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女尊国回来以后》
1. 遇刺
叶氏王朝,以女为尊。建国之初,女帝开疆扩土,广纳男妾,设立后宫。此后民间便形成了女尊男卑的风俗,女子以刚强健壮为才,男子以柔弱贤惠为德,世称女尊国。
女尊国皇位几代更迭,皆由女子传承。子民安居乐业,国力日渐繁荣昌盛,虽偶有边疆动乱,但未能动摇其分毫。而这一切,皆仰仗于女尊国的将军叶问雪。
说书人把案板往桌上一拍,抿了口茶水:“想必堂下的各位都清楚叶将军,咱们女尊国的三王爷,赫赫有名的女战神,曾带两千铁骑,孤军深入敌营。手起刀落,便将敌军首领的头颅斩于马下。”
下头有人起哄:“这都是老掉牙的事情了,能不能讲点新鲜的事情啊?”
说书人笑道:“哎呀,诸位别急。叶将军的战迹大家都耳熟能详,可是她的感情怕就没几个人清楚了吧?”
听众里头有个老头站起来,喊道:“这个我知道,五年前叶将军成亲的那事可是闹得沸沸扬扬!”
说书人接过话茬:“不错,就在五年前,从来不近男色的叶将军,突然带回来了一个容貌昳丽的男子。这名男子名唤鸢儿,曾是怡红院的头牌。不堪客人骚扰,欲跳楼自尽,正巧被叶将军救下,赎回府中做事。此后过了半年,你猜怎么着?”
堂下的听众入了迷,连忙催促道:“别卖关子了,快往下说!”
说书人见观众捧场,眯着眼摇了摇扇子,缓缓说道:“过了半年,叶将军竟向女帝上书,求娶鸢儿当自己王妃。鸢儿出身青楼,哪当得了如此尊贵的身份?朝廷上下莫不哗然,多少大臣想把自己的儿子嫁给叶将军,没想到她最后却看上了一个青楼男子。”
“大家都知道,女帝陛下跟叶将军关系甚好,乃是一母同胞。当年夺嫡之争,正是有叶将军在旁当左旁右臂,陛下才能没有后顾之忧,安安稳稳地坐上皇位。所以,哪怕鸢儿和叶将军门不当户不对,女帝还是亲自下旨允了这场婚事。但没想到……”
听众追问道:“没想到什么?”
说书人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没想到天公不作美,专门棒打鸳鸯。婚礼当天竟然起了一场大火,鸢儿被人锁在婚房,竟活活烧死在火中!等叶将军穿着新服骑马赶来,只见着一具焦黄的尸骨。好好的一场喜事,竟然变成了丧事!”
堂下众人听后,不由得一阵唏嘘。
故事讲到这里,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此情此景,倒也契合。
说书人望着屋外的天空,叹息扼腕了几句,为故事收了个尾:“鸢儿死后,叶将军再也没有娶别的男子。而今日,正是鸢儿的忌日。说不定叶将军此时正站在墓前,怀念着鸢儿……”
乌压压的天空暗沉,小雨淅淅沥沥下个没完。此时正值入秋,凉风吹过山间的枯木,雨水自枝头坠落,打湿来人的肩头。
叶问雪抖了抖大氅沾上的雨滴,在墓堆前站定。沉默片刻后,她单膝跪地,附身拂去墓碑上的灰尘。
“鸢儿,本王来看你了。”
她单手执伞,将一沓纸钱点燃,堆放在墓前。灰白的烟雾缓缓升起,在半空中弥漫开来。
不知过了多久,满堆的纸钱即将燃烧殆尽,侍卫白芷走上前来,提醒道:“王爷,该回府了。”
“好。”叶问雪垂下眼眸,平静地问道,“我让你查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白芷低头,恭敬道:“回王爷,属下已经派人收集到了一些证据,回府后即刻向您说明情况。”
叶问雪微微颔首,抬了下右手,示意她稍等片刻。
白芷有些不解,正想开口说话,却见自家主子将油纸伞放在了墓碑旁边,还仔细调整好位置,选了个遮风挡雨的角度。
她忍不住劝道:“主上,最近风大,还是保重身体要紧。您若是把伞留在这,万一淋了雨,染上风寒,可怎么办?”
叶问雪摆了摆手:“无妨。本王并非体虚之人,这点小雨不必在意。”
白芷皱了皱眉:“属下不明白,您为何要把这样一个青楼男子放在心上,还让我们花五年的时间去调查他的死因?”
叶问雪摇头道:“他是替本王死的。本王怀疑,五年前的那场大火,其实不是一场意外,而是是早有预谋。若非当初临时有急事,鸢儿劝我离开,现在躺在这里的就是本王了。”
其实她跟谢鸢的关系,并非是外人嘴里感天动地的爱情。只不过是她凑巧撞见谢鸢被人逼迫,顺手救了下来,但又无处安放,干脆就留在了自己府邸。
谢鸢虽然身为男子,但天资聪颖、精明能干,甚至不逊于寻常女子。几番接触下来,她便觉得谢鸢是个可造之材。再加上谢鸢在她面前表现得尤为温柔体贴,她便也会偶尔将自己遭遇的烦心事向谢鸢倾诉。
当时朝堂有很多大臣想要让儿子跟她结亲,更有甚者直接往她的后院塞美男,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拉拢她。她对儿女私情不感兴趣,只想潜心研究武术,因此不堪其扰,头疼至极。
谢鸢听后,主动提出假装成亲。她仔细一想,也觉得可行,便去皇姐那里求来了婚事。婚礼当天前方传来紧急军务,谢鸢表示理解,还非常体贴地劝自己先去忙。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竟然让谢鸢替自己遭了这场大火。
常言道,唢呐一响,黄金万两,不是升天,就是拜堂。
她叶问雪这一辈子只听过两次唢呐。第一次是跟谢鸢拜堂成亲,第二次便是谢鸢的葬礼。
她一直对此心怀愧疚。也曾无数次回想,若非当初自己独自离开婚房,恐怕谢鸢也就不会无辜枉死了。
如此蕙质兰心、温柔贤惠的男子,竟然就这么消香玉陨,实在是太可惜了。
叶问雪叹了口气,起身上了马车。
白芷跟在后面,回头去看油纸伞,还想再说几句,旁边的木槿用胳膊肘怼了她一下,小声阻止道:“主上都说没关系,你就别操那个心了。”
白芷只好闭上嘴,默默牵起缰绳,在外头驾车。木槿则待在车厢里,铺平坐垫衾枕,而后点燃香炉。
叶问雪倚着车厢,专心致志地批阅着手里的案牍,并未注意到一旁的木槿正用复杂的目光注视着她。
“主上,喝口茶水吧。”木槿低着头,酌了一杯茶,双手奉上,递到叶问雪的跟前。
叶问雪揉了揉眉心,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便也没有多想,直接接过茶杯一饮而尽,继续处理公务。不过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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臾,她便感到喉口发痒,没忍住咳嗽了起来。
奇怪,她平日里身强体壮,甚少感染风寒,怎么会突然出现身体不适?莫不是当真像白芷说得那般淋了些雨水,便伤了身体,实在是不应该啊……
白芷听见车里的动静,回过头来,却见自家主子面色潮红、嘴唇发青,不由得大惊道:“主上,您怎么了?”
她急忙停下马车,正欲上前查看。木槿突然站起身来,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径直朝叶问雪的脖颈刺去!
叶问雪征战沙场多年,身手敏捷过人,自然不会让她轻易得手。刹那间脸颊微偏,轻轻侧过身子,便避开了这致命一击。
白芷连忙上前掩护,趁着其中的空隙,叶问雪拔出腰间佩剑,挽了个剑花。只见白刃一闪,木槿手中的匕首瞬间被挑飞。
叶问雪将木槿按倒在地,冷声质问道:“你跟了本王十多年,本王自认待你不薄,为何要背叛本王?”
木槿眼里泛出泪花:“属下从一开始便是被派来您身边的,又谈何背叛?”
叶问雪皱了皱眉,听出其中的未尽之意:“说,是谁派你来的?”
话音刚落,还没来得听到回答。她突然感觉喉头一热,竟猛地吐出一大口血来:“咳咳,你竟然……给本王下毒。”
木槿却道:“如果可以,属下也不想对您动手,可实在是难以违抗命令。您对属下的知遇之恩,木槿只能来世再报了。”
“你……”话还没说完,叶问雪突然眼前一黑,险些站不稳脚跟。只觉气短胸闷,四肢乏力。
周遭景象扭曲变形,耳边嗡鸣声不断。恍惚间她听见白芷喊道:“有刺客!”
不知从何处涌现出一群黑衣人,径直朝这边冲来。白芷挡在她身前,一时间刀剑相接,厮杀声不断。
对方人多势众,并且目的明确,招招致命,直取命门。
白芷力有不敌,回过头,大喊道:“主上,您快走,我垫后!”
叶问雪咬了咬牙,握紧手中的剑。她此次出行,只带了几个心腹。面对敌人的重重包围,恐怕支撑不了太久。看来这幕后之人,是铁了心要杀自己。
但她叶问雪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怎么可能轻易屈服!
哪怕身体里的毒性发作,大脑昏昏沉沉一片混沌,都无法阻止她挥舞起手中的长剑。她竭力控制着酸痛的胳膊,全凭本能拦下眼前劈来的攻击,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
追兵不断,刀刃刺入血肉的手感,早已变得麻木。叶问雪数不清自己到底挥了多少次剑,也记不得到底杀了多少个人。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活下去!
尸横遍野,满目疮痍。叶问雪回过头,才发觉白芷倒在血泊之中,在场只余自己一人。
“咳咳。”她捂住嘴唇,咳嗽了一阵,再摊开手心,竟是乌黑的浓血。
看来毒素已经侵入了她的五脏六腑。
叶问雪将长剑插入地面,勉强维持着平衡。她大口喘着粗气,只感觉眼前的光线越来越暗,眼皮变得愈发沉重。最终失去了意识,一头栽倒在地。
与此同时,现代某高级私立医院的病床上,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孩睁开了双眼。
2. 穿越
康泰医院。
这里是A城最有名的私人医院,有着高端的医疗设施和优良的医院人员,也是有钱人住院疗养的首选场所。
在这所医院某个房间,正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孩。
女孩的脸上插满了气管,嘴唇干涩发皱,眼眶深陷,眼底泛着乌青色。她的手腕很细,缠着一圈圈绷带,甚至可以看清皮肤下青筋的纹路,仿佛只要轻轻一捏,就会粉身碎骨。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屋内一片寂静,只能听见输液瓶里的药水,从瓶口滴入管道的声音。就在这时,“嘎吱”一声,房门突然开了一道细长的缝。
叶晨在门外探头探脑,观察了许久。见里头空无一人,才壮着胆子,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他站在病床前,叹了口气,嘴里念念有词道:“叶问雪,是我妈喊我来拔你气管的。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是死了,千万别来找我。”
叶晨将手指搭上气管,却又僵在原地,迟迟没有动作。
其实他也知道,这事是老妈的不对。本来插入别人的婚姻,就是件不光彩的事。好不容易熬死了原配,能够顺利上位,成为豪门贵太,他觉得已经老妈很走运了。至少吃喝不愁,名牌包包随便用。
他本来还喜滋滋的,想着打游戏买皮肤氪金再也不用担心钱的问题,总算能扬眉吐气一把。却没想到老妈还不满意,非得跟原配的女儿抢财产。
这下好了,直接抢到医院去了。偏偏人还没死成,还连累了自己。老妈说什么一不做二不休,非得逼自己去拔气管。
叶晨咬了咬牙,手指打着哆嗦,将气管拔出一厘米,又停下来。他一脸纠结地弯下腰,抱住脑袋,使劲抓着头发。
烦死了,他就是想躺平当个富家少爷,安安静静打游戏,根本没想要走到谋财害命这一步啊!
叶晨光顾着抓狂,却没有注意到,床上躺着的人眼皮微掀,睫毛轻轻抖动了几下。
他低头深吸一口气,还在努力为自己做心理建设:“叶问雪,反正你也不想活,这次没死成,估计下回也会想办法找死。要不你就成全了我妈,早点去投胎吧……”
说完他抬起头,朝病床望了一眼。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只见病床上的叶问雪,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她什么时候醒的?刚才说的话,她不会都听见了吧?
叶晨抖了一下,心里有些发虚。但很快他就意识到,叶问雪躺在病床上,手上还插着针管,就算是知道又怎么样,反正也奈何不了自己。
于是他重新振作起来,扬了扬下巴,逞强道:“喂,你看什么看!”
叶问雪没有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他。
叶晨被看得心里发慌,再次拔高了音量:“你看我干什么?”
真是奇了怪了,以前叶问雪总是低着头,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现在怎么这么精神,竟然敢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他用手指着叶问雪,梗着脖子,强调道:“你、你可别以为我怕你!”
叶问雪皱了皱眉,扯掉脸上的气管,缓缓坐起身来。这四周布置奇特,全是不吉利的白色,桌椅样式不同寻常,还有许多她叫不出名字的诡异物件。莫非是有人趁她中毒,特意将她带到了这个地方?
她刚才虽然不太清醒,没能完全听懂刚才的话,但还是听出了这个少年要对自己不利。
她清了清喉咙,冷声道:“你要谋害本王?”
叶晨立刻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你听错了。”
叶问雪面色平静,无情地揭穿道:“你在说谎。”
说完她掀开被子,拔掉手上的针管,朝叶晨走了过去。
叶晨瞪大双眼,看着她手背的针孔,涌出一股鲜血,顺着皮肤滴落在地,流的到处都是。
“你先躺下,有话好好说……”
万一被人看到了,以为是他动的手,这可怎么办!
叶问雪充耳不闻,自顾自走上前,逼问道:“本王身体里的毒是谁解的?为何将我带到此地,到底有何居心?”
直到这时,叶晨才意识到不对劲:“等等,你刚才说什么?什么本王?”
叶问雪挑眉,沉声道:“不要装傻。在本王动手之前,快如实招来。”
叶晨:“啊?”
他现在明白了,叶问雪一定是摔得太狠,不小心摔坏了脑子,不然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叶晨放缓语气,决定先哄着这傻子:“都是误会,你先趟回病床上,我慢慢跟你说。”
叶问雪常常跟朝廷的各种老狐狸打交道,什么心机谋略没见识过,怎么可能看不出他言语里的敷衍。
她抬起头,嘴角微抿,不怒自威。锐利的目光如同一柄长剑,随时蓄势待发。
这一刻,叶晨产生了奇怪的错觉,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架上了处刑台,随时可能命丧黄泉。
他的心脏漏跳一拍,腿不由自主软了下去。刚正准备迈开的脚,直接崴了一下,整个人控制不住朝前栽倒。
眼看着他的脸蛋就要贴上地面,来个狗啃泥。说是迟,那时快。叶问雪迅速移动方向,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他。
最终,他没有摔向地面,转而倒进了叶问雪的怀里。
淡淡的清香扑面而来,像是悬崖峭壁上雪松的气味,清爽却又带着一丝冷意。叶晨深吸了一口气,莫名觉得脸颊发烫。
他仰头去看叶问雪的脸,竟从那利落的下颌线中看出了几分帅气。
不,一定是他眼瘸了!要保持清醒,千万不能被叶问雪的外表所迷惑!
叶晨挣扎着站起身来,使劲拍打着自己的脸颊。
叶问雪见他面露薄红,行为怪异,不由得联想起当年某大臣把美男喂了春药硬塞进自己房间的糟糕回忆。她定了定神,暗自猜测或许将自己带来这里的幕后之人,也正有此意。
看来只能搬出老一套的借口了。
她道:“虽然你长得有几分姿色,但我已有家室,暂不考虑娶续弦,不必花尽心思勾引我。”
叶晨愣了愣,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等反应过来,脸颊立刻涨得通红,一会儿青一会儿紫。他气得说不出话,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叶问雪,你在说什么胡话?”
叶问雪却道:“本王很清醒。”
“放屁。”叶晨暴跳如雷,大喊道,“你才二十岁,还是女的,哪里来的家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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娶什么鬼的续弦?”
“你这话说得好生奇怪,大女子当成家立业,怎么不能娶夫生子呢?”
“啊,疯了,真是疯了!”叶晨的内心突然涌现出一种对牛弹琴的无助感。啊不,是绝望感。
他肚子里憋着满腔吐槽,一时半会儿不知如何抒发,只能捶胸顿足,哀嚎道:“我也真是有病,才跟你说这些。果然,从你得了抑郁症,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开始,我就该意识到你疯了!”
“算了,我去喊护士过来。再待下去,我也要疯了。”叶晨连连摇头,决定放弃沟通。
他走到门口,手指还没摸到门把手。耳边忽有疾风吹过,眼前闪过一道人影。
叶问雪伸手拦住他的去路,语调平静得没有任何起伏:“你还没有回答本王的问题,想要去哪里?”
叶晨慌了神。
啊不是,这疯子会闪现啊,怎么突然就冲过来了?
他想推开叶问雪的胳膊。一推,没有动。再推,还是没有动。真是活见鬼了,他一个大男人竟然推不动叶问雪!
叶晨胡乱扒拉着,勉强挤了出一丝空隙,眼看着就要打开房门,叶问雪突然一记手刀劈来,将他按倒在地。
“嗷,痛痛痛!”叶晨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他的双手被反扣在身后,骨头呈现出扭曲的形状。
“我、我不跑了,求求你了,快放手!”
听见他的哀求,叶问雪稍微减轻了力度,松开了一只手。
叶晨勉强得到片刻喘息,如释重负道:“哎呦喂,你到底想怎样?”
叶问雪沉默不语。她表面风平浪静,心里却涌现出了一丝违和感。按照她以往的体力,擒拿一个犯人本该是轻而易举,没想到现在却有些力不从心,这实在是不符常理。
原本她只当是毒素作用,大病初愈,才会有些迟钝。直到这时仔细观察起来,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腕似乎有些纤细,双臂的肌肉也不见了踪影。
她的身体不该如此虚弱。
“镜子。”叶问雪说道。
“什么?”叶晨面对突然跳转的话题,差点没反应过来。他指着病房的隔间说道:“厕所里面有镜子。”
叶问雪走了进去,终于看清了镜子里面倒映的面孔。这是一张跟她原本身体截然不同的脸,孱弱苍白的皮肤没有任何血色,过长的刘海遮挡住黑黢黢的双眼,周遭弥漫着阴沉而颓靡的气息。
她向来不信怪力乱神,却没想到话本里的灵魂异位、借尸还魂之事会出现在自己身上。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搞清楚自己的处境。
“我是谁?”她问道。
“你是叶问雪啊。”叶晨觉得莫名其妙。
原来这具身体的主人,竟跟自己同名同姓。
叶问雪转过头,继续道:“这里是哪里?你是谁?”
"这里是医院,他是你哥。"
一道低沉浑厚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叶问雪转过头,只见一位身穿西装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他眉头紧皱,面露嫌恶,仿佛在看什么脏东西。
旁边勾着他胳膊的女人,穿着酒红色的长裙,脸色浓妆艳抹,表情却是笑吟吟的,像是在看一出好戏。
3. 巴掌
“你们又是谁?”
叶问雪的眼里满是警惕。很显然,来者不善。
女人嘴角勾起一抹笑,扭着腰肢走上前来:“哎呀,小雪,你摔了一跤,不认得你哥哥也就算了。怎么连你亲爸爸都不认得了呢?我是你妈妈柳艳,他是你爸爸叶振生啊。”
爸爸妈妈?
听见这番的话,叶问雪的脑袋突然一阵刺痛。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了许多陌生记忆,破碎的片段如潮水般涌来,瞬间将她吞没。
叶问雪稳住心神,从中提取出关键信息。生母死亡、父亲再婚、继母针对、抑郁痛苦、爆发矛盾、摔下楼梯。
看来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受了不少欺负,就连这次的受伤,都不是一场意外,而是眼前的这个女人有意为之。是她把原主从二楼推了下来。
叶问雪双眸微沉,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她道:“你不是我的妈妈。”
柳艳暗自心惊,面上维持着牵强的笑容,回头给叶晨递了个眼神。
怎么回事,你刚不是发消息说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叶晨颇为无辜地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啊,她刚刚还不是这样的。
两人一来一回的眼神交流,被叶问雪尽收眼底。
看来她猜得不错,天底下哪能有这么巧的事,自己前脚刚押下这少年,后脚自称父母的两人正好就赶了过来。果然是有人提前通风报信了。
柳艳本想趁虚而入,赶着叶问雪脑袋不清醒的时候,提前把她给拿捏住,然后借此把先前的事情糊弄过去。却没想到自己计划的第一步,还没来得及实施,就直接被拆穿了。
她眼珠一转,立刻改变了战略,捂着嘴唇,挤出几滴眼泪,委屈道:“小雪,我知道,我代替不了你的亲生母亲。你不愿叫这声妈,阿姨也不在乎。阿姨只是希望你身体健康,不要再像这次一样,跳下楼梯伤害自己,让你爸担心。”
她有意试探叶问雪的态度。这丫头向来在乎亲爸,只要叶振生开口,肯定会露出马脚。
叶振生听到她的话,脸色不由得又沉了几分。他呵斥道:“够了,看来我还是太宠你了,才会让你养成这样的怪脾气。整天寻死觅活的,传出去只会丢了我们叶家的脸面。你要是想找死,就死干脆点,别在这里惹人烦心。”
柳艳暗自偷笑,却还是象征性地劝道:“亲爱的,你不要这样说小雪。她还小,不懂事也正常。”
“小什么小,都这个年纪了,还完全不懂事,成天就知道耍小性子。”叶振生越说越来气,直接将炮火对准了叶问雪,“叫声妈,又不会要了你的命,还不快改口。”
叶问雪闻言,不由得冷笑了一声。她的母皇,可是执掌朝政、号令天下的一国之主。这声妈,可是普通人担当不起的。
柳艳见她发笑,心中有些诧异。叶问雪以前分明是个胆小鬼,平时总是低头不敢看人,稍微凶几下就流眼泪,又是咳嗽又是喘气,活脱脱一个病秧子。现在怎么敢直视自己的双眼,还敢嘲笑叶振生。
要知道,这丫头以前可是敏感脆弱到不行,生怕被爸爸抛弃,总是像傻子似的眼巴巴讨好人,现在怎么突然硬气起来了?
叶振生倒是没想这么多。他只觉得自己被撂了面子,于是板着个脸,开口教训道:“怎么,叶问雪,你连我的话你也不听了?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快叫妈。”
“女人说话,男人不要插嘴。”叶问雪走上前来,直接略过叶振生,锐利的双眼直逼柳艳。
她道:“方才你有两句话说错了。第一,不管你是否在乎,你都不配成为我的母亲。第二,我并非自己摔下楼梯,而是你亲手所为。”
柳艳瞳孔微震。她没想到叶问雪竟然没有失忆,更没想到叶问雪没有任何铺垫,直接将真相说了出来。
她的后槽牙都快咬碎了。好啊,果然这个臭丫头是在故意装疯卖傻!
幸好她还留有后手。
面对叶问雪的指控,柳艳没有丝毫慌乱,而是理了理额头的碎发,柔柔弱弱地说道:“小雪,你母亲的死,我也很伤心。我知道你心中对我有怨,可你也不能用伤害自己身体的方式,来给我泼脏水啊。”
说完她偏过脑袋,不动声色地瞥了叶振生一眼。
她有十足的把握,比起离心的女儿,叶振生肯定还是更信她这个贴心的老婆。
果然,叶振生双眉紧锁,脸色阴沉,呵斥道:“叶问雪,你胆子真是肥了,竟然学会说谎污蔑人了。”
柳艳趁势又添了一把火,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轻声细语地说道:“亲爱的,不要为我伤了你们父女间的感情。我、我都没关系的……”
叶问雪看见她这副表情,忍不住皱了皱眉。大女子当顶天立地,怎可像个男男腔一样矫揉造作?
她正这么想着,眼前突然有些发昏。这副身体似乎本能地排斥着这个女人,做出的反应竟跟她刚才的想法惊人的一致。那就是恶心。胃里排山倒海,胸口直犯恶心。
叶问雪捂着胸膛,正欲回避,却因为身体虚弱而放慢了动作。一时间没忍住,腹部的污秽物倾泻而出,全部吐在了柳艳的裙子上。
“你、你……”
柳艳伪装的慈母面具,险些在此时裂开。她气得手指发抖,但碍于叶振生在场,实在是不好发作,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但这亏也不能白吃,无论如何,她都要让叶问雪吃点苦头。
她挤出一抹苦涩的笑,叹了口长气:“小雪,你就算是再讨厌我,也不能故意这样对我啊。”
短短几句话,听着像是无可奈何,但话里话外都是挤兑。“故意”两字看似轻描淡写,实则是将叶问雪摆上了施害者的位置。本来只是一场意外,硬生生被说成了故意。
她这话,就是专门说给叶振生听的。
果然,叶振生看见她楚楚可怜的模样,顿时心疼到不行。他怒道:“叶问雪,我几天没教训你,你就这么不知道尊重长辈了吗?”
柳艳见计谋得逞,用纸巾抹了抹眼泪,继续煽风点火:“没关系。我只是一介外人,她毕竟是你的亲女儿,让着她是我应该的。”
“阿艳,既然你嫁进了我家,我肯定不能让你受委屈。”叶振生安抚了几句,然后扬起头,朝叶问雪命令道,“还不快给你妈道歉!”
叶问雪平静道:“方才确实是我失了礼数。”
柳艳听到这话,心中一阵暗喜。她就知道,狗都改不了吃屎,叶问雪那唯唯诺诺的性格怎么可能突然就发生改变。就算装得再硬气又怎样,还不是被她压得死死的。
没想到下一秒,叶问雪却道:“但我不会道歉。”
柳艳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叶问雪又重复了一遍:“我不会道歉,除非你先向我道歉。为把我推下楼梯的事道歉。”
她的目光凌厉,像是深不见底的寒潭。
柳艳怔在原地,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她,却发觉自己说不出话来。
这场对话里,叶振生被单方面忽略得彻底。他清了清喉咙,试图寻找存在感:“你们……”
不料叶问雪直接打断道:“君为臣纲,母为子纲,妻为夫纲。我在跟你妻子商议正事,跟你没有关系,你在旁边候着就好。”
“你!”叶振生闻言怒火中烧,额头青筋暴起。
他堂堂叶氏集团的董事长,走到哪里不是万众瞩目、受尽景仰的人物,旁人都上赶着过来讨他欢心。她叶问雪不感恩戴德也就算了,竟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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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敢给他冷眼?
叶振生越想越气,满脑子只想着给叶问雪一点颜色看看,早就顾不得所谓的体面了。他抬起胳膊,一巴掌朝叶问雪扇了过去。
叶问雪见他神情阴鸷,心中早有防备。她拽住叶振生挥动的胳膊,将其桎梏在半空,而后平静道:“我不打男人。”
叶振生怒不可遏,吼道:“叶问雪,你发什么神经!”
他使出浑身蛮力,硬生生抽出了手臂。叶问雪毕竟大病初愈,还是没有足够的力气,完全控制住这混乱的局面。
眼看这巴掌就要呼过来,叶问雪当即做出判断,朝旁边一闪,主动避让出道路,直接让叶振生扑了个空。
趁他还没反应过来,叶问雪立刻借着移动的惯性,一手按住他的肩膀,一手反扯过他的手臂,将手腕往里折叠。
最终,这一巴掌打上了脸颊。但不是她的脸颊,而是叶振生的脸颊。
叶振生顶着通红的巴掌印,有些不可置信。他茫然地望着天空,发出灵魂三问:他是谁?他在哪里?发生了什么?
他明明是要打叶问雪的,为什么手被轻轻一捏,就自己打了自己?
叶问雪揉了揉手腕,叹息道:“身体太弱了,力气还是太小了。”
旁边的叶晨听见她的嘀咕,顿时露出一脸惊恐的表情。
妈耶,如果叶问雪这力气还算小,那他叶晨算什么,长喉结的林黛玉吗?
叶问雪揉完手腕,将目光投向柳艳:“好了,现在我们来谈谈吧。”
她的声音明明很平淡,柳艳却有一瞬间恍惚,感觉自己好像听见了活阎王在下夺命追魂帖,内容是:好了,现在我来取你命了。
“你、你不要过来啊!”没有了叶振生的庇护,柳艳也是纸糊的老虎,立刻原形毕露,再没了往日的神气。
她大声尖叫着,抱头鼠窜,朝门口逃去。叶问雪伸出手,按住她的肩膀。
叶问雪没想到柳艳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竟然直接打算逃跑。她思索了一会儿,心想或许是自己行事粗鲁了些,让这女人受了过度的惊吓。
皇姐总说,成大事者,不可拘泥于武艺,也要会收拢人心。她一直不擅此道,但偶尔表露善意,套话确实会方便许多。
叶问雪心里拿定主意,提了提嘴角:“你别怕,我不伤你。只要你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放你走。”
柳艳僵在原地,一点一点地回过头。她接着猛地瞪大双眼,只见原本面无表情的叶问雪,苍白如纸的脸上,竟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好似索命的厉鬼。
“啊啊啊啊啊!”柳艳惨叫连连。她疯狂挣扎起来,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态,胡乱伸手去扯叶问雪的头发。
“你别闹。”叶问雪说道。
“啊啊啊啊啊!”柳艳还是叫,什么也听不进去。她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房间,如同高猿长啸,属引凄异,哀转久绝。
叶问雪颇为无奈,没想到自己的好心好意,居然起了反作用。看来笼络人心的招数,还是更适合皇姐。自己比较适用于直截了当的武力镇压。
“啪。”她抬起手,给了柳艳一巴掌。
柳艳看着她,突然安静了。
“那个……”叶晨看见自己老妈被打,心里有些着急,想要过来劝架。
叶问雪回过头,把视线移向他:“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我……”
叶晨看了看自家老妈脸上的巴掌印,又转头看了看叶振生通红的脸,原本劝和的话到了嘴边,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还是算了吧,他有自知之明,这架他劝不了。
“我、我没事,您继续。”
叶晨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4. 住院
偌大一个病房,平静的平静,惨叫的惨叫,发抖的发抖,各人有各人的模样。
叶振生回过神来,只觉得荒唐至极。
发疯的女儿,废物的儿子,还有只会哭兮兮的婆娘。他英明一世,怎么就尽摊上这些货色?
特别是这叶问雪,小姑娘家家的,竟然敢打亲爹,真是反了天了!
叶振生卷起袖子,提着一口恶气,卯足了劲,冲向了叶问雪。他就不信这个邪了,自己一个大男人,竟然还教训不了自己的女儿?
见他来势汹汹,叶问雪不由得叹了口气,不紧不慢地侧身闪躲。说实话,她真的不想跟男人动手。真正的大女子,就当顶天立地、保家卫国。强者应当挥刀向更强,而非欺凌弱者。欺负弱男子,实在不符合她的行事准则。
被评价为弱者的叶振生,对此浑然不知。他已经急红了眼,只想着揍叶问雪一顿。可是没想到叶问雪竟然如此灵活,他扑了好几次,最后只捞到了一手空气。
叶振生满腔怒火无处发泄,胸口憋着一股郁气,步步紧逼。不知不觉间,叶问雪退至墙角,再无后路。
“躲啊,你倒是继续躲啊。”
叶振生好不容易占了上风,感觉自己总算是找回了场子。他得意地吆喝了一句,接着双腿用力一蹬,再次冲向叶问雪。
由于冲劲过猛,他没能刹住脚,竟然直接撞上了墙壁。
咔嚓。清脆的一声,是骨头错位的声音。
“啊啊痛痛痛——”惨叫声响彻云霄。
“老公!”柳艳也不闹了,急急忙忙跑上前,满脸都是紧张的神情。要是叶振生出了什么差池,她这几年就白干了。
“爸,您还好吗?”叶晨小心翼翼地问道。要是叶振生完蛋了,他以后可就再也不能大手大脚给游戏充值了。
叶振生瞪了他一眼,扶着腰说道:“嘶……你这问的什么废话!你看我这样子算好吗?”
“咳咳。”一道突兀的咳嗽声在房间响起。
众人回过头,才发现不知何时,有位身着白衣的医生站在了门口。
医生推了推眼镜,开口道:“各位家属,这里是医院,不是菜市场,请保持安静。”
叶振生的脸色有些难看。没想到这么一闹,反倒让别人看了笑话。
医生倒也没有多说,摆出公事公办的态度,问道:“刚刚是谁按了呼叫铃?”
“是、是我。”叶晨颤颤巍巍地举起手。
医生用圆珠笔勾画了几下,继续问道:“您有什么事需要处理?”
叶晨没敢说话,悄悄用余光瞥了一眼叶问雪。
柳艳察觉到他的目光,心想不愧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还是有点聪明劲儿在的,知道打不过叶问雪,就偷偷叫外援。
她嫣然一笑,指着叶问雪说道:“医生,我女儿虽然醒了,但好像脑子出了点问题,麻烦您带去看一下。”
医生点了点头,朝地面望了几眼:“好的,请问还有别的事吗?”
叶振生瘫倒在地上,双手捂着腰,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凭借着多年的工作经验,医生敏锐地嗅到了其中的狗血气息。
毕竟这里是康泰医院,是京都最大的私人医院,也是有钱人出没的场所。俗话说得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多少因钱财而起的豪门恩怨就发生在此地。他在这里工作这么久,有幸目睹过好几场轰轰烈烈的豪门撕叉,也算是见识过了大风大浪。豪门的病人总会有各种各样的诉求,还是提前问清楚比较好。
柳艳闻言,神情一顿,略显尴尬地说道:“本来没别的事,但是现在临时有了事。我先生……他好像扭到腰了。”
最后,叶振生被抬上担架,喜提叶问雪同款病服,实现了某种意义上的父女套装。
他躺在病床上,望着高高的天花板,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分明是站着进来的,怎么就躺着出去了呢?
都怪那个不孝女!
任他心中如何愤懑,现如今都没有了发泄的时机。一来是身体动弹不得,二来是医院人多眼杂,传出去名声不好。他暗暗几下这笔账,自我安慰道:反正这个家是自己在掌事,以后收拾不孝女的机会还多着,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
另外一头,叶问雪跟着医生去做了颅脑CT检查。
初来乍到此地,人生地不熟的。要是把事情闹大了,对她也没有什么好处。因此她没有任何抗拒,直接听从了医生的话。
叶问雪一边配合医生的检查,一边打量着这些奇怪的设备,试图在原主的记忆中搜寻出相应的功能作用。结合类似的物件,她粗略估计了一下,猜测这是做身体检查的仪器,对人体并无危害,才稍微放下心来。
医生看完CT照片,给出了结论:“脑部没有任何问题。”
柳艳有些不信:“怎么可能?我儿子说,她刚醒来的时候还自称什么本王,要娶什么男妻。”
医生回答:“病人的脑部健康,可能是认知出了问题。这个不由我们负责,得转精神科。”
于是叶问雪又被带去精神科做检查。医生问了一些简单的问题,还让她填了几张心理量表。
叶问雪结合已有的记忆,勉强应付了过去。这个时代的文字跟女尊国稍微不同,总是缺胳膊少腿,精简了许多笔画,但仔细看下来,还是可以猜出大概的意思。
医生诊断完毕,朝外喊道:“家属进来一下。”
柳艳拎着爱马仕包包,迈着小碎步走了进来。她看见叶问雪,就跟见了瘟疫似的,特意离得远远的,生怕一个不小心也被打到住院。
医生说:“根据量表的分析结果,病人的逻辑思维能力相当完善,智商高于正常人水平。”
柳艳来这里,可不是来听别人夸叶问雪的。她皱了皱眉头:“难道就没有什么问题吗?”
医生回答:“有问题。病人自我身份认同出现了误差,对日常事物的认知也存在障碍,语言表达方式比较接近古人。我们初步判断为妄想症。但患者前后性格改变巨大,也不排除人格分裂的可能性。我们建议先留院观察一段时间,再开展进一步的诊断治疗。”
柳艳巴不得立刻甩掉这个烂摊子,听见医生说要留院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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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由得松了口气,连连点头道:“好好好,住院挺好。”
叶问雪在医院住了下来。
住院的这几周,她也没有闲着。为了尽可能收集这个时间的知识,她专门托护士小姐给自己带些书来看。
护士小姐却误解了她的意思,以为她是住院无聊,闲着没事干,想要看点娱乐的书籍。于是大方地搬来了自家珍藏的各类言情小说。
作为狗血文的骨灰级爱好者,蒋甜甜一直苦于没有可以分享的同好。精神科的病人大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不好沟通,这会儿好不容易逮着个愿意主动沟通的病人,她简直高兴得不行,连忙安利起自己喜欢的言情小说。
《霸道总裁爱上我》、《腹黑校草狠狠宠》、《□□少爷的金丝雀》《带球跑后前夫火葬场了》等等,各种夸张的标题,五颜六色的封面,简直要闪瞎人的眼球。
叶问雪翻阅了其中几本,但很快又合了起来。她望着手上的一大堆书,陷入了沉默。
良久,她才开口道:“为何女主总是要打奶嗝?”
蒋甜甜回答:“因为要体现女主娇软天真呀。”
叶问雪又问:“为何女主被囚禁,不杀了男主?”
蒋甜甜回答:“杀了男主,就全剧终了呀。”
叶问雪又问:“为何男主杀女主全家,还逼女主割肾,女主要选择原谅他?”
蒋甜甜回答:“因为这是追妻火葬场呀。”
叶问雪不懂,但她大为震撼。
她道:“只有幼童,才会打奶嗝。男主如此癖好,莫不是爱好娈童?”
蒋甜甜:“啊,好像是有点。”
她又道:“按照律法,女主被囚禁,难道不能把男主告上衙门,对簿公堂吗?”
蒋甜甜点头:“好像可以,这算非法监禁,侵犯了人身自由权。”
她再道:“面对杀父仇人,女主难道不应该报仇吗?”
蒋甜甜附和:“是啊。要是有人伤害我爸妈,我绝对跟他拼命!”
这话说完,连蒋甜甜自己都愣了一下。不对啊,她明明是来推荐小说的,怎么聊着聊着就变成给小说挑刺了?
最重要的是,她竟然觉得这位病人说得好有道理,根本无法反驳。蒋甜甜由不得陷入沉思。
叶问雪也若有所思。这里的道德伦常跟女尊国截然不同,特别是男女关系,完全调换了位置,呈现出错位颠倒的荒唐状态。男子挣钱养家,女子嫁人生子。
虽然明面上这里的官府主张男女平等,但实际民风却有所不同。比如这些话本里所讲的故事,男子皆是位高权重,女子都是温柔可爱,却受尽伤害虐待,并且手无缚鸡之力。遇见危险之事,只能等男子来救。
两人正思考着,门外的走廊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
叶问雪挑了挑眉:“外面发生了何事?”
蒋甜甜摇头,拉开门把手,探出小脑袋,跟外头的同事聊了几句。
她双眼放光,小跑着回来,努力抑制住尖叫:“啊啊有大瓜,隔壁科室那个出车祸躺了五年的睡美男,他、他居然醒了!”
5. 林黛玉倒拔垂杨柳
“睡美男?”
“啊,你应该不知道,这是我们同事私下给他取的外号。就是隔壁科室姓谢的一个男病人,意外出车祸,变成了植物人,在我们医院躺了五年。”
蒋甜甜解释了几句,然后双手捂着胸口,感叹道:“你可不知道,他长得实在是太帅了,那雌雄莫辨的小脸蛋,那精致的眉眼,狠狠地戳在我的心巴上!哪怕躺在病床上什么也不动,都特别养眼!”
叶问雪没有忘记最初的问题:“所以他醒了,外面为什么会这么吵?”
蒋甜甜想了想,回答道:“可能没值班的护士都去凑热闹了吧。毕竟那可是从雕塑睡美男,变成了会动的睡美男。而且植物人昏迷五年醒来,算是半个医学奇迹了。我要是医生,我也去看个究竟。”
她说着,脸上浮现出痛心疾首的表情:“只可惜,我现在还得上班……”
康泰医院面向的客户群体非富即贵,VIP病房提供的都是一对一陪护。精神科由于性质比较特殊,陪护时间比正常护士要长,要求也更为严格。要是被护士长发现她擅离职守,肯定要扣掉好多工资。
叶问雪看出了她的为难,主动开口:“你的工作是照顾我,如果我过去看,你是不是也能跟着去了?”
蒋甜甜一拍脑袋,欣喜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正好自由活动时间快到了,我可以打着带你散步的名义,远远地瞄一眼美男。”
叶问雪见她这么开心,淡淡地笑道:“那我们走吧。”
蒋甜甜也不扭捏,一把抱住叶问雪,感激道:“呜呜呜,你简直就是天使!你要是以后住院,我还来照顾你!”
说到一半,她又觉得不吉利,连忙改口道:“啊呸呸呸,瞧我这嘴巴,老是说错话。希望老天保佑我的天使,永远无病无灾,不要生病住院。”
叶问雪心里发笑,这副伶俐的活宝样,总叫她想起当年木槿白芷在身边的日子。只可惜木槿她……
想到这里,她的双眼不由得暗了暗。
蒋甜甜察觉到她的表情变化,还以为她是不喜欢肢体接触,连忙松开了手。
“不好意思,我一时激动,有些冒犯了。”蒋甜甜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
“没关系。”叶问雪摇了摇头,又恢复到往日平静的神情。
两人说着话,转眼便穿过了走廊,来到了隔壁科室。还没来得及往里走,就看见前面围着一大堆人。
有的手捧鲜花,有的提着水果篮,还有的拎着精美的礼盒。看样子都是来探望病人的,但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被拦在这里止步不前。
蒋甜甜随便扫一眼,都能看出好几个名牌。嚯,原来是一群有钱的少爷。
“喂,你们这怎么办事的?为什么我们不能进去?”
“是啊是啊,我们都是谢大少的朋友,来看一眼怎么了!”
“凯哥,你不是谢大少的发小吗?快打电话问问啊!”
嘈杂的人群里,挤出一个戴着黑色墨镜的青年。他挥了挥手,做了个打住的手势。众人这才安静了下来。
“大家听我说,谢少久病初愈,现在需要静养。闲杂人等,就先散了吧。”
有人提出抗议:“哎,凯哥,你这话说得有问题。我们都是谢少的兄弟,怎么就算闲杂人等了?”
其他人附和道:“对啊对啊!”
王凯皱了皱眉,一把摘下墨镜,露出明亮的双眼,嗤笑道:“就你们,还好意思说兄弟?你们摸着良心问问自己,谢鸢出车祸以后,你们来看过几次?”
有人不服气,小声道:“还是来看过一两次的……”
王凯被气笑了。他伸出一根指头,指着天花板,愤愤道:“是啊,谢鸢刚躺在这里的第一个月,还有很多人过来探望。第二个月,勉强来了几个人。第三个月,来的人更少了。第四、第五个月过后,就再没人来了。”
“谢鸢躺在病床上的时候,你们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早就把他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现在他醒来了,你们就上赶着献殷勤,还不是看在他家里最有钱,出手最阔绰,跟他花天酒地,你们不用结账!”
王凯这番话一说完,彻底戳破了他们的小心思。众人偃旗息鼓,气焰也消下来许多。
王凯看着这群人垂头丧气的模样,只觉得自己当初真是瞎了眼,才带着这群人鬼混。要不是这群狐朋狗友,一时间喝大了,疯狂给谢鸢灌酒,还怂恿他去兜风。谢鸢又怎么会发生车祸,变成植物人,一躺下就是整整五年。
五年的时间,足够他认清身边人的嘴脸。好兄弟的遭遇,让他彻底寒了心。
他脱离了草包富二代的行列,老老实实进入老爸的公司干活,从基层做起,一点一滴积累工作经验,逐渐成为一名合格的企业继承人。而他的好兄弟谢鸢,却永远停留在了最肆意的岁月。
现在谢鸢好不容易醒来了,他可不能再让这群人打扰到谢鸢养伤。他王凯,誓死守护好兄弟的安危!
众人看他态度坚定,丝毫没有退让的余地,只好放弃探望,纷纷选择离开。
王凯见他们改变想法,脸色缓和了些许:“那我送各位下楼吧。”
他虽然把话说得不留情面,但该做的面子功夫还得做。作为一个社会人,他深谙打个巴掌,再给些红枣的道理。这些少爷不足为惧,但他们背后的家族企业很重要,也不能把关系闹得太僵。
蒋甜甜目睹这一切,觉得有些可惜,对叶问雪感叹道:“有钱少爷都没办法进去,咱俩跟睡美男非亲非故,肯定连根头发丝都见不着。”
叶问雪对此毫不在意,见她心情低落,便想安慰几句。
谁料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走来个护士,面露欣喜,喊道:“哎呦,蒋甜甜,你在这里可太好了!我待会儿有个手术要做,完全抽不开身,有病人按呼叫铃说水没了,你能帮我把矿泉水桶送过去吗?”
蒋甜甜想也没想就应了下来:“好啊,水放在哪?送到哪间病房?”
护士同事回答道:“水在一楼大厅,送到这层楼的3号病房。”
蒋甜甜点了点头,心想这里虽然是十楼,但有电梯在倒也挺方便。护士同事见她答应,就继续忙去了。
叶问雪跟着蒋甜甜,走到电梯门口,才发现上面贴了告示,说是电梯临时出了故障,目前暂停运营。
“啊,这下麻烦了。”蒋甜甜有些苦恼。要把一桶水抬到十楼,对于她来说还是有些吃力。
叶问雪开口道:“我来吧。”
“什么?”蒋甜甜有些吃惊,“你可是尊贵的vip病人,细胳膊细腿的,万一伤到哪里可怎么办?!”
叶问雪摆了摆手:“无妨。住院的这段时间我有锻炼身体,现在正好可以活动一下筋骨。万一出了事,我自己担责。”
蒋甜甜仍然有些不放心:“你要是搬累了,就换我来。”
两人快速到达一楼大厅,叶问雪二话不说,扛起整桶矿泉水就朝上走。连爬了几层楼,表情都是云淡风轻。
走着走着,正好撞见前头探望的那伙人。估计是发现电梯停运,耽误了一会儿时间,搞到现在才下楼。
一上一下,两拨人马正好就撞上了。
本来也没有什么,谁知正要擦肩而过的时候,王凯朝旁边瞥了一眼,奇道:“咦,这不是叶家二小姐吗?”
此话一出,其他人都转过头。只看见两个小姑娘,一个穿着护士服,另一个提着桶装矿泉水。无论哪个,瞧着都不像是千金小姐。
有人笑道:“凯哥,你刚才眼花了吧?谁不知道叶家小姐体弱多病,怎么可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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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气在这里提水?”
旁边人补充道:"听说前几天她摔了一跤,磕到了脑袋,人在医院抢救。就算有这力气,也肯定没这闲工夫。"
立刻有人赞同道:“是啊,我以前见过那病秧子几面。哎呦喂,你可别提,那黑眼圈吓死人,脸白得跟鬼似的!”
他们说话大声,完全没想避着人。这段对话,蒋甜甜听得一清二楚。她眨巴了几下眼,悄悄去瞄叶问雪的表情。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自己照顾的这位病人确实是姓叶。该不会这么巧,说的就是同一个人吧?
体弱多病·没闲功夫·白得像鬼的叶问雪:“…………”
她停下脚步,默默转头去看他们。背后议论他人弊病,绝非君子所为。
很快有人注意到她的目光,皱了皱眉,嚣张道:“喂,你看什么?”
“等等。”王凯伸出胳膊,挡在这人的面前,阻止他继续往下说。
王凯有个表弟,叫做王皓轩,虽然是个不求上进的家伙,但很少在外面鬼混,平时的娱乐活动也就是打打游戏,偶尔参加下派对酒会。
他这表弟,跟叶家那个少爷叶晨很混得来,两人经常连麦打游戏,彼此之间见面也多。叶晨经常邀请表弟朋友去家里做客,因着这层关系,他闲来无事的时候,也跟着凑热闹去过几回,见过几次叶问雪。
记忆中的叶问雪,模样阴沉憔悴,看起来神经兮兮的。眼前这个女孩却截然相反,面色红润,一看就很健康。但仔细对比起来,眉眼却又十分相似,反倒让他有些拿不定主意。
王凯定了定神,礼貌道:“不好意思,我朋友性子直,说话没个轻重。”
叶问雪的反应很平淡:“无妨。”
王凯想了想,仍然有些放心不下:“那个,我看你长得很像我一个朋友,可以请问一下你的名字吗?”
叶问雪眼皮微掀,多看了他一眼,回答道:“叶问雪。”
王凯暗自心惊。不是吧,还真这么巧,真的是叶问雪?
传闻不是说她摔跤住院吗,竟然变化这么大,该不会实际上是来做美容整形手术的吧?
叶问雪在脑袋搜索一圈,终于在记忆的犄角旮旯里找到了这个人。有过几面之缘,没有什么重要的关系,没必要过多寒暄。
她不欲多言,拎着矿泉水就继续往上走。
王凯回过神,顾不得三七二十一,连忙追上去,喊道:“叶小姐,刚刚说的那些失礼的话,我替他们向你道歉!这水我来提吧,你一个女孩子,别累着了。”
叶问雪有些无奈。她住院的这段时间,疯狂想要锻炼身体,把自己漂亮的肌肉给补回来。结果却不尽人意,她想要跑步,医生不让剧烈运动;想要靠墙倒立,医生也不让;想要俯卧撑,医生还不让。
这会儿医生不在,好不容易有个好说话的护士。她本想趁着这个机会,赶紧锻炼一下肌肉。没想到一个两个的,都要阻止她。这桶水又不是什么香饽饽,怎么会有人争着抢着想抬?
王凯不知她心中所想,只知道自己刚说完这句话,手刚搭上矿泉水桶,这叶小姐突然双眼一寒,仿佛护食的饿狼,紧紧攥着水桶不撒手。
王凯:“?”
啊不是,他一片好心,这叶小姐怎么还不领情啊?
叶问雪冷冷道:“无妨,我自己来就行。”
王凯吓得松了手:“好吧。”
叶问雪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些什么,自顾自提着水桶爬楼梯。
王凯望着她笔直如松的背影,后知后觉地想到:不对啊,这可是十楼,提着桶装水爬这么久,居然连大气都不喘一下啊?
他恍恍惚惚间,回忆起初见叶问雪时,对方的瘦弱模样。再看看眼前的背影,忽然觉得这画面,堪比林黛玉倒拔垂杨柳。
6. 悲惨人生
王凯送走那群少爷,又重新回到病房。
他推开门,对病床上的人说道:“那些家伙我都听你的,全部赶走了,现在清净了吧?”
谢鸢不紧不慢地翻了一页手上的书,微微颔首道:“嗯,多谢。”
王凯挠了挠后脑勺,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嗐,你跟我客气什么,咱们可是打小穿一条裤子长大,说什么谢不谢的。”
谢鸢放下书本,抬头望着他,郑重道:“听我爸妈说,我昏迷的这五年,朋友里只有你常常来看我,一直坚信我会醒来。所以这声谢谢,你当得起。”
王凯见惯了谢鸢吊儿郎当的模样,如今看他这么郑重其事,心里反倒有些别扭。
他摸了摸后颈,把脸扭向一边;“我、我也就是偶尔来看看。对了,叔叔阿姨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谢鸢回答:“在你之前来的。”
王凯问:“那怎么不多坐一会儿?我都还没来得及跟他们打招呼。”
谢鸢说:“我让他们走了。”
王凯愣了愣,小心翼翼地问道:“鸢子,你还在跟叔叔阿姨闹脾气啊?”
他问出这话,并非没有理由。当年出车祸之前的那场酒局,最初的起因就是谢鸢跟父母吵架,吵得天翻地覆。谢父嫌他不学无术,谢母怪他识人不清,老是结交些败家子,还要求他跟朋友断绝关系。谢鸢心里烦得要命,一气之下跑出来散心,才组了那场酒局,发生了后面的车祸。
这事情过去了五年,本来王凯都快忘了。现在谢鸢醒来,他才想起这一茬。对于自己来说或许已经不重要了,但对于谢鸢来说,这事应该就发生在昨日,可能还没有消气。
他在心中打好腹稿,深吸一口气,苦口婆心地劝道:“鸢子,你听兄弟几句话。叔叔阿姨这五年来也不容易……”
谢鸢打断他的话:“我知道。”
他恢复意识以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父母。母亲分明是那么爱美的一个贵妇人,曾经头发都得打理几小时才肯出门,现在听见他苏醒的消息,甚至顾不得其他,直接顶着凌乱的头发就跑了过来。她的头上多了好几根白发,眼角也有了皱纹。
父亲向来都是一丝不苟的性格,西装都得熨得服服帖帖。而今天驾车赶过来的时候,他的衣领却有两道褶皱,扣子也错了好几颗。
直到这时,谢鸢才意识到,曾经的他错过了什么。他年少不懂事,以为他们的责备打骂,是因为不爱他。可是经历过女尊国的一番挫折以后,谢鸢才真正明白,他们不是不爱他。相反,正是因为爱得太深,才会让这份爱变得如此珍贵而沉重。
“我就知道你还在生气,其实……等等,你刚刚说什么,你知道?”王凯险些没反应过来。
他本来还以为,按照谢鸢的脾气,自己口水都说干了,也不见得听进去。没想到现在谢鸢却一反常态,先一步表示理解。
王凯还有些不信:“你真知道?”
谢鸢耐着性子解释道:“我真没闹脾气。我爸直接从会议中途跑过来,还有一大堆事等着他处理。我怕耽误他工作,就让他先回去了。”
这话要是别人说的,王凯还真就信了。可是从谢鸢嘴里说出来,却让人感觉不太真实。要知道当年,谢鸢一提起他爸,周身就浮现出戾气,恨不得直接跟人干一架。
现在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谢鸢也知道通情达理了。
王凯伸出手,摸了摸谢鸢的胳膊,问道:“你这车祸,有没有什么后遗症?没伤着脑袋吧?”
谢鸢被这反应逗笑了。他朝后一仰,没骨头似的靠着枕头,神色慵懒:“行行行,我假知道,这下你相信了吧?”
王凯见他这副姿态,总算有了当年肆意妄为的模样,反倒是放下心来,开玩笑道:“什么真不真,假不假的,你当是在这里逗狗呢?”
谢鸢笑道:“对啊,逗你这个单身狗。”
王凯一听这话,顿时就急了:“谁说我单身,你可别乱说!俗话说得好,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五年前我是没女朋友,但我现在改邪归正,认真谈了个女孩,都准备谈婚论嫁了。说不定再过段时间,你就可以来喝喜酒了。”
他说着说着,心里那股攀比的劲儿就上来了,故意炫耀道:“以前我是有很多地方比不上你,你虽然长得比我帅,赛车、高尔夫、台球玩得比我好,但架不住我有老婆啊。我的亲亲老婆,可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孩!而且我进度比你快!”
“哦。”谢鸢反应很平静,从容地应了一声。
王凯有些纳闷。谢鸢以前好胜心强,什么都要跟人比较一番,按理来说,现在应该气急败坏,站起来跟自己理论才对啊。
他追问道:“你怎么不着急?”
“我为什么要着急?”谢鸢双眼微眯,勾了勾嘴角,“你怎么就确定,我的进度比你慢呢?”
王凯觉得有些奇怪:“我记得你车祸前,也没谈女朋友啊。总不能是躺在病床上,在梦里谈了一个吧?”
谢鸢扬了扬下巴,继续看手里的书:“嗯哼,说不定呢。”
王凯没往心里去,只当谢鸢在说胡话。他扫了一眼旁边的书堆,好奇道:“哎,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喜欢看史书了?”
谢鸢看得认真,头也不抬地说道:“最近喜欢上的。”
窗外阳光灿烂,照进屋内,勾勒出朦胧的光影。谢鸢双眸低垂,脸上的表情很淡,看不出悲喜,仿佛经历过生死岁月,有种超脱俗世的平静。
王凯盯着他的侧脸,心里突然涌现出一股陌生感。
刚开始还没有感觉,但现在安静下来。王凯忽然发现,谢鸢好像沉稳了许多。
以前的谢鸢就像一个扎满了碎玻璃的皮球,见谁不爽就要刺几下,再发一通脾气。而现在的谢鸢,洗去了身上的浮躁和戾气,整个人散发着人淡如菊的气质。
怪,实在是太怪了。
谢鸢没空去管自家好兄弟丰富的心理活动。他表面上风平浪静,但内心却波涛汹涌。
最初穿越到女尊国的那几年,他没有一天不想回家。别人穿越都有金手指,再不济也有个系统。他倒好,什么都没有。开局一条命,剩下全靠拼。
谢鸢穿越到一个贫苦的家庭,农民老爹老娘给他取了个名字,叫做招妹。没错,就是招妹。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因为他上头还有六个哥哥,分别叫做盼妹、迎妹、等妹、想妹、来妹、有妹。
谢鸢当时在心里吐槽,这家人怎么就这么能生呢?加上自己,一共七个儿子,都可以凑一块拍《七个葫芦娃》了。
父母人穷没文化就算了,还非得生女儿。生不出来,就一直生。养不活,就把儿子收拾收拾嫁出去,换点彩礼钱,继续生女儿。
哥哥们嫁的都是五六十的老富婆,满脸皱纹,一口黄牙,还得给她伺候得舒坦。谢鸢心想,要是轮到自己出嫁,还不如一头撞死在墙上,了却这悲痛的人生。
好在他运气不错,第六个哥哥刚出嫁,父母总算生出了女儿。他们喜笑颜开,在村里奔走相告,把女儿当个宝贝养着,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家里的粗活累活,全是谢鸢在做,稍有疏忽,便是一顿打骂。而妹妹十指不沾阳春水,什么事情都不用做,光是在呼吸,就可以被夸出花来。
谢鸢宽慰自己,累就累点吧,总比嫁人伺候老太婆好。他可不想关在宅院里,跟一群花枝招展的男人争宠。
就这样过了几年,没想到最后他还是难逃一劫。原因无他,妹妹长大了,要娶丈夫。家里没彩礼钱怎么办,父母一合计,还是打算用老一套——卖儿子。而谢鸢,就是被卖的最后一个儿子。
谢鸢被绑住手脚,卖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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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青楼。他性子刚烈,誓死不从,多次翻墙逃跑,都被抓了回来,险些打断手脚。老鸨见他容貌昳丽,还算有些姿色,才没叫人下狠手,勉强让他捡回一条性命。
当时他被关进柴房,几天没能吃喝。青楼里有个心地善良的前辈看不过去,偷偷给他送吃的,劝说道:“你这冥顽不灵的性子,要是换作样貌普通的男子,指不定就要被打死了。”
谢鸢受尽蹉跎,骨子里的傲气却未磨灭:“让我去伺候客人,我宁愿死!”
前辈无奈,给他指了条明路:“你若真不想接客,就多学习些才艺,练好琴棋书画,成为这里的花魁,只卖艺不卖身。”
谢鸢听见这话,就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他暗自下定决心,誓要成为青楼的头牌花魁。
没想到这头牌,却不是那么容易当上的。掌教嫌弃他不够妩媚,没有男人味,走起路来大摇大摆,不知低眉垂眼。为了纠正这粗鲁的仪态,掌教天天拿竹鞭抽他。鞭子都抽断了好几根,谢鸢才终于彻底练好了所谓的淑男步。
在这以后,便是琴棋书画的学习。谢鸢苦不堪言,却也只能咬牙坚持。作为一个曾经不学无术的少爷,他看见书本就脑袋发晕,却只能硬生生逼着自己,把诗词歌赋吞碎了嚼烂了往肚里咽。
琴棋书画倒还好,谢鸢最讨厌还是刺绣。他手脚笨拙,经常刺得满手窟窿,还要被掌教嫌弃破了皮肤,以后不得客人喜欢。
谢鸢以前虽然混,但胜在聪明。在失身的巨大压迫感下,他爆发出惊人的学习能力,终于达成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成就。再加上他那副好皮囊,最后真就成了这里名动一时的花魁。
可是后来,他才发现这是一场骗局。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身在青楼,男子根本就没有选择权,哪能真正做到卖艺不卖身?不过是通过努力提高身价,把自己卖个更好的价钱罢了!
在初夜拍卖的前夕,谢鸢终于崩溃了。客人动作粗鲁,扯下他的衣裳,正欲施为。眼看着就要被糟蹋,他实在是受不了,直接从高楼一跃而下。
他紧闭双眼,本以为会摔个脑袋开花,没想到却跌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在刺眼的阳光下,他仰起头,看见了叶问雪的侧脸。这张脸仿佛镀上了一层金光,成了他心中从天而降的神明。
他的神明,为他交了赎金,还了他自由身。
谢鸢没有一天不渴望自由,但当自由真正到来的时候,他反而迷茫了。在女尊国,他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亲朋好友。他就像是一片漂泊的浮萍,没有任何归处。
叶问雪看他可怜,将他带回了府邸,安排在偏院。谢鸢无所事事,经常偷偷跑去看叶问雪练武。可是很快,他不仅仅满足于此。他嫉妒那些跟在叶问雪身后的人,嫉妒他们可以跟叶问雪说话,更嫉妒他们可以得到叶问雪的关心问候。
他不想像一只住在下水道的老鼠,只能在阴暗的管道里偷窥他的神明。
他私下打听好叶问雪的喜好,装作温柔体贴的模样,有意无意出现在叶问雪的身边,为她端茶送水,逐渐拉进彼此之间的距离。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叶问雪对他卸下了心防。他们一起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
这是谢鸢来到女尊国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当叶问雪面对娶亲的烦恼时,谢鸢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提出了假成亲的提议。见叶问雪答应,他在心中暗喜。只要能呆在叶问雪的身边,别说是当王夫,哪怕当是个妾,他也心甘情愿。
他彻底想开了,既然回不去,干脆留在女尊国,跟叶问雪好好过日子。
没想到天不遂人愿,一场大火“啪”地又把他送回来了。
这该死的穿越之神,是玩他吧?
得亏谢鸢这些年被磨练了心性,收敛了以前的暴脾气,才没当场骂出脏话。
7. 菜刀
醒来后的谢鸢,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只觉得恍如隔世。父母欣喜的面孔,护士匆忙的面孔,医生平静的面孔。一张张脸浮动在眼前,仿佛在告诉他,女尊国的遭遇,不过是大梦一场。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火烧的痛感仍残留在皮肤,可是眼前的身体却没有任何伤痕。如果只是自己脑补的幻觉,为什么会如此真实?
打发走王凯,谢鸢坐在床头,继续安静地看书。
曾经的他,无比渴望逃离女尊国。现在的他,却拼命寻找着女尊国存在的痕迹。他想要极力证明,自己跟叶问雪的相遇,不是一场梦。
他无法确定,女尊国是在这个世界真实存在过,亦或是来自另一个世界。因此他只能抱着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去寻找相关的痕迹。
终于,半个月过后,他在某段野史中发现,历史上曾经短暂地存在过一个以女为尊的王朝。皇族以叶为姓,但很快走向覆灭,湮灭在时间的尘埃之中。其中关于叶问雪的记载,不过寥寥几行。
叶氏三王爷,性情刚直,好武艺。年十八,拜上将军。骁勇善战,功高震主。近而立,欲娶青楼男倌,逢大火,未果。其后五年,戍守边疆,大败敌军。圣上大悦,命班师回朝。叶归府,突逢刺客,中毒身亡,终身未娶。
谢鸢的指尖划过最后四字,轻轻发出一声叹息。他合上史书,望向窗外,呢喃道:“我那时候说等你回来,没想到竟是最后一面……”
回应他的,唯有窗外飒飒的风声。
与此同时,叶问雪站在窗边,一把扯开窗帘,伸展了一下筋骨。她回过头,问身后的蒋甜甜:“结果如何,医生怎么说?”
蒋甜甜抱着诊断书,宣布道:“医生说,你住院期间情绪稳定,未表现出任何攻击性。各量表数值正常,无异常行为,社会化练习效果很好。恭喜你,可以出院了!”
叶问雪点了点头,嘴角泛起一丝弧度:“这段时间,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蒋甜甜连忙摆手,“这是我的工作,都是我应该做的。跟你相处的这段时间,我也过得很开心。第一次有人愿意这么耐心地跟我聊小说,我真的特别高兴。”
她将叶问雪送到医院门口,笑着告别道:“再见,出院以后要好好生活哦!”
叶问雪挥手回应:“嗯,再见。”
她还没走出医院几步,身后突然传来刺耳的喇叭声。转过头一看,只见身旁的马路,不知何时横着一辆黑得发亮的劳斯莱斯。
几个身穿黑色西服马甲的保镖站在车前,对叶问雪深深鞠了一躬,拉开车门道:“小姐,请上车。”
叶问雪皱了皱眉:“我自己走。”
保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又重复了一遍:“小姐,请上车。”
这话说得客气,但语气却并不客气。大有一种不愿上车,就把她绑回去的架势。
叶问雪捏紧了拳头:“我说最后一遍,我自己走。”
保镖见她气势逼人,神情总算有了变化:“这是老爷的命令。小姐,请上车。”
叶问雪粗略扫了他们一眼,个个健壮高大,肌肉扎实,一看就是练家子。对方人多势众,若真打起来,自己未必讨着好。打是打得过,她就怕这里是医院附近,一下子闹大了,自己又要被送回去。她才刚出来,好不容易可以锻炼肌肉,可不能再被关回医院。
她垂下眼眸,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儿,做出了让步:“好。”
叶问雪上了车,拉紧后座的车门。她身体前倾,后背微弓,单手撑着下巴,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玻璃窗。
窗外车水马龙,路人行色匆匆。引擎声响起,周遭景色变得模糊,转眼便呼啸而过。
她一时间有些出神,想要在这里安稳生活下去,恐怕没那么容易。
她在医院的时候,早已梳理好原主的记忆。其中最为复杂的,就是原主的家庭背景。
生母早逝,继母性格泼辣,不是个省油的灯。明里暗里搞针对,把好好的一个小姑娘逼得精神失常。继兄是个外强中干的胆小鬼,有点良心,但也不多。虽然没做出实质性的坏事,但对于原主受到的伤害一直保持沉默。
父亲更是个拎不清的家伙,面子大过父女亲情。而且品行恶劣,明明是靠妻子的资产发家,却在婚后出轨第三者,妻子死后就立刻再婚。实在是令人作呕!
叶问雪生平最不屑的,就是这种见利忘义的狼心狗肺之徒。
她刚出医院,还没回家,就被来了个下马威。若真是回去了,估计没什么好果子吃。看来得找些防身的武器,以防万一。
这个时候,叶问雪格外怀念自己的斩月剑。那可是绝世仅有的宝剑,质地坚硬,削铁如泥。她这辈子,恐怕再难找到如此称手的兵器了。
她正如此叹息着,车子缓缓停了下来,保镖转过头,提醒道:“小姐,到了。”
叶问雪定了定神,只见眼前耸立着一栋华丽的别墅。庭院里的白色喷泉溅出水花,周边是修剪整齐的花草灌木。伴随着“滴滴滴”的声响,厚重的雕花铁门自动打开,让出一条宽阔的道路。
她下了车,径直朝里走去,不动声色地张望,观察着周边的环境。这个世界主张法治,不能轻易动用武力,想要找到防身的东西,怕是没有那么容易。
走着走着,叶问雪忽然闻见了一股食物的香气。她寻着气味看去,发现不远处有个进出的偏门,应该是通往厨房。
保镖跟在她的身后,见她想要改变方向,立刻伸出胳膊,阻拦道:“小姐,那边是佣人工作的地方。您应该从正门进,老爷夫人正准备用餐,请不要让他们久等。”
“哦?”叶问雪微微抬眸,勾了勾唇角,“那你让他们先吃,不必等我。”
说罢,她用力拨开保镖的胳膊,态度强硬地朝前走去。她心里已有了一个打算。
保镖有些无奈,他的任务就是把叶问雪从医院带回来,至于叶问雪愿不愿意吃饭,并不在他的工作范围之内。这些千金小姐皮薄肉嫩的,万一动起手来受了伤,自己指不定要担责,还是由着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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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
他转过身,决定先去向老爷汇报情况。
天花板坠着的水晶吊灯,将整个大厅映照得金碧辉煌。叶振生坐在餐桌旁,一边浏览着手上的公务文件,一边听保镖报告叶问雪的近况。
听见叶问雪去了厨房,叶振生放下文件,坐直了身子。他摆了摆手,示意道:“行,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小时候叶问雪为了讨他开心,会跑到厨房亲手给他做饼干。小丫头小心翼翼把东西递到自己面前的模样,极大地满足了他作为父亲的虚荣心。过了这么多年,他每次朝叶问雪发脾气,最后都是叶问雪低头,做些吃的来缓和父女关系。
听见叶问雪一回来就去了厨房,他便下意识地以为这次也是如此。
他有些得意地抬起下巴。心想,果然这丫头出了院,还是得服软。毕竟她亲妈死了,最后还不是得靠自己这个亲爸。
自己就大发慈悲给她个机会,在这里等上一会儿,看她能弄出个什么花样来。
可是左等右等,都没等来叶问雪。
眼看着饭菜都要凉了,叶晨摸了摸肚子,实在是忍不住,小声嘀咕道:“妈,我肚子有些饿了,什么时候才能吃饭啊?”
柳艳瞪了他一眼,压低了嗓门,骂道:“吃吃吃,成天就知道吃,养猪啊你。叶问雪都要回来了,你还想着吃。”
两人说话间,叶振生也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这丫头到底在厨房做什么,怎么这么久还不来?
他皱了皱眉,对佣人吩咐道:“你,去把小姐喊来。”
没过多久,佣人就回来了。她的表情有些许怪异,抿了抿唇,欲言又止:“老爷,小姐她……她……”
“她什么?”叶振生愈发不耐,直接站起身,作势就要往门口走,“算了,我亲自去看看,她在搞什么名堂!”
“哎呀,亲爱的。”柳艳揽住他的胳膊,望了望满桌的饭菜,故意火上浇油道,“你也知道,小雪就是那性格,改不了。别生气了,要不咱们先吃饭?”
“这有什么改不的。我说改,她必须得改!”叶振生拍了拍桌子,“等她过来,我得让这没大没小的丫头搞清楚,谁才是这里的一家之主!”
话音刚落,大厅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不疾不缓,沉稳而有节奏。
“诸位,久等了。”叶问雪的声音随之而来。
好啊,这丫头还知道说久等!
叶振生颇为气愤地抬起头,骂道:“现在才过来,让我们等这么久,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你……”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哑了火。只见叶问雪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大步朝这边走来,手里还举着一把菜刀。
那菜刀,在吊灯的照射下,刀锋亮得发光。
叶振生骂人的话到嘴边,硬生生拐了个弯儿,改口道:“……你先把刀放下,有话好好说。”
这时佣人总算有了说话的空隙,憋出了先前没来得及说出来的话:“老爷,小姐在厨房磨菜刀,磨了大半个小时,咱们拦不住!”
8. 商业联姻
叶振生心里有些慌。
不是说叶问雪已经在医院治好了吗?报告还说她没有攻击性,都敢拿着菜刀到处晃悠了,这叫没攻击性吗!
早知如此,他当时就不该让保镖走。叶问雪若是受了刺激,打算跟自己拼命,乱刀一顿嚯嚯,他也招架不住啊。
叶振生决定先稳住局面,尬笑道:“小雪,来,把刀放下,咱父女俩好久没聊天了。今天正好坐下来,边吃边聊。”
柳艳紧忙搭腔:“对啊,医院的饭菜哪比得上家里。你从那边赶回来,应该也饿了吧?快坐下来,吃顿好的,阿姨给你夹菜。”
说完,她将桌上的空碗朝前推了推,往里头加了几块肉。
叶问雪没说话,走到桌旁坐下。她抬起胳膊,搭着椅子扶手,指尖微微下垂,握着菜刀的力度松了几分。
柳艳暗自松了口气,脸色也缓和了些许。她以为叶问雪被忽悠住了,正准备一鼓作气继续劝说:“你……”
谁料叶问雪突然有了动作。只见她手臂一挥,把刀朝桌面一插,刀刃足足陷进去好几厘米,桌面横开一道细长的裂缝。
叶问雪道:“食不言,寝不语。”
柳艳:“…………”
叶问雪说完,也没管柳艳一言难尽的表情,直接端起碗筷,大口吃起饭菜。偌大的客厅,比墓地还安静,只能听见牙齿咀嚼的声音。
吃完一碗,叶问雪正准备添第二碗,却见其他人睁大双眼望向自己,没有任何动作。
她问道:“为何不吃?”
叶振生、柳艳、叶晨:“…………”
你说呢?我们不吃,是因为不想吃吗?就这气氛,谁敢吃啊?
他们不敢动,根本就不敢动。菜刀就插在面前,他们也不敢肯定,是自己腿快,还是叶问雪的刀快。
叶问雪见他们没反应,自顾自开始吃起第二碗米饭。她的本意就是杀鸡儆猴,稍微吓吓他们,没打算真动手。
以前她戍守边境,刚担任将帅,资历尚浅,军营里有些士兵不服管教。这时就得用雷霆手段,及时震慑住对方。因为很多人骨子里就是欺软怕硬,他若是个硬茬,你就得比他更硬,这样才能压制住对方的气焰。
叶问雪吃完第二碗,开始不紧不慢地吃第三碗。这里的饭菜确实不错,色香味俱全。吃饱喝足,才能有力气强健体魄。
叶晨见她吃得这么香,忍不住砸吧了几下嘴,一个劲地咽着口水。
他摸了摸干瘪的肚皮,瞄了叶问雪好几眼,见她没什么反应,于是悄摸摸伸出手,扒拉了几口饭。
哎呀妈呀,真香。
柳艳眼看着自己儿子叛变,内心也有些愤慨。没出息的家伙,一点骨子都没有。不像她柳艳,就是从这里跳下去,也不会跟叶问雪坐在一个桌子上吃这顿饭!
“咕噜咕噜——”肚子的叫声此起彼伏。
柳艳原以为这是自己发出的声音,可仔细一听,最响亮的声音不属于自己,而是来自身旁的人。
“咳咳。”叶振生突然咳嗽了几声。
他站起身来,两手背在身后,故作从容道:“刚刚小李发消息过来,公司出了点事,我过去看看,你们先吃。”
柳艳心想,这老头真不讲武德,见情况不妙,就想抛下自己走人。
她内心唾骂不断,但面上还是笑得灿烂:“亲爱的,外头风大,多披件外套再走,要不我送送你?”
“不用了。”叶振生摆了摆手。再在这里待下去,完全是浪费时间。他既拉不下这个脸去跟叶问雪示好,也没办法教训她。索性离开这里,去别处散散心。
柳艳的脸色有些难看,但也没敢阻拦。她硬挤出一个笑容,点头表示理解。
叶振生一走,原本针对叶问雪的三堂会审,瞬间变成柳艳一人的孤军奋战。
叶晨嘴里含着饭菜,口齿不清地说道:“妈,你还不吃啊?”
柳艳看他这副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抬起手,使劲拧了几下叶晨的胳膊,使了使眼色。
“嘶,好痛。妈妈你干嘛?”
“别吃了,跟我上楼。”柳艳扶额,内心有些嫌弃。真是个不争气的儿子。
叶晨恋恋不舍地放下碗筷,等到了二楼的房间,关上了房门,他还委屈巴巴地说道:“妈,我饭还没吃完……”
“吃什么吃,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饿死鬼投胎来的!没脑子的东西,生个猪头都比你有用。”柳艳瞪了他几眼。
叶晨更加委屈了:“不是啊妈,不管我吃不吃,叶问雪都是这样,那我为什么不吃啊?这么多菜,总不能让她一个人吃饱了,我还饿着肚子吧?”
柳艳有些无语:“我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就生出了你这个蠢货。你现在光想着吃,要是让叶问雪那丫头占了上风,看她从你爸那里分到继承权,你还吃不吃得了?你就等着被赶出家门,天天喝西北风吧!”
叶晨嘟囔道:“那有你说得那么严重,叶问雪她从来都没害过我啊。”
反倒是老妈一直在想方设法地迫害叶问雪。
柳艳顿时怒其不争,狠狠敲了一下他的额头:“你这孩子,怎么一点紧迫感都没有,人都是会变的。俗话说得好,知人知面不知心,说不定哪天叶问雪就来跟你抢家产了。你看她以前唯唯诺诺的,现在还不是剽悍得很,比农村的泼妇还要厉害。”
叶晨捂着脑门,在心里嘀咕道:“那还不是你先去招惹人家。兔子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的啊。”
这话他当然不敢说出来,也只能在心里头吐槽一下。说实话,他对叶问雪的感情一直很复杂。真要算起来,叶问雪也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
小时候,妈妈总说,要带自己过好日子,成为人上人。那时候他不懂事,盲目崇拜着身边的大人,只觉得妈妈是世界上最聪明的女人,爸爸是世界上最厉害的男人。可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才逐渐意识到事情的真相。原来所谓的爸爸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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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出轨的丈夫,而妈妈是小三,是见不得光的存在。
他们需要躲躲藏藏,不被爸爸的正妻发现。为此他转了好几次学,搬了好几次家,也没能认识什么朋友。他对大人们的滤镜彻底破碎,他开始羡慕起那些正常的家庭,他也想要跟爸爸妈妈手牵着手去游乐园玩耍。
他同情叶问雪,也讨厌叶问雪。他可怜叶问雪形同虚设的家,跟自己一样支离破碎,充满着谎言与虚假。他讨厌叶问雪拥有着这个家,至少她在明面上有着幸福的家庭,而自己就像鸠占鹊巢的小偷,偷走了别人的家庭。
叶晨讨厌这样。他的内心无比矛盾,既贪恋,又厌恶。他只能在天平的两端左右摇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叶问雪已经痛苦到得了抑郁症。他亲眼看着同父异母的妹妹,在自己妈妈的摧残下走向崩坏。他什么都做不了,因为他什么都不敢做。他没有这个勇气,也违抗不了任何人。
说实话,他其实比较喜欢现在的叶问雪,有时候疯是疯,但看起来很精神。总比当初半死不活的模样要好,也不会看着叫他心里堵得慌。
柳艳还在滔滔不绝地教训他:“要我说,你还是多对自己上点心。别成天刷短视频,打那什么破游戏。趁着大学空闲时间,多到你爸公司去走动走动,跟高层打好关系。哎,最近公司不是在招实习生吗?你还不快去试试,主动跟你爸求一下,早点进入公司,以后管理起来也熟悉。”
“你如今的好日子,可都是妈妈给你争取过来的。要知道,你妈当年在理发店做洗头妹,干一年的工资,都抵不上你现在身上的一双鞋子。我真的是穷怕了,下了苦功夫,费尽心思来到大城市,学会化妆打扮,学习有钱人的谈吐举止,才一步一步从底层爬到现在的位置,换来你现在锦衣玉食的生活。不然的话,你要是在农村出生,现在哪能过得这么舒坦,早就在田里耕地了…………”
这段奋斗史,柳艳私下里说过无数遍,不停地说当年多么苦,多么不容易,听得叶晨耳朵都起茧子了。妈妈是个野心勃勃的人,可他却不是。
听她说个没完,叶晨只觉得心烦意乱,于是敷衍道:“妈,我知道了,我还有事,先回自己房间了。”
柳艳唾沫星子直飞,见他这副态度,有些不爽:“你能有什么正事?还不如帮我想办法,对付一下叶问雪。”
说完,她又摆了摆手:“算了,指望你,我还不如指望庙里的神仙。你去把叶问雪叫过来,我亲自跟她说。”
叶晨有些不解:“妈,你找她做什么?”
柳艳眼珠一转,心里便有了主意:“既然硬的不行,咱们就来软的。”
她把头发揽到耳后,勾唇一笑,继续道:“反正她留在家里也是个祸害,不如早早把她给嫁出去,搞个商业联姻,正好也能给公司带来利益,也算是物尽其用。听说谢家那个二世祖车祸醒来后,精神一直不正常,这不是跟叶问雪特别配吗?一个精神病,一个疯子,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9. 劝说
叶晨下楼去找叶问雪。等到了客厅,才发现餐桌旁空无一人。
他有些纳闷,拉着路过的佣人问道:“人去哪了?”
佣人朝外面指了指:“小姐说要饭后消食,正绕着别墅跑步呢。少爷你出去就可以看到了。”
叶晨:“…………”
大晚上的,跑什么步?舒舒服服躺在沙发上休息,难道不香吗?
他叹了口气,沿着别墅走了一圈,终于在后院花丛旁的假山附近,看见了叶问雪的身影。
昏暗的光线摇摆不定,朦胧的光晕勾勒着混沌的轮廓。叶晨走了过去,终于看清了叶问雪的动作。
只见她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两腿迈开,微微下蹲,扎着马步。接着伸出手臂,环抱住假山的石头,猛地向上托举,再放下,再举起。
叶晨倒吸一口冷气。好家伙,这是在举重啊?
先跑步,再举重。多么强大的自律能力,多么恐怖的运动精神。虽说物极必反,但也不应该反成这样吧。此时此刻,叶晨短暂地怀念起以前那个内向虚弱的叶问雪。
叶问雪听见他的脚步声,放下半人高的石头,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沉声道:“找我有事?”
叶晨被这么一看,心底有些发怵,结结巴巴道:“没、没什么事。”
叶问雪神情平静,眼里却是怀疑:“哦。”
他只好说实话:“……其实还是有事的。”
叶问雪挑了挑眉:“什么事?”
叶晨老实回答道:“我妈有话对你说。”
叶问雪点了点头:“嗯。”
叶晨仍有些不放心。他挠了挠脸颊,补充道:“那个,菜刀就别带过去了。”
叶问雪也没为难他,从善如流道:“好。”
叶晨领着她去见柳艳。路上偷偷观察了许久,才彻底放下心来。叶问雪说话算话,两手空空,没带任何危险物品,应该威胁不到老妈的人身安全。
还没走到屋内,柳艳就笑着迎了出来,开始采用怀柔策略,嘘寒问暖道;“小雪,今晚的饭菜吃的还习惯吗?有什么想吃的,尽管跟阿姨说,阿姨喊厨师给你做。”
叶问雪配合地回答道;“还可以。”
柳艳见她语气和缓,试探着问道;“小雪,阿姨担心你在医院待久了,在家里也老闷着不出门,没什么朋友。要不阿姨给你介绍几个?”
叶问雪毕竟是在朝堂上混过的人,虽然算不上人精,但很快也听出了她话里有话。于是将计就计,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问道:“什么样的朋友?”
柳艳见她不抵触,连忙见缝插针,进一步解释道:“就是你爸曾经合作过的,生意伙伴的儿子。跟你差不多的年龄,聊起来肯定很有共同话题。”
这下叶问雪彻底弄明白了,原来柳艳是想给自己说媒。
这里的风俗不比女尊国,女子难以当家做主。甚至有俗语,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柳艳搞上这一出,恐怕是想利用这个机会,将自己早日赶出家门。
她跟这里没有任何感情,甚至想早日搬出此地,另谋出路。但不代表她愿意以这种方式离开。
叶问雪看着柳艳这副模样,想起了那些想往自己宅院里嫁儿子的大臣。这就是当初她答应跟鸢儿成亲的原因。只不过,现在她成了被嫁的那个。
真正身处这个位置,她才觉得有些恶心。子女又不是物品,婚姻也不是交易仪式。他们竟能轻易为了一己私利,这样卖儿女?
叶问雪摇头,拒绝道;“不必,我已有家室。”
柳艳有些诧异:“你在说什么?”
叶晨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差不多弄清楚了叶问雪的说话逻辑,主动帮忙翻译:“她的意思是说,她已经有男朋友了。上回在医院,她好像也是这样说的。”
叶问雪大概猜测了一下男朋友的含义,点头道:“正是此意。”
柳艳一听就精神了。没想到叶问雪还有这胆子,居然藏着个男朋友,还傻乎乎地透了个底。
要是叶问雪看上个没能力的穷小子,那可就太好了!只要她稍微怂恿一下,叶振生肯定大发雷霆,叶问雪的那份财产继承权肯定就被搅黄了。
柳艳喜不自胜,连忙追问道;“他人呢?”
叶问雪沉默了一瞬,回答道:“他死了。”
“死了?”柳艳脸色一僵,笑容也挂不住了,“小雪,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你编出个男朋友唬阿姨干嘛?”
叶问雪沉默不语,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她的双眼,像是平静无波的湖面,看不出深浅。
柳艳拿不定她的态度,却又不敢来硬的,只能好声好气地说道:“小雪,你听阿姨一句劝。女孩子嘛,迟早就是要嫁人的。给你介绍男孩子,也是为你着想。嫁个好人家,也能过上好日子,你说是不是?”
叶问雪听见这话,总算有了反应。她眉头微蹙,反驳道:“仰仗他人鼻息,便是寄人篱下。看人脸色行事,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世上大道万千,若想过上好日子,并非嫁人一条路可走。”
“哎呀,你这孩子,怎么不听劝。”柳艳还想跟她理论一番,却被叶晨扯了几下衣角。
叶晨小声提醒道:“菜刀,菜刀。”
要是惹怒了叶问雪,她用菜刀砍我们怎么办?
柳艳意识到现在自己赤手空拳,没有战斗力,确实不占上风。她心念一转,立刻改变了策略。等叶振生回来,她稍微吹下枕边风,喊十多个保镖把叶问雪押过去相亲,她就不信还能出什么幺蛾子。
明面上她还得稳住叶问雪的情绪,于是改口道:“既然你不愿意,阿姨也不逼你。时间有点晚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好好考虑一下。”
叶问雪没心思继续折腾,于是点了点头。
叶晨把她送出房,正准备回自己房间,却听身后传来叶问雪的声音:“请留步。”
他后背一寒,战战兢兢地转过头,讪笑道:“还、还有什么事吗?”
叶问雪道:“刚才的事,多谢。”
谢什么?叶晨愣了愣,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应该是说刚才自己拦的那一下,正好帮忙解了围。
他扯开嘴角,尬笑道:“哈哈哈哈哈,没事。我就是不喜欢听我妈唠叨而已。”
叶问雪又道:“我有一事请教。”
叶晨被她郑重其事的态度感染,下意识回答道:“但说无妨。”
说完以后,他又是一愣,怎么自己说话也变得文绉绉的,实在是太可怕了。难道精神病也能传染?
叶问雪指了指客厅的电视机:“这个是不是出了故障?我饭后试了几次,都打不开。”
她明明是根据记忆按下的开关,却没有得到任何反应。
“我去看看。”叶晨走到电视机旁,按了按开关,确实没有反应。他弯下腰,看了一下,原来是插头不知道被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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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了。
重新插好,屏幕就亮了起来。此时正播放着晚间新闻,主持人用一口流利的播音腔,字正腔圆报道着:“近日,我市附近发现了一座墓地。该墓地历史悠久、规模庞大,随后出土了许多相关文物。经考古队挖掘,墓地主人为女性,具体身份仍在鉴别中……”
这种名为电视机的物件,竟然真的如原主记忆一般,能将千里之外的消息,传送至家中。
看着眼前栩栩如生的画面,叶问雪不由得感叹道;“真厉害。”
叶晨听见这话,还以为她是在夸自己,不由得骄傲地挺起胸脯:“那是当然。”
等说完,他才觉得不对劲。啊不是,他为什么要因为能开电视机而感到骄傲啊?
叶晨愈发觉着,自己跟叶问雪待在一块,都变得有些奇怪了。他晃了晃脑袋,把心头微妙的情绪压了下去:“如果没别的事,那我回房间了。”
叶问雪盯着电视机屏幕,看得津津有味。闻言回过头,点头致意:“嗯。”
叶晨松了口气,赶紧溜回自己的房间,仿佛身后跟着什么洪水猛兽。他刚扑向自己温暖的被窝,手机就弹出了几条微信消息。
【王皓轩:咋还不上线?】
【王皓轩:都等你老半天了】
叶晨这才想起来,昨天跟人约了打比赛。被家里的事情一折腾,他差点都忘记这茬了。
他赶忙登录账号,进入游戏页面。连麦一接通,王皓轩的声音就手机里头传了过来:“叶少这好大的脸面,竟然让我等这么久。要不是看在你技术好,我早就去找别人了!”
叶晨自知理亏,解释道:“我能准时来的,结果被我妈喊过去有事,耽搁了一会儿。”
“妈妈妈,又是你那个妈!你妈住海边啊,管得那么宽。我都不想说,你妈宝男啊,干嘛什么都听她的。”王皓轩忍不住抱怨了几句。
叶晨听见他这么说,也有了些脾气:“滚,你才妈宝男。还想不想打游戏了?不打我就退了。”
“打打打,哎老佛爷,你别走,我还指望着你,帮我赢下这把呢。”王皓轩连忙改口,缓和道,“对了,我上次帮你买的那套直播设备还不错吧?哥们我可够义气了,给你搞的都是大牌,质量有保证的。”
“还行吧。”叶晨含糊地回答道。
“还有,下周是我生日,我要搞个大party,你记得来啊。”
“嗯。”叶晨心不在焉地应道。
王皓轩也没在意,随口问道:“所以,这回你妈又是因为什么喊你啊?”
叶晨盯着手机屏幕,操纵着角色拿下一个人头。过了半晌,才回答道:“叶问雪回来了。”
“你那个神经兮兮的妹妹?”
“嗯,我妈想给她相亲。”
王皓轩有些诧异:“她不是因为生病休学,现在还没大学毕业吗?这么早就急着相亲?你妈也太心急了吧。最近圈子里都怎么了,一个个的都在相亲……”
叶晨问:“还有谁啊?”
“就谢家那个的大少爷啊,还有程家的大小姐。说起来,我表哥不是谢少的哥们嘛,他跟我说,谢少自从出了院,跟换了个人似的,不抽烟不喝酒,也不去酒吧蹦迪,天天宅在家里吟诗作对,你说稀奇不稀奇?”
叶晨这才想起来,老妈想给叶问雪介绍的,好像这位谢少。
他不由得感叹起来:“挺稀奇的,跟我家这位有的一拼。”
10. 相亲(上)
谢鸢最近很无奈。
以前他三天两头往外面跑,胡吃海喝的,父母担心。现在他天天宅在家里,安安静静的,父母还是担心。这不,他本来在房间里好好的画着画,就被父母大人给拉了出来。
“来,儿子,坐这里。”沈莹拍了拍身旁的沙发,一脸慈爱地望着他。
谢鸢听话地坐了下来。
沈莹柔声道:“儿子啊,我跟你爸商量了一下。以前是我们对你太严厉了,把你逼得太紧。你啊,大病初愈,最近也不用太在意我们,该吃吃,该喝喝,该出去玩就出去玩,不用看我们脸色。”
谢鸢回答:“没事,我感觉在家挺好的。”
沈莹依然坚持道:“你放心出去,喝酒赛车什么的,我们绝对不拦你。”
谢鸢婉拒道:“其实赛车没什么意思,喝酒多伤身啊。最近我养生,喝茶就够了。”
沈莹闻言,脸上压抑着悲痛,眼里泛起泪光:“妈知道你受了刺激,但无论如何,都不能这样惩罚自己啊。成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也不出去走走。你要是心里有事,尽管跟我们说。想要什么,只要我们有,都可以给你。”
谢鸢竭力辩解道:“妈,我真没事。”
谢云霆一改往日的严肃,和颜悦色地说道:“儿子,你不能讳疾忌医。要是得了自闭症,要积极治疗,才能早日康复。”
谢鸢:“…………”
他不理解,他好端端的,得什么自闭症啊?
谢鸢觉得有些好笑。他耐着性子,解释道:“爸妈,我知道你们关心我,但我真的没什么事。只是兴趣爱好发生了一些改变,觉得以前的娱乐活动太吵闹,不如一个人待着舒服自在。”
沈莹将信将疑道:“那你待在房间里,是为了培养兴趣爱好?”
谢鸢点头。
谢云霆问道:“你培养的兴趣爱好,是吟诗作画?”
谢鸢点头。
沈莹继续追问:“这就是你画肌肉猛女的原因?”
谢鸢点头,点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啊,什么?”
沈莹也不装了,直接把画像摊开,忧心忡忡道:“你看,你画的这女孩,高大威猛,手握长剑,不正说明你受了刺激?”
“妈,你小心点,别弄坏了。”谢鸢连忙拿过她手里的画像,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
这可是所有画像里,他画得最好,最像叶问雪的一幅。
沈莹见他这副宝贝的模样,顿时痛心疾首道:“你看你,还说没有问题。你要是喜欢女孩,什么样的找不到,怎么非得宅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是为了画这个假人。假的能变成真的吗?”
她这话无意间正好戳中谢鸢的痛处。
“就算是假的,成不了真,我也喜欢。”谢鸢站在原地,垂下眼眸,冷静地反驳道。
沈莹有些懊恼,又气又急:“你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云霆拍了拍她的肩膀,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算了,孩子也大了,有自己的主见。他现在多乖,比以前省心多了,你就别担心了。”
沈莹拍开他的胳膊,双手环抱在胸前,把头扭向一边:“儿子要玩随他玩,我不管。但我已经跟别家的几位太太说好了相亲的事情,人家女孩子的面,他总归是要去见见的,不然多不礼貌。”
谢鸢闻言,忍不住皱了皱眉:“妈,相亲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沈莹回过头,白了他一眼:“我要是不先斩后奏,你会去吗?”
谢鸢没有说话。如果直接跟自己商量,他肯定不会答应。
“你看吧,你自己心里也清楚。”沈莹轻哼一声。
儿子毕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骨肉。哪怕精神有些不正常,但她也猜出个大概的想法。
谢鸢不由得叹了口长气。他好不容易回了家,实在是不想跟父母起争执。
他仍不死心,努力做出最后的挣扎:“可以不去吗?”
沈莹斩钉截铁道:“不行。”
谢鸢愈发无奈,心想明面应付一下,到时候跟相亲的女孩说清楚,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松口道:“好。”
沈莹还在絮絮叨叨:“我就知道你不会同意,我跟你说,我都跟别人说好了,改不了口……等等,你刚才说什么?你同意了?”
谢鸢点了点头:“嗯,同意了。”
在女尊国的经历,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过刚易折。
在女强男弱的环境下,他被迫学会了弱者的生存法则。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有时候处理问题,需要以退为进,稳住局势,再从中斡旋。
沈莹一时间有些动容。谢鸢以前脾气爆,性格也倔。她本来做足了心理准备,打算磨破嘴皮,也得说服儿子去相亲。却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大展身手,这孩子却先选择了让步。
看着如此通情达理的儿子,沈莹几乎要流下热泪。她抬起衣袖,擦了擦湿润的眼角,轻声说道:“没提前跟你说,是我的不对。妈只是太着急了,你要是不喜欢相亲的姑娘,我也不逼你。只是希望你多出去走走,跟人稍微见一见面。”
谢鸢给她递纸巾,故意开玩笑道:“妈,你这话说的。王凯听了可要生气了,他不算人吗?”
沈莹本来正伤感着,猝不及防被逗笑了,竟有些哭笑不得:“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能说呢。”
谢云霆揽着她,不苟言笑的脸上,泛起一抹笑意:“儿子随你。”
谢鸢看着他们这副和和美美的模样,也跟着笑了起来。只是笑着笑着,目光落在叶问雪的画像上,眼里又不由自主地闪过几分落寞。
另一边,叶问雪那头也不太平。
她早上一醒来,刚推开门,就看见走廊站了一排保镖。黑压压一片,连成一条直线。
叶问雪竟有些无语凝噎。果然,她就知道相亲这事,不会结束得这么轻易,该来的还是来了。
她微微后撤步,捏紧拳头,正蓄势待发。旁边的房门突然开了。
“啊啦啦,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
叶晨昨晚游戏打了个痛快,心情无比舒畅。他打了个哈欠,伸了会儿懒腰,刚哼着歌从房里走出来,就看见眼前这架势。
歌声顿时戛然而止。
他转过头,看见沉默的叶问雪。两人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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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什么情况?
叶晨揉了揉双眼,重新关上门。心想,一定是自己的打开方式不对。再关,再开,没有任何变化。好吧,他没在做梦。
“瞎折腾什么,别把门搞坏了。”柳艳抬着下巴,挽着叶振生的胳膊,从走廊尽头的主卧款款走出。
叶振生不急着发话。他故作姿态,理了几下衣领,清了清喉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道:“叶问雪,昨晚我跟你妈商量好了,今天你必须去相亲。”
他仔细想过了,谢家的儿子虽然没出息,但毕竟家大业大,资产雄厚。若是攀上了这层关系,对自己的公司经营,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
叶问雪望了望眼前的一排保镖,在内心进行取舍。她在这里的地位,不比女尊国,既没有权势,也没有威信。仅有的财产,还拿捏在这个所谓的“父亲”手上。
思及这些,她越发坚定了另谋出路的决心。
谋定而后动,知止而有得。她要在目前的不利形势里,谋得最大的利益。
叶问雪定了定神,做出了让步:“相亲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
叶振生对她拿菜刀的事还心有余悸,见她答应,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心里庆幸,面上却不显,仍端着架子问道:“什么条件?”
叶问雪回答:“我要钱。”
叶振生有些诧异,没想到她竟会提出这种要求。直到这时,他才真正意识到,女儿彻底发生了改变。明明以前只在乎精神层面的事情,提出的要求也只是多陪陪她,带她去游乐园玩之类的。现在却开始注重起了物质方面的东西。
他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有些失落。
他强行压下心头莫名的情绪,朝身旁的保镖使了个眼色。保镖立刻从兜里掏出一张黑卡,双手奉到叶问雪的面前。
叶振生说道:“这里面有三十万,随便你花。每个月我会给你再打一万元零花钱进去,只要你安安分分的,不到处惹祸,钱绝对够你花。”
“嗯。”叶问雪见自己的目的达成,没必要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她收下卡,对保镖示意:“带路吧。”
保镖开车把叶问雪送到了相亲的地点。
这是一家中式饭店,主打传统文化,装潢古朴典雅。庭院设计精致,宛如园林景观,梅兰竹菊尽显风雅。店内设置自动循环小瀑布,流水潺潺,鸟鸣清脆,颇有几分意韵。
叶问雪心下里生出几分好感,觉得订这家饭店的人,确实有些品味。
在服务员的带领下,她穿过一层层雕花隔木屏风,来到了最里头的贵宾包厢。推门而入,一股茶香扑面而来。
炉火架着的水壶“咕噜咕噜”响个不停,坐在木椅上的那人,不紧不慢地拎起烧水壶,往紫砂茶壶里倒热水。蒸腾起白色的雾气,在屋内蔓延看来,模糊了他的面容。
男人的眉眼,在氤氲中若隐若现。举手投足间,透露出熟悉的气质。
叶问雪的呼吸不由得急促了起来。她迈开步子朝前走去,想要拨开眼前的白雾,看清这人的真容。
与此同时,谢鸢听见她的脚步声,连忙站起身来,准备迎接自己的相亲对象。
四目相接,两人俱是一愣。
11. 相亲(中)
谢鸢有些诧异。
早来这里之前,沈莹耳提面命,叮嘱了一大堆话。
他表面连连点头称是,心思却早已神游天外。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甚至都没问相亲对象的名字。
沈莹见他心不在焉,回应得格外敷衍,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揪着他的耳朵,又特别叮嘱了几句,说是来相亲的这位千金小姐性格内向,最近刚刚出院,身体有些虚弱,说话要注意言辞,别没轻没重的,到时候吓着别人。
谢鸢这才勉强打起精神,暗自盘算着待会该说些什么。他心想,既然来的是个病弱的姑娘,到时候就随便找个借口,就说自己喜欢健壮高大的女孩,他们两个不合适。
然而,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他的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就夭折在了摇篮里。
眼前这位女孩,完全跟传闻中相反。看着面色红润,双眼有神。走起路来,脚步稳健,根本不像是大病初愈的模样。
他实在做不到昧着良心,从鸡蛋里挑骨头,搬出原本准备的理由。毕竟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姑娘比自己还健康。
谢鸢在心中扼腕叹息。果然,不信谣,不传谣。谣言害人呐。
叶问雪此时也有些失落。她先前隔着雾气,隐约看出了几分鸢儿的影子,一时间有些恍惚,便失了分寸。
现如今定睛一看,这男子虽如同鸢儿一般貌美,长相却多了几分攻击性。鼻梁高挺,眼尾上挑,含笑的嘴角略带痞气,跟鸢儿的温柔气质简直大相径庭。
鸢儿生性胆怯,从来都是低眉垂眼,不会用目光跟人对视,说话也是轻声细语,如同春风拂面,没有明显的存在感,却让人不自觉地放松心神。
眼前的这位少爷却截然不同,光是站在那里,周身便自成气势,根本无法忽视。
叶问雪定了定神,仔细观察了一番。她沉下眼眸,心想此人目光凌厉,说不定是个嚣张的纨绔子弟,还是莫要招惹为好。若是纠缠不清,反而容易招惹祸端。
她在脑内思索片刻,快速打好腹稿。不如干脆找个托词,先说自己喜欢温柔的男子,再劝这位少爷另择良配。
短短的几秒钟,两人在脑内迅速做出决定,挑好合适的剧本,准备开始演戏。
叶问雪立刻调整状态,礼貌寒暄道:“抱歉,我来晚了,让你久等了。”
“没有的事,我也是刚来。”谢鸢拉开对面的座椅,做了个手势,“请坐。”
他看似绅士,实则打着小算盘,故意选择隔着好几个座位的椅子,远远保持着距离。
叶问雪点头落座,反而对这份距离感表示满意。她心中有些改观,看来人不可貌相,这位少爷比自己想象的要知书达理。
她原本想着稍微迂回一下,再表明自己的意图。既然这位少爷如此通情达理,不如直接开门见山来得痛快。
叶问雪心底说了声抱歉,接着又把鸢儿拿出来当挡箭牌:“这次跟你见面,并非我的本意,而是家族所迫。其实我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位非常重要的人。”
谢鸢一听,内心是一份意想不到的狂喜。他正愁找不到借口拒绝,没想到相亲对象已经有了心仪的人,实在是太好了!
他按捺住心中的喜悦,不动声色地说道:“我理解,既然大家都是被逼着来相亲的,那就当是朋友,放轻松点。待会菜就上齐了,不如我们边吃边聊吧。”
做戏就要做全套。他要是屁股还没坐热乎就跑回家,绝对会被父母狠狠批评一顿。不如在这里吃完一顿饭,也好有个交代。
叶问雪顾及到家中复杂的情况,也不想太早回去,于是一拍即合,当即点头表示同意。
两人面对面,一旦冷场,气氛难免尴尬。谢鸢为了缓和气氛,主动抛出话题:“其实,我跟你一样,也有喜欢的人。”
叶问雪本想纠正他,是重要的人,而不是喜欢的人。但仔细一想,或许对方这样误会下去,反而对自己拒绝相亲有利,于是默认了他的说法。
谢鸢见她不说话,就继续找话题:“那个,你喜欢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叶问雪愣了愣。这倒是把她给问住了。
她以前征战沙场,痴迷于武艺,一门心思放在舞刀弄剑上。其余的精力,全部都专注于建功立业、保家卫国。她那时只想着为皇姐驱退外敌,让百姓安居乐业,却并未细想过儿女情长。每次别人谈及婚事,便下意识拿鸢儿当借口。仿佛谎言说了千遍万遍,便在无形中成了真。
若仔细算起来,她也不敢说自己真的喜欢过谁。但既然话已说出口,她就必须得圆下去。
叶问雪想了想,还是决定继续按鸢儿的性格,描述这位并不存在的心上人:“他是个贤良淑德、非常温柔的男子。”
谢鸢有些诧异,心想在现代社会,很少有人会用贤良淑德来形容男人。
叶问雪继续道:“他心灵手巧,擅长刺绣,为我缝制了许多香囊,也曾用花草编织各种物件逗我开心。”
谢鸢心想,哇塞,看来这男的还是一个热爱传统文化的手工达人。简直跟自己截然相反,他可最讨厌刺绣了。
本来出了青楼以后,他连银针碰都不想碰一下。但听说女尊国的风俗,男子会悄悄为心上人绣香囊,他才没忍住又拿起那讨人厌的丝线,耐着性子去绣那一幅幅图案。
叶问雪接着说道:“他细心体贴,会主动为我排忧解难。只可惜……”
她停顿片刻,没再继续往下说。
谢鸢猜测她应该是出于某种原因,跟前男友被迫分开,所以对方才成了白月光。
或许是物伤其类,他一下子想起了自己夭折在大火里的爱情。人家至少还能再见面,自己这横跨古今的暗恋,甚至来不及表白,就这样无疾而终了。
想到这里,谢鸢顿时悲从中来。他站起身,微微抬手,为叶问雪倒了一杯茶,哀叹道:“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你也不要太伤心,来,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好,我也敬你。”叶问雪举起茶杯,碰了碰杯壁。
清脆的碰撞声,回荡在耳畔。她恍惚间想起,自己成亲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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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似乎还没来得及跟鸢儿喝合卺酒。
这念头一闪而过,很快又被压了下去。她本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最近却频频想起往事,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叶问雪晃了晃脑袋,问道:“同是天涯沦落人,你既然有喜欢的人,为何还来此地相亲?”
谢鸢黯然神伤道:“我和她,终归是有缘无分。”
叶问雪扬起头,不由得多了几分好奇。
只听谢鸢缓缓说道:“我喜欢的那个人,曾经救我于危难之中。即便是面对地位比自己低的人,也会以礼相待。”
叶问雪心想,品行端正之人,确实值得倾心。
谢鸢又说:“她是个非常厉害的人。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是骑马射箭的一把好手。”
叶问雪心中颇为欣赏,没想到此地竟有这等杰出的人物。
谢鸢接着说道:“她喜欢收集各类武器,弓、弩、枪、棍、刀、剑、矛等等,都有所涉猎。”
叶问雪双眸亮了亮,惊叹道:“竟有跟我如此志趣相投之人,可否引荐给我?”
谢鸢愣了愣:“你也喜欢收集武器,骑马射箭?”
叶问雪回答:“正是。”
怎么这么巧?
谢鸢暗自心惊。他竭力压下自己的情绪,装若无意地接过话茬:“好啊,我可以介绍给你。对了,我突然想起来,咱们聊了这么多,都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叫谢鸢,你叫什么名字?”
叶问雪没有直接回答,下意识反问道:“哪个鸢?”
谢鸢回答:“鸢尾花的鸢。你呢?”
“我叫叶问雪。”
谢鸢突然不作声了。他的脑袋里闪过无数念头,如同平地落下一道惊雷,霎时间电闪雷鸣,险些人仰马翻。
怎么会这么巧?怎么能这么巧?竟然能这么巧?
在这兵荒马乱之中,谢鸢死死抓住一道思绪。尽管微乎其微,但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他就激动到快要窒息。
他“唰”地一下站起身来,险些撞倒桌上的茶壶。
“你、你……”
谢鸢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或许是近乡情更怯。话到嘴边,他反倒说不出口。希望越大,失望便也越大,他满怀期待,又害怕到头来只是一场空欢喜。
他深吸一口气,手指止不住地颤抖,声音也有些沙哑。过了好半天,才憋出了一句完整的话:“你、你……最喜欢的糕点是什么?”
叶问雪回答:“绿豆糕。”
谢鸢继续追问道:“你最喜欢的酒是?”
叶问雪回答:“桃花酿。”
如果是同名同姓,还有可能是巧合。但饮食口味都一样,实在不可能只是巧合。
谢鸢难以置信,继续追问道:“你……最喜欢的武器是什么?”
叶问雪回答:“斩月剑。”
她的回答,如同说书人最后拍下的案板。故事落幕,一锤定音。
谢鸢睁大双眼,张了张唇。过了半晌,才从喉口里挤出两个字:“……妻君?”
12. 相亲(下)
叶问雪抿了抿唇。这世上只有一个人,有资格叫她妻君。
“鸢儿?”她有些不确信地问道。
之所以不确定,是因为她并不清楚鸢儿的姓氏,更不知道鸢儿的全名。
在女尊国,并非所有的男子都能拥有姓名。底层出生的男童,甚至可能没有姓氏。父母通常更看重女儿,对于儿子,往往随便取个好养活的小名,便草草了事。反正等嫁了人,就可以从妻姓。
然而,出嫁后的男子,若是不得妻家喜爱,连获得妻子姓氏的机会都不能有。这可是女人赐给丈夫的恩宠,并非人人都能享有。
这也导致女尊国的许多男人,可能终其一生,都不曾拥有过完整的姓名。
青楼的男子,取的大多都是艺名。名字不过是招揽客人的称号,方便客人翻牌子,记住自己的长相。名字跟人对上号,以便再次光顾。
老鸨从诗词歌赋,或者花草药材里头,随意挑一两个好听的字,便成为了伴随他们一辈子的符号。
叶问雪记得自己曾经一时兴起,问过鸢儿被卖到青楼前的名字。
哪晓得平时镇定自若的鸢儿,当即变了脸色,顿时如临大敌,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她当时看出他的为难,心想人人都有不想为他人知晓的过往,说不定其中有难以启齿的事情,还是莫要揭伤疤为好。于是几句话轻轻带过,没再追根究底。
但她不知道的是,谢鸢当时并非有意隐瞒过往,更没有什么所谓伤疤。
他只是单纯地感到尴尬,该死的,为什么他在女尊国的父母,要给他起名叫招妹?!
这样一个名字,还不如叫鸢儿!
谢鸢觉得进入青楼,唯二值得庆幸的事情,一是遇见叶问雪,二是摆脱了招妹的名字。
在穿越到女尊国以前,他有听见过“招娣”之类的名字,却从来没有过什么感触。反正这事跟他没有关系,根本没什么好在意的。直到身份地位置换,他才明白这样的名字有多恶心。
名字本应赋予生命意义,而这份意义却从来不属于本人。所谓的姓名,成为父母挑选性别的工具,寄托期望的载体。伴随一生的名字,如影随形,仿佛低语的幽灵,时刻提醒着它的主人,这里还有血脉纽带中的另一个存在。
谢鸢在这颠倒交错的性别世界里,逐渐意识到了许多事情。或许他在女尊国所经历的,只是曾经别人经历过的千万分之一。在历史的长河中,曾经被忽视的,被遗忘的,不被看见的,逐渐清晰地展现在他的眼前。
或许现代的女人们,不想被叫做招娣。正如女尊国的他,不想被叫做招妹。
谢鸢宁愿让这名字烂在肚子里,也不想告诉任何人。鸢儿这青楼花名虽然矫情了一点,但好歹代表的是他自己。
如今再从叶问雪的口中听见“鸢儿”二字,他简直快要热泪盈眶。
谢鸢竭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用力点了点头:“是我。”
哦天啊,亲爱的穿越之神,他再也不骂人了。
他是真没想到,叶问雪居然也会出现在这里。而且是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这真的不是一场梦吗?
如果今天这事是真的,以后他就是穿越之神忠实的信徒,等待回到家,马上搞个立牌,日夜焚香祭拜!
叶问雪此时也有很多话想说。
人生三大喜事,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他乡遇故知。谢鸢刚巧占了她人生的后两样。
她完全没想到,早已逝去的人,会在此地再次重逢,甚至变换了模样。
“你还活着?”
叶问雪虽然颇感震惊,但依然维持着理智。当初她可是亲眼看着鸢儿下葬的,尸骨真真切切埋在地底,怎么会起死回生出现在自己眼前?
“我还活着。这事说来话长………”
谢鸢没有隐瞒,直接把穿越的来龙去脉,还有醒来以后发生的事情,简单讲了一遍。只是他有意略去了其中关于自己性格的部分,没说穿越前跟狐朋狗友泡吧的事,只提了自己喝酒驾车陷入昏迷,然后魂穿到了女尊国。
他心中有些忐忑,生怕叶问雪得知他曾经的过往,对自己大失所望,选择断绝来往。
要知道,他以前扮演的一直都是小娇夫人设。现在突然人设大变,他害怕叶问雪接受不了。
叶问雪不知他心中所想,听完前因后果,她捋了一下思绪,总结道:“所以,你车祸陷入昏迷,灵魂来到女尊国,之后遇见了本王。又在新婚的那场大火里,穿了回来?”
谢鸢乖巧点头:“是的。”
叶问雪思索了一会儿,又问道:“照你说的话,你从一开始就属于这里,而女尊国是千年前存在过的王朝?”
谢鸢继续点头:“是的。”
“原来如此。”叶问雪恍然道。
如此便说得通了。怪不得她曾经跟鸢儿相处时,总能听见一些不曾知晓的词汇。原来那些词语是来自于另一个时代。
日月变迁,沧海桑田。她能料到王朝的更迭,却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亲眼目睹千年后的世界。
谢鸢悄悄观察着叶问雪的神色,见她半天不说话,心里便紧张了起来,小声唤道:“王爷,您还好吧?”
他在脑内迅速过了一遍自己方才的言行举止,生怕暴露出什么不好的地方。仔细回忆了一圈,确认好自己确实没做什么失礼的事,他才稍稍放下心来。
也对,就算有不好的习惯,也早就在女尊国改掉了。
谢鸢甚至在心底暗自庆幸,幸好他早已将女尊国的各种戒律刻进了骨髓,大脑不用刻意去想,身体就下意识在遵守规矩。虽然细节方面他放松了许多,免不了恢复一些现代的习惯,但大方向上绝对没出什么差池。
无论如何,他都不想惹叶问雪讨厌。
“在这里,你不必叫我王爷,用姓名相称便可。”叶问雪摇了摇头,平静地分析道,“我记得这里的风俗,并不允许买卖奴隶。既然你是这里的人,当年我将你从青楼赎出来的卖身契,自然也就不作数了。现在你是自由身了。”
听见这话,谢鸢反倒有些失落,就好像胸口剜去一个大洞,空荡荡的,透着冷风。他一时间情难自禁,大脑不经思考,便将心中的话脱口而出:“那我们的婚约,也不作数了吗?”
叶问雪愣了一下。当初她答应假成亲,就是为了应付朝堂的那些大臣。按理来说,现在她早已没了这个烦恼,这桩婚事,也应该不作数了。
她正想把话说清楚,没想到一抬头,正对上谢鸢可怜巴巴的眼神,就好像一只寒风中瑟瑟发抖,即将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叶问雪一时间竟有些说不出话来。她缓了一会儿,才开口询问道:“这事你怎么想?”
谢鸢双眸一亮,知道自己还有戏,连忙道:“我有个想法,正好可以应对眼前的状况。”
说完他又害怕自己喜形于色,显得太过着急。于是故意用以前的模样,垂着眼眸,低下头,轻声细语地解释道:“实不相瞒,我是受父母所迫来相这场亲,并非本人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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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的意愿。您似乎也是此意,不如我们依然照旧,假装相亲成功,回去也好有个交代。”
叶问雪点了点头,心觉有理。她在这里没有亲近的人,而鸢儿自小在这里长大,熟悉这个世界的规则,正好可以助自己一臂之力。
只是还有一点,她有些放心不下:“你刚才不是说,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吗?若是跟我明面上在一起,岂不是污了你的清白,你以后还怎么见心上人?”
谢鸢这会儿才知道,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话可真不好回答。
如果承认自己喜欢的就是叶问雪,这跟当着本人的面当场下跪表白有什么区别。更何况,他可是亲眼目睹过叶问雪提着长剑,毫不客气地把爬床的男子丢出府外。方圆百里内,要是有心怀不轨的男人出现,最后都没什么好下场。自己现在直接摊牌,简直跟自杀无异。
如果不承认自己喜欢叶问雪,这就相当于变相地表明自己喜欢上了别人。已经成婚的男人若是见异思迁,在女尊国可是要被浸猪笼的。虽说他们是假成亲,叶问雪应该不会计较这些,但他实在不想让她产生不必要的误会。万一哪天他真的下定决心要表明心迹,到时候可真是百口莫辩了。
谢鸢感觉自己此刻就像是儿歌里上灯台偷油吃的老鼠,既上不去,也下不来。人在危急关头,潜力总是无限的。他脑袋火速运转,都快转冒烟了,终于在短短几秒钟之内,想到了一套折中的说辞。
他抿了抿唇,为叶问雪添了些茶水,不好意思地笑道:“其实我并无心上人,刚才那话,是我编出来唬人的。我实在是不想相亲,一时情急这才出此下策,并非有意欺瞒您。”
说完,他微抬眼皮,暗中观察叶问雪的表情。
叶问雪反倒觉得有些可惜:“若是真有此人,我倒是很想见见。”
她打小就喜欢收集各种兵器,却没有能共同欣赏的挚友。偶尔跟皇姐谈起相关的话题,也只会被数落几句。刚才听鸢儿提起有同样喜好的人,她不由得生出几分欣喜之情,发自肺腑想要结识这样的好友。
谢鸢此时脑袋里想的却没有这么简单。因为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先前叶问雪也说自己有了喜欢的人。
这一消息就好比他正在街上走着,头顶突然掉下来一颗原子弹,而且还是定点轰炸加精准定位的那种。
谢鸢的脑内立刻拉响警报,几个小人正襟危坐,准备开会。会议讨论的议题是,刚才叶问雪说到喜欢的人,到底是哪个家伙?
1号小人说:“你想知道,就直接问她呗!”
2号小人反驳道:“你傻啊,这种行为在女尊国,会被认为是争风吃醋、小肚鸡肠,肯定会惹王爷讨厌的。咱们还没上位呢,就算成了正室,也没资格管妻君,她想娶多少男人,就娶多少男人。”
3号小人不屑道:“喂,咱们不要被女尊国给洗脑了。这里可是在现代!”
4号小人板着脸,劝说:“大家先冷静,我们先根据已有的信息,分析一下她喜欢的人是谁。”
5号小人咬着小手绢,蜷缩在角落里,哭成了泪人:“不知道,我又不喜欢刺绣,又不够温柔贤惠,肯定不是我……呜呜,我这么差劲,谁会喜欢我……”
6号小人直接掀翻桌子,恨恨道:“我还在府内的时候,没看到王爷身边有别的男人。肯定是哪个狐媚子,在我被大火烧死后,勾引了王爷!”
小人们吵吵嚷嚷,谁也不服谁,扭打在一块,鸡飞狗跳,搞得谢鸢差点大脑当场宕机。
13. 小鸟依人
谢鸢很在意,但他不敢问。
幸好这时服务员过来上菜,转移了叶问雪的注意力。趁这个时机,谢鸢猛地低下头,一头扎到桌子底下,开始深呼吸。
耳畔仿佛响起了那熟悉的歌曲:“男人哭吧哭吧哭吧,不是罪。微笑背后若只剩心碎,做人何必撑得那么狼狈……”
谢鸢咬了咬牙,在心底呐喊道:不,男人有泪不轻弹!
他在心里给自己鼓足干劲,总算打起了精神。再一抬头,正好对上叶问雪诧异的眼神:“你在干什么?”
“我……”
生死存亡之际,谢鸢演技大爆发。只见他嫣然一笑,微微弯腰,捡起地上的筷子,从容道:“我刚刚不小心把筷子弄掉了。”
叶问雪不疑有他,随手从桌子上加了一块肉,放到谢鸢的碗里,平静道:“快吃吧,不然饭菜凉了。”
谢鸢刚刚建立起来的冷静壁垒,在顷刻间便土崩瓦解。
啊,他又幸福了。
他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竟然能吃到心上人亲手夹的肉。这可是叶问雪第一次给自己夹菜,这个具有纪念价值的日子,值得终身铭记!这个里程碑般的时间,值得永久流传!
天啊,他好想把这块肉收藏起来,等到风烛残年,再坐在火炉边慢慢回味。
谢鸢虽然内心在上蹿下跳,但脸上依旧是云淡风轻。他点了点头,浅笑道:“多谢王爷关心。”
叶问雪纠正道:“我刚才说过了,在这里你不必叫我王爷,直呼名字便可。”
谢鸢却有些不习惯,磕磕绊绊挤出几个字:“叶、叶……”
他感觉自己好像旅游观光打卡地的游客,比着剪刀手在原地“耶”了半天。
直呼其名对他的小心脏来说,实在是太不友好了。谢鸢决定循序渐进,定了定心神,改口道:“……问雪?”
话一说出口,他就后悔了。循序渐进个屁啊!这一下子就跳跃到下个等级了!
谢鸢恨不得找个地洞直接钻进去。
叶问雪却不怎么在意。她喝了口茶,淡淡地说道:“好久没听人这么喊我了,上一个这么称呼我的还是皇姐。”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谢鸢心想完蛋了,自己哪能跟女帝比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造反呢!幸好这是在现代,不然早就被抓起来坐牢了。
“但是,你这样喊我,也不错。”叶问雪话锋一转,坦然接受了这个称呼。
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在她的眼里,反正喊的都是自己,叫什么都无所谓。
谢鸢的心情跟坐过山车似的,起起落落,现在终于到达了终点站。他缓了一会儿,才觉出味来,又开始暗自窃喜。
叫问雪,总归是比全名要亲近一些,四舍五入一下,他就是最亲近的人之一。
谢鸢在心里傻笑,面上却看不出分毫。他以端庄优雅的姿态,慢条斯理地夹着菜,细嚼慢咽吃下饭,始终保持着淑男形象。
这一顿饭,在谢鸢的眼里吃得可谓是风起云涌、跌宕起伏。
他知道叶问雪向来秉持着“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所以拿起筷子以后,就自动闭上了自己的嘴巴,全程安静如鸡。
待吃饱喝足以后,谢鸢的心思又活泛了起来。他默默掏出手机,眨巴了几下眼睛,试探着问道:“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要是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吩咐。”
叶问雪看着他手里的长方形黑色砖块,心想这里的人好像平时都喜欢看这个名为手机的东西。在家里的时候,她经常看见叶晨手里拿着手机,脸上露出傻兮兮的笑容。
她在记忆里搜寻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原主好像也有个手机,只不过摔下楼梯的时候,好像也跟着坏了。
从医院醒来以后,紧跟着一连串的事情,并没有人提醒她手机的存在。如今谢鸢提到联系方式,她才想起还有这事。
叶问雪摇了摇头,回答道:“手机坏了。”
她没有详细介绍家中的情况,只是简单说明了一下手机摔坏的原因。
谢鸢听完,建议道:“手机对于我们现代人来说,相当是一种体外器官。里面存储着许多东西,如果弄坏了,会丢失很多重要信息。如果您以现在的身份继续活下去,免不了要接触原主的人际关系和生活。为了以防万一,最好还是把旧手机修好,查看一下里面的内容比较妥当。”
叶问雪觉得有些道理。她站起身来,说道:“饭菜也吃得差不多了。我现在就回去找找看。”
“等等。”谢鸢没料到她如此雷厉风行,话音刚落,说干就干。
他原本还想着多叙一会儿旧,没想到叶问雪这就要走了,一时有些着急,光想着挽留,大脑不经思考,就拉住了她的手。
指尖碰到皮肤,传来一阵温热。谢鸢触电般地收回了手,脖颈不由自主泛起薄红。
叶问雪有些不解:“怎么了?”
“没什么。”谢鸢觉得耳朵尖有些发热,但还是强装镇定道,“我、我想带您去买新手机。”
因为害怕叶问雪拒绝,他的大脑乱作一团,语言系统也出现了故障,开始胡言乱语道:“我的车子就停在饭店外面,只要您一声令下,我就算豁出性命,也会将您安全送达!”
他浑身紧绷,后背挺得笔直,堪比部队站军姿。不知道的人见了,估计以为他是要上战场。
叶问雪见他慌张的模样,实在是有趣得紧,便生出了逗弄的心思,浅笑道:“好。”
谢鸢见她答应,立刻面露喜色。很快又意识到这样不够沉稳,于是收敛表情,小声咳嗽了一下:“好的,请您跟我来。”
叶问雪点了点头,随他出了饭店,来到了外面的停车场。
只见一辆酒红色的敞篷跑车停在正中央,在一众黑白色的小轿车里显得格外醒目。华丽的外形,惹眼的颜色,还有那炫酷拉风的装备。只要开出去,就是整条街上最靓的仔。
叶问雪挑了挑眉:“这是你的车?”
谢鸢:“…………”
大意了。他光顾着挽留叶问雪,竟然忘了这茬。
这一刻,谢鸢肠子都快要悔青了。现在他心底流的泪,都是当年脑子进的水。
他好想抓住曾经的自己,揪着领子质问:你丫为什么喜欢这种浮夸的风格?!
谢鸢在心底对王凯说了声抱歉,果断选择甩锅,面不改色地说道:“不是,这车是我兄弟借我的。”
说完,他贴心地拉开车门,对叶问雪鞠躬道:“您请进。”
“你我相识这么久,不必如此客气。”叶问雪看出了他的紧张,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你若是愿意,可以把我当作好友。”
不,他不愿意。他不想当朋友,他想上位当正室。
当然,谢鸢不可能真把这话说出口。他在心里婉拒了这份好人卡,笑吟吟地说道:“好的,这是我的荣幸。”
谢鸢坐上驾驶位,拉紧车门,侧过身子,帮副驾上的叶问雪系好安全带,接着握紧方向盘,踩上了油门。
表盘上的指针转动,顶端颤抖了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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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他雀跃不已的心。
没想到有朝一日,叶问雪能坐在自己的副驾,他真是死也瞑目了。
怀着轻松愉快的心情,谢鸢将跑车开到了附近规模最大的高奢商城。他以前是这里的常客,手握vip至尊黑卡,绝对可以为叶问雪提供良好的购物体验。
谢鸢自信满满,像一只开屏的花孔雀,正准备大展身手。一回头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叶问雪已经走进手机店,干脆利落地挑好了机型,准备找导购员付款。
“等等。”谢鸢立刻伸出尔康手。
叶问雪疑惑地望向他。
谢鸢笑了笑,掏出黑卡,绅士地说道:“我来付款。”
“不用。”叶问雪按住他的手,反手掏出一张同款黑卡,平静地说道,“我自己来。”
谢鸢:“?”
说好的限量版黑卡呢?这是怎么回事?他想耍个帅,怎么就这么难?
谢鸢恍恍惚惚间,依然在垂死挣扎:“不,还是我来吧。”
“不可。”叶问雪反扣住他的手腕,阻止道,“女子在外赚钱养家,男人在家相妻教子,这是女尊国的习俗。哪怕是在这里,也不能坏了老祖宗流传下来的规矩。有我在这,哪有让你一个小男人花钱的道理?”
小男人·谢鸢:“…………”
谢鸢心里苦,但谢鸢不能说。他望着叶问雪坚定的目光,被迫收起了自己的vip黑卡。
好难受,这种有钱不能花的感觉,真的好难受。
谢鸢在心里宽慰自己,既然送不出手机,那就送别的东西。他在店内扫视了一圈儿,将目光转移到了售卖的手机挂件上。
导购员火眼金睛,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他眼神的转变。作为年度销冠,导购深谙捆绑销售的道理,连忙推销道:“这是我们跟知名设计师合作推出的挂件,采用高级丝绸布料,纯手工制作,质量绝对有保证。最近店内有优惠,跟手机配套买,可以打九折。”
谢鸢有些意动。
导购继续添柴加火:“对了,我们这边最近推出了情侣挂件。您跟女朋友一起购买,可以享八五折优惠哦。”
这话简直说在了谢鸢的心坎上。他双眼一亮,正欲开口,却被叶问雪抢先道:“好,这个我也要了。”
谢鸢愣了愣。啊不是,这不应该是他的台词吗?
“好的,这就为您打包。”导购顿时喜笑颜开,连忙用礼盒把两个挂件包装好。
叶问雪接过礼盒,大步流星走出店门,留下谢鸢一人在风中凌乱。
这剧情走向,怎么跟他想的不一样啊?!
谢鸢回过神,连忙追了上去。叶问雪并没有走远,而是站在前方等他。手上的礼盒也不知什么时候被拆开了。
叶问雪朝他摊开手:“把手机给我。”
谢鸢一头雾水,但还是乖乖照做。
叶问雪把细线穿过手机,将挂件系紧,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我看你好像很喜欢这个,系上正合适。”
谢鸢的心顿时软了下去,感动得一塌糊涂,声音也有些沙哑:“谢谢。”
叶问雪本想去摸他的头,手伸到一半才想起来,自己现在的身体不够高。于是转了个弯儿,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谢鸢握紧手中的挂件,没忍住抱了抱她。
要是路过的行人稍微驻足,就会看见这样一个奇怪的场景:容貌昳丽的高挑男子,摆出小鸟依人的神情,靠在旁边女子的怀里。而女子一脸从容,拍着他的肩膀。
14. 女装大佬
谢鸢没敢抱太久。
他怕叶问雪嫌弃自己矫情,手指甚至没彻底贴上后背,就识趣地撤了回来。
再一低头,正好对上叶问雪清澈无波的双眼。
谢鸢实在是有些招架不住,于是摸了摸鼻尖,扭过头去,转移话题道:“对了,新手机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
“嗯。”叶问雪丝毫没察觉到他的局促,转而掏出新手机,一脸坦然地问道,“是点这里添加联系人吗?”
“嗯,是的,点这里。”谢鸢凑了过去,下意识接过手机,一边操作一边介绍道,“添加了的好友,会出现在这个列表里。”
看着空荡荡的列表,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名字,谢鸢突然产生了莫名的满足感。
他在心底暗戳戳地想着,如果可以的话,他好想这里永远只有自己的名字。
谢鸢压下自己心头冒出来的阴暗想法,切换了页面,把手机递还给叶问雪:“这里可以为好友添加备注。”
叶问雪却摇了摇头:“你看着设置就好。”
谢鸢有些不知所措。他的指尖顿了顿,目光始终停留在备注框内。
他很想给自己打个独一无二的备注。
这一刻,他的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从马里亚纳海沟飞跃到珠穆朗玛峰,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把可能的甜蜜称呼全部过了一遍。最后手指敲击,还是老实地打下两个字:谢鸢。
嗯,这样就够了。
他有这贼心,没这贼胆。
叶问雪对他的心路历程一无所知,只是看了眼屏幕,然后点了点头,就收好了手机。
谢鸢突然涌现出了一股危机感。现在叶问雪的手机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但以后会有更多优秀的男人出现在她的身边,如果自己不能展现应有的价值,万一哪天被抛弃了该怎么办?
他心中一振主动提出道:“我送您……你回家吧。”
说完这话,谢鸢立刻严阵以待,生怕她再次拒绝,自己依然没有用武之地。
好在这回叶问雪没有拒绝。
谢鸢不由得松了口气,于是屁颠屁颠地拉开车门,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把叶问雪送到了家门口。
到了告别的时候,他一步三回头,仍有些恋恋不舍。
叶问雪还以为他是忘拿了什么东西,于是问道:“怎么了?”
“没事。”谢鸢摇了摇脑袋,飞速地钻进了车内。过了半晌,又探出个头来,挥了挥手,“再见。”
他摸了摸手机的挂件,在心里拿定了主意。
俗话说得好,要抓住一个女人的心,就要先抓住她的胃。谢鸢下定决心,要回去苦练厨艺,争取做到上得厅堂下得了厨房,能文能武的家庭主夫。这样就没有人能取代他的地位,没有人!
那头叶问雪回到家里,把房间仔细搜查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原主的手机。她去问客厅的佣人,却被告知老爷和夫人出门应酬去了,手机可能保管在他们手里。
此番折腾下来,还是一无所获。叶问雪正准备回房,忽然发现走廊旁边的房间,隐隐约约传来一阵歌声。
她循着声音走了过去。发现歌声的来源竟是叶晨的房间。
房门没有关紧,门缝里透出一道明亮的光线。叶问雪走了过去,用手轻轻推开了门。
只见一个身穿长裙的长发女孩,戴着耳机坐在直播设备面前,用清脆甜美的声音说道:“家人们,我刚才唱的这首歌好不好听?好听的话,就把666打在公屏上。还有什么想听的歌,可以弹幕发给我。”
叶问雪:“…………”
她短暂地怀疑自己走错了房间。
少女对身后的情况浑然不觉,依然在激情洋溢地介绍道:“对了,我最近在玩的游戏,新出的pv歌曲特别好听,要不给大家来一段?”
说完这话,“她”回过头,想要转身去看歌词。清秀的脸颊,彻底暴露在叶问雪的视线范围内。
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张脸。像是叶晨,但又不是很像,让人难以辨认。
“你、你进来怎么不敲门啊?”少女由于过于震惊,直接从椅子上栽倒在地,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啊痛痛痛——”
“她”一边嚎叫着,一边从地板上爬了起来,眼疾手快地遮挡住屏幕,然后飞速说道:“谢谢家人们的关心,我这边出了点故障,先下播了哈。”
话音刚落,“她”就伸出手,干脆利落地拔掉了电源。
叶问雪挑了一下眉,问道:“叶晨?”
听见她喊出的称呼,“少女”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她”竭力否认道:“不是我。叶晨出去了。”
“哦。”叶问雪没直接反驳,而是不紧不慢地点了点头,接着慢条斯理地说道,“我拿到叶晨上次想要拔氧气管的证据了,既然他不在,那我直接去报官府……找警察算了。”
说完她就转身欲走。
“哎,等等!”少女连忙追了几步,结果被自己的裙子给绊住,吧嗒一下摔向地面,脖子上的项链飞出几米远。原本清脆甜美的女声,也控制不住变了个调,转为了少年音:“你听我说,当时真没想拔你氧气管,这里面有误会……”
说到一半,他意识到自己露了馅。于是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自暴自弃道:“算了,我承认了,我就是叶晨。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有些崩溃地坐在地板上,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地说道:“这次是我大意了,光想着没人在家,就忘记了锁门。算是我咎由自取,你想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我喜欢穿女装,我是变态。现在你抓到了我的把柄,你想笑就笑,我认栽了。”
叶问雪却有些不解:“为什么要笑?”
叶晨反倒被她这平淡的反应,弄得一愣一愣的:“为什么不笑?我喜欢穿女装,还喜欢化妆哎,你不觉得恶心吗?”
叶问雪觉得这话简直莫名其妙。在女尊国,男子涂脂抹粉,喜欢打扮自己,都是常有的事。
她反问道:“男为悦己者容,这有何不可?”
“啊,这问题可大了!”叶晨站了起来,手舞足蹈,情绪激动地解释道,“你想想看,我一个男的,喜欢这些东西。往好点说,就是娘娘腔。往差点说,就是精神出了问题。要是我妈知道了,绝对会拽着我去医院看病!”
说着说着,他突然反应了过来,忐忑不安地问道:“你不会把这事,告诉爸妈吧?”
叶问雪不明白,这事有什么需要告密的价值。在她眼里,男子化妆乃是天经地义,怎么到了这里反倒成了离经叛道的事情?
她摇了摇头,回答道:“不会。如果你不想,我自然不会说。”
叶晨没想到她会答应得这么痛快。回想起自家老妈以前做过的事情,他突然觉得有些良心不安。
说句实话,设身处地换位思考,他要是叶问雪,撞见了这种大秘密,绝对会敲诈勒索一番,然后为先前的事情报仇雪恨。
叶晨不由得感叹道:“你人真好,真善良。”
猝不及防被发好人卡,叶问雪一头雾水,还在纠结先前的话:“为何你如此紧张,难道在你们这的官府规定,只有女子才能穿裙子吗?莫非男子打扮自己,会被关入大牢?”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原主的记忆里,分明没有这些内容。
这一连串的问题,完全出乎叶晨的意料。他怔怔地回答道:“啊,不是。虽然并没有这样的规定,但我要是真穿女装出门,绝对会被人嘲笑,还会被人用有色眼镜看待。”
叶问雪捋清楚逻辑,有理有据地分析道:“既然此举,并未触犯律法。女子可以不穿裙子,男子也可以穿裙子。你选择穿什么,都是你的自由,他人没有资格对你横加指责,更不应该出言嘲讽。错的是他们,你为何要怕?”
这话真还把叶晨问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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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问雪坦然的态度,给了他莫大的鼓舞。说实话,这是他生平,头一遭遇见如此理解自己的人。
他知道自己的这份爱好见不得光,如同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于是躲躲藏藏,不想让别人知道。又按捺不住分享欲,故意用妆容掩盖自己的真实面目,搞起了直播。还学习变声配音,彻底伪装起自己的声线。
他很喜欢看弹幕的各种夸奖,不同于老妈的日常打压嫌弃,网络上的人总是对自己的歌声不吝赞美。偶尔冒出几个喷子,也无伤大雅。哪怕有人是因为这份虚假的妆容美貌,而发出赞美,也无关紧要。至少在这一刻,他得到了认可。
他从来没有说明自己的性别,观众理所应当认为他是女孩。他也从来不敢期望,有人能真正接受这副假面下的自己。
然而,现在叶问雪却站在了自己的面前。看见他穿女装,没有一惊一乍,反而泰然处之,就跟平常那样,普普通通地说着话。
叶晨感到不可思议。他的眼眶不由得湿润了起来,期期艾艾地说道:“谢谢你,真的很感谢你能理解我。”
叶问雪更加困惑了。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只是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就直接把叶晨给问哭了。思来想去,她只能将此归结于男人情绪的不稳定和多样化。男人心,海底针。她猜不透,实在是猜不透。
她默默扯过旁边的纸巾,递到叶晨的手上,安慰道:“别哭。”
结果叶晨哭得更大声了。
叶问雪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使出必杀技,提醒道:“你不是不想被人知道吗?楼下还有佣人在。”
叶晨顿时吓得不敢哭了。他捂着嘴巴,抽抽噎噎道:“好、好的。”
叶问雪并没有忘记自己来这里的初衷,见他冷静了下来,直接问道:“你知道我的手机在哪吗?”
她这话,正好问对人了。那日叶问雪被柳艳推下楼梯,现场一片混乱。叶晨闻声跑出来查看情况,只看见叶问雪被抬上救护车的身影。
等回过头,就看见柳艳着急地招呼佣人收拾现场,生怕留下什么证据痕迹。
本来屏幕摔得粉碎的手机,也该跟着其他垃圾被清理掉。但叶晨却突然共情了叶问雪,试想一下,要是自己的手机被丢掉,里面下载的游戏账号,有些默认登录的记不得密码,就彻底完蛋了。
叶晨顿时痛心疾首,把佣人拦了下来,留下了叶问雪摔烂的手机。现在回想起来,可能他的内心深处,始终想做些弥补,所以当时才会那么做。
他打开床头柜的抽屉,将战损版手机交到叶问雪的手上,郑重其事地说道:“我想为以前的事情,对你说一声抱歉。”
很显然,过往的经历,并不是轻飘飘几句道歉可以抵消的。
叶问雪不是原主,她也不能代替原主表示谅解。她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现在的我,不能接受你的道歉。”
叶晨的双眸暗了暗。
“……但是,还是感谢你为我保留手机。”
叶晨愣在原地,一时间有些说不住话来。
叶问雪忽略掉这种煽情的氛围,低头按下开机键。虽然屏幕摔得不成样,但机身还是相对完好。这么一按,竟然奇迹般地开了机。
就连叶晨都忍不住感叹道:“质量真好。”
叶问雪点开聊天页面,粗略扫了一眼。原主看起来没什么朋友,最新消息全是大学班级群的通知。在一大堆消息通知之下,有条未读的个人消息显得格外醒目。
【程:听说你最近受伤住院了。】
【程:还好吗?】
没头没尾的两条消息,往前滑,看不到以前的聊天记录。点开联系人页面,发现没有任何备注。就连微信朋友圈,都是简单利落的空白页,没有任何多余的信息。
叶问雪不知道这个“程”是什么人。她皱了皱眉头,努力回忆相关的记忆,脑袋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15. 生日派对
叶问雪隐隐约约回忆起一个人影,那人靠在天台的围栏旁,嘴里叼着根烟,但始终看不真切。
她捂住脑门,越是想要看清,越觉得头痛欲裂。原主似乎对于某种特定情感的人,总是表现出强烈的反应。
她很难描述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像是脱水窒息后瘫倒在沙滩边的平静,像是在反复纠结挣扎后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又像是烟花消逝后残留的尾烟。
“你还好吗?没事吧?”叶晨急促的呼喊声在耳畔响起。
叶问雪回过神来,从不属于自己的这份情感中抽离,晃了晃脑袋:“我没事。”
叶晨看着她微微发白的嘴唇,心想这看起来不像是没事的样子。他忍不住劝说道:“你要不去医院看看……”
话音刚落,一阵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叶晨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王皓轩。他皱了皱眉头,接通了电话:“又有什么事啊?我不是跟你说了嘛,我最近忙,没空打游戏……”
“谁说是游戏的事了!”王皓轩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随即反应道,“我上次明明跟你说过我要办party,咱俩说好了的啊!好家伙,你该不会忘记了,今天是我生日吧?”
叶晨没有说话。最近家里三天两头出事情,弄得他心力憔悴,还真把这事给搞忘了。
他有点心虚,但依然嘴硬不承认:“谁说我忘记了,我记性好着呢。正打算出门,你就别催了!”
“那就好。”王皓轩也没说信不信,只是突然补充道,“对了,我现在就在你家门外,你快点出来,不然我就进来找你了。”
叶晨:“啊?”
他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裙子,再抬头跟镜子里的自己对视,只见顶着完美妆容的脸蛋,露出了无比惊恐的眼神。
叶晨的内心摇摇欲坠,在即将崩塌的边缘徘徊。如同世界末日的压迫感将他裹挟,甚至完全顾及不了其他,直接大喊道:“等等,你别进来。给我在外头等着!”
王皓轩听后,反倒觉得有些奇怪:“你反应这么大做什么?哎,等等,你该不会是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难道是金屋藏娇?我这人一身反骨,你不让看,我偏要进来看看!”
接着,“滴”的一声,电话就被挂断了。
叶晨有些绝望。
苍天啊,大地啊,王母娘娘,如来佛祖,耶稣圣母玛利亚,不管是哪里神仙,快来救救他吧!
很可惜,这里没有神仙,只有叶问雪。等等,叶问雪?
叶晨灵光一闪,双手合十,拜托道:“能不能帮我下去拖延一会儿时间?我马上就卸完妆,换好衣服下去。”
叶问雪眼皮微掀,点了点头:“好。”
叶晨十万火急卸着妆,嘴里念叨着:“啊啊啊太好了,您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哪怕是做牛做马,我也会报答的!”
“举手之劳,不必挂齿。”叶问雪出去的时候,甚至贴心地帮他关好了房门。
她顺着楼梯扶手,不紧不慢地走到客厅,正好看见一个年轻人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四处张望着喊道:“喂,叶晨,说好的要出门了呢?人去哪了?”
叶问雪皱了皱眉,开口道:“没想到这里的警卫防守如此懈怠,竟然还未经过允许,就轻易放人进来。”
王皓轩听见她的话,抬眸望了过去,有些不满:“这里的人都认识我,知道我是叶少的哥们,凭什么不能放我进来?还有,你谁啊,管这个干嘛?”
“不管我是谁,未经主人允许,擅闯民宅,都是不合规矩的事情。”叶问雪沉声反驳道。
“哟,蛮正经的嘛。”王皓轩听到这话,也不恼。他上下打量了叶问雪一圈儿,反而笑兮兮地说道:“莫非,你就是金屋藏娇的那个娇?”
叶问雪警告道:“你说话放尊重点。”
她越是反感,王皓轩越是来劲儿,不理会她的阻拦,作势就往楼上叶晨的房间走,边走还边说:“你管不着。”
叶问雪没有忘记跟叶晨的约定,大女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好了要帮他拖延时间,自然是不能作假。
她双手一伸,扯住王皓轩的衣领,把人又拽了回来:“站住。”
王皓轩扯开她的手,想要挣脱。但叶问雪这段时间的锻炼可不是吃素的,整个体能突飞猛进,比起刚从医院醒来那会儿的力气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轻松一拉,就把王皓轩摁在了沙发上,命令道:“坐好,别动。”
王皓轩:“?”
怎么回事,莫名有种训狗既视感。
他感觉自己被撂了面子,于是使劲力气,硬要从沙发上站起来。叶问雪没给他留下任何回旋的余地,扯住他的胳膊,反手又把他按了回去。
王皓轩哀嚎道:“啊痛痛痛,小妹妹,你轻点!”
叶问雪看他这副油嘴滑舌的模样,又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王皓轩吃痛,连忙改了称呼:“哎,姐姐,姑奶奶,老祖宗,我知道错了……”
大有一种叶问雪不放手,他就超级加辈到曾祖高祖级别的架势。
叶问雪只是想警告一下,见他认错,便松开了手。
王皓轩揉了揉肩膀,苦着脸说道:“您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人有些面熟。刚才远远看去还没什么感觉,现在凑近了瞧,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他眯了眯眼睛,不确定道:“你该不会是叶问雪吧?”
叶问雪点了点头:“嗯。”
听到肯定的答复,王浩轩的表情反倒变得复杂起来。按理来说,他经常来找叶晨,也在不经意间见过叶问雪许多次,不应该认不出来的。
闹了半天,原来是老熟人。王皓轩有些过意不去,尬笑道:“哈哈,你剪头发了,变化真大,我都没认出来。”
以前叶问雪不喜欢跟人对视,留着长长的刘海,他根本没有看清过全脸,没想到这回有幸目睹真容,简直跟以前判若两人。
原来摔一跤能有这么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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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得他也想去试试看了。
虽然刚才发生的事情有些尴尬,但王皓轩打小就脸皮厚,很快就将先前的不愉快抛到脑后。左右也无事,他就拉着叶问雪,左一句西一句地闲聊,甚至发出了类似七大姑八大姨的感慨:“哎,你以前太瘦了,皮包骨头的,现在看着挺精神。好像长壮……啊不,长高了?”
叶晨换好衣服,刚从二楼走下来,就听见王皓轩的那句“长高了”,不由得被雷了一下,无语道:“不会说话可以不说,你当她是三阿哥啊,还又长高了。”
王皓轩见他出来,直接开启互怼模式,嘲讽道:“哟,你黄花大闺女可肯算出来了,要我等这么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女明星耍大牌呢。是不是还得喊个八抬大轿,过来娶你啊?”
叶问雪纠正道:“要骂直接骂,别冒犯了无辜的女子。”
王皓轩虽然不明所以,但肩膀的痛觉仍然存在,下意识就点头道歉:“您批评的是。”
叶晨:“?”
他感觉自己仿佛错过了什么。不过就是卸个装,换身衣服的功夫,这人怎么就改了性子?
叶晨提出了疑问:“我不在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问雪瞥了王皓轩一眼,面不改色地回答:“没事,不过是认了个亲,多了个孙子。”
刚喊完姑奶奶的王皓轩:“……………”
他算是明白了,什么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为了挽回自己最后的颜面,他只好讪讪地笑道:“哈哈,叶姐真幽默。”
叶晨拆台道:“她年龄比你小,别在这装嫩了。”
王皓轩强颜欢笑:“不,我佩服的是叶姐的为人,跟年龄没有关系。以后她就是我王少的朋友,得罪她,就相当于得罪我。”
叶晨看着他这副怂包样,大概也猜出了一些内情。于是在心底腹诽,自家这位是敢用菜刀砍人的狼人,比狠人还多一点,谁敢得罪啊。
言归正传,叶晨也没忘记王皓轩来此的目的。他将礼盒随手塞过去,催促道:“走吧,大寿星,你这生日还过不过了?”
“知道了,知道了。”王浩轩揽过他的肩膀,摆出一副哥俩好的样子,作势就要往外面走。走到一半,才突然想起叶问雪还站在这里。
直接把人撂这里好像不太礼貌,明明都是兄妹俩,当着妹妹的面,只邀请哥哥去生日派对,恐怕会让人多想。但很快,他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叶问雪以前可是十足的家里蹲,从不出席任何社交活动,要是自己真喊了,人家还不一定乐意去呢。
不过面子上还是要做做的,王皓轩随口一提,客气道:“对了,你要不要也一块去?”
叶问雪点头:“好。”
“不想去也没关系,我跟你哥先走了哈。嗯?等等……”王皓轩愣了一下,怀疑自己听错了,连忙追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你要去?”
叶问雪应道:“嗯。”
王皓轩瞪大双眼。我嘞个天,这是什么情况,这位姐还真去啊?
16. 普信男
叶问雪自有她的打算。
皇姐曾经告诫过她,莫要只沉醉于武术之中,而忘记与人交游。她已经下定决心,要早日离开这个家庭,出去自立门户,那就不可避免地要跟旁人产生交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出动出击,说不定还能结识几个志趣相投的好友。
本着这样的想法,她果断答应了王皓轩的邀请。
“那个,你真要来?”王皓轩仍有些不确信。
“嗯。”叶问雪再次点头。
见她态度如此坦荡坚决,王皓轩反而有些不好推辞。毕竟是他主动邀约在先,要是这么快改口,岂不是太打脸了。于是他硬着头皮答应下来道:“可以,正好一起,人多也热闹。”
寿星都说可以了,叶晨自然也没什么意见。反正派对人多,多这个一个不多,少这一个不少。就算把叶问雪带过去,也出不了什么乱子。
应该……出不了乱子吧?
等叶晨考虑到这个问题,再回过神来的时候,王皓轩已经拉着叶问雪上了车。
只见两人聊的热火朝天。准确来说,是王皓轩单方面的热火朝天。他兴冲冲地问道:“叶姐,你哪里练的那么好的身手,教教我呗!你刚才按那么一下,我全身就使不上劲,是不是什么点穴的大招?”
叶问雪回答:“嗯。”
得到肯定的答复,王皓轩顿时来了精神,双眼放光,追问道:“这个大招怎么练?”
叶问雪回答:“修身养性即可。”
王皓轩不死心,继续追问:“怎么个修身养性法?”
叶问雪想了想,按照自己以前的方法,回答道:“早晚各跑五十圈,挥剑二百次,熟背各类典籍,牢记身体穴位,还有……”
“等等,师父,别念了。”王皓轩做了个打住的手势。他才听了个开头,就觉得脑袋疼。光是想想都累,这大招不学也罢。
叶晨旁观两人的对话,默默往边上挪了挪,并不是很想认这个傻子兄弟。
看着这融洽的氛围,他只觉得自己先前的想法,属实多虑了。
王皓轩是个自来熟的性格,堪比人中哈士奇,凡事不往心里去,就算偶尔闹了不愉快,没几天就抛到脑后,照样做好哥们。不然也不能跟他这种别扭的人搅合在一块。至于叶问雪嘛,他仔细观察过了,只要不主动找她的麻烦,她一般也不会闹事。
想清楚这些,叶晨决定放宽心,好好享受派对氛围。
派对场地布置得很有王皓轩的风格,混乱、浮夸、五彩缤纷。落地玻璃窗粘贴着“happybirthday”的气球,桌面架起高高的香槟塔,附近堆满了各种各样的食物。水果雕成五花八门的模样,旁边穿插着中式西式甚至说不上名字的点心。
“不愧是暴发户,搞个派对都这么low。”一句轻飘飘的嘲讽传了过来。
叶晨连忙转过头去看王皓轩,见他忙着跟别人聊天,根本没注意到这边,不由得暗自松了口气。
叶问雪皱了皱眉,顺着声音的源头看去,只见一个男人架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脸上露出嫌弃的神情。
“无论规格如何,都是主人家宴请宾客的一份心意,真是丝毫不懂礼节。”叶问雪对这人的话表示不赞同,正欲走上前去。
叶晨见状,连忙拉住她,小声劝说道:“算了算了,王皓轩今天过生日,没听到就不算数,万一闹起来,反而会破坏他的心情。”
叶问雪却跟他持相反的态度:“为何要如此胆小怕事?今日有人对你朋友口出恶言,若不加制止,来日只会变本加厉。”
被她这么一说,叶晨倒有些愧疚了,一时间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就是就是。”旁边的女孩子突然插进了话题,并点头表示强烈支持。
女孩手里端着点心盘子,腮帮子塞得鼓鼓的,活像是一只小仓鼠,嘴里含糊地说着:“我觉得这里的东西挺好吃的,就徐康那人臭毛病多。拽得跟二百五似的,没事找什么存在感。”
说完,她用纸巾擦了擦嘴,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瓜子,磕了起来,笑盈盈地对叶问雪说道:“我叫程嫣,看你很面生,是第一次来这里?”
叶问雪能感觉到她释放出来的好意,于是礼貌回应道:“嗯,第一次来。”
程嫣本来就对徐康有些不满,听见叶问雪的批评,心下里便生出了几分同仇敌忾的情绪。
见对方态度友好,积极回应自己的搭话,她心中好感更胜,主动介绍道:“那你可就找对人了。出现在这里的人,我都熟,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八卦,都可以问我。比如那个态度嚣张的徐康,他干的混账蠢事可有一箩筐呢!”
论起八卦小天后,她程嫣说第二,就没人敢数第一。她这辈子最大的爱好就是吃瓜,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与求知欲,她时常流窜于各类宴会派对,堪比瓜田里上蹿下跳的猹,总能敏锐地捕捉到狗血气息,埋头在各类炸裂八卦中,吃到第一手的新鲜瓜。
听到程嫣的话,叶问雪沉思了一会儿。她对这里的人并不感兴趣,反而想起了另外一个不在宴会上的人:“你知道谢鸢吗?”
“谢鸢?”程嫣立刻反应了过来,不动声色地瞥了叶晨一眼,压低声音道,“姐妹你消息可真灵通,一问就问到了最近的新瓜。我跟你说,这段时间最轰动的消息,一是谢鸢变成植物人在医院躺了五年就醒来了。二是叶家小姐叶问雪摔跤伤了脑袋,性情大变,天天搁家里跑酷。这事别人都不知道,我还是听我家保姆说的呢,她妈妈的小姨的二姑母的女儿的堂姐,正好在叶家工作,所以十有八九是真的。”
天天在家跑酷的叶问雪:“………嗯。”
她见程嫣说得激情滂湃,实在是不忍心拆穿,于是配合着点了点头。
程嫣继续分享道:“这还不是最精彩的,我还听说啊,谢鸢他妈妈给儿子相亲,不知道怎么想的,正好就找到了叶问雪的头上。这两个瓜,刚好就撞到了一起。你说巧不巧?”
知道全过程的叶问雪本人,继续配合道:“嗯,是挺巧的。”
程嫣对她的心理动态一无所知,甚至主动热情地询问道:“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放心大胆地问!”
叶问雪又想了想,倒还真想到了一个人:“你姓程,可有兄弟姐妹?或者认识什么也姓程的人?”
她原本在听见程嫣名字的时候,就有些怀疑手机里面的那个“程”,是否就是眼前这个姑娘。可是这番对话下来,对方显然并不认识自己,于是她很快就排除了想法。
目前有两种可能,一就是“程”虽然不是程嫣本人,但有可能跟她有些关系。二就是完全的巧合,两人只是恰好都姓程。叶问雪更倾向于前一种可能性。
程嫣听到她的问题,反倒有些奇怪:“你问这个做什么?我有一个姐姐,还有一个弟弟。至于姓程的人,在这个圈子里,好像就只有我家……”
说着说着,她猛然间觉出味来,察觉到里面似乎有些隐情,于是双眸亮了亮,追问道:“怎么,难道是你要找某个姓程的人?是有什么事情吗?”
叶问雪不欲多言,只是简单回答道:“嗯,只是想找人,了解一些事情。”
其实她也并不清楚原主跟“程”的关系,只是意外遇见了程嫣,正好想起了这事。
程嫣见她含糊其辞,内心的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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卦之魂立刻熊熊燃烧起来,正想继续追问细节,叶问雪的手机却“叮咚叮咚”响起一连串的消息提示音。
叶问雪拿出手机,低头一看。说曹操,曹操到。她刚刚才提起谢鸢,这会儿谢鸢就发消息过来了。
【谢鸢:猫猫探头.jpg】
【谢鸢:在忙吗?】
叶问雪看着卖萌表情包,莫名觉得跟谢鸢有几分相似。
她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浅笑,回应道:【不忙。】
她不太习惯这样的交流方式,看着眼前干瘪瘪的两个字,没有任何表情语气,似乎有些冷淡。于是又补充道:【在参加叶晨朋友的生日派对。】
消息一发出,聊天框的顶部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反反复复几次以后,谢鸢总算是发来了回复:【祝您玩得开心∩_∩】
叶问雪回复道:【嗯,谢谢。】
对面迟迟没有发来任何消息,她想也没想,便以为没有了后续,于是收好手机,打算继续问程嫣有关“程”的问题:“你的姐姐和弟弟……”
“等等。”程嫣突然低声喊了一句。她的双眼死死盯着门口,仿佛受惊的小猫,充满了戒备。
叶问雪不明所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派对现场走进来了一个男人,正好坐在刚才说王皓轩坏话的徐康旁边。两人有说有笑,说完目光在场地扫射,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程嫣的表情凝固了一瞬,接着双腿一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闪到叶问雪的身后,扒拉着她的肩膀,探头探脑地观察着那边的动静。
叶问雪问:“你的熟人?”
程嫣连忙竖起手指:“嘘。”
这是她这辈子,偷感最重的时刻。奈何天不遂人愿,纵使她有千万个不愿意,也无法依靠叶问雪彻底藏住自己的身形。
程嫣嘀咕了几句,骂道:“该死的徐康,神经病大嘴巴,明明顾杰不会来这种派对的,肯定是他看见我在这里,把人喊来的!”
叶问雪不解道:“那人跟你有什么渊源,你为何如此紧张?”
程嫣凑到她的耳边,解释道:“那个人叫顾杰,跟徐康那家伙是一丘之貉,活脱脱一个自大狂普信男,跟苍蝇似的,甩也甩不掉。我明确拒绝,他觉得那是欲拒还迎。我不答应他看电影的邀请,他觉得那是小女生害羞。后来我实在受不了,干脆躲着不见他。结果他逢人就说我是他女朋友,还到处造我的谣。”
“我姐帮我出头,教训了他一顿。他老实了一段时间,我还以为他放弃了,不再来找我麻烦了。结果这几天我姐工作忙,去外地出差,他又跑来骚扰我,到处打听我的行程。我原本以为他不屑于参加王皓轩的生日派对,才专门跑过来透口气,没想到徐康这个家伙竟然告密,真是气死我了!”
顾杰很快将目光锁定在了程嫣的身上。他昂首挺胸,双手背在身后,大摇大摆朝这边走来。
程嫣如临大敌,作势迈开双腿:“算了,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我得溜了。”
顾杰却没给她留下逃跑的时机,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抓住程嫣的手腕,从身后掏出一束玫瑰花,单膝下跪,深情款款道:“程嫣,我爱你!”
程嫣:“!”
在震惊无奈之余,她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她的身上,徐康甚至带着人起哄道:“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起哄声连续不断,程嫣有些绝望地想到:果然,物质守恒定律诚不欺我,吃瓜者,终被吃之。
任她在瓜田行走多年,终归是没能料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成为保熟的瓜,成为动物园里被别人看的那个猴。
17. 铁娘子
徐康扯着嗓子喊了第一句以后,便有人跟着叫嚣起来。围观群众的情绪被鼓动,起哄的声音不绝于耳。
“在一起,在一起!”
观众炙热的目光投射过来,程嫣感觉自己活像是被架在火上烤。似乎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期待她答应,不管她是否真的愿意。
她看着顾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但是我不喜欢你。”
喧哗声突然停了下来,空气瞬间凝固,气氛顿时跌落到谷底。
顾杰拿着花束,怔怔地问道:“你凭什么不喜欢我?明明我对你这么好,给你买花,送你钻石,请你看电影,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程嫣回答:“我想要的,就是你别来烦我。你说对我好,难道就是到处造谣我?跟踪尾随我?”
“你不懂,我只是在关心你!”顾杰捏紧花束,不由自主地拔高了音量。
程嫣一阵见血地回复:“可我不需要你的关心。”
“不,不可能!”顾杰的情绪越发激动起来,“小嫣,你只在闹脾气对不对?你肯定也是喜欢我的,只是在害羞是吧?”
程嫣有点头大,这人简直跟听不懂话一样。要是不快刀斩乱麻,今天这事怕是没完没了。
她咬了咬牙,决定采取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手段,撒谎道:“不是的,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说完,她把手腕从顾杰的掌心抽出来,又补了一刀:“请你自重。”
顾杰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整个人犹如雷劈,呆呆地站在原地。
程嫣突然觉得有些讽刺,顾杰听不进自己的话,却愿意相信另一个并不存在的男人。为什么她只有依靠编织出来的男人,才能达到震慑的目的?
顾杰失魂落魄,低着头转身,正打算离开,哪想到徐康突然冒出来一句:“哎,你男朋友谁啊?我怎么没看见你最近跟哪个男的在一起,该不会是骗人的吧?”
听到这话,顾杰像看见救世主似的,重新打起了精神,追问道:“对啊,你男朋友是谁?告诉我,我去找他理论!”
程嫣没想到他会突然杀个回马枪,努力维持住镇定:“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顾杰说:“我要找他聊聊你的事情。”
程嫣忍不住皱眉:“我就在这里,你要聊跟我聊,找别人做什么?”
她觉得好荒唐。明明这件事跟自己有关,顾杰却打算直接略过自己,去找所谓的“男朋友”理论。原来在顾杰的眼里,她本身的意见并不重要,而她男人的意见才重要。
顾杰见她遮遮掩掩,始终不愿吐露男朋友的姓名,心中疑心更胜,于是走上前拽住她的手,质问道:“你为什么不肯说,是不是在耍我?!”
“放开,你抓痛我了!”程嫣有些吃痛,不由得叫出了声。
顾杰气势汹汹,死死拽着她不放手,仍在逼问:“你说啊!你说啊!”
众人鸦雀无声,围观着这一出闹剧。只有顾杰的质问声,回荡在屋内。
“住手。”
叶问雪的声音,犹如灌入烈火中的一捧冷水,直接打断了焦灼的场面。
她上前一步,站在两人的中间,将程嫣牢牢护在身后,冷声命令道:“放手。”
顾杰没把她放在眼里,依然望着程嫣,纠缠道:“小嫣,我知道你这么做,一定有你的苦衷。”
说完,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是不是因为你那个强势的姐姐对不对?她就是个嫁不出去的死八婆,眼红我们的神仙爱情,所以三番两次阻止我们在一起。她这么恶毒,活该一辈子注孤身!”
是可忍,孰不可忍。作为一个究极姐控,程嫣实在是忍无可忍,冲上去反驳道:“你嘴巴放干净点,别骂我姐!”
"小嫣,都到这种地步了,你怎么还帮她说话?听说你家公司都是她在管,你是不是怕她,我会保护你的!"
顾杰作势要抱上来,程嫣吓得赶紧缩回到叶问雪的身后。她用力扯自己的手腕,但依然没法从顾杰的桎梏从挣脱出来。
叶问雪拦住他,一脸平静地重复道:“我说最后一次,放手。”
顾杰回答:“我不放。”
一旁的王皓轩看见这场面,终于忍不住插了句嘴:“顾杰,听哥一句劝,听话放手。”
他作为过来人,可太懂叶姐的脾气了。说一不二,反手就能把人给干趴下。
只可惜顾杰没能明白他最后的劝告,依然要当个犟种:“我不放。”
王皓轩叹了口气,默默后退几步,为待会可能发生的事情留下空间。自己言尽于此,该劝的也都劝了,别人要找死,他也拦不住。
听到顾杰的回答,叶问雪点了点头:“好,我尊重你的选择。”
话音刚落,她拧住顾杰的胳膊,硬生生把他的手从程嫣身上扯了下来,接着来了个华丽的过肩摔,直接把人撂倒在地。
“哎呦,痛死我了……”顾杰哀嚎着,半天都没有爬起来。
王皓轩在心里感叹道:啊,此情此景,真是分外熟悉。
然而,只有叶问雪自己清楚,她这次用的力度,跟先前的小打小闹全然不同。这次,她打算动真格了。
刚从医院醒来的时候,她还秉持着“女强男弱,不轻易打男人”的大女子精神,对叶振生手下留情。要不是叶振生咎由自取,当时也不会摔成骨折。后来教训王皓轩,她也只是稍加惩戒。而顾杰的言行,却让她明白了一个道理。
这里终归不是女尊国,要想保护身后的女孩,让这种无赖知难而退,就必须用强大的武力去震慑。
顾杰摇摇晃晃地爬起来,脸颊涨得通红,气愤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叶问雪淡然道,“我已经给过你选择,这便是你自己选的结果。”
“你以为我不会打架是吧?”顾杰撸起袖子,怒吼着朝她扑去。
只不过雷声大,雨点小,最后造成的攻击力,落在叶问雪的眼里,跟挠痒痒差不多。
她没耐心跟这花拳绣腿继续耗下去,直接一脚踢向顾杰的膝盖,让人来了个滑跪。
由于身体的惯性,顾杰没能跪稳,朝前摔了个狗啃泥,正好趴在了程嫣的面前。
程嫣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这还没过年呢,就提前给人拜年了。”
叶问雪也没放过他,平静道:“免礼平身。”
顾杰:“…………”
他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差点气得厥过去,又羞又怒地爬起来:“你、你们……”
结果话还没说完,他又被叶问雪给按了回去。
叶问雪踩着他的后背,气定神闲地说道:“平身平早了。现在我再给你两个选择,一是给程嫣道歉并发誓不再去骚扰她,二就是被我打,打到愿意为止。”
顾杰:“…………”
你听听这是人话吗?还两个选择,分明就是逼他只有这一个选择!
叶问雪没空管他愿不愿意,直接开始倒计时:“五、四……”
“三。”
“二。”
“一。”
“等等!我道歉,我道歉还不行嘛……”顾杰终于败下阵来,选择服软。
叶问雪撤开脚,提着他的衣领,推到程嫣的面前:“来,对她道歉吧。”
两人面对面,顾杰却不说话了。
叶问雪挑了下眉:“怎么,哑巴了?”
顾杰原本被揍得晕头转向,没空去仔细思考,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个圈子里面的富家子弟,他基本都熟悉。除了几个情况特殊足不出户的,他差不多都见过面,却从来没见过这个暴力女。
应该不是哪个富家小姐,说不定是某个少爷随便带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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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这个暴力女这么维护程嫣,身手还这么好,也有可能是专门花钱雇来的。不管是哪种情况,反正都不是有钱人就对了。
他是家中的独生子,打小就被宠爱着长大,要什么有什么,也就是在同样富有的程嫣手里稍微吃了点瘪。在他的眼里,大部分的事都能用钱摆平。如果摆不平,那就是钱不够多。
既然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顾杰改口道:“程嫣给了你多少钱,我给你双倍的。你不要再管这个闲事了。”
程嫣听见这话,有些紧张地望向叶问雪,生怕她突然不帮自己了。
叶问雪察觉到她忐忑的视线,低头一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放宽心。
程嫣松了口气,心里满是感激,小声道:“他给你两倍,我可以给你三倍。”
这话正好飘进顾杰的耳朵,于是他再次改口:“我出四倍。”
程嫣跟他杠上了,也往上提价:“我五倍。”
顾杰不服气:“六倍。”
程嫣继续道:“七倍。”
两人怼着怼着,活脱脱一个拍卖会现场。
莫名其妙被拍卖的叶问雪,终于受不了,开口打断道:“停。”
两人同时闭上了嘴。
叶问雪对顾杰说:“你的钱,我一分都不会要。”
她转过身,放缓了语调,对程嫣说道:“你的钱,我也一分都不会要。”
相同的两句话,含义却完全不同。
顾杰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叶问雪答:“我不要你的钱,我要免费帮她。”
真正的大女子,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更何况她当王爷的时候,就已经家财万贯。钱财对于她来说,完全是身外之物。
顾杰没想到这人竟然油盐不进,于是气急败坏道:“你最好想清楚,我爸是顾刚,你要是得罪了我,绝对让你……”
“绝对什么?”一道低沉而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
只见一位精神矍铄的老头,双手背在身后,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
王皓轩瞪大双眼,连忙迎上前来:“爷爷,您不是晚上家宴的时候才过来吗?”
王老爷子冷哼一声:“我不早点来,能看到这种好戏吗?你过生日,请的都是什么人,小小年纪,就学会仗势欺人了。”
顾杰站在原地,吓得一声都不敢吭。
王老爷子转过身,对后面说道:“谢岚,本来我想邀请你来参加家宴,没想到竟然让你看了笑话。”
众人这才发现,原来门外还有人。
“都说富不过三代,看来这话是有原因的。”老太太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缓缓迈着步子走了进来。明明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从她的口里说出来,却莫名带着几分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顾杰冷汗直冒,脸色“唰”地一下变白了。
谢家的老夫人怎么会在这里?
他敢这么作威作福,是因为自家的家业跟王家不相上下,而程嫣家业虽大,却不得父母喜爱,只有一个姐姐在管。但谢家可不一样了。
父亲曾经再三叮嘱过他,惹谁都不要惹谢家。在老一辈的人嘴里,谢家铁娘子可是威名在外。
谢岚早年丧夫,一个人撑起整个家,横眉冷对意图瓜分财产的亲戚,以雷霆手段打理家业,甚至连儿子孙辈都是跟她姓,而不是跟她死去的丈夫姓。据说得罪她的人,最后都没什么好下场。
在顾杰胆战心惊的时候,叶问雪的注意力却全然不在此处。她的目光,直接越过王老爷子和谢岚老太太,落在两人身后的谢鸢身上。
谢鸢无辜地眨巴了几下眼,指了指手机。
叶问雪低头一看,才发现屏幕显示【5条未读消息】。
最新一条消息,上面赫然显示【谢鸢:出了点意外情况,正好可以过来见您。】
18. 道歉
至于谢鸢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得从跟叶问雪分开以后说起。
谢鸢车子开到半路,就被母上大人夺命连环call,疯狂逼问相亲最近情况。
他跟叶问雪情况特殊,很多谈话内容没法细说,于是稍微打了个哈哈,回答道:“还行。”
沈莹顿时就不乐意了,在电话那头喊道:“什么叫还行?你可不要随便敷衍我,怎么个行法?”
谢鸢有些无奈,忍不住吐槽道:“您问这么详细,是不是连我们吃了什么菜,都要问个清楚啊?”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沈莹虽然不满,但还是按耐不住好奇,能从自己儿子嘴里听见“还行”两字,那应该就是相当好了。
她试探着说道:“你要是愿意讲吃了什么菜,我也不介意听听。”
谢鸢一听,便知道如果不多透露点内容,母亲这关怕是轻易过不去。他想了想,决定挑重点应付一下:“我跟……咳咳,问雪吃完饭,去周边的商城逛了逛,然后我刚送她回家了,正准备回来。”
知子莫若母,虽然谢鸢这话说得若无其事,但沈莹敏锐地从他故意遮掩的咳嗽声中,抓住了一丝羞涩的情绪。
她心中一阵窃喜。先前谢鸢这么抗拒,本以为相亲这事肯定黄了,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居然有戏了!
沈莹按捺住自己的欣喜,说教道:“哎呀,干嘛那么早就把女孩子送回家,真不会安排,都不去看个电影,约个会什么。简直跟你爸当年一副德行,要不是我看上他……”
谢鸢连忙打断施法:“妈,我开车呢,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挂了哈。”
“等等,我还有事。我原本以为你相亲结束得快,就跟你奶奶那边说好了,让你过去报个平安。你出院以后,一直没去看望她老人家,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沈莹的语气说得委婉,甚至带着几分劝说的意味。
原因无他,谢鸢以前最害怕的人,莫过于严厉的老太太谢岚。常年不苟言笑,看着就不好亲近。每次遇见家族的小孩调皮捣蛋,都会狠狠呵斥一顿。以至于谢鸢每次见着她,心底都有些发憷。
沈莹生怕谢鸢拒绝,说完又补了一句:“你要是不敢去,妈待会忙完公司的事,跟你一块过去。”
“不用。”谢鸢平静地回答道,“我自己一个人去就行。”
沈莹仍有些不放心:“真的?”
“真的。”谢鸢想了想,安抚道,“您放心,我不会半路跑掉的。”
沈莹听见这话,忍不住笑了,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下去大半,叮嘱道:“千万要记住,你跟奶奶说话要礼貌,不能没大没小的。”
谢鸢自然是连连点头,全部都应下。聊完电话后,他特意中途去买了些鲜花水果,然后开车前往谢岚的所处。
时过境迁,再来到此地,谢鸢的心境也跟以前截然不同。他左手抱着鲜花,右手提着花篮,按下了门铃。
没想到却是谢岚亲自开门。她点了点头,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只是道:“你来了。”
看着她额头的皱纹,谢鸢竟生出近乡情更怯的感触,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回复道:“嗯,我来看望您了。”
谢岚眼皮微掀,多看了他一眼。但也只是一眼,便如浮光便掠过。她转身道:“进来吧。”
谢鸢毕恭毕敬地跟在后头,一边走一边绞尽脑汁找话题:“我给您带了些水果,不知道您喜不喜欢?”
“嗯。”谢岚不说喜欢,也不说不喜欢,只是云淡风轻地回答,“放桌上,坐下吧。”
她浑身散发着上位者气质,透露出经年累月积累的从容。随便一眼看过来,谢鸢险些幻视自己在女尊国。
女尊国的女人们从来不畏惧直视,眼里总藏着野心勃勃,充满着自信与坦然。
谢鸢打了个激灵,下意识摆出了在女尊国训练出来的淑男坐姿。两脚并拢,双手放在膝盖上,腰杆挺得笔直,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不错,有长进了。”谢岚抿了一口茶,少有地表示了认可。
“站有站相,坐有坐相。以前你不明白,出了这场意外,倒是通透了许多。”
谢鸢大气都不敢出,只能乖乖听训。他不说话,谢岚显然也不是个多话的人,于是客厅很快便陷入了一片寂静。
好尴尬。一种跟长辈独处的特有尴尬,向着谢鸢袭来。
他开始后悔为什么要逞强,早知道就听母亲的建议,一块过来了。
人在尴尬的时候,总会显得很忙。谢鸢的眼珠子疯狂转动,在四周转悠了一圈儿,最终落在了雕花木架的棋盘上。
他双眸一亮,开口道:“您喜欢下棋?”
谢岚毕竟活过了那么多年岁,一眼便看透了他的想法。于是起身去拿棋盘,放在两人的中央:“下一局吧。”
谢鸢欣然答应,下棋总比傻坐在这里大眼瞪小眼要好。更何况他在女尊国待了那么长的时候,棋艺早已突飞猛进。摸着门道以后,跟人对弈起来也别有一番趣味。
两人一来一回,棋盘上的局势逐渐明朗起来。谢岚杀伐果决,谢鸢步步为营,几番交锋不分上下,场面逐渐焦灼起来。
越到后面,越需要谨慎思考。双方落子的速度慢了起来,最后谢鸢勉强占了上风。
谢岚沉默不语,指尖摩挲着棋子,盯着眼前的局势,陷入了深思。
谢鸢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等到任何动静,便有些心不在焉。他的思维开始发散,不知觉地就飘到了叶问雪身上。
她现在在干什么呢?回家以后还好吗?什么时候自己可以再喊她出来见面?应该在哪里见面?
想着想着,谢鸢便有些心猿意马。他瞄了谢岚几眼,见她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于是偷偷摸出手机,给叶问雪发消息。
对面很快就来了回复:【不忙。】
谢鸢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紧接着看到了后面的消息:【在参加叶晨朋友的生日派对。】
他的脑袋控制不住开始胡思乱想,她哥叶晨的朋友?该不会是哪个混账富二代吧?
谢鸢的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又敲,他想劝叶问雪少跟派对上的人说话,甚至想劝她直接回家。可是想了又想,他明白自己没有资格限制她的人身自由,想要去哪里干什么,全部都是她的自由。
不行,他不能成为善妒的男人。这样会惹叶问雪讨厌的。
谢鸢在心底疯狂给自己做心理疏导,总算是冷静了下来。他突然想起,王凯的那个表弟,似乎跟叶家关系还不错。于是他决定曲线救国,旁敲侧击去问王凯。
他点开聊天框,问道:【你那个表弟,是不是今天生日?】
没过多久,王凯就回复了:【是啊,那小子还搞了个生日派对,你怎么突然关心起了这个?】
谢鸢没回答他的问题,着急询问道:【你在派对上吗?】
王凯回答;【没啊,我好多事要忙呢,哪有空去他小孩子过家家的派对。等晚上家宴,长辈都过来了,我再回去给他过生日】
谢鸢抿了抿唇,又切换回原先的对话框,盯着叶问雪发的消息看了很久,纠结万分,最后还是没多说些什么。
只要叶问雪开心就够了。
他收起手机,再一抬头,发现谢岚不知何时回过了神,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谢鸢一哆嗦,脑袋里冒出两个字:完蛋。
然而,想象中劈头盖脸的训斥并未发生。谢岚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拿起棋子,轻轻叩上棋盘。
她道:“你输了。”
谢鸢这才发觉,她这不是简单的一步棋。仅是一子,便彻底逆风翻盘。胜负已成定局,再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见他幡然醒悟,谢岚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龟兔赛跑,骄兵必败。未成定局以前,千万不要大意。要做事,就要专心致志,全力以赴。明白了吗?”
谢鸢低头认错,虚心受教道:“明白了。”
看他态度良好,谢岚心中有些欣慰。谢家是她一手扶持起来,也是她花了大半辈子经营的财富。她不忍心看自己的心血被后辈糟蹋,于是严加管教,盼望着孙子能成为栋梁之材,可惜最后只换来这孩子的畏惧和疏远。
谢鸢曾经做过的那些糊涂事,她多少也有所耳闻。在外花天酒地,钱财只出不进,饶是家中富有,也迟早给败光。
她满心失望,本以为这孩子烂泥扶不上墙,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没想到鬼门关走上一遭,谢鸢倒是改了性子。
谢岚心中宽慰,说话也比平时客气了许多:“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不要光嘴上明白,以后干什么事,都要多想想。”
其实谢鸢开小差那点小九九,落在她眼里根本不算事。她毕竟也是生意场里打拼过来的人,对方肚子里揣着什么心思一看便知,更何况是个藏不住事的晚辈。
谢岚微微抬眸,缓缓说道:“我听你母亲说过了,相亲的那姑娘,你是不是很满意?”
她这话一针见血,直插谢鸢心口。
谢鸢尬笑道:“看破不说破,您还是别打趣我了。”
谢岚的脸上少有地多了几分笑意:“既然喜欢,就把人领回来见见。”
这话谢鸢却不敢应。没经过叶问雪的同意,他不想自作主张,私自把这事答应下来,于是打了个太极:“以后有机会,就介绍给您。”
谢岚活了这么多年,哪能看不出他的拖延战术。反正这事不急于一时半会儿,她就没再勉强,只是道:“也好,你可以先跟这姑娘聊着。”
谢鸢有些不好意思,心虚地辩解道:“我刚才在跟王凯聊天呢。”
这话也不算撒谎,他刚才确实跟王凯聊过几句。
“你跟王家的小子,关系倒还是跟以前一样好。”谢岚没打算跟他追根究底,反倒是想起了另外一桩事,“王老头请我去他家,我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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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来,便推掉了。看来还是把话说早了,不如我跟他打个招呼,你同我一块过去?”
谢鸢能跟王凯成为发小,不是没有道理的。谢王两家一向交好,便是从谢岚这一辈开始。
谢岚跟王老爷子相识多年,既做过生意上的竞争对手,也做过合作伙伴。正所谓英雄惜英雄,久而久之,便成为了至交好友。曾有人开玩笑,劝谢岚再婚嫁到王家,却被谢岚大骂了一顿。
她说:“你眼里低俗,看见男女相处,就上赶着配对,却不知道有人追求的,根本就不是儿女之情。我谢岚要是真有爱人,那爱的也是生意场里打下的半壁江山。”
她言辞切切,一字一句,铿锵有力,说得对方羞愧不堪,此后便再没有人提起这事。
这回王凯表弟生日,也不是什么大事。王老爷子估计是想借着这次邀请,顺便跟老友叙叙旧。
谢鸢琢磨了一会儿,心想自己出院以后,有段时间没见王凯了,于是答应了下来:“我都听您的。”
谢岚见他没有意见,就喊来司机,开车前往王家。谢鸢待在后座,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左思右想,突然反应过来。
不对啊,王凯说他表弟下午办生日派对,晚上再办家宴。可现在时间还早着,自己跟奶奶过去,不是正好撞见王凯表弟的狐朋狗友了吗?说不定叶问雪也没走,万一误会自己是追着她来的怎么办?
在女尊国,因为疑心病重而监视妻君行踪,乃是大忌!
谢鸢赶忙拿出手机给叶问雪发消息解释,可是却一直没有收到回复。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他来到了王家,于是就有了现在的这一幕。
顾杰看见谢老夫人出面,吓得说不出话来。
他满脑子都在想,王老爷子和谢老夫人是什么时候过来的?自己的丑态,他们到底看到了多少?
王老爷子双眉紧缩,用拐杖敲了一下王皓轩的腿,呵斥道:“这点小事,闹来闹去的像什么样,尽在这里丢脸!”
王皓轩委屈巴巴地回答:“爷爷,又不是我在闹。”
王老爷子看着自己这傻孙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人是你喊过来的,不是你的问题,是谁的问题?交友不慎,等会再教训你。还不快把人都散了!”
他说出这话,就是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然细究起来,又得没完没了。
谁料叶问雪突然开口,指着顾杰说道:“现在还不行,要他道完歉才能散。”
王老爷子也没想到,区区一个不知名的小辈,竟敢顶撞自己的话。他皱了皱眉,正打算训斥,没想到身旁的谢岚却先一步开了口:“刚才的事,我们都看见了,确实是他有错在先,这歉该道。”
谢老太太都发话了,顾杰哪敢再逞强,连忙低头道歉:“对不起,我不该在这里闹事。”
叶问雪说:“不对。”
“哪里不对?”谢岚饶有趣味地望着她。
叶问雪回答:“他只向您道了闹事的歉,却没有道纠缠不清的歉,可见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错误。他该转过去,面对程嫣道歉。”
她态度不卑不亢,说话也有理有据,谢岚的眼里闪过几分欣赏之色:“小姑娘,你说得不错。”
顾杰只好老实转过去,面对着程嫣,认错道:“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来找你了。”
程嫣听到这声道歉,反而有些不知所措。她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能听到这么让人解气的话。要知道顾杰闹得最凶的时候,自家老姐出门,他都没道过歉。
叶问雪问:“你觉得怎么样?如果觉得他不够诚心,那就再来一遍。”
程嫣满是感激地望向她:“已经足够了。”
被顾杰纠缠这么久,程嫣早已疲惫不堪,只想着尽快做个了断,不想再过多牵扯。
其实叶问雪觉得这种程度的道歉还是轻了些,甚至算不上处罚。但她尊重程嫣的意见,也没有多说些什么。
这场派对闹剧,最终草草收场。叶问雪本想跟叶晨一块离开,但看着谢鸢欲言又止的表情,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这里人多眼杂,不适合长谈。她正犹豫着,谢岚突然走了过来,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她想也没想,回答道:“叶问雪。”
“叶问雪……”谢岚顿了一下,不动声色地看了谢鸢一眼,缓缓说道:“原来是叶家的小姑娘啊。”
站在一旁的程嫣愣了愣。她本来打算上前跟恩人搭话,要个联系方式,没想到被老太太截胡,还正好听到了恩人的姓名。
只不过,这名字好像怪耳熟的。
她往左看了看谢鸢,又往右看了看叶问雪。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前头吃两个的瓜,似乎都站在自己的面前。而且她还拉着叶问雪,聊了叶问雪本人的八卦。
天哪,夭寿了,她聊八卦,不小心舞到正主头上来了!
这一刻,程嫣恨不得直接找个地洞钻进去。
19. 家宴
“你就是那个叶问雪?”
王老爷子听见两人的对话,也来了兴致。
叶问雪不明白他的意思,倒是谢鸢先反应了过来。他扯了扯叶问雪的衣角,疯狂眨眼睛,用手势打暗号:王爷爷可能从我奶奶那里,听说了我们相亲的事情。
果然,下一秒,王老爷子便开口打趣道:“这是相中了?”
谢岚笑而不语。
谢鸢有些紧张,生怕叶问雪为难。他半开玩笑地求饶道:“王爷爷,您放过我吧。”
叶问雪却面不改色地回答道:“嗯,相中了。”
她这话如同闲庭信步,四两拨千斤,便将王老爷子揶揄的话语给推了回去。与其遮掩掩,不如大方得体,直接承认。更何况,她跟谢鸢早就约定好,装作相亲成功应付双方长辈。她在女尊国利用假成亲打发了不少人,对这事早已驾轻就熟。
王老爷子见她丝毫不露怯,甚至反客为主,不由得愣了一下,而后大笑道:“哈哈哈,小丫头不错,够坦荡!谢岚啊,让你家小子学着点,别脸皮那么薄。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可是做不成大事的。”
谢鸢从小被骂到大,这点批评在他听来不痛不痒,反而还有些高兴。他听见有人夸叶问雪,那可比有人夸自己还开心,点头赞同道:“您说得有道理。”
“可以,比以前虚心多了。”王老爷子听见他附和自己的观点,心里十分满意,转头问叶问雪,“小姑娘,四舍五入一下,你也算是谢家的人,留下来吃饭吧。”
气氛都烘托到这了,叶问雪知道现在自己再拒绝,难免有些不合时宜,于是从善如流道:“那我就叨扰了。”
“不叨扰,不叨扰。”王老爷子摆了摆手,随后转过身,板着脸吩咐王皓轩,“小崽子,还不快把这里吃剩的垃圾收拾掉。一小时内要是还没清理完,我就用拐杖打断你的腿!”
王皓轩:“…………”
您这变脸也太快了吧?不带这么双标的吧?
他还没来得及抒发内心的悲痛,王老爷子又补了一句:“不要光喊别人收拾,自己的事情自己干。你搞出来的事,自己要承担后果。”
王皓轩委屈,但王皓轩不敢说。他怕再多说几句,惩罚就不只是这些了。事已至此,他只好认命,老老实实跟佣人一起收拾垃圾。
当初派对办得有多盛大,现在收拾起来就有多狼狈。王皓轩打小养尊处优,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十指不沾阳春水,哪里干过这些家务活。没弄多久,就把自己折腾得腰酸背痛。
他左顾右盼,想着老爷子带其他人都去了正厅,根本管不着这里的事情,自己也没有必要再装样子,于是放下扫把,准备偷一会儿懒。结果屁股还没坐热,身后冷不丁冒出一个声音:“王爷爷喊我来监督你。”
王皓轩一惊,转过头,看见来者是谢鸢,这才松了口气。他拍了拍身旁的座位,嬉皮笑脸道:“嗐,我还以为是谁。谢哥,快来这边,正好一块坐着休息。”
在王皓轩的心中,他们半斤八两,都是富二代,谢鸢肯定站在自己这一边,不会真的来监督干活。
他揉了揉胳膊,摊在座位上,长舒一口气:“天哪,累死我了,这可真不是人干的事。”
“可有人就是这么做了一辈子。”谢鸢双手环抱,站在原地没动。
看着王皓轩这副怨声载道的模样,他忍不住在心底嘲笑道:“呵,才干这么活就累了,真应该送去女尊国好好历练历练。”
要知道在女尊国,男人可得承包所有的家务。不仅要一辈子洗碗做饭、打扫卫生,还要时刻保持笑容,给女人捶肩捏背。此外,还要拼命抽出时间,保养美丽的容颜,不然就会成为被嫌弃的黄脸男。
谢鸢至今都无法忘记,自己当初还叫做招妹的时候,女尊国父母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竟然是撮箕和扫帚!
他们美名其曰,有了新的撮箕和扫帚,他打扫卫生也会更方便。谢鸢当时很无语,方便个屁啊,难道他天生就喜欢干家务吗?给磨坊的驴,送上新的鞭子,它就要感恩戴德拼命干活吗?
谢鸢有些阴暗地想着,这种苦不能只有自己受。于是他伸出手,一把将座位上的王皓轩拉了起来,然后把扫把递了过去。
王皓轩有点懵,一头雾水地问道:“谢哥,你干什么?”
此时的谢鸢,总算恢复了往日的酷哥风范。他一抬眸,冷笑道:“来,打扫卫生。”
王皓轩不理解,恍恍惚惚地问道:“哥,你认真的?”
谢鸢微微颔首:“嗯,认真的。”
王皓轩不乐意了,将扫把丢到一边:“这活爱干谁干,反正我不干。”
谢鸢露出死亡微笑:“真不干?”
这一刻,王皓轩重新回想起五年前被谢鸢支配的恐惧。那时候的谢鸢,嚣张跋扈无人能敌,遭到挑衅以后,直接跟人干架。双双打进医院,肩并肩躺病床。
谢鸢负伤缝了好几针,对方也讨不到好。据说是被打到双手骨折,大半个月下不了床。总之就是一句话,这哥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作为叶晨的铁哥们,王皓轩深谙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道理,连忙认怂道:“我干,我干。”
谢鸢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开始做起了监工。可是没盯多久,他就有些看不下去了。哪有人扫地的时候,双手交叠着抓把手顶端啊?身体还朝后仰,这怎么使得上劲?
因为力度不够,还有些灰尘附着在地板上,完全没有扫掉。这根本是无效扫地!
曾经包揽过家务活的谢鸢,刻在骨子的家庭主夫属性大爆发,一把夺过王皓轩手里的扫把,教育道:“你看,要像这样,身体微微前倾,一手握住把柄,另一只手握在下面几厘米,手臂向下压。”
“地上有这种饮料污渍,先别急着拖,撒上一点食盐,再用抹布轻轻摩擦几下,就能轻松擦掉。也可以用温水加上食盐拖地,水分干得更快,不会刚拖完,就被路过的人踩上脚印。白醋去油污也很管用,不过气味有点大,我不推荐……”
王皓轩呆立在原地,听得一愣一愣的,张了张嘴,问道:“谢哥,你从哪里会的这些?”
谢鸢身体一僵,装出世外高人的模样,回答道:“这是基本常识。”
说完,他还砸了下舌,欲盖弥彰地嫌弃道:“啧啧啧,你这一看,就不干家务活。”
王皓轩被他说得怀疑人生。难道谢家有什么奇怪的豪门传统,继承人必须会干家务活?
有了谢鸢的指点和监督,再加上本来就有佣人在帮忙,场地很快就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王皓轩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望着自己的劳动成果,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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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拉了拉谢鸢的衣袖,邀功道:“怎么样,我干得不错吧?”
谢鸢用吾家有儿初长成的老父亲目光,欣慰地看着他,点了点头:“不错,劳动使你光荣,继续再接再厉!乖崽,你要做一个高尚的人,有道德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利于人民的人!”
听着他慷慨激扬的言说,王皓轩略带惶恐地后退了一步。
谢鸢见好就收,也没再继续开玩笑。他看了眼手表,说:“时间差不多了,你表哥刚给我发消息,说他已经到了。正厅的晚餐应该也准备好了,寿星你可以过去了。”
他的语气太过自然,以至于王皓轩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不对啊,这明明是自己家,为什么这人比自己还像主人?
王皓轩正纳闷着,突然听见了一阵悦耳的钢琴声。旋律轻快,节奏活泼,充满着轻松喜悦的氛围。他只知道好听,却听不出来是什么曲目。
谁料他的脚刚一迈进正厅,音乐猛地一转,变成了耳熟能详的旋律。这回他听懂了,是生日快乐歌。
只见王凯坐在钢琴前,一边谈一边唱:“happybirthdaytoyou,happybirthdaytoyou……”
一曲终了,王凯笑着站起身,摊开双手对他说道:“小轩,生日快乐!”
王皓轩有些感动,上前来了个拥抱。他这时才醒悟过来,原来是谢鸢跟表哥合起伙,给自己搞了这个惊喜。
“看到你们两兄弟感情好,我也就放心了。”王老爷子鼓了鼓掌,有些欣慰地感叹道。
“家和万事兴,是个好兆头。”谢岚点头表示认同,接着朝旁边看了一眼,“叶家的小姑娘,我听说你从小就学钢琴,要不要上去露一手?”
她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却在谢鸢的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
原本的叶问雪会不会弹钢琴,他不知道。但他知道,现在的叶问雪肯定不会弹钢琴,甚至可能连五线谱都看不懂。
俗话说得好,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作为女尊国赫赫有名的将军,叶问雪武艺高强,战斗力惊人,绝对让人佩服到五体投地。但这样的叶问雪,却有个微不足道的短板。那就是五音不全。
谢鸢待在她身边好几年,犹记得第一次听她弹琴的震撼。魔音贯耳,如同鬼哭狼嚎,险些把他给送走。
他心想,可能叶问雪的技能全点在武力值上了,以至于连弹琴都具有攻击力。所以,他势必要想办法把弹钢琴这事给圆过去。
此时此刻,叶问雪却想得更深一些。虽然谢岚面上不显,但她却能感觉到,这是一场针对自己的考验。
她在见谢岚的第一面,就知道这位老太太不简单。那种游刃有余的气质,并非一朝一夕可以形成,必定是经历过无数厮杀抉择,才会如此坦然自若。
可能是出于上位者的敏锐,也可能是习惯性的试探,谢岚应该是在怀疑自己,怀疑自己是不是真正的叶家千金。
她的性格转变如此巨大,就像是换了一个人,叶家人都并未怀疑,而这位老太太却通过三言两语,对自己设置了无形的审判。
这是她们的交锋,棋子已摆上桌面。剩下的就是双方的博弈。
叶问雪勾了勾唇,正要接下这一局,没想到谢鸢反而先急了。只见他站起身来,说道:“等等。”
20. 表演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谢鸢的身上。
谢鸢内心慌得一批,表面却稳如老狗。他定了定神,毛遂自荐道:“哈哈,正巧我最近学了点才艺,不如给大家表演一段。”
在场的王家人,基本都熟悉谢鸢原本的性格,听见他要主动表演,无一不感到惊奇。王老爷子也按耐不住好奇,问道:“那你说说看,要表演什么?”
谢鸢把目光投向老爷子身旁,雍容华贵的老妇人,笑道:“柳奶奶,我奶奶常跟我说,她这一辈里头,就数您最多才多艺。不仅棋下得好,连琴也弹得好听。不知道我今天能不能有这份荣幸,借您平时珍爱的古琴用一用?”
谢岚听见他的话,忍不住挑了挑眉。
柳兰亭则乐开了花,一脸慈祥地说道:“你这孩子,好久没见,小嘴比抹了蜜还甜。你都想用了,柳奶奶哪有不借你的道理?”
柳兰亭,王老爷子的妻子,出身书香门第,是那种骨子里透着古典气质的老太太。晚年除了养花种草,偶尔也会抚琴吟诗几首。
趁着她派人去取古琴的间隙,王凯凑过了来,小声问谢鸢:“你什么时候学的古琴,我怎么不知道?”
谢鸢淡然道:“这个你不用管,听着就好。”
王凯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但转念一想,反正搞砸了,丢脸的又不是自己。谢鸢本人都不在乎,自己在乎什么。于是王凯安心坐下,等着看接下来的好戏。
只见谢鸢接过古琴,微微低头,修长的手指拨弄琴弦,“铮”地一声,琴音如流水般倾泻而出。时而慷慨激扬,时而低沉婉转。
柳兰亭不由得瞪大双眼,不懂行道的人可能听不出来,但她专门进修过古琴,自然能听得出其中的功力深浅。
她原以为这孩子只是闹着玩的,没想到竟然是动真格。待谢鸢弹完,她忍不住惊叹连连:“好!实在是太好了!”
其他人也跟着鼓起掌来。
谢鸢的心思却不在这里。他望了望叶问雪的方向,暗自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自己在青楼苦练的琴艺,竟然阴差阳错地用在了这种场合。只要能帮叶问雪解围,这琴也不算白学。
可惜他高兴得太早,还没来得及坐下,谢岚便开口道:“这俩孩子有主意,一个弹古琴,一个弹钢琴,正好中西合璧。叶家姑娘,你说是不是?”
叶问雪抬起头,似笑非笑地回答道:“您说的是。”
她听懂了谢岚的暗示,看来今天是无论如何,都躲不开这一遭了。
谢鸢慌了神,喊道:“奶奶,您……”
叶问雪在桌子底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
谢鸢咽下后半句话,安静了下来。他转头去看叶问雪,只见她神情从容,似乎已经有了把握。
那双平静的眼眸,仿佛在说:剩下的交给我吧。
谢鸢可以清楚地看见她的眼里,正倒映着自己的影子。不知不觉间,内心深处的不安逐渐被驱散。他点了点头,后退一步,为叶问雪让出了道路。
叶问雪走上前来,不徐不疾地说道:“刚才两位的精彩表演,足够平心静气。不如我表演个动,正好来个动静结合。”
王老爷子问:“怎么个动静结合法?”
叶问雪没说话,转而望向正厅的墙壁。雪白的墙壁上正挂着一幅字画。笔力凝重雄健,气势纵横,如五岳之不可撼。章法参差错落,如行云之流水。
王老爷子问:“怎么,你想画画还是写字?”
叶问雪摇头,指了指字画的下方:“都不是。字画都不算动,我想要那个。”
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才意识到她说的是字画下面的雕花木桌。准确来说,是桌面呈放着的那柄镇宅宝剑。
刚走进正厅的时候,叶问雪就注意到了这把剑。作为一个曾经的武器痴,她只需几眼的功夫,便看出这剑价值不菲。剑鞘用的是紫檀木,剑柄刻有貔貅和铜钱图案,泛着黄铜色的暗光。
外形尚且如此,更何况内里的剑刃。叶问雪光是想象一下,就忍不住心痒难耐。表演才艺只是顺水推舟,其实她的真正目的,是想用一下这把剑。
王老爷子还以为她在说笑,摆了摆手,劝道:“小丫头,你可要想清楚。这柄剑,是货真价实的古董,足足有五斤重。我当然愿意给你用,但你未必用得了。”
叶问雪却毫无畏惧:“只要您敢借,我就敢用。”
“好,有胆气。”王老爷子一拍大腿,同意道,“你尽管用,只是我丑话说在前头,要是这剑伤到了你,老头子我可不负责任。”
“无妨。”叶问雪点了点头,又走到谢岚的面前,“除了剑,我还想借您的孙子一用。”
谢岚意味深长地望着她:“我跟王老一样的意思,你尽管用。”
谢鸢指了指自己:“啊?”
他不明白这两人为什么突然就达成了共识,莫名其妙把自己给借走了。他歪了歪脑袋,不确定地问道:“借我?”
叶问雪凑到他的身边,耳语道:“弹一首气势恢宏的曲子,其余的由你自由发挥。”
谢鸢脑袋转得飞起,很快就领会了她的意思,连忙点头道:“我明白了。”
两人各就各位,一个站着举剑,一个坐着抚琴。
琴弦声起,长剑出鞘。叶问雪挽了个剑花,随着节奏韵律起舞。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一招一式,与其说是舞蹈,不如说是剑术。
只见她双脚蹬地,半空旋身。手臂挥动,白刃一闪,如同飞燕掠过地面。
在即将触地的时刻,她又突然来了个下腰。再一起身,剑气如虹,直指云霄。剑尖划破空气,透出一股凌冽的寒风。
在女尊国,谢鸢曾无数次目睹叶问雪练剑的身姿,叶问雪也常常听谢鸢抚琴。他们虽然没有刻意练习过,但早已将对方的习惯烂熟于心。只需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彼此的意图。
谢鸢配合她的动作,手指快速拨弄着琴弦。正如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而叶问雪有意踩着节拍,剑尖时而低垂,时而高举,时而快如闪电,时而缓慢如云。
他身姿如松,而她剑光如雪。仅仅两人,便舞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一曲终了,厅堂鸦雀无声,众人屏住呼吸,久久无法回神。过了片刻,才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好!真好!”王老爷子猛地拍手,手掌都拍红了,“真是后生可畏啊!”
柳兰亭也感叹道:“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我本来已经琴声够出彩了,没想到这剑舞更是精彩绝伦。”
王夫人,也就是王皓轩的妈妈,也忍不住开口道:“皓轩,还不多跟别人学着点,别整天玩你那破游戏。”
王皓轩:“?”
啊不是,夸人就夸人,为什么要拉踩啊?
他觉得很委屈,明明都是富二代,他们居然不直接躺平,非要背着自己偷偷卷才艺!
不同于其他人的赞叹,谢岚什么话也没说。她的脸上浮现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接着微微颔首,也算表示了认可。
谢鸢长舒一口气,抹了抹额头渗出的细汗。为了配合叶问雪的招式力度,他可是使出了看家的本领。如今看来,应该还算不错。
“辛苦了。”叶问雪将剑放回原处,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后走到餐桌旁坐下。
谢鸢顿时心花怒放,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准备入座。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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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悲伤地发现,叶问雪身旁的座位已经有人了。
他死死盯着王皓轩,疯狂暗示:“咳咳,咳咳。”
可惜王皓轩是个榆木脑袋,根本没有明白他的意思,还在那感叹道:“谢哥,难道你因为太馋,被口水呛着了?别坐下吃,别客气。”
谢鸢:“…………”
他脑袋的小人又聚到了一起,召开十万火急的会议。
1号小人说:“要不直接说出来,让这家伙换个座位?”
2号小人吐槽道:“这怎么能成,人家王皓轩生日,你俩搁这又唱又跳的。抢走别人风头不说,总不能还让寿星给你让位置吧,你良心痛不痛啊?”
3号小人撇了撇嘴:“不行,这一码归一码。我就是要坐在这里!”
4号小人推了一下眼睛,劝说道:“这里是王家,做事要体面,别斤斤计较了。”
5号小人露出一副天塌了的表情,泪汪汪地说道:“呜呜,可是……他怎么能坐我的位置?完了,问雪要移情别恋了……我就知道,她根本就不喜欢我……她都不在乎!”
6号小人恨铁不成钢地骂道:“够了,别哭哭啼啼的,尽摆出这种冷宫弃夫的丢人模样!咱们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谢鸢不露声色地坐了下来,跟叶问雪隔着一个座位,中间插了个王皓轩。他带着浓浓的怨气,抬起腿来,踩了王皓轩一脚。
“啊。”王皓轩吃痛,抬起头看他。
谢鸢若无其事地吃着饭菜,仿佛一切只是意外。王皓轩挠了挠脑袋,以为是不小心碰到的,于是低下头继续干饭。
没想到还没吃几口,脚尖又被踩了一下。王皓轩倒抽吸一口冷气:“嘶——”
好家伙,这货绝对是故意的!
他忍不住质问道:“你干嘛?”
谢鸢啃了一块排骨,后槽牙嚼得咔呲咔呲响,回答道:“没干嘛。”
“你居然不承认!”王皓轩气急败坏地嘀咕了一句,却又有些无可奈何。
他不敢真的招惹谢鸢,但也不想吃这个哑巴亏。想到谢鸢跟叶问雪的那层关系,他灵机一动,戳了戳旁边的人:“叶姐,你管管谢哥,他故意踩我脚。都多大人了,居然这么幼稚!”
谢鸢:“!”
这人居然不讲武德,有本事就直接刚啊,怎么可以打小报告?!
他不想自己苦心经营的贤夫形象,就这样毁于一旦。在叶问雪的眼里,他可是温柔体贴的小娇夫,绝对不能做出这种幼稚粗鲁的行径。
谢鸢决定见招拆招。他低下头,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期期艾艾地说道:“问雪,我没有……你相信我……”
说完,他在桌底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眼里迅速泛出泪光,仿佛有千万般的委屈,却无人可以诉说。
这一套丝滑的连招,把王皓轩给看懵了。
不是,哥们,你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
按照谢鸢以前的性格,不应该暴跳如雷,揪着他的领子,化身超级暴暴龙,给他来上一拳吗?
王皓轩正怀疑着人生,心想谢鸢可能真的变了。然后就看见谢鸢转过头,背对着叶问雪,以刁钻的角度,对自己露出了死亡微笑。
王皓轩:“……”
这眼神威胁,果然还是他熟悉的谢哥。
他再一眨眼,又看见谢鸢眼泪汪汪地望着叶问雪:“对不起,我不该打扰你们吃饭,一切都是我的错……”
王皓轩在短短的几分钟内,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翻脸比翻书还快。谢鸢竟然没有任何过渡,直接从恐吓威胁的法制频道,跳到了恨海情天的琼瑶苦情剧。
这是天赋型选手,世界欠他一个奥斯卡小金人。
21. 装绿茶
王皓轩默默闭上嘴,看着谢鸢一个人在那现场飙戏。
“停。”叶问雪做了个打住的手势,缓缓说道,“吃饭要紧,你俩都别闹了。”
她本来想一碗水端平的,但看见谢鸢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又忍不住心软。于是扯了张纸巾,越过王皓轩,递到谢鸢面前,哄道:“今天是他生日,听话,我们让着他一点。”
“嗯。”谢鸢美滋滋地接过纸巾,小媳妇似地点了点头。
王皓轩看了看左边的谢鸢,又看了看右边的叶问雪,感觉自己真是多余在这里。他不应该在这里,他应该在车底。
这搁古装剧里头,谢鸢高低得是个蛊惑人心、颠倒黑白的男宠,叶问雪就是女版的商纣王。至于自己,就是那被诬陷的忠臣。
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憋着满肚子的话,想要找人倾诉,奈何关系最好的表哥坐在老远的位置,隔着好几个人,根本说不上话。
他只好用手机击鼓鸣冤:【哥,谢鸢他装绿茶。】
【王凯:?】
【王凯:你说谁?谢鸢?】
【王凯:你说的是不是喝的那个绿茶?】
王皓轩继续控诉道:【哥,你别不信,谢鸢他真的在故意装柔弱】
【王凯:轩啊,我知道你过生日,爷爷刚才说你,让你委屈了,但胡言乱语也得有个度】
【王凯:我跟谢鸢认识这么久,从来没见过他向谁示弱,他要是会装柔弱,我都能把你新买的键盘给生吞了】
【王凯:不聊了哈,爷爷要是看到我吃饭低头玩手机,该骂我了】
王皓轩有些生气,觉得自己真是百口莫辩。他把王凯这话截图保存了下来,在心底暗暗发誓:你可等着吧,总有一天你看清了谢鸢的真面目,绝对要吃键盘!
总之,这顿晚宴,众人吃的各有各的感受。
临走的时候,叶问雪跟王家的长辈一一告别,接着走到王皓轩的面前,说道:“今天多谢款待,日后若是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看她说得这么诚恳,王皓轩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没事,我爷爷常说,多个朋友就多条出路。咱俩现在也算朋友了吧,这些招待都是应该的。”
叶问雪回过头,瞥了一眼不远处的谢鸢,压低声音道:“还有,我想替谢鸢说一句抱歉。”
王皓轩听到这话,瞬间瞪大双眼:“你……”
叶问雪眨了眨眼,表情没有变化,竖起手指道:“嘘。”
王皓轩的大脑有些混乱,难道从始至终她都知道谢鸢踩自己脚的事,所以才特意过来道歉?
原本的委屈早就被忘到了九霄云外,此时他的好奇心大涨,正想开口多问几句,但叶问雪已经转身离去,只给他留下了一个高深莫测的背影。
王皓轩忍不住咂舌。他现在倒有些可怜谢鸢了。
他原以为自己在第一层,回头才发现谢鸢在第二层,而叶问雪这波竟然是在大气层!
此时,被蒙在鼓里的谢鸢,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还在跟叶问雪搭话:“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叶问雪摇了摇头,“时候也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
谢鸢却不放心:“还是让我送……”
“他说得对。”一道低沉而平缓的声音传来。
叶问雪回过头,看见谢岚正站在自己的身后。
“反正他回去也是闲着,不如让他送你回去。”谢岚望着她的双眼,眉头微微放松,神情透着几分温和。
叶问雪明白了话里的意思。这是对自己的认可。
她想了想,也没再推辞,只是道:“下次见面的时候,我更希望您叫我叶问雪,而不是叶家的小姑娘。”
谢岚愣了愣,原本紧绷的脸上,竟然露出了笑容。那双苍老的眼眸里,绽放出明亮的神采:“好,叶问雪,我记住了。”
夜色渐沉,晚风习习。路灯泛着昏黄的光,将枝头树叶层层晕染,勾勒出朦胧的轮廓。谢鸢把车停靠在路边,望着叶问雪的家门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叶问雪等了一会儿,见他还不说话,故意道:“那我回去了。”
“哎,等等。”谢鸢去拉她的衣袖,“那个,我奶奶……她今天不是故意为难你。她、她就是……”
说到一半,连他自己也觉得这话牵强,于是改口道:“你不介意吧?”
“我不介意。”叶问雪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话给说开。她郑重其事地说道:“谢鸢,其实很多时候,你不需要看我的脸色。”
谢鸢有些错愕。他不明白为什么话题就转到了这里。
“为什么这么说?”
他开始变得紧张起来,在脑袋里快速回顾自己做过的事情,到底是什么让叶问雪产生了这种印象。是他太过谨慎,表现得不够大方得体,给她丢脸了吗?
看他还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叶问雪叹了口气,和盘托出道:“其实我知道你……”
谁料她的话还没说完,旁边的雕花铁门突然有了动静。叶振生冲了出来,喊道:“好啊,叶问雪,这个点都不知道回家,原来是在外面跟臭小子鬼混!”
“我听你妈说,你不愿意去相亲,是有男朋友了。”他说着去扯谢鸢的胳膊,气势汹汹道,“我倒要看看,他长什么模样,把你给迷得七荤八素……”
等看清了对方的脸,他自动消音了几秒,连忙改口道:“哈哈,原来是谢鸢啊,你们不是上午见过了吗,怎么过来都不给叔叔提前说一声。”
谢鸢忍不住蹙眉。他总觉得刚才叶振生对叶问雪的态度,不像是对亲生女儿,反倒像是领导对下属的呵斥。不过他转念一想,以前自己在外面胡吃海喝的时候,父亲也没什么好脸色。
他不清楚叶家的情况,于是维持表面的礼貌,回答道:“叔叔,上午我跟问雪聊得很投机,下午正巧有事遇见了,一块吃了顿晚饭。问雪她很好,您可能误会了。”
谢鸢这话说得委婉,明里暗里都是帮叶问雪出头。
叶振生最近在跟谢家谈一笔生意,项目还不知道能不能拿下来,因此对他也很客气:“叔叔没别的意思,关心则乱,刚才是有点太着急了。看到你们年轻人感情好,我就放心了,要不要进去坐坐?”
谢鸢下意识去看叶问雪的表情,见她微微摇头,于是拒绝道:“不了,叔叔,已经很晚了,我就不叨扰了。”
叶振生也就是表面客套一下,没打算真的挽留。等谢鸢把车开走,他瞥了叶问雪一眼,扬着脖子说道:“没想到你还是有点用嘛。”
看谢家少爷刚才的态度,还亲自把人给送回来,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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歪到这么晚,看来这次的相亲是稳了。
叶问雪却不想搭理他,这种把女儿当工具使用的父亲,有还不如没有。
她直接略过叶振生,朝别墅里走去。客厅里灯火通明,柳艳倚在沙发上涂指甲油,叶晨则两手放在膝盖上看电视,眼睛时不时地朝门外瞟。
看着叶问雪回来,他肉眼可见地抖了一下,接着心虚地移开目光,低头看着地面,仿佛要把瓷砖给盯出个窟窿。
叶问雪都不用细想,就大概猜到在自己回来前,这里肯定又上演了一出大戏。至于这戏的具体内容,她并不感兴趣。
“哎,小雪回来了?”柳艳吹了吹自己的红色指甲油,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叶问雪今天经历了太多事,没心思再跟她折腾,于是径直向楼上走去。
柳艳见自己完全被忽视,心中有些气恼,怪道:“你这孩子,怎么……”
叶振生却一改往日的阴沉,摆了摆手,和颜悦色道:“算了算了,她相亲累了,由着她去吧。”
“相亲成了?”柳艳眉头微蹙,眼底浮出几分惊讶,附和道,“那是该累了,早点休息也好,也好。”
末了,她把叶晨拽到一边,揪着他的耳朵,小声骂道:“嗐,你这小兔崽子,叶问雪相亲成了,你怎么不早说?害得我刚才白白闹了一通,全变成了瞎拱火。”
叶晨捂着自己的耳朵,委屈道:“不是,我也不知道他俩成了啊。就算我知道,您也没给机会让我说啊。”
他只知道叶问雪大闹派对以后,被谢家老夫人喊住,跟王老爷子简单聊了几句,然后就留在了王家。他甚至都没看见叶问雪跟谢鸢说话,就被催着走了。
回家以后,他不想被老妈知道自己去派对的事,于是一直待在房间里没露面。
等后面出来的时候,才知道老妈又说了叶问雪的坏话。而刚巧不巧,叶振生透过落地玻璃窗,正好看见叶问雪在家门口,跟某个男的聊天。于是就发生了后面的事情。
所有的事都发生得很快,他甚至没有插嘴的余地。
叶晨感觉自己仿佛站在天平的中央,反复左右摇摆,一边是亲生母亲,一边是叶问雪。
他咬了咬唇,先安抚住柳艳的情绪:“妈,反正相亲成了,正好按照你的想法来,不是挺好的嘛?”
“哼,也就这件事稍微顺心点。”柳艳心情不算太糟,这一茬也就过去了。
叶晨这才放下心来,借口回房睡觉,接着溜上楼,敲响了叶问雪的房门。
等开了门,他一时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过了好一会儿,才支支吾吾道:“那个,叶问雪,你不怪我吧?”
“怪你什么?”
“怪我没给他们解释,你是去王家吃饭,不是在外面鬼混。我没想害你被骂,我只是怕被老妈知道,我没去老爸的公司实习,还跑去参加王皓轩的派对。”
叶问雪回答:“没什么可怪的,是我先答应跟你去派对,我自己的选择,无需你承担。”
听见她这豪迈大气的发言,叶晨不由得怔住。原来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没想到叶问雪非但不生气,还完全不在乎这事。
他还没来得及发出感叹,接着便听叶问雪说道:“更何况,我早已打算搬出去住,这里的事情自然也就跟我无关了。”
22. 健身房
“什么,搬出去?搬哪去?”叶晨瞪大双眼,忍不住追问道。
“学校。”叶问雪不咸不淡地回答,“以前我是因为养病退学在家,如今我身体早已恢复了健康,自然也该去了。”
在网络迅猛发展的时代背景下,短视频平台如雨后春笋般层出不穷,但尚未未形成大平台垄断,目前算得上是蓝海市场。而谢氏集团作为一所互联网公司,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按理来说,这种公司的继承人,大多都是学习管理之类的专业。但柳艳显然不可能允许叶问雪走这条路,于是在当年填志愿的时候,极力怂恿原主按照自己的兴趣报考专业。
那时候的原主还没有看破后妈的心思,满心欢喜以为自己得到了支持和认可。她对大学的专业一知半解,凭着自己的主观想法,便去读了历史专业。
等到了大学才知道,真正学习的内容,跟她想象的截然不同。后来转专业失败,她只能勉强自己继续学下去,但学得不大开心。再加上家里不太平,父女矛盾因为各种原因而激化,她的精神状态才每况愈下。
叶问雪仔细思考过,既然这个世界讲究资历和学历,不如徐徐图之。先替原主完成学业,再进一步安身立业。
她这话说得有理有据,叶晨也没办法反驳。他只是觉得有点失落,本来以为能稍微修复下亲情,可到头来也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他支支吾吾地说道:“倒也不用那么急着搬出去,反正现在还是暑假,离开学还有十多天。那个,你要是真走了,还会联系我吗?”
叶问雪觉得有些奇怪:“你不是加了我手机好友吗?为什么不能联系?”
言下之意就是,有事当然可以联系。叶晨心里头泛出一丝喜悦,忙不迭点头。
打发走叶晨,叶问雪想到今日的锻炼还没完成,于是临时起意,决定睡前再来一百个俯卧撑和两百个仰卧起坐。
整套动作完成下来,额头冒出些虚汗。她不由得在心中感慨,想要回到自己的巅峰时期,还是需要加大强度。
去浴室简单冲了个澡,再扯下毛巾,随手擦几下头。她正吹着头发,手机窗口又弹出来新的消息。
【少女闰土: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验证消息:女神,我是程嫣!我通过一个熟人她妈妈的小姨的二姑母的女儿的堂姐,终于问到了你的微信,可以加个好友嘛?】
这股扑面而来的活泼气息,确实是程嫣无疑。叶问雪想也没想,就通过了好友申请。
对面迅速发来消息:【女神,晚上好!(小狗递花.jpg)】
叶问雪有些奇怪:【女神?】
【少女闰土:嘿嘿,您帮了我大忙,可不就是女神嘛】
【少女闰土:女神这么晚还没睡,在干什么哇?】
叶问雪如实回答:【锻炼身体】
【少女闰土:!】
【少女闰土:如此惊人的自律能力,恐怖如斯,难怪顾杰那家伙几下就被您撂倒了】
【叶问雪:不必如此客气】
【少女闰土:好嘞,叶姐,话说我姐也喜欢运动,经常去健身房锻炼身体,感觉你俩应该很有共同话题(小狗沉思.jpg)】
【叶问雪:健身房?】
【少女闰土:叶姐你感兴趣嘛?我姐以前喊我跟她去过几次,不过我懒,后面就没去了,年卡还没用完】
【少女闰土:叶姐你要是想去,尽管报我电话号码,用我的会员卡就行】
【叶问雪:好,谢谢】
没想到瞌睡来了正好有人递枕头,她正想加强锻炼,程嫣这就提供了机会。
次日一早,她就按照程嫣提供的地址找了过去。
前台店员是个年轻的小姑娘,扎着个干净利落的马尾,低头认真整理着资料,听见客人的脚步声,立刻仰面微笑道:“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叶问雪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然后报了程嫣的名字和电话。
店员回答道:“我们这里的普通卡一般不可转让他人使用,但程小姐办理的是会员年卡,有一次转让机会,确定转让以后就不可以再修改了。您可以先到我们店内参观,如果觉得满意的话,再进行登记转让手续。当然,如果您信任本店的服务,也可以直接办理手续。”
叶问雪想了想,觉得还是先参观一下比较稳妥:“我先看看吧。”
“好的。”店员小姑娘跟同事对接完毕,留了个人在前台接待,然后用工作卡一刷,推开玻璃大门,做了个请进的手势,“请往这边来。”
她不徐不疾地介绍道:“我们这里有很多区域,分别是有氧运动区、固定器材区、力量区。配备有跑步机、登山机、深蹲架、拉伸架、哑铃等各种器材,您可以根据自己的需求挑选。”
“考虑到楼板承重以及器械对地板的冲击,我们在地面都铺贴了缓冲地胶,安全方面您大可以放心。另外,我们贴了大面积的墙面镜,方便会员及时纠正动作。”
叶问雪看见感兴趣的器材,都会问下使用方法,店员也都耐心地一一说明。主要区域逛完以后,她继续介绍道:“这边是会员休息区,有沙发座椅可以小憩,免费供应矿泉水和各类运动饮料。”
“那边是洗浴间,左边是男士使用,右边是女士使用,隔间充足,客流量大的时候也不用排队等候。里面每日都有专人打扫消毒,免费提供运动装配和崭新的换洗衣物,卫生安全绝对有保障。”
叶问雪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余光却瞟到了一个分隔的玻璃房间。里面有个女人正在打电话,隐隐约约能听见说话声:“我再说最后一遍,他不能去这个岗位。爸,你要是让他空降到我们公司高层,这让那些辛苦打拼上来的人怎么想?”
女人留着一头干练的齐耳短发,发尾微微打湿,脸颊仍挂着汗珠,显然刚才还在运动。她的头颅高高扬起,流畅的下颌线延伸至耳垂。
她将手机贴在耳旁,振振有词地说道:“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别说他是我弟,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会答应。”
对面的男声反驳:“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弟……”
可惜他的话还没说话,就被毫不留情地挂断了。
女人靠着玻璃门,摸了摸裤兜,掏出烟盒,用食指和无名指随意夹出一根烟。她叼着烟嘴,按下打火机,火焰跳跃片刻,又很快熄灭。
只剩烟头冒着几点火星,随着呼吸若隐若现。
她半眯着眼,张了张唇,吐出一圈圈白烟。原本紧缩的眉头,也逐渐舒展开来。微微偏过头,再一睁眼,刚好对上叶问雪的视线。
女人没有说话,只是挑了挑眉,眼神似乎在询问她为什么要盯着自己。
叶问雪隔着一段距离,指了指她的手。
女人低头一看,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半截烟头快要燃尽,即将掉落下来。她漫不经心地伸手,将烟灰抖落到身旁的垃圾桶,接着耸了耸肩,朝叶问雪自来熟地挥了挥手。
她没有发出声音,嘴唇无声吐出两个字:谢了。
叶问雪突然觉得这人很有意思。她问旁边的店员:“那个玻璃房是什么地方?”
店员回答:“那里是吸烟室。我们店内禁止吸烟,但个别客户有吸烟的习惯,所以单独设立了这个区域。到这里为止,所有的区域都参观完了,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您可以去前台办理登记手续,以后直接刷卡就可以进来了。”
叶问雪觉得这里的设施都很齐全,店员的服务态度也很好,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地方。非要说的话,就是刚才路过有氧运动区的时候,有个男的一直盯着自己。
此时正值周末,健身房里的人比较多。参观的时候,偶尔有人投来几道视线,其实也无关紧要。但只有这个男人让叶问雪极其不爽。
那模样就像是宰猪场的肉贩子,正在掂量着猪肉的几斤几两,油腻腻的目光看得人浑身不适。
她有意忽略这道视线,准备去前台登记。没想到往回走的时候,男人正好从跑步机下来,故作不经意地撩起刘海,接着掀起衣服擦汗,露出腹部的肌肉。
他特意把动作放缓,摆了个自以为帅气的姿势。眼睛时不时朝旁边瞟,恨不得直接将腹肌怼到叶问雪的脸上。
店员默默把头扭向一边,假装什么也没有看见。
男人的本意是展现自己的雄性气概,想要以此吸引叶问雪的注意。然而,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女尊国人,叶问雪完全曲解了他的意思。
她觉得这人在挑衅。
他在嘲笑她没有腹肌。
叶问雪忍不住皱眉,嫌弃道:“当众掀衣服,坦胸漏乳,真是不知检点。”
店员没料到她是这个反应:“啊,什么?”
“没什么,我们走吧。”叶问雪视若无睹,径直从旁边走了过去,仿佛只要多看一眼,就会脏了她的眼睛。
店员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一路小跑才追上她的步伐。
叶问雪察觉到不妥,于是放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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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等身后的人彻底跟了上来,才轻描淡写地劝道:“你身子骨太弱了,要多健身。”
店员:“……好的。”
她赶忙到前台坐下,拿出表格信息给叶问雪填,生怕待会这人就反过来推荐自己办健身卡了。
叶问雪拿起笔,认真阅读着表格里的注意事项。店员在旁边进行说明:“程小姐的会员年卡里并不包含私教课,刚才参观的时候,您似乎对健身器材的使用并不熟悉。如果单独使用器材,容易产生肌肉拉伤等问题。我这边呢,建议您再加报一个私教课,可以根据您的具体情况,进行一对一的定制教学,也可以最高效地利用好您的健身时间。”
听见这话,叶问雪忍不住抬起头,看多了店员一眼。
这个女孩虽然年轻,但思维逻辑严密,吐字清晰,接人待物也很不错。先是主动带她参观,摸清自己的具体情况,在借此机会进针对性的推销,甚至连推销的内容都说到了她在意的点上。
她想了想,点头道:“可以,那我报个私教课吧。”
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美女,我也算是私教。你别花那冤枉钱,我免费教你,怎么样?”
叶问雪回过头,说话的正是刚才的腹肌男。
真是跟苍蝇似的阴魂不散。
她眉头紧锁,拒绝道:“不用了。”
腹肌男却不死心,直接凑了过来,靠着叶问雪的耳朵,挤出所谓的气泡音:“美女,过了我这一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叶问雪态度强硬,又重复一遍:“我说,不用了。”
眼看着气氛变得有些尴尬,店员连忙出来打圆场,笑道:“哈哈哈,张副经理真是幽默,您可是大忙人,怎么能来干私教呢?董事长要是知道了,该骂我了。”
腹肌男却听出了别的意思,不开心道:“你们一个个的,就知道拿我爸来压我。这里不过是连锁店里的一家小分店,他天高皇帝远,根本管不着,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担着!”
店员左右为难,张宇虽然只是个挂名的副经理,但到底是个有背景的人,自己根本得罪不起。
张宇见她不吭声,气焰更加嚣张,转过头对叶问雪邪魅一笑:“美女,再考虑一下呗?”
叶问雪生平第一次遭这种罪。在女尊国,从来没有人胆敢用这种露骨的目光凝视她。
她这片刻的无语,让张宇更加得寸进尺。他的手晃了晃,揽上叶问雪的腰,甚至开始开始朝下移动。然而,还没来得及动,就被咔嚓一声,给掰了个透心凉。
“啊啊啊啊啊!”张宇发出一声尖锐爆鸣。
他整张脸痛得变了形,挤出支离破碎的几个字:“你、你……”
叶问雪说:“你什么?”
他呲牙裂嘴,浑身颤抖道:“我、我……”
叶问雪说:“我什么?”
张宇磕磕绊绊,总算说完了后半句:“……我绝对、绝对骨折了。”
“你说完了。”叶问雪平静道,“那现在该我说了。刚才哪只手先碰的我,左手?”
她说着拽出张宇的左手,使劲一折,接着传来关节错位的声音。
“啊啊啊,不是,我没有!”张宇发出凄厉的哀嚎,却依然在嘴硬。
“哦,我明白了,不是左手,那就是右手。”
叶问雪用最淡然的表情,说出了最恐怖的话。她拽出张宇的右手,又是猛地一折。
张宇声嘶力竭道:“啊啊啊不是右手!”
他本来想说是左手,可惜还没来及说完,就被叶问雪堵了回去。
“既然不是左手,也不是右手,那就是两只手都有了。”
话音刚落,叶问雪捏住肿得像猪蹄的手,再一使劲。
“啊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响彻云霄。
在场的人全都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过了半响,张宇终于从剧痛中缓了过来。他额头冒着冷汗,浑身脱力,颤颤巍巍道:“你这个颠婆,我、我要报警……”
此话一出,围观群众的脸色都变得严肃起来。店员有些担心地看向叶问雪,心想这事虽然张宇不占理,但是叶小姐先动的手。要是真闹起来,叶小姐怕是要吃亏。
在这焦灼的时刻,人群中突然冒出个声音:“报什么警?要报警,正好调监控,把你前段时间骚扰的女客人,也一块报个警吧。”
叶问雪转过头一看,帮自己说话的,正是先前打电话的那个短发女人。
23. 下跪
“不就是摸两下,多大点事,至于吗?”
张宇慌了神,梗着脖子,给自己找借口开脱。
“事情大不大,你说了不算,警察说的才算。”女人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从兜里掏出手机,“来,你不是要报警吗?赶快报啊。”
等手机真的怼到面前,张宇突然反而怂了。
他本来就是因为在总店捅了篓子,才被派到分店做事。如果不出这档子事,靠着自己老爸的那层关系,再过几个月,他又可以回总店继续潇洒。
要是现在真报了警,调查起最近的监控,他又要增加很多麻烦事。万一老爸来局子捞人的时候,警察把前因后果那么一说。老爸知道他不仅没有反省,还弄出新的问题,那他就完蛋了。
张宇把手机推了回去,开始转移话题:“你谁啊?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叫程清歌。这事也确实跟我没关系,我经常在这里健身,看见过你好几次。你只要不骚扰到我头上,我也不想淌这一趟浑水。”
程清歌双手环抱,冷冷地说道:“本来是这样的,但今天好巧不巧,我心情不是很好,你正好撞枪口上了。”
张宇觉得自己很倒霉,出门忘看黄历,遇见的都是些女疯子,完全讲不通道理。他皱了皱眉,对叶问雪说道:“今天的事就算了,我不计较,你赔我医药费就行。”
他的双手耷拉着,仿佛一坨烂肉,没骨头似的,垂在手腕处,显然是脱臼了。
“医药费,没必要。”叶问雪说完,扯过他的胳膊,又是一顿掰扯。
只听得“咔嚓咔嚓”两下,骨头关节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张宇的嘴里再次发出惊天动地的土拨鼠咆哮:“啊啊啊啊!!!”
等他叫唤完,叶问雪平静地宣布道:“好了,都给你接回去了。”
她最开始动手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退路。没有真的弄裂骨头,只是将手腕搞脱臼。这样既能让对方感受到痛苦,又方便后面复位。
这一顿操作猛如虎,直接把旁边的店员都看呆了。她忍不住感叹道:“天哪。”
程清歌甚至鼓起掌来:“妙手回春啊,大夫。”
张宇又气又恼,但是又不敢发作,于是将矛头对准了刚才惊叹的店员:“你在这里天哪什么,店里难道是白给你发工资的?有人在这里闹事,竟然不上来管管,还在这里傻站着!”
店员被吼得抖了一下,连忙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张宇看着她这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心里总算舒坦了一些,觉得自己找回了男人的面子。他充满恶意地说道:“光说对不起又什么用,我们店里不需要你这样的废物,你被开除了!”
他这话一说出口,店员的脸色瞬间变了。
她完全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
“张、张副经理,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家里情况特殊,妹妹还在读高中,爸爸前几个月在工地做事被砸伤了腿,现在还在医院躺着。我妈身体也不好,她是个家庭主妇,我家目前的经济来源只有我……我要是丢了这份工作,全家都活不下去了……”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脸颊也变得苍白,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上下嘴唇紧咬着。几乎是强忍着委屈,才没有哭出声来。
张宇就喜欢看这种表情。他甚至希望能哭得再动人一些,最好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模样。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嘴角露出一抹坏笑,指了指脚下的地板,“那好吧,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愿意在这里下跪,我就不开除你。”
店员有些犹豫:“我、我……”
张宇催促道:“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开始倒计时了哦。五、四、三、二……”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施加紧迫感。店员一咬牙,正要跪下去,叶问雪伸手扶住了她:“等等。”
张宇好不容易找回点场子,见她伸手阻拦,顿时就不乐意了:“我教训自家的员工,你在这里插什么手?”
叶问雪回答:“你刚才不是把她解雇了吗?她现在不是你的员工,我当然可以插手。”
张宇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他本来就是借题发挥,教训不了叶问雪,所以拿旁边的店员开涮,以泄自己心头之愤。没想到这人真是没完没了。
叶问雪没理他,反而转过身对店员说道:“女人膝下有黄金,不可以轻易下跪,知道吗?”
店员懵里懵懂地点了点头:“……好的。”
叶问雪扫了一眼她胸前别着的员工名牌,缓缓说道:“你是叫卢晓,对吗?”
店员一头雾水,继续点头:“是的。”
叶问雪说:“好,卢晓,你被雇佣了。只要今天你答应,以后就可以在我手下办事。”
幸福来得太突然,卢晓难以置信:“啊?”
她头一次经历如此跌宕起伏的事情,当场解雇,当场应聘,中间仅隔几十秒。
张宇也懵了,指着叶问雪说道:“你什么意思?故意砸我场子是不是?”
叶问雪瞥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说道:“没什么意思,你不要她,我要她。”
程清歌在旁边点头:“嗯,挺好,没有中间商赚差价。”
叶问雪继续劝卢晓:“我打算自己开一家健身房,只接待女性顾客。店员、私教、经理等等,所有的工作岗位,全部都是女性。没有像他这样的人,也不会败坏店内的风气。我欣赏你的工作能力,只要你愿意来我这里工作,你就是总经理。”
卢晓十分心动。无论是只有女性顾客员工的规划,还是总经理的职位,她都很喜欢。
她感觉自己像是千里马遇见了伯乐,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好,我愿意!”
张宇很气愤。这些人非要跟他唱反调是吧?
他扯着嗓子叫道:“我真是搞不明白,你们这到底是要闹哪样?”
程清歌这时开了口:“你刚才摸了人小姑娘,好像还没道歉吧?”
“还有没有天理了!”张宇指了指自己,不可思议道,“你们来我的店里,打伤我的手,挖走我的员工,居然要我道歉?”
叶问雪听见这话,不由得眉头紧锁。眼前这人根本没有意识到错误。
她在女尊国生活了那么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没皮没脸的男人。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反而接二连三遇见这类人。这让她不禁怀疑起,这里的男人是不是都从骨子里烂掉了?
如果只是为了泄愤,大不了多揍几顿。但如果这人脑子里的思想,从根本上坏掉了,那不管揍几顿都没救。
正当她感到有些束手无策的时候,程清歌突然开了口:“不想道歉没关系。”
“刚才的事我录像了。标题我都已经想好了,就叫富二代欺负贫困女孩,怎么样?”
“啊,不对,这样的标题还是不够吸引眼球。按照营销号的方式,应该叫:震惊,某花季少女竟向富二代下跪,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她每多说一个字,张宇的脸色就白了一分。
舆论要是发酵起来,他肯定讨不到好。权衡再三以后,他最终还是服了软:“对不起。”
程清歌又说:“还有店员的工资,既然你都把她解雇了,这个月前面的活她也不能白干,你顺便把工资也给付了。”
张宇咬了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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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他把钱转了过去,又瞄了程清歌一眼:“我已经道歉了,工资也付了,视频总该删了吧?”
“好。”程清歌没有犹豫,当着他的面,干脆利落地删掉了视频。接着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说道:“ok,这事就到这了。”
叶问雪注意到她的眼神,便没再多说些什么。等走出店门,她才问道:“他并没有真心悔改,就这样算了?”
程清歌说:“我刚才只删了相册里的视频,备份的还没删。而且我提前找人调过监控,他骚扰其他女会员的视频我都有。到时候匿名给警察发一份,再给新闻营销号发一份,世界会教他做人的。”
她们不知道的是,这份视频后面在网络上迅速传播。受害女生打码,捂得严严实实,而张宇脸则完全暴露了出来。热心网友很快把他扒了个底朝天,挖出了一连串的黑料,甚至发动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声讨。
据说有个小姐姐刷到视频,看见张宇的恶劣行径,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花重金请了几个彪形大汉,把张宇堵在小巷子里,轮流摸他的屁股,摸到他原地自闭。
后续这一行为引发网友的争相模仿,甚至一度掀起了寻找张宇摸屁股的热潮。搞得张宇连出门都要小心翼翼,免得被人认出来,追着摸屁股。
当然,这都是后话。
现在的叶问雪并不知道张宇以后的遭遇,她更在乎眼前的安排。她主动添加了卢晓的微信,并且说明了情况:“我先给你提前预支工资,等开业以后,你直接来上班。”
其实这事是她受到启发,临时起意做出的决定,距离真正开业实施,还需要再筹备一段时间。
叶问雪回想起曾经在女尊国军营里带兵的日子,再结合最近的经历,觉得在这里办一所只有女性的健身房十分有必要。
虽然她人已经不在女尊国,但她可以在这里传承女尊国的精神。鼓励女人强身健体,重新找回属于自己的话语权。遇到各种骚扰,不必畏惧恐慌,直接上去就是邦邦两拳。
叶问雪简单说了一下初步的设想,程清歌听后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过了半响,她才开口道:“你的健身房,需不需要合伙人?我可以投资。”
叶问雪没想到她会愿意做到这个份上,点头道:“只要你愿意,我自然欢迎。”
程清歌笑了笑:“你可别高兴得太早,我是个生意人,最讲究利益,想得也比较长远。开家小店对于我来说只是小钱,不过是撒撒水。我看中的是你这个点子,如果以后发展起来,成了连锁店,我可要分走你大半的股份。”
叶问雪也跟着笑了起来:“今日之事,多谢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如果日后真的能有如此态势,也算是借你吉言。”
“谢什么,我不是在帮你,只是单纯看不惯罢了。”程清歌耸了耸肩,一副满不在意的模样,“我是个利己主义者,那家伙的嘴脸,让我想起家里的废物弟弟,我心里烦得紧,就想给他找点麻烦。你可别美化我,我只是个大俗人,根本没空伸张正义。”
叶问雪说:“论迹不论心,你刚才说不想管骚扰的事,可最后还是管了。说不想帮我,但最后还是帮了。”
“我看你今天这么猛,还以为你变了,没想到还是那么天真。”程清歌揉了揉眉头,熟练地摸出香烟,正要点燃,却又停了下来,“哎,瞧我这记性,差点忘记你不喜欢烟味了。”
叶问雪不由得愣了一下,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烟味?”
只有关系熟稔的人,才能说出这样的话。可她们分明是第一次见面。
程清歌挑了挑眉,反问道:“你不记得我了?”
24. 落水
“我说你为什么不回我消息,原来是把我给忘了。”
“听说你摔坏了脑袋,我原本还不信,现在看来是真的。”程清歌眯着眼,像是在回忆些什么,“不过也挺好,至少比上次我看见你的时候,气色好多了。”
叶问雪望着程清歌的脸,恍然间意识到她应该就是旧手机里面的【程】。
前面程清歌表现出来的举动,并不是自来熟,更不是无缘无故。而是因为她们本来就认识。
叶问雪看着她,逐渐跟天台抽烟的身影重叠起来。原本模糊的五官,一点点变得棱角分明,最终彻底浮现,显露出程清歌的脸。
程清歌问:“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叶问雪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她虽然想起了一些画面,但很破碎,完全不连贯。
程清歌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道:“忘了也好,反正也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叶问雪却道:“没关系,你说。”
程清歌叹了口气,用讲故事的口吻,平静地陈述道:“我们是在天台遇见的。我去参加我妹大学的校庆活动,领导讲话太无聊了,我就中途离场去天台抽烟解闷。结果看见你站在围栏旁边,探出去半个身子,马上就要掉下去了。”
“我当时吓了一跳。万一你摔死了,附近没有监控,别人以为是我推的怎么办?到时候还得配合警察做笔录,说不定还会被你家属讹上一笔。所以我把你拉了回来。”
“我问你,小妹妹,下面在办活动,你到这里来做什么。你没理我,发了好久的呆,突然问我,人要是掉下去,摔得血肉模糊,是不是会吓到别人?”
“当时我就想,这个小姑娘可真有意思,都要找死了还想着别人。然后我就问你要不要抽烟,我每次烦心的时候,抽会儿就好了。你接过我的烟,刚吸了一口,就呛得不行。咳嗽了好久,咳到眼泪都流了出来。”
“后来你告诉我,你不喜欢烟味。不管怎么努力,还是不喜欢。”
听完程清歌的这段话,叶问雪忽然明白了。
为什么原主会对程情歌有如此强烈的情感,以至于会在看到微信【程】的瞬间产生头痛的反应。
因为这是她短暂人生中,所感受到的,为数不多的善意。
“当时我怕你想不开,所以拿你手机加了个好友。只是后来你没给我发消息,我也就忘了这回事。”
“再后来,我偶然间得知你是叶家的孩子。听说你退学在家,还摔伤住院,就发个消息问候一下,没想到你一直不回消息,我还以为是自己多管闲事了,原来是真把我给忘了。”
程清歌挑了挑眉,咬着烟头,并没有点燃,含糊道:“也行,忘了总比故意不回消息好,这说明我偶尔的善心大发,也算是有好报,没遇着白眼狼。”
叶问雪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从别人的只言片语中,拼凑起原主的形象,却无法代替原主回答。
如果她没有来到这里,原主醒来以后,是不是可以知道,还有一个人在默默关心着自己?
当然,如果此时的叶问雪知道,穿越到女尊国的原主,正在用她的身体吃香的喝辣的,左拥右抱各路美男,她可能就不会这样想了。
只不过现在的叶问雪对此一无所知,她正专注于眼前的事。
她定了定神,说道:“以前的事,我虽然记不太清了。但从今天开始的所有事,我绝对不会忘记。”
程清歌笑了笑,把烟又塞了回去,接着拍了拍叶问雪的肩膀:“行,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她转过身,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说道:“我先走了,过几天找你谈健身房的事,这次可要记得回我消息。”
叶问雪望着她的背影,回应道:“好。”
此后的几天,叶问雪过得风平浪静。只不过程清歌来找她的时间,比预想的要更早。
那天她照常绕着别墅跑了几十圈,就连柳艳都已经习空见惯,没来找她的麻烦。她出了满身汗,刚洗完澡出来,就看见了程清歌发来的消息。
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有九个字:【明天上午七点来这里。】
接着发来一个地址定位,上面显示是一家咖啡馆。
当天叶问雪按照地址找了过去。咖啡馆的门口挂着铃铛装饰,透过整面落地玻璃窗,可以看见里面明亮的灯光。
她推开店门,伴随着铃铛的声响,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墙角的程清歌。
听见她的脚步声,程清歌抬起头来,将手里的文件放到一旁,看了眼手腕上的表,评价道:“很准时。我刚才还在想,你要是敢迟到,这合同就不用谈了。”
话音刚落,桌面的手机突然响起了“嗡嗡”的振动声,同时屏幕弹出提示【日程提醒:今晚小橙子直播】。
“咳咳。”程清歌咳嗽了一声,盖住屏幕,把手机收了回去。
她抿了口咖啡,脸上表情如常,将文件推到叶问雪的面前:“这是我拟定的合同,你看一下,有没有什么要修改的?”
叶问雪接过合同,仔细看了起来。里面对于双方的义务和权利规定得清楚明了,责任边界也划分得很清晰,后面的附件甚至把门面规划都分门别类列了出来,可以说是相当完善缜密。
她没再犹豫,直接拿起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再一抬头,她看见程清歌划拉着手机屏幕,似乎在看什么图片。
叶问雪用余光瞥了一眼,结果看到了意料之外的熟人。
熟悉的白裙,熟悉的妆容,这不是女装版的叶晨吗?
叶晨的化妆技术很高超,甚至有改头换面的效果。如果是单纯把他日常的模样,放到这张图片旁对比,很难看出是同一个人。但问题在于,叶问雪正好见过他女装的样子,穿得还是图片上同样的裙子。
叶问雪按耐住心底的惊讶,问道:"你跟图片里面的人认识?"
程清歌抬起头,才发觉叶问雪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屏幕上。她面不改色地说道:“不认识,只是偶尔刷到,觉得她唱歌还不错。你应该也知道,我们程家是开娱乐公司的,偶尔也会关注一下网红素人,有合适的也会签下来。”
她并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谈,于是转移话题道:“合同看得怎么样?”
叶问雪回答:“嗯,没什么问题。只是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愿意帮我到这个份上?”
程清歌笑道:“这些对我来说都不算什么,何况你上次帮了我妹妹程嫣,我只是想还这个人情罢了。”
“我才做这点事,你要是就感动了,那也太好骗了。”她说着站起身来,朝叶问雪伸出手来,“走吧,接下来可还有得忙。”
叶问雪不解:“去哪?”
程清歌挑了挑眉,把她拉了起来,提着包包,大步走外面走去:“我把开店的场地都看好了,带你去看看。办公室的装修是现成的,待会九点会有人来应聘,后面选人的事就交给你操心了。”
叶问雪觉得有些出乎意料。她没想到程清歌如此高效率,这么快就把后头的事给准备好了。
她欣赏程清歌的雷厉风行,甚至生出了几分意气相投的感觉,于是应道:“好。”
“看你这么坚定,我也就放心了。我原本还想着,如果今天签合同的时候,你有一点动摇,这事我就不办了。”程清歌拉开车门,坐进驾驶位,双手扶着方向盘,一脚踩上油门,“坐稳了。”
叶问雪系上安全带,车子缓缓启动,驶入马路。程清歌把车窗放下来一半,窗外蓝天白云,一片阳光明媚。
呼啸而来的风贴着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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裹挟着阳光的暖意,径直灌入车身。
叶问雪转头望着程清歌的侧颜,突然从她的身上感觉到如风一般的潇洒自由。她的眼里充满野心,充满勃勃生机。
车子开上高架桥以后,前面的车速明显慢了下来。喇叭声此起彼伏,汽车像是蜿蜒的长龙,看不到尽头。
“怎么回事?”程清歌按了按喇叭,“前面好像堵车了。”
不管周遭的喇叭声如何叫嚣,视野范围内的车辆全都纹丝不动,跟焊在原地似的。前面的司机等得不耐烦,甚至打开车门,直接下车查看情况。
程清歌松开油门,熄了火:“堵得这么严重,估计是出交通事故了。”
叶问雪探出头,朝远处眺望:“有人在吵架。”
她的视线越过拥堵的车辆,落在大桥的那头。一辆车停在马路中央,后面的车头撞上车尾。一男一女从车里拉扯着出来,似乎在争吵着什么。只是隔得太远,听不见具体的内容。
只能看见女人的嘴唇一张一合,双手比划着,随后捂着脸,蹲在马路中央哭泣。
“交警还没来,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程清歌干脆打开车门,扬了扬下巴,“走,我们也出去透口气。”
看热闹可能是人类的天性,旁边的围观司机已经凑在一块,议论纷纷起来:
“哎呦喂,小两口吵架,闹成这样是干嘛?”
“就是就是,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没必要在这里影响交通,搞得大家都不痛快。”
“原来是女司机啊,怪不得开成这样。”
叶问雪皱了皱眉,正要说话,突然听见前面传来一声尖叫。紧接着人群里有人呼喊道:“快看,有人要跳河啦!”
她顺着声音的源头看去,只见原本围观群众被破开了一道口。
刚才争吵的女子,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突然扒拉着高架桥的围栏,翻了过去。
她站在桥的边缘,两手抓着生锈的扶手,一只脚悬在半空,转头对不远处的男人喊道:“你这是要逼死我!”
男人却不为所动。他的眼底满是冷漠,甚至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够了,每次跟你讲道理,就这样寻死觅活的。你到底要在这里闹多久,让别人看多少笑话。你别以为这样能威胁到我,有本事你就跳啊!”
女子彻底寒了心,低头抹了把眼泪。她咬了咬牙,毅然决然地松开了手,从高桥一跃而下。
男人有些错愕,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叶问雪冲了出去,可惜离桥边还有一段距离,没能够抓住女子的手。
就在这时,旁边有个身影,如同一道离弦之箭,双手一撑,翻过栏杆,竟然跟着跳了下去。
在擦肩而过的那个瞬间,叶问雪转过头,看见对方手臂结实的肌肉,以及高马尾划过的残影。
接着便是高空坠落,溅起的巨大水花。
“天哪,这么猛,直接跳下去救人?”
“快,快打110!”
“不不不,应该打120!有人会急救吗,万一溺水要人工呼吸怎么办?”
伴随着女子的跳河,现场顿时乱成一锅粥。许多人扒着围栏,伸长了脖子,紧张地观察着河里的情况。
叶问雪本想跟着跳下去救人,但程清歌及时拉住了她,摇了摇头:“交警已经到了,太多人下去反而会添乱。”
叶问雪没说话,目光仍然紧紧盯着河面。
程清歌并肩站在她的旁边:“人落水挣扎的时候,会无意识抓紧身旁的东西,容易全都折进去。水警也出警了,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办更好。”
“嗯。”叶问雪应着程清歌的话,眼睛却从未移开过目光。
她看见河面的两个小点,正逐渐向岸边靠拢,不由得松了口气。
25. 面试
跳水的女子被救了上来,据说没什么大碍。
带着白手套的交警站在马路中央,催促看热闹的围观司机回车里,接着指挥左右车道的车辆调整位置。原本瘫痪的交通,又恢复了往日的秩序。
桥下河水滚滚东流,桥上车辆川流不息。天空依旧晴朗,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一个女人的痛苦,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似乎显得无足轻重。她声嘶力竭发出的呐喊,淹没在潮水之后,很快被人们遗忘在角落。
叶问雪撑着下巴,望着车窗外的光景,再次感受到了这里跟女尊国的落差。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到达了目的地。程清歌转过身,伸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语气稀疏平常:“幸好没被耽误太久。现在是八点四十,面试还有二十分钟开始,已经有人提前到了,你先准备一下。”
叶问雪走进办公室,望着桌面厚厚的几沓简历,恍然见感觉又回到了在帐中处理军务的日子。
她坐了下来,快速扫视着简历信息,前来应聘私教的人比她预想的要多。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程清歌开出的报酬较为丰厚。
叶问雪知道,按照程清歌的身份,这些事她完全没必要亲力亲为。她大可以随便派个人过来当面试官,省下更多的时间精力忙自己的事。但是她非但没有这些做,反而安排打理好一切,亲自上阵把关,一起进行应聘者的面试审核。
应聘者主要排成三列,分别是普通店员、经理和私教。程清歌负责面试店员和管理层的经理,询问有关行业服务和管理经验有关的问题。叶问雪负责面试私教,按照程清歌的话来说,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既然她身手不错,自然也该干这活。
因为叶问雪没有当面试官的经验,程清歌还专门列了一个问题参考提纲。后来她才发现自己完全是多虑了,叶问雪不仅不用看提纲,甚至会针对性地进行提问,必要的时候还会要求对方做出动作示范,并配合相应的解说指导。最后根据对方的表达能力和身体素质进行综合评定。
她粗略旁观了一下,见这里没有什么问题,才开始自己那边的面试。
程清歌管着大半个公司的人,现在来当HR面试,可以说是杀鸡焉用牛刀。职场上的人她见多了,从进门的动作开始,通过对方的三言两语,以及气质谈吐,就可以判断个大概。因此相对于叶问雪仔细提问的方式,她面试的速度更快,效率也更高。
等她面试完最后一个人,叶问雪那边还没有结束。她索性搬了个椅子过去,坐在旁边听。中间念到有个号码的时候,却迟迟没有人回应。
叶问雪又重复了一遍:“23号,石桐,请进。”
外面依旧没有人应答。
程清歌微微皱眉:“应该是没来,下一个吧。”
24号应聘者走了进来,面试继续进行。这段小插曲就这样过去了,直到所有人面试完毕,已经到了中午。叶问雪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跟程清歌去吃午饭。
就在这时,一个高挑的女孩喘着粗气跑了进来。她的皮肤黝黑,浑身从里到外湿透,白衬衫还滴着水,脚底的球鞋站着厚厚一层污泥,淌出大片浑浊的水渍。
“您、您好,我是来面试的。”
程清歌面无表情地说道:“面试已经结束了。”
女孩低头鞠躬道:“对不起,是我来晚了,请您再给我一个机会……”
“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程清歌打断了她,低头看了眼手表,冷酷无情地宣布道,“而你已经迟到了二个小时三十二分钟。”
女孩仍保持着低头弯腰的姿势,扎着的高马尾,因为湿透而流下水痕,跟脸颊的汗珠混在一块,看不出是水还是汗。
叶问雪突然开口道:“你是石桐,对吧?”
女孩抬起头,用响亮的声音回答道:“是的!”
叶问雪心里有了大概的猜测。她嘴角扬起一抹浅笑:“我喜欢你的气势。坐下来说说看吧,你为什么会迟到?”
石桐回答道:“我在来的路上,遇见有人跳河,我跳下去救人,然后跟着去了趟医院。做完检查以后,又去了派出所配合调查,所以来晚了。”
叶问雪点了点头,又问:“你为什么会想要来应聘这个岗位?”
石桐的脊背挺得笔直,眼里绽放出光芒:“我喜欢招聘宣传上的规划,只有女性的健身房!”
“今天从桥上跳下去的小姐姐跟我说,她想把重心放在事业上,而丈夫却想生个孩子。她没日没夜加班,熬出重重的黑眼圈,而丈夫只会抱怨她邋里邋遢,不知道收拾打扮。付出巨大的努力以后,她的项目做得很成功,而丈夫只会泼冷水,说家里已经乱成了狗窝。这些日复一日地打压否定,明明只是简单的几句话,却在日积月累中让她走向崩溃。她开始不断怀疑自己,甚至对生活感到恐惧。那些压抑的情绪在今天爆发出来,而她的丈夫却保持着十分的冷静。他说,他不明白她为什么情绪如此不稳定,总是无理取闹。”
石桐抬起头,脸上褪去了方才的慌张急切,神情变得无比坚定:“我觉得,这个社会对于女性太苛刻了。没有结婚的女性,会被逼迫着催婚,早点嫁人生子。而结了婚的女性,需要平衡家庭和工作。不管处于哪个人生阶段,我们都被付诸了太多要求。在这样的社会语境下,女性很容易迷失自己,变成为他人服务的客体,成为讨好别人的工具。我希望,在只有女性的健身房,能帮助她们短暂地逃离原本的环境,找到属于自己的力量。”
“我觉得健身是一个很好的途径,可以由内而外地重塑人格,建立起自信。我想让她们知道,我们不需要讨好任何人,我们本来就很强大。如果有伤害到我们的东西存在,我们随时可以发出抗议。”
石桐说得慷慨激扬,程清歌却不为所动,直接泼了盆冷水:“你想得太天真了。照你说的这样,一个忙于家庭和工作的女人,哪里抽得出空闲时间来健身房?”
听见她的话,石桐不由得愣在原地。
“如果你是抱着这种不切实际的理想主义来到这里,我劝你还是早点回去吧。”程清歌摇了摇头,毫不留情面地说道,“你还是太年轻了。看你简历上的经历,你今年才从体校毕业,没有相关的从业经历。漂亮话谁都会说,你又怎么让我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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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你能胜任这份工作?”
她这一连串的提问,带着极大的压迫感。
石桐张了张嘴,想要说出反驳的话。可是在现实面前,她竟无话可说。
程清歌的话一针见血,戳破了理想的泡沫,浮现出残酷的真相。一切豪言壮语,在此时都显得苍白而无力。
“如果不去做,又怎么知道做不做得到?”叶问雪突然插话。
作为一个在女尊国长大的人,她没有像程清歌那样对此抱有消极的态度。既然她所在的王朝可以存在,那么也就证明了可行性。
“如果去做,可能失败,也可能成功。但如果不去做,就绝对不会成功。”叶问雪把简历还给石桐,“一个人的价值,不是一张白纸可以决定的。”
程清歌问:“你的意思是,要再给她一次机会?”
叶问雪点了点头:“敢跳水去救人,说明她有胆气。毫发无损把人给救上来了,说明她反应迅速、身体素质强。坚持跑来面试,表达自己的想法,说明她目标坚定、胸有大志。我觉得,我没有理由拒绝她。”
程清歌对此不置可否。她思索片刻,最后松了口:“好,石桐,你可以留下来,试用期三个月。如果你表现得好,可以作为正式私教在这里工作。但如果表现得不好,你应该知道怎么办吧?”
石桐面如土色的脸,重新恢复了活力,暗淡的双眼再次迸发出生机。她原以为自己已经没希望了,没想到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最后竟然峰回路转,获得了工作机会。虽然只是暂时的,但总比没有要好。
她顿时如获至宝,忙不迭地点头:“我明白,如果做得不好,我立刻麻溜地滚蛋,绝对不会再给您添麻烦!”
最终应聘者的名单基本敲定,程清歌说自己有人脉,后续健身房的设计装修很快就可以提上日程。叶问雪深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便放心交给她去安排。
叶问雪认可程清歌的能力,程清歌也很满意叶问雪的信任。她们的沟通对话几乎没有任何障碍,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一拍即合的灵魂搭档。
两人达成共识,愉快地吃完了午餐,接着分道扬镳。
俗话说得好,酒逢知己千杯少。叶问雪回到家中,还忍不住感叹,难得能遇到如此相处融洽的人。
说到相处,她不自觉地想到了谢鸢。
她好像已经有几天没有联系谢鸢了。
叶问雪思考片刻,拿出手机开始给谢鸢发消息。说来也奇怪,她并不是一个表达欲旺盛的人。可不知怎地,她就是想把开店的事告诉谢鸢。
没想到消息一发出,对面几乎秒回。只不过关注点比较清奇。
【谢鸢:为什么跟程家的人开店,是我不值得信任吗,为什么不找我?QAQ】
【谢鸢:猫猫流泪.jpg】
【对方撤回了两条消息】
【谢鸢:恭喜开店!】
虽然他撤回的手速很快,可惜还是被叶问雪看到了。
叶问雪不由得在心底发笑,甚至已经脑补出他捧着手机纠结措辞的模样。嗯,应该还怪可爱的。
26. 开业
没过多久,健身房装修完毕,即将准备开业仪式。叶问雪提前几天给谢鸢发了消息,邀请他出席剪彩环节。
新店开业的那天,谢鸢特地起了个大早。
他完全抑制不住内心的雀跃,天还刚蒙蒙亮,闹钟也还没响,大脑就自然醒了。横竖都是睡不着,他索性翻身下床,准备起要穿的衣服。
佛靠衣装,人靠金装。谢鸢决定盛装出席,打扮得帅帅的,狠狠惊艳所有人,顺便向他可能存在的潜在情敌宣告自己的实力。他可不是娇滴滴的少爷,他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他一边哼着歌,一边翻找衣柜,挑选合适的衣服。
这件西装太华丽,像是花蝴蝶,pass。那件黑披风太拽,像是□□,pass。还有这件那件,都不合适,通通pass!
一路pass下来,衣柜里都没剩下几件合适的衣服。
谢鸢有些抓狂,挠了几把头发,嘟囔道:“以前的我都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买了这么多骚包的衣服?”
虽然柜子里都是大牌,但奈何曾经的他酷爱炫酷拽哥风,以至于现在要找出一件低调而不失奢华的衣服,简直是难上加难。
谢鸢看了眼手表,临时起意,决定去专门的造型店。既可以买到一套合适的衣服,又可以顺便打理一下发型。
他在心里美滋滋地做好安排,待会顶着帅气的造型去见叶问雪,接着参加完开业仪式,正好可以一起吃顿饭,来个二人约会。
啊,简直完美,perfect!
谢鸢打了个响指,脑袋里的小人开始摇旗助威,吹响幸福的号角。
然而,这种幸福感没能持续太久。
因为在抵达现场以后,他发现剪彩的不只有自己,还有许多熟悉的面孔。他们簇拥在叶问雪的身旁,脸上洋溢着笑容。
红色的开业横幅在招牌底下拉开,随着礼花的一声炮响,五颜六色的闪片从天而降。谢鸢站在人群之中,看着纷纷扬扬飘落的纸片,久久不能回神。
他朝左右两边望了望,看着程嫣、程清歌、王皓轩、叶晨……这一张张面孔,将他跟叶问雪分隔开来。而他站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里,可怜弱小又无助。
恍恍惚惚间,他露出了某女星同款微笑脸,感叹道:“好多人啊。”
这一刻,谢鸢疑似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和手段。
原来是他自作多情,以为叶问雪只邀请了自己。暮然回首,他才意识到,自己或许只是池塘里微不足道的一条小鱼。
谢鸢悲从中来,脑袋里自动循环播放《荷塘月色》:“我像只鱼儿~在你的荷塘,只为和你守候那皎白月光。游过了四季,荷花依然香~等你宛在水中央~”
他心里有些委屈。
程清歌在这也就算了,她毕竟是合伙人。但王家那个傻缺怎么也有这待遇?
他脑袋里的小人又开始咬小手绢,哭泣道:“是我来得不巧了,早知他们来,我就不来了。”
谢鸢一脚把脑袋里的小人踹飞,面上维持着正宫的从容气派,笑道:“人多好啊,人多热闹。”
他重新振奋起精神,见缝插针挤到叶问雪身旁,笑盈盈地说道:“问雪,我给你带了礼物。”
叶问雪抬头看他。
只见谢鸢大手一挥,身后立刻出来几个人,抱着八个立柱花篮。
谢鸢说:“八个花篮,谐音发,祝贺开业大吉!”
叶问雪咳嗽了一声,脸上的表情有些为难。
谢鸢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有些纳闷:“怎么了?是不喜欢吗?”
叶问雪回过头,朝身后瞟了一眼:“没什么,就是花篮太多了,店门口已经摆不下了。”
谢鸢:“……………”
是他大意了,没想到这茬。
叶问雪见他面露失落,有些于心不忍,宽慰道:“没事,这份好意我心领了。你的花篮可以放办公室,到时候我带回家。”
谢鸢不仅没有被安慰到,还觉得自己特别没用。但他并不想因为过度的期望,给叶问雪增添没必要的负担。
他暗自压下心头的沮丧,微笑着点了点头:“好。”
轮到剪彩环节,原定五个嘉宾,再加上叶问雪,一共有六个人剪彩。可是不知道现场出了什么故障,最后准备的只有五把剪刀。
叶问雪把剪刀分发出去,让给过来捧场的亲友,自己的手里却空空如也。在欢快热闹的音乐声中,她笑着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动手。
谢鸢却扯了扯她的衣袖,把剪刀的手柄递了过去,小声道:“用我的。”
“没关系,我不用。”叶问雪将剪刀推了回去。
“这样吧,我有个办法。”谢鸢凑到她的身边,贴着耳朵低语,“我们一块剪。”
他轻轻拉起叶问雪,本想将剪刀塞到她的掌心,就着她的手剪彩。没想到竟然被叶问雪反客为主,只见她手掌一翻,重新覆盖他的手背。最后他被牵着合上了剪刀。
等他反应过来,想抽出手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三、二、一!咔嚓!”
伴随着众人的倒数,原本紧绷的彩绳断成了两半。摄影师很负责地拍下了这个定格画面,照片里面所有人看着镜头,唯有谢鸢神情慌张,双眼望着叶问雪,仿佛手中的剪刀烫手。而叶问雪握着他的手,像是揽着妃子的帝王。
谢鸢看着照片,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不,这跟他想的不一样!
他脑补的剧情分明是,自己风度翩翩,跟叶问雪手叠着手,一起笑着剪彩。虽然确实做到了双手交叠,但为什么是他在下,叶问雪在上啊!
好在谢鸢不是个容易一直消沉的人,他采用精神胜利法,很快就给自己找到了合理的解释。不管过程如何,至少从结果上来看,他跟叶问雪挨得最近,那么他就是成功的。
谢鸢并没有忘记自己最初的计划。他今天来这里,要努力表现,进一步加深跟叶问雪的感情。
尽管初步设想跟现实完全脱节,但这并不能阻挡他前进的脚步。他决定开始实施第二步计划,那就是约叶问雪吃饭。
只可惜开店以后,人来人往,有很多事要操心。叶问雪忙得像旋转的陀螺,根本没空顾及他。谢鸢好几次想要搭话,都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店员打岔喊开了。
谢鸢被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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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移到接待室,双手环抱坐在沙发上,靠着墙壁原地自闭。
旁边叶晨和王皓轩两人还没走,肩并着肩用手机打游戏,全身心投入其中,玩得那叫一个激情澎湃。
谢鸢看了他们一眼。怎么也想不明白,他怎么就沦落到跟这俩傻缺待一块了。
程嫣显然也深有同感。只会打游戏的单细胞生物,根本没什么意思。
她盯着谢鸢,双眼放光,脑袋还想着从妈妈的小姨的二姑母的女儿的堂姐那里听来的八卦。如今正主就在眼前,要不聊一聊,说不定能挖掘出新的瓜?
谢鸢被她看得起鸡皮疙瘩,默默往沙发里缩了缩。程嫣看他这么抵触,一副不想说话的模样,只好颇为惋惜地作罢。
总之,因为叶问雪而聚在一起的这群人,各怀心思,竟达成了莫名的和谐。
谢鸢盼星星盼月亮,等啊等啊,终于等到叶问雪空闲下来。他一个健步飞跃而上,总算抢在其他人面前,跟叶问雪说上了话。
他面上稳如泰山,双眸望穿秋水,深情款款道:“问雪,待会我们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
虽然他已经在心里提前排练过无数次,可是不知怎地,现在把话说出了口,反倒有些不自在。
他把头转向一边,有些扭捏地补充:“如果你实在忙,那就算了。”
“怎么能算了?”叶问雪拍了拍他的肩膀,豪气万丈地说道,“这段时间事多,好久没能跟你说上话,正好今天叙叙旧。”
程嫣插了进来,附和道:“是啊是啊,我也有段时间没跟叶姐聊天了,可以一块去干饭呀!”
“干饭?”叶晨耳朵动了动,正好捕捉到关键词。
王皓轩盯着游戏胜利结算画面,心满意足地抬起头,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很自然接过了话茬:“去哪干饭?正好我肚子饿了。”
眼看着事情开始往始料未及的方向发展,谢鸢试图挽回道:“等等,我的意思是……”
“我明白你的意思。”王皓轩打断他的话,露出一副我懂你的表情,勾肩搭背道,“谢哥,以前吃饭都是你抢着买单,这回让我来。你是凯哥的发小,也就是我的哥们,别客气!”
谢鸢:“…………”
不,你不懂。
他是想跟叶问雪两个人吃饭,谁要带你们这些电灯泡啊喂!还有,谁跟你是哥们啊!
谢鸢额头青筋暴跳,带着浓厚的怨气,深深望了一眼王皓轩。
可惜对方浑然不觉,还在兴冲冲地报菜名:“我想吃蒸羊羔、烧花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烩三鲜、炒虾仁……”
谢鸢忍无可忍,正要发作,叶问雪却突然开口道:“今天我请客,再加上店员们,待会大家一块聚餐,就当是开业庆祝。”
程嫣立刻星星眼捧场道:“好耶,叶姐大气!”
石桐也跟着鼓起掌来:“老板大气!”
刚喜提总经理职位的卢晓,不明觉厉,下意识保持队形,重复道:“大气!”
谢鸢看着众人兴高采烈的模样,只好把原本喉咙口里的话,又给重新咽了下去。
事已至此,就顺其自然吧。
27. 醉酒
“干杯!”
明亮的灯光下,玻璃酒杯碰在一块,发出清脆的声响。餐桌刚端上来的热汤,冒着乳白色的雾气。
谢鸢坐在叶问雪的身旁,猛灌一口啤酒,双眼还在发射怨气电波。
王皓轩打了个喷嚏:“阿嚏,是谁在念叨我?”
他揉了揉鼻尖,很快将其抛到脑后:“不管了,大家敞开肚皮喝,今晚不醉不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空调的冷气都压不下众人的满面绯红。
只见程嫣酒气上头,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举着酒杯,往桌面狠狠一撞,洒出大半啤酒,豪迈道:“哎呀,你们才喝这么点,怎么就不行了,要是我姐在这里,她保准把你们干趴下。”
程清歌因为工作忙碌,剪彩的时候露了个面就走了,因此没能参加这次的聚餐。
王皓轩听见程嫣的话,顿时就不乐意了,反驳道:“你个姐控什么意思,竟敢质疑我的酒量。我可是曾经跟着谢哥喝出来的……”
谢鸢:“…………”
谢邀,勿cue。
他听得满头黑线,在桌子底下用力拧了一下王皓轩的大腿。
叶问雪还在场呢,要是这家伙嘴上没个把门,把自己的黑料全抖出来了怎么办,必须把这种可能性扼杀在摇篮里。
他贴心地给王皓轩倒满酒,笑里藏刀道:“来,多喝酒,少说话。”
王皓轩没明白他的意思,感动到一塌糊涂:“谢哥,你竟然亲自为我倒酒。就冲着这份义气,今天我必须得证明自己的实力,再来几瓶白酒,我还能喝!”
他们喝得热火朝天,叶问雪却格外安静。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一杯接着一杯,不停地喝着酒。
谢鸢有些纳闷。他把头凑了过去,轻声细语地问道:“你还好吗?”
叶问雪抬起头,眼里一片迷蒙,语气却很冷静:“无妨。”
然而下一秒,她脑袋歪了歪,脖颈朝前倾,直接栽向桌面,没有了动静。
谢鸢吓了一跳,连忙推了推她:“你喝醉了?”
叶问雪紧闭着双眼,像是睡着了,许久都没有回话。就在谢鸢以为自己得不到回答的时候,她又突然睁开了双眼,沉声道:“胡说,本王千杯不醉。”
谢鸢有些哭笑不得。这反射弧慢到可以绕地球一圈,连本王都说出来了,不是喝醉还是什么?
他知道叶问雪说的是真话,女尊国的三王爷叶问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确实酒量过人,豪饮千杯也不曾醉。
他亲眼见过,所以他知道。但他并不知道现在叶问雪的酒量如何,可能就连叶问雪本人也不清楚,还在用以前的标准喝酒,一时间松懈大意,便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谢鸢哑然失笑。他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柔声道:“桌子太硬了,要不要躺我这里来?”
“好。”叶问雪想也没想,直接仰面躺了下来。她睁着眼,直勾勾地盯着谢鸢,不知在想些什么。
谢鸢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移开了视线,低头抿了一小口酒。
过了半晌,叶问雪喊了句:“鸢儿。”
谢鸢愣了愣,回答道:“我在。”
叶问雪继续盯着他,又唤道:“鸢儿。”
谢鸢感觉自己像是在哄小孩,笑着重复道:“我在。”
叶问雪伸出双手,捧着他的脸,仔细打量了一会儿,接着说道:“鸢儿,幸好你还活着。”
谢鸢突然笑不出来了。
自从叶问雪来到这里以后,她鲜少提起女尊国的事情,更从未谈到过那场大火。谢鸢以为她是不在意,没想到竟是说不出口。
她只能在酒后吐真言的时候,趁着几分醉意,一遍一遍呼唤鸢儿这个名字,来确认他的存在。
谢鸢知道,叶问雪对自己应当是有愧的。他故意不提往事,就是想借着这点愧疚,趁虚而入,占据叶问雪内心重要的位置。可是他现在有些后悔了。
他没想到叶问雪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在意这件事。或许他该找个时间,把事情摊开了说明白,也好解开她的心结。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谢鸢抬起头,看着眼前混乱的局面。
程嫣跟石桐比试扳手腕,嘴里囔囔着:“姐妹,我怎么没早点遇见你。不然就可以喊你帮我暴揍跟踪狂了!”
叶晨手握空酒瓶,抱着王皓轩搁那哭:“啊啊啊谢少,我妈这几天老问你俩进度如何了。我哪知道,又不是我相亲!”
王皓轩晕晕乎乎地说道:“晨啊,你看清楚,我不是谢哥,你抱错人了。谢哥在那。”
谢鸢顺着他的手指一看,发现他指的是叶问雪。
谢鸢:“……”
好吧,又是个不省人事的。
他当年就是因为纵酒驾车,才遭遇了事故。
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如今谢鸢对酒这种东西敬而远之,只是稍微抿了几口,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吃饭。这也使得,他成为了现在这里最清醒的人。
谢鸢感觉自己像个操碎了心的男妈妈,带着一群闹腾的小崽子。
他喊来服务员结账,然后安排没喝醉的人,分别送喝多了的人回家。程嫣跟石桐相见恨晚,就差当场拜把子,来个义结金兰。卢晓没喝多少酒,和她俩正好顺路,就一块回去了。
谢鸢跟王家的人熟,一通电话打过去,马上管家就过来接人了。
王皓轩走路东倒西歪,醉醺醺地上了车,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傻笑着挥手:“谢哥,下次再约!”
谢鸢不由分说,把他的大脑袋重新塞了回去:“婉拒了哈。”
他转过身,顺便把叶晨打包抬进了车里,跟管家嘱咐道:“麻烦把这人送回叶家,谢谢。”
要不是看在叶问雪的面子上,他才懒得管叶晨。做到这种地步,他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送走所有电灯泡,谢鸢不由得长舒一口气。
现在终于只剩下他和叶问雪两个人了。
谢鸢扶着叶问雪,低头去看她的脸。只见她望着半空发呆,安静得像是一尊雕塑。
似乎是感应到谢鸢的视线,叶问雪缓缓转过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突然,她伸出手,拽住他的衣领,扯得他弯下腰来,命令道:“不许俯视本王。”
这话听得谢鸢一愣一愣的。他想起在女尊国的时候,叶问雪长得比他高大,如今身高差反了过来,心里有落差也是难免的。
“好,都听你的。”谢鸢两手撑着膝盖,乖乖苟着背,保持平视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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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问雪虽然喝醉了,酒气却不上脸,依旧面色如常。她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接着命令道:“低下头。”
谢鸢听话照做。
叶问雪盯着他头顶的发旋,伸出手薅了一把。掌心传来冰凉的丝滑质感,正好消解了体温的炙热。
她的思维混沌,却凭借本能摸个不停,完全爱不释手。谢鸢的发质细软,有些蓬松,像是她曾经养过的猎犬。那只猎犬,在旁人面前会展现出攻击性,但在她的面前永远乖顺。
手指顺着发隙,游走至后脑勺。不知道是触碰到了哪个开关,谢鸢打了个激灵,心尖有些发痒。
他忍不住抬起了头。这一抬眸,正好对上叶问雪的双眼。她的眼里仿佛藏着一个漩涡,能将他所有的心神吸入其中。
谢鸢呼吸一滞,顿时心跳如擂。
他脑袋里冒出一个胆大妄为的念头。
“问雪?”他试探着呼唤道。
叶问雪没有任何反应。
谢鸢的喉结上下滚动,目光落在她的嘴唇。脑袋里的小人乱做一团,吵得天翻地覆。亲,还是不亲,这是一个问题。
最终,欲望的小人占了上风。
他缓缓把脑袋凑了过去。不过咫尺的距离,他能感受到彼此之间的呼吸。随着起伏节奏,喷洒在脸颊的气息,摩挲着他的皮肤,勾得他心痒难耐。
或许他也醉了。
就在唇瓣快要贴上的那一刻,说是迟,那时快,叶问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
谢鸢心中一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唔唔唔?”
不是喝醉了吗,为什么反应突然这么快?
叶问雪面无表情,一板一眼道:“趁人之危,该罚。”
谢鸢肉眼可见慌了起来。完蛋,该不会酒醒了吧?
他心中忐忑,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大有听候叶问雪发落的意思。
哪成想叶问雪竟然伸出手,用力扯他的衣服,一边揪纽扣,一边沉声道:“本王要好好教训你!”
可惜雷声大雨点小,揪了半天,纽扣都没解开。
谢鸢生平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衣服,为什么质量这么好。他面上不动神色,心里却在暗爽,原来叶问雪对他的□□有兴趣,实在是太好了!
这一瞬间,他心中冒出无数旖旎的念头。
他想了想,按照叶问雪这喝醉的手法,不知道要扒拉到猴年马月,才能解开自己的衬衫。
谢鸢觉得人不能坐以待毙、守株待兔,要及时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学会毛遂自荐。
他主动解开扣子,张开双手道:“来,快来教训我。”
叶问雪猛地用力,朝后一推,将他扑倒在地。谢鸢扮演着身娇体弱易推倒的人设,很配合地朝后仰,任由叶问雪骑在自己身上。
他手肘撑地,欲拒还迎。谁料叶问雪在他身上摸索了一阵,严肃道:“本王的斩月剑呢?说,你把本王的剑藏哪里去了?”
谢鸢:“…………”
是叶问雪本人会说出来的话没错了。
他还以为叶问雪开窍了,没想到自己的投怀送抱,竟然还比不上那把破剑!
果然,他这辈子的情敌,还是那该死的斩月剑!
28. 怀民亦未寝
谢鸢最后什么也没做成,老老实实把叶问雪给送了回去。
因为酒壮怂人胆,他才敢生出冒犯的心思。但经过这番折腾,他突然冷静了下来。他要是真亲下去,跟外面那些不知检点、水性杨花的男人又有什么区别?
那些野男人酒后乱性,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难道他谢鸢也会是这副德性?
不可能,断然不可能!他跟外面的妖艳贱货不一样!
谢鸢心里有些拿不定主意。说实话,他不知道叶问雪喜欢什么样的男人,甚至有可能她根本不喜欢人,只喜欢冷冰冰的武器。
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叶问雪喜欢男人,审美偏好大概也会比较趋向于女尊国。
那里的女人都喜欢纯洁无瑕、善良无辜的男人。谢鸢本身不是那种柔弱的性格,但他当时为了自保,只能装成这样的性格。
在女尊国规训下的男人,必须天真无邪,必须楚楚可怜,必须永远处在被动的地位,以随时可以掌控的模样呈现在别人面前。如果放肆张扬,就会被当成活靶子,成为众矢之的,成为人人唾弃的浪荡男人。一人一口唾沫性子,都能把他们淹死。
谢鸢至今还记得,当时青楼有个小倌,有幸被人赎走,做了妾室。妻君年纪大,最后寿终正寝,而小倌年方十八,不想守活寡,想要改嫁他人。反倒被指责不守男道,□□不堪,活活被浸了猪笼。吓得不少妻君去世的男人,连夜立了个贞节牌坊,发誓这辈子绝对从一而终。至于他们内心的真正想法如何,自然也就不得而知了。
总之,女尊国整体的风气,喜欢处于被动、任人施为的男人,而不是主动追求欲望、表达自己想法的男人。
虽然谢鸢恨不得自衣解带送上门,直接扑倒叶问雪,但他还是及时止损,抑制住了这份心情。万一引起叶问雪的反感,他可真没处哭去。
为了达到“存天理,灭人欲”的境界,谢鸢回到家以后,洗了个冷水澡。在凉水里淌过一遭,他发热的脑袋也清醒了很多。
很好,心平气和,阿弥陀佛,就差原地出家了。
谢鸢长舒一口气,擦干头发,躺在床上看手机消息。自从上次去过王家的家宴以后,他跟奶奶谢岚的关系比以前好了许多,时不时会互相问候一下。当然,多数是他单方面的问候。
谢岚似乎有心想跟他多说些话,但奈何曾经关系不亲近,自然也没什么可聊的共同话题。说到最后,能谈的只有叶问雪。
谢鸢知道她是出于好意,但这种关心让他很有负担。因为车祸的阴影,父母现在对他也有些关心过度了,母亲隔三差五就来打探他跟叶问雪的近况,而父亲有意无意会提起让他早日进公司的事情。
他跟叶问雪如今不上不下的情况,不是几句话可以说得清的。思来想去以后,他跟谢岚回复说想慢慢来,对面回了好,就再没有然后了。
谢鸢在床上翻来覆去,有些心神不宁。人在焦虑的时候,总想给自己找点事干,闲着就容易胡思乱想。他把健身房开业的广告转发了一份到朋友圈,想着多少能帮忙做个宣传。
转发完以后,他还是睡不着,于是临时起意,决定去骚扰王凯。
一条健身广告甩过去,对面立刻弹出了新消息。
【王凯:你被盗号了?】
【谢鸢:没】
【王凯:我不信】
【谢鸢:那我在朋友圈发点你以前的糗事来证明?核善的微笑.jpg】
【王凯:等等,我信了】
【王凯:你爸妈又冻结你银行卡了?】
【谢鸢:没】
【王凯:我寻思着你家公司股票行情不错,也没倒闭啊,你怎么干起发广告的活来了?】
【谢鸢:…………】
【谢鸢:在你眼里我就这么逊?】
【王凯:得了,曾经日天日地的小霸王,谁敢说你逊啊】
【王凯:要是没什么事,我先睡了哈】
谢鸢确实没什么事,纯粹就是闲得慌。发完消息以后,他闭上眼,还是睡不着。
叶问雪到底对他是个什么看法?他如果直接表白的成功几率有多大?最后能不能假戏真做,真的在一起?
他被各种思绪缠绕着,剪不断理还乱,脑袋快要炸开,心口也堵得慌。
夜深人静的时候,人就是容易emo。谢鸢在emo的边缘反复横跳,想找人倾诉,于是又拨通了王凯的电话。
那边很快接通了。王凯打了个哈欠,声音有些困顿:“你大晚上的不睡觉,折腾什么呢?”
谢鸢:“我知道你很困,但是你先别困。”
“好好好,怀民亦未寝是吧?”王凯无奈地吐槽了一句,开门见山道,“到底是什么事,有屁快放。”
谢鸢:“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我有个朋友……”
王凯:“你最好真的有个朋友,别说到最后,朋友是你自己。”
“咳咳。”谢鸢咳嗽了一声,继续往下说道,“就是我有个朋友,他有喜欢的人,但是他不确定喜欢的人到底喜不喜欢自己。不表白的话,一直拖着难受。表白的话,又怕朋友都做不成。”
“哦,这有啥。”王凯想了想,建议道,“那你就温水煮青蛙呗,煮到她喜欢你为止。”
谢鸢叹了口气:“已经煮过了。她怎么想我不知道,反正我是快把自己煮熟了。”
王凯说:“那你就加大火力,做一些不同以往的行为,让她意识到你们关系的转变。比如先悄无声息融入她的生活,让她习惯你的存在,离不开你。然后再猛地抽身离开,她就会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你。”
谢鸢完全没有注意到王凯把人称自然地转变为了“你”,他还在认真思考这套方案的可行性:“这样不太好吧,抽身离开,这不是搞冷暴力吗?”
王凯说:“感情嘛,就是这样拉扯来的。爱情本身就是患得患失。”
谢鸢质疑道:“不是,你怎么跟个爱情大师一样,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这你就不懂了吧?”王凯得意道,“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我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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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就是这样做,才让我意识到自己喜欢上她的。不然我还得跟个无头苍蝇似的,要过好久才能想明白。”
谢鸢不懂这有什么好骄傲的,但他还是点了点头:“行,我考虑一下。对了,我刚才发给你的健身房广告,是问雪开的。新店开业,八折优惠,专属兑换码,记得去捧场。”
王凯有些无语:“闹了半天,我给你当知心大哥哥,你搁着给我撒狗粮来了。我看你俩感情好着呢,一点都不需要咨询。”
“行了,怀民快睡吧。”谢鸢开玩笑道,“感谢怀民提供的深夜咨询服务,等改天请你吃饭。”
王凯挂断电话,随手点开谢鸢发来的链接,发现是个二维码优惠券,下面有说明具体使用条件。他扫了一眼,嘟囔道:"这不是女子健身房吗,我也去不了啊。"
他想了想,把链接转发给了女朋友陆依。陆依最近经常早起晨跑,说是要减肥。虽然王凯觉得陆依已经够瘦了,可是陆依本人并不这么觉得。
她不仅天天节食,还经常看网络上的各种瘦身减肥茶的广告。尤其是最近他们订了婚,再过段时间就要办婚礼,陆依的容貌焦虑变得更加严重,一心想要在婚礼上以最完美的形象呈现在宾客面前。
王凯想着,与其让她喝那些成分不明的减肥茶,还不如让她去健身房体验一下,用更加健康的方式减肥。
陆依似乎对这个很感兴趣,很快就回复道:【离公司很久哎,到时候我去看看,要是有瘦身的形体课就好了】
【不过,亲爱的,你怎么这个点还没睡呢?】
作为一个资深妻管严,王凯莫名有些心虚,立刻自拍了一张自己盖着被子躺在床上的照片发过去,并解释道:【要睡了,要睡了】
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不对,这么晚了,宝宝你怎么还没睡?】
陆依回复道:【加班呢,刚从公司出来】
她接着发来了一个打工人黑眼圈的表情包,上面配文:打到万恶的资本主义!
即将被打倒的资本主义王凯:“…………”
陆依又抱怨道:【别人有汗血宝马,而我是公司的血汗牛马,这个点了,打不到车,还得走夜路回家】
一看见她这话,王凯顿时心疼得不行,连忙爬起来找衣服:【不行,我不放心,还是我来接你吧】
【别过来,前几个月你天天接我下班,公司里都传出风言风语,说我是靠你的关系进来的,我宁可苦点累点,也不想被人误会没能力】
【再说了,你也有自己的事要忙,我自己有手有脚,也不想跟个挂件似的,总等着你来接】
王凯又是一阵心疼,立刻发了个9999元的红包过去:【宝宝,给你加班费】
陆依没收,只是回复道:【亲爱的,你的心意我领了,比起红包,我更希望你快点把婚房装修好,免得我走夜路的时候瘆得慌,总觉得有人在跟着我】
王凯自然是满口答应。他从未设身处地体会过走夜路的恐惧,也就没有多想,只以为是陆依催他装婚房的玩笑话。
29. 恐惧
临近开学,叶问雪去学校办理了复学手续,顺便提出了住宿申请。
对于她来说,从叶家搬出来是迟早的事,先前已经搁置了一段时间,没必要再继续拖延下去。
A大最近扩招了一批新生,校内宿舍有些供不应求,甚至进行了四改六人间,才勉强腾出了足够的床位。
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去申请宿舍,辅导员只好委婉地表示,目前很难安排到合适的空位,建议她先到学校周边租房。
经过一番沟通,叶问雪决定先去看房。
房产中介看见来的是个小姑娘,便觉得她耳根子软,这单怕是十拿九稳,于是打起精神,滔滔不绝地介绍道:“这个房地段好,交通便利,去大学城步行就几分钟就到了。里面的设施也很齐全,桌子椅子床都有,直接拎包入住就行。”
叶问雪打量着屋内的环境,没有说话。
这房子确实地理位置好,设施也齐全,但采光通风有些问题。客厅看着光线很暗,给人一种局促憋闷的感觉。
中介看她有些犹豫,当即决定趁热打铁,再添一把火,推销道:“哎呀,小姑娘,别考虑了,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这么实惠的价格,你在别处可拿不下来。”
叶问雪不想草率做决定,于是婉拒道:“我还需要再想想。”
中介有些着急,继续挽留:“你看这个小区有保安,又是高楼层,有防盗网。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住在这里,多安心啊。”
叶问雪皱了皱眉。她不明白住在安全的环境跟性别有什么关系。难道这里的小偷会看碟下菜,只偷女子家中的财物不成?
想到这里,她忽然回忆起女尊国的一桩往事。皇姐在位时,百姓安居乐业,鲜少发生烧杀抢掠,后来便取消了宵禁。
某日她策马扬鞭,在夜色中穿行而过,注意到街道上的行人多为女子。偶尔有零星几名男子走在路边,看见她骑马经过,眼里都会闪过一丝惶恐。
叶问雪心中不解,问起白芷其中缘由。白芷只道是宵禁改制,夜晚可以自由活动,男人们一时间不太习惯。
谢鸢却说,并非宵禁改制的问题,而是人心底的恐惧未散。
白芷反驳,世道还算太平,就算夜晚出行,也不会轻易遭遇劫匪或者被掳走拐卖。他们没必要害怕。
谢鸢回答,有些恐惧是潜移默化、根深蒂固,久而久之刻在骨子里的,并不会因为环境而改变。
可叶问雪还是不明白,他们到底在恐惧什么?
拒绝了中介的推销,叶问雪又去看了好几套房子。她没再选择房产机构,而是去联系出房的个体户。
其中有一套她特别满意的房子,不仅位置距离合适,而且亮堂宽阔,空间充足,很方便活动手脚。
房东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奶奶,儿女长大成人,去了外地工作,成套的房子就这么空了下来。叶问雪权衡过后,选择了这套房子。
事情办好,她心头也松快了许多,还顺路去了一趟健身房。女子健身房开业以后,一直不温不火。刚开始营业的那几天人还算多,但周边居民只是过来顺便凑凑热闹,并不打算真的来健身,等新鲜感褪去以后,人流量显然少了许多。
虽然没有到无法盈利的程度,但收入确实不如程清歌起初预想的多。长久来看,获得的利润最多只能维持正常运营,发放店员的基本工资。
叶问雪打算把女子健身房认真办下去,因此也在寻求更好的发展方向。赚钱倒是其次,她最想知道的是,怎么样才能吸引更多的客户,并通过健身帮助到她们。而事情的转机,便是在一个晴朗的午后。
这个下午,陆依来到了店里。
叶问雪跟她打了个照面,产生的第一印象便是瘦。
当时陆依坐在落地玻璃窗前,逆着阳光,身影背薄如纸,双腿交替晃动着,拉出两道细长的影子。
石桐站在她的身旁,双手激动地比划着:“看,你以后要是遇到坏人了,就这样抬腿顶他的肚子,或者伸手去戳他的眼睛,实在不行,就踹他的命根子。你这个身板,要是硬碰硬,绝对会吃大亏的!”
陆依像是在看她讲单口相声,捂着嘴笑个不停:“听起来真厉害。”
石桐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后脑勺:“咳咳,不好意思,我扯远了。话又说回来,我觉得你已经够瘦了,完全没有必要减肥。”
陆依眼里闪过一丝失落:“所以,你们店内没有瘦身私教课,或者形体课吗?”
石桐有些结巴,但还是坦诚地回答道:“额,这个嘛……我们目前没有瘦身的课程。塑形的课程虽然有,但应该不符合你减肥的要求。你真的已经够瘦了。”
“不,还不够。”陆依摇了摇头,“我看中的婚纱腰很细,只有足够瘦,才能穿得出来。我想要一个完美的婚礼,让所有人知道,我有资格他的身旁。”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王凯。
陆依在普通家庭长大,跟王凯家境差异悬殊。她原本以为这段恋爱只是谈着玩玩,根本走不到谈婚论嫁的地步。没想到抱着能谈一天是一天的潇洒心态,莫名其妙就真的打算结婚了。
她的心里很没安全感。不管是在公司里,还是在双方见家长的时候,她都觉得自己跟王凯似乎并不般配。
这股焦虑在心底发酵,刺激着她的每根神经。她开始在脑海里不断设想,婚礼上会不会有人嘲笑她丑麻雀攀高枝?会不会有人觉得王凯看走了眼,才喜欢上她这个普女?
恐惧推着她一步步向前,最终来到了这里。她说:“我想要变得更漂亮。”
石桐愣了一下,接着卷起衣袖,露出肱二头肌:“你看我的胳膊,会觉得很胖很壮吗?”
陆依摇了摇头。在她看来,这是健康的肌肉,完全算不上胖。
石桐又问:“那你会觉得我丑吗?”
陆依还是摇头。
“是吧,你根本不会觉得我胖,也不会因为这个瞧不起我,你对别人很宽容,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苛刻呢?”石桐笑道,“真正爱你的人,在乎你的人,根本不会用外貌来决定你的价值。”
叶问雪看着这一幕,越发觉得把石桐留下来是个正确的选择。她默默在旁边锻炼身体,没有去打扰两人的对话。
石桐的话,精准击中了陆依最在乎的点,也撬开了她的心门。原本被压抑在内心深处的想法,如泉水般喷涌而出。她开始诉说那些被刻意忽略的不安、自卑和难受。
她们聊了很久很久,久到夕阳西下,天色渐沉。
直到叶问雪过来,提醒她们该吃晚饭了,石桐才恍然惊觉时间的流逝。她不好意思地说道:“老板,我这算不算工作摸鱼啊?”
叶问雪说:“不算。”
卢晓忍不住附和道:“今天来的会员不多,反正也是闲着,你这算发展潜在客户。”
陆依半开玩笑地说道:“我这个潜在客户,已经完全被折服,要变成真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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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客户了。你们那个八折优惠券,现在还算不算数?”
卢晓心领神会,立刻拿出会员的资料收集表格,双手递到她的面前:“当然算数。”
石桐神情有些犹豫,劝道:“陆小姐,你没必要因为我办会员卡,还是按你的需求来比较好……”
“不,这就是我的需求。”陆依在表格上签了自己的名字,语气坚定道,“我已经想好了,不是为了减肥,而是为了拥有一副健康的身体。”
卢晓将基本信息录入电脑系统,然后把表格存档保管,拍了拍石桐的肩膀:“好了,你先去吃饭吧,待会还有晚班。”
石桐顺势向陆依发出盛情邀约:“陆小姐,要不一块去吃晚饭?”
陆依立刻答应了下来。
路过的叶问雪也被石桐拐了过去,美名其曰人多胃口好。叶问雪拗不过她,想着反正没什么事,也就跟着去了。
这顿饭吃着吃着,衍生成了吐槽大会。
陆依说:“现在的好多衣服,都是那种短款上衣,只有腰很细的人才能穿。哎,对我这种身材的人太不友好了。”
石桐点头:“对啊,那些卖衣服的人,真是太讨厌了!凭什么要人来适应衣服,而不是衣服来适应人。真正好的设计款式,就是应该适合普通身形,而不是只有苗条的人才能穿。”
陆依又说:“还有那种莫名其妙的亲戚,八竿子打不着的七大姑八大姨,会指指点点,说什么女孩子就是该怎么怎么样。”
石桐同仇敌忾,跟着怒道:“哎呦喂,我可太明白了。像我长得人高马大的,皮肤黑黢黢,我老家还有人说我特别粗鲁,一点女孩的样子都没有。谁规定了女孩子该是什么样子?我又没杀人又没犯法,也没吃他家大米,凭什么这么说我!懂不懂什么叫反派死于话多?”
叶问雪在旁边认真听着她们的抱怨,感觉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又加深了一点。
她心里也清楚,并非是她们需要改变,而是这个世界需要改变。可是,她改变不了世界,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去打造一所属于女性的避风港。
三人吃完饭,正准备分别。陆依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闪过片刻的惶恐。
叶问雪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微妙的变化。因为这样的神情是如此熟悉,跟她记忆中女尊国男人的表情如出一辙。正是宵禁改制后,男人走在街头,面上所浮现出的那种若有若无的恐惧。
正是她所不明白的恐惧。
她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陆依摇了摇头,“只是突然想起这两天,我晚上回家的时候,总觉得怪怪的,可能是我多想了吧。”
叶问雪有些不放心:“石桐还要上晚班,我送你回去吧。”
陆依下意识想拒绝,可是看着叶问雪平静的双眼,莫名觉得特别安心,于是改口道:“那麻烦你了。”
在认识王凯以前,陆依一直都是独居。当时她初来乍到这个城市,工资不足以支付高档小区的房租,于是选择了离公司较近的旧居民楼。
在回去的路上,要经过一个城中村,那是城市化快速发展所遗留下来的产物。狭窄的小巷,昏黄的路灯,还有纵横交叉的旧电线,像是风干石块下脱落的碎屑,堆积在新旧更迭的边缘。
每当夜晚穿过褊狭的小道,陆依的内心总会升腾出未知的恐惧,她害怕周围的风吹草动,甚至疑心身后跟着的影子。
她总觉得有人在跟着自己。
30. 夜半敲门声
“可能都是我脑补出来的幻觉吧。”
陆依简单讲述了自己感受,脸上挂着略带抱歉的笑。似乎是在对叶问雪送自己回家的事,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叶问雪停下脚步,回过头望了望。她们正好走到陆依所说的那个地段,年久失修的路灯,散发着暗淡的光芒,仅能照亮周边的小块区域。再往远处看,唯有树影婆娑,在晚风中不断晃动,像是蛰伏在黑暗中蠢蠢欲动的怪物。
“你可以放心,现在没人跟着我们。”叶问雪放缓语调,轻声安慰道。
凭借她在战场上厮杀出来的敏锐直觉,如果真的有人跟在她们身后,她肯定会有所察觉。目前没有多余的脚步声,周遭的树木也没有埋伏。就算真的有,她直接出手就可以解决,没有什么好怕的。
陆依听到叶问雪的话,仿佛喝下了一份强心剂,原本压在胸口的巨石荡然无存,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可能是出于心理作用,她忽然觉得这段路再也没有以前那么漫长了。
等走到家门口,陆依抿了抿唇,把额前的碎发拢到耳后,再次表达了感谢:“谢谢你送我回来,要不要进去坐坐?我给你倒杯水,歇一会儿再走吧。”
叶问雪正准备拒绝,却听陆依继续道:“我常听王凯跟谢少聊天的时候谈起你,今天终于见到你真人,还有好多话没来得及说……”
叶问雪竖起耳朵,迅速捕捉到关键词,于是改口道:“可以,正好我有些口渴,那便叨扰了。”
“别客气,不用换鞋,直接进来吧。”陆依用钥匙开了门,为她让出道来。
叶问雪正要走进去,忽然注意到门口的鞋柜处,在醒目的位置上放着一双男士拖鞋。
陆依察觉到她的视线,解释道:“王凯有时候会来,我把鞋柜放外面,显得家里人多些。免得让人知道我一个人住,心里总不太安稳。”
叶问雪点了点头,倒也没有多说些什么。她坐在沙发上,接过陆依递来的玻璃杯,喝了一口水,故作不经意地问起:“对了,刚才你说谢鸢经常提起我,他都说了些什么?”
“没说什么特别的。”陆依回想了一下,“其实王凯有说起过你以前的事,觉得你转变实在是太大了。但谢少似乎觉得没什么关系。”
她伸出胳膊,握住叶问雪的手,抬起头说道:“我不了解叶小姐你以前是什么样的人,但我觉得现在的你很好,手底下也有很优秀的员工。我相信你们健身房以后一定会办得很好。”
叶问雪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回应道:“借你吉言。”
“还有就是……希望你不要觉得我多管闲事。”陆依顿了一下,犹犹豫豫地说道,“我觉得你跟谢少之间似乎存在着什么误会,他不知道在纠结着什么,前段时间还给王凯打了电话,或许你们可以多沟通一下,这样也可以避免不必要的矛盾。”
“啊,当然,我这只是个建议。我不太了解你们之间的情况,希望我这么说没有冒犯到你。”陆依有些不自信地补充道。
“完全没有冒犯。”叶问雪摇了摇头,“我反倒要感谢你的关心。其实上次健身房开业以后,谢鸢好像在躲着我,一直都没有跟我联系,我正想找个时间跟他好好聊聊。”
两人闲谈了几句,叶问雪看了眼客厅墙壁上挂着的时钟,准备告辞;"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陆依连忙站起身:“那我送送你。”
“不必。”叶问雪朝玄关处走去。
陆依亦步亦趋跟在后头,看着她打开门,忍不住说道:“那我送你到楼下……”
话还没说完,叶问雪突然站住不动,做个了噤声的手势:“嘘。”
陆依没刹住脚步,直接撞上了叶问雪的后背。她捂着额头,不明所以地抬起头,问道:“怎么了?”
叶问雪没说话,指了指地面。
陆依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门口赫然多出了一个脚印。
她想了想,不太在意地说道:“可能是刚才不小心踩出来的吧。”
“不,这不是我们俩踩的。”叶问雪斩钉截铁地说道。
随后她抬起腿,鞋底悬在半空,在脚印在上方比划了一下。
“我的脚没有这么长,也没有这么宽。刚才在鞋柜,我看到你的尺码也不大,绝对踩不出这样的脚印。”
陆依突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却还是强行维持住镇定,试图给出合理的解释:“那也有可能是过路的人,鞋底不太干净,不小心留下的吧。”
叶问雪还是摇头:“不对。”
陆依问:“哪里不对?”
叶问雪回答:“方向不对。”
说罢,她从楼梯口往上,作势走了几步,示范道:“你看,如果我是路人,想要上楼梯转弯,应该是这样走,那么脚印的朝向应该是有偏移的。而你家门口的脚印,脚尖直直正对着门,只有站在门口正前方,才会形成那样的脚印。”
“最重要的是,我记得我进你家前,这里原本还没有脚印。”
听完这段话,陆依只觉得细思极恐。她忍不住抖了几下,往叶问雪身后挪了挪,茫然又惶恐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有人在我家门口监视我?”
“嗯,这个我也不太确定。”叶问雪摸了摸下巴,脸上没什么表情,“我更希望这只是虚惊一场。”
陆依攥着她的衣角,声音有些沙哑:“想想都害怕,我今晚绝对睡不着了。”
叶问雪沉思片刻,说道:“要不这样,我今晚留下来陪你?”
陆依仿佛看到了救星,感激道:“好的,太好了!”
想起这段时间的遭遇,她自己心里也没有底。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有人真的在跟踪自己,还跟到了家门口,发现她一个人住,那该怎么办?
陆依惴惴不安地关上门。回到屋内,她仍然放心不下,在客厅来回踱步,反复查看门窗是否关牢,甚至反锁了阳台的门。
直到所有窗户关得严严实实,连带卧室在内的窗帘全部放了下来,遮得密不透风,她感觉稍微安心了一些。
叶问雪见她神经紧绷,开口安慰道:“不用太担心,门窗都上了锁,很难从外面进来。如果发生什么意外,也有我在。”
“嗯。”陆依深吸一口气,总算冷静了下来。她张罗着给叶问雪铺好被子,眼底泛着几分困意。
叶问雪拍了拍她的肩膀,劝道:“我来铺吧,你早点休息。”
陆依确实有些累了。她本以为自己会因为害怕而脑袋清醒睡不着,没想到最后还是抵不过固有的生物钟。
她这一天过得跌宕起伏,又是激情畅谈,又是担惊受怕,熬到现在这个时候,眼皮早就上下打颤,困到不行。头刚沾上枕头,便直接睡了过去。
在昏昏沉沉的意识中,不知道过了多久,陆依突然被一阵敲门声惊醒。再一抬头,已是后半夜。
她匆忙穿上拖鞋,打开房间的门,来到客厅,转头正好撞见同时走出来的叶问雪。
两人对视一眼,刻意放轻了脚步,心照不宣地来到门口。那扇紧闭的铁门,此时传来阵阵震动。
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
因为迟迟得不到回应,敲门声变得越发急促。
陆依站在原地不敢动。这一幕简直就像是恐怖片里的半夜鬼敲门,而她就是面临抉择的女主角。只不过对于她来说,这是真实生活中遇见的事情,而非可以快进跳过的虚幻影片。
她攥紧拳头,掌心浸出冷汗,心脏快要从胸膛蹦了出来。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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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叶问雪握住了她的手。
略带凉意的触感,重新唤回了她的理智。
与此同时,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敲门声忽然停了下来。
外面没有任何动静,世界仿佛开启了消音键。
在这片刻的寂静中,陆依看见叶问雪的嘴唇一开一合,吐出了无声的两个字:“门孔。”
陆依回过神来,立刻明白了叶问雪的意思。她屏住呼吸,踮起脚尖,凑到猫眼的小孔前。
由于没有了声音来源,楼道的声控灯熄灭,外面漆黑一片。透过落灰的猫眼,只能依稀看到一道模糊的黑影。
她看见那道黑影弯下腰,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接着铁门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陆依心底的恐惧又蔓延开来。她压低嗓音,有些着急:“他好像在撬门锁。”
叶问雪突然提高音量,开口道:“谁啊?”
这句话一说出口,黑影立刻僵在了原地。过了半晌,传来了男人的声音:“我是楼下的,你家水管漏水,滴到我家来了。”
叶问雪不慌不忙地回答道:“有事明天说,今天太晚了。”
男人却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不行,这事必须现在说你家漏水,滴到我床上,被子都湿透了。”
因为他的大嗓门,楼道的声控灯又亮了起来。陆依终于看清了他的真面目,确实是住在楼下的男人。而他手里拿着的,不是什么撬锁工具,而是普通的螺丝刀。
她平时出门的时候,跟这人打过几次照面,虽然没说过什么话,但好歹也算是比较熟悉的街坊邻里。
陆依稍微松了口气,跟叶问雪解释道:“我认得他,是我楼下的邻居,可能真的是水管漏水了。”
男人用力拍门,催促道:“我被子都淋湿了,漏下来的水,滴答滴答响个没完,根本睡不着。应该是水管螺丝松了,我进来看一眼就走。能修就修,修不了算了,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
见他态度强硬,陆依的立场也有些松动。
如果换做是陌生人,她肯定不会信这话。但毕竟是认识的人,就住在附近,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好把关系闹得太僵。更何况是自己家漏水,打扰到别人休息。
陆依的内心纠结万分。一方面,她只是跟这位邻居面熟,却并不了解他的为人,不敢在深夜真的放他进自己的家门。另外一方面,对方在外面敲门,自己一直不开门,对峙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出于道德和情理,害得别人三更半夜睡不着觉,还把人关门外,似乎不太好。
两个想法左右摇摆,让她的大脑有些混乱。
她正犹豫不决的时候,叶问雪突然说:“开门吧。”
陆依有些不确定:“真的要开吗?”
叶问雪说:“看他一时半会儿不会放弃。至于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开门以后就知道了。”
陆依咬了咬牙,按下了门把手。
男人迈过门槛,走了进来,目光在屋内环顾一周,倒也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他在客厅和厕所转了几圈,然后走到内卧的浴室,用手敲了敲水管:“应该是这里漏水。”
他蹲下身,一边修水管,一边问:“这里就你们两个人住?”
陆依皱了皱眉。这个问题跟水管根本没关系,如果是普通的闲聊,也没必要这么问。
她没接这个话茬,转移话题道:“水管还要弄多久?”
“还要一会儿。”男人低着头,眼睛却一直在往陆依的身上瞟。
陆依只穿着单薄的睡衣,察觉到他冒犯的目光,顿时感到极度不适。她忍不住催促道:“能不能快点,我要睡觉了。”
“这么急干什么?”男人慢悠悠地说道。
陆依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她就不应该开门。
31. 争吵
陆依流露出来的恐惧,反倒助长了男人的气焰。
他的眼珠左右打转,像是嚼过的口香糖,死死黏在陆依的身上。
气氛逐渐变得微妙起来。
陆依不自觉地后退,靠着墙壁,有意拉开一段距离。男人却放下螺丝刀,缓缓站起身来,一步一步朝她走去。他的眼里不怀好意。
“你、你不要过来。”陆依的声音有些颤抖。
她环顾四周,想要寻求叶问雪的帮助,却看不到自己期盼的那个身影。
叶问雪不见了。
难道她丢下自己逃跑了?
陆依感到绝望。她想要往后退,可是背后就是墙壁,已经退无可退。
“啊!”
男人突然伸手捂住她的嘴。陆依发出一声尖叫,随后疯狂挣扎起来。可是力有不敌,她的手腕被男人死死抓住,根本就不能动弹。
陆依的脑袋一片空白。电光火石间,她猛地想起石桐跟她说过的话。如果遇到坏人,可以抬腿顶他的肚子,或者伸手去戳他的眼睛。
她深吸一口气,使出浑身力气,将膝盖狠狠顶向男人的肋骨。
男人吃痛松开了手,陆依立刻转身想要逃跑。没想到对方反应更快,她还没来得及跑,就被掐住脖子,桎梏在了原地。
她的力气还是太小了,造成不了攻击性。
这是陆依生平第一次,痛恨自己不够高大强壮。什么白幼瘦,什么A4腰,统统见鬼去吧!
她现在只想要一具结实的身体,直接把这男的给干趴下。啊不,是痛殴一顿!
这是陆依被掐住脖子,呼吸困难的瞬间,脑袋里仅有的念头。接着下一秒,她就看见叶问雪从男人的身后冒了出来。
一记扫堂腿,直接踹上男人的脸颊。几颗牙齿瞬间飞出,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滚落到浴室的地面。沾血的牙齿,贴着雪白的瓷砖,骨碌碌转了几下,留下一道血痕轨迹。
叶问雪略带抱歉地说道:“不好意思,把你的地板弄脏了,待会我来打扫。”
陆依听得一愣一愣的,心想这是重点吗,重点不应该是先解决掉眼前这个人吗?
由于大脑cpu过载,她的语言系统有些混乱,几乎是凭借本能做出回答:“没关系,我自己打扫就可以。”
叶问雪却坚持道:“不,还是我来吧。刚才我在给警察打电话,所以来晚了一些,让你受到了惊吓。我承诺过要保护你,却没有及时做到,理应让我来收拾。”
直到这时,陆依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她并没有被叶问雪抛弃。她又哭又笑道:“真的不用。”
“你、你们……”原本被踹伤的男人,吐了口血沫,将牙龈渗出的鲜血从嘴角擦去。
看见两人对自己视若无睹,反而在互相客气打扫卫生的事,他觉得自己被小看了。
他在暗处偷窥了这么久,无数次幻想破门而入的场景,想着身姿曼妙的女人折服于自己,却从未想过现在这种情况。
她们不是应该害怕才对吗?这种时候就应该哭喊哀求,不断求饶啊!
男人的眼珠瞪得浑圆,白眼球冒着血丝。他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抄起手上的螺丝刀,就要朝叶问雪的头上砸去。
“小心!”陆依喊道。
叶问雪迅速后撤闪避,接着转身抬腿。脚侧直击男人的手腕,螺丝刀脱力飞出,掉落在不远处的地面,发出丁零当啷的声响。
陆依眼疾手快捡起螺丝刀,生怕再被男人抢回去攻击。等她再一抬头,便见叶问雪后背微弓,用手肘击向男人的腹部。
不过是眨眼的功夫,拳头接连出击,打得对方毫无还手之力。
由于她的攻势迅猛,再加之失去了工具,男人便心生退意。他回头瞟了一眼,拨腿就朝门外跑去。
“你要去哪里?”叶问雪沉声问道。
她的话音刚落,窗外便响起一阵警笛声。声音由远及近,最终来到了楼下。
男人跑到楼道口,才意识到早已无路可逃。前有狼,后有虎。他已经两面夹击,腹背受敌,根本逃不出法网恢恢。
警车的灯光不断闪动,穿透午夜的黑暗。男人被警察抓住以后,还在油嘴滑舌为自己开脱。但不管他说得天花乱坠,还是要去警察局接受调查。
陆依所在的居民楼设施老化,原先安装的监控已经损坏,却没有及时更新,无法获取直接的证据。
好在早年修建的旧居民楼距离不规范,挨得特别近,可以清楚得看见隔壁楼道亮灯时的景象。因此,警方通过调取隔壁楼道的监控,发现男人已经连续数月在陆依家门口徘徊,甚至多次跟踪她回家。
陆依做完笔录,看到这些监控影像,又是一阵后怕。
此时已是凌晨五点,警察局内依然是灯火通明。值夜班的民警进进出出,办事大厅时不时传来警情播报。
负责调监控的是一位短发女警,她给陆依倒了杯热水,轻声安慰了几句,然后说道:“□□猥亵、矛盾杀人等案件,大约70-80%都是熟人作案。你们小区的监控设施存在漏洞,嫌弃人应该早就知道,所以才敢肆意妄为。幸好这次比较走运,能从隔壁楼层清楚地看到作案过程。你放心,我们这边会对他做出相应的处罚。”
陆依接过纸杯,抿了一小口热水,心情稍微平复了下来。她看了看叶问雪,对女警点头道:“谢谢,给你们添麻烦了。”
女警微笑道:“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小依!”一声急促的叫喊打断了她们的谈话。只见王凯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直奔陆依的跟前,焦急道:“没出什么事吧?”
先前在来警察局做笔录的路上,陆依心里难受,没忍住给王凯打了个电话。
王凯当时睡得正香,突然被这通电话吵醒,得知陆依被男邻居袭击的消息,顿时吓得瞌睡虫都跑没了。他匆忙换上衣服,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手忙脚乱地检查了一顿,确认陆依没有受伤,王凯原本提到喉咙眼的那颗心,才彻底放了下来。他忍不住说道:“当初我跟你说,要你早点搬过来跟我住,你非要等结婚以后再说。现在好了,出事了吧?”
陆依觉得有些委屈。她没想到自己受了惊吓,王凯不安慰她也就算了,竟然上来就是劈头盖脸一顿指责。
当初王凯追她的时候,闹得轰轰烈烈,搞得公司里的人都知道。当时她有意避嫌,一直保持着距离。就算后来在一起,她也很在乎别人的看法,因此没有答应王凯的同居要求。直到临近结婚,她才松口,决定婚房装修好就搬到一起住。
只是她没有想到,王凯会在这个时候翻旧账。她一晚上都在提心吊胆,又累又困没睡好觉,竭力压抑着负面情绪。
原本就已是心力憔悴,现在再听到王凯的话,陆依一下子就受到了刺激,平日里被忽略的感受,原本该遗忘的委屈,全部爆发式喷涌而出。她扯着嗓子,质问道:“王凯,你什么意思,难道这事怪我?”
王凯见她语气又冲又急,也感到有些气愤。自己三更半夜跑到警察局,担心得要命,她怎么还在耍小性子?
他的态度强硬,怒道:“不怪你,难道怪我?还不是你自讨苦吃,非要住在那种不安全的垃圾小区,早搬过来跟我住,不就屁事都没有了吗!”
陆依怪道:“你总是这样,总是以自我为中心!每次你都是横冲直撞,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从没有考虑过我的愿不愿意。我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要低调,可你就是不听!”
王凯拔高音量,反驳道:“你管别人怎么看啊,我是跟你谈恋爱,又不是跟别人谈恋爱。我凭什么要在乎他们的看法?”
陆依语带哭腔:“你不在乎,可是我在乎。你家庭条件好,别人都要讨好你,所以你可以目中无人、肆意妄为。反正出了事,有人可以帮你兜底。可是我不行,我一直都是循规蹈矩,认认真真过日子,我当然要在乎别人的想法!”
“我跟你真是说不通。”王凯用力抓了把头发,语气有些暴躁,“每次吵架,你就扯这些有的没的。我有钱,你没钱。那我把一切安排好,你老老实实接受不就行了吗?”
陆依没说话,只是站在原地一个劲儿地抹眼泪。
“听话,别在这闹脾气了,跟我回去休息。”王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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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分说地拉起她的手。
“我不走!”陆依一把甩开他。
王凯脾气上来了,也没了耐心:“好好好,你要待在这里,那就待在这里。我不管你了!”
说完他就真的转身走了。
他的身影逐渐远去,变成一个小圆点,最后消失在视野范围内。直到彻底看不见,陆依才蹲在警察局的门口,原地爆哭。她一边抹眼泪,一边抽抽噎噎地骂道:“谁要你管。有本事你这辈子都别出现在我面前。”
女警看她哭得伤心,有些于心不忍,把外套脱下来,披在她的身上,轻声道:“现在温度低,你站在外面别吹风感冒了。进来坐会儿再走吧。”
叶问雪回到大厅拿了些纸巾,默默递给陆依。
陆依道了声谢,接过纸巾,又是抹眼泪,又是擤鼻涕。
叶问雪叹了口气,想要说些安慰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这确实不是她擅长的事。
她抬头望了一眼外面的天,问道:“你早餐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买。”
陆依眼泪汪汪地抬起头,歪了歪脑袋:“早餐?”
此时天空灰蒙蒙亮,泛着鱼肚白。经过漫漫长夜,即将迎来破晓。陆依这才意识到,经过一晚上的折腾,天已经快亮了。
“好,我们去吃早餐。”陆依突然站了起来。
她才不会轻易认输。
自以为是的臭男人,根本不值得她流眼泪。
就算昨天狂风暴雨,也不能影响她今天的风和日丽。
因为时候还早,开门的早餐店并不多。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竹编蒸笼里的包子飘出香味。陆依拉着叶问雪走进店内,把价目表里的食物一股脑勾上,全部都点了一遍。
陆依疯狂往嘴里塞着食物,两颊鼓鼓囊囊,口齿不清地说道:“我真的是脑袋抽筋,才为了那混蛋减肥。真是不值得!”
“他以为我天生不爱吃东西吗?我也想要吃炸鸡、冰淇淋、奶茶、汉堡、火锅,想吃各种高热量的东西。可是为了变瘦变美,我全部都忍了下来。”
陆依边说边用筷子使劲戳包子。她把眼前的肉包子当作王凯替身,直接戳了个稀巴烂。
稍微解气了一点,她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出来:“呜呜坏蛋,自大狂,他根本不理解我。凭什么男人就不会容貌焦虑,不用拼命化妆打扮,不会跟跟踪尾随,不用担惊受怕!这到底是凭什么?”
“他没有经历过,所以永远也不会理解我!”
这一刻,叶问雪突然明白了。她终于明白了曾经未能理解的恐惧。
在女尊国的时候,她一直身处高位。既享受着性别优势,又拥有着权利地位。她健壮、强大、富有,没有任何值得恐惧的东西存在。所以,她无法理解宵禁改制以后,为什么男人不敢在夜晚出门?为什么处在安稳的大环境中,他们仍然害怕走夜路?
那时的她,正如现在的王凯。他们理所当然从自身的视角出发,用傲慢而不自知地态度评价着他人的行为。
身处高位的人,不能理解低位者的不安。同样,强者不能理解弱者的恐惧。拥有特权的人,总是对此毫无知觉。因为他们早已习以为常。
很少有人能真正做到感同身受,除非他真正经历过同样的事情。
无意识的傲慢,在哪里都存在,甚至本人都不曾知晓。如果她没有来到这个世界,或许她永远都不会意识到。那么,曾经的谢鸢呢?如果谢鸢不曾去过女尊国,那么他又是一个怎样的人?
叶问雪忽然觉得,自己对这个世界很陌生,对谢鸢也很陌生。曾经在女尊国生活过的谢鸢,当时到底在想些什么。她不知道,也从未真正了解过。
如果不是那一场大火,让谢鸢为了自己而死,或许她这辈子都不会真正在意谢鸢。不过是一个有些姿色的男人,性格也还算可以,很快就会被她遗弃在记忆的角落。
原来她在女尊国,以上位者的姿态,自己都不曾察觉地凝视着谢鸢。而来到这里以后,这个世界在凝视着她。
不管是被纠缠的程嫣,还是忍气吞声的卢晓,以及现在的陆依,她们都在被这个世界凝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