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向她靠近》
1. 藏匿
《藏匿》
2024.10.23/梨鸠
第一章
【我又没有抢到Rebellion乐队的演唱会门票!】
【明明已经蹲点了!结果一秒就没了!】
【我没办法欣赏段靳屿的盛世美颜了。呜呜呜,好伤心。】
好友发来了一连串的消息,穆听梨随意扫了几眼后,便放下手机。
正值盛夏,炙热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在绛红色斑驳的地板上,微风一吹,窗帘轻拂,闷燥的热意顿时扑面而来。
穆听梨拿起数位笔,披头散发地坐在桌前,她房间的空调早就坏了,只有一顶风扇还在呼啦啦地转着。
她看着面前仍是空白的数位屏,使劲扒拉了两下头发。
如今她正在连载的漫画进入了收尾阶段,不少漫迷都在等待结局,然而她这两天没有灵感,完全不知道怎么画接下来的分镜。
良久,穆听梨心灰意冷地将笔一扔,干脆趴在桌子上闭眼休息。
没会儿,手机又开始频繁震动,她以为还是好友的消息,睁眼去摸手机,一解锁,全是编辑静姐发来的微信。
【亲爱的,你这周的稿子呢?】
【你是不是忘了今晚六点是截稿日了!微笑.jpg】
【嗯???我那么厚厚一叠的稿子呢???】
“……”
面对一分钟内上百条的催稿消息,穆听梨向来平静的脸色少有的瑟瑟发抖起来。
她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解释,却发现根本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她认命地拍了张空白图发过去:
【对不起,编编,最近没有灵感,我画不出来。大哭.jpg】
静姐看着消息,脑瓜子嗡嗡的,回了三大串六个句点。
穆听梨长叹口气。
这回复。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编辑的大无语。
不知过了多久,静姐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回复道:【那你上个微博官号,和等待这周更新的粉丝们请个假吧。比起速度,更重要的是质量。】
穆听梨松了一口气:【好,我一定会努力。】
随即她打开微博,一眼看到了挂在热搜榜上的词条。
#Rebellion乐队全国巡回演唱会最后一站将燃爆北都#
#主唱段靳屿白发造型惊为天人#
#Rebellion乐队工作室官V呼吁粉丝理智追星,切勿跟车#
.......
穆听梨指尖顿住,神色有片刻的怔滞。
是刚刚好友提到的乐队。
她不追星,但也知道这个Rebellion乐队目前是娱乐圈的顶流。
尤其是主唱段靳屿,少有的唱作俱佳的才华型歌手,相貌更是绝顶好看。他们乐队的歌基本出自他手,圈内多少人梦寐以求地想跟他合作,但他性格孤僻古怪,从不轻易为别人写歌。
天气实在太热,穆听梨像是在水里淌过一般,身上全是汗,唯有指尖碰到冰凉的机身时,温度降了下来,连带着心脏似乎都有些偏冷。
她缓缓滑动着屏幕,点开了段靳屿上了热搜的那组白发造型图。
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就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一双眼眸微挑,配上横过鼻梁的银色脸链,像是悲悯人世的神明。
穆听梨盯着照片看了许久。
她一早就知道。
他天生属于舞台,熠熠生辉,光芒万丈。
而她。
穆听梨眼睫颤了颤,不由自主地产生了难以克制的挫败情绪。
静姐的消息再次跳了出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静姐:【对了,我记得你不是上个月就搬去北都了么,中国上下五千年,有大半历史都在那儿,你没事就出去逛逛找找灵感,别老是宅在家里。】
穆听梨停了两秒,有点窘迫地回道:【一次性付完半年房租后,口袋剩余不多了。】
她没什么名气,作品热度非常一般,当初没有被腰斩已经谢天谢地。她的稿费就是来自于平台底薪和订阅提成。前两年存了些钱后,她才决定来的北都。
虽然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双脚真实地踏进这座五光十色的城市的时候,一切还是超出了她的想象。
剩下的钱她还得生活呢。
静姐实在想不通:【以你现在的稿费,去三四线小城市明明可以过上轻松快活的生活,为什么非要去北都?】
穆听梨没回答,而是转移了话题,和静姐聊了聊关于漫画接下来的剧情和想法。
过了片刻,穆听梨重新打开微博,没再看热搜。她切换到认证的官号“不要抢我的梨”,写了张请假条:
【抱歉大家,因为漫画在收尾阶段,之前挖的坑都要认真填回来,所以需要花一定的时间思考和打磨。原定于明日更新的这一期,会推迟三天,到时我一定会按时更的!】
她微博粉丝不多,发完内容正准备退出去,没想到消息那栏立刻来了提示。
她打开看,是条评论:
【太太不用着急,你先好好休息,多久我都会等的(∩_∩)】
穆听梨非常眼熟这个ID,叫“魔法少女天璇星”,头像用的是她漫画中的一个萝莉角色。
从她作品连载没多久,这位读者就从漫画平台追到了微博,还经常给她留言,是她早期且忠实的粉丝。
穆听梨想着取这么可爱的名字和头像肯定是个萌妹,于是回复也不自觉带上了颜文字:【好呢,谢谢宝贝的支持(≧ω≦)/】
放下手机,穆听梨轻轻吸了口气,打起精神,重新拿起笔。
大约是受到了那位读者的鼓励,她顿时思如泉涌。后面几天,除了必要的睡觉时间外,她几乎都坐在桌前画稿。
一周时间转瞬即逝。
穆听梨不仅完成了当时约定好的更新,还做到了双更!
交完稿,穆听梨累得瘫倒在床上,手指都不想动一下。她闭上眼睛,只想睡到天荒地老,三个小时后,她被饿醒了。
这几天赶稿,她一天几乎只吃一顿饭,今早也是匆匆啃了两片面包,到现在都没吃东西。
四周暗得不像话,穆听梨挣扎着起身去开灯,走到厨房,打开冰箱瞅了眼,里头已经空空如也。
她低头摁亮手机,才七点多,离超市关门还早。
穆听梨换了身衣服,出了门。
下楼时,她正好碰到了隔壁邻居。
他年纪不大,有着一头黄毛。热天里,他身上的白色背心被卷起,打着唇钉,胳膊上有大片纹身,装扮看起来就是个精神小伙。
黄毛见到穆听梨,脸上立即闪过一抹令人不适的笑容。
“小姐姐,你要出去啊?”
穆听梨没搭理他,抬脚继续往下走。
她刚搬过来的那两天,黄毛总敲她门,说是要给新邻居送些礼物,她耐着性子说了几次不用,结果他还是会敲门。后来她干脆报警威胁,黄毛马上老实了。
黄毛现在偶遇穆听梨,自顾自地凑到她身旁:“小姐姐,别这么冷淡嘛。我真没什么恶意,就单纯想和你交个朋友。”
穆听梨没说话,掏出手机。
黄毛看她要拨打“110”,笑得讪讪:“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穆听梨将手机重新揣回兜里,松了口气。
北都房价贵,不好租房。
房东又不愿退租,她只能凑合住一阵子,之后再想办法。
去往超市的一路上,随处可见都是段靳屿的广告,巨大的LED屏幕也全是他的身影,身边时不时传来讨论Rebellion乐团的声音。
穆听梨捂住耳朵,快速朝着超市走。令她崩溃的是,在超市随便拿的东西竟也是他的代言。
精疲力尽地回到家,她洗完澡立刻躺进了被窝,将某人的身影甩出了脑海。
半夜,穆听梨被一通电话吵醒。
没看来电显示都知道是损友何语夕,整天吵嚷着要看Rebellion乐队演唱会的就是她,平常除了骚扰电话外,只有她会在这个阴间时间点打过来。
“里里!”电话那边传来她清亮的嗓门。
穆听梨迷迷糊糊地应了声:“嗯?”
“快来救驾!”何语夕着急说:“有人灌朕酒,身为朕钦点的大臣,赶紧来救朕!”
穆听梨听闻,立刻从床上跳了下来,抄起桌上的手机和钥匙就往外走。
走到门口,她脚步一停,转身,回房间拿了把美工刀再离开。
*
打车到了酒吧。
穆听梨快速找到了何语夕所在的包厢,因担心好友安全,她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包厢里,暖橙色的灯光柔和而迷离,茶几上倒了一排排精致名贵的酒瓶,空气里还混合着凛冽的烟草味。
听到门口传来动静,包厢内所有的人朝她望去。
穆听梨头脑发懵,整个人像被摁了定个键似的,目光怔怔地看着不远处的男人。
有那么一秒,她以为自己处在梦境。
可段靳屿那张脸,真真切切地映入了她的眼帘。
他身形颀长,头发是银白色的,像是冬日的雪,纯洁而干净。俊美的五官与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只是现在更显成熟。
段靳屿坐在沙发上,手指把玩着酒杯,唇角轻扯,一副玩世不恭的叛逆模样。
他缓缓撩起眼帘,与她的目光相撞。
穆听梨呼吸一滞。
他的眼,漆黑,透着一股凉意。
尤其眼下的那颗泪痣,衬得他那双眸子更为淡而薄,是不加掩饰的疏离之色。
他看了她两秒,随即偏过头,晃着酒杯,和身旁的人谈笑风生。
像是不认识她。
穆听梨心里兀自生起一阵莫名的苦涩,细细密密的痛感覆了上来。
她没想到会遇到段靳屿。
也不是。
在曾经的无数个梦里,她幻想过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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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相逢时的场景。
但真正发生时,她才发现,自己连打招呼的资格和勇气都没有。
好在穆听梨有个优点,不论内心如何的波涛汹涌,表面都非常的冷静淡定。
她和个没事人一样,迅速收了视线。
何语夕走上前,双手合十地开始道歉:“我们正在玩真心大冒险,我输了,需要叫紧急联系人。你知道的,我第一联系人是你。这次是我不对,下次请你吃饭,好不好?”
穆听梨笑笑:“没事。”
“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何语夕撒娇似的挽住她胳膊,带她走到众人面前:“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最好的朋友,穆听梨。”
包厢里都是些名人,穆听梨曾在电视或者杂志上见过,她面色恬静地和他们打了个招呼。
“你紧急联系人真是个妹子啊。”某男演员打趣说:“还这么漂亮水灵。”
何语夕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要不然呢?”
说完,她赶紧拉着穆听梨坐在了自己身侧,如同母鸡护鸡仔一样将她好好护着。
段靳屿从茶几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根,咬在唇间,白雾升起,遮住了他的眉眼。
他侧过头,视线落在穆听梨身上。
可她大半个身体都被人挡着,他只能看到她的侧脸。
穆听梨缓缓吐口气,尽量让自己忽略段靳屿,温声细语地和好友搭着话。
谁知她又把话题带到某人身上。
“你知道那边坐着谁么?”何语夕用眼神示意了下方向。
穆听梨端起水杯,平静说:“段靳屿。”
“卧槽!姐妹,不愧是你!见到顶流都如此淡定!”何语夕捧着脸,语气比平时夸张许多:“今晚我在饭局上见到段靳屿,激动到差点晕过去。我幻想都没敢幻想过,有一天他就这样活生生出现在我面前,真的和做梦一样!”
何语夕是个名不经传的小编剧,有时为了接到新项目,会被叫来陪投资商喝酒唱歌。
就算这样,她接触到的也都是成本很低的小网剧。和段靳屿这种超级顶流,目前来看,八竿子打不着。
穆听梨好奇问:“段靳屿怎么会在这儿?”
何语夕也很纳闷:“我不知道啊,我一过去,他就在包厢里了。”
“……”
两人正聊着天,有人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扯着嗓门说:“好不容易靳屿哥也在,一直坐着聊天有什么意思啊,我们还是继续玩游戏吧!”
其他人纷纷附和,于是一群人又开始玩游戏。
穆听梨没办法,只能加入。
聚会差不多到凌晨三点才结束,何语夕属于典型的又菜又爱玩,再加上今晚格外兴奋,最后喝得不省人事,躺在沙发上睡觉。
离开之前,穆听梨去了趟卫生间。她从隔间出来,打开水龙头,用凉水洗了很久的脸。
脑袋终于清醒了些,她才走了出去。
忽然,穆听梨视线一顿,脚步随之也停了下来。
走廊处,男人闲散地倚着墙,薄唇咬了根烟,神色在暗淡的光晕里被照得隐隐绰绰。
穆听梨很轻地眨了下眼,然后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垂落,在眼睑处落下深色的阴影。
她记得他有洁癖,以前是不抽烟的。不过她也没想太久,玩了一晚上,现在的她只想快点回去休息。
穆听梨原本想硬着头皮往前走,可又觉得在某人光鲜亮丽的对比下,自己这副模样略显狼狈。
于是打算等段靳屿离开后再走,谁知他半天都没有挪步的意思。
穆听梨心底有些着急,考虑着要不直接走算了。
就在这时,头顶响起一道清冽低沉的嗓音。
“喂。”
熟悉又陌生的声线击穿穆听梨的耳膜,刺得她脊椎骨一僵。
她倏地抬头,无数个记忆碎片没有任何理由地冲进她的脑海,时光飞速流转,男人那张脸似乎倒退回了少年之姿。
段靳屿并未看她,而是低头掐灭了烟蒂,淡声问:“我在这里,所以你连路都不愿走了是么?”
“?”穆听梨蹙起眉,清凌凌的眼睛带着疑惑看着他。
他们当年分手并不算体面,而且看他刚刚在包厢的态度,应当是没有认出她。
她的沉默像是印证了他的猜测,段靳屿眸色深沉如墨,抬起脚,一步步朝她走去。
黑色鞋子在大理石瓷砖上摩擦出轻微的声响,却震得穆听梨每根神经都在跳动。
她用力捏了下指尖,痛感让她恢复了神智。
一道阴影忽然重重地覆了上来,男人停在她的面前。
咫尺间距离。
段靳屿看她看得认真,寸寸往下,带了些审视的意味,平添了几分压迫感。
穆听梨轻吸了口气,认真地观察着他的表情,却看不出个所以然。她抿抿唇,轻声问:“请问您有事么?”
“送你回去。”
与乖戾不羁的气质不同,他说话的声线倒是清淡许多。
2. 藏匿
听到这个回答,穆听梨陷入了好一阵的沉默。
当年分手后,他们再没见过,更不曾有过任何联系。再说他身处娱乐圈,身边围绕着数不清的女艺人,不论多么刻骨铭心的感情,也会随着时间消散。
何况只是青春时遇到的人。
段靳屿刚刚说要送她回去。
穆听梨当然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他对她旧情难忘。
她下意识认为他今晚心血来潮,出于善心,但段靳屿现在是公众人物,她必须懂得避嫌。
穆听梨收回思绪,摇了摇头,生疏而礼貌地说:“不用了,谢谢你。”
昏沉灯光打在段靳屿的睫上,在眼四周染出层淡淡的阴鸷来。他盯了她片刻,最后也没说什么,转身离开。
看着空落落的走廊,穆听梨愣愣地站在原地很久,胸口一阵闷痛,丝丝缕缕地和道不明的情绪杂糅一起,让她险些喘不上气。
过了许久,她才重新走进包厢,将何语夕扶起来。
何语夕七歪八扭地靠在她身上,嘴里喃喃着:“里里...你的手怎么这么冰啊......我...给你捂捂......”
穆听梨没说话,扶着她,步履缓慢地走到了酒吧门口。
穆听梨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正准备叫辆车。何语夕靠在她身上晃来晃去,手臂啪地一下打到了她胳膊,手机瞬间摔到了地上。
“.......”
她扶着个人,根本没办法去捡手机,酒吧门口又冷清得很,就在穆听梨手足无措之际,一辆黑色豪车突然停在她的面前。
随即副驾驶的车窗被降下,段靳屿偏头说道:“上车。”
穆听梨眨了眨眼,有些茫然。
他怎么还没走?
她动了动唇,下意识拒绝:“不...…”用。
话音未落,何语夕重心不稳,整个人向前栽去。
穆听梨睁大眼,急切地想要拉住何语夕,但她压根拉不动,连带着她的身体一同朝着地面倒去。
不过预料的痛感没有降临,一双有力的手稳稳地握住了她的腰。
段靳屿扶她站好后,立刻松了手。
另一旁,坐在主驾驶的小助理也手疾眼快地跟着下了车,他扶起摔在地上的何语夕,随后将她放到了后座。
车内环境舒适,何语夕没心没肺地倒头就睡了。
夏夜的晚风依旧燥热,穆听梨鼻尖沁出汗珠,大脑一片空白。
男人凛冽的气息冷不丁出现,随即又消散。
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直到男人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他声线很淡:“这里地偏,不好叫车,我送你们回去。”
穆听梨也不再扭捏,语气轻柔和缓,却还是带着显而易见的疏离:“好,谢谢。”
她捡起地上的手机,坐到了后座。
*
夜幕垂落,两侧路灯宛如天上繁星,照亮了陷入寂静的街道。
车内明明坐了四个人,气氛却凝成却令人窒息的沉默。
小助理开着车,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
靳屿哥这些年除了舞台合作外,私下没和任何异性走近过,今天却破天荒地主动提议送女生回家。
而且后座那个女生有点奇怪。
上车后,她一直低头看手机,可他透过后视镜无意间看到,她那屏幕明明是黑的!
穆听梨微微叹息。
手机也不知道是刚刚摔坏了,还是没电了,竟然打不开。
密闭的空间里,鼻息间窜进了清冽的薄荷香,还夹着淡淡的烟草味,若有似无的笼罩了过来。
为了不显得那么局促,她只好佯装玩手机,后来手指无意识地捏起了香梨形状的挂件。
段靳屿忽地开口,语气低沉:“还是那么喜欢装淡定。”
穆听梨在想心思,没听清:你说什么?”
段靳屿薄唇微抿。
之后两人谁也没开口。
静默片刻。
小助理彻底坐不住了,他刚刚真真切切地听见了!
他清了清嗓子,问道:“你们原来认识啊?”
“不。”
穆听梨率先应道。
小助理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靳屿哥的表情仿佛僵了一瞬。
二十分钟后,车停在了何语夕住的小区门口。
穆听梨和小助理下了车,两人合力将她扛回了单身公寓。
从头到尾何语夕都没睁眼过,连换到床上都没知觉。她翻了个身后,接着睡。
穆听梨轻轻关上门,看到小助理还站在客厅,一怔,才想起他来。
“对不起,时间不早了,我现在送你下楼。”
小助理连忙说:“不用啦,我没离开只是还想着有没有要帮忙的地方。”
“那哪行。”
穆听梨还是坚持送他到了电梯口,按下按钮。
进入电梯前,小助理说:“你们女生合租,晚上回家注意安全哦,最近不少女生出事的新闻。”
“好,谢谢提醒。”穆听梨也没解释,顿了顿,又道:“今晚真的麻烦你了。”
“没事儿,是靳屿哥要求的。”小助理挠挠后脑勺,看她:“我就是一打工人,什么都听他的,你要谢就谢他好了。”
穆听梨愣了片刻,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再见。”
小助理朝她挥手,走进电梯,下了楼。
回到车上后,他刚准备启动车子,段靳屿出声打断:“等一下。”
“啊?”小助理莫名望着他:“我们还不走么?”
段靳屿随意把玩着手上的打火机,银色机身在夜色下泛着微冷的光,指尖一拨,幽蓝色的火焰映亮了他的侧脸。
半晌,他缓缓吐出了三个字:“等个人。”
“啊?”小助理满脸疑惑:“等谁啊。”
段靳屿看向车窗外,没应。
*
穆听梨在何语夕的单身公寓犹豫了会儿,好友虽说过,她的房子随便住。
但实际上,她认床很严重,在陌生的环境下很难睡着。她想着白天还要接着画稿,最终还是决定回家。
夜色沉沉,月光皎洁。穆听梨走出小区门口,看到那辆黑车还停在原来位置,她脚步却并未停下,绕过了那辆车,直直地向前走。
“穆听梨。”
男人陡然喊出她的名字。
穆听梨心尖一颤,转过身。
段靳屿不知何时下了车,斜倚在副驾驶的门,他单手插兜,站姿散漫,明显是在等人。
他无声地扯了扯唇:“姐姐,这么大一辆车看不见么?”
“……”
穆听梨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时隔这么多年,她再一次听到了这个称呼。
段靳屿的声音接着响起:“上车,我送你回去,这么晚了,打车不方便。”
穆听梨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坐上了车。
“谢谢。”她说。
黑色轿车继续在寂静无人的夜里行驶,只是车内的气氛比刚才还要凝滞。
穆听梨报了住址后便看向了窗外,一言不发。
小助理挪了挪屁股,内心好奇得不得了。
靳屿哥怎么知道这个女生会出来啊,而且,他喊她姐姐哎!
可小助理没胆子问出来。
快抵达住所的时候,穆听梨轻声说:“麻烦停在前面的路口就好了。”
她住的是老式小区,巷子狭窄,里面倒车不是很方便,路口离家不是很远,她走回去就行了。
小助理刚想说好,只听见屿哥吩咐:“开进去。”
穆听梨愣了一瞬,旋即客气说:“谢谢,麻烦了。”
小助理偷偷看了眼段靳屿。
他唇线抿得笔直,脸色很难看。
没多久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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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停了下来,穆听梨正要推门,手指一顿。
“段先生,谢谢你今晚的帮忙,回去注意安全。”她努力控制着呼吸,语气平缓地继续道:“祝你事业顺利,演唱会举办成功。”
不等他回应,她迅速下车,匆忙走进了小区。
甚至不敢回头看他一眼。
.......
楼道灯坏了,很黑,楼梯又窄又陡,整栋楼犹如沉睡中的野兽。
老式小区都是六层,穆听梨住在五楼,她摸着墙吭哧吭哧终于爬到了家门口。
光线太暗,她费了半天力气,才把钥匙插进锁孔里。
门即将被打开,突如其来的一只手从背后死死捂住了她口鼻,另一只手用力把她往屋里拽。
那双手糙得很,身上还有浓郁难闻的酒味。
穆听梨瞳眸骤缩,手指紧紧握住了门把。
脑海里一瞬间想起各种各样女生遇害的新闻。
耳旁传来男人阴冷又兴奋的笑声:“臭婊子!装什么纯!之前穿那么短的裙子不就是为了勾引老子,看老子等下怎么操.你!”
是隔壁黄毛男的声音。
穆听梨心脏狂跳,浑身血液倒流。
越来越多恶心的语言充斥在耳边,穆听梨在这个时候反而冷静了下来,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美工刀。
只是她的刀还未挥出去,黄毛男人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在这暗色的楼道里显得分外恐怖。
穆听梨惊愕地转过身,一道笔直修长的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
黑色鸭舌帽从他的头上跌落,穆听梨呼吸停滞,怔愣地看着他,眼泪不知为何刷地下涌出眼眶。
明明刚才都没哭。
段靳屿一个箭步冲上去,猛地掐住了黄毛男人的脖子,狠狠将他顶在了墙上。
“你敢欺负她?”他犀利冷锐的眸光射在黄毛身上,吐出的气息冷得如同最毒的蛇,似要将面前的人撕碎。
黄毛被提到了半空中,一张脸因为缺氧而发青,他拼命蹬着腿,双手拍打着桎梏在颈部的手。
段靳屿低着眼看他,漂亮修长的手纹丝不动。
他一字未说,但那架势,明显是要将黄毛弄死。
“段——”
穆听梨下意识喊他的名字。
却又马上想到他是公众人物,于是生生咽下“靳屿”两个字。她走上前,控制住声音里的颤意:“放了他吧,别弄出人命来。”
她当然不是担心黄毛,而是怕段靳屿因为她而产生负面新闻,更何况背负一条人渣的性命。
那不值得。
现在唯一庆幸的是,楼道里漆黑一片,黄毛应该没有看清段靳屿的脸。
段靳屿却充耳不闻,手掌的力度越来越大。
黄毛的眼球和青筋都要爆出来,全身都在抽搐。
“放了他!”穆听梨皱眉,不由得加重了音量。
段靳屿心里很不愿意放手,但指尖已经很听话地松开了。
就和从前一模一样。
黄毛像条死鱼滑落地上,大口大口地呼着气,整个人因恐惧而颤抖。
危险解除后,穆听梨也从紧绷的情绪里渐渐缓了过来。她抬头,感激地看向段靳屿:“谢谢你救我。”
段靳屿垂着眼,薄唇紧抿没有说话。
“那个……”穆听梨低下头,抿了下唇,不太好意思地继续开口:“抱歉,我的手机坏了,能不能再借用下您的手机——?”报警。
剩余两个字还没说完,段靳屿忽然上前,一把扯住她的手腕。
他力道不轻,立刻将她手腕弄红一圈。
出乎意料地,穆听梨没有丝毫害怕,抬头看他。
段靳屿漆黑幽深的眼眸像墨汁般浓稠,眉宇间夹杂了几分破碎感,似是有些委屈。
穆听梨的身形微微僵住。
只听见他颤着声问:“姐姐,你是不是还在因为当年的事生气?”
3. 藏匿
穆听梨第一次见到段靳屿,是她高四时。
那年她十八岁。
酷暑难耐,蝉鸣不止。高二很多学生刚踏进紧张繁重的高三,都不太能适应。
尤其是陵宜八中还是普高,平常课业管得并不严,升学率大多靠体育班和艺术班。但今年学校全面改革,想要提高文化课的升学率,要求准高三学生八月中旬就来学校补课,不过并不强求走读生上晚自习。
开学这天,穆听梨由于刚搬到陵宜不久,对这边的的路还不熟悉,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整座校园只有高三上课,空旷又安静。
穆听梨发丝凌乱,细汗如雨从额头落下,急急忙忙地找到楼梯,往上走。
台阶上,少年捧着篮球,刚好下楼。
她抬眸,视线恰好瞥了过去。
少年一张脸长得非常漂亮,五官精致,睫毛纤长,眼角下的泪痣又有几分迤逦性感。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长裤穿在他的身上,却透着股矜贵。
风吹过来,有几缕发丝从上面垂落,飘在了额前,他指尖随意顶转着篮球,少年气十足。
经过他身旁时,还有一股凛冽的薄荷香味。
上课铃打响。
穆听梨连忙敛了眸,低头朝着四楼教室奔去。
少年忽地出声:“你跑错楼了,高三在那边。”
声线清冽,散漫,还夹杂着说不出的痞气。
穆听梨脚步停住,回头。
不知怎么的,那一刻她并未因迟到而着急,反而在想。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连声音也这么好听。
少年抬眼,与她的视线交汇。
他这才注意到她的眼睛,清澈如泉,仿佛一眼可以望到底。
看她还在发呆,段靳屿抬手好心地指了指方向:“那、边。”
学校有两栋教学楼,A栋和B栋,高一学生在A栋,高二和高三学生在B栋。
他指的正是B栋教学楼。
穆听梨只办理入学手续的时候来过学校一次,当时教务处的主任随手一指,她没想到给弄错了。
她脸色一红,难得的有些窘意:“.......谢谢。”
穆听梨转过身,和少年并排下了搂。
看到他拿着球径直朝着操场走去,她下意识开口问:“你不去上课么?”
段靳屿脚步顿住,垂眸凝着她。阳光落在他的那颗泪痣上,意外地将整张脸拓出几分柔和来。
在穆听梨的第一印象里,他就是个乐于助人、阳光帅气的少年。
谁知面前的少年忽然懒散地眯起眼眸,喉咙深处溢出一声笑,玩味说:“学姐,我才升高二呢。”
穆听梨微微睁大了眼。
仅仅几秒,感觉少年像换了个人格似的。
篮球场上有个男生跑到段靳屿身旁,他的肩一沉,一只手从后搭了过来。
段靳屿侧身一躲,嫌弃道:“别靠那么近。”
那个少年不爽道:“段靳屿,你洁癖能不能改啊!男生夏天不也勾肩搭背的,就你一天天搞特殊,不管!老子就要贴贴!”
“滚。”
段靳屿连眼神都不想给他。
闻濯丝毫没被他的冷淡态度影响,质问道:“你回原来教室拿个篮球怎么拿到现在?大家等你半天了。”
穆听梨怔怔地望着少年离去的背影,恍然想起来一件事。
办入学手续时,教导主任将学生手册交给她的同时,也咬牙说了句:“穆同学,我们学校有个整日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学生,他叫段靳屿。正式开学后你见到他,定要绕着走,知道没?”
教导主任看过她之前在邻市湘宁一中的成绩,三年次次第一,无一例外。高考可能发挥失常,刚过本科线。
学校这次对她抱有特别大的希望,他可不希望这么一个好苗子落入恶魔的手里。
穆听梨当时对这句话没太在意,当初在一中时,学校里也有个别混事的学生,和她八竿子打不着一块。
她怎么也没想到,教导主任口中的少年居然就是他。
后来,关于段靳屿的那些“丰功伟绩”,她经常能从同学们的聊天中听到。特别是他去年入学不久引发的流血事件,当时在学校里引起不小的轰动。
外面阳光正好,老师正在台上讲课,穆听梨低头看着书本,脑中忽然闪过少年的身影。
她拿着笔,在纸上无意识地写出了三个字——
段靳屿。
她很难想象他那么漂亮的一张脸,打架会是什么样。
怎么看他都是被打的那个吧。
*
高三很快举行了开学摸底考试,成绩出来的那天,班里一片怨声载道。
老师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地讲解着试卷,铃声响起的那一刻,学生们像从牢笼里放出来的囚徒般,全都鱼贯而出。
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的聊天,去小卖部的去小卖部,课间的校园热闹又嘈杂。
穆听梨坐在座位上,对四周的声音充耳不闻,一心看着刚刚发下来的试卷。
每张卷子上的分数都让同桌颜渺望尘莫及,她真没想到穆听梨数学竟然能考到142!这还是人么?
突然间,有外班的女生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催促着一位好友:“快点快点!段靳屿还在操场打篮球,我们赶紧过去!”
另一女生连忙道:“他还没正式开学,这阵子怎么经常来学校?”
“管那么多干嘛,有帅哥看就行!”女生嚷道。
颜渺轻轻推了推穆听梨:“我们要不要也去看比赛?”
穆听梨没什么兴趣地摇摇头:“天太热了。”
“对了,你还没见过段靳屿吧?”颜渺记起她才转来没不久,对学校的情况并不了解,开口介绍道:“他是校园风云人物,生了一副贼好的皮囊,所以很多女生暗恋他,甚至还有外校的女生堵住他强行告白!”
颜渺无端感慨了句:“那些女生胆子太大了,段靳屿也是不容易啊。”
穆听梨手中的笔一停,莫名走了神。
想到在台阶遇到他的那天。
颜渺看她在发呆,问道:“怎么了?”
穆听梨回过神,笑了笑:“没什么。”
……
晚上放学后,气温明显降了些,流淌进来的微风挥散了教室内闷燥的空气。
穆听梨迅速收拾好书包,朝颜渺点头:“今晚我有事就不上自习了,你遇到不会的题目做好记号,明天抽空再教你。”
颜渺两只眼睛顿时莹莹泛着光,恨不得现在过去亲她一口,这么温柔又可靠的学霸哪里找!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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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渺愉快地应了声,又顺嘴问:“你晚上要去干嘛啊?”
“找兼职。”穆听梨没想瞒着她。
颜渺险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哈?”
穆听梨背起书包,轻声问:“你知道附近哪里有招兼职的地方么?”
这真的涉及到颜渺的知识盲区,她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那我先走了,明天见。”
穆听梨和颜渺道别后,走出了教室。
父亲继母不同意她复读,觉得浪费钱,所以生活费她必须自己挣。
夕阳逐渐被暗沉淹没,街道两旁的路灯次第亮起。和往常一样,穆听梨走过很多大街小巷,只要看到“招聘”二字就上门询问。
但店家稍微了解她的情况后,让她以学业为重就拒绝了。事实上,是怕她高三课程太忙,到时总是请假。
穆听梨从失落到麻木,脸上早已没什么表情,她长长地呼了口气,像是要把体内的浊气全部呼出去。
然而比这更糟糕的是,夏季的雷阵雨说来就来,倾盆而下,穆听梨没带伞,匆忙跑到一处屋檐下。
旁边是一家牛肉面馆,香味弥漫,她晚上没吃饭,胃一下子就被唤醒了。
穆听梨走到门口,视线扫到墙面贴着的菜单价格,最便宜的也要十六。
她迈出去的脚立即缩了回来。
也就在这时,一道尖厉的嗓音伴随着噼里啪啦的雨声一同砸进了穆听梨的耳里。
“段靳屿,我妹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不要不知好歹!”
“今天你要是不答应她,哥几个就给你点颜色瞧瞧!就算你再能打,一个人能打得过我们这么多人?”
“……”
少年的衬衫被打得透湿,雨水顺着眼睫缓缓落下,他的表情却始终沉静,不为所动。
没人发现,他修长的指尖正在黑色裤带里把玩着一把美工刀。
雨势太大,又因为是从店铺旁的小巷子里传出来,有点距离,穆听梨并没有完全听清对话。
但她可以确定,此刻段靳屿就一个人。
穆听梨轻叹一口气,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凑巧,正好遇到了段靳屿被人强行告白的场面。
同时脑海又浮起另一个念头。
果然他是被打的那个。
穆听梨掏出手机,立即报了警:“和风路31号旁的小巷有一起校园暴力事件,多名学生正在欺负一个人。”
索性不出三分钟,附近的巡警迎着雨朝这边跑来,大喝一声:“喂——你们在做什么?”
一群不学无术的小混混看到警察,当场吓得抱头鼠窜。
穆听梨看事情已经解决,雨势又有转小的迹象,于是将书包顶在了头顶。
那一瞬间,校牌从包的侧方口袋掉落。
她丝毫没注意,抬脚冲进雨幕踩过积水朝公交站台跑去。
……
同时,巷子里的一群混混和段靳屿被警察带上了警车。
狭小的空间实在太闷,段靳屿眉头紧锁,有点儿喘不上气。
他伸手降下车窗,车内有警察喊他,他侧头看了过去。
穆听梨走在路上,抬头,恰逢一辆警车压着路上的水花疾驰而过。
车子快速从她身侧开了过去,打湿了她的裤腿。穆听梨朝车内匆匆扫了一眼,却什么也没瞧见。
4. 藏匿
穆听梨是一个人住的。
回到住处,她下了碗面,简单地吃完收拾好后,按照惯例,她坐在桌前,开始复习功课。
穆听梨从书包侧边的口袋拿出自己做的单词本,手指忽然一顿,刚刚好像没翻到校牌。
往包里再次翻了翻,穆听梨还是没找到。
校牌丢了!
然而她想不起来什么时候丢的,完全没有印象。
穆听梨拿起一旁的手机,发消息问颜渺。
【颜渺,你知道怎么补办校牌么?】
颜渺回得很快:【这个简单,你和班长说声就行。】
穆听梨:【好的,谢谢。】
她放下手机,将注意力集中在每个单词上,在心里重复默念三遍后,用指腹捻到下一页。
过了半个小时,手机又震动了好几下。
穆听梨没注意。
直至睡前,她点开手机,看到颜渺发来了好几条消息。
【爆炸新闻!!!】
【你看学校贴吧了么?】
【我之前不是和你提过段靳屿么?卧槽!!!他晚上进派出所了!!!】
是她报警这事儿,穆听梨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于是随意附和问了句:【怎么回事?】
颜渺收到她的回复,出于八卦精神,马上给她打了个语音。
穆听梨吓了一跳,按了接听。
颜渺提了口气,语速飞快:“今晚外校有个女生找了一群人围住了段靳屿,想上演一出''霸王硬上弓''的戏码,逼迫他答应她的追求。不过听说那些人全被段靳屿揍进了派出所!”
“……”
穆听梨脸上逐渐有些错愕。
心想这事儿怎么还和她了解的不一样呢。
“然后呢?”她平静问。
“然后?”颜渺傻住了:“然后就没了啊。”
穆听梨:“……哦。”
颜渺眨眨眼,一愣:“不是,难道你不觉得段靳屿很牛逼么?一个人解决了那么多人哎!”
穆听梨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看,实话实说:“我觉得他挺装逼。”
颜渺:“……”
穆听梨打了个哈欠,眼皮沉重:“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睡觉吧,明天再聊。”
颜渺点了下头:“好,晚安。”
挂完电话,穆听梨还是一阵无语。
明明是靠警察救的。
还非得说自己打赢的。
.......
另一边。
晚上,闻濯正骂骂咧咧地打着游戏,突然接到了几个狐朋狗友的电话。
他刚要发火,一听内容,立即挂了游戏,出了门。
他在派出所门口看到了正往外走的段靳屿,连忙跑他跟前,问:“没事儿吧?”
段靳屿:“嗯,没事。”
闻濯一咬牙跺脚:“操!肖佳琪怎么和狗皮膏药一样,赶都赶不走!”
闻濯向来不评价女生,可这次实在忍不住了,语气明显带了不小的怒气。
哪有这样追人的啊?这不是明摆着找揍么?!
段靳屿没应,径直向前走。
“哎?”闻濯疑惑了。
以前段靳屿也不是没遇过这种事,他哪次脸色不是乌云密布。这回神色却不咸不淡,像是不在意。
两个人走到路口,打了辆车。
上车后,段靳屿侧头问:“这事没通知我哥吧?”
“这还用问么。”闻濯说:“当然没。”
段靳屿嗯了声。
省得被唠叨。
借着透进车窗的光线,闻濯才瞥到他手里一直握着个东西,隐约看起来是塑料做的。
闻濯啧了声,打趣问:“你拿的是什么,怎么和个宝贝似的。”
段靳屿一把握紧手心,将东西揣进口袋,淡淡道:“没什么。”
闻濯也没在意,懒洋洋地刷起手机。
这件事在学校贴吧已经掀起了热烈讨论,有人发帖问段靳屿怎么进派出所了。
闻濯手指飞快敲着:
【当然是屿哥一挑N把一群找事的打进派出所!!!】
【TM下次谁敢再来找麻烦,把他们打的爹妈都不认识!】
回复完,闻濯拿起手机在段靳屿的面前晃了晃:“看小爷多维护你的名声,要是让学校那些人知道你是被路人报警救下来的,讲真,说出去都丢人!”
就是。
哪个男人不要面子!
他这兄弟,当的真没话说。
段靳屿推开闻濯的手没理会,他打开车窗,景色在眼前飞速掠过。
他嘴角倏地翘起,无声地呢喃出三个字:
“穆听梨。”
*
次日早上,颜渺从抽屉里拿出数学试卷,一张卷子上,红彤彤的全是叉。
她指着上面的题,对穆听梨道:“这题,这题…每一题我都不会!”
穆听梨拿过试卷瞧了眼:“那我们从最基础开始学。”
一上午,颜渺被数学摧残到体无完肤,整个人像是被妖精吸干了精气,蔫蔫地趴在桌上。
“听梨,中午我们吃什么啊?”提到吃的,她的眼睛终于有了丝亮光。
穆听梨笔尖没有停下,还在刷刷写着卷子:“我带了面包。”
昨晚回家的时候,路过了一家正在打折的面包店,很便宜。
颜渺一下坐直了身体,皱了皱眉:“中午只吃面包哪行啊,我知道有一家特别好吃的饭馆,我们去那儿吃吧。我请你啊。”
穆听梨下意识拒绝:“不用……”
颜渺干脆打断:“这几天你一直教我功课,我还没来得及好好谢谢你呢。你不许拒绝,要不然以后我都不好意思问你题目了。”
穆听梨抿了下唇,表情明显还在纠结。
颜渺看着她,语气温和地强调道:“放心,他家很便宜啦。陪我去嘛,好不好?”
穆听梨纠结了会儿,才轻轻点了点头:“......颜渺,谢谢你。”
“客气啥啊。”颜渺笑着说:“你教我功课,我请你吃饭,这很公平。”
饭馆离学校不远,中午放学后,穆听梨和颜渺走了十分钟就到了。
推门进入后,两人找了张空桌坐下,颜渺将菜单递到穆听梨跟前:“你看看想吃什么,千万别客气啊。”
穆听梨弯唇:“好。”
她看了下菜单,正要点菜,旁边那桌突然传来一道嗓音。
“喂,那边坐了个漂亮妞儿,不化妆都好看。”男生嗓门很大,像是故意的。
“穿校服,单马尾的那个?”另一男生大喇喇地顺着他的目光望。
那一桌的人挺多,有男有女。其他人闻言,视线纷纷朝穆听梨投去,随后响起阵阵议论。
“哇啊,连穿校服都显得这么清纯,穿其他衣服岂不是更好看?怎么之前没见过?”
几个男生像是脑补出什么画面似的,笑得更大声:“也不知道人有没有男朋友?”
“有又怎样?把撬掉不就行了。”
“……”
同行的一女生不屑地瞥向他们,嗤笑道:“你们眼瞎了是吧,就她那样,能算得上漂亮?”
他们毫不顾忌的聊天内容让穆听梨蹙起眉。
颜渺磨了磨牙根,但敢怒不敢言。
她将菜单立起来挡住自己脸庞,压低了嗓音:“那群人是隔壁职高的,刚刚说话的女生就是昨晚堵段靳屿的肖佳琪。我没想到她进了派出所一趟,今天还能明目张胆的出现在我们学校附近。”
穆听梨一愣:“就是她?”
“嗯。”颜渺有些担心:“我们要不要换家店吃饭?”
穆听梨拿起水壶,镇定地倒了两杯水:”我们又没做错事,离开的不应该是我们。而且,你不是很想吃这家么。“
“对啊,这家饭菜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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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吃。”颜渺喝了口水,想了想,带了点严肃的口吻道:“他们要是敢来骚扰你,我就一拳捶死他们!”
穆听梨忍不住轻笑一声:“你这小身板,扛着大炮都不一定能干过他们。”
“……”颜渺沉默良久,无言以对。
“没关系,那群人现在应该挺怕警察的。万一他们有什么过分的举动,我们直接报警就好了。”穆听梨从她手中拿过菜单:“不管他们,我们点菜吧。”
颜渺一拍大腿:“说的是哦,报警就好。”
话毕,她也看向了菜单。
菜上后,颜渺边吃边找着话题闲扯。
穆听梨夹起一块肉,就听见她豁然拔高了嗓音:“卧槽!门口站的那不是段靳屿他们么?”
穆听梨下意识抬眸,少年推门进入,漆黑的眸子睨向某处,两人的视线隔空撞上。
两秒过后,穆听梨想着他们只见过一面,段靳屿肯定不记得她了。
她若无其事地低下头,继续扒拉着米饭。
段靳屿等人一进来后,立刻吸引了店内所有人的目光。肖佳琪身边的女生拍了下她,悄声说:“思琪,段靳屿好像是朝你这边走过来哎!”
闻言,肖佳琪嘴角忍不住上翘,指尖勾着长发。但下一秒,她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只见段靳屿坐在了穆听梨的对面。
段靳屿单手插兜,噙着笑道:“学姐,我们又见面了。”
“……”
穆听梨故作淡定地低下眼,余光无意瞥到少年穿的那双球鞋。
曾经她在班里听男生讨论过这双鞋子,限量款,得好几万。那位男同学买了鞋后,恨不得把它供起来,常常在班上炫耀。
就算教导主任没有提醒,穆听梨本身也不想和他扯上关系。
“嗯。”她敷衍地点了下头,没再说什么。
二人的互动不仅让颜渺愣住,也让段靳屿身后的一群男生愣住。
穆听梨抬眼,望向宛如雕刻石像的颜渺:“时间不早了,吃好我们就回教室吧。”
堪堪过了十几秒,颜渺才反应过来:“好。”
穆听梨拉开椅子,走至店门口。手刚放到门把上,身后传来一道漫不经心、闲闲的嗓音:“学姐,我们下次再见。”
穆听梨垂着眼并未做回应,直接推门离开。
等她的身影彻底消失,闻濯才凑到段靳屿身边,眼神古怪地盯着他:“你认识刚刚那位学姐?”
“不算。”段靳屿手指轻扣了桌面几下,补充了句:“只是有过一面之缘。”
闻濯看向他的眼神更加古怪了:“那你对她一见钟情?“
段靳屿顿了下,回道:“不是。”
闻濯不信。
哪个少年不怀春!
他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段靳屿的肩,摆出一副“兄弟我懂”的表情。
段靳屿身子略微往后靠,抱着臂:“收起你的想象力。”
闻濯对他的回答并不在乎,转而咳了一声,语重心长道:“兄弟,不是我说,你平常就像生长在潮湿环境里蔫了吧唧的花,好不容易见到一次太阳。若是别的盛放的花,我肯定得好好欣赏一番,但偏偏这个人是你,我全身瘆得慌。”
闻濯:“就你刚才那么欠的语气,我他妈以为你下次见面是要揍人!”
段靳屿冷哼一声:“你这么会形容,当初怎么不学文科?”
闻濯惆怅道:“我要是记忆力够好,谁他妈学理科!当然,文科我也不喜欢!搞乐团才是我的梦想!”
段靳屿看了他一眼:“搞乐团的也不全是文盲。”
闻濯:“???”不带这么人身攻击的!
过了会儿,闻濯清了清喉咙,言归正传:“说认真的,要不要我帮你打听打听这位学姐的消息?”
段靳屿挑眉:“不用。”
“好吧。”紧接着,闻濯又忍不住八卦道:“话说回来,你怎么和她遇到的?”
5. 藏匿
与闻濯有同样疑问的,还有颜渺。
穆听梨迟疑了两秒,才道:“我第一天来学校走错了教学楼,是他给我指的路。”
她依旧没有提及昨晚报警的事。
“这样啊。”颜渺有些出乎意料:“真没想到,段靳屿还挺热心啊。”
穆听梨疑惑,随口问:“他以前没帮过别人?”
“我感觉段靳屿蛮冷漠的。”颜渺微仰起脖子,回忆了下,又道:“虽然他嘴角常常挂着笑,看似平易近人,很好接近的样子,实则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冷淡。”
颜渺:“你都没看过他拒绝女孩告白时的模样,真够绝情的啊。不过大概也就是这种极度矛盾气质,才使得那么多姑娘喜欢他吧。”
“……”穆听梨不太能理解。
为什么要拿自己的热情去捂一块冷硬的石头。
遇到这种人当然有多远跑多远啊。
颜渺仿佛读懂了她的心思,揽住她的肩膀,笑了笑:“听梨你还没开窍呢,不懂少女的心事和暗恋啊。”
穆听梨不置可否地抬起脑袋,望着碧空如洗的天际:“学生的义务是学习,然后去往更广阔无垠的天地。”
颜渺醍醐灌顶。
觉得好特么有道理!
……
此刻快要两点,八中又没有安装空调,教室里热的就和个大蒸炉似的。
颜渺侧脸贴在桌面上,看着一回到教室就写试卷的穆听梨,顿了顿,问道:“你不热么,要不要休息会儿,就像我这样还挺凉快的。”
几缕发丝垂至她的额前,穆听梨伸手别到耳后,平静回道:“习惯了就好。”
颜渺动了下脑袋,换了个姿势趴着,心想学霸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啊。
下午连着两堂课都是语文,老师同时也是一班班主任。大部分学生听到冗长的诗文昏昏欲睡,只有个别学生挺直了腰板认真听课。
班主任皱着眉扫了眼班级,突然点名:“杨岚,你来简要分析一下这首诗。”
杨岚睡得正香,突然被同桌狠狠掐醒了:“老师叫你回答问题。”
杨岚“蹭”地一下站起来,大声说:“选C。”
班主任嘴角抽搐着,杨岚见老班表情不对,摸了摸鼻子:“选A也行。”
班主任觉得自己迟早被这群兔崽子气死,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喊道:“穆听梨,你来回答。”
“《送杜少府之任蜀州》是首送别诗,尾联属于直接抒情,意为分别时不要像……”
见穆听梨对答如流,班主任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说:“虽然我们八中只是普高,外界很多人都认为这里的学生考不上好大学,但老师始终认为你们是一群优秀的学生。有件事我忘了说,这次开学摸底考年级第一就在我们班,穆听梨,总分652。”
“希望同学们都像她学习,不懂的多请教请教她,争取来年考个好学校。”
全班震惊了!文科总分652分,还是在普高,这是什么含金量?
这都快赶上今年陵宜文科状元了吧!
然后不约而同地又产生了一个疑问,她成绩这么好怎么还会复读?
穆听梨安静地垂下眼,对周遭各异的目光浑不在意。
从小到大,她只有学习没有输过。也为了以后有更多更好的选择,一直拼命努力地学习。
所以。
明年的高考绝不能再失败。
下课后,班主任把穆听梨喊到了办公室,笑容和煦地说道:“穆同学,老师知道你很优秀,也很努力,所以老师有个任务想交给你。”
穆听梨温声回:“老师您说。”
班主任:“再过一周的时间,你们就正式开学了。你又是年级第一,所以老师和教导主任想让你写篇关于高三的演讲稿,到时候上台致辞。”
“好。”穆听梨并未犹豫。
班主任见她答应得这么快,随即从抽屉里拿出几本辅导资料和模拟卷给她:“这是奖励。”
穆听梨这两天还在为新的辅导资料的钱发愁,接过后,诚心地说了句:“谢谢老师。”
回到班级,颜渺看到她手上又捧回来一沓学习资料,顿时头大。
“听梨,你平常除了学习之外,还干什么?”
穆听梨仔细想了下:“好像没了吧。”
“……”
下节课是地理,地理老师突然有事不在,便让学生们自习。班级纪律本就不严,这会儿干脆把这节课当成了体育课。大多学生离开教室,去了外面。
穆听梨安静地坐在位置上,拿出班主任给她的卷子,认真写着。
偶尔遇到难题时,她不自觉轻咬下笔头,但稍加思考过后,又很快解开。
半张卷子写完,她低头看了眼时间,花了四十分钟。
还好。
穆听梨起身去了趟厕所,回教室途中,迎面碰到了从外面回来的颜渺。
她刚想打招呼,结果被颜渺一把扯住手腕,跑下楼。
“我们去干嘛?”穆听梨茫然问。
颜渺嘿嘿一笑:“青春除了学习之外,也应该有些其他的美好记忆嘛,要不然回忆起来都是枯燥的知识点,多无趣啊,现在就带你去看好东西。”
穆听梨还是很懵:“什么好东西?”
颜渺朝她眨眨眼,说:“男人。”
……
篮球砰砰砸地,球鞋与地面发出激烈的摩擦声。在盛夏的下午,篮球场上的少年们尽情肆意地挥洒着汗水。
不过其中一队不管怎么努力,比分都在无限拉大。
段靳屿抓着篮球,后仰,跳跃,球衣随着跳起的动作掀起一角,露出了劲瘦的腹肌。
又是一记利落的三分投球,顿时引来场外花枝乱颤的尖叫声。
“啊啊啊!!段靳屿简直绝了!这趟没有白来,刚刚那个画面堪称视觉盛宴!”颜渺拽着穆听梨的胳膊激动地乱晃。
穆听梨面色不显情绪,只是那双眼睛不自觉地随着众人聚焦在他的身上。
说实话,此刻她突然有点能够理解那些女孩为什么喜欢段靳屿了。对于十六七岁的少女来说,他确实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段靳屿朝场外随意一瞥,散落在刘海下的那双慵懒眼眸与她有一瞬的视线交汇。
穆听梨一愣。
段靳屿依旧是嚣张又肆意的神情,他忽地扯起唇角,戏谑的笑意逐渐加深,嘴唇翕动,无声吐了几个字型。
“卧槽!!他刚刚是不是笑了?!”
“他笑的好好看啊。”
“太帅了呜呜呜!!!”
“……”
耳边是此起彼伏的讨论声,颜渺也在小声嘀咕:“刚才段靳屿是不是说话了?”
穆听梨沉默了几秒,说:“不知道哎。”
其实她读懂了他的唇语。
他喊了声,学姐。
可场外很多都是高三女生,也不一定是指她。
比赛还在继续,站了会儿,穆听梨热的实在受不了,对身旁的颜渺说:“你继续看,我去那边等你。”
颜渺看了眼她指的那个方向:“好。”
过了会儿,哨声响起,中场休息。
段靳屿再抬眼,朝刚才的方向望去,那抹身影已经不在原地。
闻濯伸手搭上他的肩,笑嘻嘻地说:“发什么呆啊,走!休息去!”
“别碰。”
段靳屿收回视线,扯开他的手臂,拿起地上的矿泉水,随意找了块阴凉地坐下。
“就你事多!”
闻濯准备跟上去,一个女生挡在了他的面前。女孩脸颊通红,纠结了两秒,把手中的矿泉水递给他。
他低眼看向女生,笑起来:“谢谢。”
女生的脸瞬间爆红,但也就是这抹爽朗的笑容,心底生出许多勇气来。
她从另一只手又递出瓶可乐,支支吾吾地说:“麻…麻烦你,帮我给段靳屿。”
“……嗯???”闻濯发出了灵魂般的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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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堂堂闻大少爷竟然被人当成了工具人!
短短一瞬间,闻濯两只手拎了十几瓶饮料走到段靳屿旁边,没好气说:“这里有一大半都是给你的。”
段靳屿自顾自地拧开手中的矿泉水,喉结滑动,没理他。
“你不喝瓶其他饮料?”闻濯抬抬下巴,示意了围在场外的那些女孩:“她们站那边许久,也够辛苦的。”
段靳屿将空瓶投进垃圾桶后,随便拿起被闻濯摆在地上的一瓶饮料,走到另一侧队员旁,将其放到他面前:“给。”
正在休息的队员接过饮料,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谢了,兄弟。”
段靳屿:“地上还有很多瓶,想喝自己拿。”
所有人纷纷笑着附和:“屿哥大气!!!”
望着这一操作的闻濯,连连咋舌。
就这德行,为什么那么多小姑娘喜欢他,眼瞎了不是?
段靳屿送完饮料,起身往回走时,目光倏然一滞。
这个位置刚好看到斜方处的树荫。
日光穿透树叶间隙,斑斑驳驳地落在少女的脸上,描绘出一幅如画的迷人光影。
她低着头,安安静静地看着鞋尖,马尾随着风轻轻摇动。
段靳屿朝她的方向迅速奔去,闻濯满脸问号地大声喊:“下半场比赛快要开始了,你要去哪里?”
段靳屿没有停下,也没有解释什么,背对着闻濯,低沉简洁地应道:
“等我会,马上回来。”
*
空气中蕴含着蒸腾般的热气,穆听梨即使站在树荫下也依旧冒着汗。
她拿出手机,给颜渺发了条微信,转身回教室。
课间的楼梯,学生们上上下下,回荡着笑声和打闹声。
穆听梨上到三楼,在阶梯转角处看到了班长许冉,她抱着一大沓英语练习册吃力地往上走。
穆听梨刚想上前帮忙,几个男生从许冉身侧追逐而过,其中有个男生有意无意地撞了她一下。
许冉一个趔趄,重心不稳,整个人向前趴去,练习册随着脸上的那副沉重眼镜全部跌到了地上。
许冉高度近视,世界一下都变得灰蒙模糊,忙慌找起眼镜。
穆听梨认出了那个恶作剧的男生,是隔壁体育特长班的崔强。
崔强还在那儿嬉皮笑脸,假装没看见,往下走。
穆听梨用力拽住他的胳膊,冷声道:“捡起来。”
崔强扭头看她,语气恶劣:“你谁啊!”
同行的男生连忙提醒他:“崔强,她成绩好,很多老师都喜欢她,你还是别得罪她吧。”
“成绩好了不起啊。”崔强目露凶光,边不耐烦地扯着衣服,边说:“撞她怎么了,她自己没站稳,怪谁啊。”
崔强是体育生,常年锻炼,身高体长,肌肉结实,一看就不好惹。
“算了吧,听梨,我自己捡就好了。”耳边响起弱弱的嗓音,许冉找到眼镜戴上后,根本不敢看向崔强,低着脑袋小心拉了拉她的衣角。
“听见没?她自己都说自己捡了,你别他妈没事找事啊,给老子滚!”
穆听梨反握住许冉的手,将她拉至自己身后。
旋即她迎上崔强的视线,声音脆得像是风中被吹响的骨铃:“谁给你的勇气嘲讽年级第一?还有,这些东西是你弄倒的,周边路过的同学都可以作证。”
她扯了扯唇,忽然笑了起来:“还是说,你不敢认?”
赤裸裸的挑衅让崔强愈发火大,他用力扯住穆听梨的手臂,谁知这女生看着不高,力气却异常大。
他怒气攻心,当即扬起手。
只是手掌悬在半空时,被人死死握住。
“他妈又是谁啊!”
崔强咬牙切齿地骂了句,转头一看,怔住。
少年冰冷的目光像是再盯着一个死人,崔强只觉得凉意从脑后奔涌而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段靳屿垂眼看他,一字一顿道:“按照她说的做。”
6. 藏匿
周围这么多人看着,崔强就算心生惧意,也咬着牙说:“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段靳屿上前揪住他的衣领,笑了:“要我重复遍?还是说,你更想死?”
凶的向来怕狠的。
段靳屿当初打架造成的痕迹至今还保存在学校墙体上。
崔强顿时咽了咽口水,纠结一番后,心不甘情不愿地对穆听梨说:“对不起。”
她蹙眉:“是对我道歉?”
崔强的耐心快要耗尽,视线又陡然移到她身侧的少年,段靳屿扬着下巴,那张脸嚣张、不可一世又牛逼哄哄。
崔强握紧了拳头又松开,扭头看向许冉,不是很诚心地吐了两个字:“抱歉。”
许冉摆摆手,连忙说:“没关系没关系。”
段靳屿把抓着崔强的衣领松开,他得到自由后,第一件事就是离开。
段靳屿迈出腿,将他拦住,轻描淡写道:“东西不捡?”
崔强只能继续强忍着怒气照做,弯腰把练习册全部捡完交到了穆听梨手上。
终于,上课铃声响了起来,四周看戏的学生全部跑回了教室。
许冉经历了这么一遭,脑子乱成了锅粥,早就忘记了英语老师交代的任务,也往班级跑。
穆听梨抱着一大摞练习册,仰起头,朝段靳屿说了声“谢谢”。
见他没回应。
她不再耽误时间,抬脚往楼梯上走。
手中的重量忽地轻了些,穆听梨微怔,少年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她身侧。
“学姐。”他忽地喊了声。
穆听梨:“嗯?”
段靳屿狭长的眼角微微扬起,目光从她的脸上扫了两下,似笑非笑道:“就只是谢谢?”
“什么?”穆听梨一时竟没懂他的意思。
段靳屿扬起眉,直截了当地回:“我要谢礼。”
穆听梨愣了一瞬,目光下移,扫到了他的那双球鞋。她皱起眉,万一他索要很贵的礼物怎么办。
“……你想要什么?”
段靳屿漫不经心地回:“自己想。”
*
走到教室门口,穆听梨推开门,轻声喊了句“报告。”
英语老师是个特别和蔼可亲的小老头儿,停下讲课看向她,关心问道:“怎么到现在才回教室啊?”
穆听梨脑袋宕机了下,答道:“老师,我…肚子疼,去了趟厕所。”
英语老师推了推眼镜:“那跟在你身后的男生怎么回事?我记得他不是高三的吧。”
啊?
穆听梨愣住。
不待她反应,段靳屿穿过她的身侧,径直走到讲台旁,将抱着的大沓练习册放到了上面。
然后他看向英语老师,声音懒洋洋的,拖长了尾音:“老师辛苦了。”
全班鸦雀无声。
穆听梨只感觉齐刷刷的目光像机关枪似的往自己身上扫。
不到两秒,班上突然发出了惊天动地的起哄声。
穆听梨刚才被他那句“我要谢礼”震得脑袋发懵,又着急回班级上课。
一时间忘了大部分英语练习册还在他手上。
“……”
面对此刻的情形,穆听梨头皮一阵发麻。
段靳屿处在高三班级里,没半点身为学弟的惶恐和紧张,无视众人往外走。
与穆听梨仅有一米距离时,他侧眸看了过来。
段靳屿勾起嘴角,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学姐,别忘了我的谢礼。”
“……”
穆听梨用力抿唇,压根不知道怎么回应。
段靳屿离开教室后,英语老师拍了拍手:“好了,大家安静下来,我们继续上课。穆同学,你也回座位吧。”
穆听梨刚坐下,面前就多出来一张纸条。
是颜渺递过来的。
【你和段靳屿怎么回事???】
【不是说只有一面之缘么???】
【你骗人!!!】
字里行间全是控诉。
穆听梨是名副其实的文科生,成绩优异,以前在一中参加辩论赛时更是口若悬河,此时竟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
她没回。
而是从笔袋里拿出香梨形状的吉祥物,将它放到腿上,两个拇指不停地按压,里头的泡沫粒子发出细微的声响。
平常穆听梨很少泄露自己的情绪,待人向来温柔平和。
于是解压玩具,成了她发泄情绪的最好方式。
不知按了多久,穆听梨终于舒了口气,从刚才的事件里缓过思绪。
她拿起笔,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道。
【本来就是啊:-D】
*
高三的生活枯燥乏味,有点风吹草动都可以被学生们津津乐道许久。楼梯事件自然在年级里传开了,最后演变成五花八门的版本。
穆听梨以前深受过流言纷扰,深知有些事情不仅解释不清,反而越描越黑。
她干脆选择闭麦,两耳不闻窗外事,反正总有一天可以消停下来。
令穆听梨头疼的是,段靳屿之前说的谢礼。她有考虑过将这件事当做不存在,可又想到他那天确实救了自己,思索了一阵后,她还是觉得应该要向他好好道谢。
转眼,到了周五。
穆听梨听说段靳屿下午有场篮球赛,临近放学,她去小卖部买了两瓶汽水。
橘汁气泡水,六元一瓶。她买了两瓶,一瓶给段靳屿,一瓶给颜渺。
那天中午颜渺请客吃饭,她同样还未回礼。
穆听梨也知道这礼物实在寒碜,可现实的情况让她大方不起来。
历史笔记摊在桌上,她视线垂着,内容却怎么也进不到脑子里。
她有点儿惆怅。
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嫌弃。
最后一节下课铃声响起,穆听梨从抽屉拿出两瓶汽水,其中一瓶搁到了颜渺桌前。
“谢谢你上次请我吃饭。”穆听梨语气真诚。
颜渺听后,揉着她的脸,说:“好朋友之间不需要这么客气。”
“……啊?”穆听梨被揉得语调含糊。
颜渺视线一低,注意到她手上还有瓶汽水,好奇问:“这瓶给谁的啊?”
她知道听梨从不喝饮料,所以很容易猜到这瓶也是拿来送人。
穆听梨没想太多,老实说:“给段靳屿。”
“靠靠靠!!!”颜渺突然激动起来:“段靳屿帮你搬书那天,我就觉得你们两个不对劲!老实回答,你和他到底怎么回事?不许再像上次纸条一样的敷衍我。”
经过这阵子的相处,她太了解穆听梨的性格。除了学习之外,她对别的一切毫无兴趣。这会儿主动给男生送饮料,很难不让人想歪啊。
“什么怎么回事?”
穆听梨茫然。
而且,纸条的回答没有敷衍啊。
颜渺凑近了些小声问:“你们两个是不是处在暧昧期?”
“……”
暧…
暧昧?
穆听梨反反复复咀嚼这两个字。
这都哪跟哪儿啊。
她真没想到颜渺脑洞这么大,于是将那天下午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最后穆听梨摊了摊手,无奈道:“暧昧双方总得加个联系方式写个备注什么的吧,他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
“话说回来,那天段靳屿突然冲出篮球场,让好多人吓了一跳。”颜渺说着说着,总觉得哪里不对:“不是,他好端端地跑去教学楼干嘛?”
穆听梨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对啊,当时段靳屿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我也不知道。”她说。
颜渺咬咬唇,不死心地问了句:“那他出手帮你的那刻,有没有心动的感觉?心脏有没有扑通扑通跳?”
穆听梨被她的话成功逗乐了:“你当演偶像剧呢?”
颜渺默了默,看着她:“真没?”
“没。”穆听梨极为认真地回道:“我不喜欢年纪比我小的。”
“为什么啊?”颜渺撇撇嘴,不同意她的观点:“弟弟多好啊,现在就流行年下。”
穆听梨站起来,拉开椅子,低下眼眸,静静地,又很郑重地说:“我都成年了,总不能让我喜欢未成年吧。”
“……”颜渺沉默住了。
“我走了。”
她想,送完饮料,和段靳屿就没什么牵扯了。
前往操场的路上,穆听梨忽然听到走在前面几个女生的讨论声。
“段靳屿今天下午没来打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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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来了学校,不过被教导主任喊了去,好像是为了前两天欺负女生的事情。”
“啊?什么欺负女生,不是说他和个结怨许久的高三男生打架么?”
“具体什么事儿我也不清楚,反正挺严重的,教导主任要对他做出处分。”
穆听梨往前跑了几步,喊住其中一个女生,语气焦急地问:“同学,你知道他要受什么处分么?”
女生脚步顿住,回头:“我听说段靳屿要被开除哎。”
穆听梨怔在原地。
开除两个字像龙卷风般盘旋在她的脑海。
她立即转身,跑得飞快。
*
教务处所在的楼正好连着B栋教学楼。安静光洁的长廊上,恰逢一束阳光打了进来。一名少年敞着外套,懒懒地倚着墙壁,五官隐匿在被光投射出的阴影处。
剩余的几名男生如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懵逼地站在亮处。
少年与其他人形成了鲜明强烈的割裂感。
他仿佛身处在灰暗深沉的另一世界。
闻濯咬牙骂道:“段靳屿你踏马怎么回事?你挨处分就挨处分,怎么把老子也给捎上了。”
“你要是不给老子解释清楚,老子跟你没完!”
站着的另外一个男生出来劝和:“濯哥你不要生气!大家都是兄弟。有难同享,有难同当嘛。”
“呸!当个屁!”
段靳屿表情很淡,安静站着,始终缄默什么也不说。
“段靳屿。”
清脆利落的嗓音仿佛从天际传来。
荡开了他身边的灰暗。
段靳屿侧过头。
少女迎着阳光,竭力朝他跑来,乌黑的发丝随着她的步伐有一搭没一搭地拂过她的脸颊。
他瞳眸微缩,不自觉地向前一步,站在了光照射的地方,深邃漆黑的眸子似乎有了些温度。
穆听梨气喘吁吁地仰头看着他,轻声问:“怎么不和教导主任解释?”
段靳屿没接这茬,反而挑了挑眉,笑道:“学姐,你知道我的名字啊。”
“靳屿!瞧你话说的!”刚刚劝和的男生摸了下脸,说:“八中谁不知道你是大名人啊,不知道你的名字才奇怪吧!”
穆听梨没说话。
当默认。
段靳屿垂眸,对上她的目光。
穆听梨才发现他额头上全是汗,眼睫也被打湿,汗水顺着脸颊滚落下来,啪嗒打在地上。
也不知道他站了多久。
她突然有些内疚。
“给。”穆听梨将手中的汽水递给他。
原本打算说的“这是谢礼”,此时此刻再也说不说口。
闻濯白了个眼,没好气说:“学姐,你别白费功夫了。这人有毛病,从来不喝女孩送的饮料。”
“啊?”
穆听梨略微诧异,正准备收回手时,段靳屿从她手里拿过汽水,他毫不犹豫地动手拧开,仰头灌了两口。
喝完后,他唇角带着懒痞的笑意:“谢谢学姐。”
“?”闻濯愕然,完全呆住。
穆听梨莫名松了口气,认真说:“放心,我会和教导主任解释清楚的。”
“好呢。”段靳屿唇角一扯,笑意不减:“那等着学姐给我撑腰。”
穆听梨总觉得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但也没计较。
她走到旁边的办公室门前,用力敲了三下。
“进来。”里面的老师说。
长廊又陷入了诡异的安静,闻濯瞥了眼段靳屿,收回视线,问身旁站着的男生:“你觉不觉得段靳屿刚刚被鬼附身了?”
“啊?”男生吓了一跳:“为什么这么说?”
“他刚刚接了女孩送的饮料!”闻濯语气夸张地继续说:“他以前那德行你又不是没见过!!!”
男生抬手扇着风,沉思几秒,说:“站了一下午能不口渴么?以前靳屿都是自己带水,今天他这不是没带么。”
闻濯:“……”
总感觉这理由十分牵强。
不过说到底,他们为什么要被叫来罚站?
问段靳屿,这货半天没吭声。
忽有灵感划过,闻濯看向了门那边。
心里有了个猜测。
7. 藏匿
办公室里,空调的冷气扑面而来。
穆听梨环顾了一圈,里头有好几位老师,还有崔强那张愤懑不平的面孔。
教导主任嫌冷,将空调温度打高后,才开口道:“穆同学,你怎么来了?”
穆听梨视线落回:“老师,我想和您解释下前两天发生的事情。”
“老师!”崔强恶人先告状:“当时段靳屿掐我脖子,还让我去死,我不想和这种暴力狂呆在同个学校。”
穆听梨脸色冷然,语速加快了些:“难道不是你先故意撞倒我们班班长的?”
“我那不是不小心么?”崔强还在狡辩:“当时我下楼根本没注意到她,你们两个明显在没事找事。”
穆听梨懒得和他废话,直接朝着教导主任说:“当时我们班长抱着一大沓练习册上楼,崔强故意绊倒她,我拉住崔强让他道歉并且捡起来。他不仅没照做,反而动手想打我。最后是段靳屿帮了我。”
教导主任根本不信,头一反应是:“是不是段靳屿威胁你这么说?”
“老师,没有人能威胁我。”穆听梨斩钉截铁地回道:“我向您保证,刚刚说的都是实话。”
教导主任向来最讨厌段靳屿那样的刺头学生,每次找他却反被气得不轻。若不是家里有点背景,早就开除他了。
他原本想趁此机会找校长说明下,顺便把外面那群人都解决了,谁料事情竟有这样的发展。
教导主任犀利带着震慑的目光扫向穆听梨:“你确定?”
……
过了许久,办公室内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传出来。
段靳屿有些担心,他没再等,径直推开门。
“我确定。”少女清脆利落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老师,这件事因我而起,就算要处分,也应该先处分我,而不是段靳屿。”
穆听梨长相温柔却不失坚韧,腰板挺得笔直,目光毫不畏缩地回望着教导主任。
段靳屿注视着她的背影,他透亮的瞳色被阳光映照得更浅,眸底的情绪却显得异常浓厚。
从来没有人站在他的面前护着他。
这是第二次。
教导主任还是不肯相信,目光又扫向另一头,语气咄咄逼人:“段靳屿,你确定没有威胁穆同学?”
段靳屿下颌微抬,神色淡淡,压根懒得搭理。
“问你话呢——”教导主任气得怒目圆睁。
穆听梨不着痕迹地来到段靳屿身侧,小声对他说:“和老师好好解释,礼貌点。”
段靳屿低头看了眼她,再抬头,懒声:“没。”
教导主任:“……”
从前找这家伙算账,永远像对牛弹琴。
现在不管怎么说,也算有那么点进步了。
只是他还在犹豫。
事情真的像穆听梨所说的那样?
办公室的气氛有些凝滞。
这时,一旁有老师笑道:“我相信穆同学的人品,她不会说谎。而且段同学也很乐于助人,上次还帮穆同学搬书呢。”
众老师惊讶。
穆听梨也循着声望去,发现开口说话的正是他们班的英语老师。
小老头儿拧开保温杯,喝了口,慢吞吞地说:“再者,最早的开学打架事件,我记得也是那些高年级不对吧。”
穆听梨闻言一愣,下意识看向段靳屿。
他眉眼清淡,姿态仍是一贯的潇洒恣意,仿佛说的不是他。
教导主任皱眉陷入了沉思,朱老师是从别的学校重金挖过来的,他老人家在教育界相当有声望,带出了不少高考状元。
见他都发话了,教导主任也不好再说什么,勉强相信了穆听梨的言辞。
事情最后的处理结果就是,崔强被勒令写封检讨并且在教学楼前罚站两小时。
段靳屿等人“无罪释放。”
办公室渐渐恢复了安静,穆听梨朝着朱老师鞠了一躬,感激道:“谢谢老师相信我。”
朱老师和蔼地笑了下:“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穆听梨顿了下,轻轻拽了拽身旁少年的袖子:“你也赶紧谢谢老师。”
朱老师险些被她的话惊到,忙说:“不用了不用了,时间不早了,你们回去吧,路上记得注意安全啊。”
“快点。”穆听梨低声催促。
段靳屿微垂视线瞥她,少女逆光站着,那双眼眸亮得吓人。
他安静几秒,说:
“谢谢老师——”
朱老师大跌眼镜。
身后推门而入的闻濯差点摔了个跟头。
另一些男生也瞪大了眼睛:“濯哥你说的一点也不错,靳屿被鬼附身了!他竟然会对老师道谢!”
*
出了办公室。
穆听梨和段靳屿走在前面,一群男生跟在他们身后。幸好学校里已经没什么人,要不然肯定又成了一道风景线。
穆听梨侧过头,冷不丁地说:“抱歉。”
“嗯?”
“如果我早点出面解释,你下午也许不会被罚。”
段靳屿看着她挑了下眉,原本想说“没关系”,到嘴边,改口:“那就请我吃顿晚饭。”
“好。”穆听梨觉得确实有必要向他郑重道歉和道谢,不过,她补充说:“不是太贵的就行。”
段靳屿:“嗯,地点你定。”
“好。”穆听梨说:“那你先去学校门口等我,我回教室拿书包。”
“嗯。”
穆听梨刚走两步,忽然听到背后有其他男生问:“对了,学姐,你叫什么?”
闻濯从小和段靳屿认识,明显感觉到他对学姐有一丝的不同。不过以他对段靳屿的了解,这货肯定不会主动问女生名字。
如此,他闻大少爷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帮他这么一回。
穆听梨脚步一顿,转过身,轻声:“我叫穆听梨。”
段靳屿低下眼,与她对视。
世界安静下来。
“我知道。”他说。
……
教室早已空无一人,穆听梨慢腾腾地收拾着书包,脑海一直飘荡着段靳屿刚刚说的话。
原来。
他知道她的名字。
同时,穆听梨又产生了另一念头。
他怎么知道的?是找人特意询问的?
怕到时候她没给谢礼,然后来找她的麻烦?
不知不觉,穆听梨背着书包已经来到了校门口。
少年揣着兜,倚在公告栏,耷拉着眼睫好像有些困意。
穆听梨走过去,唤他:“我们走吧。”
”嗯。“少年直起身,缓缓跟着少女的步伐。
两人背后是逐渐陷落的夕阳,橘红色的光影拉长了他们叠在一起的影子。
穆听梨带着段靳屿来到了一家特色饭馆,这家店挺便宜,但环境不怎么好。
桌椅油渍渍的,还反着光。穆听梨抽了几张纸巾认真去擦,一抹,全是脏。
数秒过后,她抬头凝着段靳屿的眼睛,语气坦荡:“抱歉,我只能请得起这家店。”
段靳屿耸耸肩,不在乎:“我不挑食。”
穆听梨眼角弯弯地生出些暖意,冲他一笑:“不嫌弃就好。”
她的眸子清濯一片,仿若澄着最明亮的星光,不掺杂任何杂质。
如同第一次在台阶上看到的那般。
好似被这抹笑容刺到,段靳屿立即移开视线,手托着下巴,装模作样地瞧着地面。
只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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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根莫名红了一点点。
穆听梨自然没发现少年的异样,她问:”你看看想吃什么?“
段靳屿反问:“你吃什么?”
“蛋炒饭。”
因为最便宜。
段靳屿扫了眼菜单:“我要份牛肉炒饭。”
“好。”
穆听梨招呼来了老板,点完,老板笑呵呵地问:“两位还需要加点什么吗?比如荷包蛋之类的?”
穆听梨摇了摇头:“谢谢,不需要。”说着,她看向段靳屿:“你呢?”
段靳屿往后一靠,说:“我什么都加。”
“好嘞。”老板爽快应道。
没过会儿,老板端着两碗炒饭走来,其中一份堆得满满当当。他正准备将牛肉炒饭放到段靳屿面前,就听见少年淡声说:“这份给她。”
“啊?”穆听梨一愣。
段靳屿随便扯了个理由:“突然想起来,我牛肉过敏。”
穆听梨蹙了蹙眉,觉得有些奇怪。
但见他不吃,这份牛肉炒饭又这么贵,总不能浪费。
她夹起牛肉,慢慢地送进嘴中,吃到一半,她被辣椒呛了下。
穆听梨想抽张纸巾,却发现桌上的那包纸巾早就用完了。
她对这家饭馆很熟悉,起身,走到后方角落拿了包纸巾过来。
段靳屿动了几下筷子就没吃了,他抬起眼,状似随意问着:“你平时喜欢做什么?”
穆听梨想也没想地回道:“学习。”
段靳屿噢了声。
吃完,穆听梨走到门口,问老板:“请问总共多少钱?”
老板笑说:“你身后的帅哥已经付过了。”
穆听梨呆住,转头去看段靳屿。
这会儿他歪着身子靠在门框上,慵懒散漫,像极了位玩世不恭的阔绰少爷。
确实。
二十多块钱对他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
可穆听梨不会这么想,她抿抿唇:“说了我请你,不能本末倒置了。”
段靳屿也不纠结:“那你微信转我。”
“好。”
随即穆听梨拿出手机,扫他的微信。
界面一秒跳出来,她盯着手机,有点儿不可置信,一字一顿,念出来头像旁的名字:“魔、法、少、女、闻、濯、酱?”
“……”
段靳屿面不改色地回:“你看错了。”
“……”
段靳屿低头,指尖在屏幕上飞速跳跃,在名字那栏敲出“段靳屿”三个字。
“其实我建议你网名改成。”穆听梨一顿,看他。
段靳屿也抬眸:“嗯?”
“魔法少女段靳屿。”她语气正经,不像开玩笑。
“……”
*
吃完饭,穆听梨回到家,吹完头发。疲惫了一整天,她早已有了些困意,不过她还是强撑起精神,写完了下周一需要演讲的初稿。
月色照进了卧室,像是撒了一层银粉。穆听梨躺到床上,睡觉之前,她习惯性地看了眼手机,发现微信有两条消息。
第一条是奶奶的:【里里,奶奶希望你不要受到那件事的影响,一定要好好学习,考个好学校。知道么?】
并且给她转了两百块钱。
穆听梨没有收。
奶奶有糖尿病,二型,每天需要打胰岛素。父亲继母一直嫌弃奶奶是个累赘,对她并不好。
穆听梨敲字准备回复,又怕这时候消息声把奶奶吵醒,于是打算明天再回复。
紧接着她点开了第二则消息。
是段靳屿发来的。
不是接受红包的提醒。
而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
【穆听梨。】
8. 藏匿
这是段靳屿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隔着屏幕。
穆听梨很难想象他是什么神态和语气。
但,半夜莫名给她发了三个字。
穆听梨顿了顿,礼貌问:【请问有事么?】
她的眼睛往上瞟到了时间,已经凌晨快一点了。
觉得都这么晚了,段靳屿肯定不会回了。
穆听梨扯过一旁的薄被,刚准备睡觉,手机倏地响了声。
她睁眼,茫然地看向亮着的屏幕。
【段靳屿】发来一条信息。
穆听梨一愣,他回得这么快?
她强撑着睡意,点开了微信。
他发来一张照片。
是道高一基础的数学题。
接着,手机又震动了下。
【这题怎么解?】
穆听梨困得要命,脑子压根运转不起来,密密麻麻的数字像是天书。
她干脆回复:【不早了,明天再教你吧。】
段靳屿秒回,发来条语音。
穆听梨随手点开。
“这题解不出来我睡不着。怎么办啊,姐姐。”
沉哑中带了些手足无措的声线在静谧夜色中听得分外清晰。尤其最后两个字,轻咬在唇间,被他微微拖长了腔调,略微带了些撒娇的意味。
“……”
“……”
很多人都喊过她“姐姐”,可从来没有这一声,使她的心弦一阵荡漾。
穆听梨闭了闭眼,平复了下心绪,直到睡意散去了些,才从床上爬起来,坐到了桌前。
她一手撑着脸颊,一手刷刷写着解题步骤。
写完,她拍照发了过去。
又担心他的基础像颜渺那般薄弱,穆听梨按下语音键,将相关的知识点全部告知了他。
发完,她摁灭手机,重新躺回床上,将薄被盖至头顶接着睡。
梦里。
耳边一直循环播放着那句话。
怎么办啊,姐姐。
怎么办啊,姐姐。
怎么办啊,姐姐。
.......
闻濯半夜打完游戏,发现段靳屿终于把微信名字改了。
天知道这货顶着这个傻逼名字,受伤的确实他!
闻濯激动地给他打了个电话。
结果那头毫不犹豫地挂了。
他不放弃地继续打过去。
这次段靳屿接起,不耐烦似的:“说。”
闻濯声音拔高了个调:“你他妈终于有了点人性,舍得把那个傻逼名字改了!”
段靳屿没吭声,拿起桌上的笔随意转着。
闻濯自顾自地像个大爷继续问:“说实话,当初考试你是不是作弊了?”
班级历来有稳定的倒一和倒二。倒一毋庸置疑是段靳屿,他每次考试都是白卷。闻濯好歹还能考个一字开头,偶尔还能超过二十。
闻濯鲜少有挤兑段靳屿的机会,突发奇想的就和他打了个赌。
内容就是谁期末考倒一,谁的网名前缀加个“魔法少女”和对方的名字。
闻濯本以为胜券在握,谁知段靳屿期末总分竟然超过了他。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刚好比他高了一分。
就一分!
结果出来的那刻,闻濯气得捶胸顿足,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段靳屿嗤笑一声:“赢你还不需要作弊。”
“......”这说的是人话?
不过闻濯立刻想到了个事儿,决定不和这货一般见识,吐槽道:“你晚上不上游戏,害得老子连跪!现在要不要打两把?”
段靳屿:“没空。”
闻濯震惊:“你在忙什么?”
段靳屿转笔停了下来,慢条斯理地吐了两个字:“学习。”
闻濯噎了老半天,吼道:“你他妈抽风了,大半夜学习?你还是不是人啊?”
段靳屿眼睫懒懒耷着,没吭声。
挂电话前,闻濯亲切问候了句:“兄弟,有病记得看医生!”
半晌,夜色重归寂静。
段靳屿点开语音条,穆听梨温和干净的嗓音从听筒传来。
他垂着目光,扯了下唇角:“这题还真简单。”
*
穆听梨这一觉,理所当然地睡得不太好。
她一大早就醒了,脑袋混混沌沌的。幸好八中周末不用补课,可以赖会儿床,但她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穆听梨揉了揉眼睛,一把扯过床头柜的手机,长按段靳屿发的那条语音。
“删除”两个字很快出现在眼前。
就在她即将点击的那刻,手指像是触了电,猛地缩了回来。
穆听梨的性格其实相当坚定又倔,遇到任何事情都能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判断或决定,并且从不反悔。
后悔这种情绪更是没有的事儿。
从小到大,她鲜少有这般犹豫不决的时候。
穆听梨发着呆,手指不小心又碰到了语音,他的声线再次传出来。
“这题解不出来我睡不着。怎么办啊,姐姐。”
穆听梨扒拉了两下头发,想静下心来,却始终无法将这句话抛之脑后。
算了。
她妥协地切了聊天框,回了奶奶的消息。
她很快起了床,收拾好后,从笔袋里拿出小香梨,才出了门。
这是她的吉祥物,习惯去哪儿都带上。
穆听梨乘公交车来到了市中心,这里商铺多,贴的招聘启事也多。
她找着一家又一家,快到中午时,走进了一家便利店进行询问。
看着店长摇了摇头,她的目光渐渐露出了失望。
穆听梨心里也清楚,店家是不会要高三这种处于关键期的学生来打工。但她若是再找不到兼职,就真的没有生活费了。
外头阳光毒辣,柏油马路被晒得滚烫。穆听梨一走出店门,顿时觉得口干舌燥。
她转身回到便利店,打算买瓶水。
正比对着价格,门口响起“欢迎光临”的声音,几位女生朝她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穆听梨抬起头,其中一位她觉得面熟,不过没认出来。
她收回视线,继续选择矿泉水。
便利店大概处于市中心附近,这里的价格要比其他地方贵上一两块钱,她有些舍不得。
旁边几位女生也在挑选着饮料,突然有人说:“佳琪,昨天有人看到段靳屿和个女生单独吃饭,那女生好不要脸啊,还是段靳屿付的钱呢。”
肖佳琪刷地下握紧了手中的饮料,有股火气冒了上来,像是自己心爱的玩具被人夺了般。
“哪个女的?”
一群女生都知道肖佳琪家境优渥,她这个年纪身上名牌衣服不断,出门必挎着名牌包包,妆容更是说不出的精致。
只要稍微哄得她开心,肖佳琪就会请客带她们吃喝玩乐。
她们也晓得肖佳琪喜欢段靳屿,所以会拜托八中认识的人关注下他的消息。
这不,昨晚刚好有人碰到段靳屿和个女生在一起。
另一女生立刻接话:“那个女的我们见过,就前两天中午吃饭的饭馆里,段靳屿还喊她‘学姐’来着。”
那个女生没瞧出肖佳琪的脸色不对,继续说:“她当时对段靳屿爱答不理,男的嘛,都喜欢新鲜。你看没过两天,这女的就和他单独吃饭,可真有心机手段。”
穆听梨静静听完她们对话,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转身要走,不知谁手一指:“佳琪,你们说的女生是不是前面这个?”
肖佳琪顺着指的方向望,凭借个背影,她就可以确定是那个所谓的学姐。
谁叫那天一群傻.逼说她长得好看,她忍不住拿自己和穆听梨做了个比较,对她的长相有点印象。
穆听梨还没走出店门,一群女生气势汹汹地挡在了她的面前。
肖佳琪抱着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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臂,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冷嘲热讽说:“这么缺钱么,还用男生请客吃饭?这样吧,你只要离段靳屿远一点,我给你介绍个工资高些的兼职,省的你天天穿褪了色的衣服。”
说完,其他女生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穆听梨面色冷静,语气更是平淡:“段靳屿是人,不是物品,更不是你的所有物。他想请谁吃饭那是他的事情,与别人无关。同样,我也如此。你不是我的谁,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还有,你们的行为都被摄像头拍到了,如果不想再进派出所的话,就赶紧让开。”
肖佳琪抬手,准备教训教训这女的。
就和往常一样,惹到她的人就狠狠揍一顿,直到把她们打服为止。
身旁有女生犹豫着提醒道:“佳琪,她说的没错,摄像头就在…在你的头顶。如果到时候她真的把事情闹大,吃亏的是你。”
听见这话,肖佳琪恢复了些许理智,咬牙切齿地能让出了一条道。
穆听梨推开门的同时,耳边也响起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不知道从哪个乡下旮旯来的穷逼,连瓶饮料都买不起。和她说话,都不知道会不会沾上她的穷酸气。看她那副模样,日后得靠男人才能活下去吧。”
正处于青春期的少年少女,一般听到这种话自尊心肯定会受到很大的伤害。
可穆听梨一点也不在意。
是真的不在意,并不是刻意装出来的。
因为更难听的话,她都听过。
……
穆听梨的家境严格意义来说,并不算差。甚至可以说是小康。她小时候随爷爷奶奶长大,后来爷爷生病去世,七岁那年她被接回父母身边。
穆听梨依稀记得。
那时她从乡下刚来城里,很多东西都不懂,性格木讷内向,平常不怎么爱说话。
她总是被父母嫌弃笨手笨脚,并不得他们欢心。
后来她努力做个懂事的小孩,希望父母可以对她改观,然后她可以像其他小朋友一样,朝着他们撒娇。
父母以前是摆烧烤摊的,穆听梨每天放学后风雨无阻地过去帮忙。
只是这样,她哪怕洗了澡,身上也会带了些烧烤味道。尤其是指甲缝里,干的活太多,会残留点黑色污垢。
每次她去上学,班里几个调皮捣蛋的男生一看到她,就会大声喊:“小脏鬼来啦!小脏鬼来啦!!快跑啊!!!”
这声一落,她的三米之内都不会有人靠近,更不会有人愿意和她做同桌。
仿佛与她沾上了关系,就会变得和她一样脏。
她的童年几乎都是灰暗而又孤单的色调。
后来父母的烧烤摊生意越来越好,他们租了个门面。
她本以为生活可以转好些,忽然某一天,有个阿姨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告诉她:“听梨啊,你的妈妈和别的男人跑了,你的爸爸也很快不要你咯。”
一语成谶。
在穆听梨妈妈走后,她的爸爸很快迎娶了新的女人。
继母还带着个女儿,叫钟媛媛,小她一岁,长得可爱,性子活泼开朗,很讨穆爸爸的喜欢。
穆博岳对钟媛媛很好,比对亲生女不知好了多少倍。
钟媛媛喜欢舞蹈,穆博岳就为她报了一对一的专业课,平常还带着她参加各种各样的比赛。
穆博岳完全把这个继女捧在了手心。
而这次,穆听梨高考没考好,只勉强达到本科线。湘宁一中的复读学费是按照高考成绩来算,分数越低花的钱越多。
父亲继母一听说她复读要花个好几万,怒不可遏地把她骂了顿,吵嚷着不会为她花一分钱。
甚至还有钟家的亲戚在一旁撺掇,说穆听梨也十八了,读不了书的话,过两年就可以把她嫁出去顺便要笔彩礼钱。
最后还是穆听梨的奶奶拖着一把老骨头出面,哭着找了爷爷生前最好的朋友,拜托他帮孙女找个免费复读的学校,哪怕去别的城市读书也行。
9. 藏匿
穆听梨思及此。
头顶的风也很应景似的,盖过了日头,荡起了一阵又一阵。
眼看要下雨的节奏。
陵宜的夏天就是这样,阴晴不定,说变就变。
这次穆听梨长了记性,出门带了把伞,雨落下的那刻,她就将雨伞撑了起来。
她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着,眼角余光一扫,有家店门口的看板上用偌大的字体写着“招聘兼职”四个字。
她脚步一顿,推开了店门,映入眼帘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
他咬着烟,穿着白色背心,大裤衩,头发凌乱,气质颓废却不显油腻,个人色彩非常浓厚,倒是很像个艺术家。
男人原本正在拖着地,看到有人进来,停下动作望向她。
“请问你是?”
他这是娱乐休闲俱乐部,眼前的少女一看就不像是来玩的。
“我看到了门口贴的招聘,所以想来试试。”也许是被拒绝了太多次,穆听梨语气着急,脱口而出:“虽然我正在读高三,但绝不会因为课业影响工作。当然,工作也不会影响我的课业。时薪低一些也没关系。只要能给我个机会,我一定会努力工作。”
男人讶然地看她,高三的学生找兼职?
他许久没开口,穆听梨心底一阵紧张,藏在口袋里的手指紧紧捏着“小香梨”,它拟人化的五官都变了形。
男人本想出声拒绝,目光却不经意看到了她皱成一团的口袋。
良久沉默。
他笑了笑,取下烟蒂,改变了主意:“行。”
穆听梨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一抹笑容:“谢谢老板!”
“不用喊我老板,我叫云澄。”云澄摆摆手,赶紧说:“你平常叫我店长或者云澄哥就行。”
“好的,店长!”她选了第一个称呼。
“对了,小姑娘。”云澄差点忘记了问:“你叫什么,哪个学校的?”
“我叫穆听梨,是八中学生。”
云澄愣了愣,而后笑道:“我这里有个特别麻烦难搞的家伙,也是你们八中的。平常如果你在店里碰到他,无视他就好。”
麻烦?
难搞?
这两个词一出,穆听梨的脑海自动浮出一道身影,她抿了抿唇,有些磕绊地问:“店长,他...他叫什么?”
“天璇。”云澄说:“不过我一般叫他阿璇。”
穆听梨听闻,长松了口气。
她还以为是段靳屿呢。
云澄注意到她神情的变化:“怎么了?你认识他?”
穆听梨摇摇头,回道:“不认识。”
接着,云澄和她说了下工作事宜,总体来说不怎么忙,只是晚上来玩的客人比较多,会累些。
然后又和她说了下兼职时间和时薪,穆听梨静静听着,点头说好。
她离开俱乐部的时候,正下着一场瓢泼大雨,天际好似被捅破了个洞,雨哗啦啦地落下。
不过她总算找到了份兼职,接下来不用担心生活费,所以现在的心情很好。
穆听梨朝着公交站台走去,一辆黑色轿车从她身侧疾驰而去,又刷地停下,溅起一串水花。
黑色车门被打开,走下来个少年和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
男人满脸怒意,狠狠地拽住了少年的衣领,厉声道:“我让你转学,听见了没有!”
少年的眼像是暗无天光的极夜,很冷,他一把扯开男人的手腕:“滚,我哪也不去!”
中年男人伸手去抓他,少年沉着脸躲开后,套上卫衣兜帽,头也不回地往前跑。
男人想要上前追,但后面有车不停地鸣笛催促。
他火冒三丈,却也只能作罢,回到车上。
少年没看到穆听梨。
与她擦肩而过。
穆听梨的脚步霎时顿住了。
一眼认出他来。
是段靳屿。
两秒过后,她回过神,慢悠悠地转着伞柄,继续朝着公交站台走。
她的脑海闪过一个个念头,她应该牢记教导主任的话,不和段靳屿扯上关系。
早上也该删除他的语音。
现在偶遇他,更应该视而不见。
他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可是——
行动先于思考,鬼使神差地,穆听梨迈开了双腿,转身朝着少年的背影狂奔而去。
脚步踩在水坑中,掀起无数水花,打湿了她的裤腿。车辆来来往往,道路两旁空无一人,整个世界似乎都变得空旷。
“段靳屿。”她喊。
他没听到,继续向前跑,脸色藏在雨中模糊不清。
穆听梨追着他,提高了嗓音:“段靳屿——”
熟悉清脆的嗓音窜进少年的耳里,他的脚步终于缓了下来。
穆听梨见他有所停顿,一咬牙,跑得更快,伞都快被风吹走。
她追上去,伸手用力拽住他的手腕。
段靳屿没挣扎,缓缓抬起眼睫。
四目对视。
穆听梨一怔。
夹杂着雨丝的风拂起他额前的发丝,那双墨色的眸子被雨打得透湿,雾蒙蒙的一片。
那一刻,她觉得段靳屿根本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厉害。
此刻的他就像一条被雨淋透湿的小流浪狗。
和她一样。
都是没人要的。
穆听梨向前一步,将伞撑到他的头顶,温声说:
“淋雨多了,会生病的。”
段靳屿薄唇微动:“穆听梨。”
这次没有隔着手机屏幕,她真真切切地听清了他的语气。
缱绻,认真,还带了些说不出的破碎感。
穆听梨指尖握紧了伞柄,轻声:“昨晚你请我吃了饭,今天我请你喝咖啡吧。”
段靳屿低头看着她,许久,他点了下头。
雨还在下。
两人有着明显的身高差,穆听梨手臂举得老高,逐渐有些吃力。
段靳屿没有说话,安静地从她手中接过伞。
伞是单人伞,很小,他几乎将伞全部倾斜到穆听梨那边。
他大半个身子依旧浸在雨中,豆大的水珠顺着他的脸颊倾泻而下,打在地面上,泛起涟漪。
穆听梨看着他:“伞往自己那边撑些。”
段靳屿无所谓道:“没事。”
反正衣服早已湿透了。
穆听梨坚持:“不行。”
段靳屿低头。
正好与她的视线碰到一起。
穆听梨抿着唇,神情严肃,像是在叮嘱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很听话地将手臂往自己这边倾斜了些。
伞的空间正好一人一半,两人的侧边胳膊同时被雨水狠狠砸着,一路上谁也没开口。
两人随便找了家路边的咖啡厅,由于下雨天,里头的客人寥寥无几,放在门口的盆栽也被打得蔫巴巴的。
因为价格昂贵,穆听梨鲜少来这种地方。不过这次她找了份很好的兼职,难得大方一次。
穆听梨将菜单放到段靳屿面前,问道:“你喝什么?”
段靳屿压根没看,直接说:“和你一样。”
穆听梨出声招呼来了服务员,点了两杯热可可。
服务员:“总共四十六块钱。”
虽然穆听梨说要请客,但段靳屿压根没打算让她付钱。他正要拿手机,她已经抢先一步地把钱付了。
段靳屿看着她,还有些水珠停留在他脸上,沉默了会儿,淡声问:“算这么清楚?”
穆听梨抽了张纸巾递给他:“说了我请你,再者,我已经找到兼职了,生活费暂时不缺了。”
段靳屿接过,擦了下脸后,问道:“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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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啊?”
“兼职地方在哪儿?”他又问了遍。
穆听梨:“就在前面不远。”
看得出她不愿说具体地址,段靳屿没再问。
两杯热可可很快被送了上来,穆听梨握着杯子,抿了一口,巧克力香甜浓郁,绵密醇厚的口感。
她很喜欢这种甜甜的味道,又不禁多抿了几口。
段靳屿与她点了一样的饮品,按口味来说,他并不喜欢喝甜的。
可看到穆听梨脸上露出满足的笑意时,他也跟着抿了一口。
他的眉头微不可见皱起。
啧,真甜。
她喜欢这么甜的饮料?
“对了。”穆听梨抬头,想起来个事儿:“昨晚那题会了么?”
段靳屿嗯了声,声音低哑:“那题不难。”
穆听梨认同地点了下头:“其实只要掌握了公式,相同类型的题都会做了。”
段靳屿又嗯了声。
门口挂着的风铃响起,有女生握着手机走到段靳屿身旁,她刚刚一进店就注意到了他。
他那张脸着实吸引人,她忍不住想要靠近。
女生一副高中生的打扮,弯下身子,笑盈盈地扬起嘴角,语气娇柔:“小哥哥,能不能加个联系方式啊?
穆听梨看了眼女生,据她从前的经验来说,这种时候当个透明人就好。
于是她收回视线,低头继续喝着热可可。
段靳屿眼眸漆黑,定定地注视着她,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穆听梨看了过来。
她心脏一跳,咬着吸管,满脑子都是,别人问他要联系方式,看她干什么?
过了会儿,段靳屿侧过头,对女生说:“抱歉,我没手机。”
“啊?”女生僵硬着笑容:“这年头哪有人不用手机啊。”
段靳屿挑了下眉,闲闲道:“姐姐平常管得严,不让我用手机。”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姐控啊。”女生没要到电话不开心,说话间带了些嘲讽的意味。
段靳屿眯起眼睛,笑了:“嗯,你有意见?”
他还是那副懒洋洋的嗓音,女生却听出了其中的警告,她不再自讨没趣,转身走了。
这时穆听梨还在佯装喝着饮料,思绪飘荡,头顶忽地响起段靳屿不太愉悦的嗓音:“喂,穆听梨。”
她受惊似地抬起头:“啊?”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说什么?”
她像个天然呆。
段靳屿扯了下唇:“没什么。”
空气中弥漫着难以言喻的氛围,像是初春的薄雾,叫人看不真切。
穆听梨咬了下唇,脑子里总有个细小的声音在嘀咕。
段靳屿口中的姐姐不会指的是她吧,可她什么时候说过那样的话?
穆听梨没想太久,一杯热可可磨蹭地喝完后,拿纸巾擦了下嘴,而后对段靳屿说:“等我一下。”
“嗯。”
穆听梨先上了趟洗手间,回来时路过吧台,脚步停下来,问服务生要来了张便利贴和笔,写了好几行字。
重新回到座位,她将便利贴递给段靳屿:“给。”
他垂眸看着,是煮姜汤的步骤,很详细。
穆听梨轻声细语地叮嘱道:“回家最好煮杯姜汤驱驱寒。”
段靳屿勾唇蓦地一笑,溢出的尾音有些勾人:“好,谢谢姐姐。”
“……”
穆听梨的心脏莫名停了一拍。
破案了。
刚刚这个姐姐指的就是她。
段靳屿伸手接过便利贴。
无意间,他碰到了她的指尖。
少年指节修长,还有些冰凉,宛如深藏在雪峰里的玉石。
碰到的一刹如触电般,穆听梨迅速将手背在身后,耳根不受控地发烫,好在面色不显:“不客气。”
10. 藏匿
今天的雨没有要停的意思,离开咖啡店,两人撑着伞,走到了附近的公交车站。
没等会儿,她要乘的108路就来了。
穆听梨刚迈出一步,回头:“伞留给你撑吧,我先走了。”
她顾不得段靳屿回应,语速极快地说完后,便急忙上了车,在后排找了个位置坐下。
公交车摇摇晃晃地朝着前方行驶着,穆听梨昨晚没睡好,此时轻靠着椅背,打起了瞌睡。
段靳屿透过车窗,看到少女昏昏欲睡的模样,低低地笑了一声。
待公交车消失在视野,他才转身,朝着不远处的俱乐部走去。
他推开大门,云澄看到浑身透湿的少年,惊得嘴里的烟都掉了,连忙问:“阿璇,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段靳屿脑海浮现出穆听梨的脸庞。
他扯唇:“刚刚段终易来找我了。”
云澄对他家的事一清二楚,想了想,说:“你爸也是为你好,想让你去省城读书。”
“为我好?”段靳屿嗤笑一声,走到前台的饮料区,拿了瓶矿泉水:“所以找了个只比我大四岁的女人?”
云澄叹了口气,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段靳屿拧开矿泉水,问:“家里有生姜么?”
“有。”云澄吐了口烟圈,反问:“你要生姜做什么?”
“煮姜汤。”
烟头烫到了手指,云澄“嘶”地一声痛呼,赶紧低头掐了烟,说:“哈?你不是向来讨厌姜的味道么?”
段靳屿轻笑,意味不明的:“从今往后,开始喜欢了。”
云澄有些无语,这小子今天吃错药了?
段靳屿放下矿泉水,望向他:“哥,有什么要我帮忙的赶紧说。”
“还帮什么忙啊。”云澄没好气说:“都湿成这样了,赶紧回去洗澡休息。早该给我打个电话,就不用白跑一趟了。”
段靳屿不放心似的:“你确定可以?”
“臭小子,装什么大人!”云澄拍了下他脑袋:“我还用不着你担心。”
“噢。”段靳屿也没坚持:“那我走了。”
他刚到门口,身后响起云澄的声音:“对了,今天我重新招了个兼职,还是你们学校的女生。以后你在店里碰到她,别老是板着脸吓到人家。”
段靳屿脸上没什么表情:“你让她别烦我就行。”
云澄无奈地从烟盒里又掏出一支烟,叼着。
倒也不是段靳屿自恋,主要是之前他找的一个兼职,那女生工作期间总是找他聊天,把他烦的不行。
“别担心,那姑娘肯定不会。”
*
晚上,穆听梨正在润色演讲稿,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嘀嘀”跳出两条消息,她放下笔,拿起手机。
段靳屿:【姜汤真的好难喝啊,姐姐。】
穆听梨顿了顿,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这语气。
怎么有点儿寻求安慰的意思。
她回复:【难喝也得喝完。】
段靳屿回得很快:【我已经喝完了。】
穆听梨慢慢地在对话框里敲下了三个字:【好乖啊。】
她眨了下眼,直直地看着屏幕,总感觉这语气像是再对只小狗说话。
穆听梨抬手删掉了。
简单回道:【嗯。】
穆听梨等了会儿,段靳屿没再回。
时间已经指向十一点,她想着明天还得打工,将手机充好电后,就窝到了床上。
*
周末早上九点打工,穆听梨起床收拾好后,乘车到了俱乐部。
她走进去,先逛了圈。
俱乐部总共三层,一楼一进门就能看到前台,中间摆了张沙发和茶几,四周有娃娃机和几台游戏机。二楼是壁球馆,三楼是露营风天台,除去绿植外,还有吉他和其他些乐器。
整体装修得别具一格,优雅不俗。
她回到一楼,犹豫了下,问云澄:“店长,我在天台看到好多乐器,你以前是玩音乐的吗?”
云澄笑了笑:“不是,那都是天璇的乐器,他以前玩音乐。”
“原来是这样。”她没再多问。
云澄:“对了,店里的饮料你随便喝。不忙的话,可以看看书什么的,毕竟明年不是还要参加高考么。”
穆听梨微微张着嘴,语气藏不住的喜悦:“谢谢店长!”
“只是有一点。”云澄顿了顿,说:“阿璇马上过来,你最好别打扰他,店里之前的兼职就是被他凶走的。”
穆听梨立马脑补出一张凶神恶煞的脸。
得罪不起,她就躲着好了。
“好。”她点头应道。
随即穆听梨开始打扫卫生,忙了好一会儿,有人推门进来了。
听到脚步声,穆听梨立刻抬头,说:“欢迎光临。”
看到来人。
她怔住了。
那人也同样愣住。
空气足足静默了一分钟。
直至云澄下来一楼,看到门边站着的人影,喊道:“阿璇,怎么站那儿不动。”
阿璇?
他就是店长口中的天璇?
穆听梨注视着面前这张熟悉的脸,半天没反应过来。
段靳屿揣着兜,漫不经心说:“原来你就是我哥新招的兼职啊。”
然后,他又解释了句:“天璇,我小名。”
听到他的话,穆听梨慢慢回过神。
原来她昨天的猜测没错。
但她没忘记店长刚刚的叮嘱,淡淡嗯了声,继续拖地。
段靳屿唇线抿直,走到她身旁:“喂,穆听梨。”
穆听梨一声不吭。
段靳屿皱眉,语气不太好:“能不能别这么敷衍。”
云澄又不是反应迟钝的人,自然看出这两人认识。而且关键是,天璇还是主动的那一方。
他勾着唇笑,觉得十分稀奇。
段靳屿见穆听梨久久不搭理他,一个箭步,整个身子挡在了她面前。
气氛凝固了似的,穆听梨沉默了会儿,仰起头,神色认真:“段靳屿。”
少年动也不动,面不改色地垂眸:“嗯?”
“这份兼职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穆听梨说:“所以。”
段靳屿:“?”
“你不要和我说话。”
“……”
段靳屿气笑了:“为什么?”
穆听梨垂了垂眸:“店长说的。”
段靳屿看了她一眼,没再应话,转身上了楼。
穆听梨盯着光滑锃亮的地砖,忽然意识到刚才说的话有点歧义。
店长让她不要烦段靳屿,而她说反了。
不过。
最终表达的意思都一样。
好像也没差。
……
云澄已经回到二楼正在打壁球,段靳屿找到他,语气拽又不悦:“你和她说什么了?”
壁球在墙上砰地发出一声响,云澄扭头看他,一脸茫然:“什么?”
段靳屿脸色冷然,言简意赅地将刚才的事说了遍。
听完,云澄气定神闲地不答反问:“这怎么能怪我?昨天你走的时候,还特地提醒我,让她不要烦你。”
“……”
云澄像看戏似的,碰了下他胳膊肘,出声调侃:“现在人家姑娘按照你说的做了,你怎么还不高兴啊?”
段靳屿没应,抬脚要走。
“阿璇!”云澄大声喊他:“你们两什么时候认识的啊,怎么都没听你提过。”
“还有,你这个年纪,千万不要早恋!”
回应他的只是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穆听梨在卫生间洗完拖把,回来时,正好看到段靳屿站在一台娃娃机前,手指摇晃着操纵杆。
外头的光线透过窗户照了进来,打在他的脸上,勾勒出清隽的轮廓。他头微垂着,额前碎发半遮住眉眼,看不太清神情。
段靳屿哗啦啦地投了好几次的币,捞起来的始终是团空气。
穆听梨很想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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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娃娃机的爪子那么松,就算抓住了也很快松开,别浪费钱了。
不过想想还是没开口。
她走到前台,拿起抹布擦着桌面。
许久,“啪嗒”一声,穆听梨抬头,段靳屿弯腰拿出夹到的娃娃。
他转过身,走到了她的面前:“给。”
穆听梨看着他手上的娃娃,愣了下:“啊?”
“你不用将我哥早上讲的话放在心上。”段靳屿低不可闻地哼了声,像是抱怨:“可昨天问你在哪儿兼职,你也没告诉我。”
穆听梨没懂:“什么?”
段靳屿懒得再解释:“手酸,快拿着。”
穆听梨接过,抱紧在怀里,很诚恳地说:“谢谢。”
自从爷爷去世后,她就再也没有收到过玩具玩偶了。
“不过下次别浪费钱了。”穆听梨忍了忍,没忍住,温声细语说:“娃娃机都设置过概率的,要投很多钱才能夹到一次。”
段靳屿刚要回话。
又听见她笑着说:“作为回礼,中午我请你吃面吧?”
他眉毛稍扬,弯起唇角:“好啊。”
……
中午的休息时间到了,穆听梨本打算叫两份外卖,可段靳屿非说去外面吃。
穆听梨只好依着他。
她征询了下店长的意见,云澄一笑,说:“行,中午不忙,你们出去吃吧,顺便给我带份面条。”
穆听梨欣然答应:“好的,没问题。”
随后两人找了家附近的面馆,这家店装潢得挺敞亮,价格也不菲。
穆听梨问:“你吃什么?”
段靳屿一如既往地回答道:“和你一样。”
穆听梨不想他跟她一样,每次只吃最便宜的。
她考虑了下,对服务员说:“麻烦来两碗牛肉面。”
话音一落,她猛地想起段靳屿对牛肉过敏,连忙说:“抱歉,不要牛肉面……”
“就要两份牛肉面。”段靳屿快速打断她的话。
服务员问:“两位确定么?”
段靳屿嗯了声。
穆听梨稍愣:“你不是对牛肉过敏么?”
段靳屿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哦,之前过敏,现在不了。”
“……”
过了几分钟,服务员端了两碗面过来,段靳屿顺便掏出手机把面钱付了。
穆听梨都来不及阻止。
“说了我请你。”穆听梨作势要转钱给他。
“姐姐,你是不是忘了?”
穆听梨一顿:“什么?”
“我玩娃娃机。”段靳屿的指尖在桌上轻敲,语气悠悠的:“可能不需要付钱。”
穆听梨疑惑:“为什么?”
段靳屿瞧着她,很有耐心地说:“店是我哥开的,我投进去的硬币可以随时拿出来。”
“……”
她竟然忘了。
段靳屿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所以这个娃娃算不上多贵重的礼物,用不着请我吃这么贵的面。作为回礼,简单点的就行。”
看他这样子,穆听梨接话:“你有想要的礼物?”
段靳屿笑了,慢腾腾地说:“姐姐,以后喊我小名吧。”
“小名?”穆听梨不解。
段靳屿扬眉:“怎么?不愿意?”
“不是。”穆听梨再次确认:“你要的回礼就这个?”
“嗯。”段靳屿吊儿郎当地应了声。
穆听梨单纯觉得他这个礼物要的很奇怪,但也没发表意见。
她扬起了脑袋,声线像是铃铛般清脆,喊了声:“天璇。”
段靳屿微怔,而后像是忍不住了般,低哑地笑了声:“嗯。”
穆听梨看着他。
他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好看,尤其是眼角下了的那颗泪痣,在阳光映照下,衬得格外妖冶。
她抬手摸了摸隐隐发热的脸颊,莫名觉得一阵口渴,赶紧往杯子里倒水,连喝好几口。
却还是无法克制加速的心跳。
11. 藏匿
服务员早就将面条端了上来,待两人拿起筷子时,面早就坨成一团。
穆听梨一点也不嫌弃地吃着面,之后谁也没开口,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空气中流动,无声地掀起一阵又一阵的悸动。
待她放下筷子,又打包了一份,和段靳屿起身出了面馆。
回到俱乐部,因为是周末,下午陆陆续续地有客人进来,但还不算忙,她有空闲的时间拿出随身携带的单词本背诵。
晚上来打壁球的客人比较多,穆听梨一直到十点半才下班。
下班后,她和云澄说了声“再见”,便推门离开。
云澄关灯锁门,出了俱乐部,看着正给单车解锁的段靳屿,咬着烟问:“天气预报说马上有暴雨,真不坐我车回家?”
段靳屿淡声:“不用,我带了伞。”
说完,他骑着单车,呼啸而过,扬起满地灰尘。
他不喜欢呆在封闭的环境。
万不得已,他不会选择乘车。
云澄无奈地按响车钥匙,自言自语地说了句:“这小子,跟我住一起,还天天骑车回家。”
夜幕四合,整座城市逐渐陷入沉睡,只有路边的野猫发出尖锐的叫声。
穆听梨在公交站台站定,等了好一会儿,她要乘的那班公交终于来了。
晚间车上的乘客很少,她在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车子向前行驶,经过熟悉的十字路口时,她习惯性地朝窗外望去。
宽阔的街道,一位少年蹬着踏板,夜风吹起他的发丝,昏黄的路灯携着月色将他的五官勾勒得清晰又锋利。
恰好红灯,他停了下来,余光随意一瞥,与车上的少女目目相对。
隔着车窗,她眼眸微弯,朝他挥了下手。
段靳屿一愣。
待他回过神,那辆公交已经开走,与他完全相反的方向。
穆听梨收回视线,百无聊赖地想着刚才那一幕。
明明店长有车,段靳屿却选择骑车回家,果然是青春期,有着使不完的精力么?
公交在下一个站台停下,又接着行驶。突然,车轮猛地发出刺耳摩擦声,司机一个紧张,急急忙忙地踩住刹车。
穆听梨失去重心,直直撞向前面的椅背,额头撞出一声闷响。
疼得她“嘶”了一声。
她还没来得及抬头,耳边就响起司机气急败坏的声音:“他妈不要命了啊!公交车也敢拦!”
下一秒,车门被打开。穆听梨揉了揉额头,视线下意识朝前方的罪魁祸首望去——
谁知,那个一贯懒散、任性又嚣张的少年走了上来。
穆听梨目光有一瞬间的呆滞。
段靳屿不顾其他几位乘客对他的议论,迈着步子,在她身侧的空位坐下。
穆听梨喃喃地开口:“你怎么会上车?”
段靳屿戏谑地扬起嘴角,答非所问:“今夜有雨。”
“所以呢?”她没懂前后的逻辑性。
“上车给你送伞。”段靳屿说:“你的伞不是还在我手上么。”
她完全没想到段靳屿只因这个,就不顾一切地拦车。
穆听梨故作镇定说:“……谢谢。”
“轰隆隆——!!!”
巨大的雷声在天边轰鸣,好似是要遮盖她心底早已翻涌的情绪。
紧接着,倾盆的暴雨哗啦啦砸下,天地都要被这场雨笼罩。
车速因这场大雨而变得极其缓慢,车内空气也变得尤其窒闷,段靳屿轻声问:“姐姐,能不能开下窗?”
穆听梨眨了下眼:“啊?”
还没等他回答,她已经开了窗,耳畔风声暴涨,淅淅沥沥的雨丝飘了进来,落在她的脸上。
穆听梨冷得打了个哆嗦。
段靳屿说换下座位。
她说不用,却没拗过他。
车终于开到了她要下的站台。
一下车,段靳屿立刻将那把透明伞塞进她手里,懒声说:“不用谢,我走了。”
雨势没有丝毫减缓,天际还在下着大雨。少年利落地转身离开,白色运动鞋踢开脚下的水花,溅落在他的脚踝上。
看着他渐渐消失的背影,穆听梨攥紧了手中的透明伞,雨滴噼里啪啦作响接连入耳。
这么大雨,他就这么淋雨回去,肯定要感冒的。
她忍不住咬了下唇,正准备追上去,少年却忽然折返回来。
“对了,还有这个。”段靳屿边说边从口袋掏出一串钥匙。
穆听梨本能地低头摸了摸口袋,这才发现钥匙不知何时滚落了下来。
“谢谢。”
她走到他面前,伸手想接过钥匙,他反倒一把将钥匙收进掌心。
“刚在车上捡到的。”段靳屿歪头,笑得很得意,故意拖长了语调问:“姐姐,想好拿什么来换?”
穆听梨并未生气,温声说:“你跟我来。”
两人撑着伞走了很长一段路,一直到了个地铁口。
有个老奶奶还在那儿买伞,下雨天的雨伞尤其贵,原本十块钱的透明伞竟然涨到了五十。
穆听梨虽然特别心疼钱,但还是毫无犹豫地扫码买了一把。
她将伞送给段靳屿,笑着说:“一把伞换一串钥匙,很公平,是不是?”
段靳屿揣在口袋里的指尖顿住,弯了弯嘴角:“嗯,很公平。”
*
“听梨啊,你的演讲稿准备的怎么样了?”班主任说:“校长很注重明天的开学典礼,搞砸了不仅你挨骂,老师也得跟着受罚,毕竟是我推选你演讲的。”
“您放心,我已经完成了。”
穆听梨将写好的演讲稿交给了班主任,班主任大致翻了下,很满意,然后将稿子还她,说:“行了,回去上课吧。”
大雨过后的阳光格外刺眼,出了办公室,穆听梨眯起眼。
已经正式开学了,高一高二的学生也来了学校,不过正是课间,走廊十分热闹。
穆听梨路过高二七班,后排一群男生正在闹哄哄地打扑克,而被簇拥的男生慵懒地靠在椅子上,翘着双腿,然后甩出一张牌。
围在他身边的人虽多,但她也模糊地认出了那道身影。
不过穆听梨只瞧了一眼,便敛了目光。
在以前学校,她没看到过有人这么光明正大地无视校规。
穆听梨继续向前走,忽然听到有人喊她:“穆学姐,你好啊!”
是闻濯的声音。
那群男生纷纷侧头望过来。
段靳屿也转过头,一双墨瞳盯着她,狭长的眼尾微微扬起。
穆听梨装没听见,目不斜视地加快步伐。
“穆听梨。”
话落的瞬间,她的手腕也跟着一紧,一股热气靠近。
穆听梨下意识往后退一步,段靳屿却握得更紧。
“躲什么?”他笑。
此时走廊到处都是人,穆听梨平常再怎么淡定,此时也有些红了脸:“快上课了,你放手。”
段靳屿注意到她手上的纸张:“练习册啊?”
穆听梨有些无语:“你见过这么薄的练习册吗?”
没等他继续问,她再次开口:“是演讲稿。”
段靳屿反应了过来,玩味说:“姐姐,你是年级第一啊?”
“……”
穆听梨一时分不清他的口气是讽刺还是觉得她厉害。
她简单嗯了声。
段靳屿松开她的手,懒洋洋地说:“那好,不打扰学霸上课了。”
穆听梨眉头微微蹙起,一字一顿地认真说:“段靳屿,学生的本分是学习,成绩还是很重要的,你不要在学校打牌了。”
段靳屿定定地注视她好几秒钟,穆听梨以为他接下来会出声反讽,没想到听到他说:“行,听姐姐的话。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他的语气轻挑又透着一丝不正经,穆听梨只当他在敷衍。
打了上课铃,段靳屿回到班上,收拾起桌面,将扑克全部扔给了闻濯。
“以后打牌别喊我。”顺便他从抽屉翻了本书出来,封面崭新,连名字也没写。
闻濯看着他,表情逐渐变得微妙,虽然知道段靳屿对学姐有些特别。
可是……
他这个倒一的学生要开始学习,怎么想也觉得惊悚吧。
闻濯压低了嗓音问:“你来真的?”
“不就是学习么。”段靳屿翻开一页:“你看我像假的?”
闻濯不敢苟同:“可这堂课是物理,你拿的是语文。”
“……”
……
晚上放学,穆听梨要去俱乐部打工,段靳屿纠结了下,没花太多时间,还是选择跟她一起乘公车过去。
她随意问了句:“你不骑车么?”
段靳屿扯着借口:“坐车来得快。”
只是中途,他接到一个电话。
“阿璇!你快来,又是那群人来找事!阿辰都受伤了!”
那头声音很大,穆听梨也听得很清楚。
挂完电话,段靳屿对她说:“你先过去,我迟点去店里。”
穆听梨轻嗯了声。
公交一停下,段靳屿就下了车。
穆听梨低着眼,想要拉住他的衣角,让他别去。
可她又没有立场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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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段靳屿的脾性来讲,他根本不屑于与人争强好胜。
可偏偏有人看不惯他这幅模样。
段靳屿赶到篮球场馆时,恰好一颗篮球带着股劲风径直砸向他的脸颊。他眯起眼,侧身一躲。
“砰砰砰——”
篮球跳动着,缓缓滚落到他的脚边。
段靳屿半只手插着兜,面无表情地看向始作俑者。
“哟。”染了发的男生摊了摊手,露出个抱歉的笑容:“我刚刚手滑,一不小心就打偏了。靳屿啊,你不会和哥计较吧?”
“樊邵!装你妈呢!”闻濯站在一旁怒道。
只要没眼瞎的都知道那球明显是冲段靳屿去的。
段靳屿问:“怎么回事?”
闻濯不屑地啐了一口:“操!老子和阿辰他们约好来这儿打比赛,没想到碰到樊邵一群人了。我记得就是他带着肖佳琪去堵你,他说要和我们来场篮球赛,本来就看他不爽,我们想也没想答应了。”
“我们准备给这群傻叉颜色瞧瞧,谁知他们打脏球。阿辰他们受了点伤,去附近诊所了。”
樊邵耸肩:“你要不要也和我们打一场?”
“行啊,不过得这么打。”
段靳屿弯起腰,将球捡了起来,下一秒,狠狠地砸向樊邵的腹部。
他抬着下巴,依然是那副随意又嚣张的神情。
“我操.你妈的。”
樊邵怒不可遏地冲了过来,段靳屿手疾眼快地抓住他胳膊,脚直接踹向膝盖。
剧烈的疼痛让樊邵一个趔趄,半跪了下来。
跟在他后面的两个小弟瞧这情况,赶紧上前帮忙。
一道寒光划过段靳屿的脸侧。
他反应极快,迅速抽出一只手,握住那人手腕。那人痛呼一声,锋利的匕首从他手中掉落。
段靳屿眼眸漆黑,带着纯粹的戾气,冷声:“就这点本事?”
这句无异于火上浇,樊邵见身上桎梏减轻,立刻抬手,新仇加旧账,他发了狠地往段靳屿脸上揍了一拳。
段靳屿避无可避,头微微一侧。
嘴角立即冒了点猩红的血色。
“操!”
闻濯彻底发飙了,但他的面前也站了两个人。
围绕在段靳屿身旁的三个人不顾一切地针对他,段靳屿摸了下唇,反倒笑了出来。
三人围攻下,他没有丝毫示弱,眼神极为平静,拳风狠厉,那三人硬是没有捞到半点优势。
这场混战最终以馆长怒呵一声而结束。
“住手!”
“这是篮球馆,不是你们打架的地方!”馆长走近一看,眼睛顿时腾起一团火:“怎么又是你们几个,下次再闹事通通滚出去——”
段靳屿低眸,居高临下地看着樊邵,那眼神就和看死物似的,没有丁点温度。
对于这种垃圾,他连对话的欲望都没有。
樊邵握紧了拳头,站在那儿气都喘不匀。
“妈的!迟早一天,老子定叫他好看!”
他嘴里虽然这么骂着,可心里知道,若是单打独斗,自己绝不是他的对手。
段靳屿转身朝外走,闻濯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刚打开场馆门,两人迎面撞上了肖佳琪。
肖佳琪先懵了下,而后眼睛一亮,语气娇软地问:“你也来这里打球啊?”
段靳屿眼都没抬,视若无睹地穿过她身旁。
肖佳琪赶紧放低了姿态,追了上去,说:“我知道之前追你的方式不对,对不起,我以后不会这样了,我们能不能做个朋友啊?”
思考了几天,她决定以退为进。
男生不都吃这套么。
段靳屿头未动,视线往下,睥睨地看着她,声线冷得像是淬了冰。
“滚。”
肖佳琪顿时红了脸,气得表情甚至都有些扭曲。
以前她交往过的男朋友,哪个不是勾勾手就过来了。包括樊邵,所有人说他凶狠又难追,结果她还不是随便一声“哥哥”,就把他叫的甘愿做她的裙下臣。
就只有段靳屿。
只有他难追得要死。
肖佳琪同行的一女生小心翼翼地开口:“佳琪啊,我们还给樊邵送饮料么?”
“送个屁。”肖佳琪正在气头上,白了她一眼,发火:“就一舔狗,管他干嘛,现在快想想帮我怎么追段靳屿啊!”
另一女生见她不爽,安慰道:“以前段靳屿根本不会这样对佳琪,肯定是之前那个女的在他面前说了佳琪的坏话,段靳屿今天才是这个态度。”
肖佳琪强忍怒气:“所以有什么好的办法?”
12. 藏匿
大概是天气原因,今晚的俱乐部十分清闲。
穆听梨看了眼墙上走动的钟表,快八点了,段靳屿还没回来。
她回想着他晚上打电话的内容,又联想到他之前的那些传闻。
他是去打架吧?
也不知道会不会受伤……
穆听梨蹙了下眉,心情莫名有些浮躁,面前的数学卷子摊开半天,到现在也只才写了半页。
脑海乱七八糟的像浆糊一样,她放下笔,脸贴在冰凉的桌面,以此想冷静一下。
云澄瞧出她的心不在焉,关心问:“怎么了?不舒服么?”
穆听梨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不是。”
犹豫了会儿,她问:“店长,当初段靳屿入学的那起打架事件到底怎么回事?我听人说,好像是那些高年级不对。”
云澄诧异地挑眉:“你相信这个说法?”
穆听梨顿了顿:“嗯,我觉得段靳屿不像传言里的那样。”
从本质上来看,他不是个坏人,也不是人们心目中刻板的混混形象。
甚至她觉得,他是个十分温柔的男生。
“相信他的人不多。”
云澄笑笑,将那件事大致说了遍。
段靳屿开学没多久,无意中撞见高年级的几个男的正在欺负一个低年级男生,为了救他,他出手和那群人打了起来。
可最后被帮的那个男生趁乱逃走了,事后也没为他作证。
而事发地也是学校的监控死角。
这件事最后闹得很大,每个人都挨了处分。不过几个高年级男生联合起来告状,把责任通通扔给了段靳屿,也因此他受到的处分最重,差点被学校勒令退学。
穆听梨怔了怔,不由攥紧了指尖。
她想过许多可能性,却唯独没想到是这种。
她忽然想到那个场景,他一个人站在办公室里,所有矛头指向他,却没一人替他辩解。
那时候的段靳屿,该多么孤独和委屈啊。
难怪前几天他被教导主任叫去的时候,一个字也不肯解释。
云澄弹了下烟灰,淡淡说:“或许阿璇解决问题的方式有点激进,可他也是为了救人。而且在那样的情况下,谁也不能保证比他做得更好。”
穆听梨垂下眼睫,轻声:“很多人误会他了,一开始我也是。”
……
段靳屿回到俱乐部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他径直走到穆听梨的跟前。
这时她手里正提着一大袋垃圾往外走。
“我去扔。”段靳屿从她手里拿过垃圾袋。
穆听梨看他:“段靳屿,你受伤了。”
“嗯。”他无所谓的语气。
穆听梨温声说:“扔完垃圾,你坐在沙发上等我。”
旁边就有药店,穆听梨买了支跌打损伤的药膏和碘伏棉签回来。
她跑得一头汗,将袋子递给段靳屿,温吞着说:“先去上点药,要不然之后可能会发炎,而且破相了也不好看。”
段靳屿垂眸看着她递过来的东西,勾唇笑:“我不会啊,姐姐,从来没涂过。”
“很简单。”穆听梨耐心教导着:“用碘伏棉签先消毒,再使用药膏,往伤口上抹就行了。”
段靳屿坐到沙发上,伸直了两条腿,闭上眼累极了似地往后靠:“怎么办呢,还是不会。”
穆听梨抿唇,莫名有点来气。
反正又不是自己受伤,管他那么多干嘛,她转身回到座位继续写试卷。
三分钟过后,她坐到他身侧:“坐好,我帮你上药。”
段靳屿睁开眼,乖乖坐直了身体,嘴角忍不住地上扬:“谢谢姐姐。”
穆听梨从袋子里取出碘伏棉签,折断后,轻轻擦拭着他嘴角那块的伤口。
她也不知道这个力道行不行,问道:“疼么?”
“不疼。”段靳屿控制住翘起的唇角,拼命往下压。
两人距离极近,段靳屿低下头,认真地看着她。
少女垂着眼,睫毛像蒲扇一样扑打着,动作细致又温柔。
穆听梨抬起脸,撞入他的目光。
空气一瞬间凝滞。
段靳屿直勾勾地看着她:“姐姐,你很担心我?”
他的声音仿佛带着魔力,让人止不住想要沦陷。穆听梨狠狠地捏了下指尖,没应。
她沉默着继续为他上药。
终于,她说:“涂好了。”
穆听梨刚要起身,脚下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下,整个人向沙发上栽去,突然有一只手帮她挡了下来,凛冽的气息扑面而来。
“没事吧?”低沉散漫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
穆听梨睁大了眼,腰间清晰感受到少年传来的力量,耳尖腾地一下红透,几乎可以滴血。她慌忙道:“…嗯,我没事。”
待她站稳后,段靳屿松开了手。
穆听梨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努力平复着心跳。
目睹全程的云澄叼着烟,走过来,打趣道:“行啊,你小子。”
段靳屿瞥了一眼他。
“那一脚绊的。”云澄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实在是高!”
段靳屿手插进兜,装作什么也听不懂的样子。
云澄用力揽住他的肩,呵呵笑道:“行了,别装模作样了,哥哥我也是过来人,追女孩这事儿我比较有经验。”
“你那不都是失败案例么,有什么参考价值。”
“……”
*
晚上穆听梨回到家后,拿出明天要用的演讲稿,反反复复看了许多遍。
直到十二点多,她才想起来要休息。
隔天一早,她刚到班级,拿出演讲稿,许冉就走了过来。
“听梨,上周谢谢你帮我。”她手指放在身前绞着,缓缓说:“我一直没找着机会和你道声谢。”
穆听梨笑了笑:“没关系,你不用放在心上。”
两人正聊着天,教室门外有人喊:“穆听梨,教导主任找——”
穆听梨起身:那我走了。”
许冉咽下剩下的话:“好,待会见。”
穆听梨走到教务处。
教导主任看到她,微微一愣:“穆同学,这个时候你来教务处做什么?”
说完,又顺便问了句:“马上的演讲准备好了么?”
穆听梨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全身血液冰凉,说话的语速缓慢至极:“不是您找我来的吗?”
“没有啊。”教导主任说。
穆听梨转身,拔腿往教室的方向跑,速度太快,走廊上学生又多,她无意撞进一个坚固又温热的胸膛。
“对不起。”
她匆匆忙忙落下三个字,正想继续跑,那人却扼住了她的肩膀。
穆听梨下意识抬头。
段靳屿扶住她,沉声问:“怎么了?”
穆听梨园的心情格外沉重,完全说不出话。
她快步朝着教室里头走,段靳屿见她状态不对,安静跟在她的身后。
校园广播里早已响起了音乐,意味着即将举行开学典礼。穆听梨所在的一班最先去了操场,教室里已经空无一人。
穆听梨走到自己的座位,原本放在书包里的演讲稿不翼而飞。她颤着指尖,又将能找的地方通通找了一遍,结果还是没有稿子。
她死死咬着唇,都见了血丝。
段靳屿眉头拧得更深,猜测:“稿子没了?”
班主任看穆听梨许久没到操场,特地回来班级喊她:“听梨啊,快点,记得把演讲稿捎上。”
穆听梨一点点按捺住情绪,对段靳屿说:“你别管了,快回班级吧。”
段靳屿眼底一片冷然:“等我。”
他落下两个字,便飞奔离开。
穆听梨下楼,班主任回头看了看她,脸色凝重地说:“你的演讲稿呢?刚刚不还提醒你了么。”
“不需要了,老师。”穆听梨无意识地蜷了下手指,轻声且坚定:“您放心,我可以的。”
就和过去无数次一样。
她能够承担和解决所有到来的问题。
*
闻濯背着书包,不紧不慢地朝着班级走,身侧突然有一道身影呼啸而过。他都没看清脸,转瞬就不见,宛如鬼魅般。
不过凭借个背影,他还是认出了那是段靳屿。
闻濯一路跟他跑到了校园的监控室,也不知道段靳屿说了什么,一向严肃脸生人勿近的保安竟然调起了监控。
闻濯不禁好奇:“发生了什么?”
段靳屿没应,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
闻濯在旁自顾自地说:“昨天也是,离开篮球馆后,就着急忙慌地离开了,也不知道你这两天在忙什么。”
段靳屿的眼神忽地一滞。
闻濯顺着他的视线望。
监控画面里,三个女生穿着八中校服,鬼鬼祟祟地钻进了高三班级。不到一分钟,她们出来后,手里还多了两张轻飘飘的白纸。
下一秒,段靳屿如阵飓风,冲了出去。
闻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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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出了视频中间的那个女生。
又是肖佳琪。
他简直无语了,她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啊!
……
此时拿到演讲稿的肖佳琪,正在巷子里和朋友们炫耀着自己的战绩成果。
“哈哈哈,那女的肯定要在全校面前丢脸了。”肖佳琪捂着肚子笑:“真想亲眼看看她找不到稿子时的样子啊,肯定很精彩。”
一女生幸灾乐祸地说:“是啊是啊,如果是我,回家干脆拿块豆腐撞死算了。”
“行吧。”肖佳琪瞥她,一副施舍的语气:“这次多亏了你帮忙,作为回报,我把新买的lv包包送你吧。”
女生内心激动,表面却客气道:“也不全是我的功劳啦,得亏了崔强。如果不是他帮我们借校服和校牌,我们也混不进去八中。”
肖佳琪撇撇嘴:“人贱果然会招人讨厌。”
另一女生略微担心:“佳琪,我们这样做不会出事吧?我看到教室里好像有监控哎?”
“怕什么?等她调出监控,她的脸早就丢干净了。”肖佳琪满不在乎:“再说,真出了什么事,我爸也会帮我搞定。不就几张破纸,她还能杀了我不成?!”
那些女生听后,立刻放下心来。
“那这个稿子怎么办?佳琪怎么还不扔啊?”有人问。
肖佳琪立刻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明亮的火焰映衬着她水汪汪的眼睛,既残忍又艳丽。
即将点燃的刹那,她的脖颈猛地感到一阵剧烈疼痛,难受到无法呼吸。
段靳屿狠狠掐住肖佳琪的脖子,砰地一声,直接将她摁到墙上。
少年神色寡淡,平静得近乎过分。仿佛手里捏住的不是人,而是只蚂蚁。
带着苔藓潮湿的墙壁逐渐蔓延出一种绝望气息。
旁边几个女生瞪大了眼,眼底充满了恐惧,一时间谁也不敢上前帮忙。
跟过来的闻濯心底也发寒。
虽说他早已习惯了段靳屿阴晴不定的各种脾气,像现在这样陌生的神情,还是第一次看到。
不对,不是第一次。
闻濯想起了曾经的一件事。
段靳屿的母亲是名人,有次关于她的私生活在网络引起热烈讨论,就连初中学校也传播了开来。
青春期的少年晦暗又纯粹,围绕女性的话题更是露骨。
许多男生笑嘻嘻地在课后拿“荡.妇”“情人”“小三”等词形容他母亲。
段靳屿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似是从不将那些话放在心上。
直至一次下课后,几个男生又像往常那样在班里讨论起他的母亲。
不知道什么字戳中了段靳屿的神经,他当场发飙,抄起凳子,径直砸了过去。
几个男生吓懵了,怒道:“段靳屿,你疯了吧?”
段靳屿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握紧了拳头,一个个招呼了上去。
他上学早,当时还没发育,身高比同级矮不少,自己被对方几人打得头破血流了也不肯罢手,死死拽着对方的衣领。
就算老师来了,他还是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
就和现在一样。
像一只暴怒的小狮子,听不到任何人的劝阻。
闻濯见拉不动他,急得嗓音都拔高了好几度:“放手啊!段靳屿!不能真的闹出人命来啊!”
“我踏马还指望你做我未来乐队主唱啊!”
段靳屿充耳不闻,手掌还在用劲,掐得肖佳琪面色涨红。
他漠然地盯着她的眼睛,从喉咙深处里蹦出一句:“谁准你拿她的稿子?”
肖佳琪痛苦地流着泪,体内的空气越来越少,呼吸变得艰难又沉重。
出于求生欲望,她抖着手指,扔掉了还没来得及烧掉的演讲稿。
轻飘飘的两张纸被风吹到了不远的垃圾桶旁。
段靳屿眼里终于恢复了一丝清明,松开手,走向垃圾桶。
桶里的垃圾早已溢满了出来,堆在四周,散发着臭味,还有苍蝇在上头打转。
闻濯张着嘴巴,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在他印象里,段靳屿是有洁癖的人,平常连烟味都受不了。
可他此刻毫不犹豫地弯了腰,从垃圾堆里将两张纸捡了起来。白纸被污水浸得又湿又难闻,他就往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
紧接着他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
另外几个女生吓得半死,早就跑得无影无踪。
谁也没管离死亡只差一步,蹲坐在原地嚎啕大哭的肖佳琪。
13. 藏匿
开学典礼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校长和教导主任一番慷慨激昂的讲话结束后,主持人说:“有请学生代表,穆听梨。”
台下的学生们在烈日下站了许久,大家早已站得烦躁不耐烦,只想快点回去,整个操场没什么掌声。
有人从后面拍了下崔强肩膀:“强哥,损人还是你会啊。就算之后穆听梨去调监控,这事也怪不到你的头上。”
崔强轻蔑道:“这下看她怎么丢脸。”
穆听梨走到主席台上,轻吐了口气,缓缓道:“时光如流水,转眼间,我们正式踏进了高三。感谢学校为我们高三学子举办了这样一场隆重而又盛大的开学典礼。对于接下来的一年,我们心中肯定充满了期待与不安……”
她的声线清脆悦耳,像是被风吹响的风铃,在燥热的天气里透着沁人心脾的舒适。
原本看戏的男生瞳孔骤然放大:“卧槽!脱稿?”
崔强也震惊了,不过他更多的还是怒气,踏马谁没事去背演讲稿啊?
段靳屿赶到操场的时候,远远瞧着主席台的少女。错落光影映照在她的脸上,瞳色温和偏浅,却又带着淡不可见的韧性。
他的视线完全移不开。
“……我知道外界对我们普高有着许许多多的声音,但我们不需要妄自菲薄,能来到这所学校,我由衷地感到荣幸。愿大家不负青春韶华,考上理想学校。最后,若是各位有学习上的问题,欢迎来一班找我。”
话音一落,台下爆发出一阵热烈发自内心的掌声。
就连班主任看穆听梨的眼神也不禁露出了自豪骄傲之情,之前还怕她搞砸了演讲呢。
谁也不知道,穆听梨手心全是汗,憋着的气也终于松缓下来。
她简单鞠了一躬,走下了主席台。
开学典礼结束后,各个班级按照顺序依次回班。
穆听梨也跟着班级往教室走,而后她忽然听到教导主任对着话筒吼道:“段靳屿,你给我过来!”
段靳屿的视线从少女身上落回,抬脚朝着主席台走。
教导主任看不惯他很久了,逮着机会就斥一顿:“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你还有没有学生的样子!不上学就快点滚!还有,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段靳屿无所谓,也不想辩解。
教导主任一把抽走他手上的纸,扫了眼,眉头皱起:“穆同学的演讲稿怎么在你手里?你偷走了?”
“稿子不是他拿的!”
远远就传来少女的声音,穆听梨快速奔过来。她那身蓝白校服被拂来的夏风吹得鼓起,像是飞起来的风筝。
两道目光齐齐看向她。
穆听梨站定好后,喘着气说:“稿子不是他拿的!有人拿走我的稿子,段靳屿替我拿回来了。”
教导主任看向段靳屿:“这样么?”
穆听梨拉了下他的衣袖,段靳屿看在她的面子上,敷衍地嗯了声。
教导主任气得脸部肌肉抽动了下,斥责几句后,好不容易耐着性子了解了下事情经过。
对于怎么拿回来的段靳屿当然一笔带过。
教导主任像是了解他的德行,警告道:“有什么事情学校会处理,以后你要是再惹事,直接将你开除。”
他看了眼时间:“好了,第一堂课快开始了,你们回班级吧。”
两人朝着教学楼走去,穆听梨看了眼他,这一刻情绪有些难言。
自从爷爷去世,她遇到的任何事,都是学着怎么一个人扛和解决。
所以没想到今天段靳屿会帮她稿子讨回来。
这种感觉对穆听梨来说,既陌生又掺杂着一点开心。
她侧过头,真心实意说:“谢谢。”
“姐姐。”段靳屿笑了笑:“如果真的想谢谢我呢,以后就喊我天璇好了。”
穆听梨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这个称呼。
她话锋一转,摊开掌心:“好了,既然稿子帮我拿回来了,麻烦还给我吧。”
段靳屿低下眸。她的手指修长白皙,指甲修剪得很干净,指腹上有老茧,但并没有破坏手的美感。
段靳屿再次抬头:“你不是都演讲完了么?”
“嗯。”
“那就给我吧。”他随便扯着理由:“说不定我以后有用呢。”
“那你明年争取考年纪第一,这样就有演讲的机会了。”
段靳屿意外:“你觉得我可以?”
“当然啊。”穆听梨鼓励道:“我相信你。”
段靳屿轻笑一声:“那我下次争取。”
快走到高二七班门口时,穆听梨迟疑了两秒,问道:“你早上给我拿回稿子的时候,有和人打架么?”
段靳屿原本想说“没有”,不过在她的眼神注视下,他很诚实地点了下头。
没错。
他单方面碾压性地揍了别人。
穆听梨看着他脸上的伤:“你以后不要打架了,万一再受伤怎么办?”
她说:“若是还有下次,不用喊我姐姐了。”
“喂。”段靳屿低声笑:“你这个惩罚未免也太严苛了吧。”
穆听梨扬了扬眉,威胁道:“所以你自己看着办吧。”
不待他回应,她转身,快速奔上了楼梯。
……
回到班级,穆听梨坐下来做着题,一顿,问颜渺:“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颜渺觉得新鲜,耳朵竖起来听着:“什么什么?”
穆听梨斟酌了说道:“你说,一个人为什么执着于让别人喊他小名啊?”
“这还用问么。”颜渺说:“当然是想和你亲近些啊,其实我也想让你喊我叠字来着,否则显得太生疏了。”
亲近?
这两个字一落进穆听梨的耳里,她整个人为之一怔。
随即而来的是心脏砰砰地狂跳。
颜渺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听梨,你怎么了?脸这么红?”
“没…没事。”穆听梨连忙垂下眼:“就是天太热了,再加上刚刚演讲完,有些紧张。”
“啊?”颜渺更纳闷了:“你上台演讲不都过了挺长时间了么。”
穆听还在想找什么理由,老师进来班级,两人也就停止了说小话。
下课后,穆听梨少有的没有写试卷,而是拿出手机,点开了段靳屿的头像。
她想了想,将他的备注改成了——
段天璇。
……
时间没过一周。
穆听梨听颜渺说,肖佳琪退学了。
事情不仅这么简单,她初中霸凌他人的视频不知怎么的就突然在网络上流传开来,明明当初她父母已经压了下去。
一家三口不堪社会的舆论压力,连夜离开了陵宜市。
颜渺说:“肖家在陵宜是有一定势力的,要不然肖佳琪也不会这么嚣张跋扈。只是我好奇的是,到底谁有那么大的本事曝光肖家啊?”
穆听梨摇摇头。
她更不可能清楚。
颜渺趴在桌子上,小声问:“不知道肖佳琪去新的学校是改过自新呢?还是变本加厉?”
“不知道哎。”
当然,这件事大家也就一谈而过,穆听梨很快投入接下来的学习中。
*
九月中下旬,陵宜迎来了连续几日的秋雨。
道路两旁梧桐树的树叶被细雨打得簌簌而下,清香四溢。
雨停了之后的第二天,八中正式举办秋季运动会。
穆听梨之前没想到高三竟也要参加。
班长告诉她,八中体育本就是特色,尤其是篮球。再者高三学习紧张、压力大,参加运动会正好可以放松下。
所以在班长的热情拜托下,她选了推铅球和八百米。
早上简单的入场仪式结束后,开始了各个项目的比赛。
高二和高三的方阵隔着十万八千里,段靳屿一直在人群中寻着穆听梨。
闻濯跟在他身后,喋喋不休地抱怨着:“你为什么不报名篮球赛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你知不知道我们队少了你这个主力,很难打啊!”
“我们若是输了,你就是彻头彻尾的罪人!罪人!!!”
段靳屿拿他当空气。
终于,他在铅球的赛场上找到了穆听梨。
段靳屿姿态散漫地抄着兜,喊道:“穆听梨。”
穆听梨循声望去。
段靳屿扬了扬下巴:“加油。”
这不喊还好,这一声落下,瞬间成了众人焦点。
穆听梨回想着之前练习的动作,硬着头皮,将四公斤的铅球扔了出去。
差不多两米多点远。
全场静默了。
闻濯在那儿一个劲地憋笑,段靳屿余光瞥他:“这不扔得挺好的。”
“???”正常女生可以扔六到八米,闻濯问:“您老眼睛没事儿吧?”
段靳屿:“她不是没砸到你么。”
“…………”
“你说点人话会死啊?”闻濯大怒。
穆听梨终于熬到三轮结束,退出赛场后,立刻走向段靳屿,试图挽尊:“体育是我唯一努力了也拿不到成绩的项目。”
段靳屿笑了:“这不挺好,还得了个第四名,”
穆听梨沉默。
总共就四人一组。
她叹口气,说:“我先去趟厕所,你在这儿等我吧。”
待她走后,闻濯手搭在段靳屿的肩膀上,八卦兮兮地说:“上次我问你是不是喜欢学姐,当时你还否定来着。现在怎么回事儿啊?”
段靳屿嫌弃地推开他的手,冷哼:“管得着么你。”
闻濯不乐意了:“我不管你,你能长这么大?”
段靳屿眯眼,郑重且严肃地送了他一个字:“滚。”
“这么凶。小心我给学姐告状,说你有家暴倾向。”闻濯斜眼看他,嘚瑟道:“你看她后面还愿不愿意和你在一起。”
段靳屿噢了声,笑容漫不经心:“到时你看她信你还是信我?”
闻濯服了:“行,你牛逼。”
……
穆听梨上完厕所回来的路上,迎面碰到了崔强。
他和几个狐朋狗友正说说笑笑,一看到她,心里的那股不爽蹭蹭地又冒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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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这条路有点窄,旁边是绿化带,穆听梨准备绕开他,脚下突然踩到了个石子。
她瞬间失去平衡,向前倾斜,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上,痛的她当即脸色煞白、站不起来。
崔强瞥到穆听梨背后贴的号码牌,知道她今天也要参加比赛,就故意踢了个石头过去。
颜渺和许冉接力赛结束后结伴去厕所,远远地瞧见了这一幕。
“喂,崔强!”颜渺对着他的背影吼道。
崔强早就和人勾肩搭背,走得老远。
颜渺没空找崔强算账,和许冉迅速跑到穆听梨跟前,两人合力扶着她去了医务室。
许冉接下来还有其他比赛,简单地朝她叮嘱一句:“听梨,你好好休息,等下我和老师说声,我们班女子八百米直接弃赛,我先走了。”
“没关系。”穆听梨坚定说:“我可以的。”
医务室的老师拿冰袋回来,正好听到她的话,凶巴巴地道:“脚都肿的和包子一样,还怎么跑?脚不想要了啊?”
穆听梨不吭声。
就这样认输。
真的不甘心。
老师又说:“运动会只是让你们高三放松下的,别本末倒置,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她将手中的药膏递给颜渺:“马上我还有事要出去趟,冰敷结束后你记得帮她上药。”
“好的,老师。”颜渺应道。
许冉见穆听梨没再坚持,终于放心离开。
……
段靳屿在原地等了许久,迟迟不见穆听梨的人影。
他掏出手机,给她发了消息,但也不见她回。
许冉在操场上看到了段靳屿。
又想到,他和听梨的关系,似乎……不错?
许冉深吸口气,喊住他:“段…段靳屿……”
段靳屿脚步一停,回头,眉眼清淡。
许冉咽了咽嗓子,鼓起勇气:“听梨…她在医务室,你……”
话音未落,少年像一阵疾风,狂奔而去。
医务室静悄悄的。
穆听梨低睫盯着地面发呆,眼前忽地出现了双白色运动鞋。
“段靳屿。”
看到她肿起的脚踝,段靳屿蹲下身子,与她平视,眸底的情绪很深。
“怎么回事?刚刚不还好好的?”
穆听梨不想告诉他实话,也拼命用眼神暗示身侧的颜渺。
但颜渺明显没收到她传达的信号。
“还不是体育班的崔强。”颜渺咬着牙,愤愤道:“他故意踢了个石头过来,害得听梨不小心摔了,还摔成这个样子!”
看到她肿起的脚踝,她心疼得不行。
段靳屿紧抿薄唇,站了起来。
“我没关系。”穆听梨一把拽住他的手腕,着急开口:“别去惹事。”
段靳屿神色一松,挑眉笑笑:“我没想做什么,你不用这么紧张,姐姐。”
穆听梨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只见他从颜渺的手里拿过药膏。
意识到段靳屿要做什么,穆听梨脚猛地一缩,耳根红透,对他道:“让渺渺帮我就好了。”
段靳屿当做没听到,重新弯下腰,低垂的刘海遮住他大半张脸,但也能见到藏在发丝后的眼睫,几乎一颤都不颤。
他挤出药膏,细心专注地用棉签涂着她的脚踝。
站在一旁的颜渺愕然失色,呆愣原地。
不是,这特么还是传说中那个居高临下、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段靳屿么?
少年发顶隐约带着的柑橘味香气,还有脚踝处传来的细腻温度,让穆听梨有些坐立不安,不自觉地想要躲开。
可她现在这个情况,根本躲不开。
她咬了下唇,像是刻意找着话题:“之前不还说不会处理伤口么?”
微风卷起少年的衣角,他抬头,明亮的阳光铺满他的眼瞳,然而眼底透出的是深不见底的颜色。
他轻笑一声:“以前是不会,可是后来,姐姐已经教会我了啊。”
穆听梨说不出话,半天,才带着鼻音轻嗯了声:“谢谢你,天璇——”
她郑重且认真地喊出了这两个字,尾调带着一点点的沙。
段靳屿指尖一顿,而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抹着她的伤口。
没人听到他胸腔内逐渐强烈、且失衡的心跳声。
“好了。”
处理完伤口,段靳屿站了起来,走向门口垃圾桶去扔棉签。
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回过头,对穆听梨说:“我出去打个电话。”
“好。”
颜渺凑到她跟前,小声问:“听梨啊,我重新问你一遍,就刚刚……难道你对段靳屿没有一点心动么?”
她又补充说了句:“而且我发现,他私下喊你姐姐哎。”
穆听梨茫然地问:“那又怎么了?”
颜渺:“啧,你难道没听过一句话么?”
穆听梨:“什么?”
“年下不叫姐,心思有点野。”颜渺看了眼她,继续说:“年下还叫姐,心思不止野。”
穆听梨:“……”
14. 藏匿
见她没回答,颜渺好奇地又问了遍:“对他有没有一点心动啊?”
脚踝处又传来一阵灼热的刺激,穆听梨短暂地晃了下神。
脑海回想起他刚才细致温柔的动作。
以及跟她平视的那双眼眸。
她动了动唇,某个答案即将呼之欲出,不过她立马想到了什么,声音在喉咙里慢慢地消散。
穆听梨轻声:“我得好好学习,明年考个好大学,现在没时间想其他的。更何况,他年纪比我小。”
颜渺叹息说:“说的也对,我们先考上大学再说。”
两人随便聊了一阵,穆听梨打了个哈欠,颜渺问她:“要不要睡会儿?”
“好。”
她躺下后,颜渺帮她掖好被角,走出了医务室。
穆听梨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时,脑袋有些晕晕乎乎。
她坐了起来,揉了下眼睛。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下一秒,门倏地被打开,是颜渺跑了进来。
“段…段……”她跑得太急,呼吸急促,说不出完整的话。
穆听梨瞳眸微缩,挣扎着要下床,一动,脚踝处传来撕裂般的疼,焦急问:“段靳屿怎么了?”
“不…不是……”
颜渺倒了杯水,喝完,这才顺过气,接着说:“你都不知道,段靳屿刚刚简直帅炸了!”
穆听梨一愣:“……什么?”
颜渺拉了张椅子坐下,绘声绘色地将下午的事说了一遍。
穆听梨的思绪仿佛也被拉进了那一场景里。
原来段靳屿出去打完电话,就去操场上找到了崔强。
段靳屿淡淡睨他一眼:“来场篮球赛?”
崔强看他刚才这架势,还以为段靳屿来找他算账,原本略微还有点慌张。
现在听到这话,他兴奋地顶了下腮帮:“同意可以啊,不过前提你得答应我个条件?”
段靳屿:“说。”
“输了你得在全校面前向我道歉,从此当我小弟,我说东你不准往西,敢么?”
“行。”
“别现在嘴硬。”崔强笑了起来,讥讽道:“输了到时候别不认账,周围这么多人听到了。”
段靳屿不屑一哂,仿佛在听什么天大的笑话,眉目张扬着说道:“就凭你,也想赢我?”
崔强紧紧盯着他好几秒,恶狠狠地道:“咱们走着瞧!”
高二对战的高三消息一经放出,立刻吸引了全校所有人的关注,甚至有的人连自己的比赛都不想去了。
篮球场外被围得水泄不通,颜渺好不容易挤到前排,找了个极佳的位置观看。
她不得不承认,崔强虽然人品不行,但确实是个成绩相当不错的体育生,篮球更是在市内获得过优秀球员的称号。
崔强敢拼敢打,先拿到球权后,快速做出指令:“快攻快攻,首分必须是我们的——”
他想通过跑轰进攻的方式拿下分数迅速打出气势,就在他突破两人内线防守,一鼓作气起跳投篮时。
所有人都觉得这球必进。
段靳屿猛地窜到崔强的面前,如一座巍峨高山。
“哐当——”
他手中的球被一掌拍下。
全场沸腾。
“兄弟,盖得漂亮啊!”闻濯忍不住夸赞道。
崔强气得脸色一变,青筋暴起,吼道:“给我把段靳屿防好!”
可在进攻方,几乎没有防守球员能够限制段靳屿的发挥。
他持球突破后直接拉杆攻框,篮板在他的手上游移不定,甚至可以换手投篮,凭借他出色的表现,上半场的比分迅速拉开。
下半场时,崔强总是故意犯规,比如在段靳屿投篮时借势撞过来。
不过段靳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同样犯规方式回敬,甚至出手比他更狠,最后崔强六次犯规全满退出了赛场。
没了崔强,高三那一队瞬间没了士气。
最终,高二以78:46的成绩完胜。
段靳屿指尖顶着篮球,走到崔强跟前。他唇边浮着笑,可那笑意达不进眼底,眉眼生出了几分凛冽的寒意。
“崔强,有什么事冲我来。”少年带有压迫感地低眼看着他,扯了扯唇:“如果你再敢找她麻烦,我真的弄死你。”
今天阳光正好。
崔强刚又打了一场篮球赛,出了一身汗,可内心却比冬日的风雪还要寒冷。
……
面前的颜渺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话:“对方故意犯规,段靳屿那队差点输了,最后还是靠他力挽狂澜。对了,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灌篮高手》,他在赛场的表现就像流川枫,也不是,感觉更像仙道和流川枫的集合体。仅凭一个人就拿到将近四十分哎。”
穆听梨默不作声。
一直回想着段靳屿说的最后那句话。
别人听不出来。
可她知道。
段靳屿这是在替她出气。
穆听梨心口止不住地起伏了一下。
有些温热。
他像是靠山。
坚定地站在自己身前。
“也就是你了。”颜渺摊了摊手,无奈:“说真的,如果我身边有段靳屿这么一个男孩,我肯定死心塌地喜欢他了。”
穆听梨垂下眼,沉默着。
*
运动会结束后,段靳屿当时的表现惹得更多女生成了他的迷妹,接下来几天向他告白的人许多。
过了一周,穆听梨的脚伤好的差不多了。
课间,颜渺邀她去趟小卖部。
两人下楼路过高二七班,穆听梨远远就看见了段靳屿。
明亮的日光照在他的侧脸,将他的轮廓勾勒得恣意又分明。他抄着兜,懒懒地站在班级门口,面前还有位女生。
少女穿着粉色百褶裙,长得漂亮,身形纤细。看向他的眼神,更是藏不住的爱慕。
乍一看,两人般配极了。
女生仰着头,笑得明媚:“学长,我是高一二班的陈夏,能不能和你交个朋友?”
段靳屿耷拉着眼睫,嗓音漫不经心:“不能。”
他转身要走,女生赶紧上前两步,挡住了他的路。
女生大胆直白地问:“学长,我听别人说了,你最近和位学姐走的挺近。请问你拒绝我,是因为她么?”
段靳屿眉头轻蹙,神色有些不耐:“关你什么事?”
女生瞧他这样,笑得更灿烂:“那就不是咯?”
忽地,她注意到走廊上的穆听梨,娇嗔道:“我就知道,这些流言一定是假的,你怎么会喜欢她呢。”
段靳屿顺着女生的视线,看向了穆听梨。
他侧头的瞬间,穆听梨当即移开目光,目不斜视地继续走。
她路过高二门口,段靳屿忽地出声:“喂,穆听梨。”
穆听梨没停下,也没回头。
段靳屿蹙眉:“放学等我。”
穆听梨没应,反而拉住颜渺的手腕,越走越快,几乎要跑起来。
刚下楼,她口袋的手机震动了好几下,拿出来一看,段靳屿接连发来三条消息。
段天璇:【?】
段天璇:【???】
段天璇:【你、竟、然、装、没、听、见?】
穆听梨的眼皮一跳,回道:【没,只是不想打扰你。】
段靳屿秒回:【那答案呢?】
穆听梨:【嗯,等你。】
收到消息的段靳屿唇角微微漾起弧度,将手机揣回兜里,低睫,发现那女生还在。
女生下意识想抓住他的手臂留住他:“学长……”
段靳屿敛了笑意,瞧着她,声线是不近人情的凉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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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离我远点,不想姐姐误会。”
女生一愣,眼里顿时闪着泪光,低头难堪地跑了。
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看戏的闻濯摇摇头,叹口气,这周已经是第几个了?
段靳屿回到座位,闻濯推了推他的肩,问:“你风雨无阻的每天出现在高三一班,导致学校所有人都传你正在追学姐,那你到底有没有向她告白啊?”
段靳屿从抽屉随便拿出一本书,摊在桌上:“没。”
闻濯噙着笑,贼嘻嘻地挑了下眉:“别怪哥没提醒你,告白也得讲究时机啊,女孩子很注重仪式感的。”
*
傍晚初秋的风带了丝凉意,穆听梨拢了拢外套,和段靳屿一前一后走在校外的梧桐树下。
疏散的月光透过枝叶映在地上,细碎的光影随着风摇曳流动。她今天放学较晚,街道已经没什么学生,一路走下来,寂静无声。
段靳屿主动出声,打破了静默:“穆听梨。”
她回头:“嗯?”
段靳屿淡声:“我拒绝了。”
穆听梨没听懂:“什么?”
“那些女孩。”段靳屿说:“我全都拒绝了。”
穆听梨微怔,而后轻笑了下:“其实我一直觉得,被人喜欢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当然啦,他的喜欢不能造成别人的困扰。”
段靳屿问:“那你呢?”
穆听梨不解地看他:“我什么?”
段靳屿收起惯来散漫的模样,眉眼深邃似潭,声线低哑:“如果有人喜欢你,你会感到幸福么?”
穆听梨极轻地嗯了声:“应该会吧。”
段靳屿薄唇微动,可声音像是卡带了似的,竟吐不出一个字。
“小妹妹,不好意思,打扰你一下。”身后传来一道好听的女嗓。
穆听梨闻声,扭头看去。
一位穿白衣长裙的女人走到她面前停下,说:“能不能麻烦你给我和男朋友拍张照?”
“好。”
穆听梨接过女人递来的手机。
那对情侣摆好动作,穆听梨找好角度拍了好几张,女人随后拿过手机看了下,笑意吟吟地夸赞道:
“小妹妹,你的构图技术真好,是学艺术的吧?”
穆听梨笑笑:“没有啊。”
女人是自来熟,又说:“听说这条街是陵宜市打卡点,所以我和男朋友来了。要不,我给你和你对象也拍张照吧?”
穆听梨怔住,随即解释:“他不是我男朋友,是我的学弟。”
“抱歉抱歉,是我误会了。”女人犹豫着问道:“那你们还要合照么?”
“不——”
穆听梨还没说完,段靳屿先答应了下来:“好。”
空气陷入了寂静,只有幢幢树影在地面晃动。穆听梨和段靳屿干巴巴地站在树下,什么摆拍动作也没有。
面对镜头,穆听梨身体还十分僵硬。
女人笑着说:“小姑娘,笑一个嘛。”
穆听梨勾了个弧度,勉强挤出个笑容。
肢体却比之前更僵。
女人指导了好几次,还是选择了放弃。
就在她按下快门的瞬间,少年猛地揽住少女的肩膀靠向自己,她吓得侧过脑袋,瞪大了眼睛,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
照片就这样被拍了下来。
女人不自觉看向屏幕。
少女虽然只有个侧脸,但极为生动漂亮。而少年,下颚微抬,看向镜头的那双眸子含着笑意,一副得逞又有点欠揍的样子。
待那对情侣走后,穆听梨才低头看向手机,嘟囔道:“照片显得我好傻啊。”
她也传了张给段靳屿,他扫了眼,毫不吝啬地评价道:“这不挺好,很可爱。”
穆听梨怀疑他审美有问题。
接着,她想到了什么,抬眸看他:“对了,你刚刚是有话要讲么?”
15. 藏匿
周六天气降温,穆听梨披上外套,一大早乘车去了俱乐部。
她将二楼的壁球室整理好后,便坐下来写数学试卷。
这张卷子很有难度,穆听梨做得十分投入,以至于段靳屿喊了她好几声,她也没听到。
“喂。”段靳屿径直朝前台走,手指叩了叩桌面,不爽道:“干嘛总是无视我?”
穆听梨总算听到他的抱怨,不过她头未抬,缓声说:“我在算题,马上要月考了。”
段靳屿皱眉:“你不是年级第一么?”
穆听梨耐心回:“就是要保持年纪第一才写试卷啊。”
云澄在一旁听到两人的对话,忍不住吐槽说:“阿璇,你看看听梨,再看看你的成绩,每次考试都是零蛋,好意思么。”
穆听梨以为自己听错了:“零分?”
“是啊。”云澄坐下来,慢悠悠地揭他的底:“就上次考试超了闻濯,拿了倒数第二,理科总分突破了两位数。”
穆听梨本想说,其实成绩并不能代表一切。
却见段靳屿已经从前台最底下的柜子里翻出书包,拿了两本书和几张物理卷出来。
她一看,书的封面九成新,里面也没任何笔记。
也就是说,他基本上没打开过。
她认为高二课本都这样,高一课本估计同理。
穆听梨温声说:“如果是高一理科的题或知识点,不懂的我可以教你。”
段靳屿看了她一眼:“你不是学文科么?”
穆听梨笑道:“是啊,不过我不偏科,高一知识点记得很牢,帮你打基础应该不成问题。”
段靳屿问:“那当初为什么选文科?”
按照常人想法,理科日后选择的专业更多,更好就业。
“当然是因为喜欢历史啊。”穆听梨说:“在中国悠久的历史长河里,可以感受古代中国磅礴宏伟的成就,也可以看到历经沧桑饱受磨难的近代史,所以未来我想考去北都。”
“嗯。”
段靳屿应了声,便开始认真做起物理试卷。
云澄瞪大了一双眼睛,且不信地揉了揉。
最后确定这小子真的再学习。
他惊得赶紧起身让座:“来来来!你们上沙发这儿学习,别挤在前台那边了。”
于是两人换了个位置,空间瞬间变得宽敞,两人各自占据一角学习。
穆听梨又写完一面卷子,有客人进来,她先去招待。
回到沙发,发现段靳屿的手机一直再响。
穆听梨视线望过去,屏幕刺眼,上面显示“段终易”三个字。
她一愣。
姓段。
是他的父亲么?
段靳屿挂断后,那头仍然坚持打过来,他烦躁地干脆关了机。
随后他将手机一扔,躺到沙发上,说:“累了,睡会儿。”
穆听梨找了条薄毯给他盖上,而后弯腰收拾好书和笔。
她正准备回前台座位时,段靳屿睁开眼,一把扯住她的手腕,很用力。
“姐姐,能不能就在这边看书?”他的嗓音很哑,像是在沙砾里打磨过一样。
穆听梨声音很轻:“好。”
她重新放下书本,摊开了本笔记复习,可效率明显低下。她余光随意一瞥,扫到了段靳屿写的那张物理卷。
穆听梨拿起来看,并不是她想象中的空白一片,满满当当写的全是步骤。
再对比卷子最后的答案。
一题题扫下去,竟然全、全对。
穆听梨:“……”
穆听梨:“?”
她彻底懵了。
店长不说段靳屿总得零分么?
而且她清楚地记得段靳屿之前问的那道数学题,非常基础。
普遍来说,在高中阶段,物理往往比数学更具难度。
他物理都能做出来,数学没道理不会啊?
就在她陷入沉思的时候,云澄拿着手机从楼上下来,伸手推了推段靳屿:“阿璇,你爸的电话。”
段靳屿闭着眼,一动未动。
云澄又叫了两声。
他依旧如此。
云澄叹口气,重新接起来。
“他在睡觉。”
“……”
“好,我会劝劝他。”
“……”
“不麻烦不麻烦,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
“……”
云澄讲完电话,喊了两声“天璇”,见他没应,他只好转身离开。
穆听梨低头安静盯着段靳屿。
他的脸色未变,但微微颤动的眼睫却瞒不过人,像是带着几许复杂又难过的情绪。
中午十二点多,穆听梨订了三份外卖,她拿起其中一份,上楼去找云澄。
她刚放下外卖,云澄忽地开口:“听梨,阿璇父亲一直想让他回省城读书,然后毕业后出国。作为他的长辈,我当然希望他能拥有一个好的未来,你有空帮我劝劝他吧。”
听完他的话,穆听梨有片刻的失神。
她想说“好”,可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开不了口。
下楼后,段靳屿已经醒来。他的模样似乎也恢复成往日的不可一世,双腿翘着,不满说:“怎么到现在才下来,都饿死了。”
穆听梨无奈:“那你自己先吃啊。”
段靳屿懒懒地哼了声:“不要,等你一起。”
穆听梨坐在了他的对面,像是没什么胃口,吃得很慢。
“怎么了?”段靳屿问:“不好吃么?”
穆听梨没说话。
她放下筷子,眼帘蓦地向上一抬。
正撞上他瞥过来的目光。
“段靳屿。”她笑了笑:“今晚下班后,我们去玩儿吧。”
段靳屿一怔,完全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喉头上下滚了一下。
穆听梨屏住呼吸等待。
如果他们注定要分别,未来也许隔着海洋的距离。
那么现在。
她想对他好。
想让他开心点。
至少。
不要再像刚刚那样,露出那样难过的表情。
段靳屿轻笑一声:“去哪儿啊?”
穆听梨手指抵着下巴,想了想,她对陵宜不熟,也没出去玩过,也不知道哪里好玩。
她说:“我考虑下,晚上再告诉你答案。”
“行。”
少年应答的尾音明显上翘,带着止不住的愉悦。
*
十点半下班,两人迎着月色,并肩走到路上。
段靳屿的心情似乎很好,脚步迈得都快了些,懒声问:“想好去哪儿了没有?”
穆听梨低头还在翻着手机,翻了很多景点,但这个时间点都关门了。
她提议道:“要不我们去看电影吧?”
段靳屿嗯了声。
去哪儿他都没意见。
穆听梨顺势把手机递给他:“你看看想看什么电影?”
段靳屿说:“你决定就好。”
临近国庆,上映的大多是些爱国题材的电影,穆听梨并不是很感兴趣。
她继续翻看着影单,然后在末尾处注意到唯一画风不同的电影,指了指:“要不我们看这部吧?”
段靳屿低头扫了眼,扯了扯唇:“你确定?”
穆听梨点头:“就这部吧。”
段靳屿没应声。
穆听梨当他同意了,于是点进购票界面,买了两张票。
电影院就在附近,两人花了十分钟走过去,影院层在四楼,需要乘电梯。
穆听梨伸手按键,段靳屿站在她身侧。
“叮”地一声,电梯来了。
两人走进去,上到三层时,电梯猛地颠簸了下。
段靳屿眉心一蹙,脸色很难看。
电梯前后都有镜子,穆听梨清楚看到他的神情。
“怎么了?”她担心问:“身体不舒服么?”
话音一落,电梯到了,段靳屿大步向前走。
穆听梨快速跟了上去:“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们要不要回去?”
“我没事。”段靳屿抬了抬下巴,扯开话题:“去取票。”
“……”
穆听梨只好过去取票,但还是很不放心,一步并两步地回头看他。
段靳屿走到前台,买了两桶爆米花和可乐。
取完票,两人走过检票处,穆听梨这才发现,来看这场电影的很少,且几对都是情侣。
她听见前面的女生说:“哥哥,我有点害怕。”
男生安抚说:“不怕不怕,到时候一有惊悚的画面,你就牵住我的手。”
“好呢。”女生亲昵地回答。
穆听梨和段靳屿跟在他们后面,两人之间的气氛逐渐变得微妙起来,谁也没敢看向对方。
进了影厅,昏暗朦胧的光线与暗红色椅背交织在一起,将恐怖气氛推向了极致。
影厅里面人坐得稀稀拉拉。
穆听梨选的是正中间位置,正对大屏幕。
两人坐下后,段靳屿清咳了声,故作自然说:“如果你害怕的话,也可以拽住我的衣服。”
“我不怕啊。”穆听梨拿起爆米花塞进嘴里,含糊不清说:“国内的惊悚片能惊悚到哪里去,我一般都当喜剧片看。”
“……”
穆听梨鲜少有机会能来影院,所以此刻显得有些兴奋,接着说:“小时候我住在乡下,家后面就是山,从小到大那里流传着很多灵异事件……”
身旁的人始终一言未发。
说着说着,穆听梨终于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偏头不确定地问:“你…害怕?”
“呵。”段靳屿懒洋洋地靠着椅背,不屑冷哼:“怎么可能?”
电影很快开始。
严格意义上说,这部算是规则怪谈类的电影,不是纯粹的恐怖片。
此时,大屏幕里。
原本身为社畜的女主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坐在高中教室里,她扫了一圈,周围同学目光呆滞,神情木讷。而讲台上的老师像是在看着女主,又像是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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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其他东西,眼神逐渐失去高光。
穆听梨下意识瞥了眼段靳屿。
他坐姿更懒,神色平和寡淡,表情没有半分异样。
她收回视线。
继续看向屏幕。
一滴水珠刚好从女主的发丝滑落,她伸手去摸。
女主瞳眸骤缩,竟然是血。
血流得越来越多,女主意识到是从天花板掉下来的,她头略抬。
诡异的BGM在此刻响起,同时,伴随着老师阴森的声音:“学校禁令学生看向天花板——”
有句话曾说。
未知的恐惧才是真正的恐惧。
穆听梨看得正入神。
身侧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动静声,她望过去,段靳屿手中的爆米花哗啦啦往下掉。
他不小心打翻了些到地上。
虽然刚刚猜到了他大概率怕这些东西,但真正瞧见了,穆听梨还是觉得好笑。
段靳屿捡起地上的爆米花扔进塑料袋,重新坐直时,听见她浅浅的笑声。
他侧头看她:“笑什么?”
穆听梨止住笑,平复了下语气:“没什么。”
段靳屿冷嗤一声。
两个小时的电影终于看完。
穆听梨后来心思根本没放在剧情上,时不时就看向段靳屿。
所以他现在若无其事地和她聊着内容,她一无所知。
某人还在强调:“我不怕这玩意儿。”
穆听梨一副哄小孩的语气:“嗯,你一点也不害怕。”
“……”
两人边聊边走进了电梯。
电梯门合上。
数字跳到“三”的时候,又猛地颠簸了下。
段靳屿眉心蹙起,半阖着眼,脸色苍白得吓人。
穆听梨再迟钝也发现事情不对劲。
更何况,她并不迟钝。
她睁大了眼:“你有幽闭恐惧症?”
穆听梨知道有些严重幽闭恐惧症的人乘坐电梯,会出现心悸窒息等的情况。
她担心得去摸他的额头,那里一片冷汗。
她说:“到二楼我们就下去。”
段靳屿咬牙,还在硬撑:“没事。”
电梯的数字已经跳到了“2”。
穆听梨心跳得很快,安慰说:“电梯门就要开了。”
砰一声。
电梯突然黑下来,整个空间陷入了黑暗。
灯灭的刹那,穆听梨看到段靳屿唇瓣的血色倏地全无,喘不上气,像是生了场大病。
穆听梨想也没想地踮起脚,将他的脑袋按在自己肩膀上。
此刻的段靳屿仿佛剥离了所有的张扬与肆意,他紧闭着双眼,像是找到了可以依靠的东西,身体瘫软地靠她的身上,双手无力地垂在两侧。
与此同时,电梯咔嚓一声,往下坠落。
失重感非常强。
段靳屿的呼吸一下子就急了,脊背绷得像根弦。
穆听梨拍着他的背,轻声安抚:“别怕。”
可电梯又往下滑了几寸。
段靳屿低低唤了声:“穆听梨。”
“嗯。”
“姐姐。”
“我在的。”
他的声线带着股病弱和飘渺感,穆听梨心一下子软了,温声说:“段天璇,以后害怕的话,就喊我的名字吧,我会保护你。”
后来的无数个夜里。
每当段靳屿想念她的时候。
总是一遍又一遍喊她的名字。
可是从来,无人应答。
而当下。
电梯外面很快传来噼里啪啦的工具声响,很吵,接着有人开始撬门。
光随之一点点倾泻了进来。
穆听梨眼睛亮了些,对段靳屿说:“没事了,有人来救我们了。”
段靳屿缓缓抬起头。
在这微弱的光线下,穆听梨静静看他几秒,他眼睫被汗水打得湿漉漉的,颤了颤。
她又说了遍:“段天璇,没事了。”
电梯门格外沉重,外面的人使劲往两边拉。
眼见门缝越来越大,穆听梨松开手,转而拉住段靳屿的手腕,带他往外走。
倏然之间,段靳屿反握住她的手,脚步停住。
穆听梨回头看他。
段靳屿的脸色依旧苍白,声线极哑:“你会不会觉得……”
“什么?”
电梯门咯吱咯吱地发着响声,光全部倾泻了进来,外面很多人在讲话,大概意思就是让他们赶紧出来。
在嘈杂的环境里,穆听梨还是听到了段靳屿的声音。
他偏过头,嗓音僵硬:“姐姐,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
穆听梨愣了一下,声音带笑:“不会啊,天璇最勇敢了。”
两人走出电梯,影院经理向他们表示了歉意,并将今晚的票钱和爆米花的钱全部退还给了他们。
两人拿着这笔钱去吃了顿夜宵。
回家的路上,他什么都没说。
她什么也没问。
16. 藏匿
周末一过,八中迎来了月考。
成绩是在国庆放假前放出来的。
穆听梨坐在教室里,看着发下来的试卷,眉头轻蹙。
因为之前的高考失利,她对于成绩有着近乎偏执的追求。
虽然她这次依旧是年级第一,但总分比上次少了足足二十五分。
一下课,穆听梨拿出了新的一套模拟卷开始刷题。
颜渺对她只剩下膜拜,然后和其他人出去放风了,结果没会儿她又奔了回来。
她使劲戳了戳穆听梨的肩膀:“卧槽!你知道这次高二年级第一是谁么?”
穆听梨眼帘未抬,边写边问:“谁啊?”
“是段靳屿!”颜渺震惊道:“他甩第二名将近一百分,所以不可是抄的,现在被教导主任叫去讲话了。”
穆听梨愣了愣。
说实话,对于这个结果她没太大的惊讶。
上次看到他做的物理卷全对,就猜到他大概率是个隐藏学霸。
“哇啊!从全年级倒一到第一,这距离堪比珠穆朗玛峰啊。”颜渺到现在还是不可置信:“你说他是不是瞒着大家,天天在家偷偷努力啊。”
“没有。”穆听梨抬头看她,肯定说:“他书包天天丢在店里,课本都是新的。”
“……”颜渺眼睛瞪得浑圆:“那踏马是学神?”
穆听梨瞬间握紧了笔杆,题刷刷写得更快。
“听梨。”颜渺说:“我以为段靳屿考的好你会替他高兴,这…怎么还有情绪了?”
穆听梨的眼睛盯着卷子上的一点,老实说:“幸好我学的不是理科,要不然我得气死。”
她高一累死累活刷了多少题,才稳坐年级第一。
而段靳屿呢,都没见他学习过,轻而易举考到了第一。
好吧。
颜渺承认,学霸和学神之间的感情,她这个学渣确实无法理解。
晚上放学后,穆听梨和段靳屿照常去了俱乐部打工。
今晚的客人挺多,她忙了会儿,终于找到时间喘口气。
她刚拧开瓶矿泉水,段靳屿走了过来,将手上的一张宣传单展开给她看。
“饿了。”段靳屿问:“结束后我们去吃这家店?”
穆听梨喝完水,扫了眼。
是附近烤肉店的广告,刚开店,用餐即打八八折。
她委婉拒绝:“很晚了,回家后还得看书。”
“噢。”段靳屿也没觉得什么:“那我们明天去。”
……
隔天。
同样的地点和时间。
段靳屿又问:“结束后去吃烤肉?”
穆听梨平静回:“不去。”
……
第三天。
休闲俱乐部里。
再一次被拒绝的段靳屿终于来了脾气,眼底含着戾气,冷声说:“每天拿学习当借口,那些有答案的题目不是很简单么?你就那么讨厌我么?”
“段靳屿!”穆听梨也来了脾气:“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不用学习理科也能考七百分。我得拼命努力才能保持现在的成绩,而且这次考试比上次低了二十五分,你知道高考二十五分意味着什么吗?”
穆听梨待人向来很温柔。
鲜少对人发过火。
像受了什么打击似的,段靳屿双眼直直盯着她,低沉着嗓音说:“我不过就是想和你吃顿饭而已。”
撂下这句话,他转身上了楼。
穆听梨先是愣了下,旋即想起自己前两天说的话。
想对他好,想让他开心一点。
结果她对他发脾气了。
望着段靳屿的背影,穆听梨不自觉想跟上去,但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慢慢地停了脚步。
云澄见两人气氛不对,走过来问穆听梨:“怎么了?和阿璇吵架了?”
穆听梨低下脑袋:“应该说,是我把他惹生气了。”
云澄一副知心大哥哥的模样:“说说看,怎么回事?”
穆听梨有点难以启齿:“其实我第一次听到他的分数,首先不是感到开心,而是有些嫉妒和不甘心。”
她顿了顿:“因为学习是我唯一擅长且努力一定会有收获的东西,而他似乎不怎么需要努力就能达到我想要的分数,所以我觉得必须更加努力才行。在这个过程中,压力必不可免,刚刚我朝他发火了。”
云澄点了根烟,说:“阿璇初中的时候和班里的男生打架,被学校要求停课段时间,后来他干脆不去学校了。”
“那时候我就看见他常常拿着高中课本,原以为他只是随便翻翻,没想到他真的全部学会了。当然阿璇这孩子,打小就聪明,以前还奥数比赛还拿过全国第一。”
穆听梨一愣:“既然他成绩这么好,为什么上了普高?”
“他不喜欢坐车。”云澄说:“其他学校太远,尤其陵宜一中,新校区还在城郊那边。”
穆听梨轻声问:“他的幽闭恐惧症这么严重么?”
这回轮到云澄愣住了:“你知道这件事?”
“嗯。”
云澄说:“是挺严重。”
穆听梨没继续问下去,转而问道:“店长,段靳屿初中为什么和人打架?”
云澄一根烟已经抽完了,指尖捻了捻烟蒂,叹气:“那些小男生背后议论他妈妈,用词非常难听。”
*
夜凉如水,穆听梨出门买了盒糖和听可乐,再回到俱乐部。
平常这个点早就下班了,但今天她没回去。
穆听梨在二楼的一间壁球室找到了段靳屿,今晚他一直呆在这儿。
少年随意地横躺在地板上,身边摆着球拍和球,汗水淋湿了他的衣襟。
此刻大约是闭上眼睛的缘故,身上的大半尖锐和张扬都被掩了去,呼吸声平稳又舒缓,显出几分平易近人来。
“段靳屿。”
穆听梨试着叫了一声,却没有收到应答。
她不由得又朝他走近了些,在他的身旁曲腿坐下。
见段靳屿还是没反应,穆听梨拿冰可乐去贴他的脸颊,随之映入视线的是倏然间睁开的双眸。
目目相对。
段靳屿迅速别过脸,侧身背对着她,像一个闹别扭的小孩。
他沉声问:“你不是要回家学习么?”
“本来是这样打算的。”
“那怎么没回去?”
穆听梨没应,而是将可乐和糖果递过去:“给。”
段靳屿余光瞥了眼,随即从喉咙深处哼了一声,没接。
穆听梨收回手,语气满是遗憾:“你不喝的话,我喝咯?”
她食指拉开易拉罐的铝环,正准备抿一口时,身侧的人当即坐起来,将她手中的可乐一把夺了去,仰着头灌下两口。
喝得太急,几滴水珠顺着他的唇角流下,沾湿了他的喉结。在灯光照耀下,有几分性.感。
穆听梨瞧他,笑了笑:“你要是再慢一秒,可乐就要被我喝了。”
段靳屿手指捏着瓶身:“喝过我又不嫌弃。”
“啊?”穆听梨愣了两秒,才理解他的意思,她耳根立即红了。
安静了会儿,她问:“明晚就放假了,你有空么?”
段靳屿低垂着睫,沉默不语。
“有空的话,我请你吃烤肉。”穆听梨说:“就你说的那家。”
段靳屿先是不屑地哼了声,然后过了两秒,转过头:“真的?”
“真的。”
“噢,我明晚有空。”段靳屿回答得很快。
沉默几秒,穆听梨眼尾耷拉着,认认真真地说:“抱歉,这两天是我态度不太好。可学习是我目前最重视的事,这次分数考的没之前好,我有些焦虑。再然后,我并没有讨厌你,就是有点嫉妒和羡慕你,我需要很努力才能考到第一。不像你。”
最后三个字她咬得轻飘飘,是真的很羡慕啊。
段靳屿的眼皮动了动,嗯了声,嗓音低沉:“姐姐重视的东西,同样我也会重视,以后陪你一起学习。”
穆听梨嘴角弯了弯。
有时候她觉得段靳屿就是个幼稚的小男生,与此同时,他也真的很好哄。
段靳屿正想说点什么,穆听梨忽地伸手去揉他的脑袋。
他一怔,却很配合地低下头来。
他的发丝柔软细腻,在灯光照耀下,还发着毛茸茸的光。不论她怎么揉,他都没吭声。
穆听梨仍在笑:“段天璇,你就是只大金毛。”
段靳屿冷嗤,睨着她:“不许拿狗形容我!”
“好。”穆听梨笑着应下。
时间不早了,她准备起身回家,可段靳屿非要拉着她打壁球。
看他那么有兴致,她不忍拒绝,于是就留了下来。
这晚熬到深夜。
穆听梨难得没睡好。
隔日到了学校,颜渺看到她的黑眼圈吓了一跳:“不是,听梨,你昨晚做贼去了啊?还是说你挑灯夜读?”
穆听梨微微摇头:“都不是。”
说完,她以双臂为枕,身子前倾,趴在桌子边缘闭眼休息。
颜渺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那怎么搞的啊?”
穆听梨没什么力气,瓮声瓮气地回:“陪段靳屿打球打到凌晨。”
听后,颜渺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只能干笑两声:“哈哈,弟弟……还真是精力旺盛啊。”
大概最近言情小说看多了,她竟然脑补出少儿不宜的画面。
然后她赶紧甩了甩脑袋。
听梨和弟弟都还小呢?!她天天在想什么东西啊。
颜渺立即摊开地理书,可根本看不下去。她撑着下巴,随意问着:“我一直想不通,段靳屿既然成绩这么好,为什么之前总考零分?”
“他说反正都会,懒得写,考多少分对他无所谓。”穆听梨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他原本的打算是只留在陵宜,哪也不去,以后随便找个工作。”
“啊?”颜渺惊了,完全无法理解学神的脑回路,又问:“那他为什么现在又愿意写了?”
久久得不到答案,颜渺转过头,少女已经闭上眼,沉沉睡了过去。
她们的座位正好靠窗,秋晨的风很凉,颜渺起身,将窗户关小了些。
到了第一节课,穆听梨悠悠转醒。补了会儿觉,她又有了精神,随即开启学霸模式。
*
下午六点,放学铃声响彻整座校园。
长达七天的国庆假期正式开始,素日紧张压抑的学习气氛在此刻得到了释放。
穆听梨答应段靳屿今晚带他去吃烤肉,但今天轮到她值日,只能让他先在教室里等会儿了。
穆听梨站在讲台,拿着湿抹布正擦着黑板,许冉匆匆忙忙地重新跑回教室,喊道:“听梨,外面有人找。”
穆听梨动作一停,转头看向许冉。
对于“有人找”三个字,她有点ptsd了。
同她一起值日的颜渺伸出脑袋,率先帮她问了:“冉冉,你知道是谁么?”
“不认识。我一出校门,就看到他在打听听梨的情况。”许冉手指抵着下巴,仔细回忆了下他的长相:“看着不像高中生,应该是大学生。长得不错,气质温润,声音带点北方那边的口音,不过很好听。”
颜渺:“男的啊?”
许冉点头:“对,还挺帅的。”
听许冉这么一形容。
穆听梨马上知道是谁了。
陈昀礼。
颜渺激动问:“那帅哥是谁啊?”
穆听梨语气清淡:“我以前一邻居。”
颜渺八卦道:“只是邻居的话,不至于一放假就来找你吧。”
“我和他不太熟。”穆听梨说:“他来找我,我也很意外。”
回答完,她转身继续擦黑板。
“听梨,那帅哥说就在学校门口的公告栏那边等你。”
许冉晚上还有事,传完话,朝她们俩挥挥手,就先走了。
穆听梨值完日,背起书包,下楼去找段靳屿。
……
此时,高二七班里。
自从段靳屿这次月考拿了第一,闻濯看他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
他后槽牙都要咬碎了,谴责道:“段靳屿!所以上次打赌,你他丫故意的是吧?不多不少,偏偏比老子高了一分,知不知道老子差点被你气得住进医院。”
“你这智商。”段靳屿随意地转了下笔:“懒得和你解释。”
“……”
“你怎么考进的八中?”
闻濯回忆了下当时情况。
他打小就是学渣,可他老爹非要逆天而行,想着把他培养成学霸。还说中考如果考不上高中,直接把他扔到国外。
那阵子闻濯急得上蹿下跳,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就他这个文化水平,去国外岂不是死路一条。
就算这样,他成绩依旧没什么长进。
就在他以为自己的命运即将被定夺的时候,段靳屿拿着一叠资料扔到他面前,没什么表情说:“今年的考题范围,学会后应该能考个普高。”
最后时刻,他就像抱着救命稻草一样抱着那沓资料啃。
中考成绩出来的那天,他惊讶了,他震惊了,竟然是三年以来考的最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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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没有归功于段靳屿。
而是觉得自家祖坟显灵了,后面就把这事忘了。
此番想起来,闻濯了默了会儿,说:“那你平常对我的态度就不能好点么,不整人又不会死。”
段靳屿:“你要是能变成女生,就对你好点。”
闻濯嘴角抽了抽,怼他:“是不是还得变成学姐的样子啊?”
开玩笑!
也没见他给过其他女生好脸色看啊。
段靳屿冷呵一声:“你还不配当她的替身。”
“……”
闻濯怒了,他妈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就在这时,门口响起一道清脆的女声:“段天璇,走了。”
段靳屿拎起书包,朝外走。
闻濯极其自觉地闪开,最后一排几个还在打扑克的男生也随之起哄:“自从屿哥认识了学姐,就脱离我们组织咯,不仅学习考第一,连牌也不打咯。”
闻濯批评道:“见色忘友!”
段靳屿完全不理会这群人的调侃,大步流星地来到穆听梨面前。
她仰头看他:“抱歉,久等了。”
段靳屿轻挑了下眉:“如果让我帮你,不早就结束了。”
穆听梨没接话,和他径直朝着校门口走,她抿抿唇,犹豫着怎么开口。
过了几秒,她实话实话:“以前的一个朋友突然来找我,马上我得和他见个面。”
段靳屿脸色像是并不怎么在意,随口问:“男的女的?”
穆听梨:“男生。”
段靳屿的眉头蓦地紧锁,再看到陈昀礼的刹那,心里的那股不爽达到了顶点。
陈昀礼穿着一身白色休闲服,笔挺地站在公告栏前,身姿清瘦如竹。因清秀的外表和温润成熟的气质,惹得不少小女生频频朝他看过去。
像是对这种场景见怪不怪,他的嘴角始终保持着浅淡的笑意。
当熟悉的人影出现在眼前,他嘴角的弧度明显了些,挥了挥手:“里里,好久不见。”
穆听梨朝他点头:“好久不见,不过你怎么过来了?”
“国庆从大学回来,问奶奶要了你的地址,想着过来看看你。”陈昀礼声线清润,解释说:“如果我提前和你打招呼,想必你肯定会拒绝。”
他说的没错。
穆听梨只能回他个淡而温柔的笑容。
陈昀礼突然注意到有道视线死死盯着自己,偏过头去,这才注意到她身旁的段靳屿:“这位是?”
穆听梨介绍说:“我学弟,段靳屿。”
陈昀礼朝他笑了笑,打了个招呼:“你好,我是陈昀礼。”
段靳屿居高临下地睨着他,没搭腔。
陈昀礼依旧保持着温和礼貌的笑意,并不介意他的态度。
他话锋一转,对穆听梨说:“晚上要不要一起吃个晚饭,正好我有话想对你说。”
“好。”
说完,穆听梨下意识瞥了眼段靳屿。
他表情不大好。
可陈昀礼大老远跑来,她总不能将他赶走吧。
唉。
她是真没想到陈昀礼会过来找她。
三人去了段靳屿之前点名道姓要去的烤肉店。
服务员引着他们来到一张四人桌前,穆听梨和段靳屿坐在同一排,而陈昀礼坐在她的对面。
穆听梨由于以前经济受困,没和同学吃过烤肉,这是她第一次来到烤肉店。
陈昀礼像是很了解她,主动担当起烤肉的责任。
他将衣袖卷起,烤好的肉片放进盘子里,穆听梨拿筷子去夹,然后学着他的样子,拿生菜包起来。
随即咬了一口,肉质鲜嫩,非常好吃。
陈昀礼笑着说:“蘸点酱料会更好吃。”
于是穆听梨又试着蘸了几种不同的酱料,每种她都很喜欢。
段靳屿瞧着两人互动,就差把“不爽”二字明晃晃地刻在脸上。
陈昀礼像是没看到,边烤着肉边问穆听梨:“复读辛苦么?”
她说:“还好。”
陈昀礼一顿:“有没有后悔?”
穆听梨不解:“后悔什么?”
“如果当初你选理科,说不定就能保送大学了。”陈昀礼夹了块肉给她,低声说:“不用参加高考,也许那天你就不会遇到那件事了。”
“我不后悔。”穆听梨说:“就算再选一次,我还是会选文科。”
“你啊。”陈昀礼无可奈何地笑着:“还是一如既往的固执。”
两个人说话总是有一种无端的默契,是那种长时间相处积累下来的,旁人仿佛插入不进去。
段靳屿今晚沉默得过分,手指紧捏着可乐,嘴角抿成一个锋利的弧度。
穆听梨注意到段靳屿的筷子一直没动。
她问:“怎么不吃?”
段靳屿瞥她:“没胃口,吃不下。”
穆听梨:“……”
前两天不是吵着要吃这家烤肉么。
她从陈昀礼手中拿过烤肉夹,本来小时候家里开烧烤摊,那会总是帮忙。现在看了下,她迅速就能上手烤了。
穆听梨将烤好的肉片蘸好酱料,包进生菜里,然后递到段靳屿的面前。
她温声说:“不吃晚上会饿。”
段靳屿抬了抬眉眼,伸手接过。
陈昀礼:“果然还是小朋友啊,需要人哄才肯吃东西。”
他语气平稳,是那种自带的温柔含笑,不过隐隐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嘲讽。
“是又怎么样?”段靳屿指尖轻敲桌面,理直气壮地轻哼:“姐姐她愿意。”
“……”
陈昀礼笑意敛去,安静了下来。
穆听梨忙着烤肉,不仅自己吃,还得夹给段靳屿,压根没时间和陈昀礼说话。
段靳屿喜闻乐见。
不过后面他还是从她手里夺过夹子,把烤好的肉放到她碗里。
他一直在烤肉,穆听梨轻声问:“你不吃了?”
段靳屿说:“饱了。”
穆听梨视线又看向陈昀礼,他也早就放下了筷子。
“你也饱了?”她问。
“嗯。”
穆听梨微皱眉,搞不懂这两人胃口什么时候这么小了。
三人最后就只剩她一个女生还在吃,穆听梨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她不习惯浪费,于是细嚼慢咽地继续吃。
晚饭差不多结束时,穆听梨起身去了趟卫生间。
桌面原本维持的平和在她走后,立刻被撕了开来。
段靳屿和陈昀礼看向对方的眼神好似存在着电流,随时都要爆炸。
17. 藏匿
陈昀礼坐得依旧端正,语气温和:“对于你,她最多像弟弟那样照顾,所以你不用觉得自己特别。”
段靳屿嗤笑了声:“说的你好像很了解她一样。”
“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自然很了解。”陈昀礼笑笑道:“你和她,不过才认识一个多月吧。”
段靳屿薄唇抿了起来,眼尾处带着点儿浅淡的戾气,在灯光下看得分明。
“而且,里里对于学习和成绩看得最重要,高中期间曾向她表白的人全被拒绝了。”
……
这家烤肉店生意非常红火,连带着卫生间都挤满了人。
穆听梨刚从隔间出来,手机震动了下。
她摁开看。
颜渺:【战况如何?】
穆听梨一头雾水:【什么战况?】
颜渺:【就年下和年上的较量啊,天降和竹马PK,你最后选择了谁?】
穆听梨半天才琢磨出她话里的意思,敲字回复:
【你误会了,我和陈昀礼就是普通的朋友。】
而且在她看来,还没和颜渺来得亲近。
颜渺在值日那会儿,了解到关于这位男大的一些情况。
她发消息问:【真的假的?你们可是青梅竹马哎。】
穆听梨真觉得她和陈昀礼也就认识时间长一点。
其他真没什么。
她不知道该怎么和颜渺解释,想了想,回道:【其实他和我继妹关系更好。】
收起手机,穆听梨弯腰打开水龙头,哗啦啦的水声以及刚才和顾渺的聊天内容,让她不自觉想起了一些事。
她和陈昀礼住在同个胡同里,正对门,邻里关系还算亲近。
七岁那年她刚和父母一起住,普通话不算太标准。胡同里同龄的小孩很多,但都嫌弃她是个土包子,大家不愿意跟她玩儿,后来只有陈昀礼朝她伸出了手。
陈昀礼人缘极好,一群孩子也都服他,有他在,她渐渐融入了胡同里的孩子帮。
她和陈昀礼上的还是同个小学,虽不在一个班,但天天也一起上学放学。那时候她被同班男生天天追着喊“小脏鬼”,他也不嫌弃地继续当她朋友。
那时候穆听梨觉得他们两个关系很好,至少她把陈昀礼当很好很好的朋友。
也是她童年时期唯一的朋友。
可是初中后,她父母离婚,继母带着钟媛媛住进了家里。以前的两人行渐渐变成了三人行,刚开始穆听梨也没觉得什么。
不过就是多了一个人一起上学放学而已。
她和陈昀礼依旧是朋友。
直至一次。
她对这段友情产生了怀疑。
穆听梨清晰地记得。
初二那年,她参加了舞蹈比赛。
同时,也是她人生最后一次跳舞。
说起来,钟媛媛学习芭蕾还是因为她。
穆听梨二年级时在电视上看到拉丁表演,一眼就喜欢上了。她央求了父母好久好久,他们才勉强点了头让她去学。
后来钟媛媛看到她在房间里跳舞,也吵嚷着要学习舞蹈。
父亲说穆听梨跳拉丁像搔首弄姿的妓.女,和她妈一样,说什么也不肯再让她继续学。
却转头给钟媛媛报了芭蕾班。
那时候湘宁市正在举办中小学生舞蹈大赛。
时至今日。
穆听梨已经记不起当时以什么样的心情参加了比赛。
大概是很难过吧。
穆听梨学什么都很认真,更何况还是自己喜欢的拉丁。她拼劲了全力比赛,自然拿到了第一名。
可她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因为她知道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跳舞了。而那次钟媛媛也参加了比赛,不过她学的时间短,没拿到名次。
穆听梨向来偏爱橘子味的零食,比赛结束后,陈昀礼拿了一盒橘子味的糖果过来找她。
金灿灿的阳光下,他眉梢洋溢着如玉般的笑意,说:“里里,恭喜你又拿了第一,这是送你的礼物。”
穆听梨低头看了下盒子的包装。
是进口的,一看就很贵。
原本有些惆怅失落的心情再看到礼物的那刻,终于缓解了些,穆听梨朝他绽放出一个温和开朗的笑容:“谢谢。”
她正准备伸手接过,一旁的钟媛媛却突然哭了起来,一开始是极低的抽泣,后来哇得一声大哭。
她的小手紧紧攥着陈昀礼的袖子,抽抽搭搭得说不说话,看起来伤心极了。
陈昀礼突然想起媛媛这次比赛没拿到名次,为了安慰她,立即把手上的那盒糖给了她。
他揉了揉她的脑袋:“媛媛乖,吃了糖就不哭了哦。”
穆听梨抬在半空的手,滞了一瞬,而后她用力眨了下眼,缓缓地,一点点地将手收了回来。
钟媛媛将盒子里的糖果一颗颗拆了开来,送进嘴里,然后破涕为笑,朝陈昀礼软声道:“谢谢哥哥,昀礼哥哥对我最好啦。”
她还很好心地递给穆听梨一颗,露出个甜甜的笑容:“姐姐也吃,哥哥买的这盒糖真的很好吃哦。”
穆听梨扯了下嘴角。
真的很难形容那一刻是什么心境,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带着苦涩,每呼吸一下,都叫人难过。
她什么话也没说。
也没接。
陈昀礼当然没忘记答应给穆听梨的糖果,他立刻奔了出去,用所有的零花钱买了盒一模一样的糖果。
可这次穆听梨不想要了,只说:“如果钟媛媛还哭,这盒糖你仍会给她么?”
陈昀礼挠了挠头:“里里,就只是一盒糖而已。”
他毕竟才十四岁,对于穆听梨突然的态度转变有些不知所措,还在傻傻地喃喃着:“没必要这么计较吧,我给你重新买了,你尝尝看。”
穆听梨眼睫耷拉下来,眸子也黯淡无光。
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是啊。
就只是一盒糖。
他也不愿意给她。
接下来的日子里,穆听梨主动和陈昀礼渐行渐远。
原本的三人行又变成了两人行,只不过这次的两人是陈昀礼和钟媛媛。
而她,成了他们关系的局外人。
每次在学校或者巷子里,穆听梨遇到陈昀礼,只是朝他温和地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他们再也无法回到以前无话不谈的小时候了。
穆听梨对此并不是没感到伤心或者遗憾过。
只是她比常人更加擅长向前看,也不喜欢沉溺于过往,否则小时候经历的种种加起来,早就将她的精神和意志压垮。
现在想想,事情也才过去四年多。
却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
……
“小姑娘,你还要浪费多少水啊?”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穆听梨的思绪,她连忙关了水龙头,朝路人说了句“对不起”,让出来了位置。
穆听梨重新回到座位,敏感地察觉桌上的气氛不太对劲:“怎么了?”
陈昀礼说:“没什么。”
穆听梨看向段靳屿。
他没什么坐相,修长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像是在发泄着某种情绪。
穆听梨又问了遍:“怎么了?”
段靳屿没吭声。
尽管他不愿承认,但…陈昀礼刚刚的那些话,确实影响到了他,而且不小。
另一边的陈昀礼装作无事发生,起身说:“我去买单。”
“我去吧。”穆听梨客气道:“你大老远过来,该是我请客。”
陈昀礼坚持他来付账,穆听梨拗不过,只能说:“那我们AA,我把和段靳屿的那份钱一起转给你。”
听到这话,陈昀礼声音有些沙:“里里,和我不用这么客气
一顿饭而已,穆听梨不想推来推去,便说:“那下次我请你。”
“好。”
陈昀礼走向前台,穆听梨和段靳屿紧随其后。
他扫码付完款,转身的一瞬间,正好看到段靳屿从前台桌子摆着的糖果盒里拿了颗糖递给穆听梨。
这些糖果是餐饮店特意给客人清新口气的。
陈昀礼脱口而出:“里里她不爱吃橘子味的糖。”
他也不记得从哪天开始。
原本最喜欢橘子味糖果的穆听梨,再也不吃了。
隐隐约约似乎有些记忆,但总是记不太真切。
段靳屿其实听见了陈昀礼说的话,也知道此刻应该抽回手。
可不知怎么的,他执拗地把这颗糖放到穆听梨的面前,垂眼专注地看她。
穆听梨抬起头。
段靳屿眼眸漆黑,她似乎窥到了他眼眸里一闪而过的某种晦暗情绪。
穆听梨从他手心接过了那颗橘子味的糖果。
她一点点剥开糖纸,将糖塞进了口中。
味道其实很甜。
但穆听梨总觉得带了些酸涩。
大概是橘子味的糖果总是能唤起她那天的记忆。
让她想起。
原本属于她的拉丁舞。
以及。
糖果。
穆听梨口中的糖嚼得很慢,吞下后,她轻轻吸了口气。
没办法。
这个味道吃起来实在让人难过。
陈昀礼向来温和的脸庞带了丝怒意,一个箭步冲到段靳屿跟前。
“你没听到我说的话么,她不喜欢橘子味的糖。”陈昀礼怒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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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还要递给她?”
段靳屿眼尾微垂,眼底似乎藏了许多话。
他薄唇动了动,还没等他开口,穆听梨已经挡在了他的跟前。
“没关系。”她瞧着陈昀礼的眼睛,轻声:“我愿意。”
这六个字宛如一块大理石重重地砸在陈昀礼的心脏上,他整个人怔住,静静看了她一会儿,目光像是要融进她眼中。
瞬间,陈昀礼喉咙像是被东西堵住了似的,吐不出一个字。
三个人出了店,穆听梨正准备和陈昀礼道别,他却先开了口:“里里,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他神色十分郑重。
穆听梨一愣,不由得看向段靳屿。从递糖开始,他就一言不发。
穆听梨对他说:“等我一下。”
段靳屿张了张嘴,复又闭上,他伸手掸了一下袖子上的灰尘,淡淡嗯了声。
穆听梨跟着陈昀礼漫无目的地走在夜色下的街道上。
陈昀礼看她:“里里,我们认识也有十多年了吧。”
穆听梨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提这个事,一顿,点点头:“嗯。”
“你和段靳屿认识才一个多月。”陈昀礼苦涩一笑:“我却觉得,你对他比我要亲近许多,明明我们小时候关系那么好。”
穆听梨静静听着。
没应。
彼此安静了会儿,陈昀礼侧头:“你就没什么要说的么?或者说,不想反驳一下?”
“你说的是事实。”穆听梨老实说:“所以也没什么要反驳的。”
陈昀礼褪去了温和儒雅的外表,双手插着兜,散漫又轻慢的模样,说:“我提醒你一下。段靳屿今年才高二,十六七岁的年纪。虽然你也是高中生,却已经成年了,而且明年就要考走。”
穆听梨明白他的意思。
可是——
“这是我自己的事。”
陈昀礼还想再劝:“少年心性不定,就算对一个人动心,也只是一时兴起。段靳屿一看就是家境很好的小少爷,他可能只是和你玩……”
穆听梨迅速打断他的话:“谢谢你的关心,不过你误会了,段靳屿不是那样的人。”
“这么肯定?”陈昀礼笑:“一个多月的时间,你觉得对他多了解?”
穆听梨不想再回答,岔开了话题,说:“不早了,段靳屿还在等我,我该走了。”
说完,她朝着烤肉店的方向一路飞奔。
陈昀礼站在原地,看着她越来越远的背影。
一瞬间,脑海里浮现出他们小时候在一起的很多场景。
生日来临,她给他叠了千纸鹤,让他许愿;夏天太热,他们一起坐在门前乘凉吃冰西瓜;冬至那天,她压着声音给他讲鬼故事……
已经记不起具体从何时起。
穆听梨再也不跟他一起上学放学,不再找他玩,见面也只是礼貌地打个招呼。
他无数次尝试找她和好过,可穆听梨始终与他保持着距离。
无论他怎么示好。
陈昀礼总觉得。
再也靠近不了她。
好不甘心啊。
他阖了阖眼,拼命压抑着涌上来的酸楚感。
*
穆听梨喘着气,赶回烤肉店。
段靳屿隐匿在店前的一处角落,他低垂着脑袋,眼睫根根分明,微弱的灯光落在他挺直的鼻梁上,几乎不曾移动过。
他孤零零地站在那儿,像是条被人遗弃的小狗。
穆听梨走过去,喊他:“段天璇。”
段靳屿闻声,抬眼。
穆听梨眼眸微弯,朝他笑笑:“我们走吧。”
段靳屿喉结微动,忽地开口:“抱歉。”
他声音有些低哑,听起来像是感冒了。
穆听梨眨了下眼:“嗯?”
段靳屿声音艰涩:“那颗糖,不该递给你。”
穆听梨轻轻摇了摇头:“没关系,你不用放在心上。”
她一点也不介意。
两人朝着公交站台走,今晚穆听梨和云澄请了假,所以打算直接回去了。
“现在八点不到。”段靳屿侧头看她:“我们去图书馆吧,反正你回家不也是学习么,我们一起。”
穆听梨笑着说:“好啊。”
图书馆离这儿不远,两人走路过去。晚上图书馆的人不算很多,两人找了位置面对面坐下。
穆听梨低头正写着卷子,突然听见段靳屿问了句:“也不见你挑食,为什么不吃橘子味的糖?”
穆听梨简单概括了下:“我一直认为的朋友把准备送我的糖给了别人,每次吃到这个味道,就会想到那天。”
段靳屿沉默。
也没问这人是谁。
18. 藏匿
一场秋雨一场寒。
国庆第一天,清晨下了点小雨。
穆听梨的心情也同天气一样沉闷。
她原本打算请两天假回湘宁看望奶奶,但奶奶特意叮嘱让她别花时间回去,在陵宜好好打工学习。
穆听梨今日一大早到了俱乐部,却没想到门锁已经开了。
她推开门,习惯性地先到前台放书包。
视线一瞥,她突然瞧见桌上竟整整齐齐摆了几大袋的糖果,而且都用漂亮的包装袋全部包了起来。
不仅如此,每个袋子上都标明了什么口味,橘色袋子上的字体龙飞凤舞,最为特殊。
一看就知道是橘子味的糖。
紧接着她的背后传来一道低磁慵懒的嗓音:“送你的。”
闻声,穆听梨蓦地转身。
那张熟悉张扬的脸庞陡然映入眼帘。
少年眼尾上挑,站在离她半步距离的面前,噙着笑意道:“希望姐姐以后回忆起来的味道都是甜的。”
云澄坐到一旁咬着烟,插嘴说:“你都不知道,昨晚这小子为了买这么多糖,跑了多少地方。”
穆听梨怔了怔,再次望向那些糖果的时候,竟有一种不真实感。
她嘴唇动了动,想对段靳屿说许多话,却只能凝结成最简单的两个字:“谢谢。”
“姐姐,只是几盒糖而已。”段靳屿低声笑:“用不着这么感动。”
穆听梨摇了摇头。
不是这样的。
以前她总是被忽视的那个,几乎没有人在乎她的想法和感受。
包括她一直认为是好朋友的陈昀礼。
甚至到如今,她都习以为常。
可突然有那么一个人出现,会将她的随便一句话放在心上。
然后特意买了这么多糖果给她。
心脏仿佛有无数道暖流滑过。
那些埋藏于最心底的阴霾,顷刻间全部烟消云散。
云澄抽完烟,口腔一股烟味,和穆听梨说想吃颗薄荷糖。
穆听梨干脆从袋子里翻出一整盒薄荷糖给他。
云澄刚想伸手去拿,手臂就被走过来的段靳屿扯开了。
“哥,要吃你自己买。”
云澄啧了声:“你买了这么多,我拿一盒怎么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了?”
段靳屿:“不行就是不行。”
眼看两人要吵架的架势,穆听梨连忙打圆场:“没关系,这么多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就给一盒给云澄哥好了。”
段靳屿盯着穆听梨:“姐姐,这是送给你的礼物。”
是独一无二的礼物。
所以。
不能给任何人。
穆听梨一愣。
段靳屿又看向云澄:“哥,这盒糖你别拿,等我会儿。”
下一秒,少年冲出了店门。不到两分钟,他又重新跑了回来。
段靳屿将买的薄荷糖和一盒烟扔到了云澄的面前。
云澄没碰薄荷糖,而是顺手拿起烟盒,抽出了一根。
“你小子啊。”他点燃,无端感慨了一句。
穆听梨嘴角渐渐漾起一抹弧度,她拆开盒橘子味的糖,拿起一颗,递到段靳屿面前:“那你尝尝看。”
其实段靳屿不怎么喜欢吃甜食。
但他还是伸手接了,剥开糖纸,硬质糖刚触碰到舌.尖,不由蹙起眉:“好甜。”
穆听梨也尝了一颗,眯眼轻笑:“真的好甜。”
橘子的香气弥漫在唇间,此时竟不再像昨天那样,吃起来只觉得酸涩。
简直是她吃到过最甜的糖果了。
穆听梨又递过去第二颗。
段靳屿依旧乖乖接了。
云澄视线往两人身上看,笑了笑。
原来这就是青春啊。
段靳屿将糖纸揉成一团要去扔,穆听梨伸出手,说:“给我吧,我一起扔。”
段靳屿递给她。
穆听梨走到垃圾桶旁,并没有扔,而是悄悄将糖纸放回了口袋里。
下班后,她特意去附近的饰品店买了个星星形状的许愿玻璃瓶。乘车到家,她将没扔掉的糖纸放进了许愿瓶里。
这些糖纸做的都很漂亮,而且糖吃了就没了,她舍不得丢掉这份记忆。
随后穆听梨将之前段靳屿送她的娃娃和许愿瓶一起放在了床头。
就在这时,她桌上的手机响了。
一看是奶奶回来打开的,穆听梨立刻接起。
“里里,吃过饭了么?”奶奶关心问。
“早就吃过啦。”
奶奶说:“天气转凉了,奶奶明天抽空把你冬天的衣服寄过去。”
穆听梨笑着说:“好,辛苦奶奶了。”
奶奶也笑:“这有什么辛苦的,你啊,要好好照顾自己。”
奶奶又在电话里叮嘱了许多事,穆听梨一一应着,直至那头刻薄的声音响起,奶奶匆匆挂断了电话。
穆听梨反应慢半拍似的,握了半天才放下手机,她拿起床头的娃娃,紧紧抱在了怀里。
*
凌晨快四点,穆听梨还在睡梦中,耳边传来手机震动的声响。
看到“陈昀礼”三个字在屏幕上闪烁,她有些疑惑地接起电话。
“里里,你听我说,刚刚你奶奶在家晕倒了,应该是糖尿病伴发的心脏病犯了,现在正送往医院抢救。”
这消息来得太过突然,穆听梨的大脑一片空白:“你说什么?”
“你先冷静一下。”陈昀礼说:“你爸发现的及时,奶奶肯定不会有事的。”
“……”
穆听梨呆滞地挂了电话,脑中向来理智的弦有些松动,不过她没哭,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了云澄。
他半天没接。
穆听梨马上打给了段靳屿。
他秒接。
“你帮我和店长说声抱歉,今天我有事,没办法来店里兼职了。”穆听梨极力控制着情绪,声线却还是急促破碎:“不止今天,可能国庆都不来了。我得回湘宁。”
段靳屿眉头蹙起,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
“怎么了?”
穆听梨讷讷道:“我奶奶生病了,对不起。”
没再等段靳屿回话,她挂了电话。
穆听梨赶紧看前往湘宁的车票,可正当国庆,高铁票早就卖完了,就连火车票也没了,能买到的汽车班次还要到白天。
她急得不知如何是好,陈昀礼又来了电话。
“里里,把你地址给我,我来接你。”陈昀礼一顿,缓声:“我开车来的陵宜,那天分别后,我也没走。”
穆听梨压根没心思思考他为什么没离开这样的问题,现在的她恨不得长了双翅膀,马上飞到湘宁。
她点开微信,找到了陈昀礼的对话框。
和他上次聊天已经是好几个月前了。
穆听梨把定位发给他,随即下了楼。
每一秒的等待都像是煎熬,大概过了二十多分钟,她终于看到他说的车牌号。
白色轿车一停好,穆听梨赶紧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刚要弯身坐进去,她的手腕被人一把握住。
穆听梨一抬头,蓦地撞进少年的视线。
他只简单的穿了件卫衣,头发凌乱,呼吸急促,显然是匆匆赶过来的。
穆听梨声音哑得仿佛不是自己的:“你怎么来了?”
段靳屿喘着气说:“我陪你去湘宁。”
有些奇怪,只是听到他的嗓音。
她一直控制住的泪意便瞬间瓦解,泪水不自觉地涌出了眼眶,打湿了脸颊。
“嗯。”声音明显带了点哭腔。
*
从陵宜到湘宁的距离不远,平常开车两个小时就能到。只是国庆出行的车辆多,高速上堵得要命,陈昀礼一路开得很慢。
他胳膊支着车窗,看了眼透视镜。
穆听梨和段靳屿并排坐在后座,他递给她包纸巾,她谢过后,低头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前面的车辆缓缓挪动着,陈昀礼收回视线,握紧了方向盘。
在他的印象里,穆听梨不管发生了什么,从来都不哭。
或者说,她从来不当着别人面哭。
她和媛媛不同。
媛媛有着独属这个年纪的明媚,什么心事都喜欢写在脸上,开心了就笑,伤心了就哭。
而里里,他没有看到她脸上出现过太多情绪,总是温温柔柔地面对一切。
就连高考出成绩的那天,她也是安静看着电脑屏幕,没有落一滴泪。
他一直以为。
穆听梨不会哭的。
车窗紧闭,车内一片安静。
穆听梨微微躬着脊背,一只手攥着湿透的纸巾,另一只手不停地按着吉祥物小香梨。
旁边的段靳屿虽沉默地坐着,一言不发,但身上传过来的气息很浓烈。
穆听梨无时无刻意识到,身边正有个人陪着她。
她猛地想起来,段靳屿不喜欢封闭环境。
她伸手赶紧降下车窗。
风透了进来,段靳屿侧过头,声音显得有些沉:“穆听梨,没关系。”
“不用在这个时候,还来担心我。”
“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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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他的脸色那么差。
段靳屿轻声:“没事。”
听到两人的对话,陈昀礼眉心更加烦躁,随手打开了车载电台,里面正播报着最新路况。
没过会儿,主持人播报起另一则新闻:“最近,一名成年男性试图侵.犯十六岁少女,好在及时被路人发现并阻止……”
新闻后面如何陈昀礼没怎么听,他手指敲了下方向盘,状似随意问:“段靳屿,你今年多大?”
段靳屿淡声:“十七,马上十八。”
聊了两句,车内又恢复了安静。走过最拥堵的路段,车速越来越快。
三人抵达湘宁人民医院时,已经将近中午十二点。
穆听梨在医院门口见到了钟媛媛,她还是喜欢穿白色裙子,学舞蹈久了,气质愈发突出。
“姐姐,昀礼哥,爸让我带你们上去。”钟媛媛上前喊了他们一声,不过再看到还有陌生面孔时,她神色一愣:“这位是?”
穆听梨没空和她说很多,直接问:“奶奶怎么样了?”
“手术很顺利,已经被推进病房了。”
穆听梨一路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随后她看向了段靳屿。
父亲一直痛恨母亲当年跟别人离开的事实,若此刻她带着一个男生上楼,不知道父亲又要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她无所谓,可她不想让他遭受这些。
段靳屿看出她的为难,说:“你上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穆听梨嗯了声,直奔病房。
*
病房外,门口站着两个人。
“媛媛舞蹈集训的费用多贵啊!”中年女人满脸怒火,骂骂咧咧道:“这老婆子倒好,进一趟ICU,就把媛媛的集训钱去了一半!”
“谁不知道医院住一天,就和抢钱一样。我们那点存款,全部要被搭进去了!”
而旁边的男人低着头,没说话。
女人看他这幅怂样,更加来气:“你妈要死能不能早点死啊,我天天早晚不论在哪里,都要赶着回家给她打胰岛素,烦的不是你是吧?”
“都这样了,老太婆还不懂感恩,天天想着她的那个宝贝孙女。”
男人似乎不耐烦了:“你说够了没有?”
“我说的不对么?”女人陡然拔高了嗓音:“你妈吃我们的喝我们的,看病大部分也是我们出钱。她偷藏的小金库却舍不得拿出来用,最后倒是替那个孙女用来还债!”
男人刚好看到穆听梨走过来。
他憋了满肚子的火,仿佛找到了某个发泄口,扬手就是一巴掌。
动作又急又狠,干脆利落。
走廊上所有人愣住了。
穆听梨没躲开,脸上立即出现了一道红痕。
“穆叔叔!”陈昀礼将她护在身后,怒道:“你打里里做什么?”
“我自己的女儿,想怎么打就怎么打。”穆博岳冷笑:“谁叫她当初不听老师的话学理科,现在一切都是她的报应!”
陈昀礼:“……”
他转过身,问:“疼么?”
穆听梨沉默着。
她似乎感觉不到疼,眼睛又静又空,径直走进了病房。
奶奶住的是六人间病房,病人很多,其他家属和护士进进出出,环境不怎么好。
穆听梨来到奶奶身旁,老人家麻醉还没退,仍然昏睡着。
她将床帘拉好,在旁边陪了会儿奶奶,随后又走出病房,找了一面阳光照不到的墙壁蹲了下来,整个头埋在了膝盖里。
糖尿病并发症很多,很伤害人的肢体和器官,而奶奶如今的身体越来越差。
她很害怕。
奶奶就这样离开她。
没过一分钟,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下。
穆听梨迟钝地点开看。
是两条语音。
“穆听梨,有什么事和我说,我在这里,也会一直陪着你。”
“别怕。”
少年清冽沉哑的嗓音从漆黑的环境里飘出来,郑重又缱绻,几乎浸进人的心脾。
似乎有雨珠坠落地面的声音。
屏幕忽然间湿了。
穆听梨拿衣袖擦了擦眼睛,手指在屏幕上停顿许久,慢慢地敲出一句话:
【段靳屿,你能不能上楼来——】
“陪我”两个字还没有输入,她便将整句话慢慢删了。
她不想让他面对自己这样的家庭。
更不想他因为自己而受到伤害。
穆听梨抱着膝盖,调整了心情后,回复:【嗯,谢谢你,天璇。】
19. 藏匿
医院楼下全是各大药房,陈昀礼迅速买了支药膏回来,他在病房里没看到穆听梨,找了一圈才找到她。
她蹲坐在角落,身体蜷缩一团,远远望过去,像只受了伤的小兽。
不过再看到他的那刻,穆听梨便站了起来,神色平静如常。
如果不是她脸上的痕迹,根本看不出她刚刚经历了什么。
陈昀礼走到她面前,将药膏递给她。
穆听梨接过,说了声谢谢,但没有涂抹的意思。
她转身要走,陈昀礼说:“不涂点药的话,脸颊会肿的更厉害。奶奶醒了看到你的脸,也会担心。”
“嗯。”
穆听梨应是应了,但她还是一动不动。
陈昀礼干脆说:“我帮你涂吧。”
穆听梨刚想拒绝,钟媛媛就跑了过来。
“昀礼哥,男孩子不能随便碰女孩子的脸,还是我帮姐姐吧。”
“不用。”
实在懒得应付他们。
穆听梨将手上的药膏还给陈昀礼后,转身走了。
陈昀礼一僵,手中的药膏变得沉甸甸的,像块巨石。
穆听梨回到了病房,六人间的房间始终静不下来,奶奶没会儿就醒了。
“里里?”奶奶声音很哑,虚弱地说了句:“你怎么来了?”
穆听梨马上倾身过去,握住她的手:“我回来看您了。”
“你脸……”奶奶欲言又止,心疼问:“是不是你爸又打你了?”
穆听梨摇摇头:“没关系,您不用担心我。。”
奶奶只恨自己是一把病骨头,如今连自己都算寄人篱下,别说替孙女出气了。
“赶紧上点药。”奶奶说:“要不然之后怎么见人呐。”
“我没事的,奶奶。”
奶奶催促:“听话,快去。”
等医生过来,奶奶做完一系列检查后,穆听梨才跑出病房。
刚到医院门口,穆听梨就看见了段靳屿。
他还站在原来位置。
段靳屿一眼看到她脸上的红痕,眉目黑压压的透着冷意:“怎么弄的?”
“没什么事。”穆听梨温声说:“我去买支药膏,奶奶还在等我。”
段靳屿眉目更冷:“我问你谁打的?”
穆听梨顿了顿,实话实说:“我父亲。”
段靳屿似是没耐心了:“他人呢?”
穆听梨:“已经走了。”
段靳屿的火气猛地窜上来:“我不是说了有什么事都和我说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穆听梨对上他的目光,语气无比平静:“段靳屿,我已经成年了,我处理不了的问题,你又有什么办法呢。你能想到的解决方式就是揍人,可拳头不适用成年人的世界。”
“而且,我非常不喜欢你和人打架。”
段靳屿的怒火忽地熄了,一字一顿地说:“你能不能别把我当小孩,我能保护你。”
“其实。”穆听梨笑了下:“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段靳屿冷着脸,沉默了两秒,随后拉着穆听梨的衣袖在医院的椅子上坐下。
“等我。”
撂下两个字,他冲出了医院,很快拎着个装着药的袋子跑了回来。
段靳屿直接坐到了她的身侧,用棉签沾了点药膏,然后说:“靠过来点。”
穆听梨总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只是这次人物颠倒过来了。
她乖乖靠近了点。
“疼么?”段靳屿问。
穆听梨条件反射地否认:“不疼。”
段靳屿继续问:“那他打你的时候呢?”
穆听梨想摇头。
段靳屿扯着唇冷声:“说实话。”
穆听梨顿了一下,而后缓慢地点了下头。
段靳屿看着她,眸底的情绪怎么也化不开。
“穆听梨。”他的喉结滚了滚:“下次一定和我说。”
*
待父亲继母回去后,穆听梨带着段靳屿回到了病房。
穆听梨看到了陈昀礼,有些惊讶,她还以为他早就和钟媛媛回去了。
陈昀礼一抬头看到段靳屿,眉心微蹙,视线下移,再瞧到他手上拎着装着药的塑料袋时,心里明显感到不舒服。
奶奶问:“里里,这位是?”
“我学弟,也是我现在店长的弟弟。”穆听梨说:“他叫段靳屿,这次陪我来的湘宁。”
段靳屿打了声招呼:“奶奶好。”
“你好。”奶奶慈祥和蔼地笑:“这趟麻烦你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段靳屿笑了笑:“没有的事,姐姐平常也很照顾我。。”
奶奶赶紧说:“里里,给昀礼和你的学弟倒杯水。”
穆听梨点头。
穆听梨倒好两杯水,先递给陈昀礼:“今天真的麻烦你了。”
陈昀礼说:“不麻烦。”
穆听梨转身将另一水杯递给段靳屿,叮嘱:“水有些烫,注意点。”
“啧。”段靳屿像是不领情:“又不是小孩,哪会儿烫着。”
陈昀礼攥紧了水杯,呆了会儿,似乎没什么心情了,便说:“奶奶,您好好休息,我之后再来看您。”
“好,今天辛苦你了。”奶奶看向穆听梨:“还不送送昀礼,人家国庆专门去看你了。”
穆听梨顿了下:“好。”
段靳屿看两人走出去,也迈出脚跟上去,奶奶赶紧叫住他:“小伙子,你过来坐会儿,陪我聊聊里里在陵宜的生活吧。”
“……”
段靳屿看着门口,脸色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奶奶无声地叹了口气:“如果今年里里不是高考失利,这两人说不定能考到一起了。”
奶奶话里有话,段靳屿在旁边听得明白。
他不太开心,语气冷硬:“奶奶,他们关系很好么?”
奶奶没听出来,笑答:“那当然咯,他们小时候关系别提多好了,每天都在一起玩。昀礼年纪虽不大,但很会照顾人,你看他高考一结束就学了车,国庆马上去找了里里。”
段靳屿抿唇未言。
……
穆听梨将陈昀礼送到电梯,再次道谢:“这次真谢谢你了。”
陈昀礼看着她:“真心想谢谢我么?”
穆听梨不知道他话什么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
这次是真的多亏了他,她才能赶回来。
陈昀礼说:“既然如此,那就请我吃顿饭吧。”
穆听梨嗯了声:“好。”
她重新回病房,没看到段靳屿,问奶奶:“他呢?”
“好像是出去打电话了。”
穆听梨点头。
“你也真是的。”奶奶点了点她额头,忍不住指责:“怎么现在对昀礼这么冷淡,连送他还要我提醒。”
穆听梨不想和奶奶解释那么多,只说:“男女有别,长大自然疏远了。”
“你和昀礼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对你也很好。”奶奶说:“等你考上大学,未来能和他有所发展,奶奶也比较放心。”
“奶奶,我和陈昀礼只是普通朋友。”穆听梨拿起刀削苹果,说:“不会和他有发展的。”
奶奶无奈:“也是,你的心思都在学习上。对感情的事一窍不通。”
穆听梨慢吞吞地继续削着苹果,不再吭声。
奶奶手术刚醒,本来就强撑着和孙女聊天,很快重新睡了过去。
到了晚上,医生忽然通知说奶奶转进单人病房,穆听梨惊愕,不过她马上想到是谁帮忙了。
她在走廊上找到了段靳屿。
夜晚的医院走廊并不安静,回荡着急促的脚步声,到处充斥着焦虑和担忧。
少年半倚靠在墙上,顶上的白炽灯落在他的发梢,为他镀上了层茸茸的柔光,似乎成了这里的唯一亮色。
“段靳屿。”
他侧头看她,没应。
穆听梨顿了下,改口说:“天璇,谢谢你。”
段靳屿唇角弯了弯:“没事。”
穆听梨走到他旁边,也半靠着墙,轻声问:“总共多少钱?”
段靳屿两手揣进口袋,懒洋洋道:“姐姐学习这么好,等你未来挣到钱再还我好了。”
“未来。“穆听梨垂头看着地面,呢喃:“未来我们还会见面么?”
“当然。”段靳屿声线清淡:“未来不论你考到哪里,哪怕隔着山海,我都会去找你。”
“……”
穆听梨眼睫轻轻颤动了下。
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相信这句话。
“那我先欠着你。”她说。
“嗯。”段靳屿淡笑:“连本带息。”
“好。”
*
奶奶隔日很早醒来,看了下四周:“里里,我怎么换了个病房?”
“您忘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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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您就过来了。”
穆听梨走过去,轻轻握住了奶奶的手。
听穆听梨这么一提醒,奶奶才想起来了。这肯定不是儿子的安排,奶奶着急问:“里里啊,单人病房这么贵,你哪来的钱啊?”
“段靳屿帮忙的。”穆听梨没想瞒着奶奶:“我答应他,等我以后挣钱了,连本带息还给他。”
“我住哪个病房都无所谓,你还没上大学,肩上就多了这么重的担子,以后会很累的。”奶奶无声叹了口气,说:“你爷爷要是在这儿,他肯定心疼坏了。”
“我不累的,奶奶您别多想,好好养病。”穆听梨一顿,接着说:“爷爷肯定也希望您得到最好的治疗。”
奶奶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有些哽咽。
门口响起敲门声,穆听梨过去开门,段靳屿拎着早点进来了。
奶奶看向他,不好意思说:“小伙子,谢谢你啊,又麻烦你了。”
“您不用放心上。”段靳屿将米粥递过去,笑了下:“还有,您喊我靳屿或者天璇就好。”
“好嘞。”
段靳屿吃完饭,就出去接电话了。
“小伙子还挺有爱心。”
“奶奶,您觉得段靳屿怎么样?”问完,她又觉得这个问题显得太刻意,若无其事地补充道:“我们学校还挺多女孩喜欢他的。”
“小伙子长相确实很好看,就是太小了,十六岁的男生懂什么。”奶奶说:“你心智本来比同龄成熟些,未来肯定要找比你大点的,这样才能照顾你。”
穆听梨没说话。
下午六点多,穆听梨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奶奶心疼她。
奶奶把她叫到身边:“从昨天到现在,你一直没休息过。今晚去宾馆或者酒店好好睡一觉,奶奶口袋里还有几百块钱,你拿去用。”
穆听梨摇头:“不用,我就留在医院陪您。”
“奶奶住的这么好,也有护士巡房,哪需要你陪啊。”奶奶笑说:“靳屿是跟着你来的吧,他到现在是不是也没阖眼过啊,你总得为他考虑下吧。人家一口一个姐姐喊你,你就这么照顾弟弟啊。”
“……”
等晚上,医生给奶奶照例做完检查,没什么问题后,穆听梨才带着段靳屿离开医院。
两人踏进静谧的夜色中,明亮的路灯混合着月光勾勒出少年漫不经心的身姿。
“我们去哪儿?”他问。
“酒店。”
“?”段靳屿脚步顿住,表情突然变得不自然:“我们去开、开房啊?”
“嗯。”这时穆听梨没觉得哪里有问题。
“……噢。”段靳屿像是经历了段漫长的思想斗争,咳了一声,拖长了腔调回道:“倒…倒也…也不是不行。”
什么不行?
穆听梨不明所以,回头看他,然后联想到刚刚的对话,她足足沉默了半分钟。
“你在想什么?”
段靳屿意识到自己似乎误会了什么,也沉默了下来,一脸正经:“没什么。”
穆听梨盯着他:“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当然是热的。”
段靳屿瞧她,顿时和发现新大陆一样,戏谑地笑起来:“姐姐,你耳尖红的可以滴血了。”
“……”
穆听梨淡定地转身,向前走,装什么都没听到。
段靳屿迅速跑到她身侧,慢条斯理地重复:“姐姐,你耳朵好红啊。”
穆听梨深吸了口气,故作镇定道:“天黑,你看错了。”
“这条街灯火通明。”段靳屿懒着声,直接戳破:“想不到姐姐竟也会睁眼说瞎话啊。”
“……”
穆听梨已经彻底失去和他沟通的欲望,脚步愈发得轻快。
段靳屿紧跟在她旁边,喊道:“姐姐。”
穆听梨不理他。
“穆听梨。”
她还是不吭声。
段靳屿干脆停下来,望着她的背影,忽地喊:“里里。”
两个字伴随着夜风温柔又旖旎,像是陈酿多年的桃花酒,落在人的耳畔,只剩下迷离与沉醉。
穆听梨咬唇,闭了闭眼。
这一声喊的实在太犯规了。
她回过头,脸色还是没什么变化:“快跟上来。”
“噢。”
少年立即跑到她的身边,两人并肩走着,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这条路似乎永远走不到尽头。
20. 藏匿
两人出了饭店,踏进了静谧的夜色中。
刚刚虽点了挺多菜,但穆听梨基本都没吃,现在有些饿。
没多久,她带着段靳屿在一家大排档停下。
“它家外表看起来不怎么样,但味道很好,也便宜。”穆听梨介绍说:“以前奶奶住院的时候,我经常来这儿吃饭。”
“没事。”段靳屿勾了勾唇,还是那句话:“我不挑食。”
两人走了进去,找了张座位坐下。
穆听梨点了些菜,段靳屿朝桌上看了眼,侧头问:“不喝饮料?”
“我喝水就好。”穆听梨说:“你要喝什么自己去拿。”
“行。”
段靳屿揣着兜站起来,去店门口的冰柜里拿了听啤酒坐下来。
穆听梨蹙眉:“未成年喝什么酒。”
段靳屿扬了扬眉:“只是偶尔喝。”
他单手刚开了啤酒,一只白皙的手腕突然伸了过来,不由分说地把他手上的啤酒拿走了。
穆听梨觉得这不好,所以语气变得强硬:“不准喝。”
“行吧。”段靳屿单手支起下巴,拖腔带调地道:“那我听姐姐的话。”
一顿饭吃完。段靳屿说:“我去结账。”
穆听梨此刻脑袋有些晕,但还是勉强听懂了他的话。她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纸币。
“不用。”
段靳屿把钱塞回她的口袋,出去结账了。
穆听梨握着啤酒,还剩点,她一口气喝完了。
段靳屿回到座位,低头看了眼穆听梨。她眼睛迷蒙,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
没想到她的酒量竟然这么差。
段靳屿轻声问:“还能走么?”
穆听梨迷迷糊糊地点了下头,她站起来的瞬间,像是失了重力,整个人往后仰。
世界天旋地转,桌子晃荡,酒水洒了满桌。
时间仿佛被定格。
段靳屿双手扶住她的腰。
穆听梨的脑袋不受控地撞进他的胸膛。
天花板的灯光轻微地摇晃,影影绰绰笼罩在两人身上。段靳屿瞳眸微缩,鼻间满是少女的气息。
穆听梨觉得呼吸不畅,很快抬眼,恰好对上一双漆黑的眸子。
段靳屿不说话,只是薄唇微抿,灼灼地望着她。
穆听梨感到一丝不自在,视线渐渐下移。
她定定望着他眼下的那颗泪痣,像是株妖冶迤逦的彼岸花,美丽中透着诱惑,让人情不自禁想要靠近。
鬼使神差般,穆听梨扬起脖颈。
粉色的唇瓣对着那颗泪痣。
少女的脸庞越来越近。
好似有什么东西在燃烧,悄然将空气煮沸,四周变得极其滚烫。
段靳屿呼吸急促,喉结剧烈滑动。
就在穆听梨即将戳破宛如纸张般轻薄的距离时,他深邃眼眸盯着她,语气很沉,透着极致的蛊惑,说:“姐姐,亲了我就要负责呢。”
穆听梨很轻地眨了下眼。
混沌的思绪好像在思考着他说的话。
代价有点大。
她歪了歪头,醉醺醺地说着:“那还是算了吧。”
她退了开来,段靳屿大口喘息了很长时间,才逼着自己没把脸主动凑过去。
他弯下腰,将穆听梨背了起来,走出了门口。
她这个样子回医院,奶奶肯定要担心。
想了想,段靳屿打算带她去附近的酒店休息一晚。
夜色倾泻下来,远处点着若有似无的亮光。穆听梨趴在少年的背上,像是自言自语喃喃着:“段天璇…你怎么都不好奇……”
段靳屿很有耐心地附和:“好奇什么?”
穆听梨:“钟媛媛口中说的李婶是谁啊?”
段靳屿步伐稳健,漫不经心地说:“你不想说就别说。”
穆听梨轻轻哼了声:“你只有问了我才能说啊。”
段靳屿侧过头,余光瞥见她挂在唇边醉醺的笑容,眼神慵懒迷离,像只憨态可掬的猫咪。
倒是没料到她喝醉竟然这么孩子气。
段靳屿回过头,边走边顺着她的话问:“所以是怎么回事?”
穆听梨这会儿脑子不太清醒,说话断断续续,不过段靳屿还是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时间回溯到今年的六月八号。
也是高考第二天。
穆听梨的考场比起学校,离家近得多。
初夏的天气燥热而绵长,清晨阳光亮得刺眼,起此彼伏的蝉鸣声扰得屋子里的住户无法熟睡。
穆听梨骑着自行车穿过漫长透着光的胡同,这条路她走了十多年,早就滚瓜烂熟。她一路上唇角带笑,想着只要度过今天,就能够摆脱灰暗的过去,开启新的人生。
骑车到胡同中央,穆听梨一眼看到了摔在地上的李婶。
李婶名为李珍秀,是这一带出了名的好人,儿子在外地做生意,和老伴住在这里几十年。她对穆听梨不错,从不嚼她的舌根,有什么好吃的土特产都会给她捎上一份。
穆听梨除了奶奶之外,最喜欢的就是李婶了。
李婶应该是摔断了腿,一直躺在地上痛苦地哀嚎着。
穆听梨下了自行车,赶紧将她扶了起来,随后掏出手机拨打了120。因为还要赶着去考场,她跑去李家叫了李婶的老伴后,才骑车离开。
这事到了这里,穆听梨也没多想。上午考完后,她在附近餐馆吃饭休息时,不禁担心起李婶的伤势来。
毕竟李婶年纪大了,这么摔一下也不知道会不会落下病根。
她还在吃着米饭,父亲和继母忽然冲了进来,大吼:“撞了李婶,你他妈还有心思考试?你知不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祸?”
钟翠琴怨毒地瞪着穆听梨:“李婶的伤很严重!他儿子在外多有钱,多有人脉啊!他刚刚在电话里说了,如果我们不道歉不赔钱,就等着吃官司吧!”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早上骑车不能骑慢点么,大清早赶死去吧你!这事我看你怎么收场?”
“真是扫把星!当初就不应该生下你,把你淹死在河里!”穆博岳还在骂着。
“反正我没钱,你爸也没钱!”
“……”
眼前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像两只苍蝇。穆听梨脑子嗡嗡作响,完全听不懂他们再说什么。
就连最后穆博岳耳光扇过来的时候,她也没有知觉。
穆听梨迟钝地喃喃着:“我…没撞李婶啊。”
她微弱的声音淹没在一片骂声中,穆听梨下午也不知道怎么去的考场,放英语放听力时,她的耳朵似乎出现了耳鸣,听不见声音。
广播里说了什么她完全不知道,等听力结束,她才发现卷子上什么也没写。
这场考试考砸了。
是她的最后一场科目。
……
接下来的几天,穆听梨每天都去派出所和医院。
警察也很为难,她所在的那条老胡同没有安装监控,而且天色尚早,附近也没有目击证人,所以这事很难办。
穆听梨去医院找到李婶。
李珍秀一口咬定就是她撞的,并哭着说:“我不会无缘无故冤枉人啊,听梨,你说说看,平常胡同里是不是我对你最好?你不能这么没有良心啊!”
一旁李婶的老伴也怒不可遏:“我儿子有钱着呢!谁在乎你家那点钱,我们就是想要个公道!”
穆听梨看着李婶,眼底的光一点点消失:“婶婶,我有没有撞您,您自己心里最清楚?您这么做,就不怕遭报应么?”
李婶顿时哭得更厉害,直骂她有娘生没娘养的白眼狼。
老伴和坐飞机赶回来的儿子扬言不会放过她。
这件事在胡同里传得沸沸扬扬,所有人都认为李婶这么好的人,肯定不会说谎。
反观穆听梨,她在那一带的风评本来就不好,大家一致认为这事肯定是她干的。
除了奶奶。
没有一个人相信她。
就算那段时间过得特别痛苦,穆听梨也没有放弃洗清自己。
她想了很多办法,但她终究不过是个一穷二白的高中生,没有亲人朋友,也请不起律师,怎么对抗有权有势的李家。
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席卷她的全身。
出高考成绩的那天,穆听梨坐在电脑面前发了许久的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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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学她考了145分,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英语。
只有55。
明明前段时间还在幻想着未来生活。
就差一点点,她就可以前往梦寐以求的大学。
一切都虚化成了泡影。
穆听梨很难说出此刻的滋味。
但不管怎样,她没有哭,也没有露出脆弱的表情。
当天傍晚,钟媛媛走到穆听梨跟前,笑得格外明媚:“姐,那十万块钱你打算怎么办啊?其实我有个跳舞的同学,家里是开酒吧的,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介绍你过去。就晚上卖卖酒,虽然辛苦点,但是来钱快。”
那一瞬间。
穆听梨的思绪被拉回。
李婶验过伤后,要求她赔偿十万。穆博岳和钟翠琴自然不会帮她,所以钟媛媛给她出了个主意。
穆听梨淡笑:“你喜欢去,自己去就好了。”
“我这不是为你好么。”钟媛媛鼓了鼓嘴,反驳说:“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穆听梨看她:“我有那功夫,不如直接找陈昀礼借十万,你说他会不会借我?”
“……”
最后是奶奶从破旧的存折里拿出所有的钱,这钱她藏了一辈子,准备留给穆听梨读大学用的。
奶奶佝偻着身体,找李婶商量,从十万赔偿款变成了八万。
奶奶求着穆博岳帮穆听梨交下一中的复读费用,但穆博岳说什么也不肯。
那时穆听梨一点都不想念书了,她打算出去打工,并努力思考着怎么把钱要回来。
一向脾气很好的奶奶却大发雷霆,将她狠狠骂了顿:“别忘了你爷爷最后的遗愿!他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你考上大学!”
奶奶哭着找到了爷爷生前的好友,在他的帮助下,穆听梨转学来到了陵宜八中。
之后,李婶的儿子把自家父母接走了,胡同里讨论这事的人随着时间渐渐淡了下来。
*
路旁树叶被风吹起,发出哗啦啦的响声,穆听梨的思绪似乎也恢复了一丝丝清明。
尽管过去有很多很多不好的回忆,但她此刻眼底的星光仍然荡漾着,轻声道:“只要我的精神足够强大,那些流言和事件就杀不死我。他们想让我抬不起头,永远活在淤泥里,可我偏要抬头站在阳光下。”
“我问心无愧,所以我没道歉。我没做错,所以我可以昂首挺胸、堂堂正正地走在任何人的前面。”
“哪怕没有人相信我,也不要紧。”她笑了笑,声音轻而缓。
“穆听梨,我相信你。”段靳屿眸色沉沉,一字一顿道:“你当然没有做错,错的是他们。”
听到他的话,穆听梨嘴角的笑意更浓。
“钟媛媛以为造我的谣,就可以打败我。”她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喋喋不休道:“说真的,她也太小看我了。其实一中的流言也就传了几天,最后就销声匿迹了,你知道为什么嘛?”
“为什么?”
提到这事,穆听梨语气异常兴奋起来:“当时有个男生当我面造谣,他以为我脾气好不会反抗,可那天我什么也没说,直接去了卫生间……”
她又打了个酒嗝。
段靳屿静静等待着下文。
“我去卫生间拿了一张带满血的姨妈巾,那会儿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回到教室,把姨妈巾全部塞到他的嘴里。那男生嘴里全是血,脸色比调色盘还要精彩。”
“后来他居然还敢状告老师!”穆听梨拍了拍自己胸脯,颇为自豪:“我可是一中的年级第一哎,当时最具潜力的保送学子!老师得知这件事,直接记他的大过,还要他在红旗下读他的检讨!因这一壮举,当时好多看不惯我的女生纷纷崇拜我!”
段靳屿绷紧了唇角,一点都觉得这些事好笑。
他的脑中不停回放着她说的每个字。
隐藏在体内的暴戾因子在疯狂跳动,拉扯着他的每根神经。
他不明白背上的这个姑娘为什么经历了这么多,还能够这么坚强乐观,待人温柔真诚。
段靳屿的喉结上下剧烈滚动,嗓音喑哑:“姐姐,从今往后,我会是你手中的枪,不会再由任何人欺负你。”
21. 藏匿
段靳屿在手机上搜了许多酒店,但由于国庆,都已经客满。
最后他只找到了家附近的宾馆。
中途恰好路过一家药房。
段靳屿进去买了盒醒酒药,穆听梨就着矿泉水,吞了两颗。
外头风一吹,她的脑袋瞬间清醒了不少,但还是有些难受,想睡觉。
两人继续往宾馆走。
十分钟后到了宾馆,大堂前台的女人一看是一男一女来开房,还以为是附近的大学生情侣,直接说:“大床房六百。”
平常只要一百多块的房间国庆涨了好几倍。
段靳屿也懒得还价,说:“要两间房。”
“单人房便宜些。”女人说:“四百五一晚。”
穆听梨嗯了声,准备付钱时,穆听梨扯了扯他的衣袖:“好贵,我们换家吧。”
“国庆都这价格。”段靳屿笑着说:“回去我努力帮云澄哥打工,他会发我工资。”
他拿出手机付款,穆听梨脑子一卡壳,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阻止他。慌忙之际,她的嘴巴先于意识,说:“要不我们住一间房吧?”
段靳屿手指一顿,视线瞥过来。
目目对视。
世界仿佛寂静。
“……”
穆听梨的脑子要炸了。
不是。
她刚刚说了什么?
她竟然邀请段靳屿。
住、一、间、房?
在他的注视下,穆听梨的呼吸停住,只能硬着头皮解释:“我只是觉得这样便宜些。”
“哦?这样么?”段靳屿瞧她,语气吊儿郎当:“我还以为你酒后吐……”
“开两间单人房!”穆听梨猛地打断他的话,没让他吐出最后两个字。
她手忙脚乱地从口袋掏出身份证放到桌上。
段靳屿轻笑一声,也从口袋里摸出身份证,对女人说:“麻烦了,两间。”
两人在一直小声聊着天,女人见他们模样生得好看,也赏心悦目,就没出声催促。
她拿起两张身份证,一边输入两人的身份信息,一边嘀咕:“一开始以为你们是情侣,后来以为是兄妹,现在才确定你们是姐弟。”
穆听梨嘴唇动了动,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反驳。
下一秒,便听见段靳屿说:“我们不是姐弟。”
“哎?”女人将房卡和身份证一同递过来,顺便说:“你不是才十六么?”
段靳屿没应。
女人没再问,只说:“房间在四楼,电梯上去右转。”
“行。谢谢。”
段靳屿朝着电梯口走,穆听梨顿了顿,说:“我们走安全通道吧。”
段靳屿:“乘电梯吧。”
“没关系。”穆听梨说:“四楼而已,我们爬上去。”
夜晚的安全通道寂静到可怕,一路上,只有两人清晰的脚步声。
穆听梨犹豫了下,才问:“你才十六啊?”
她记得他之前说十七的。
段靳屿淡淡嗯了声。
“……”
原来他才十六。
真的好小啊。
他。
“穆听梨。”段靳屿像是闲聊般,说:“再过两个多月,我就十七了。”
“嗯。”
“然后再过段时间,我就成年了。”
“嗯。”
“我不是小孩,也就比你小两岁。”
“嗯。”
他这么说着。
穆听梨也只能这么应着。
“我也就上学早了些。”段靳屿扯了下唇:“能不能别把我当小孩?”
酒店走廊尤为安静,一直到房间门口,穆听梨没有回答。
她拿出口袋里的房卡,滴一声,门开了。
穆听梨回头,看了段靳屿一眼:“晚安,早点休息。”
说完,她收了视线,走了进去。
段靳屿站在外面,眼睫上下扇动了好几下,良久,才走进隔壁房间。
今晚发生了太多事,穆听梨躺到床上。她明明想要睡觉,可思绪乱七八糟的,再加上换了个环境,这会儿她怎么也睡不着,头疼的难受。
她戴上耳机听歌,后来迷迷糊糊地眯了两三个小时。
第二天段靳屿一早起床,在街边买了早点回来,按响穆听梨的房门。
穆听梨从猫眼看到段靳屿,开了门。
段靳屿看着她眼下的青色:“昨晚没睡好?”
“嗯,我认床有些严重。”穆听梨说:“昨晚又喝了酒,一直有点头疼。”
段靳屿:“要不要再休息会儿?”
“不了。”穆听梨摇摇头:“等我一下,我去洗漱。”
穆听梨进了卫生间,段靳屿也没回自己房间,就靠着墙等她。
他右手转着矿泉水,忽地说:“姐姐,以后你别碰酒了。”
这宾馆的隔音不太好,穆听梨清晰听见了他的话。
想到昨晚那么惊悚的发言,不用段靳屿提醒,她以后也绝对不会碰酒。
对了。
她只有宾馆后的记忆,剩余的她没一点印象。
穆听梨唇边还残存着泡沫,随意问了句:“昨晚我还说了什么?”
她吐了口泡沫,又补充了句:“或者做了什么?”
段靳屿气定神闲地打开矿泉水,说:“我想想看。”
听他这么说,穆听梨立刻放心下来。
她知道有些人喝醉会耍酒疯,但穆听梨觉得以自己的性格,大概率不会给别人添麻烦。
外头半天没说话,她愈发肯定内心的想法,于是低头继续刷着牙。
段靳屿轻笑了声,嗓音云淡风轻:“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说了些从前的事。”
穆听梨身体略僵,陡然升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她压住声音里的紧张感,不动声色问:“我说了什么?”
“你说,以前把张姨妈巾塞进一个男生的嘴里。”段靳屿笑:“还一副非常骄傲的样子。”
“……”
穆听梨看着镜中的自己。
也没什么。
她就是想死一死。
“还有呢?”她故作淡定问。
段靳屿慢条斯理地说:“还有很多,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了。”
“……”
犹豫须臾,穆听梨心一横,主动问:“那我应该没提到……”
话到这里,她说不下去了。
段靳屿一顿:“嗯?提到什么?”
“就……”穆听梨换了个比较委婉的说法:“有没有提到我喜欢什么,或者讨厌什么。当然,人也包括在内。”
段靳屿站直身体,噢了声,颇为遗憾说:“这倒没。”
穆听梨紧紧扶着洗手台,闭了闭眼。
还好。
还好她没把心里话说出来。
没等她彻底放松下来,又听见段靳屿说:“不过呢。”
“……”
穆听梨有点儿崩溃。
昨晚她到底做了什么。
怎么还有!
过了半晌,段靳屿淡淡说:“算了,以后告诉你。”
这下穆听梨终于松了口气。
觉得他这么说,肯定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
穆听梨和段靳屿退了房,没直接回医院,而是先打车回了湘宁的家。
天气转冷,她不想麻烦奶奶,打算自己把衣服整理好寄过去。
胡同一眼望过去,很长很窄,里面都是三四层的小矮楼,充满了一股市井气息。
胡同外有很多小店,穆听梨随便指了一家,对段靳屿说:“你坐在里面等我好了。”
段靳屿像是没听见她话,坚持跟着她。
穆听梨心下好笑:“胡同里的全是熟人,让他们看到我和个男生在一起,免不了又要流言四起。所以你听话,乖乖在这里等我。”
段靳屿抬着下巴,语气略微不爽:“喂,能不能别用哄小孩的语气和我说话。”
穆听梨被哽了下,接着严肃道:“你就在这儿等我,不许跟过来!”
她转身走进了胡同里。
段靳屿站在原地,直到她走远,他也没进店。
等了会儿,几个妇女从胡同里出来,边走边聊天。
“我刚刚看到穆家那个大女儿了,她竟然还有脸回来哦。以前在一中就不学好,谈了好多男朋友,一点也不知羞,和她亲妈一样。成绩再好又怎么样,送给我当女儿我都不要。”
另一道尖锐刻薄的嗓音响起:“不仅如此,她对媛媛也不好。嫉妒自己妹妹学芭蕾,就把她推下楼,害得媛媛差点不能跳舞了,你说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么。”
“就是说啊,你看她小时候跳那个拉丁……反正我死也不会让女儿学那种低俗恶心的舞。”
“对了,就李婶那件事,肯定是穆听梨干的,结果她死都不承认。要是我是李婶,早就把她告死了,还能让她好过么!”
“李婶还不是看在翠琴的面子上嘛,你说街里街坊的,最后搞到法庭上面去,那不难看么。”
“李婶也是人好,受了那么重的伤,就让穆家那老太婆赔了八万。”
……
穆听梨充耳不闻地拐进穆家后门,拿钥匙开了锁。
此时就钟媛媛一个人在家,她穿着纯白的芭蕾舞裙,昂着脖颈正在练舞。
穆听梨忽略她投来的视线,径直走进自己房间。
和钟媛媛的公主房不一样,她的房间就是个杂物间,空间挤得连走路都困难。
她的衣服全部放在了床底,也不多,就几件。
穆听梨把衣服全部扯出来后,找来纸箱放进去。
临走之前,钟媛媛露出最温和的笑,语气却是那般恶劣:“姐,想不到你有收拾垃圾的爱好。”
穆听梨没理会她,关上门,平静地朝着胡同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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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她还没走到胡同口处,远远瞧见几个妇女对着一位少年又抓又挠,他脸上的几道血痕触目惊心,上衣都被这群女人扯烂了。
穆听梨手中的箱子蓦地砸向地面,抬脚冲了过去。
几个妇女口中还骂骂咧咧道:“我就骂她是个婊.子!穆听梨他妈就是婊.子生的!”
“哪里来的小杂种啊!年纪不大,倒是学着为她出气!”
穆听梨迅速冲到人群里,用力掰开几个女人的手,整个身躯挡在段靳屿的跟前。
她冷冷道:“不许再动手!我已经报警了!”
一女人毫不畏惧:“报警我们怕你啊?我还正想找警察同志理论呢,我们走的好好的,这臭小子莫名其妙冲上来!”
“怎么?穆听梨,这么小就学你妈是吧?年纪轻轻的到处勾搭男人,现在还找来帮手了。”另一女人带着挥之不去的恶毒:“他一看就未成年,和他上.床小心你牢底坐穿!”
段靳屿的脸刹时更冷,戾气涌得更盛。
穆听梨死死扼住他的手腕,眼睛却盯刚刚说话的女人,轻笑了声:“张姨,有空关心我,不如多关心关心你自己。胡同里谁不知道你的丈夫在外有了别人,儿子都快生下来了吧。”
像是被戳中了痛点,张姨顿时没有形象地瘫在地上崩溃大哭,指着她骂:“还不是那女人和你妈一样,都是狐狸精!仗着一张脸,天天就会勾引男人!你们没男人是不是会死啊?”
其他妇女的目光从穆听梨转移到张姨身上,她们不停安慰着,但也有一两个像是幸灾乐祸。
穆听梨顺势握住段靳屿的手腕,扶着他在公交站台前坐下。
段靳屿看着她。
穆听梨一向会克制情绪,此时肩膀却不受控地抽搐。
段靳屿摸不准她现在的态度,忐忑喊了声:“姐姐。”
“我不是让你在店里等我么,怎么一会儿功夫,你就弄成这个样子!”
穆听梨这次真跟他发起了脾气。
段靳屿急了,忙解释道:“她们骂你……”
剩下的话还没说完,穆听梨的眼眶突然红了,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
段靳屿愣了,柔软无声的泪水不经意砸到他的手背,滚烫。
像是烧灼了他的心。
他薄唇微动:“……对不起。”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但当看到她的眼泪,他下意识道歉了。
穆听梨的眼泪掉得越来越凶。
段靳屿凑近了些,抬手,认认真真地擦着她的眼泪,可穆听梨眼泪越掉越凶,他怎么也擦不干净。
“我之前和你说过好多好多次,不喜欢你打架。”穆听梨泪珠不停地往下掉,带着少许失控,认真说:“嘴巴长在她们身上,她们要去说就说好了,我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
“我的问题我可以自己解决,不需要你帮忙,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受伤了…打架打不过别人,还偏偏喜欢逞强。”越说她鼻音越明显。
从小到大,这些流言蜚语她早就听多了。
她真的不在意,也无所谓。
那些事伤害不了她。
那些人也伤害不了她。
她只在意她的出现会不会给段靳屿带来伤害和困扰。
段靳屿沉默下来。
他不是打不过别人,只是今天对面一群妇女,他压根没想动手。原先就是想让那群女人道歉,谁知话还没怎么说,那群女人就开始凶残地又扯脸又扯衣服。
不过看到穆听梨红通通的眼时,他不打算再解释什么。
段靳屿嗓音很低,若有似无地哄了句:“嗯,我以后不会再打架,你别哭了。”
听到他的承诺,穆听梨用手背蹭了下眼角,勉强止住了泪水。
他脸上的抓痕有些严重,穆听梨带他去了最近的一家诊所,上药的时候,她忙对医生说:“麻烦您轻一点。”
医生无奈说:“小伙子还是年轻气盛啊,打架打成这个样子。”
穆听梨用力抿了下唇。
那些女人她又不是没见识过打架,说白了都是一群泼妇,下手没轻没重的。
她后悔了。
早知道不让他跟来湘宁了。
出了诊所,段靳屿说:“你的纸箱还落在那了。”
穆听梨:“我不要了。”
段靳屿一愣:“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穆听梨朝他笑了笑:“还有,谢谢你。”
两人乘车回到了医院,奶奶看到他脸上的伤,吓一跳,连忙问怎么了。
段靳屿随便找了个理由:“走路不小心摔了。”
老人家不会想那么多,哎哟一声:“多大的人了,走路怎么这么不小心。这么俊的脸摔成这个样子,都要毁容了,以后可要小心些了。”
“好。”
穆听梨也严肃说:“以后不许再受伤了。”
段靳屿盯着她的眼:“我答应你。”
22. 藏匿
国庆已经过了大半,在奶奶的一再催促下,穆听梨买了上午十点的汽车票离开。
还有会儿才出发,穆听梨趴在奶奶身上,轻轻抱住她。
“奶奶,您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我下次再回来看您。”
“别担心,这里的医生护士会照顾我。”奶奶揉揉她的脑袋,说:“回去以后好好读书,别操心其他。”
“好。”
跟奶奶道完别,穆听梨和段靳屿出了医院。两人刚准备拦辆车去汽车站,面前突然驶来了一辆加长版的黑色豪车。
穆听梨疑惑地望过去。
就算她对车牌一无所知,也知道这个车型是天价级别。
随后副驾驶的车门被打开,一位身穿西装的中年男人走了下来。
岁月在男人脸上印刻下的印记,不显沧桑,更衬托他成熟男人的气质和魅力。
穆听梨对他有印象——
是那天在雨中和段靳屿发生冲突的人。
她下意识望向身侧的少年。
段靳屿脸色倏然沉了下来,冷声问:“你来做什么?”
男人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既然回来湘宁了,怎么不回家住?家里房间多,你也要为身边的朋友考虑。”
段靳屿讽刺地勾了下唇:“回家看你和新谈的女模打情骂俏,还是说欣赏你和你的诸多旧情人藕断丝连?不管哪一种,我对十八禁的画面都没兴趣。”
段终易火气骤然冒上来:“段靳屿,你妈平时就是这么教你的么?”
段靳屿猛地攥住男人的衣领,额头青筋暴起,眼神带着实质性的恨意:“段终易,最没资格提我妈的就是你!”
说完,他一把拽起穆听梨的手腕,转身就走。
穆听梨仰头,轻声问:“那是你的父亲?”
段靳屿扯了扯唇:“生理上的。”
“嗯。”穆听梨当然看得出他和父亲的关系紧张,也就没再多问。
两人打车到了汽车站,上了车后,段靳屿的脸色一直不大好。
忽然,有人戳了戳他的肩膀,段靳屿侧头,穆听梨朝他笑了下:“给你变个魔术。”
段靳屿顺着她的视线往下看。
她的手掌摊开,上面什么也没有,接着她的手掌合成拳头,再打开,手心上突然多出了颗牛奶糖。
“给。”
段靳屿眼眸微动,嘴角漾起浅浅弧度,嫌弃地轻哼道:“都说了我不是小孩,不爱吃糖。”
话是这么说的,可他还是伸手接过,剥开糖纸,慢慢塞进了嘴里。
穆听梨笑着问:“味道怎么样?”
段靳屿啧了声:“好甜。”
口袋里传来手机的震动声,穆听梨点开一看。
是陈昀礼发来的微信。
穆听梨还没看清内容,侧边的光倏然暗淡了下来。她抬起眸,段靳屿已经靠了过来,他低着眼,视线盯着她的手机看。
周围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两人距离很近,穆听梨甚至能一根根数清他的睫毛。
少年情绪大约不佳,侧脸轮廓清晰而锋利,狭长的眼尾扬起,带着显而易见的不爽。
如若不是穆听梨擅长遮掩情绪。
与他对视的瞬间。
她险些失态。
不到几秒,段靳屿抬头,毫不避讳地直视她的眼睛:“喂,你想去北都不会是为了他吧?”
穆听梨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低头去看屏幕。
陈昀礼:【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的约定么?】
陈昀礼:【里里,我在北都等你。】
穆听梨神色一愣。
小时候她和陈昀礼每天走同一条胡同,去同一所学校。
他们经常畅想未来考去哪儿,后来他们约好一起去北都。
穆听梨想了想,回复:【我们已经长大,不用谁等谁了。】
她将手机收起来,认真说:“我想去北都只是因为我喜欢这个城市,不是因为别人。”
段靳屿挑眉,忽地说:“姐姐,还有糖么?”
穆听梨摸了摸口袋,发现还有颗奶味糖,递给他。
她笑话他:“刚刚不还说不喜欢吃糖么?”
段靳屿将糖果塞进嘴里,此刻他的心情不错,没理会她的调侃。
路上又是堵车,下午两点汽车才到达陵宜。随后两人又打了辆车,段靳屿将她送到小区门口。
“明天见。”
“好。”
穆听梨转身,跑进了小区里。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脚步一顿,回头。
段靳屿依旧站在原地,双手懒懒地揣在口袋,上挑的眼尾噙满了肆意与张扬。
他挑眉:“怎么还不上去?”
穆听梨站定:“我家就在里面,你先走吧。”
段靳屿笑了下:“你先上去。”
两人隔着几米僵持不下,最后还是穆听梨先迈的步伐。
他定定地望着她的背影,直到那道身影彻底不见,他才离开。
穆听梨回到家,翻出老师布置的作业,这些卷子对她而言虽不难,但确实很多。
写完天色已经很迟了,她洗了个澡晾好衣服。
穆听梨躺下正准备休息,天气预报说今夜有雨,她又穿着拖鞋,赶紧跑到阳台,把晾在外面的衣服全部收回来。
收到一半,外头飘起了细细的小雨。雨水打湿了她的手臂,她甩了甩胳膊,将零碎的雨珠甩了下去,四周安静得只能听见滴答滴答的雨声。
这时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穆听梨着急收剩下来的衣服,没来得及接。
铃声如催命般响个不停。
过了好几分钟,她终于收完衣服,拿起手机。
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
犹疑中,她按了接听,并往卧室走。
那头传来男人温和的声线:“你好,我是段靳屿的父亲。”
穆听梨一愣,拘谨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叔叔,您好。”
“是这样的。”段终易也不花时间客套:“我知道你和段靳屿关系不错,所以想和你做笔交易。”
穆听梨心一沉,直觉告诉她接下来的内容她不想听。
她捏紧手机,委婉道:“……叔叔,我只是个学生,和您应该做不了什么交易。”
段终易笑了笑,语气并不着急:“你先别着急拒绝,可以听听具体的交易内容,然后再做决定。”
穆听梨缄默不语。
她想直接挂断手机,但又考虑到对方是长辈。
“帮我劝说天璇去看心理医生。”段终易商量着说:“到时我会给你二十万,并且供你读完四年大学。”
穆听梨怔住。
马上联想到了他的幽闭恐惧症。
“不用。”她吸了口气,缓缓说:“您放心,就算没有这些钱,我也会劝他的。”
段终易面色不变,也不恼,而是换了话题:“你见浅尚浅,可能不太了解段靳屿的身价。而且作为一名父亲,我的儿子才十六岁,你觉得我会同意他早恋么?”
“……”穆听梨的身体僵直,语气艰涩:“叔叔,我和他……没有早恋。”
“这个年纪有悸动很正常,我能理解。”段终易最擅长谈判,更何况此时面对不知比自己弱小多少倍的人,他用闲聊般的语调说:“但是你看,你们还没在一起呢,他就被人戳着脊梁骨骂,还被人揍得浑身是伤。段靳屿就算日后谈恋爱,也得找个背景干净的女孩,你说是不是?”
他对段靳屿的行程了若指掌。
自然也将穆听梨查得一清二楚。
穆听梨的喉咙很干,艰难地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帮我劝靳屿看心理医生,到时我会给你一笔钱。”段终易嗓音温和,不紧不慢道:“明年你一毕业,就和他断了联系。反正你们认识才两个月,谈不上多深厚的感情,现在和你说清楚,也算及时止损。天璇更是,他心性不定,没两天就忘记这段过往了。”
“这笔交易其实很划算,不是吗?”
穆听梨垂下眼,想起前两天段靳屿在医院走廊上说的话——
“以后我们还会见面么?”
“当然,不论你考到哪里,哪怕隔着山海,我都会去找你。”
她掌心收紧,像是下定了决心,鼓起勇气开口:“对不起,叔叔,我答应过天璇,以后我考上大学后,我们还能见面。”
“那你的奶奶呢?”段终易循循善诱:“难道你不想她有更好的生活和治疗么,我现在就可以帮你办到,甚至可以找人帮你找到李家人,把那八万块钱要回来。”
“别忘了,那钱可是你奶奶一生的血汗钱。”
“……”
最后穆听梨也不知道怎么挂断的电话。
她一动不动站在漆黑的房间里,始终没开灯。她额头上的雨珠一直没擦,此刻仿佛凝成了一柄柄利剑,尖锐锋利,直直地戳进皮肤里,冰凉刺骨。
不知过了多久,手中的手机再度响起。
穆听梨仿佛听不见声音,任由手机响着,片刻后,她才低头摁开屏幕,是段靳屿发来的语音条。
“给谁打电话呢,打了你半天都显示通话中。”
“云澄哥说了,明天让你好好休息,不用来店里。”
“穆听梨,以后不管出了什么事,记得和我说。”
在黑暗至极的环境里,穆听梨曲腿坐在地上,她在对话框来来回回敲了许多字,却也不知道要回什么。
也许是太久没有得到回复。
段靳屿直接打来了电话。
穆听梨盯着看了许久,才接了起来。
段靳屿沉默了两秒,才说:“怎么到现在都不回消息?”
穆听梨轻眨了下眼:“刚刚有点事,没看微信。”
两头陷入沉默,不过谁也没挂断电话。
她忽地出声:“段靳屿。”
“嗯?”
穆听梨抱着膝盖,眼神有些空洞:“如果未来我们见不到面……”
段靳屿猛地打断她的话:“不会的。”
穆听梨抿唇:“我是说如果……”
“不会。”
段靳屿停顿了下,桀骜的眉眼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一字一顿说:“穆听梨,你等我一年,一年就好,我会努力考到你所在的城市。然后我们还能像现在这样,每天都能见面。”
穆听梨握着手机,只能敷衍地嗯了声。
两边安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良久,她找了个理由挂了电话。
下一秒,她收到了条微信。
段天璇:【穆听梨,我一向说话算话,未来我们不会见不到面。】
少年的誓言总是这么热忱又炙热。
穆听梨看着屏幕,眼睛发涩得厉害。她翻开日历,距离高考还有245天。
*
一场寒流来临,陵宜市全面降温。
颜渺向来最怕冷了,才十月底的时候,她就用上了暖宝宝。而她的同桌,穿的还很单薄。
关键是,自从国庆结束后,她就没见穆听梨怎么笑过。
哪怕这次月考,她数学满分,稳坐年级第一,她脸上的表情依旧淡淡的。
下课后,颜渺问她:“听梨,你没事吧?”
穆听梨单手撑着脑袋,望向窗外不知道想什么,没听见颜渺的话。
这下颜渺更担心了,凑近她,喊了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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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梨?”
穆听梨慢一拍地应了声:“啊?”
“这阵子看你最近没什么精神,是不是有什么烦恼啊?”
穆听梨扭头看她,轻声问:“渺渺,如果一个人利用别人的感情,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你怎么想啊?”
“啊?”颜渺一听,义愤填膺道:“这不就是狗血电视剧里的女配么,男主之后会遇到小太阳般的女主,慢慢治愈他心里的创伤,然后造就一段爱情。”
穆听梨微愣。
好像是这样的。
她安静了半晌,又问:“如果是你,你会恨利用感情的那个人么?”
“人都是自私的。”颜渺摇摇头:“如果是我,我大概不恨他,只是不再喜欢他。”
……
晚上放学铃打响。
穆听梨一走出学校,就看到靠在公告栏的段靳屿。
她想起颜渺的话,顿时有些难受地低下脑袋,假装没瞧见。
她径直朝着公交站台走,猝不及防地,衣服上的帽子被人一扯,穆听梨被迫停了下来。
她转过脸。
少年散落在刘海下的眼眸与她有一瞬的交汇。
段靳屿扬了扬下巴:“喂,光明正大地无视我?”
穆听梨低下眼:“没。”
段靳屿看她无精打采的,伸手摸了摸她额头:“也没发烧啊。”
他动作来得太快,再加上脖颈被他扼住,穆听梨没办法推开他,任由那只手贴了上来。
他手心的温度异常温暖,她喃喃喊了声他的名字,却又说不出下文。
段靳屿蹙眉:“你最近怎么了,干嘛总是不理人。”
一阵风吹来,穆听梨打了个喷嚏,她揉了下鼻子,扯着谎:“生理期来了,不想说话。”
段靳屿皱眉:“怎么不早说。”
穆听梨奇怪地看他:“这种事告诉你干嘛。”
“……”
穆听梨每日还是照常去俱乐部打工,段靳屿自然跟她一起。
两人安静地走向车站,乘车途中,段靳屿接到了闻濯的电话。
“你说说看,咱们多久没聚了,一群人等着你呢。”闻濯控诉道:“不管怎么样,这周六晚上的聚会你一定要来,否则咱们兄弟没得做。”
“不去。”段靳屿拒绝得很干脆。
“靠!”闻濯想骂人了:“这周六我十七岁生日,人生有多少个十七岁,你能不能有点人性啊……”
他吧啦吧啦说个不停,段靳屿嫌烦,直接挂了。
闻濯不懈地再次打了过来,这次他只说:“让、学、姐、接、电、话!”
段靳屿随即将手机递给穆听梨,用眼神示意她接电话。
穆听梨愣了下。
闻濯在那头扯着嗓子喊:“学姐!”
穆听梨拿起手机,闻濯在电话里声情并茂地邀请她参加生日聚会,她不好意思拒绝,便答应了。
闻濯嘿嘿笑了两声,把学姐搞定,还怕段靳屿不来么。
电话挂断,穆听梨将手机还给他,段靳屿说:“不想去就别去,我帮你回拒。”
穆听梨笑笑:“都答应他了,还是去吧。”
说着,她想起来了:“对了,你什么时候生日?”
段靳屿扬了下眉:“12月21号。”
穆听梨点点头:“知道了。”
段靳屿看了她一眼:“你呢?”
“7月8号。”穆听梨说:“今年的早就过了。”
段靳屿笑了笑:“那我明年给你过生日。”
穆听梨垂了垂眸,没应声。
*
天气转冷,晚上来俱乐部玩的客人变少,穆听梨安安静静做着试卷。
只是她的心口烦躁,一晚上的时间,才做了一面题。
将近十点,她关灯锁门,背着书包出了店门。
深秋的凉风拂在脸上,穆听梨打了个寒颤,拢了拢外套,低着头向前走。
她的视线一顿。
段靳屿拎了个纸袋迎面跑来。
他刚刚说有事,要出去趟。
她还以为他去找闻濯了。
段靳屿穿着黑色卫衣,夜风将他衣袂拍得猎猎作响,站定好后,额头浸出一层薄汗。
他将手上的纸袋给她。
穆听梨接过打开后,竟是杯热腾腾的红枣奶茶。
她低头,忍着情绪:“段靳屿,能不能别对我这么好。”
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段靳屿笑了:“姐姐,就只是杯奶茶而已,用不着这么多愁善感吧。”
穆听梨紧紧握着奶茶,压下嗓音中蔓延开的哽咽,用温柔到不能再温柔的声音,说了句:“天璇,对不起啊。”
以后。
我要失约了。
未来我们再也见不到。
段靳屿散漫扬眉,不懂她的意思。
“对不起什么?”
穆听梨没说话。
“姐姐,不管你做了什么。”段靳屿笑了笑,带着少年特有的清冽嗓音说:“只要你愿意喊我的名字,我就原谅你了。”
穆听梨鼻子一酸,用力眨了下眼,才将眼底的雾气逼了回去。
“怎么了?”段靳屿终于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
“没什么。”穆听梨蜷了蜷手指,不敢看他:“我就是,有点想奶奶了。”
“那以后我再陪你回去。”段靳屿温声说:“反正离得近,高铁很快就能到。”
“嗯。”
“还有其他么?”段靳屿不放心地问。
穆听梨的指甲扣进掌心肉里,闷声道:“没了。”
“真的?”
“嗯。”
23. 藏匿
周六这日,穆听梨晚上跟着段靳屿去了KTV。
往里走时,一路上震耳欲聋的声音从包厢里飘出来,穆听梨下意识揉了下耳朵。
走到闻濯定好的包厢门口,段靳屿回头:“要不我送你回去?”
穆听梨淡笑:“不用的。”
“行。”段靳屿边推门边说:“想回去了和我说。”
“好。”
闻濯这次生日请了很多人,包厢里闹哄哄的。穆听梨一进去,便找了个角落位置安静坐着。
段靳屿准备坐她旁边,闻濯拽住了他的胳膊,将一支话筒递过去。
“唱一首。”他小声撺掇着说:“别怪兄弟没给你机会,赶快唱首情歌给学姐听,玩音乐的男生最吸引女生了。”
段靳屿睨了他一眼。
尽管知道这货向来不靠谱,但他还是点了首歌——
村下孝藏版本的《初恋》。
前面排着一堆歌,闻濯直接帮他手动置顶了。
随后段靳屿坐在高台上,一条长腿随意地舒展着,而后清冽低磁的嗓音穿透麦克风。
穆听梨微微睁大了眼睛,和前面的鬼哭狼嚎不一样。
段靳屿独特的嗓音配上这首旋律,把昭和时代的靡靡之音唱得淋漓尽致,让人沉浸其中,目眩神迷。
高潮来临,他的视线有意无意地瞥向穆听梨。
“好きだよと言えずに初恋は
就好像是连喜欢也说不出口的初恋般
ふりこ细工の心
那细腻犹豫的心
放课後の校庭を走る君がいた
放学后的校园你奔跑的身影
同时闻濯也坐到了穆听梨的身旁,感叹说:“段靳屿其实吹拉弹唱样样都会,只是我很久没见他开嗓了。”
穆听梨点点头,她真没想到,段靳屿除了成绩令人惊叹外,连唱歌也这么厉害。
“其实我一直想和段靳屿组乐队来着,但你知道,他非常不喜欢坐车,甚至都不想离开陵宜市。”闻濯说:“可演出要跑很多地方,所以学姐……”
闻濯停顿了下,这下脸也不要了,双手合十:“你能不能劝劝他啊。”
“啊?”
“求你了。”
穆听梨想到了俱乐部天台上的那些乐器,抿了下唇,轻声:“我尽量。”
一曲结束,包厢所有人都在鼓掌。
他本来长得就很好看,再加上唱歌这么好听,包间里立刻有妹子邀请他:“小哥哥,和我一起唱首歌呗。”
段靳屿没理她,放下话筒,坐到了穆听梨的另一侧。
看他坐下来,穆听梨愣了下:“不唱了么?”
段靳屿侧头问:“你还想听?”
“嗯。”穆听梨诚实说:“真的很好听啊。”
包厢温度有些高,段靳屿将外套脱了下来,领口半敞,露出锁骨和锋利的喉结,在声色犬马的环境下,有着异样的美感。
他笑:“姐姐想听什么?”
包间里的声音太大,穆听梨没听清:“啊?”
段靳屿低头,附在她的耳畔重新问了遍。
两人距离很近,低沉的话语带着气息打在耳膜上,穆听梨耳尖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
“随便。”她尽量保持着声音的镇定。
段靳屿勾唇:“行。”
他重新走到点歌台,随便点了几首歌。
原本邀请他的妹子见他又要唱歌,赶紧拿起另一只话筒。
正好是《纸短情长》,妹子的眼睛亮了亮,连忙跟着唱起来。
她声音很甜,再加上这首是情歌,于是包厢里响起了一阵阵起哄声。
闻濯知道这群人最爱起哄,这会儿也没办法解释,他抓耳挠腮地向穆听梨解释:“学姐,那妹子是个超级麦霸!贼喜欢唱歌,你别介意啊!”
“介意什么?穆听梨有些迷茫:“她唱歌也很好听啊。”
闻濯心里只冒出两个字。
完了。
看学姐丝毫不在意的样子,段靳屿大概率没戏了。
段靳屿唱了两首歌,又和闻濯斗了几句嘴,时间不早了,便喊着穆听梨起身离开。
到了KTV门口,外头寒风一吹,段靳屿才想起自己的外套没拿,穆听梨想和他一起回去。
“在这儿等我。”说完,他折身返回包厢。
穆听梨站在门口,天太冷,也不想看手机,她无聊地望着地砖发呆。
眼前,鞋尖方向突然多出道人影。
不是段靳屿,而是好几个打扮像混混一样的男生。
为首的男生染着一头黄发,脸上有点疤痕,看起来十八九岁,社会气息很浓,没一点学生像。
另外几个吊儿郎当地朝她吹了声口哨。
其中一人凑上前,烟味打在穆听梨的脸上,流里流气说:“小妹妹,晚上陪哥哥们喝杯酒呗。”
穆听梨抿唇不说话,转身要走。
“妹妹,走什么走啊。”几个男生像是来了兴致般,笑着将她堵住:“哥哥们很怜香惜玉的,不会亏待你。”
穆听梨攥着指尖,冷声说:“再不让开我报警了!”
“哎哟,哥你看。”说话的男生回头望向黄毛:“这小妞的脾气还不小哈。“
黄毛叼着烟,不屑说:“收拾收拾就老实了。”
几个人步步紧逼,黑暗逐渐将穆听梨笼罩,她浑身血液倒流,闭上眼,下意识喊出一个名字:“段靳屿!”
像是做梦般,下一秒她便听到了熟悉的嗓音:“樊邵。”
少年眉眼清淡,左手臂间随意地搭了件衣服,另一只手拽住穆听梨的手腕,将她拉至身后。
“趁我动手前,赶紧滚。”段靳屿淡声。
几个混混愣了愣,完全没想到段靳屿会出现在这里。
樊邵最先反应过来,挑眉笑了笑:“这是你的妞?当初就是为了她,把佳琪搞到转学?”
穆听梨对他的语气和眼神感到很不舒服,像是一条毒蛇,攀爬在她的身上。
段靳屿没吭声,淡漠的神情生出一丝狠厉,扫了一圈众人。
几个混混马上就怂了,当初他们可在他手里吃了不少亏。
“行了。”樊邵像是找回面子般,说:“我们走了。”
周围又恢复了安静,段靳屿握住她的手腕,往车站走。
段靳屿轻笑出声。
穆听梨莫名:“你笑什么?”
“姐姐。”段靳屿还在笑:“遇到危险,没喊救命,还知道喊我的名字。”
“……”
两人安静走了一阵,穆听梨冷得搓了下手,喊了声:“天璇。”
段靳屿:“怎么?”
穆听梨轻声:“你喜欢音乐么?”
段靳屿笑意收敛:“以前喜欢。”
穆听梨认真看他:“那现在呢?”
段靳屿:“不喜欢了。”
穆听梨忍不住问:“为什么?”
这次,他却没有回答。
*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周一早上,穆听梨刚到班上就听见颜渺说起一件事。
她性格好,人缘广,对学校发生的事情一向比较了解。
说是高二有个女生早恋,为了男朋友连学也不上了。她父母找到她后,嫌她丢人,将她半条命打没,把她带了回来。
“我觉得也不能怪她。”颜渺说:“那女孩叫吕思男,家里三个小孩,她排老二。”
穆听梨立刻明白了。
颜渺继续说。
吕思男出生于重男轻女的家庭,她的姐姐成绩很好,所以被全家重视。而她,一直承担照顾小弟弟的责任,就算这样,父母还动不动怪她做的不好,处处贬低她。
她男朋友比她大点,对她很好,所以她宁愿不上学,也要和他在一起。
上午最后一堂是语文。
快下课的时候,班主任提到了这事:“别的班我不管,但我们班的必须得说句。你们离高考两百天不到了,把全部心思放在学习上。尤其是女生,都给我清醒点,不要被别人三言两语就拐跑了。爱人先爱己,只有提高自己,以后才能遇到更好的人,知道么?”
有男生不乐意了:“老师,谈恋爱又不是一个人的事!一个巴掌也拍不响啊,怎么只对女生说啊。”
教室立刻躁动起来,班主任用力敲了敲黑板,示意安静。
“你们还是学文的,这比喻恰当么?”班主任没好气说:“男生也一样,先把成绩提上来再说。”
最后一排某个男生开玩笑说:“哦,就和高二的段靳屿一样,从倒一到第一是么?”
提到段靳屿。
大家视线有意无意地扫过穆听梨。
她低着头,还在刷题。
对这个名字似乎无动于衷。
班主任拿这群崽子没办法,说了句下课,一群人如同大赦,立即冲出了教室。
穆听梨松了口气,整张试卷上一个字也没动。
“走吧,我们去食堂吃饭。”颜渺拍了下她肩膀。
“好。”穆听梨起身。
两人路过高二七班,颜渺习惯性地往教室里看了眼:“哎?段靳屿呢?他不是每天中午要和你一块么?”
穆听梨说:“他给我发了消息,说是一会儿再来食堂,让我先给他打份饭。”
“这样也好,最近学校严打早恋,你们俩还是低调些比较好。”颜渺小声嘀咕:“不过你们都是年纪第一,甩第二名一大截,待遇肯定不一样。”
穆听梨顿了顿:“我和他没有谈恋爱。”
“啊?”
“我和他真没谈。”
……
自从学校食堂装修好,换了承包商,来吃饭的学生变得很多。
颜渺打好饭,赶紧去占座位了。穆听梨打完刷饭卡,一愣,机器显示余额不足。
窗口里的阿姨望着她,后面还有很多人在排队,穆听梨连忙说了声“抱歉”。
她正准备打电话给颜渺,下一秒,有个女生默不作声地把自己饭卡放了上去。
穆听梨端着餐盘,朝她说:“谢谢你,能不能加个微信,待会儿我转账给你。”
女生脸上有伤,低着眼,淡声:“不用了。”
穆听梨还想说些什么,这时另一女生跑到那女生跟前,笑着问:“思男,中午你吃什么啊?”
她没什么表情:“随便。”
两人迈步离开,穆听梨手中的餐盘挺重,不好追上去。
找到颜渺后,她说了刚刚那件事。
颜渺说:“吕思男人挺好的,就是过于缺爱,导致有点敏感自卑,不太喜欢和人交流。”
“不过呆在那样的家庭,能活着已经很好了。”颜渺真心不能理解:“为什么父母这么偏心啊,手心手背不都是肉么。”
穆听梨拿着筷子,沉默了几秒,才说:“这个世界上不是每对父母都爱自己的孩子。”
这个话题太沉重了,颜渺聊起了其他事。
忽然,穆听梨听到食堂门口一阵动静,抬头望过去,段靳屿朝她这边走来。
他在她的对面坐下。
颜渺见状,迅速扒拉了两口米饭,对穆听梨眨了下眼:“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啊。”
不待她回应,颜渺一溜烟跑了。
段靳屿拿过打好的一份餐,穆听梨问道:“对了,你也是高二的,听说过吕思男么?”
段靳屿不太确定的语气:“好像是我们班的。”
“啊?”穆听梨夹菜的筷子顿了一刹,笑着说:“刚刚我饭卡没钱了,是她帮我付的,下次我们一起请她吃饭吧?”
段靳屿扬眉,嘴角泛起了一个和平时并无二致的笑:“好啊,都听姐姐的。”
那笑实在勾人。
穆听梨默不作声地垂眼,继续吃饭。
吃完后,她拿了张纸巾正擦嘴角,段靳屿突然放下筷子。
她问:“怎么了?”
他饭还剩不少。
“芹菜。”段靳屿看向她,皱眉,吐出两个字:“难吃。”
穆听梨重新拿起筷子,将芹菜夹到他碗里,一本正经:“不许挑食!”
“哦。”
他面无表情地将芹菜一口一口吃完了。
*
接下来的几天,穆听梨都去高二七班找吕思男,却一直没看到她的身影。
穆听梨再次听到她的名字,是周五的晚上。
她打完工,正准备乘车回家,在站台接到了颜渺的电话。
“不好了!”颜渺焦急说:“我接到吕思男好友的电话,她留了遗言后,就失联了。现在她那个朋友发动一切力量再找她。”
穆听梨脸色一变:“报警了没?”
“第一时间就报警了。”颜渺说:“但到现在还没她的消息。”
穆听梨赶紧说:“那我也帮忙找。”
颜渺又说了一堆,段靳屿就站在她身侧,全程也听到了。
他问:“我们去哪儿找?”
“陵江公园。”穆听梨说:“吕思男平时爱好摄影,这是她经常去的地方。”
段靳屿嗯了声,随即拦了辆出租车,在车上,两人还得知了其他消息。
吕思男的相机昨天被小弟弟弄坏了,她一怒之下动手打了他。家人回来看到儿子再哭,不由分说扇了吕思男好几巴掌。
还说她的相机只是一堆破铜烂铁,用尽语言辱骂她。
昨晚她哭着找到了男朋友,可男朋友觉得和她在一起太累了,提出了分手。
这下吕思男的情绪彻底崩溃了。
出租车司机原本开得很慢,段靳屿说要赶去救人,司机立马将油门踩得冒烟。
陵江公园临江而建,风景优美,台阶高高低低,非常长,是吕思男经常踩点拍照的地方之一。
穆听梨和段靳屿决定一人一边开始寻人。
……
夜色下,一女生扶着栏杆,望着江水发呆,江边风大,将她发丝吹得乱舞。
良久,吕思男缓缓脱掉鞋子,跨过栏杆,翻滚着的江水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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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化身成了某种意志,好似在召唤着她。
她闭上眼的一刹,突然听到有人喊:“思思——”
吕思男回头。
是那天在食堂里遇到的学姐。
原本她不认识穆听梨,后来听好友提起才知道,原来她就是高三的年级第一,和班里的段靳屿传着绯闻。
穆听梨怕刺激到她,不敢轻易靠近:“听说你不喜欢别人叫你思男,所以我叫你思思,希望你不要介意。”
吕思男没说话。
“思思,我知道你没了相机很难过,可你年纪还小,以后还能够拥有很多个相机,去很多地方,看很多风景,拍很多照。当然,未来你也能遇到很好的人。”
吕思男神色灰扑扑的,声音很平:“不会的,我不会遇到那样的人。不可能有人爱我,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一个人爱我。”
穆听梨一顿:“那就更应该自己爱自己了啊。”
“你懂什么?”吕思男哭着大吼:“像你这种什么都有的人,懂什么?因为成绩好,所以在学校里老师特殊对待,你说的倒好听,你们的人生那样精彩,当然可以很好地爱自己。可是我呢,我什么也没有!”
段靳屿一收到穆听梨的消息,就快速朝她发来的定位跑,远远地,他听见少女清淡的嗓音伴随着夜风响起。
“我不能说懂你,但至少,与你感同身受过。小时候我没有自己的房间,就每天睡在沙发上,放学以后还得去父母的烧烤摊帮忙,他们认为理所应当,甚至觉得我笨手笨脚,做得不够好。”
“因此学校里的同学还给我起外号,骂我小脏鬼。初中父母离婚,我有了继妹后,被迫放弃了跳舞,因为我的父亲只想培养她,他从来没爱过我。当然,还有很多很多。”
“那些难听的话和经历每当回想起来,都如巨大的漩涡将我吞噬。后来渐渐,我接受了父母不爱我的事实。人生很长,我不能永远停留在过去的那个阶段,我必须勇敢大胆地向前走,所以很努力,很努力地活成了你现在看到的样子。”
吕思男无言地看着她。
真的有人经历了这么多事,还能这么坚强乐观么?
“思思。”穆听梨轻轻吸了口气,说:“爱与梦想,不要轻言放弃,也不要轻易辜负。这里的爱,不止亲情、爱情、友情,也包括了自己对自己的爱。即使一个人,也可以很好地活下去。别放弃生命,好么?”
“可是我现在看到相机就厌恶,会痛苦。”吕思男捂着胸口,哽咽着说:“我会不停地想到……我弟摔碎相机,家人拼命扇我的那刻。相机里有我和男朋友的许多合照,昨晚我跪着求他不要急离开我,可他最后还是松开了我的手。”
穆听梨的心脏猛地一跳。
下意识看了眼段靳屿。
他站在那儿,眉心紧锁。
穆听梨不由蹙了蹙眉。
段靳屿放弃音乐也是和他的过去有关么?
周边渐渐聚集了很多人,消防员也已经赶到,许多人都在劝她,人群中有个姑娘冲出来,哭着说:“我们不是说好考一个大学么,我当你的助理,我们一起开工作室。还说以后去国外旅游,吃美食,看很多风景,你还有我啊,你从来不是一个人……”
吕思男看到好友泣不成声,终于忍不住跟着掉着眼泪。
“下来吧,思思。求求你了。”
好友慢慢朝她靠近,伸出手。
吕思男的手渐渐抬起。
就在这时,有人喊着:“来了来了!她爸妈来了!”
一对中年夫妇朝她破口大骂:“我和你爸今晚都是夜班,你还和我们闹情绪!你能不能懂点事啊,就不能像你姐姐学习么?”
“为了你!我们操碎了多少心?你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感恩,整天就知道给我们添麻烦!不就一个破相机么,整天寻死觅活的。”
有路人同情父母,说:“现在的小孩子哦,心里承受这么脆弱,父母真是白养了……”
吕思男猛地收回手,对穆听梨和好友温柔地笑了下:“谢谢你们。”
少女回头,纵身而跃,决绝地当着所有人的面跳进了江里。
众人惊呼一声,下一秒,有道黑色身影也跟着跳了下去,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所有人怔在了原地。
穆听梨瞪大双眼,心脏狂跳,整个人像是丢了魂。
几乎是同时,她回过神。
穆听梨想大声呼救,可声带像是被石头堵住了,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她双腿发软,步履蹒跚地走到栏杆处,初冬的江水凛冽发寒,如同一头嗜血的野兽,眨眼间将人吞没。
她看不到他了。
铺天盖地的恐惧席卷而来,漫进她的四肢百骸,浑身血液像是被冻住。
瞬间,穆听梨声音颤着,撕心裂肺喊出那三个字。
“段靳屿——”
救援人员怕她也想不开,迅速将她拖走了。
*
这一晚上,实在太过兵荒马乱。
穆听梨最后是在医院见到了段靳屿。
当时江上早已安排好了营救措施,段靳屿抓住吕思男的那一刻,两人同时被消防员救了起来。
穆听梨快步走到少年跟前,看到他安然无恙,她一路绷着的神经才松了下来。
幸好后面就是椅子,要不然她此刻真的要瘫软在地。
段靳屿安静盯着穆听梨。她的脸色比平时苍白不少,唇瓣没有丝毫血色。比起他来,她好像才是跳江救人的那个。
“姐姐,我没事。”他说。
“嗯。”穆听梨坐在椅子上,仰起脸,想了很久,才问出来:“为什么要做这么危险的事?你知不知道……”
她声音破碎着,说不下去。
一想到他刚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她仍然胆战心惊,害怕到失语。
段靳屿蹲下来,平视她的眼:“如果没把她救下来,你肯定会内疚一辈子,我不想这件事成为你的阴影。”
“姐姐,我把她救下来,你应该感到高兴。”
穆听梨纯黑色的眼睫颤了颤,灯光照在她的侧脸,整个人多了几分病态。
“你好好的,比什么都好。”她声音低不可闻:“以后不要再受伤,不要再做危险的事了,好不好?”
她不要他成为什么英雄。
她只想他平安无事。
段靳屿牵起唇角,一抹笑干干净净的。他轻声:“嗯。”
在穆听梨的严格要求下,段靳屿做了一系列检查,直至确定他身体没任何问题,她才放下心来。
两人离开医院之前,买了些水果,去病房里看望了吕思男。她还醒着,只是脸色惨白,眼底没有一点光,整个人病殃殃的。
穆听梨将水果放到桌上,什么话也没说。
也是。
那些痛苦的过往,怎么会仅凭别人的一两句话就能消除呢。
没多久,穆听梨和段靳屿走出病房,少年突然停下,转身看着吕思男:“好好活下去,我相信,未来总会出现那么一个人,奋不顾身地去爱你。”
24. 藏匿
少年跳江救人的事迹在学校引起了广泛的讨论,周一的时候,大家想一睹英雄风采。
结果段靳屿没来学校。
穆听梨趁午休时,发了条消息给他。
穆听梨:【你今天怎么没来学校?】
三分钟后,段靳屿回复:
【生病了,难受。】
穆听梨一下子紧张起来,问道:【怎么了?】
段靳屿:【发烧。】
穆听梨手指一顿,最近天冷,再加上那天段靳屿在江里泡了会儿,生病也正常。
穆听梨问:【吃药了么?】
段靳屿:【没。】
穆听梨:【怎么不吃药?】
段靳屿:【家里没了。】
穆听梨直觉认为这是他的借口,他单纯不想吃药而已。
穆听梨:【把你地址给我,我外卖给你买盒药送过去。】
段靳屿:【不用麻烦,我睡一觉就好。】
穆听梨连续回了两条:
【……】
【听话。】
这句“听话”,足足硬控了段靳屿五分钟。
他才将地址发了过去。
穆听梨收到地址,随后点开外卖app,买好后,又发消息叮嘱了他好几遍要按时吃药。
段靳屿:【姐姐,你好啰嗦。】
穆听梨被噎了下,但依旧重复说:【记得吃药。】
段靳屿:【知道了。】
上课铃打响,同学们陆陆续续进了教室,穆听梨也将手机熄了屏。
老师响亮的声音回荡在教室,她却怎么也听不进去。
第一堂下课,穆听梨又摸出手机,给段靳屿发去消息。
【吃过药了么?】
他大概是在睡觉。
始终没回复。
穆听梨实在放心不下,起身去了办公室。她借口说身体不舒服,班主任一向信任她,立马批了假,让她回家好好休息。
她出了学校,乘公交车去了段靳屿家。
五站抵达站台。
很近。
穆听梨进了小区,找到他所住的H幢七楼,可她按了半天门铃也没人应答。
顿了顿,穆听梨拿出手机,拨通了段靳屿的电话。
几乎是秒接。
“姐姐。”他嗓音很哑。
“段靳屿。”穆听梨垂下眼睫,缓声:“我在你家门口。”
“嘟”地一声电话挂断,不到两秒,门被打开了。
少年穿着一身宽松干净的家居服,袖子卷了几层,大约是刚睡醒,他脸上还带着几分倦意。
穆听梨问:“是不是把你吵醒了?”
“没。”
段靳屿边说边从鞋柜里拿出双拖鞋,穆听梨扶着墙换好。她弯下腰,将自己的帆布鞋放进了鞋柜里。
拖鞋很大,走路的时候,会发出“哒哒”的响声。
她走进门,家里漆黑一片,被拉上的窗帘隔绝了室外的阳光。
眨眼的功夫,段靳屿又一头扎进了床上。
穆听梨犹豫了下,伸手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还是很高。
“退烧药吃了没?”她温声问。
段靳屿刚想点头,穆听梨余光瞥到床头的感冒药,连袋子都没打开。
段靳屿扯了个蹩脚借口:“太困了。”
穆听梨有点生气,可她又不愿意和个病人计较。她拿起感冒药去厨房冲,试了下水温,搅拌匀,才端给他。
段靳屿接过,一饮而尽后,看着她。
穆听梨沉着脸不说话。
“姐姐,你生气了?”他声音低哑,因生病的缘故,漆黑的眸子还带了些病弱感。
见他这副样子,穆听梨再大的火气顿时也消了。
她轻声细语说:“这两天你吃东西注意些,别吃生冷,被子也盖厚一点,把汗捂出来。感冒药一定要按时吃,怕忘记就定个闹钟。”
段靳屿应声:“好。”
穆听梨把他喝完药的玻璃杯洗好,抽了张纸巾擦手:“那你好好休息,我回去了。”
说完,她往门那边走,段靳屿“腾”地跳下床,一把拽住她的胳膊。
穆听梨被迫转过身,疑惑问:“怎么了?”
段靳屿眼睫垂下:“姐姐,能不能待会儿再走。”
穆听梨想着他生病她得付大半责任,于是点头:“好。”
段靳屿笑着重新躺到床上,拍了拍床沿,示意她坐下。
穆听梨愣了愣,坐到了他身侧。
药效上来,段靳屿很快睡了过去。
房间内安安静静,穆听梨拿出手机,背起了英语单词。
半个小时过去,她眼睛有些酸涩,抬头的瞬间,她看到段靳屿竟然把被子打掉了一半。
这不感冒才怪。
穆听梨起身帮他盖着被子。
就在这时,一股力道忽地覆上她的脑后,随之映入眼帘的是倏然间睁开的双眸。
穆听梨像是坠进他的眼底。她按捺住躁动的心绪,继续帮他盖着被子。
“你继续……”睡。
话音未落,段靳屿豁然直起身,身上的被子随着他的动作滑到了一边。
两人的距离陡然拉近,她怔怔望着少年。
他上衣扣子不小心被揉开了两颗,虚弱流淌的汗水顺着泛红的锁骨滑落,穆听梨鼻息间都是他的气息,还有丝莫名的压迫感。
穆听梨屏住呼吸。
段靳屿好整以暇地观察她的反应,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他戏谑地笑起来,拖腔带调地说:“姐姐,你紧张什么,耳朵这么红。”
“……”
穆听梨头一次知道他原来有这么恶劣的一面。
她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段靳屿扣住她的手腕,用力将她一拉。
两人鼻对鼻,眼对眼,距离瞬间更近。
段靳屿垂眸看着她,兴致好像更高,脸上浮现出一抹坏笑。
“躲什么。”
黑暗的环境下,他的气息落在她的脸颊,穆听梨想往后退,手腕却被他抓得更紧。
“段靳屿。”穆听梨压下嗓音里的颤意,语气变得硬邦邦的:“松手。”
“……”
段靳屿意识到自己玩脱了,松手后,喊她:“穆听梨。”
穆听梨头未抬,拿起手机看单词,不理他。
段靳屿:“姐姐。”
不论他喊了几声,穆听梨还是不吭声。
“里里。”
这两个字被他咬得温柔又旖旎,像是陈酿多年的桃花酒,落在人的耳畔,只剩下迷离与沉醉。
穆听梨心脏仿佛停了一拍。
段靳屿语调微扬:“怎么样都好,理我一下嘛。”
穆听梨抿抿唇:“你还是别说话了。”
段靳屿蹙眉:“为什么?”
因为你喊的实在太犯规了。
穆听梨无声地在心里说。
天色渐暗,她注意到时间,问他:“你晚上吃什么?”
段靳屿:“不吃,没有食欲。”
闻声,穆听梨自顾自地挪步进了厨房煮粥,趁煮粥的间隙又做了些其他菜。
段靳屿听到厨房有动静,起身靠在门板上,懒声说:“没想到你还会做饭。”
穆听梨认真说:“你知道对一个厨师最大的尊重是什么吗?”
“什么?”
“把她做的饭菜全部吃掉。”
“……”段靳屿轻咳一声:“我尽量。”
客厅亮堂堂的,两人面对面坐下。
段靳屿真的没什么胃口,但毕竟是穆听梨做的,他还是很给面子地慢慢吃起来。
穆听梨坐下后,从她的角度看,突然发现电视机旁边的角落有把二胡。
穆听梨难掩好奇:“你会拉二胡?”
段靳屿嗯了声:“会一点。”
说实话。
她很难想象段靳屿拉二胡的样子。
穆听梨盛了一碗汤端到他面前,轻声问:“你又会乐器又会唱歌,为什么要放弃?”
*
天越来越冷,十一月份很快结束,正式迎来了十二月。
今日难得没有风,阳光明媚,穆听梨午休少有的没在教室复习,而是坐在校园里的长凳上晒太阳。
颜渺买了两杯热奶茶过来找她,将其中一杯给她,问道:“你在这干嘛呢?”
穆听梨笑了笑:“休息啊。”
“哪怕没风,天气也很冷,你坐在这里休息,小心冻感冒了。”颜渺劝说:“我们回教室休息吧。”
穆听梨笑了下,难得调侃道:“没关系,我抗冻。”
颜渺见她没有起身的意思,干脆也坐了下来。她将吸管插进奶茶杯里,吸了口,缓声问:“你和段靳屿最近怎么了啊,我看你们这段时间都没联系过。”
穆听梨捧着奶茶,愣了下。
蓦地想起了那天傍晚和他的对话——
她问:“你又会乐器又会唱歌,为什么要放弃呢?”
段靳屿吃着饭,没应。
穆听梨迟疑了两秒,才说:“段靳屿,你放弃音乐,是和你的过去有关吗?”
她是根据吕思男的话,猜测出来的。
段靳屿淡声:“能不能换个话题?”
穆听梨深吸了口气:“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每个人都有过去……”
“啰嗦。”段靳屿抬头盯着她,目光一片死寂:“不要刨根问底,对于不了解的事,你也没资格跟我说这些。”
他声音里的冰凉和生疏让穆听梨瞬间愣在了原地,这种语气和模样,让她感到无比陌生。
穆听梨也没说什么,点点头:“我知道了。”
她起身去厨房,把自己的碗筷洗好,然后背起书包,换好鞋,离开了他家。
后来一周多的时间里,段靳屿没再找过她,也没来学校,教导主任把他电话打烂了,还是无人接听。
渐渐,学校流传开了一条流言。
说段靳屿和穆听梨两人分手了,大家觉得高中生谈恋爱分手是件很正常的事,只是都好奇原因。可段靳屿那脾性,谁也不敢凑上前去问,穆听梨更不用说了,从她嘴里肯定套不出话来。
今天阳光真好,穆听梨闭上眼睛,抬头朝向太阳光。
“听梨。”颜渺怕她难过,这两天始终不敢问,可她今天忍不住了:“你和段靳屿难不成真的分手了啊?”
穆听梨温声说:“我们没有在一起过啊,已经和你说了很多次了。”
颜渺撇嘴,明显不信:“可你们看起来,就是情侣的样子啊。”
穆听梨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说:“唉,总不能让我真的和个十六岁男生谈恋爱吧,那样子我感觉像是在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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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我成年了,还不想当畜生。”
“……”颜渺差点被口中的奶茶呛到:“用词不必这么夸张,再说段靳屿快十七了,再等等就成年了。养成系男友,多酷啊。”
经颜渺这么一提醒,穆听梨才记起,月底就是段靳屿的生日了。
她还没准备礼物。
*
很快到了周六,穆听梨起床吃了个早饭,乘车去了俱乐部。
她推门进去,云澄手臂撑在前台桌上,嘴里咬着烟,问道:“你和天璇吵架了?”
穆听梨摇头:“没有。”
那天的情况,她觉得称不上吵架,他们最后的情绪都很平静,并没有大吵大闹。
“那是怎么了?”云澄疑惑说:“这阵子天璇把自己关在房里,哪儿不去,一句话也不说,就和小时候那会儿一模一样。”
穆听梨稍顿:“我问他为什么放弃梦想。”
“难怪了。”云澄手指捻着烟,叹了口气:“这家伙提到这些就一副六亲不认的模样,音乐在他那儿是完全的禁区,谁跟他提都翻脸。”
穆听梨张了张口,想问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出声。
云澄看她:“你就不好奇么?”
穆听梨上楼去收拾壁球室,脚步一停,声音温和平静:“段靳屿说我没资格说这些,我想还是算了。”
……
晚上下班后,穆听梨去了家饰品店。
她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要送段靳屿什么礼物,太贵的肯定不行,便宜的也显得很没诚意。
穆听梨在店里随便逛着,一眼看到玻璃展柜上摆着的八音盒手工木质diy大提琴,旁边还有些其他手工木质乐器,每个模型都很精致,像是美丽优雅的艺术品。
只是这个一看就很有难度,而她从来没有手工拼过这些。
店员似乎看出穆听梨的犹豫,说:“小妹妹,不用担心的,里面不仅有纸质教程,扫码后还可以观看视频教程,你肯定能完成。顺便说一句,我们家这款大提琴卖得最好啦,目前就剩最后一个了呢。”
穆听梨还没说话,旁边忽地插来一道温柔知性的女声:“请问这款木质手工大提琴还有么?”
店员一愣,看了看穆听梨。
女人似乎也注意到了穆听梨:“你买下来了吗?”
“不用啦。”穆听梨指着旁边的模型:“那我买这个二胡。”
女人笑了笑:“好。”
最后穆听梨还选了个防尘罩,店员将所有的包装好后,她拎着袋子去收银台排队付款。
穆听梨抬头一看,那个买手工大提琴的女人站在了她的前面。
女人个子很高,气质清雅,蓬松柔软的卷发随意散落,即使带着一副黑色大墨镜,也不难想象她肯定拥有一张绝色面容。
穆听梨不经意多看了她两眼。
付完款,穆听梨和女人差不多一起出了饰品店。周末街道人多,一小孩挣脱了父母的束缚,横冲直撞过来,直接撞到了女人身上。
女人步子一个趔趄,脸上的墨镜滑落,那双漂亮明艳的眸子不小心暴露在了空气中。
小孩父母跑过来,对女人说:“小姐,对不起啊,您没事吧?”
女人捡起墨镜赶紧带上,低声说了句:“没事。”
穆听梨望着女人离开的方向,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她有点眼熟。
可这么个美人,如果她真的见过,这辈子肯定都不会忘记。
穆听梨想着也许是记错了,径直朝着公交站台走。她的脚步忽地停下,想起来了,那女人是——
穆听梨掏出手机,在搜索栏输入“温静书”三个字。
名字还没打完,关联词已经自动跳了出来,“温静书隐婚退出娱乐圈”“温静书桃色风波事件”
穆听梨目光在屏幕浏览了片刻,点开了她的资料,上面有几张照片。
她看了会儿,确定刚刚那女人就是曾经的国民女神——温静书。
还未及穆听梨细看其他资料,她要乘的公交车到站了,她揣回手机,飞奔跑了过去,刷了公交卡。
回到家,穆听梨先把剩下的周末作业写完,然后打开袋子,开始拼这把木质二胡。
这个模型非常复杂,她跟着视频教程一步一步慢慢来,后来手机没电了,她又打开了纸质教程。
直至凌晨快三点,穆听梨实在撑不住,倒床直接睡了。
……
另一边。
晚上九点半,云澄关了店门,在附近买了份炒饭,开车回了家。
云澄走到段靳屿门前,拧了拧门把,依旧锁着。
他叩了叩门板:“天璇,赶紧出来吃点东西,要不然真饿坏身体了。”
房间里面没有任何声音冒出来。
段靳屿真任性起来,谁也拿他没办法。
云澄无奈。
沉默下来,他点了根烟,缓缓开了口:
“天璇,不能对女孩那样说话哦。”
“她会难过的。”
“记得和听梨道个歉。”
冷色调的房间里一片昏暗,仍旧没有一点儿声音。如果不是有轻浅的呼吸音传出来,真的让人怀疑这间屋子到底有没有人。
段靳屿整个人埋进了被子里,手机静静躺在他的枕边,屏幕一直亮着。
输入框里的“对不起”停留已久,却始终没发出去。
25. [锁] 该章节由作者自行锁定
今早起床的时候,穆听梨困到不行,但她还是披上外套,去了俱乐部。
周六比往常忙了不少,她招待完客人,回到座位,发现手机屏幕亮着。
显示【段天璇】发来一条消息。
穆听梨心一提,也不知道这种莫名的紧张感从何而来。
她点开微信。
段靳屿:【对不起。】
穆听梨一愣,看着屏幕,脑海中浮现出段靳屿那天的模样。
他的眼睛冰冷,空无一物。
可段靳屿平常表现出的样子呢。
外表看起来肆意张扬,不可一世,实际上内心柔软又脆弱,身上那股破碎感很强。
但同时,他又很有担当、温柔、赤诚。
穆听梨总觉得自己对他很了解,现在却又好像对他一无所知。
到底为什么。
音乐这个话题会成为他的禁忌。
穆听梨想了想,抬手敲字,回道:【没关系。】
之后她没再收到段靳屿的消息。
晚上下班后,穆听梨走到公交站台,手机又是一震,她看了眼来电显示,没有犹豫地接起来。
半晌,段靳屿低声问:“你下班了么?”
穆听梨:“嗯,下班了。”
电话里一阵沉默。
穆听梨垂头盯着鞋尖:“你感冒好了吗?”
段靳屿顿了下,刻意压低了声线,哑着声:“还没,嗓子还是有点痛。”
“这都过去好些天了。”穆听梨问:“药有好好吃么?”
段靳屿说:“按时吃了。”
这时公交车来了,穆听梨边上车边问:“那三餐呢?”
“没。”段靳屿淡声:“这几天没胃口。”
车厢内空气滞闷,穆听梨坐下后开了窗,风吹进来,她的声音有些飘:“好好吃饭,这样才有抵抗力,身体恢复得快些。”
段靳屿点头:“好。”
穆听梨呼出一口气,状不在意问:“明天你去学校么?”
段靳屿静默一瞬,反问:“你还想看到我么?”
穆听梨沉默了几秒,没有承认,只是说:“学习是自己的事情。”
过了会儿,段靳屿没再说话。
穆听梨垂眸:“那挂了。”
段靳屿:“嗯。”
半小时后,穆听梨下了公交,往家走时,鞋尖不小心踢到了颗小石子,咕噜噜地滚到旁边,掉到了井窖里。
熟悉的嗓音伴随着“咚”地一声同时撞进她的耳里。
“穆听梨。”
穆听梨怔住,转过身。
少年只穿了件单薄的卫衣和黑裤,不知道站在那儿多久,整张脸在寒风中被冻得十分苍白。
穆听梨皱起眉,唇线抿得笔直,没忍住说:“怎么就穿这么点出门了。”
段靳屿走到她跟前,颤着眼睫:“姐姐,我饿了。”
穆听梨叹口气,随即拽住他的袖子,带他去了附近的一家粥馆,点了份瘦肉粥。
段靳屿抬头看了她一眼:“你不吃么?”
穆听梨单手撑着脸颊:“我不饿。”
“噢。”
段靳屿收回视线,安静喝粥,吃到一半,他忽地开了口:“放弃音乐没什么特别的原因。”
穆听梨愣了下:“嗯。”
“和我父母有关。”段靳屿神色平静,轻描淡写说:“不想弹了。”
穆听梨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吃完后,段靳屿和穆听梨并肩朝着她家的方向走。
黑沉沉的夜,天边没有一点星子,这条街只有几盏路灯打下来,发出微弱的光芒。
“段靳屿。”穆听梨唤他。
“嗯。”
“不早了,你先回去吧。”穆听梨提醒说:“出门记得多穿点衣服。”
段靳屿侧过头,看了她好一会儿,才问:“你还生气么?”
“什么?”
穆听梨问出口才反应过来他指的什么,坦诚说:“嗯,原本是有点儿。”
段靳屿脚步一停:“那现在呢?”
“不了。”她轻声。
*
穆听梨低着头,正在记着笔记,放在抽屉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下。
放假结束,她都忘记给手机调静音了。
穆听梨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调静音,同时也看到段靳屿发来了条消息。
他问:【姐姐,在干嘛?】
直到下课,她才回复。
穆听梨:【当然是在听课,倒是你,上课只看手机?】
段靳屿秒回:【上次月考依旧700分。】
穆听梨:【……】
过了两秒,段靳屿问:【晚上一起去俱乐部?】
穆听梨:【好。】
晚上下课铃打响,颜渺挽着穆听梨的手臂,两人边出校门边闲聊。
“对了,听梨。”颜渺想起来件事儿:“你还记得肖佳琪么?就曾经追段靳屿的那个。”
“记得。”穆听梨问:“怎么了?”
颜渺说:“今天我和别的班女生聊天,才知道原来她转到隔壁市的一个学校。她到新的地方不仅没改过自新,反倒变本加厉,最近霸凌个女生,害得她得了抑郁症。”
穆听梨皱起眉:“没人管么?”
“应该有的吧。”颜渺也不确定:“具体情况我也不了解。”
走到校门口时,穆听梨的脚步一顿。
段靳屿站在公告栏下,揣着兜懒洋洋的,霓虹般的光影掠过他的发梢,最后落在他精致的五官上。
他抬起头,看到穆听梨,勾着肆意的笑,朝她走了过来。
颜渺手肘碰了碰穆听梨:“你们两个和好了?”
穆听梨弯唇:“本来也没吵架。”
“得了吧。”颜渺了然一笑,挥手:“那我先走了,明天见。”
穆听梨:“好,明天见。”
颜渺猛地退后一步,又凑到她耳畔,小声说:“有空可以和段靳屿去游乐园,吵完架了,两人总该增进增进感情吧。”
穆听梨还没来得及回话,颜渺已经抓紧时间跑了。
段靳屿停在她面前,扬了下眉:“走吧。”
穆听梨轻笑:“好。”
两人乘车到了俱乐部,段靳屿看到门口挂着的“暂停营业”牌子,微微蹙眉:“怎么回事?”
穆听梨也不太清楚:“要不你打个电话问问店长。”
“嗯。”
随后段靳屿拨通了云澄的电话,那头只说让他快点进来。
段靳屿虽疑惑,却还是推开了门,走进去。
看到沙发上坐着的女人,他神色冷峻,脸上没什么表情,转身跑出了店外。
“天璇!”
女人大喊,提步追了上去。
穆听梨怔在了原地,她认识跑出去的那个女人——
是温静书。
她迷茫地看向云澄:“……店长,怎么回事?”
云澄咬着烟,叹了口气:“她是天璇的妈妈。”
穆听梨睁大了眼,来不及消化这个消息,也跟着跑了出去。
街上的人群来来往往,喧哗吵闹,她找了半天,终于在条窄巷里看到了段靳屿。
他满脸戾气,胸膛剧烈起伏,还在继续向前跑。
“段靳屿。”
穆听梨跑得气喘吁吁,好不容易摸到他的衣角,身子却反被他向前的力带了下。
眼看她要摔倒,段靳屿及时停下,稳稳扶住了她手臂。
段靳屿低眼,看着她。
穆听梨温声问:“要吃晚饭么?”
段靳屿薄唇微抿:“不饿。”
“那游乐园呢?”穆听梨邀请他:“想去么?”
她的眼底清晰落着他的倒影,在余晖下荡漾起像湖面般柔柔的涟漪。
段靳屿眉目间的戾气似乎散了些,嗯了声。
*
陵宜的这家游乐园有夜场,最近晚间还有cosplay活动,因此游客非常多。
穆听梨在网上买的门票,便宜些,在门口检完票后,她快步地和段靳屿进了园。
“你想玩什么?”穆听梨问。
“随便。”
说是随便,随即她被段靳屿带到了过山车的排队处。
穆听梨抬头,望着落差极大的轨道高耸入云地矗立在天空下,她一阵头晕目眩,双腿发软。
穆听拉了拉他的袖子:“要不我们换个设施玩?”
段靳屿看着她表情:“怎么?你害怕?”
穆听梨诚实道:“嗯,有点儿。”
“噢。”段靳屿笑了:“那更要玩了。”
穆听梨:“……”
她像是被赶鸭子上架似地跟着队伍坐了上去,也不知道是不是段靳屿故意的,竟然还拉着她坐到了第一排。
安全栏被工作人员扣下的那刻,穆听梨面部一僵,转头看着坐在身边的段靳屿。
“段靳屿,我想下去。”
“姐姐。”段靳屿侧头,勾了一抹坏笑:“通常上了贼船,哪还有下去的道理。”
“……”
没一会儿,项目启动倒数的声音响起,过山车缓缓地向上攀爬,穆听梨能看到最高点离得越来越近。
她的汗毛倒竖,每根神经都绷了起来。那种快要抵达临界点的感觉,实在太过煎熬。
就在这时,一只手伸了过来,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少年的指节修长,掌心温热,像是带了电流,穆听梨头皮一阵酥麻,手心冒出了层层虚汗。
“别怕,我在这儿。”少年低磁的嗓音从喉咙溢出。
下一刻,过山车俯冲下去。
“啊——”
“啊——”
穆听梨一声又一声的尖叫。
她已分不清肾上激素的刺激还是其他情绪,此刻的她只想放声大喊,以掩饰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结束后,穆听梨拖着虚软的脚步走向出口。
也不知道是因为刚刚拼命大叫,还是段靳屿手心传来的温度太过灼人,导致她的脑部现在极度缺氧。
段靳屿挑眉问:“第一次坐过山车?”
穆听梨找到树荫下的长凳坐下后,才道:“这是我第一次来游乐园。”
以前她哪有钱玩这些。
现在自己打工,虽然还不是很宽裕,但相较于从前,已经好很多了。
段靳屿站在她旁边,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她,扬了扬嘴角:“姐姐还挺会啊。”
穆听梨接过,连喝了好口水,茫然问:“什么?”
“自己明明没来过,却能想着带我来。”段靳屿微微俯身,靠近她了些,咬着字说:“有句话说的好,无形撩人,最为致命。”
“……”
穆听梨抿了下唇,很想把这话原封不动地还给段靳屿,但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休息好后,两人沿着游乐园的主干道走,段靳屿随意问着:“这次你想玩什么?”
穆听梨想了想:“旋转木马。”
段靳屿啧了声:“那是小孩才玩的项目。”
穆听梨好脾气地问他:“所以你要玩什么?”
“碰碰车。”
“……”
两人朝碰碰车的方向走,还没走到,两人同时听见路旁传来一阵哭声。
他们走过去一看,有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蹲坐在角落,哭得一抽一抽。
穆听梨蹲下来,揉了揉他小脑袋:“小朋友,你怎么了?”
小男孩只顾着哭,说不出话。
穆听梨软声哄了会儿,小男孩才抽噎着将事情说了遍。
原来是他想买个游乐园里的限定玩具,但价格太贵,男孩妈妈不同意,于是小男孩在地上撒泼打滚,结果妈妈干脆转身走了。
小男孩又抽抽搭搭地哭起来:“呜呜呜,妈妈不要我了……”
段靳屿弯腰将他抱了起来,低声安慰:“放心,妈妈不会不要你的。”
小男孩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真的吗?”
“嗯。”
段靳屿抱着他朝着广播室走,小男孩搂住他的脖子,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又问:“哥哥,妈妈刚刚为什么要扔下我走了啊?”
“那是因为……”段靳屿轻飘飘地回:“你太不听话了。”
小男孩保证说:“我以后会听话的!”
段靳屿看他:“这话应该好好对妈妈说。”
小男孩点头:“我会的!”
头顶的枝叶窸窣作响,道路两旁走过跨次元的卡通明星。穆听梨跟在他们的身后,一瞬不瞬望着少年的背影。
她的眼睛眨了下,渐渐弯成好看的弧度。
她想,长大后的段靳屿,肯定会成为非常靠谱温柔的大人吧。
只是她好像没办法看到了。
突然一个女人迎面冲了过来,大喊:“小奇!你跑哪里去了!妈妈找死你了!”
小男孩看到妈妈,委屈巴巴地撇着嘴,立刻伸手要妈妈抱。
女人紧紧抱住小男男孩,感激说:“谢谢你们帮我照顾儿子,我去那边给你们买两只甜筒,作为感谢。”
“不用啦,阿姨。”穆听梨指了指段靳屿:“他感冒了,不能吃冷的。”
女人只好作罢,再次道了声谢后,抱着小男孩离开了。
穆听梨和段靳屿依旧站在原地,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小男孩的声音飘过来:“妈妈,以后我会听你的话,别丢下我好不好?”
男孩妈妈刮了下他的鼻子:“你是妈妈最爱的人,妈妈怎么会丢下你不管呢,没看到妈妈刚才多着急么。”
段靳屿垂下眼睫,穆听梨看出他情绪不佳,扯了扯他手臂:“走吧,我们去玩碰碰车。”
“嗯。”段靳屿兴致缺缺地应了声。
“等我一下。”穆听梨忽然说。
没会儿,段靳屿只见少女拿了两串棉花糖走过来,她抿唇笑了笑:“虽然不能吃冰淇淋,但是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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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吃棉花糖。”
段靳屿淡淡笑着:“又不是小孩。”
“给。”
段靳屿接过,棉花糖入口即化,很好吃。
穆听梨仰头看着他:“心情有没有好点?”
段靳屿尾音上扬:“还不错。”
穆听梨笑:“那就好。”
两人一直玩到闭园时间,才出了园区。
段靳屿拦了辆出租车,和穆听梨坐在了后座。
今天起得早,穆听梨这会儿有些困了,她靠着车窗快要睡着时,一阵手机铃声将她吵醒。
她一看来电显示,是店长打来的,她接起。
云澄开门见山问:“听梨,天璇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穆听梨看了眼段靳屿,应声:“是的。”
“这小子,发了一晚上消息都没回。”云澄扶了扶额,无奈说:“你让他接下电话。”
穆听梨将手机递给段靳屿,他眉心微蹙,没有接的意思。
她压低了声音说:“有什么事和店长好好说。”
段靳屿犹豫了下,才拿过手机:“怎么?”
……
“不见。”
……
“你让她回去。”
……
他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那头还没说完,段靳屿挂了电话,将手机扔还给穆听梨。
期间,他看向窗外没再说话。
出租车停在穆听梨的小区门口。
远离热闹街市,深夜的街道愈发安静。
下车前,穆听梨特意叮嘱:“到家给我发个消息。”
“好。”段靳屿轻笑:“不过我又不是小孩,用不着担心。”
穆听梨只强调:“记得。”
她推开车门,目送出租车行驶一段距离,才抬脚往家走。
洗漱好已经快十二点了,穆听梨躺到床上,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
她还是不敢相信,温静书竟然是段靳屿的妈妈。
不过好像一切说得通了。
前几年温静书陷入了一场桃色风波绯闻,当时在网上传的沸沸扬扬。
只是,段靳屿不是为维护妈妈还和别人打架么?
怎么如今关系成了这样?
正想着,手机一震。
段靳屿:【我到家了。】
穆听梨放心下来,回道:【嗯,早点休息。】
段靳屿:【好,晚安。】
穆听梨:【晚安。】
她还没放下手机,店长又打来电话。
云澄着急问:“天璇还和你在一起么?”
穆听梨愣了下:“他不是到家了么?”
“他没回家。”云澄说:“这家伙每次看到他妈都这样,几天都不见人也没消息。”
“……”
穆听梨睡意全消,坐直身体,立刻拨通了段靳屿的电话。
那头半天没接,她又重新拨了过去。
三分钟后,段靳屿接了。
“你在哪儿?”穆听梨问。
段靳屿淡声:“酒店。”
穆听梨语气带了点怒意:“云澄哥正在找你,就算不回去,你也得给他回个消息。”
段靳屿嗯了声。
“那挂了。”他又说。
他那边背景音忽然杂乱起来,像是电瓶车和路人说话的声音。
穆听梨朝窗外看了过去,声音带着急促的呼吸声:“段靳屿,你在哪里?”
段靳屿这次没回答,直接挂断电话。
穆听梨心有所感,随便套了双鞋,连鞋带也没系好,就这么冲出了家门。
外头寒风冷得仿佛要往人的骨头缝里钻,她不管不地向前跑,果不其然,在小区里的长凳上看到了段靳屿。
他戴着卫衣上的兜帽,手里握着啤酒,眉眼因酒意而染了几分薄红。
段靳屿抬头,看她只穿了件毛衣跑过来,蹙了蹙眉。
“怎么不穿件衣服下来。”他边说边将自己的衣服脱下给她。
穆听梨唇线紧绷,质问道:“不是说在酒店么?”
段靳屿依旧没回答。
穆听梨音量大了些:“是不是我没发现,你就这样在这里坐一夜。”
“姐姐。”段靳屿嗓音有些哑:“忘带身份证了,没办法住酒店。”
这一声“姐姐”喊得有几分委屈,穆听梨那抹原本逼到耳根的火气顷刻间没了。
看着地上七倒八歪的易拉罐,她咬着唇:“你一高中生喝这么多酒干什么。”
段靳屿反倒笑了:“你不也喝过么。”
穆听梨说得认真:“我成年了,你还没有。”
“快了。”段靳屿语气也很认真:“我快成年了。”
穆听梨伸手夺走他手中的啤酒:“那等你成年那天再喝。”
这天实在太冷,他在外面待下去肯定又得生病。
穆听梨弯腰捡起地上的易拉罐,全部扔进垃圾桶后,扯住他的手腕:“走吧。”
段靳屿一愣:“去哪儿?”
“回家。”
穆听梨住的是老房子,一室一厅,墙体已经很旧了,偶尔还脱落墙皮。但她将其收拾得温馨干净,阳台还摆了两盆绿植。
段靳屿进了屋子,像观光客那样先扫了一圈,问:“我睡哪儿?”
穆听梨原本打算让他睡客厅的沙发上,可那张沙发小不说,客厅也没暖气。
“睡我房间吧。”
说完,她立刻意识这话有歧义,赶紧解释:“我房间有暖气,打个地铺。”
段靳屿怔了下,随即低笑了声:“姐姐,你还真相信我。”
穆听梨进房给他拿新的洗漱用品,没听见:“你说什么?”
段靳屿懒声回:“没什么。”
趁他洗漱的时间,穆听梨在房间铺好了层厚厚的地铺,顺便把木质二胡和防尘罩收到了抽屉里。
目光一下子又扫到了桌上的许愿瓶,她一同扔了进去。
收拾好后,穆听梨正准备睡到地上,段靳屿走进房间,一把拦住她:“当然是我睡地上,你去床上休息。”
穆听梨知道他有洁癖,以为睡不惯她的床,说:“床上我也换了新的被套,你感冒还没好,还是睡床吧。”
段靳屿最后把她赶到了床上,穆听梨折腾到现在,早累了,也不和他争了。
她躺到床上,睡得迷迷糊糊,耳畔传来段靳屿低低的嗓音。
“姐姐。”
“嗯。”她敷衍地应了声。
段靳屿侧躺着身体,细细打量床上穆听梨,他漆黑的眼底清晰倒映着她的睡颜。安静,漂亮,柔和。
“除了我之外,以后不要带其他异性来你房间,好不好?”
他的语气慵懒而散漫,只是那些话经过他的口中似一下子变得郑重无比。
穆听梨其实没太听清,但懒得再询问,于是含糊嗯了声。
得到满意的回答,段靳屿嘴角止不住的笑意:“姐姐,晚安。”
26. [锁] 该章节由作者自行锁定
第二天晚上段靳屿没去俱乐部,穆听梨打工回到家,他正在厨房里准备料理。
看他的样子,一看就是没进过厨房的人。
“我来吧。”穆听梨边说边系上围裙。
“不用,你去休息。”
段靳屿还在刷扇贝,刷着刷着,被穆听梨赶到一边:“等你做好,估计要半夜了。”
“……”
穆听梨做菜信手拈来,很快将蛤蜊炖蛋和蒜蓉扇贝端上了桌。
本来段靳屿没什么胃口,但这下味觉一下子被唤醒,盛了一大碗米饭。
两人吃饭的时候很安静,没聊什么话题。各自收拾着餐具时,穆听梨问了句:“你真的不回去吗?”
她当然不是嫌弃他,只是觉得大冬天的,他总不能一直打地铺睡觉。
“她什么时候离开,我什么时候回去。””段靳屿走进厨房,打开水龙头洗碗,淡声:“不想看到她。”
这个她指的是温静书。
穆听梨叹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
过了几日,又到了周末。
穆听梨一大早来了俱乐部,温静书走上前,往她身后看了看:“天璇今天还是没跟你一起来么?”
这几天温静书几乎每天都会来这里,穆听梨对她也不算陌生,她斟酌着措辞说:“马上要考试了,他在复习功课。”
温静书当然知道这是借口,难免.流露出失落的表情。
她拉着穆听梨的手,恳求道:“听梨,我知道天璇和你的关系不错,能不能帮我和他见个面?”
穆听梨愣了下:“阿姨,抱歉,我可能……”
“快到天璇的生日了,我只是想把礼物给他,然后和他聊聊,我和他之间有些误会。”温静书勉强笑了下:“请你体谅一下作为母亲的心情,好么?”
穆听梨看着她。
她从来没有感受到母爱。在她想象中,大部分母亲应该都像温静书这般漂亮温柔,她关爱段靳屿的神情,也不像作假。
而且,段靳屿也曾那么维护过妈妈,他内心深处其实没那么恨她吧。
穆听梨纠结了很久,最终答应了下来。
她发了消息给段靳屿,约他在之前的那家咖啡厅见面。
他想也没想地同意了。
下午六点,穆听梨和温静书走在路上,细密的雨突然落在了头顶上。
好在咖啡厅并不远,很快就到了。穆听梨推开门,走了进去。
咖啡厅窗边坐了位十六七岁的少年,灯光打在他微微翘起的头发,他坐姿懒散,修长的手指不停滑动着屏幕。
穆听梨的手机一震,她低头扫了眼。
【怎么还没来?】
穆听梨刚想回复,发现段靳屿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他面色平静,眼中亦无任何情绪,声音平淡无比:“穆听梨,为什么要把她带来?”
穆听梨心下不由一颤,试图解释:“你的妈妈想见你。”
温静书动了动唇,话里带了些恳求:“天璇,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我们能不能好好谈谈?”
“和你没什么好谈的。”
段靳屿撂下这句话,起身就往门口那边走,因动作太大,险些将桌上的杯子带倒。
不知为何,穆听梨愣了一下,随即她回过神,大步追了上去。
外头的细雨已经连成了一片白茫茫的雨幕,雨势越来越大,阴沉得仿佛要把大地覆盖上。
段靳屿戴着卫衣兜帽,低头冲进了雨里。
穆听梨从未爆发出如此巨大的力量,一路狂跑,在对面马路上拽住他的衣角。
“段靳屿,我不知道你和你妈妈有什么矛盾,我只是想让你们谈……”
“谈谈?”段靳屿打断了她的话,讽刺地勾了下唇:“你和你的父母有什么好谈的?”
穆听梨怔了下,轻缓着呼吸:“我的爸爸妈妈不爱我,但你不是啊,你的母亲很爱你。”
“爱我?”段靳屿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忽然笑了起来:“你什么都不了解,就敢为她说话?”
“我明明告诉过你,不想见到她!为什么还要这么自以为是?”
他濡湿的刘海耷拉下来,贴在额头上。一双被雨淋湿的眼睛看着她,带着明显的厌恶。
是的。
厌恶。
穆听梨预想过他各种各样的反应,或是勃然大怒,或者像上次那样冷漠。
就是没想到,他会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段靳屿这副模样,都让人不敢多望一眼。
穆听梨咬了下唇,伸出手想碰碰他的脸,但手在半空中就被段靳屿握住了。
她不自觉地扯起唇,喃喃道:“对不起,我只是觉得……”
她的话停在这。
说不下去。
温静书也冒雨追了上来,她不敢靠近,就这么站在远边,喊了声:“天璇!”
段靳屿并未侧头看过去,面上的情绪平淡至极。
“对不起,天璇。”温静书的眼眶红了,声音哽咽:“当年是我不对,不该抛下你,是妈妈对不起你。”
段靳屿视线低睨下来,从头至尾他只盯着穆听梨。
沉默了半晌,他的喉结滚了滚,一字一顿道:“穆听梨,我们的关系,到此为止。别再带这个女人出现在我的面前。”
说完他放开她的手,朝着夜色漫无目的地跑。
他的身影在雨中越来越模糊,穆听梨眨了下眼,赶紧在路边买了把雨伞。
听到身后传来的那阵急促脚步声,段靳屿不为所动,一眼也不看她。
“抱歉,这件事是我逾矩了,是我……太过自以为是。”穆听梨将手中的伞强行塞到段靳屿的手里,而后她低下头,轻声:“就按照你说的,我们的关系,到此为止。”
段靳屿站在原地,冰凉透骨的雨珠顺着他的发丝砸到他的眼睫上,而后缓缓坠落。
他薄唇微微抿了下,却一字也未说出。
穆听梨转过身,再一次冲进了雨幕里。她浑身透湿,凉意深入骨髓。
不知跑了多久,穆听梨的脚步稍顿,认真想着她和段靳屿到底是什么关系。
之前她刻意忽略这个问题。
他们是朋友么?
答案肯定不是。
她放任他的靠近。
也放任自己对他的感情。
但她很清楚,绝不能逾越两人之间相处的那根线。
可就在刚刚。
那根牵扯的线断了。
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了。
忽然,一个念头挤进了穆听梨的脑海里。
这样也好。
反正他们迟早要分开。
明年的段靳屿,就不会难过了。
穆听梨跑到家时,早已成了落汤鸡。她自知没有任性的资本,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换衣服。
收拾好后,她坐到桌前,拿出了作业写着。
写一会儿,她的手机响了。
穆听梨立即放下笔,接起电话。
那头很快响起了奶奶的嗓音,关心道:“里里,最近还好么?”
穆听梨笑了笑:“奶奶,我挺好的。”
“那就好。”奶奶说:“平常别总是给我发短信,会耽误你的学习时间。离高考越来越近了,一定要把学业放在第一位,知道么?”
穆听梨低声说:“我知道的。”
“怎么了?”奶奶察觉不对劲儿:“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发生了什么事?”
穆听梨垂下眼:“没什么。”
奶奶脸色一垮:“你是我孙女,我还不了解你么,什么事都喜欢闷在心里。是因为最近学习压力太大了?”
“不是。”
奶奶猜测着:“那是和好朋友吵架了?”
穆听梨沉默了好一会儿,没说话。
奶奶知道自己猜对了,问道:“为了什么事吵的架?”
“就是……”穆听梨用力抿了下唇:“我做了让他不开心的事,他生气了。”
奶奶说:“那和他道歉了么?”
穆听梨嗯了声,语速渐慢:“我道歉了,但他并不接受。”
奶奶轻叹口气:“朋友之间也是缘分,既然如此,只能说你们缘分浅薄。你也强求不得,别太放在心上了。”
安静片刻。
穆听梨又嗯了声。
奶奶叮嘱了两句,随后挂了电话。
穆听梨将手机放到一旁,继续写着卷子。可不知道怎么的,她笔尖一顿,屋内和外头一样下起了细雨,将面前的纸张淋得透湿。
穆听梨抬头,看到床上摆着的那只娃娃,她将它紧紧抱在怀里。
*
后面几日,穆听梨还是固定的三点一线,学校、俱乐部、家。
段靳屿也按时到学校和俱乐部。
两人偶尔能碰到面,只是彼此像是陌生人。
中午穆听梨吃完饭,和颜渺一起回班。
她在楼梯上撞见了段靳屿,他揣着兜下楼,眉目轻佻,身后跟着一群男生。
其中一男生笑嘻嘻地问:“后天就是你生日了,想好怎么过了没?”
段靳屿说:“随便。”
男生说:“要不就去上次那家ktv呗,濯哥还有他家的会员,能打个折。”
一群人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楼梯间好不热闹。
穆听梨低头往上走。
段靳屿懒洋洋地往下。
两人擦肩而过。
谁也没去看谁。
待她身影消失后,男生犹犹豫豫地提醒道:“刚刚走过去的那位是学姐……”
“嗯。”段靳屿脚步未停,清淡地应了声。
……
回到班级,穆听梨拿出地理练习册写着。
颜渺迟疑了会儿,才问:“听梨,你和段靳屿又吵架了?”
“没吵架啊。”穆听梨继续写着题目,声音淡而温柔:“只是我们再无关系了。”
颜渺惊讶地“啊”了声,之后也没再问。
她能看得出来,这次他们俩好像真的决裂了。
颜渺安慰说:“别太难过啦。”
穆听梨笑笑:“我没难过。”
颜渺瞥着她的侧脸,嘟囔道:“你要是难过肯定不会表现出来。”
穆听梨又翻了一页练习册,什么都没说。
是啊。
就算她再难过也不能影响到学业。
今晚穆听梨回到家,继续拼起了木质二胡。最后花了点时间,她终于完成了。
她小心翼翼地将其放进防尘罩里,随后淡淡想着,恐怕这个礼物送不出去了。
不过,段靳屿也不像缺礼物的人。
*
隔日穆听梨放学后,乘车来到了俱乐部。
晚上客人出奇的多,穆听梨忙得不可开交。
中途她好不容易有时间喘口气,拧开一瓶矿泉水,喝了口。
温静书走到前台:“听梨,下班后有空么,阿姨想请你喝杯咖啡。”
这两天她已经找了穆听梨好多次,但她全都拒绝了。
“抱歉,阿姨,晚上我没时间。”穆听梨还是温声拒绝。
她放下矿泉水瓶,转身要走。
温静书望着她的背影,忽然说:“天璇小时候被继母虐待过。”
穆听梨脚步一停,回头:“……您说什么?”
“他被关在小黑屋里,两个月。”说到这里,温静书眼角泛红,语气变得格外艰难:“期间他向我求救过,可我忽略了他的消息。”
……
温家和段家的祖辈是战友,两家关系一直交好。温静书十六岁那年,父母意外去世后,她被寄养在了段家。
段终易年轻时英俊潇洒,长相结合了柔美与粗犷,光凭长相就吸引了很少人。
其中就包括了温静书。
段老爷子有意撮合两人,温静书和段终易步入婚姻后,很快怀了孕,后来她退出了娱乐圈。
段老爷子得知消息后,马上请了好几个人专门照料她的饮食起居,而这时的段终易对她也是照顾有加。
于是段靳屿在众人的期待和爱的环境下出生了。
段靳屿出生后,温静书过得比以前更为充实,她教他唱歌、乐器、读书写字。
小段靳屿也在她的教导下,既活泼又懂事,是个长辈都会夸的程度。他平时获得的零花钱很大一部分也用来给妈妈买礼物,偶尔爸爸说妈妈的不好,他也会替妈妈出声反驳。
后面几年的生活平淡而又温馨,转折是在段靳屿十岁那年,温静书发现段终易出轨。
应该说,她很早之前就发现了他出轨,但多年的婚姻生活,让她没有马上戳破。
某天晚上,小三打电话过来挑衅,说自己怀孕了。
第二天,温静书拿了一纸离婚协议书递到段终易跟前,极为平静道:“我们离婚,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天璇。反正你有其他女人,也不差这么一个孩子。”
说这句话她并不是意气用事,而是认真考虑后的结果。
她这些年存款不少,养个儿子没有任何问题。
彼时段老爷子已经去世,段终易早已坐稳了盛世集团的掌权人。
他高高在上地凝视着温静书,淡道:“天璇你带不走。”
温静书知道以段终易如今的本事,她在离婚官司上,肯定打不赢这个男人。她没再和他争,也没再提离婚,在家继续带着段靳屿,过好自己的生活。
小孩子其实很敏感,这时候的段靳屿早就发现了父母婚姻状况出现了问题。
晚上吃饭的时候,他低着头,若无其事道:“我想跟你,妈妈。”
温静书顿时红了眼眶。
她打算就这么闭眼过下去,等段靳屿十八岁再说。
温静书是个潇洒自由的女人,爱得起放得下。既然段终易外头有了很多女人,她也不会亏待自己,开始参加各种社交宴会。
在一次商业活动上,她认识了法国男人。两人一见如故,兴趣相投,后来经常相约出去。
一日夜里,温静书和法国男人看完画展回到家,一打开灯,她看到了坐在客厅的段终易。
段终易从身侧拿出一沓照片扔在了温静书的跟前。
温静书随便看了眼,都是她最近和另一男人在一起的近照,但彼此很有分寸,并没有亲密举动。
段终易冷冷说了句:“男人出轨和女人出轨不一样。”
听到这句话,温静书简直想发笑:“有什么不一样?”
段终易没解释,起身要离开。
温静书掌心渐渐收紧,冷声说:“段终易,出轨是世界上最愚蠢的事,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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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确实很喜欢外国男人。
但是她是喜欢他身上的朝气、热烈、浪漫。
压根不是什么男女之情。
正如她所说,出轨是件愚蠢的事。
她自己又怎会做蠢事。
段终易完全不这么想,之后严格把控了温静书的社交和日常,无论做什么都有人监视和看控。
她像只被困在精致牢笼里的雀,彻底没了自由。
温静书知道段终易这么做并不是因为爱和占有欲。
他只是男人的自尊心作祟。
他只是需要一个完美,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影响的段太太。
温静书就这样在压抑沉闷的环境下过了几个月,她的精神状态快要崩之时,她向段终易再次提出了离婚。
段终易像审视犯人般看她,问:“和我离婚是为了你的那个情人?”
温静书听得发笑:“你觉得我现在过的是一个人过的生活么?段终易,我是人,不是提升你价值的工具物!”
段终良并不在意她这段时间的颓败,命令般地说:“婚后财产可以商量,但天璇你带不走。”
温静书一字一顿:“我不要他了。”
原本应该在房间里睡觉的小段靳屿,静静站在楼梯上,听完了全程。
……
温静书离开段家别墅的那天,天上正好飘起了点细雨,她还没走出家门,小段靳屿就冲了出来,死死拽着她的拉杆箱。
“妈妈,能不能带我一起走。”
温静书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天璇乖,妈妈过段时间回来看你。”
可不论她怎么哄,小段靳屿还是死活不撒手,温静书也流着泪,但是她没办法,她必须离开这个家。
她用力掰开他的手,坐上了车。
小段靳屿迎着雨追在车的后头,又哭又喊,哪怕摔了跤,他还是重新爬起来继续追。
温静书下了狠心始终没叫司机停下。
小段靳屿眼睁睁地看着车辆越来越远,他最后停了下来,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
他知道妈妈离开是因为父亲,是他背叛了妈妈。
小段靳屿和段终易的关系越来越恶化,矛盾爆发是温静书离开半个月后,段终易带了个怀孕的女人回家。
段终易让他喊那女人为“妈妈。”
小段靳屿看都不看她:“我只有一个妈妈。”
段终易脸色冷下来:“这么多年供你这么好的条件,不是让你和我对着干。你亲妈已经去了国外,不会再管你,以后她就是你的妈妈。”
小段靳屿狠狠瞪着男人:“我妈是被你逼走的!你是个混蛋!”
段终易顿时上来了脾气:“你再给我说一遍!”
旁边的女人叫何青颖,她连忙拉住男人的胳膊,安抚道:“孩子还小,又刚离开了亲妈,有点脾气是应该的。”
“应该?”段终易怒道:“都叫她那个亲妈惯坏了,以后你好好管管他。”
何青颖温顺道:“好,我会的。”
她拉着小段靳屿回房间,小孩挣脱不了女人的手,回头喊:“我妈才不会不管我!”
小段靳屿是被何青颖甩进的房间,她一改刚刚的温柔神色,一张漂亮的脸变得无比狰狞。
“从今往后,我就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你要是敢给我甩脸子看,没你好果子吃!”
何青颖将房门一甩,并锁了起来。
小段靳屿摸出抽屉里的手机,给温静书打去了电话,可半天都没人接。
他又立刻给她发了短信,可到了隔日温静书才回的消息。
温静书回复:【天璇,妈妈也想你,但妈妈最近很忙。等寒假的时候,妈妈一定来看你。】
小段靳屿盯着被锁住的房门,继续发短信,可那头再也没消息了。
正值暑假,何青颖换了段家别墅的保姆,那些人对小段靳屿都不好。
只要小段靳屿顶了何青颖的嘴或者让她有丁点不满的地方,她立刻将他关进黑屋里。
等段终易晚上回家,何青颖再将小孩放出来,又转换成了一副慈母形象,以温柔的口吻朝段终易抱怨小孩今天又怎么不听话。
段终易常常对小段靳屿又是一顿教育。
小段靳反驳他的话,并朝段终易诉说继母怎么对他。但男人压根不信,只觉得小孩是讨厌继母,故意编造的谎言。
一个月后,何青颖的孩子掉了。
原因是她知道段终易出轨了,那个女孩比她年轻,比她漂亮,前两天段终易说是要出差,还把她特意带上了。
她一时伤心过度,脚下没走稳,孩子没了。
而段终易对此事也没有过多的关心,只让她好好照看家里,他依旧在外面花心成性。
没了孩子的何青颖成了个真正的疯子,她将段靳屿关在小黑屋里,又踢又打,嘴里充满怨毒的语言。
“就是你克死了我的孩子!”
“你为什么不去死!”
“你去死啊!快点给我死!”
……
穆听梨听到这里,紧紧握着咖啡杯,心里止不住的心疼。
“后来呢?”
“后来……”温静书低下头,眼眶渐红:“段家的一个保姆怕真的出了人命,偷偷给天璇喂了点吃的,又给他了部手机,她让天璇自己拿着手机打电话。”
“天璇没有第一时间选择报警,而是打电话给了我。”
“我当时在国外准备开一家珠宝公司,我想只有一定实力,只是公司起步阶段,肯定存在许许多多的困难,我每天压力很大,情绪很不稳定。所以天璇给我打来电话的时候,我第一反应是朝他发脾气……”温静书像是愧疚到了极致,语速极慢:“然后挂了他的电话。”
女人的眼泪终于没忍住掉了下来,穆听梨给她递了张餐巾纸,但温静书没接。
“何青颖很快发现了天璇的手机,打他虐打更狠,好在云澄有天过来看他。”温静书哭着说:“如果知道会这样,我肯定不会离开他。”
穆听梨盯着她微低的头,轻声问:“当时段靳屿的伤势怎么样?”
温静书的尾音发颤,半晌才慢慢出了声:“很严重,一双手差点废了。”
悦耳清脆的风铃声就在此刻传入耳中,穆听梨顺着玻璃,看向了外面。对面的甜品店伫立在寂寂夜色中,灯光氤氲,可顷刻间,光线全部熄灭。
整个空间是那样的黑暗。
穆听梨闭了下眼,几乎发不出声音。
她不敢想,一点也不敢想,那么小的段靳屿在黑暗不见光的环境下,是怎么熬过一分一秒。
他到底挨了多少打骂,才让温静书用这样悲伤的表情说了“很严重”这三个字。
到底怎么样的伤,才能让他的双手差点废掉。
温静书从身侧的椅子上拿出了礼品袋:“后天就是天璇的生日了,麻烦你帮我交给他。”
穆听梨呆呆地说:“可是我和他……”
“去跟他和好吧。”温静书打断他的话:“我明天九天的飞机离开,以后也不会轻易出现在他的面前,未来你们争取考到一个学校。”
穆听梨抿唇,没有回答。
晚上温静书回到酒店,拿出手机,给段靳屿发了条消息。
【天璇,对于重视的女孩子,不要随便发脾气哦。她的话也一定得好好听呢。】
27. [锁] 该章节由作者自行锁定
KTV包厢里人声鼎沸,流光涌动,鼓躁的音乐声震得人的耳膜发疼。
段靳屿坐在沙发角落,骨节分明的手指拎着可乐,好几罐汽水被零零散散放在一旁,有的被捏成歪歪扭扭的形状,有的未被打开。
他没什么话,表情很淡,侧脸在光怪陆离的灯光下显得冷漠又疏离。
毋庸置疑,他这幅样子更加惹眼。
许多女生跃跃欲试,想要上前搭讪。
闻濯见状,立刻给穆听梨发了个定位,让她来这儿。
穆听梨很快回复:【抱歉,我有事。】
闻濯握着手机,无奈地叹了口气,正当他准备熄屏时,身侧有道炽热的视线瞥了过来。
闻濯笑着打起了哈哈:“学姐晚上肯定在忙,没空过来。”
段靳屿将可乐放到茶几上,从旁边拿过玻璃杯,倒了满满一杯酒,接着仰头灌下。
他扯了扯唇:“无所谓。”
“得。”闻濯端起茶几上的啤酒,悠哉悠哉地抿了口:“就嘴硬吧你。”
江雅在一旁盯着段靳屿许久,终于鼓起勇气,拿起话筒,说:“接下来我唱一首《小情歌》,祝他生日快乐。”
底下起哄声一片,女生坐在高台上,嗓音轻柔好听,只是目光没有看向歌词,而是落到段靳屿的身上。
他好整以暇地坐在那儿,抬着下颚,精致的眉眼沾了些酒气,整个人痞里痞气。
唱到后来,原本甜蜜的旋律竟带了些淡淡的忧伤。
结束,江雅下台,越过众人,挨着他坐了下来。
她脸涨得通红:“段靳屿,刚刚那首歌送给你,祝你生日快乐。”
段靳屿根本没听她唱了什么,但也没拂她面子,淡声:“谢谢。”
江雅眼波流转,低头看到段靳屿手里的酒,问:“你平常都喝这个酒啊?”
这一刻,段靳屿突然想起那天穆听梨匆忙跑下来,连件外套都没穿,叮嘱他高中生不要喝酒。
他不轻不重地放下杯子,手指又懒懒地拿起可乐:“我平常不喝酒。”
“这样啊。”江雅挖空心思找着话题,笑着说:“我会调酒,几款酒调的还不错,你要不要尝尝?”
“不。”
他很冷,话也不多。
冷场片刻后,江雅倒了杯和段靳屿相同的酒,喝了口。
口感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果味很浓,不烈,虽是梨子味,喝下去却让人忍不住皱眉,后劲带了些涩感。
不好喝。
她艰难咽下两口,戒酒撞胆,直接问:“你有女朋友么?”
段靳屿捏了捏易拉罐,过了半分钟,才说:“没。”
江雅按捺住心里的激动,软着声套话:“那之前的那位学姐不是么?”
段靳屿没说话,像是失了耐心,起身扯过沙发后的外套,往外头走。
闻濯喊住他:“去干嘛?”
“走了。”
“这就走了?”闻濯啧了声:“今晚可是你的生日会,不多呆会儿啊?”
“嗯。”
段靳屿手刚放在门把上,背后传来一道带有哭腔的嗓音。
“段靳屿。”
段靳屿头也不回,推开门,说:“抱歉。”
他声音里没有丁点温度,拒绝得干脆利落。
江雅咬着唇哭了出来,闻濯给她倒了杯饮料,安慰:“段靳屿对你还算不错了。”
江雅推开杯子,红着眼眶问:“这算不错?”
“确实不错啊。”闻濯实话实说:“他以前都是叫人滚的。”
江雅一怔,回想着段靳屿刚刚离开的样子,决绝又冷情,连丝希望都不肯给。
像他这样的天之骄子,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女生能让他跌落神坛。
*
段靳屿出了KTV,随便在路边找了个台阶坐下。这片很黑,唯有手机的光近乎亮得刺眼。
段靳屿一边看手机,一边从口袋里摸出了根烟。
他刚是从别人的烟盒里,拿了根揣在口袋。不过他忘了拿打火机,于是就这么松松地将烟衔在唇间。
段靳屿点开微信界面,今天他生日,许多人发来了祝福消息。
他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手指不停地往下滑动,最后停在了某个对话框。
他视线一顿,上头什么消息也没有。
段靳屿咬了下烟,紧接着又打开通讯录,手指轻点了半天,拨了个电话过去。
……
穆听梨下班后,走出俱乐部没多远,手机就响了起来。
看到来电显示,她愣了愣神。
是段靳屿打来的。
他怎么会打来?
响了三声,穆听梨才反应迟钝地接起。
那头一直没说话。
她屏着气息,也没出声。
段靳屿的呼吸声夹杂着风声在听筒里断断续续,穆听梨以为他误碰到了手机,正准备挂断,低磁的声线突然传了过来:“喂。”
穆听梨抿唇:“嗯?”
段靳屿不知道要说什么,但他又不想挂,就这样任由继续通话。
过了几分钟,穆听梨走到了车站,被风卷起的枯叶簌簌作响。
她拢了拢衣服,开了口:“请问有事么?”
段靳屿薄唇动了动,话还没说出来,身边走来个女生。
穆听梨听见那头传来一道女声。
她问段靳屿,小哥哥需要点烟么?
穆听梨眉头紧锁,第一反应是阻止,可又想到两个人都没关系了,连朋友都不算,她没立场说这些。
穆听梨呼出一口气,缓声:“那没事的话,我就挂了。”
“……”
下一秒,她结束了通话。
段靳屿抬头,红着眼,看着面前的女孩,冷声吐出一个字:“滚。”
女孩一听,跺脚生起气来:“喂,我好心问你要不要打火机,这么凶干嘛!”
她是看他长得不错,所以才来问的。
没想到这男生脾气这么差!
段靳屿懒得搭理,扯起地上的外套站起来,路遇一个垃圾桶,随手将烟丢了进去。
段靳屿拦了辆出租车,拉下车窗,任由冷风灌进脖颈里。他翻出手机相册,一直盯着两人的合照。
少年的眼尾渐渐泛红,咬了咬牙。
整整半个月,她没有理过他,没跟他说一句话。
就连生日这天,连条消息也没有。
*
穆听梨回到家,写完剩下的作业,快速钻进了被窝。
她闭了闭眼,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穆听梨扯出枕头旁的手机,距离零点还差十分钟。
段靳屿生日还没过。
她点开与他的对话框,输入“生日快乐”,正准备按发送,指尖又是一顿。
不知道会不会打扰他。
也不知道他看到信息会不会觉得烦。
穆听梨慢慢删除了内容,放下手机打算重新睡觉。
这时,手机“嗡嗡”震动了两下,穆听梨低下眼,一看又是段靳屿打来的,她马上撑着手肘坐起来,接起电话。
段靳屿这次开门见山:“今天我生日。”
他声音有些沉,不似从前的轻慢散漫,穆听梨攥了下指尖,想说些祝福的话,结果憋了半天还是只憋出一句:“生日快乐。”
段靳屿没再吭声。
电话那头彻底安静下来。
穆听梨着急找话题聊,余光又一下子瞥到了书桌,说:“对了,你妈妈让我转交的礼物……”
她马上反应过来,他生日这天,肯定不想有人提到他妈妈。穆听梨下意识说了句:“抱歉。”
段靳屿听了半天,轻扯嘴角:“你要说的就是这个?”
穆听梨愣了愣,机械地重复一句:“嗯,抱歉。”
“姐姐。”段靳屿喉结慢慢地滚动了下,气极反笑:“你还真够狠心的。”
穆听梨看着突然被挂断的通话,呆愣地坐在床上。
她不懂段靳屿最后一句话什么意思,但不管怎么样,她不想惹得段靳屿伤心或者生气。
想了一晚上,她觉得以后还是尽量和他保持着距离比较好。
*
临近元旦,学校举行了十二月的摸底考,穆听梨还是年级第一。
看着发下来的试卷,她却没想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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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开心。
颜渺凑过来问:“你怎么啦?”
穆听梨盯着试卷上面的分数,说:“就六百五十分,比第一次摸底低了两分。”
颜渺瞪大双眼,震撼于学霸的发言:“文科六百五十分你还嫌不行啊,清大和都大都随便你挑咯。我比你少一百分,做梦都能笑醒。”
穆听梨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干脆不说话了。
颜渺像是心知肚明:“还是说你因为其他心事啊?”
“没啊。”
穆听梨反驳得很快,拿起笔继续刷题。
颜渺瞧她,莫名感慨了句:“年少时遇到太惊艳的人,也是一种幸运。即使没拥有也不要丧气,咱们见过就好啦。”
穆听梨还在写题:“什么意思?”
颜渺耸了下肩:“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穆听梨顿了顿:“我没想段靳屿。”
“……”
这不妥妥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颜渺怕惹得穆听梨伤心,没再聊这个话题。
晚上放学,穆听梨像往常一样去了俱乐部。
今晚的客人不多,她得了空闲时间,便坐在前台写着试卷。
听到脚步声,她条件反射地抬起头,有个男生带着笑走过来。
他礼貌问:“请问怎么办俱乐部的会员啊?”
穆听梨给他详细介绍了下几种充卡方式,男生听得认真,就在穆听梨以为他要办卡时,听见他问:“小姐姐,你有男朋友么?”
“啊?”她微怔。
“不介意的话,我们认识下呗。”男生挠挠脑袋,掏出手机:“加个微——”
话还没说完,旁边传来一道低沉不悦的嗓音:“穆听梨,云澄哥找你。”
穆听梨反应过来,对男生说:“不好意思,我要去忙了。”
男生失望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不到一秒,颀长利落的身影挡住了他的视线。
少年整张脸沉得像是暴雨前的乌云,眼神极具压迫力,压得男生快喘不过气。
“……请问你是?”男生问。
段靳屿冷声道:“本店禁止索要员工号码。”
男生愣了下:“你们还有这样的店规?”
段靳屿抬着下巴,语气拽又狂妄:“昂,从今天开始,我规定的。”
男生张口想说点什么,段靳屿一个冷眼扫过来。
男生只觉得像被匕首剜了一刀,浑身凉飕飕的,赶紧揣好手机,转身跑了。
……
另一边。
穆听梨在楼上找到云澄,问道:“店长,你找我什么事啊?”
云澄愣了:“没找你啊。”
“啊?”
云澄挑眉:怎么了?”
穆听梨抿了下唇:“没什么。”
她猜也许是段靳屿的恶作剧吧。
穆听梨转身下楼。
段靳屿跟没事人一样,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打着游戏。
她想问他话,可最近两人不论在学校还是俱乐部,几乎无任何交流。
“……”穆听梨停顿两秒,回到座位埋头继续写题。
段靳屿始终没什么心情,在操作上总是失误,因此遭来闻濯打字的频频问候。
段靳屿直接退出游戏,走到前台,指节叩了叩桌面:“喂,穆听梨。”
她抬头:“啊?”
段靳屿眼眸漆黑,直勾勾地看着她:“学校马上举办的元旦晚会,有我的表演。”
穆听梨不知道他突然说这句话的意思。
她思忖了下,鼓励道:“挺好啊,那你这两天好好排练。”
“……”段靳屿忍着脾气:“你过来。”
穆听梨没懂:“去哪里?”
段靳屿扯唇:“来看我的表演。”
说完,他回到沙发上,继续拿起手机把玩着。
穆听梨微微叹了口气,觉得段靳屿这阵子很不好相处。
他倒也不会发脾气。
就是感觉他情绪起起伏伏,满脸写着不爽。
可她明明已经按照他说的做。
两个人再无关系。
也再没提过他的妈妈。
28. 藏匿
八中每年的元旦晚会举办的都很隆重,通常只有高一、高二参加,但是允许高三学生观看。
晚会在即,穆听梨每天在走廊或者操场上都能看见一群学弟学妹在排练节目,他们脸上含笑,肆意张扬着青春。
元旦晚会当天,窗外余晖金光染暗,穆听梨整理好桌面,和颜渺前去礼堂。
只是她还没走出教室门,被一个女生紧紧抓住了手,哭丧着脸说:“听梨,能不能教我下这两题怎么解啊?”
女生是班里的学习委员,这次摸底考没考好,现在一门心思放在学习上。
颜渺揉了揉女生脸:“我们现在要去看晚会哎,要不等她回来再教你?”
女生是个急性子,一听这话,马上更丧气了。
穆听梨对颜渺说:“要不你先去吧,我教她这道题后再过来。”
颜渺点头:“那我先去了。”
“好。”
颜渺到了礼堂,才发现自己低估了这次来看的学生人数,高一高二在老师安排下已经坐好,余下位置被早来的高三学生占了。
剩下的学生很自觉地搬着椅子,坐在了最后面。
颜渺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给穆听梨,跟她说搬张椅子过来。
消息刚发出去,她一抬头,就见段靳屿和闻濯齐齐朝她走来。
“卧槽。”颜渺忍不住感叹。
段靳屿问:“她呢?”
颜渺秒懂:“听梨有点事,马上过来。”
段靳屿没再说什么,转身朝礼堂外走。
颜渺一拍脑壳,匆匆丢下一句:“对了,我也得抢位置去了,拜拜。”
闻濯怀疑她有病:“段靳屿不是给你们准备座位了么,还是前排,抢什么位置?”
颜渺一脸莫名:“哈?”
“他找教导主任说的。”闻濯说:“代价是每天准时来学校上课,成绩每次保证年级前五。”
……
穆听梨搬着椅子下楼,一群学生嬉嬉闹地从她身侧穿过,她迈着脚步,小心翼翼地贴到墙边。
手中的重量突然一松,穆听梨诧异地抬头,看见段靳屿轻松地拎着她的椅子。
“不用拿。”他边说边朝着她的班级走。
穆听梨跟在他的身后:“可是渺渺说……”
话还没说完,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个不停。她连忙打开看,一长串颜渺发来的消息,大致意思都一样,让她别搬椅子了。
穆听梨划到最后条消息:
【段靳屿给你留了位置,顺便我也沾了光,嘿嘿。】
段靳屿放回椅子,和穆听梨一起走去礼堂。
两人保持了一段时间的沉默。
上台阶时,穆听梨忽地出声:“段靳屿。”
段靳屿垂了垂眸,这会儿他站的台阶比她更高,气场显得更足。
明明他比她小两岁。
穆听梨莫名觉得压力大。
她说:“谢谢。”
段靳屿收回视线,淡声:“不客气。”
礼堂内的所有灯光还没关,整个空间亮堂堂的。
穆听梨找到位置坐了下来。
颜渺撕开了包薯片,递了片给她,顺便问:“对了,段靳屿到底表演什么节目啊?”
穆听梨嚼着薯片,猜测:“唱歌吧。”
话音刚落,头顶的灯光霎那间熄灭,礼堂内陷入一片黑暗。按照惯例,首先该是校长或教导主任的长篇大论,可半天也没见人上台。
学生们在底下一直吵吵嚷嚷问怎么回事,突然,幽紫色的灯光洒下,段靳屿携着几位成员撩起红色幕布,步伐懒散地走到舞台最前面。
看到台上出现的少年,礼堂内瞬间爆发出一阵尖叫。
“卧槽!是段靳屿!!”
“他垮的是吉他还是贝斯?”
段靳屿将贝斯往肩上随意一垮,几位成员相互对了个眼神,随后鼓手举起鼓槌,在空中敲打了几下。
“咚”——
伴随着第一声鼓点的响起,演出正式拉开帷幕。
段靳成的指尖轻轻掠过琴弦,弹奏时的风格,与他展现的性格一样,完全随意散漫,漫不经心。
穆听梨坐在台下,目不转睛地望向台上的少年。
他的手指在琴弦之间来回飞,技巧娴熟,高潮逐渐逼近,节奏越来越快,情绪迸发得愈加激烈。
穆听梨根本看不清他如何运指,琴弦上只有残影划过。
高潮爆发点来临的那一刻,迷幻的合成器与诱人的贝斯拨奏,压抑不住的尖叫声此起彼伏,更为热烈。
现场被摇滚乐彻底点燃,学生纷纷将手高举在空中。
当最后一个音符戛然而止时,大家还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我的妈呀!好听!”
“超燃!!!”
“摇滚乐yyds!”
段靳屿指尖往台下随意一指,正好对着穆听梨的方向。
“还有一首。”
台下学生一听,顿时发出了热烈的欢呼,很多人兴奋地挥舞着双手。下一刻,伴奏声响起,淡淡的雾气铺满了整个舞台。
堪比演唱会现场。
光影交错,雾气弥漫,耳边是喧闹的人声,段靳屿的目光越过重重人影,落在了穆听梨的脸上。
高潮来临,段靳屿低磁清冽的嗓音唱着:
“Baby,I’dgiveupanythingtotravelinsideyourmind
亲爱的,我愿不顾一切了解你内心的所有想法。
Baby,Ifallinloveagaieeverysummertime
亲爱的,每个夏日我都会与你重坠爱河。
……”
炫目的灯光不停闪烁,全部集中在段靳屿的身上。
穆听梨仰头看着他。
四目对视。
强烈的视线,锁骨上的薄汗,以及沉醉的歌声,使她胸腔内的心跳不断加速。
表演结束,就在主持人即将上台时,段靳屿忽然从地上拿过一把二胡。
所有人一脸懵逼。
包括台上的乐团成员。
段靳屿拿着二胡坐到椅子上,姿态随意地架起了琴弓,乍一看架势有模有样。
颜渺惊呆了:“段靳屿……要拉二胡?”
穆听梨沉默了两秒,说:“他说过会一点。”
段靳屿端着弓拉了两下,一阵刺耳干涩的声音如锯木头般从扩音器传了出来,响彻全场。
众人纷纷捂住耳朵。
段靳屿似不过瘾,一手按着弦,一手拉着弓,短促难听的音调一个个慢慢蹦出来。
鼓手离扩音器最近,实在忍不了吐槽道:“你他丫的玩什么抽象艺术!难听死了!”
段靳屿拉完,收起二胡,隔着拥挤的人群,语气认真地对穆听梨说:“琴弦会说话。”
穆听梨对音乐并不了解,过了很多年她才知道,当时段靳屿用二胡奏出来一句话——
对不起,穆听梨。
*
元旦一过,高三正式进入了冲刺阶段。
穆听梨比以往更加努力,铆足了劲儿学习,卷子一张接一张刷,都不带停歇。
颜渺担心她的身体,劝说:“晚上你还得打工,下课还是抽空休息下吧。”
“没关系,我只是不想被落下而已。”穆听梨说话的同时,笔尖仍未停下。
颜渺震惊道:“你已经是年纪第一了哎,目前还没谁能超过你的成绩!”
穆听梨轻轻摇头:“不是指这个。”
顾渺啊了声:“那是什么?”
穆听梨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自从上次在舞台上看了段靳屿的表演,他就像一颗耀眼的恒星,和她好似隔着银河般的距离。
哪怕日后他们不再相见,她也想好好努力,达到属于自己的高度。
而学习,是她目前唯一能做到的事。
顾渺见她不说话,也不再打扰她。
期末考临近,班主任强求一班上晚自习,但老师们了解过穆听梨的家庭情况,再说她成绩好又自律,便没要求她上课。
一放学,穆听梨收拾好书包,出了教室。
所有学生眼巴巴地望着她。
班主任说:“你们要是期末考能到六百五十分,我也不强迫你们上晚自习。”
同学们纷纷呐喊:
“杀了我也考不到这么高分啊!”
“老师,能不能低点啊,四百行不行?”
班主任懒得和这群混小子贫嘴,拿起小蜜蜂吼道:“既然考不了高分,就给我老老实实上晚自习!”
……
穆听梨出了学校,走到公交站台,视线一顿。
段靳屿懒散地站在那儿,眼半阖着,看上去有些困。
他眼帘掀都没掀,好似没看到她。
穆听梨低着头,也没和他打招呼,安静地站到一旁。
两人中间隔着好几个人的距离。
冬天的寒风像是能割裂人的皮肤,穆听梨冷得搓了下手。
自从元旦晚会结束后,她和段靳屿默认了这种怪异的相处方式,互不搭理,互当陌生人,却又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就是。
她在哪儿都能碰见段靳屿,她又不是傻子,肯定不是偶遇。
没一会儿,公交车驶来,因正值晚高峰,车厢内乘客很多,穆听梨艰难地抓着吊环站着,逼仄的空间让她快要喘不过气。
忽然间,有个人站在了她的身后。
他没靠得太近,手臂拉住吊环,侧着身体,像是画了个圈,将她拢在安全范围内。
一时间,周围的嘈杂声变得闷闷的,穆听梨没有回头,眼前的车窗已经清晰倒映出少年肆意的面庞。
不知过了多久,公交车轻晃着停下,关门,段靳屿比她先下了车,穆听梨静静跟在他的身后。
快到俱乐部时,穆听梨小跑到他的跟前,真诚说:“刚刚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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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靳屿牵了牵嘴角,带着几分自嘲:“你现在是不是只会说这两个字?”
“什么?”穆听梨没听明白。
段靳屿没再回话,径直穿过她,拉开店门,走了进去。
“……”
好像又把他惹生气了。
穆听梨垂头丧气地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懊悔。
想着之后还是别找他说话好了。
就这样,穆听梨在忙碌中,迎来了一月底的期末考。
两天考试结束后,众人纷纷坐在教室里哀嚎,颜渺叫得最为凄惨,说考不上大学了,要去工地搬砖了。
穆听梨在一旁不停安慰她:“寒假我会抽空帮你补课,别担心,大学肯定能考上。”
颜渺泪眼汪汪地抱住她:“呜呜呜,听梨最好了。”
旁边另一戴眼镜的男生听到后,也转过身来,恳求问:“学霸,能不能加我一个。若高考考成今天这样,我爸妈铁定把我腿打断,求你了。”
男生名叫佟远,经常帮班里女孩子们的忙,说话也细声细气。
所以在女生中的人缘相当不错。
穆听梨对他印象也挺好。
有一次在考场,她的笔写着写着没水了,是他给了她支笔芯。
穆听梨觉得帮一个人是补,帮两个人也是补。反正教他们的同时,自己也能巩固知识点,于是点头答应了。
而学校像是不让大家这个假期过得丝毫舒心,寒假第一天,期末成绩就出来了。
没有任何意外,穆听梨还是年纪第一,远超第二。
倒是段靳屿的成绩,这次低于了700分,只考到了635分。
虽说这次高二试卷整体难度偏高,但一下子低了好几十分,还是被班主任特意打来电话关心。
老师说了一通,段靳屿随意应着,最后终于挂了。
此时闻濯正坐在他的房间里打游戏,刚刚的通话内容他也听到个七七八八。
他是唯一知道内情的人,很清楚段靳屿最近为什么状态不好。
闻濯坐在电视机前的毛毯上,没好气说:“那么阴间的道歉方式,鬼才能听懂。”
段靳屿压根没理他,躺到床上闭眼睡觉。
闻濯最受不了这货脾气,但如今也习以为常了。晚上他有个饭局,天色未暗,他就回去了。
房间又恢复了寂静,段靳屿垂着眼睫,看不出表情。
将近十点,云澄从俱乐部回来。
他走到段靳屿门前,拧开把手,见房里漆黑一片,随手开了灯。
段靳屿黑眸被突如其来的光线晃得轻眯了下,他衣服半敞,头发散乱,薄唇微抿,像是被吵醒不大高兴。
云澄笑着问:“睡到现在?”
“嗯。”
云澄将手里的两个礼品袋递到他面前:“给。”
段靳屿淡淡地看了一眼:“什么?”
“哦,是听梨今天让我交给你的。”云澄说:“说是你妈给你的生日礼物。”
段靳屿眉间染了丝戾气,愈发不爽:“她怎么不自己给我?”
云澄笑:“你问她呗。”
段靳屿不搭话了,也没收下礼物的意思,起身走出房间。
云澄一愣,晃着礼品袋,拔高嗓门:“你不拆的话,我拆了啊,到时后悔别找我。”
见他还是不应,云澄擅自拆开了两个礼品袋,打开一看,是两个diy手工木质乐器。
一个二胡,一个大提琴,模型精致繁复,像是漂亮的工艺品。
云澄将其摆在了家里最显眼的位置,段靳屿去厨房倒水,路过扫了一眼。
他没什么表情,迅速敛了视线。
喝完水,段靳屿拿了衣服正要去卫生间洗澡,云澄忽地想到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往他的方向扔。
“对了,国庆的时候你是不是帮听梨垫付了她奶奶的医药费,这钱是她还你的,密码就是你的生日。”
段靳屿握着银行卡,脸上的表情一点点裂开,指尖忍不住发颤:“她这么说的?”
“对啊。”
段靳屿将手中的衣服一扔,往外冲,云澄拦都拦不住,大声问:“大晚上你要去哪里?”
回应他的只是道震天响的摔门声。
云澄一脸懵,也不知道这小子怎么回事,突然和炸了毛的猫一样。
……
段靳屿拦了辆出租车,跟司机报了穆听梨的地址。
紧接着给她打了通电话。
那头很快接了起来。
段靳屿问:“在家?”
穆听梨愣了愣:“啊?”
“我问你在家么?”
“不在。”穆听梨轻声问:“我还在俱乐部,你找我有事么?”
段靳屿直接挂了电话,对司机说:“师傅,麻烦改去云澄休闲俱乐部,在市中心那边。”
“这俱乐部我知道。”司机提醒说:“不过这和你刚刚的地址相反方向啊。”
“没事。”
29. [锁] 该章节由作者自行锁定
穆听梨盯着手机看了半天,疑惑段靳屿怎么会突然打电话过来。
一道男嗓忽地打断了她的思绪:“是你家人的电话吗?”
穆听梨抬头,看向对面的男生:“不是。”
佟远不再多问,将试卷递到她面前:“请问这题怎么解啊?”
寒假前,她答应给佟远和颜渺补课,三人一开始还在惆怅地点定在哪里比较方便,后来云澄听说了这件事,大方地将俱乐部提供给了他们。
不过今晚颜渺有事,提前回去了。
段靳屿赶到俱乐部的时候,眼见穆听梨和个男生坐在一起,两人的脑袋几乎要靠在一起。
少年的眼眸漆黑,视线平静,看不出情绪,手揣兜站在门口。
佟远察觉到屋内过于炽热的目光,下意识抬了头。
瞬间,他撞上段靳屿的视线。
那双眸子明明无波无澜,佟远却莫名打了个寒颤,浑身哆嗦。
穆听梨看佟远心不在焉,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一怔。
段靳屿定定地看着男生,随后视线侧移,又更长久地凝着穆听梨的眼睛。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他沉声问。
佟远当然认识段靳屿。
只是搞不清楚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见穆听梨迟迟没回话,佟远挠了挠头,先开了口:“里里正在教我题。”
今天穆听梨奶奶打电话过来,他和颜渺都听到了这称呼,于是两人就这么喊她了。
“里里?”段靳屿下颚线崩得如刀刻般凌厉,扯着嘴角笑了声:“叫得还挺亲热。”
佟远很懵,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为了不当炮灰,赶紧遁进了厕所。
穆听梨蹙了下眉,段靳屿这脾气来得实在莫名其妙。
“云澄哥说我们可以在这里补课。如果你介意的话,我们下次换个地方。”
段靳屿眼尾红得如灼灼烈火,气极反笑:“换个地方?换到哪里?”
“……”穆听梨说不出话。
段靳屿在她对面坐了下来,他甚至调整了下坐姿,让身体往下滑了几分,双腿交叠搭在沙发上,模样有些吊儿郎当。
穆听梨嘴唇张了又合,最后呆呆地出声:“你干什么?”
“你不是教课么。”段靳屿单手撑起下巴,眼神示意了她面前的试卷:“算我一个,正好这次期末我没考好。”
穆听梨好脾气地跟他解释:“我学的是文科,而且现在教的是地理。”
“噢,没关系。”段靳屿笑:“我马上转去文科。”
“……”
四周安静,灯光照在沙发上,佟远出了厕所,拿出数学卷,有一题抓耳挠腮地也写不出来。
他鼓足了勇气,指着题目,结巴地问穆听梨:“里……”
段靳屿目光顿时冷得像是要射出匕首来,佟远咽回嘴里的话,赶紧改口:“学…学霸,这题怎么做?”
穆听梨正准备给他讲题,段靳屿一把拿过卷子,说:“这题我教你。”
佟远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穆听梨说:“这是高三的卷子。”
段靳屿低头写下解题步骤,递给佟远,淡声:“这样解就行。”
佟远对了下答案,确实正确的。
但段靳屿写出来的步骤,对他而言,像是火星文。
他挠着头:“抱歉,我看不懂。”
“很好。段靳屿一本正经道:“给我把公式背下来。”
佟远:“……”
穆听梨忍着脾气,把段靳屿面前的书本全部摞到一起,对他说:“你去前台那边看书。”
段靳屿脸色不大好,咬字不自觉地加重:“你赶我。”
“不是。”穆听梨严肃道:“我们快高考了,每一分都很重要,你别捣乱。”
安静了会儿,段靳屿沉默着从她手里拿过书本,坐到她身旁,专注地写起了题。
穆听梨重新拿过佟远的卷子,认真跟他讲解题思路和步骤。
佟远紧抓着笔,如坐针毡,补习结束,他马不停蹄地离开了。
穆听梨温吞着收拾书包,余光扫了眼段靳屿。
他坐在沙发上,耷拉着睫,额前几缕发丝垂下,连平时一贯玩世不恭的表情都收敛了几分。
段靳屿抬眼:“怎么?”
穆听梨嘴唇张了又合,轻声反问:“你不开心么?”
段靳屿没吭声。
就在穆听梨以为话题到此为止的时候,他忽地点了下头:“嗯。”
穆听梨愣了下:“为什么?”
段靳屿薄唇微抿,明显有情绪。
穆听梨从口袋摸出一颗糖,递给他:“桃子味的,很好吃。”
“干嘛?”段靳屿问:“想哄我开心?”
穆听梨点头,说得认真:“嗯。”
段靳屿认真看着她。
少女眨了下眼,眼底温柔得仿佛可以溢出水来,长发轻轻垂落在她的肩膀上,脆弱又坚强。
他低声笑了下:“就只有一颗糖?”
“还有一颗。”
“除了糖有没有别的?”
穆听梨摸了摸口袋,空了。
她嗓音温软说:“我明天再给你带。”
段靳屿啧了声,俯在她的耳畔,拖腔带调地说:“姐姐,你好迟钝啊。”
*
离春节越来越近,俱乐部放假的前一天晚上,云澄给她发了工资。
穆听梨看着转账,愣愣地开口:“我工资没这么多啊。”
云澄咬着烟,笑说:“就当提前给你的压岁钱。好好努力,六月争取考个好大学。”
心底像是有暖流划过,穆听梨弯了弯眼眸:“谢谢你,店长。”
“行了,不早了,赶紧回去吧。”云澄说:“明天不是一早的车回湘宁么。”
“好,店长再见。”
穆听梨出了俱乐部,段靳屿手揣在口袋,和她一同走到了车站,上了车。
到站后,穆听梨跟他挥手:“年后见。”
天冷,段靳屿手没拿出来,扬了扬下巴示意:“嗯。”
一阵风吹来,穆听梨裹了裹大衣,朝着家的方向走。
车站到小区大概十分钟的距离,不远,只是这两天的路灯坏了,一直也没人来修,一路上很黑。
四周寂静,忽然间,身后传来几不可闻的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
穆听梨警铃大作,立刻加快了步伐。
到达巷子转弯处,借着月光,她的眼角余光瞥了下后面。
不远处跟了个中年男人,他嘴里的烟蒂映亮了他浑浊不怀好意的脸庞。
穆听梨心中一惧。
离小区还有五分钟的距离,可她住的是老小区,物业从不管事,门口根本没有保安。
穆听梨心一横,脚步一转,疯狂朝着车站的方向跑。
马路两边灯火通明,还有一些店铺,她想着跑到有人的地方就好了。
中年男人迈开步子马上追了上去。
“小妹妹,别跑啊。”
“要不你跟哥哥好吧?看你似乎成年了,哥哥保证你在床上乐不思蜀。”
说话的同时,男人兴奋的笑声越来越大,在这暗色的环境下阴森又恐怖。
穆听梨心跳得越来越快,几乎到了嗓子眼。
她不敢停下脚步,更不敢回头。
巷子的出口近在眼前,正当穆听梨松一口气时,猛然间,她撞上一具温热的胸膛。
一瞬间她如坠冰窟,呼吸停滞。
“姐姐。”低沉的嗓音豁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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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听梨抬了抬眸,少年低头看着她,说:“是我。”
她霎时怔住。
确认眼前的段靳屿不是幻觉,穆听梨眼眶微红,带着颤音:“段靳屿。”
段靳屿瞳眸微缩,每个细胞仿佛带上了暴力因子,他的视线越过她,望向不远处站着的男人。
中年男人见穆听梨身边多了个人,那少年比他高出不少,他心底一时发虚,不敢上前。
男人转身要走,突然发出一声惊呼,段靳屿一脚直击他的胸口,紧接着用力掰向他的胳膊。
骨头移位的声音在夜间清脆犀利。
男人痛得趴在地上哀嚎:“我…我什么都没做。”
段靳屿蹲下来,扯着男人的头发,平静地看他:“她要是受了伤,今天你也没命了。”
这是穆听梨第一次亲眼见证段靳屿揍人。
她惊在原地,觉得眼前暴戾凶狠的少年是他,却又不像他。
半天,穆听梨才喃喃出声:“我们报警就好。”
“你没受伤,报了警这男人最多也是口头警告,得不到惩罚。”
段靳屿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半点表情,眼眸黑得纯粹,带着极端冷感。
他扯着男人就像是拖着一只待宰的鸡仔,下一刻,他拎起对方的脑袋,毫不留情往旁边墙上一撞,男人喉咙里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穆听梨望着这一幕,陡然睁大了眼。
段靳屿拎着男人的头再撞时,穆听梨手疾眼快地按住了他的手。
段靳屿侧头看她。
“够了。”穆听梨滚烫的手心用力包裹着他的手背,心跳得很快:“天璇,这样打下去真的会闹出人命,我不想看你进警察局。”
段靳屿像是恢复了理智,纤长的睫毛扑闪,声音里染着几许笑意:“好,都听姐姐的。”
穆听梨最后报了警,三人被带去派出所做笔录。
从中年男人的伤势来看,段靳屿算得上防卫过当。
在派出所里,中年男人向警方极力狡辩自己刚刚只是和穆听梨走同一条路,莫名遭遇了顿毒打,段靳屿根本就是故意伤人。
匆匆赶来的云澄自然不相信男人的胡扯,只是看到他身上的伤,一时间还是陷入了沉默。
男人用手捂着伤口,在所里叫嚣着:“未成年就可以随便伤人么?不需要承担一点责任?我要赔偿!”
穆听梨看着面前的女警,眼眶通红,带着明显哭腔说:“那男人跟踪我,我拼命跑,但没跑过他……刚刚他一边碰我……抓着我的手腕……一边还说着很难听的话……”
女警低头,一眼看到了女孩手上被人掐出来的红痕,触目惊心。
她有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儿,十分心疼她的遭遇。看女孩一直抽噎着说话,女警递了张纸巾过去。
穆听梨没接,低下脑袋,头发垂落,掩盖了她的眼睛。
她像是陷入了巨大的痛苦回忆中,声音哑到了极致,一个字一个字像是从胸腔里蹦出来。
“所以…段靳屿是为了救我……才打伤了那人……”
中年男人愕然,正想说话,一旁有男警当即认出了他,皱眉吼道:“樊洪德,怎么又是你!你这才放出去几天啊,怎么又惹出事!”
穆听梨才知道,原来中年男人已经不是初犯,而是惯犯。
以前就因为盗窃罪、猥亵罪而坐过牢。
做完笔录,两人出了派出所。
段靳屿垂眸看着她手腕处的伤,刚刚在警察来之前,她将手腕刻意掐出的印痕。
“疼么?”
穆听梨摇了摇头,刚刚演戏哭得有些累,现在不太想说话。
段靳屿嗓音喑哑:“为什么要这么做?”
穆听梨说:“天璇,你的未来要坦坦荡荡,光明灿烂,不能留下任何污点。”
30. [锁] 该章节由作者自行锁定
已经很晚了,云澄从派出所出来后,对穆听梨说:“我送你回去。”
“好,谢谢店长。”
她和段靳屿坐在后座,两人一路上没再说话。
车子很快到达小区门口。
穆听梨再次朝云澄道了声谢,正准备推开车门,段靳屿握住了她的手腕。
“我送你上去。”
晚上经历这事,穆听梨根本不敢一个人上楼,但她刚刚又不好意思找段靳屿帮忙。
现在他主动提了,她反倒松了口气:“好。”
两人进了小区,上了楼。穆听梨拿出钥匙,偏头对段靳屿说:“我到家了,挺晚了,你早点回去休息。”
段靳屿垂眸:“好些了么?”
穆听梨一愣:“好些了,手也不碍事,涂点药膏就好了。”
段靳屿低声问:“晚上一个人害怕么?”
穆听梨将钥匙插进家门,手指扭动时锁舌发出“啪”地一脆响。
震得她心头一颤。
她不敢想象,如果当时段靳屿没有出现,她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穆听梨低着头,极轻地嗯了声。
段靳屿犹豫地抬了抬指尖,最后还是揉了揉她脑袋,温声说:“姐姐,需要我陪你么?”
穆听梨抬头看他,深更半夜留异性在家,她当然知道不合规矩。
可那是段靳屿。
而且,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穆听梨点了下头,带着鼻音:“嗯。”
被子还是和上次那样铺在地板上,段靳屿侧躺着身体朝向她。
穆听梨睁着眼看向天花板。
只要一闭眼,她的脑海里自动播放巷子的一幕幕,男人恶心的话回荡在耳边。
“睡不着?”段靳屿问。
“嗯。”
“那我唱歌给你听?”他嗓音懒倦,在安静夜色里,多了些温柔和缱绻。
穆听梨本平躺着身体,听到他这句话,她也翻身看向他那一面。
“好啊。”
两人面对面,隔着床和地板的距离,段靳屿问她:“想听什么?”
穆听梨想了想:“就你元旦唱的那首英文歌。”
下一秒,段靳屿清唱了起来:
“Baby,I’dgiveupanythingtotravelinsideyourmind……”
他的音色清冽好听,带着独特的少年音,极具辨识度。
尤其是他唱到baby的时候,尾调微扬,莫名带了些性.感和撩人。
再加上这首歌的曲调有一种宿命感,歌词也很梦幻,穆听梨感觉自己身下不再是床,而是柔软的云朵。
那些萦绕周身的恐惧与灰暗,全被驱散,抛之脑后。
穆听梨全身放松下来后,逐渐有了困意。
她闭上眼,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喃喃着:“我之前忘了和你说。”
段靳屿突然停下:“什么?”
“天璇,十七岁生日快乐。”
静谧的夜色里,两人的呼吸平稳绵长,像是要融在一起。
段靳屿嘴角勾了勾:“嗯。”
*
周镇的空气格外清新,自建房居多,跟繁华都市完全不一样。
这是穆听梨的老家。
穆听梨去湘宁的养老院看望奶奶,老人家说今年无论如何,也想回周镇过年。
乡间的冷风窜进鼻息,不仅不会觉得难受,反而带了点淡淡的野花香气。
穆听梨拿着春联和福字一路小跑到奶奶跟前:“奶奶,这是隔壁李奶奶送给我们的,我们明早不用再上集市去买啦!”
奶奶坐在院子正晒着太阳,笑呵呵地说:“那你可要谢谢人家李奶奶。”
穆听梨搬来一张椅子,坐在她旁边:“我已经谢过了。”
奶奶转头看着她,关心问:“对了,上次你说和好朋友吵架了,后来怎么样了?”
穆听梨笑着说:“已经和好了。”
“就是。”奶奶说:“你们小孩哪有什么大矛盾,无非就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说开了就好。”
“嗯。”
除夕当天,穆听梨早上给奶奶打完胰岛素后,开始打扫卫生,贴窗花福字、挂对联。
家里本就整洁干净,增添了红色后,又多了些朝气和活力。
当夜,穆听梨在厨房里忙碌着,年夜饭的香气很快弥漫整间屋子。
外头的爆竹声和烟花此起彼伏,附和着小孩们打闹的声音,热闹极了。
穆听梨和奶奶碰了碰杯:“祝奶奶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奶奶笑说:“也祝我们里里健康快乐,六月高考金榜题目,前程似锦。”
穆听梨肯定说:“这次绝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好,奶奶相信你。”
一顿热腾腾的年夜饭吃完后,穆听梨打开电视,春晚当做背景音,和奶奶坐在沙发上聊家常。
奶奶摸了摸她脑袋,慈祥和蔼的语气道:“记得给王叔叔打个电话,他不仅帮你转了学,还帮我找了个养老院,得好好感谢他。”
王叔叔是爷爷生前最好朋友的儿子。
当初她答应了段叔叔的那场交易,没多久他给奶奶找了个高端养老院,里面有着完善的医疗体系和服务。
穆听梨担心奶奶不肯住那么贵的养老院,便说是王叔叔安排的。
她乖巧地应了声:“好。”
穆听梨出去给王叔叔打完电话,回来后,奶奶已经回屋睡觉了。
她坐在沙发上,拿出手机。她在输入框来回敲敲删删,斟酌着措辞。
最后,她还是简单发了句:【段天璇,新年快乐,学业进步。】
段靳屿秒回:【姐姐,新年快乐。】
穆听梨百无聊赖地问着:【你在做什么?】
然而她发过去没多久,一个电话就拨了过来。
穆听梨没有犹豫地按了接通,一道带着喘息的清冽嗓音透过听筒,传到耳廓里。
“姐姐,你上二楼。”
“什么?”
“你去二楼阳台。”段靳屿催促。
穆听梨疑惑地走到二楼,那头段靳屿的声音再次响起:“抬头。”
穆听梨抬了头,夜空有银蛇般的线一冲而上,砰地一声,彩色的烟火点燃了夜空,星星点点在阳台的半空中旋转,流光溢彩,绚烂无比。
震耳欲聋的声音似乎惊醒了整座小镇,孩子们也不玩耍了,纷纷抬头看向天空。
“好看么?”段靳屿眉角一挑,语调散漫。
穆听梨讷讷道:“好看。”
电话那头,段靳屿笑了声:“可我觉得,比烟花更好看的,是绚烂色彩绽放在你眼中的样子。”
穆听梨总觉得这道声音仿佛近在咫尺,伴随着夜风,清晰地撞进耳朵里。
她下意识低下脑袋。
烟花窜上天空,点点光晕顺着少年的发梢掉落下来,在狭长的眼里折射出肆意又璀璨的笑。
段靳屿一手揣兜,一手握着手机,站在了她家楼下。
穆听梨睁大了眼,有那么一刻,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可少年那张脸真真切切地映入她的眼帘。
穆听梨紧紧攥着手机,动了动唇,刹那间却失了声:“……你怎么会来这里?”
段靳屿看着她:“我想见你。”
烟花还在绽放,穆听梨来不及挂断电话,穿着棉拖立即跑下了楼。
她站到他面前,仰起脸:“吃过年夜饭了么?”
段靳屿抬手理了理她凌乱的发丝,笑着说:“不饿。”
穆听梨最后还是热了些菜,段靳屿吃完后,两人搬来椅子坐到院子里。
烟花结束后,天空重新陷入沉寂,周边只剩下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和小孩们的嬉笑声。
穆听梨问:“刚刚的烟花是你放的?”
“不是。”
“啊?”那是她误会了。
而后穆听梨便听到旁边传来一阵低低的笑音,紧接着戏谑道:“嗯,是我找人放的。”
“……”穆听梨忍不住笑:“段靳屿,你就是个幼稚鬼。”
“切。”
穆听梨神色正经起来:“谢……”
话音未落,段靳屿打断了她的话,不甚在意地说:“说谢谢就不用了,你喜欢就好。”
于是穆听梨将剩余的话咽了下去,安静了好一会儿,她侧过头:“段天璇。”
“嗯?”
“我也带你看个东西吧。”她语气认真。
段靳屿扬了扬眉:“什么?”
穆听梨站起来,卖起了关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段靳屿跟在她的身后。
他实在没想到,除夕夜里,穆听梨会带着他来爬山。
深冬季节,山风呼啸而过,风灯摇晃,山野岑寂。脚踩在枯枝败叶上,清脆的声音尤为刺耳。
随着往上走,四周越来越黑,只剩下手机的微光。
段靳屿害怕封闭环境,怕黑。
这是生理性的恐惧,不受思绪控制。
段靳屿每爬一步,脑海不停地浮现出小时候被关在小黑屋的一幕幕。
场景越积越多,像是电影般,逐帧开始放映起来。
当然,比起继母的虐待,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父亲的无视以及母亲的抛弃。
他呆在暗无天日的黑屋里,无时无刻期待他的爸爸或者妈妈能够出现。
可世界总是黑色的,血色在他的瞳眸里蔓延开来,又疼又绝望。
段靳屿呼吸急促,脚步沉重,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就在这时,一道温软干净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我牵着你走。”
段靳屿骤然回神,硬撑着说:“不用。”
穆听梨却自顾自地牵住他的手,风大,寒气扑在身上,一阵冰凉。少女的手心却有着异常滚烫的温度,足以烧灼他的心脏。
少年反客为主,将她的手包裹在内。
穆听梨温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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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天璇,你别怕,我在这里。”
“嗯。”段靳屿喉结滑动,低沉着嗓音说:“你在,我就不怕。”
山其实不高,只需四十分钟就能到达山顶。
到达山顶的那一瞬间,穆听梨迫不及待地开口:“天璇,你看星空。”
段靳屿仰头,星轨划过夜空,周围仿佛被星光点燃,漫天闪烁的星星似乎能烫灼人的眼睛。
每颗星星都如此明亮,触手可及。
段靳屿随意问了句:“姐姐,天上最亮的是什么星?”
“天璇星啊。”穆听梨想也没想地说道。
段靳屿愣了下,低头看她。
穆听梨沉默了两秒,平静淡然地开口:“小时候爷爷经常带我来这儿看星星看日出,因为这是爷爷能来的最高的地方。”
段靳屿知道她有话要说,便安静听着。
“我的爷爷对我很好,但他有个铁盒放在抽屉里从来不让我碰。有一次我偷偷想要打开,结果被他发现后,气急败坏地将我骂了一顿,那是他第一次凶我。”提到爷爷,穆听梨的声音有些哽咽:“可有一天,他手颤着主动将铁盒打开给我看。”
“你猜是什么?”她问段靳屿。
段靳屿顿了顿:“不知道。”
“是一张录取通知书。”穆听梨说:“北都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爷爷的爸爸妈妈是农民,他们一生都生活农村里。他们听其他人说,爷爷只要考上大学去了外面就不会再回来了,他们便将他的录取通知书藏了起来。后来还是爷爷整理他父亲遗物时发现的这张录取书。”
“爷爷的妈妈当时还在世,爷爷撕心裂肺地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穆听梨说:“她义正言辞地告诉爷爷,一切都是为了他好。”
“他们根本不爱爷爷,只是自私而已。他们轻描淡写地毁了爷爷的人生,却从不觉得愧疚与抱歉。”
那个年代很多人的认知和文化水平有限。
段靳屿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只觉得无奈与遗憾。
“爷爷临终前和我说,世上有些父母天生不爱自己的孩子,接受了事实后,你才能学会长大。你要努力读书,然后去更广阔的世界。”
“那时候我并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穆听梨仰头看着星空,忍着泪:“直至我回到父母身边,他们对我不好的时候,我总是一遍又一遍地回味着爷爷的话,渐渐我接受了,接受有的人天生不爱我。”
山顶的风更大,穆听梨不得不提高音量。
冷风灌进嗓子里,很干,她却还是一字一句说:
“天璇,人生总有一些微不足道的风穿过我们胸膛,父母也只是其中之一。你不要因为父母的错误,就不停地伤害自己。”
“你喜欢音乐对不对?”穆听梨几乎是用喊的:“那就成为最亮的那颗星,你要勇敢、努力地向前跑,不要停留在原地,去更高更广阔的地方看属于自己的风景!”
话落,周围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段靳屿专注地凝着她的眼睛,忽地问:“姐姐,那你会在未来等我么?”
察觉到他语气里微不可查的躁意,穆听梨安抚地碰了碰他指尖。
但这个问题,她还是没办法回答。
段靳屿突然伸出手,将她上衣的帽子盖到头上。
穆听梨一怔。
熟悉的体温在下一秒靠近,铺天盖地都是他好闻的气息。
“你……”
话还没说出口,她的瞳眸骤缩。
段靳屿唇瓣轻轻擦过她的脸颊,冬天的衣服很厚,帽子里面也是加绒的。
可她还是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从她脸上拂过,熏得她整个人快要烧起来。
段靳屿几乎俯贴在她的耳畔,吐着气:“穆听梨,我答应你,去成为那颗最亮的星。不过不是为了让你仰望我,而是成为守护你的星星。”
两人在寒冬腊月里看了一夜的星星。
直至日出,太阳从地平线升起,照亮了整座大地。
段靳屿问:“姐姐,你今年的新年愿望是什么?”
穆听梨笑着说:“希望奶奶身体健康,可以陪我很久很久。”
段靳屿挑眉:“说个你想要的。”
穆听梨认真地思考了下:“考个好大学,然后给奶奶更好的生活。”
“啧,就这些?”段靳屿叹口气,又挤出一句话:“还有呢?”
穆听梨眨了下眼。
还有就是。
希望她喜欢的少年永远肆意热烈,无拘无束,意气风发。
被时光眷恋,这一世平安顺利。
“没了。”她说。
穆听梨侧过头,对上暗含流光的眼眸。
“那你的新年愿望呢?”
段靳屿抿起嘴角,声线沉静又坚定:“希望姐姐以后无论如何,坚定无畏地朝我走。”
穆听梨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揉了揉他头发:“段天璇,你就是个大笨蛋。”
你的愿望。
我没办法帮你实现。
31. [锁] 该章节由作者自行锁定
年初一,大家都在走街串巷地拜年,原本冷清的周镇也就这个时候最热闹。
不过穆听梨没什么亲戚,今日反倒落了个清闲。
她和段靳屿下山回到院子,奶奶正在门口晒着太阳打着盹儿,听到外面脚步声才缓缓睁开眼。
一见孙女和个少年走回来,她瞬间清醒了些。
穆听梨连忙跑过去掺她,心疼地说道:“奶奶,这么冷的天,你怎么也不多睡会儿啊。”
“我年纪大了睡不着。”奶奶拍拍她手背:“早上去房间看你不在,还以为你上集市了呢。”
穿堂风将穆听梨的脸颊吹得通红。
她低下头,不敢直视奶奶:“没呢。”
奶奶了然地看了看她,视线再转向段靳屿,笑得和蔼:“小伙子,一路上来辛苦了吧。”
段靳屿乖顺地喊了声:“奶奶好。”
他突然注意到大过年的,自己却两手空空。他立刻从口袋掏出几张钞票,塞到奶奶手上。
“这是给您的红包,祝您身体健康。”
“哎呀,你这小孩。”奶奶赶紧把红包往回塞,嗔怪道:“才多大啊,奶奶哪能收你的钱啊。”
段靳屿笑了笑:“没关系。”
奶奶叹口气:“你年纪小,不知道赚钱辛苦,赶紧拿回去。”
穆听梨抿着唇也笑:“奶奶让你收回去就收回去吧。”
段靳屿吊儿郎当地双手插兜,坚持不肯要。
“听话。”穆听梨说。
又是这两个字。
段靳屿心底不屑地啧了声。
可手指像不听使唤似的,已经自动伸了出来。
奶奶笑着将红包还给了他:“你的心意,奶奶已经收到了,这钱你自己留着用就好。”
已经八点多了,穆听梨和段靳屿都有些饿了,奶奶进厨房给两人包饺子。饺子皮很薄,肉也足,菜叶还是隔壁奶奶新摘送过来的。
两人也进来帮忙,段靳屿包得四不像,饺子软趴趴的。不过再穆听梨的指导下,他最后包出来的饺子还算漂亮。
奶奶忍不住夸赞道:“小伙子上手真快啊。”
“是姐姐教得好。”段靳屿懒洋洋地说。
“当初我教里里包饺子,她可是学了好久,现在总算包得像模像样了。”
三人边包饺子边闲聊,包了整整一盘,奶奶全部下到了锅里。
穆听梨和段靳屿吃得挺撑,饭后,她带着他在屋里稍微参观了下。
自建房是爷爷亲自设计的,坐北朝南,阳光充沛,家的后方弄了个小花园,只是这些年没什么人住,已经杂草丛生。
不过两人昨晚都没睡,稍微走动下就犯困了,穆听梨指了间房间,让他去休息。
段靳屿正准备朝里走,穆听梨拉住他的胳膊,从口袋里拿了红包给他。
“天璇,新年快乐。”她说:“希望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一缕从薄云钻出来的日光,将她脸色映得澈亮,那双温柔的黑眸里闪动着跳跃的光斑。
段靳屿低头看着她,抿了抿上扬的薄唇:“早就说过我不是小孩,用不着红包。”
穆听梨将红包塞进他手上的同时,附和着说:“是,你不是小孩。”
“……”
穆听梨打了个哈欠,困到不行。她转身进了房间,倒头睡下。
沉闷的梦境被一场绚烂的烟花覆盖,点亮了这段时间的所有记忆。
她唇角不自觉地勾了勾。
待穆听梨醒来时,已经下午一点多了,她见段靳屿房间的门还是关着的,便没吵醒他。
穆听梨下了楼,视线忽然一顿,不可置信地眨了下眼。
奶奶的眼睛亮了亮:“里里,你看谁来了。”
大概很久没有这么多人来拜年了,老人家这会儿倒是很开心。
穆听梨张了张嘴:“陈昀礼,你怎么会来?”
“奶奶以前经常照顾我,我来拜年也是应该的。”陈昀礼边说,边将手中的礼物放到桌上。
放完东西,他转身看了眼穆听梨:“怎么?不想看到我?”
穆听梨不咸不淡地客气回:“我只是担心钟媛媛知道你来这儿,又会和你闹脾气。”
“她回外婆家了。”陈昀礼说:“而且,我只是拿她当妹妹。”
穆听梨懒得提这些话题,给他倒了杯水后,便去帮奶奶忙了。
奶奶没想到今天会来客人,家里准备的菜根本不够。
她坐在凳上择着菜,对穆听梨说:“里里,去集市上再买点菜回来。”
“好的。”穆听梨站起来洗了个手。
集市离家有一段距离,交通极其不方便,穆听梨找隔壁奶奶借了辆自行车。
她刚骑上要走,陈昀礼跑到她身边,说:“我和你一起去。”
穆听梨:“挺远的,你还是在家休息吧。”
陈昀礼笑笑:“我没去过周镇的集市,正好想去看看。”
来者是客。
穆听梨只好答应。
隔壁奶奶家里只有一辆自行车,她也载不动个男生,只能坐在了后座。
“坐稳了。”陈昀礼回头看她一眼。
“嗯。”
村镇的路弯弯绕绕很不好走,穆听梨紧紧握着后车座的架子,陈昀礼忽地出声:“里里,你还记得初中的小胖么?”
穆听梨回忆了下,是她以前的同桌,胖乎乎的,总喜欢吃零食。
“记得。”
“都说胖子是个潜力股,他现在瘦了好多,人也变帅了。”陈昀礼说:“现在还有了女朋友,过年两人还在朋友圈秀恩爱来着。”
穆听梨看着湛蓝的天空发呆,风吹过来,两人的衣服被打得簌簌作响。
“人长大总会做出些改变。”她的声音消融在风中,没什么情绪。
两人到了集市,穆听梨带陈昀礼逛了逛,然后沿着路边走到了菜市场。她在路上早就想好了要买什么菜,买起来也就很快。
她正好瞥到了有摊贩正在卖糖糕,于是要了两块,扫码付款时,她听到陈昀礼问:“你不是不怎么喜欢吃这个么?”
穆听梨扫码完成,手上拿着纸袋,还在冒着热气。
“给段靳屿的。”她说。
陈昀礼一愣:“我刚刚听奶奶说了,他也来了。”
穆听梨淡淡回着:“嗯。”
陈昀礼说不出什么滋味,声音低沉了不少:“为什么对他那么好?”
穆听梨有些讶然,说:“买了两块糖糕,就是对他好么?”
“难道不是么?”陈昀礼带着自嘲的语气说着:“到现在你都没问我想吃什么,未免也太偏心了。”
“可是……昀礼,你也曾把送我的糖果给了媛媛。”穆听梨认真地回望着他,语气温软,并无责怪的意思。
陈昀礼想起了什么,一时怔愣,下意识找着借口:“里里,那只是一盒糖而已。”
穆听梨笑:“那我手上的也只是糖糕啊。”
……
冬天的天黑得早,等他们回去的时候,已经没有太阳了。
光线逐渐昏暗,村镇的道路也没有路灯,陈昀礼看不清路,车胎不小心磕到了颗小石子,穆听梨被颠得险些要摔倒,惊慌中她本能地抓住前方的支撑点——
陈昀礼的腰。
于是段靳屿远远地就瞧见了这一幕。
他冷下脸。
耳旁传来奶奶和邻居聊天的声音:“哎哟,就是那小伙子考到了清大吧,真给家里长脸。”
“是啊,真希望我孙女今年努力,能和他考到一块去。”
“这两人郎才女貌,还挺般配哦。”
“可不嘛,他们从小一块长大,关系好得很哦。”
“……”
穆听梨先把车还给邻居奶奶,回到家,她见到了一脸不爽的段靳屿。
他原本乖巧的头发变得乱糟糟的,暗沉的眉眼此刻更是沉得吓人。
“怎么了?没睡好么?”她问。
段靳屿眼睛眯了起来,深深的眼眸隐忍着无名的怒火:“怎么没叫我,只和他单独出去了?”
“你不是在睡觉嘛。”穆听梨说:“想着让你多睡会儿,就没叫醒你了。”
解释完毕,她忽然回味过来,赶紧将糖糕递给他。
“给你带的。”穆听梨试着对他笑了笑:“别生气了,好不好?”
段靳屿望着糖糕,心里的躁意散了些,但也没好多少。
晚上吃饭时,他几乎都没动筷。
奶奶小声对穆听梨说:“小伙子早上还那么能吃,晚上怎么就不吃了?是觉得我做饭不好吃么?”
穆听梨安慰说:“奶奶你别多想,他估计就是胃口不好。”
陈昀礼明天还要去亲戚家拜年,晚上吃完饭,穆听梨送他到车上。
路上,陈昀礼犹豫半天,终于开了口:“……里里,对不起。”
穆听梨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摇了摇头:“你想对谁好是你的事,不需要后悔或者内疚,因为在当时你只是遵循本心而已。”
她越是这么说。
陈昀礼心里越觉得难过。
“如果……”
穆听梨迅速打断他的话:“陈昀礼,世上没有如果。就算有如果,我想我还是……”
接下来的话她没说下去。
她只说:“无论如何,我也祝福你未来一帆风顺。时间不早了,你路上开车小心。”
穆听梨朝着家走,脚步一停。
不远处站着段靳屿,他眉头紧蹙,喉头剧烈滚动着。
“怎么送个人用了那么久时间?”
穆听梨有些懵:“才十分钟。”
没过很久啊。
段靳屿突然大步上前一把抓过她的手腕,声音带着哑意和鼻音:“……穆听梨。”
“能不能只看我?”
“能不能等我长大?”
穆听梨呆愣在原地。
“……能不能,别和其他男生走得那么近。”段靳屿声音嘶哑着从喉咙挤出,看起来也比任何时候都要憔悴。
说完,他松开了穆听梨的手腕,全身蓦地卸下了全部力气,抵靠在她的身上。
穆听梨向后踉跄了一步,但还是努力支撑着两个人的重量。
“我真的……”段靳屿抬起头,强扯出个微笑:“不开心,很不开心。”
穆听梨心里一阵酸涩,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把手绕到他的背后,轻轻地拍了拍他。
最后她放柔了些嗓音:“……天璇,对不起啊。”
*
寒假时光匆匆而过。
高三的最后一个学期,学习任务愈发紧凑,哪怕是普高,很多学生也在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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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头苦干。
穆听梨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兼职,二月的最后一天,她向云澄提了辞职。
云澄立刻同意了,笑着说:“好好加油,不过也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依你的成绩,肯定能考个很好的分数。”
“好。”穆听梨一顿,真诚说:“云澄哥,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
“若真要说感谢,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云澄说:“天璇现在没那么抗拒坐车了,每天也按时去学校上课,都是你的功劳。”
穆听梨弯唇:“那是他自己做出的努力,我只是起到了很小的作用。”
出了俱乐部。
乘车回家的途中,穆听梨接到了段终易的电话。
她再三犹豫,最后还是接了起来。
“小姑娘,你做的不错……”
男人在电话里说了很多,穆听梨看着窗外风景,思绪飘荡,鬼使神差地说了句:
“抱歉,叔叔,这场交易我没办法再进行。奶奶住养老院的钱,我一定会尽快还您。”
“说吧,你还想要什么?”段终易像是预料到她会这么说,两手交握,不紧不慢地回道:“是我之前开的价码不够,还是说日后你想要留学?无论什么条件,我都可以满足你。”
“我什么都不要。”穆听梨轻声说。
段终易笑了,声线却显得格外薄凉:“你以为在我儿子面前随便说了两句话,就可以和他毫无阻碍地在一起?”
“别天真了,天璇才十七岁,见的世面太少,你觉得他能喜欢你多久?”
穆听梨不由想起段终易的种种花边传闻。
她感到庆幸,幸好段靳屿无论长相还是性格,都不像他。
“您放心,我从来没想过和他在一起。”
“哦?”段终易明显感到诧异。
已是春天,澄澈的阳光透过车窗洒了进来,窗影以一种朦胧的色彩缓缓后退,也将她的神色衬得模糊不清。
穆听梨低声重复:“叔叔,我什么都不要,交易到此为止吧。”
不等段终易回应,下一秒她挂了电话。
穆听梨垂着眼,想到山顶的那个吻,想到他的那些话。
她唇角很小幅度地弯了弯。
那么好的段靳屿。
那么肆意与热忱的段靳屿。
光与暗,明亮与幽深,他的每一面都让人心疼与着迷。
她怎么可以利用他的感情去达到自己的目的呢。
回到家,穆听梨翻了下日历,在四月份的一天,她用中性笔画了个圈。
四月中旬,八中为高三学子举行了一场隆重的誓师大会。
操场摆满了各式花束和花篮,励志横幅标语挂满了整座学校,校长和老师们在主席台上慷慨激昂地演讲完毕后,给学生们发放了成人礼帽和徽章。
因排场太大,引来了不少高一高二的学弟学妹们围观。
誓师大会结束,各个班级拍完毕业照,大家一哄而散,自发组团拍照留念。
不少同学想跟穆听梨一起拍照,她来不及一一回应,在人群中四处搜寻着段靳屿。
她昨天和他提了下今天一起合影。
他下课后应该会过来。
忽然,她听到背后冷冽低沉的嗓音:“抱歉。”
穆听梨循声望去,段靳屿被围在人群中央,许多人找他合照。
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她却觉得像是隔着迢迢银河,无法逾越。
她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不该过去。
段靳屿视线越过人海,落到她的身上。他推开众人,迈着步子,走到她的跟前。
穆听梨连忙将身上佩戴的成人礼帽和徽章摘下给他,说:“把它们戴上,我给你拍照。”
段靳屿没接:“等我成年那天,你再给我。”
穆听梨手指一僵,敛了敛情绪,笑着说:“把它们戴上嘛,我给你拍照。”
段靳屿犹豫了下,才伸手接过。他认真别好成人徽章,又戴上了礼帽。
下午最炽烈的阳光,少年站在学校银杏树下,斑驳光晕透过枝桠在他墨色的发间跳跃,也将他的轮廓勾勒得更加肆意张扬。
穆听梨拿着手机,咔嚓一声,将眼前的画面定格。
她低头看着照片,黑睫轻轻颤动了下,一股酸意涌上鼻腔,眼前有模糊视线的温热。
但那股热气最终还是被她逼了回去。
银杏树是学校的热门打卡地点,颜渺也携其他朋友来这儿拍照,看到穆听梨和段靳屿。
颜渺问:“你们要不要合个影?”
穆听梨总觉得自己拍照傻里傻气,并不喜欢面对镜头。可此时,她轻快地跑到他的身边,朝镜头露了个自认为最灿烂的笑容。
少年始终没有看向镜头,而是侧头低眸望向身旁的少女。
“姐姐。”
“嗯?”
段靳屿半天没说话,穆听梨抬眼对上他的视线,问:“怎么了?”
“你别走的太远,我怕追不上你。”
穆听梨刚想说话,段靳屿突地揽住她的肩,眼睛里闪烁着志在必得的锐气:“不过呢,也没关系,不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颜渺按下快门,对着他俩的方向“咔嚓咔嚓”拍了好几下。
穆听梨弯着眼眸,朝着镜头露出个发自内心的笑容,说:“好,那我相信你。”
32. 藏匿
离高考越来越近,教室里的气氛愈发紧绷,只剩最后一周多的时候,各科老师和蔼可亲起来,对学生们也不再那么严厉。
穆听梨吃完晚饭,回到教室,颜渺拉着她聊八卦:“还记得我上次提过肖佳琪霸凌个女生的事么?”
穆听梨直觉不好:“嗯,怎么了?”
“肖思琪把那女孩逼得得了抑郁症,现在转成双相,病情很严重。”颜渺说:“女孩父亲找学校和肖佳琪的家长要说法,但他们压根不理,还找人把消息压了下去。女孩父亲气不过,趁着肖佳琪单独在外的机会,拿把刀把她手砍伤了。”
穆听梨愣住。
完全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有这个发展。
“肖佳琪以前经常霸凌别人,男生女生都有。”颜渺撇撇嘴:“现在也算因果报应吧。”
穆听梨也不知道怎么评价这件事。
晚自习的时候,她总发着呆,心里堵得慌,总觉得有不好的事发生。
十点半,天空飘起了细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段靳屿撑着伞,在校门口等穆听梨。
自从她那天晚上遇到了危险,他每天都送她回家。
两人并排走在路上,段靳屿出声问:“还有九天就高考了。”
穆听梨看着前方暗沉的道路,很轻地嗯了声。
段靳屿侧头,声音有些沙哑:“姐姐,你暑假还留在陵宜市么?”
他似乎是因为在夜色下呆了许久,以至于整个人都染上了层蒙蒙的灰调。
一股涩意涌上心头,穆听梨动了动唇,只觉得喉咙干涩得难受,她点了点头:“嗯呐。”
虽然她答应过段叔叔会离开天璇,但私心地想再陪他一段时间。
时间不长,一个暑假就好。
得到满意的回答,段靳屿终于勾唇笑了下:“那就好。”
穆听梨忍不住看向段靳屿。
垂下的睫毛没能遮下他眼下的灰青,这阵子他好像很焦躁,没了往日的从容肆意。
途经便利店,穆听梨进去打算买盒糖哄他开心。
她说:“你在门口等我好了。”
段靳屿摸了摸口袋的烟盒,淡淡嗯了声。
穆听梨转身走了进去。
段靳屿望着她的背影,原本挂着的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阴沉的目光,还有惶急和不安。
段靳屿的目光始终盯着便利店门口,可许久,也不见穆听梨出来。
他微微蹙起眉,朝着原先的方向跑去。
自动门“叮”地一声,偌大的便利店里,毫无人影。
“穆听梨!”
“穆听梨——”
他喊着她的名字,然而一路上始终没人应,段靳屿的心脏突突直跳,从未有的恐惧席卷而来。
他终于明白这段时间的情绪为何而来。
害怕她的离开。
害怕再也见不到她。
尽管他嘴上说一定会找到她,可中国这么大,就连陵宜市也不算小,她若是真的选择离开,哪能那么容易相遇。
段靳屿在四周找了又找,经过一个荒凉的巷子时,里头传来女孩低低呜咽的嗓音。
他的心脏仿佛是要从胸腔蹦出来,沉着脸,毫无犹豫地向里面冲。
潮湿闭塞的巷子像只张着巨口的野兽,空气中蔓延着淡淡的血腥味。女孩的手脚被人绑住,强行被拖行了一段距离,身上全是摩擦出来的血痕。
她疼得蹙起眉,几缕发丝垂了下来。初夏的衣服很薄,早就有所破损,她的肌肤暴露在外面,面前的几个男人顿时露出贪婪的眼神。
“老大,这样的漂亮妹妹我们玩了,真的不要紧么?”一男人问。
被称之为老大的男生吐了口痰,笑道:“当然不要紧,你们想怎么玩都行,最好把她玩成个烂货。”
几个男人兴奋地逼近了些,穆听梨努力咬着唇,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来。
远处的脚步声渐渐焦躁起来,与她擂鼓般的心跳声相呼应。
段靳屿看到女孩被几个男人围成一圈,眼底泛着戾气和嗜血混杂在一起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光。
正当个男人想上前动手时,段靳屿以极快的速度踹在了他的身上。
男人趴在地上嚎叫一声。
下一秒,银光闪过,匕首朝着段靳屿的心脏划去,他虽躲闪得及时,但刀锋还是极快地削开了他的衣服。
段靳屿冷冷看着拿着匕首的男生:“樊邵,你想干什么?”
樊邵把玩着匕首,眼神凶狠地瞪着穆听梨:“就是这个女的陷害我舅,也是你们害得佳琪转学,让她现在生不如死。我当然要她付出代价。”
……舅舅?
穆听梨和段靳屿同时反应过来,樊洪德原来是樊邵的舅舅。
现在这么多人看着,段靳屿没办法给她解开绳子,只能用身体挡在她的跟前。
“他们都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少他妈废话!”樊邵恶狠狠地盯着他们:“段靳屿,我今天就当着你的面毁了她!也让你尝尝我受的苦!”
段靳屿从来不怕一打多,面色相当淡然。
樊邵忽地笑了声,从口袋里慢悠悠地掏出一把手枪出来,在他面前晃了晃。
“我知道我打不过你,这是特意为你准备的礼物,怎么样?喜欢么?”
段靳屿微微眯起了眼,脸色终于有了丝裂痕。
穆听梨望着黑漆漆的枪口,全身血液倒流,哭喊着从喉咙挤出一句话:“跑——”
“天璇,你跑——”
“你别管我!!!”
樊邵听着女孩撕心裂肺的呐喊,心里顿时觉得畅快极了,疯狂地笑起来。
“段靳屿,如果你肯跪下来给我道歉,说不定我会原谅你。”
段靳屿淡声:“我只要你放了她。”
“那不行。”樊邵捂着肚子笑:“如果她变成人尽可骑的女表子,我才能放她走。”
段靳屿毫不犹豫地抬脚冲了上去,樊邵手枪对准了他的胸膛,直直地扣下扳机。
“段靳屿,你去死吧!”
砰地一声巨响。
段靳屿手疾眼快地躲了过去,子弹擦过他的身旁。
穆听梨睁睁看着这一幕,不敢呼吸。
子弹的速度越来越快,从他的头顶、衣服、脚下划过,忽地有一颗在段靳屿的身上炸开,卷起一阵焦糊味。
穆听梨大脑空白,哭得支离破碎:“天璇,求求你了,你走啊……”
段靳屿充耳不闻,脸上没有露出任何痛苦的神色,径直冲到了樊邵跟前。几个男人见状,赶紧向他挥出拳头。
段靳屿却赤掌抓住男人的胳膊,将对方抵在自己的身上,狠狠地把他摔在地上。
樊邵额头冒出了层层细汗,他怎么也没想到,段靳屿中了子弹还这么能打。
樊邵还想朝段靳屿开枪,可眼前的场面一片混乱,段靳屿的动作又太快,而他才学了几天的枪法,根本把握不住他的位置,只能胡乱地开枪。
在一声又一声的乱枪声中,段靳屿已经将几个男人狠狠摔在了地上。
樊邵想再次开枪,发现已经没子弹了。
他手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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抖,怔怔看着眼前的少年,他浑身是血,宛如修罗。
段靳屿嘴角弯起,弧度越来越深:“樊邵,早在去年的那个下午你就该死的,是她让你多活了几个月。”
樊邵吓得当即跪了下来,迅速解决完他,段靳屿走到了穆听梨跟前,伸出被汗水和血水浸染的手臂,将她身上的绳子解了开来。
穆听梨垂着眼,看着血痕从他胸膛里不断流出,她全身止不住的颤抖:“段靳屿……”
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处尽是浓重的黑色,连天空的月色都被乌云遮盖得严严实实。
段靳屿抬了抬虚弱的手臂,在她的眼角轻轻擦了一下,而后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低声说:“……穆听梨,我好像一直没告诉你。”
“……我喜欢你。”
他的声音像是累极了,断断续续的,让人听不大真切。
穆听梨心里像有什么重物坠了下去,心口随着呼吸而晕开大片的刺痛,轻声:“我知道的,我也喜欢你啊,段靳屿——”
可惜她最后的声音淹没在了警笛声和救护车交错响声中,段靳屿没有听见,倒在了她的怀里。
在掌心失去暖热的触感一刹那,穆听梨睁大了眼,心口像是被人撕开一道口子,冷风刮得她生疼。
……
这是穆听梨有生以来最无措的一天,段靳屿被送到急救室,医生说子弹打在靠近心脏的位置,失血过多,伤势严重。
其实她身上也到处是皮开肉绽的伤口,医生也让她去处理伤口,可她说什么也不肯,只站在手术室的门口,从天黑等到了天亮。
护士上前说:“小妹妹,你看你身上都是血,站在这里会吓到人的,还是先把伤口包扎一下吧。”
“抱歉。”
穆听梨去洗手间洗了下脸,抬头看到镜中的自己,她衣服破破烂烂的,脸上没有血色,眼下乌青。
她没有处理伤口,而且直接回了家,再换了身衣服回到医院。
可原本的病房已经不见了段靳屿,她悬着颗心,迅速跑去找医生护士。
只听见医生说:“他的父亲给他办理了转院,去了湘宁更好的医院。”
穆听梨呆呆地问:“他什么时候走的?”
“就刚刚。”
穆听梨着急地跑下了楼,一辆救护车从她的面前驶过。
她从车窗里看到了段靳屿爸爸的侧脸。
穆听梨迅速拔腿踩着台阶,迎面追了上去。
她的膝盖腿部都是被昨晚拖拽造成的伤口,可一瞬间,她忘记了生理上带来的窒息痛楚,脑海里只记得一道清晰明亮的身影。
她还没来得及和他告别。
她还没来得及和他说句对不起。
她还有很多话,很多事没来得及告诉他。
穆听梨倔强地向前跑,死死盯着面前那辆救护车。
救护车穿过红灯,行驶地越来越快,呼啦呼啦的声音仿佛在嘲笑着她的无能。
穆听梨眼睁睁看着那辆救护车渐渐消失在她的眼前,一瞬间,她心里某根紧绷的弦被用力拉扯断。
她眼眶开始变得湿热,最后控制不住泪水,崩溃地喊了声:“段靳屿——”
周围的行人全都停了下来,奇怪地看着她。
只见一个女孩手足无措地站在人群中央,不顾形象地放声大哭起来。
那一年的夏天热烈而又残酷。
属于她的青春也猝不及防地戛然而止。
穆听梨高考考到了史无前例的好成绩,是陵宜市文科状元。
可那天过后,她再也没见过她的少年。
33. 都市开始
“叮咚——”
地铁到站的声音,惊醒了沉陷在睡梦中的穆听梨。
她仿佛做了场梦,梦境好像很长又很短,梦里的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每个场景历历在目,清晰可见。
穆听梨睁开眼,钝痛感侵蚀着心脏,后劲来得太过强烈,让她难以忽视。
从头顶照下的白炽灯刺入眼中,穆听梨下意识地抬手遮挡。
“地铁已到站,请各位乘客右侧门上车……”
穆听梨机械地随着人群走了进去,晚高峰的地铁车厢里,她紧紧抓着吊环站在过道中间,身边的每一寸地方都挤满了人。
周围嘈杂吵闹,穆听梨却仿佛游离在外,眼神逐渐失去焦距。
梦里的一切都那么真实,一闭上眼,她依然能感受到那个夏天所带来的绝望感。
还有和少年相处的一切细节。
穆听梨将手放在胸口,铺天盖地的怅然若失感从胸腔不断涌出,好像有什么东西随着地铁的行驶而流逝。
地铁终于到站,穆听梨走出了地铁口。
十字路口等红灯的空隙,对面的商场大楼,巨型广告屏忽然切成了段靳屿的手表代言。
红灯变成绿灯,陌生的人们四处穿梭,匆匆走过斑马线。
只有穆听梨驻足脚步,抬起头看着高楼巨大的屏幕。
少年已经长大,五官精致凌厉,染成的白发造型仿佛从漫画中走来,他翘着双腿,散漫又慵懒地勾着唇,带着手表的那只手沐浴在阳光下。
穆听梨拿起手机,将其画面定格了下来。
又是红灯,穆听梨只能继续等待,等着等着,她的脑海不禁又想起了那晚的场景。
她下车回家,险些遭到邻居的侵.犯,是段靳屿及时出现救了她。
穆听梨疏离客气地和他道了声谢,男人墨色的双眸却染上了冷色,紧紧抓住她的手腕,颤声质问:“当初,为什么要离开?”
穆听梨愣了一下,静静看着他,却始终说不上来答案。
她心里的难过快要溢出来,然而表面依旧不动声色,八风不动地回道:“抱歉,时间太久,不记得了。”
男人低垂着眼,黑色的眼睫根根分明,掩不住眼底的戾气。他冷冷地笑了下,带着无尽的讽刺。
好在这段对话就这样结束,段靳屿松开了她的钳制。
穆听梨咬了下唇,犹豫再三,还是硬着头皮找他借了手机报了警。
两人做完笔录,从派出所出来已经早上五点多了。
小助理打来电话,着急说一大早还有个广告拍摄,可他现在到处找不到人。
段靳屿报了个地址,便挂了电话。
四周挺安静,穆听梨站在他身边将内容听得很清楚,她顿时觉得抱歉极了。
她仰头看着段靳屿:“对不起,耽误你的工作了,你先离开吧,后续事情我自己处理就好。”
随即男人扯了个嘲讽弧度:“你就想说这些?”
穆听梨不懂他的意思,想了想,又补充了句:“还有,谢谢你昨晚救了我。”
“啧。”段靳屿像是不耐烦了,扬着下巴说:“就只是谢谢?”
清晨的阳光毫不掩饰地洒落,格外刺眼。穆听梨的神情有些恍惚,十六岁的少年与眼前的男人逐渐重叠。
她几乎脱口而出:“我请你吃饭吧。”
说完的那刻,她自己都愣住了,怔怔看着段靳屿。
淡金色的日光衬得那本就凌厉的轮廓更加分明,男人明显带了些气闷的低哑声线从喉咙溢出。
“这还差不多。”
很快,一辆越野车从远处极速驶来,穆听梨看清了驾驶位的人影,是他的助理。
她礼貌地朝向段靳屿:“祝你今天工作顺利,那我先走了。”
穆听梨刚转身,手腕忽地一紧,她猝不及防地被男人拽得乱了步伐,跌进了他的怀里。
清冽的薄荷气息窜进鼻息,并且带着夏日独有的热意,穆听梨一时忘记了呼吸,不敢动弹。
“手机号码。”
男人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穆听梨的思绪慢了半拍:“啊?”
“没手机怎么联系。”
穆听梨才反应过来,是啊,答应请他吃饭,定好位置肯定得发消息告诉他。
她赶紧报了自己的电话号码,段靳屿迅速将数字存到了手机里。
“行了。”
这时越野车已经停在了段靳屿的跟前,小助理下车催促:“哥,快点,马上就是早高峰了,快赶不上拍摄了。”
“你快走吧。”穆听梨赶紧说:“到时候定好位置,电话联系你。”
“嗯。”
段靳屿看了她一眼,随即拉开车门,弯腰坐了进去。
穆听梨站在原地,看着黑色的车影疾驰而去,消失在公路上。
直至现在,她脸色还在发烫,头昏脑涨,还有股深深的不真实感,茫茫人海,她就这样和段靳屿相遇了。
穆听梨打车回了原来住处,虽然心疼房租,但为了安全着想,确实没法继续住下去了。
她快速收拾好行李,随便找了家酒店先住下。
昨晚折腾到现在都没睡,穆听梨一沾上床,便睡了过去。这一觉幽深绵长,醒来时,已经下午五点多了。
她迷蒙着眼,拿过床头的手机,昨晚的那部已经报废,只能先凑合着用大学时的手机。
穆听梨一打开微信,有个好友申请——
段靳屿。
穆听梨蓦地睁大了眼,思绪瞬间恢复了清明。
跟以前一样,黑色头像,微信名就是他的名字。
她屏着呼吸点了同意。
穆听梨莫名有些紧张,指尖在对话框敲了半天,终于问了句:
【你好。】
【请问你想吃什么?】
这条消息发过去很久,他那边都没有回复。
屏幕太亮,穆听梨盯得眼睛有些酸涩。正当她准备放下手机时,微信“叮”地一声响。
穆听梨“腾”地从床上坐起,连忙点开看。
比任何时候都要着急。
段靳屿回:【自己想。】
穆听梨看着消息有片刻的迷茫,她来北都才几个月,对这个城市根本不熟。而且段靳屿是个公众人物,若是随便出现在个餐馆,肯定会引起轰动。
她只好打电话求助于好友何语夕。
女人正披头散发地赶稿,不可置信地反问一遍:“好吃价格不贵又环境隐蔽的餐馆?”
穆听梨如捣蒜般地点头:“嗯。”
何语夕抓了抓头发,一边敲字一边说:“你自己在家做饭给他吃不就行了,完美满足于你的三个条件。”
“……”穆听梨说:“好像不太方便,你再帮我想想。”
“行吧。”何语夕想了许久,突地一拍键盘:“对了,有一家很好吃的烤鸭店,在个巷子里。”
收到何语夕发来的地址。
下一秒穆听梨便发给了段靳屿,问:【这家烤鸭店可以么?】
段靳屿:【嗯。】
穆听梨:【那时间就定在演唱会之后吧。】
段靳屿:【后天。】
穆听梨一愣,那不就是演唱会前天的晚上。
她问:【会不会耽误你的排练时间?】
段靳屿利落地回了两个字:【不会。】
于是这顿饭定在了后天的晚上七点。
当天,穆听梨下午很早就开始准备,结果换了半天衣服,路上又耽误了许久,到达烤鸭店的时候已经七点半了。
穆听梨走到定好的包厢门口,轻轻呼出一口气,抬起手指敲了敲门。
“笃——笃——”
沉闷的声音随着加快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荡在穆听梨的耳朵里。
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男人单手插兜地站在她的跟前,顷刻间挡住了她眼前所有的光线。
穆听梨被迫地扬起脑袋,一瞬间有些眩晕感。
真的是段靳屿。
他今日穿着一身设计感很强的黑色衬衫,胸口前交错的带子懒散地垂在两侧,搭配的西装长裤很好地展示出他笔直修长的双腿,整体低调又透着几分贵气。
他拉开椅子,坐姿散漫,与少年时的气质相同,却又多了几分难以忽视的攻击力。
令穆听梨下意识地抿了抿唇角。
“怎么到现在才来?”段靳屿不满地皱了下眉。
穆听梨关上门,缓缓吐了口气,轻声:“抱歉,来之前化了个妆,耽误了点时间。”
段靳屿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着她,低笑了声:“确实挺好看,算了,原谅你了。”
“……”穆听梨在他的面前坐下,听闻他的话,莫名放松了下来。
不到两秒,她又转念一想。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他比她小两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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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她到底在紧张害怕什么。
于是穆听梨收拾了下表情,将菜单递到他面前:“你看看想吃什么,不用客气。”
段靳屿没看菜单,半天也沉默不言,穆听梨以为他和从前一样。
跟她点相同的。
“那就要……”
话未落音,段靳屿开了口:“小孩子才做选择,我全都要。”
穆听梨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段靳屿用下巴示意了菜单,慢条斯理地重复一遍:“我全都要。”
穆听梨好脾气地说:“点这么多,我们两个吃不掉的。”
“怎么?”段靳屿懒洋洋地向后靠:“救了你一命,连请吃顿饭都不行么?”
“浪费粮食不好。”
“你怎么知道我吃不掉?”
“……”
穆听梨手握着菜单,故作风轻云淡的表情终于有一丝的裂缝。
这人七年不见,怎么愈发肆意妄为。
如今她说话都不管用了!
穆听梨最后只好应他的要求,将菜单的每个菜点了一遍。老板还特意打电话过来询问,穆听梨细声细语地说没有搞错。
而面前的始作俑者,一脸淡定地玩着手机。
上了满满的一桌菜,还有各式各样的烤鸭。穆听梨胃口虽不怎么大,但她不喜欢浪费,于是低头专注地吃着每道菜,几乎快忘了眼前男人的存在。
段靳屿撑着脸,一动不动地望着穆听梨。
他指节忽地轻敲了下桌面,穆听梨抬起头看他,嘴里还嚼着食物,只好用眼神问他“看什么”。
“后天是rebellion乐团的演唱会。”
穆听梨一顿,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提这个。
她嗯了声。
段靳屿似乎没什么心情吃饭,点了根烟,松散地咬在唇间。
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服务员说:“您好,今日谢谢二位的光顾,我们老板赠送了两瓶饮料。”
“好,谢谢。”穆听梨应声。
服务员随后推门而入,穆听梨随即端着饮料抿了口。
“砰——”
桌子上有些空盘,服务员带着手套收拾时,手一滑,碟子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服务员见面前的姑娘脸色一变,连忙道着歉:“对不起对不起。”
穆听梨没回应,而是放在桌下的脚悄悄往后挪了挪,可是另一双鞋像是蛇般渐渐缠了上来,碰着她的脚踝。
如电流般的感觉刺激着她的大脑。
她退一步,他进两步。
脚下的活动空间有限,她几乎无处可逃。
旁边是碗碟碰撞的声音,头顶的光线刺眼,空气正在沸腾。穆听梨头晕眼花,想要扶着桌角站起,却发现那一双脚勾得用力。
穆听梨看向男人。
段靳屿咬着烟的唇角微勾,灼灼地望着她。
“我刚刚跟你提了演出的事,知道地点么?”
“你干什么啊?”紧张的情绪又一层层地漫了上来,穆听梨的额头手心后背全是细汗,忍不住问。
两位服务员这时已经收拾好了桌子,转身问:“小姐,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
服务员也不再打扰他们,推着车离开。
两人低声交谈的声音隐隐约约从门外传进来:“那包厢冷气打得那么低,我进去都冷。那小姑娘全身通红,也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
“小姑娘都说没事,你别瞎操心了……”
段靳屿好整以暇地端起桌上的饮料,懒散地低下头,有些蓬松的发丝掉落了几缕到额前,柔和了那双戏谑的眼。
“我什么都没做,你紧张什么。”
“……”
和以前一样。
明明是罪魁祸首。
却在这里贼喊捉贼。
穆听梨用力咬了下吸管,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低头继续吃着饭。
一口气啃完好几个鸭脖,穆听梨闭了闭眼,强行控制着颤抖的声线:“段靳屿,你…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段靳屿好笑地反问:“我什么样子?”
穆听梨:“很过分。”
段靳屿半抬起眼皮,深沉的目光一眨不眨:“有你当初过分么?”
“姐、姐。”
他几乎带着实质性的恨意。
咬牙切齿地吐出最后两个字。
34. 藏匿
那天段靳屿转院之后,他们并不是直接断了联系。
穆听梨在街上哭完,立刻打电话给了云澄,得知段靳屿转院去了湘宁市的第一人民医院。
她立刻买了前往湘宁市的高铁票。
那时距离高考只有八天。
身上的伤口没有经过处理,穆听梨一路上强撑着不适的身体,跌跌撞撞地赶到了医院。
只是她还没走到病房门口,就被段终易拦了下来。
中年男人注视她的眼睛微眯,眸光沉沉,带着千斤重的压迫感:“你来做什么?”
穆听梨攥紧了指尖,低头咬住唇:“叔叔,我只是想来看看他。”
“你还有脸来看他?”段终易忍着火气:“天璇哪次不是因为你受伤?上次为了你跳江,这次又为了你中了枪伤,你嫌害他害得不够么?”
他在公司收到段靳屿中枪的消息,在座椅上差点晕了过来。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因为当初继母的事,导致对他一直心存愧疚,这些年由着他性子,没想到他竟敢这么胡来。
穆听梨闻声退后一步,躬着腰,声音里染上了压抑的哭腔:“叔叔,我能不能等他醒来……只要他一醒,我马上离开。”
段终易冷冷看着她,也不想把话说的太难听,于是对身边的医生护士交代:“她不是段家的家属,别让她接近这个病房。”
穆听梨哽咽了声,满心的酸涩和难过快要将她击倒,可她还是没有离开,抱着膝盖蹲坐在医院的角落。
她从天黑等到天亮,再从天亮等到天黑,护士也已经轮班了好多次。
穆听梨还是保持个同个姿势坐在那里。
段靳屿是在第三天醒来的,但必须留在ICU观察段时间,病房内探班时间有限,段家的家属轮流进去看他。
穆听梨有天下午趁段终易不在,小心翼翼地拽了拽位面相看起来和善的女人。
“……你好,能不能让我进去看眼天璇?一眼就好,看完我马上离开。”
她的声音嘶哑,语速又快,在外人听起来别样的艰涩难听。
女人是段靳屿的姑姑,叹口气说:“你看一眼有什么有用呢,该什么结果还是什么结果。”
穆听梨抿着唇,执拗地抓着女人的手,眼眶还是无法克制地红了起来。
女人脸色沉了沉,字字珠玑:“你已经十九岁,是个成年人了,天璇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事么?”
“如果你真的为天璇好,就应该早点离开他,而不是每次将他置身于危险之中。到现在你还不明白么,你们各方面条件天差地别,你的存在只会对他的未来造成阻碍。”
穆听梨看着女人走进了病房,清脆的关门声落在耳里。
明明段靳屿就在里面,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可她好像再也靠近不了。
身体渐渐冷得像寒冰,穆听梨强撑起来的坚强顿时烟消云散,强忍的眼泪一滴一滴地砸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的震动声打破了她的思绪。
穆听梨本能地接通了电话,听到慈祥和蔼的声音,才意识到是奶奶打来的。
老人家年纪大了,她没将自己前阵子发生的事告诉她。
奶奶千叮咛万嘱咐:“里里,后天就高考了,这次一定要好好发挥,别再出错了。”
“你爷爷啊……这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去读大学。不管是为了他,还是为了自己,后两天必须好好加油。”
穆听梨哑着声回:“嗯,我会努力的,您放心。”
“怎么了?”奶奶急切地问:“声音听起来这么哑?”
“……没事。”穆听梨低下头,将脸埋进腿上,声音闷闷的:“昨晚吹空调吹的。”
奶奶一听,这还得了,赶紧嘱咐她喝感冒药,今晚必须好好休息。
和奶奶打完电话,班主任又发来了许多条消息,穆听梨站起来,从口袋掏出一盒薄荷糖,交给了个小护士,麻烦她之后给段靳屿。
那天晚上她就是想哄段靳屿才进便利店买的这盒糖。
希望段靳屿之后吃到糖能稍微开心点。
穆听梨盯着面前的病房许久,最后不舍地收回视线,拖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医院。
她不知道的是,转眼小护士将糖交给了段靳屿的姑姑,女人毫不犹豫地扔进了垃圾桶。
穆听梨回到学校,从班主任手里取了准考证。
前两天的巷口事件在当地引起了广泛讨论,班主任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安慰:“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穆听梨没什么力气回答。
班主任见她病殃殃的,担心那件事对她造成心理阴影,于是带她处理完伤口后,高考的那两天,她全程陪同。
下午穆听梨走出来考场的那一刻,班主任看她脸色惨白,眼眶红着,赶紧上前给了她个拥抱。
“考都考完了,就别多想了,暑假好好放松下。”班主任说:“高考确实很重要,但也不是决定性作用,你的人生很长,未来还有很多可能。”
穆听梨轻轻摇了摇头:“老师,我发挥得很好。”
“那为什么?”
“……我只想他快点好起来。”
夏季炽烈的日光透过薄荷绿的树叶,撒下飘摇的光斑。在班主任的眼底,清晰地倒映着少女绝望又难过的神情,还有声线中压抑不住的哭腔。
……
段靳屿在ICU住了几天后,终于转到了普通病房。每天来探望他的人很多,可始终没有他想见的人。
他知道穆听梨最近忙着高考,也没打电话打扰她。
高考结束的那晚,段靳屿等了一晚上,却始终没收到她的电话或消息。
湘宁市和陵宜市这一夜同时又下起了雨,窗外细雨绵绵,段靳屿给穆听梨拨通了电话。
“穆听梨。”他哑着声。
穆听梨攥紧了手机,时隔这么多天,她再一次听到段靳屿的声音。
她安静了许久,轻声问:“身体好些了么?还有没有哪里疼?”
段靳屿没回答,而是问:“你怎么不来?”
他强撑着身体,但音色还是透出了明显的虚弱。
穆听梨张了张口,嘴唇颤抖着发不出声音:“……最近太忙了,很多毕业聚会要参加。”
她以为段靳屿听到这句话会愤怒会发脾气,会指责讽刺她。
而后却听见他问:“那你参加完这些聚会,会来医院么?”
平淡的语调,没有多余的情绪。
穆听梨垂着眼:“不来了。”
“为什么?”段靳屿神色还是平静。
“没有非要来的理由吧。”穆听梨说:“我们又不是情侣,而且我很多事要忙。”
段靳屿问得直白:“你要和我谈恋爱么?”
穆听梨沉默良久,说:“我不和未成年交往。”
段靳屿突然笑了声:“穆听梨,为什么突然转变了态度?”
穆听梨强压下心头翻涌上来的情绪,淡淡地回应道:“没什么理由,就觉得挺没意思的。”
“……”
段靳屿没再说话,纤长睫毛微微垂下,在眼下投了片阴影,眉眼沉静。
穆听梨那头更是安静得过分,良久,她说:“就这样吧,时间不早了,我要睡了,你好好休息。”
她挂了电话后,起身开了窗。
夜风夹杂着细雨落在穆听梨的眼睛上,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的指尖、她的身体、她整个人都轻轻地颤抖起来。
房间里一片黑暗,只有路边昏暗迷蒙的灯光漏了进来。
穆听梨看着地上收拾好的行李,其实段家人说的那些话没错。
而且,她以前就答应过段靳屿爸爸会离开,现在也差不多到时候了。
穆听梨躺到床上,抽过被子直接盖过了头,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想。
可她还是一夜未眠。
接近早上六点,她忽然听到门外震天响的敲门声。
紧接着门外传来熟悉的嗓音:“穆听梨,开门。”
穆听梨恍惚了一瞬,又恢复了清明。她迫不及待地走到门口,手指刚放到门锁上,又重新缩了回去。
她不敢开门,怕一见到段靳屿,她所有的心理防线全部崩溃。
“……你怎么来了?”穆听梨额头抵着门:“你身体还没恢复,赶紧回医院。”
段靳屿那双不满细密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门,干裂的嘴唇发出嘶哑的声音:“说清楚,为什么好端端地转了态度?”
“都说了没理由。”穆听梨的肩膀颤抖,强逼着自己说出那句话:“段靳屿,你能不能别来烦我了。”
门外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见,段靳屿立在门口,许久没说话。
他是那样的张扬跋扈,连枪口抵着他,都不曾有一丝动容。
可此时他低下了头,褪去了所有骄傲,问:“……姐姐,能不能开门,让我见一面。”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气息也逐渐微弱。
穆听梨只感觉鼻头一酸,但还是努力忍住了眼眶中打转的泪,故作平淡说:“你回去吧。”
窄小的楼道如同一座牢笼,长长而凄厉的车鸣声响起,穆听梨始终没打开那扇门,所以她也不知道段靳屿最后什么时候离开。
等世界安静下来,她拖着行李箱,离开了陵宜市,与这里的所有人和事断了联系。
后来她没填北都大学,而是填了南城的南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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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听梨以为这辈子再也看不到段靳屿,直至Rebellion乐团出现在大众视野里。
渐渐她从很多人的口中听到过段靳屿的名字,也在很多地方见过他的海报,他的报道、他的演出。
她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会将他淡忘。
直至某个下午,穆听梨走到公交站台,瞥见了他新代言的海报。
不知为何,她瞬间红了眼眶,朝着海报挥了挥手:“好久不见啊,天璇。”
……
穆听梨从未想过还能和段靳屿重逢。
她怔怔望着面前的男人,思绪逐渐拉了回来,不由叫出了他的名字:“天璇。”
段靳屿愣了愣,“咔哒”一声打开手中的易拉罐,薄唇扬起莫名的弧度:“嗯?”
穆听梨想到他刚刚的话,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更不知道该找什么借口。
不管怎么说,当初是她丢下了他。
“没什么。”穆听梨的声音变得很低。
段靳屿也没再开口,两人就这样在静默沉闷的气氛里吃完了一顿饭。
穆听梨前去结账,段靳屿戴着帽子和墨镜,两手拎着没吃完的打包盒,跟在她的身后。
看到账单底下四位数的数字,穆听梨倒吸了口凉气。
她忍着肉痛,准备扫码付钱时,又听见段靳屿说:“喂,再给我打包两只烤鸭。”
穆听梨盯着他手里的打包盒:“你手上的食物就够你一个人吃好几天了,再说这些食物放不久,夏天很容易坏的。”
“谁说我要吃了。”段靳屿脸上毫无愧疚之色,懒洋洋地说:“我是打包带给乐团成员,他们现在还在排练着。”
“……”穆听梨噎住,合理怀疑他是故意的。
段靳屿勾着唇,饶有兴致地观察她的表情,好像觉得她的反应很有趣。
“怎么?不行么?”
一想到过去的那些事,穆听梨忍了又忍,小声嘟囔着:“行,你开心就好。”
于是今夜穆听梨花了好几千吃了顿晚饭,老板顿时笑得合不拢嘴,临走之前,还送了好几瓶饮料。
走出店外,穆听梨看了他一眼,问:“这下有没有开心点?”
段靳屿扬了扬眉:“还行吧。”
看他的样子,大概是满意了,于是穆听梨说:“那我回去了,再见。”
段靳屿喊住她:“这里离地铁口还有段距离,我开车捎你过去。”
时间不早了,穆听梨脚步停住,没拒绝:“好,麻烦了。”
车停得不远,上车后,穆听梨顺手将塑料袋递给段靳屿:“这些饮料你带给他们喝吧。”
段靳屿没推辞,不过从袋子里拿了瓶可乐给她。
穆听梨伸手接过饮料的时候,发现瓶子底下还多了张纸质的、像是什么门票一样的东西。
她低头一看,果然是他的演唱会门票。而且,还是前排vip位置。
Rebellion乐团演出门票现在一票难求,如今票价更是被黄牛炒成天价。
穆听梨赶紧说:“不行!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下!”
段靳屿侧过身,整个人逼近过来。
眼前的俊脸逐渐放大,穆听梨睁大了眼,背脊紧紧贴着背椅。
段靳屿将她压制在所构造的逼仄空间里,视线淡淡地扫着她:“穆听梨,如果你敢把门票转给黄牛,你就完蛋了!”
他的气息凛冽,语气阴冷。穆听梨却并不感到恐惧,只是眨了下眼,没忍住说:“你什么时候有动不动威胁人的习惯了?”
“我一直都这样。”段靳屿挑起嘴角,略微压低了声线:“只是现在懒得装了而已。”
“……”穆听梨不自在地移开视线:“知道了,不会把门票给别人的。”
段靳屿冷哼一声,拿过她身侧的安全带,帮她扣了起来。
穆听梨愣了愣:“谢谢。”
段靳屿没理她,直接启动了车辆。
后头有一辆面包车立即跟了上去,坐在副驾驶的男人盯着手中的相机,激动道:“卧槽!刚刚的画面全都拍下来了,这条消息如果发出去,铁定要爆!”
坐在主驾驶的男人白了他一眼:“那还用说么!也不看看我是谁!”
“话说回来,之前有记者跟拍了好几个月,也没拍出什么东西来,段靳屿今晚的消息你到底从哪里得到的?”
“秘密。”
男人又来回翻了翻拍下的照片:“靠,我才发现,段靳屿身子挡着,哪个角度都没拍到女孩的正脸啊。”
“你个蠢货,到底怎么拍的?”另一男人骂道:“不过也没关系,光段靳屿帮人系安全带这事,就足以上个热搜了。”
35. 藏匿
段靳屿说是将穆听梨送到地铁口,但最后还是问她要了酒店地址。
四十分钟后,穆听梨迷茫地看着手机上的导航:“我们是不是从刚才就在绕路啊?”
段靳屿握着方向盘,淡声:“没。”
穆听梨轻轻哦了声,心里却在想,若是个陌生人,她说不定要报警了。
车终于停靠在酒店门口,穆听梨没有立即下车,而是回头看了他一眼:“谢谢你送我回来,回去路上小心。”
她顿了顿:“还有,训练加油。”
段靳屿半天没回应,穆听梨正要推门下车,背后响起了他漫不经心的嗓音。
“后天记得来Rebellion乐团的演唱会。”
穆听梨笑了笑:“好。”
回到酒店房间,已经将近十一点。
洗完澡卸完妆,穆听梨换上干净的棉质睡衣,坐在桌前开始赶稿。余光一下子瞥到了桌上的可乐,她拿过易拉罐打开,仰头抿了口。
气泡在舌尖上跳跃,冰凉的汽水穿过喉咙,直达心底,整个世界仿佛变得清爽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穆听梨又将注意力放在了画稿上。目前这本漫画还有三话就完本了,关于下一本她还没有任何的思路。
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手指一顿,在网页上打开了招聘网页。
她大学学的是历史系,当时上学打工之余她喜欢上了画画,又结合自己的专业,开始创作以古代为背景的故事。
之后又因为一部短篇漫画《二小姐的后宫日常》在网上小火,穆听梨一毕业就全身心投入了漫画事业。
从出道开始,她没有过助理,从分镜到线稿到背景再到最后的终稿,全是她一人完成。
可目前漫画市场大多是工作室或者ip改编,像她这种独立漫画作者生存实在困难,所以她偶尔接点关于画画的私活。
投完简历,穆听梨困到不行,实在没有精力再画,于是躺到了床上。
演唱会到来之前,穆听梨还是没能赶完这周的稿子,不过好在明天才截稿。
下午一点多的时候,她换好衣服画了妆,将眼下的青色遮住。
演唱会地点在体育馆,离酒店距离很远。穆听梨收拾好自己,拿上背包正准备出门,手机却忽地一震。
【你好啊,看到你的简历,觉得非常好,我们可以聊下么?】
穆听梨边走边回复,随后加了hr微信。
她先发过去一些作品。
hr:【老师你画的不错,但画风可能和我们工作室不适配哦。】
hr给你发来份psd文件。
hr:【这是我们入职测试qaq看看老师能不能适应下画风。】
穆听梨:【好,我画完后发给您。】
hr:【希望老师今晚八点前能发过来哦。】
穆听梨顿了顿:【抱歉,能不能迟点啊?】
hr:【不行呢,辛苦老师快点。】
这家工作室给的待遇相当不错,穆听梨纠结了半晌,脚步顿住,又返回了酒店。
她打开hr发来的文件,线稿的整体色块已经铺好,只是需要细化。
穆听梨随后点开了他们工作室给的参考图,按照他们画风,认真地画完了一张图。
她给hr发了文件后,立刻拿过身旁的包包朝外跑。
夕阳渐渐坠落,晚霞不停翻涌。正值晚高峰,公路上一定会堵车,穆听梨还是决定坐地铁。
此刻的地铁车厢塞得就和沙丁鱼罐头似的,穆听梨抓着吊销环的手心被磨得发疼,她却浑不在意,一心只期待着快点到站。
转了三班地铁后,她终于到达体育馆。
此时已经过了检票时间,偌大的馆前广场已经没了什么人,穆听梨赶紧上前找到个工作人员,着急问:
“你好,路上耽误了点时间,现在还能入场么?”
据她所知,演唱会迟到后一般情况下可以入场,但也有为了维护现场秩序存在不能进场的情况。
穆听梨一脸期待地看着工作人员,迅速补充了句:“我的是内场门票。”
工作人员看了眼时间,礼貌说:“与票价无关哦,迟到半个小时以内,您是可以入场的。”
穆听梨松了口气,连忙去拿包里的门票。
她的脸色倏然一凝,立刻将包包里外外、仔仔细细翻了一遍,却始终没找到那张纸质的东西。
工作人员看她的眼神逐渐古怪起来,但嘴角依旧挂着笑:“没有门票不准进入哦。”
穆听梨头脑发懵,她明明记得就将门票放在包里的啊。
思绪一顿,也许是进地铁拿手机的时候,不小心将门票带了出来。
段靳屿低磁又清冽的声音从场馆内飘了出来,还伴随着粉丝震耳欲聋的掌声与尖叫声。
如此恣意又张扬的演唱风格,全天下也就他一人。
穆听梨走到一边,失魂落魄地从包包掏出手机,才发现有两条消息。
hr:【不好意思,老师,您画的风格不太适合我们公司,希望你能找到更好的工作。】
段靳屿:【到了么?】
穆听梨眼睛一阵酸涩,知道事已至此,不可能再进会场。
她在对话框里敲了许多字,说了许多理由,最后还是一一删除。
只留了两个字:【抱歉。】
*
乐团成员正在锣后台密鼓地换着衣服,所有人忙得就跟个陀螺一样。
贝斯手江星煦换服装的同时,扭头看了眼身侧的段靳屿,好奇问:“哥,你到底再看什么啊?从开场前,你就站在幕后看着观众席。”
闻濯正扣着衬衫扣子,闻声,目光也若有所思地望了过去。
段靳屿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下。
只是这时的升降台已经缓缓升起,他的眼角余光只是略略扫了眼屏幕。
霎那间,灯光熄灭,全场陷入一片黑暗。
但场馆内的欢呼声仍旧一阵高过一阵。
幽暗的光线伴随着雾气慢慢洒落,段靳屿坐在了追光灯下,拔出架在钢琴的麦克风。
段靳屿所创作的音乐大多节奏感极强,旋律急促激烈。唯独这首《藏匿》温柔缱绻,唱腔清澈,声线温润而低沉,像一汪清泉涌出。
在场的粉丝挥舞着手中的荧光棒,微光汇聚一片星海,璀璨夺目。
段靳屿连唱了五首歌,在接下来的一首歌中,他携着乐团成员走到了舞台边缘。
前排的粉丝兴奋地快要晕过去,疯狂地向前怼着手机。
人满为患的体育馆里,前排空着的座位显得十分突兀。
段靳屿的脚步停住,目光久久不曾移动。他抿着唇,下颚线紧绷,不过再多的情绪也只是一闪而过。
绚丽的舞台灯光点亮了那副不羁的面容,那双墨色瞳孔被映得明晃晃的。段靳屿勾了勾唇,语调微扬:“谢谢大家来听Rebellion今天的演唱会。”
现场粉丝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响起:
“Rebellion!!!Rebellion!!Rebellion!!!”
“段靳屿,闻濯,江星煦,Hades,Lovien。”
“啊啊啊啊!我爱你们!”
伴奏声响起,重金属摇滚乐如雷霆般,冲破一切束缚,带领着听众走向最原始的旷野。
段靳屿凌乱的发丝被汗水打湿,唱到高潮时,他闭了闭眼,滴滴汗珠顺着眼角缓缓滑落。
再睁眼时,他的眼眶略微有些发红。
……
盛大的演唱会结束,乐团五人回到了后台的休息室。走在最后的Hades顺手将门关上,彻底隔绝了外面狂欢的声音。
除段靳屿之外,其余四个人早已累瘫倒在沙发上。
江星煦才二十岁,几个人当中年纪最小,性格也最为活泼。
他撕开包茶几上的薯片,含糊不清说:“哥,今晚你不太对啊!刚刚有首歌竟然弹错了音,幸好闻濯哥及时救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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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靳屿隐匿在白炽灯下,脚尖抵着墙边,盯着屏幕,始终一言不发。
他问:【为什么没有来。】
过了很久,穆听梨才回复:【对不起,演唱会门票弄丢了。】
段靳屿嘴角扯开一个嘲讽的弧度,将手机揣回口袋里。
乐团几人面面相觑,同一时间发觉了他有些不对劲。
但段靳屿的脾气大家都知道,他不愿意说的事无论如何也不会吐露。
Lovien躺在单人沙发上,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突然尖叫出声:“靳屿上热搜了!!!”
Hades朝他翻了个白眼:“他上热搜不是家常便饭么,演唱会又正好结束,不上热搜才奇怪吧。”
Lovien:“不是!!!他上热搜是因为绯闻啊!!!”
江星煦还在吃着薯片,没好气说:“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假的啊,哥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Lovien觉得说不通,干脆把手机扔到桌上:“你们看!这次有图有真相!!”
“什么?”
闻濯也凑过来脑袋看,于是四个成员就这么在茶几旁围成一圈。
几人看到热搜上的照片后,齐齐瞪大了眼。
段靳屿帮个女孩系安全带,两人头靠得很近,气氛暧昧旖旎。
仿佛下一秒,他就要亲上去。
江星煦呆呆地望向段靳屿:“哥,你这照片,应该是P的吧……”
闻濯越看照片越觉得熟悉,他突然惊呼一声:“靠!!这不是学姐么?”
江星煦:“学姐?”
Lovien:“什么学姐?”
Hades:“我好像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段靳屿懒得理他们几个,推开门走了出去。
*
回到酒店,穆听梨躺在床上,盯着和段靳屿对话框。
他没再回复。
也是。
是个人都会生气吧。
她咬了咬唇,不让酸涩化成眼泪任意流出来。
就在她准备放下手机的那刻,手机“嗡”地响起来,她赶紧去看屏幕。
见来电显示不是段靳屿,她神色一黯。
穆听梨接起电话,那头何语夕的嗓音响起:
“卧槽!我好像要有嫂子了!!”
穆听梨看着天花板,没什么心情回道:“你哥不是去年才结婚,他这么快离婚又找新的了?”
“不是!”何语夕惆怅说:“段靳屿的绯闻上热搜了,看他半天没回应,应该就是真的。”
穆听梨还没琢磨明白涌上来的情绪,又听见那头咋呼:“卧槽!拍到的地址好像就是我介绍你去烤鸭店的那条街!”
“好家伙,他们把段靳屿高中也扒出来了!”何语夕看得皱起眉头:“陵宜八中,我怎么觉得那么熟悉啊……这不是你的学校么?”
穆听梨一个激灵从床上爬起来,点开热搜。
她越往下翻,越胆战心惊,几乎全微博都在搜索这个绯闻的女主角是谁。
“不是啊,里里,我怎么觉得……”作为编剧的何语夕脑洞向来大:“这女主角该不会是……”
“……”穆听梨眉心狠狠一跳,赶紧说:“你看那天在包厢里,我和段靳屿像熟人的样子么?”
何语夕愣愣眨了下眼,瞬间为自己脑洞感到汗颜。
“也是,要是段靳屿跟你吃饭,绝对不会掏空你的钱包。那人太坑了,从今往后,你少和他来往。”
“……”
挂了电话,穆听梨立刻打给了段靳屿。
段靳屿足足等了十五秒后,才接起。
穆听梨开门见山:“你说我喝醉了,出于好心帮我系了个安全带,其他都是角度问题。”
段靳屿气定神闲地回复:“这理由你信?”
穆听梨急得在空调房里都冒出了一身热汗:“那要怎么办?”
“我们明明什么关系都没有啊……”她低声喃喃着。
36. [锁] 该章节由作者自行锁定
流星娱乐公司。
经纪人办公室内。
Rebellion成员有四人老老实实地坐在沙发上,唯有一人戴着连体帽,吊儿郎当地躺了下来。
经纪人额角青筋跳了跳,深吸一口气后,全当没看见。她继续说:“你们演唱会刚结束,先休息两天,然后下周二合体参加《ONE》的杂志封面拍摄,以及专访,晚上有个红毯走秀,周日……”
经纪人还在划拉着平板说着行程,旁边突然传来一道淡淡的声音:“我不参加。”
孟兰已经见惯不惯,眼都没抬:“给个理由。”
“我要休息一阵。”
段靳屿需要自由的时间和空间来创作音乐,所以偶尔会提出休息。孟兰对此也没太在意,问:“这次打算休息多久?”
“……三个月。”段靳屿淡声:“也许半年。”
孟兰瞬间瞪直了双眼:“Rebellion目前还处在上升期,你身为队长,无故消失那么久,到时会流失多少粉丝,损失多少商业价值,你自己考虑过么?”
段靳屿像是早有准备,朝她扔出了张银行卡:“密码你知道。”
孟兰右手握紧了银行卡,简直觉得不可理喻。她从业已有十多年,带过的艺人不计其数。
当初若不是业界前辈推荐,她根本不会接手这么个乐团。
她就没见过比段靳屿更难搞的,油盐不进,软硬不吃。而且,他当初和公司签的合同,也明确说了,工作安排需按他的意愿来。
说来说去,她这个经纪人没有任何话语权。
孟兰觉得自己反正都拿到了钱,就别管那么多,少操心还能多活几年。可下一秒,她的血压还是蹭地一下冲到了头顶。
她把银行卡一扔,脾气明显在失控的边缘:“段靳屿,昨晚的绯闻不澄清,也不让公司发公告辟谣,你到底想干什么?”
“现在连工作也不要了是吧?你想退圈就直说,还休息什么,干脆回家养老算了。”
Hades和Lovien见状,两人连忙拉住了孟兰,让她坐到了椅子上。
“兰姐您消消气……”这时江星煦端来了杯热水,露出世上最清澈的笑容:“我哥昨天一夜没睡,现在脑子还不是很清醒,你别和他计较。”
“他们几个都比你懂事。”孟兰捧着水杯,长呼出一口气,认真说:“段靳屿,你有没有想过,Rebellion是个组合,大家都想看你们合体活动。如果你离开了,其他成员怎么办?难道你就不为Rebellion着想?”
“还有,你的绯闻已经错过最好的澄清时段,你知道现在网上已经发酵成什么样了么?”
段靳屿听着睁开眼,猛地对上了孟兰的视线。
他眼眸深邃,拉上的百叶窗中透出的碎光在他脸上落下半明半暗的痕,眼底带上了极强的压迫感。
孟兰在圈子里早已见过太多的大风大浪,早已做到宠辱不惊,但此刻面对这样的眼神,竟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我又不是爱豆,为什么要澄清?”段靳屿的声音冰冷而压抑,像一把锋利的薄刃。
孟兰都被气笑了,她还想再说点什么,只见段靳屿站起身,径直朝门外走。
“段靳屿!”孟兰提高了八度音量喊他。
段靳屿全拿她当空气,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办公室。
孟兰顿时气得胸口疼,她就搞不明白了,平常段靳屿虽任性妄为,老是和她对着干,但只要提到Rebellion,他肯定会有所收敛。
今天到底怎么回事?难不成真要放他半年的假期,然后让他谈恋爱?
江星煦见孟兰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忍不住说:“兰姐,这两天我哥心情不好,你就原谅他吧,等他想通了就好。”
孟兰是个人精,马上听出了其中的隐情,挑了挑眉:“怎么回事?”
于是面前的四个人将了解到的情况,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完了。
孟兰抱着手臂,皱眉沉思了会儿:“也就是说,照片上的女孩是段靳屿的初恋?”
“嗯。”闻濯说:“说起来,段靳屿入圈还是因为她呢。当初要不是学姐的鼓励,Rebellion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众人惊得嘴巴都合不拢。
Lovien差点被一口水呛住:“……看不出来啊,咱们队长还是个长情的人。”
Hades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说实话,我还以为按照靳屿的长相,高中时候女朋友肯定一个换一个。结果他就顶着那么一张脸…玩暗恋啊……”
只有江星煦捧着脸好奇:“濯哥,那位学姐到底长什么样子啊,竟惹得哥挂念了这么久。”
孟兰也沉默了下来,其实最初接手段靳屿工作的时候,她也是这么认为。
她想这么位公子哥进了娱乐圈,到时肯定花边绯闻不断,处理起来要头疼死了。谁知几年过去,他私生活依旧干干净净,没染上圈子里任何乌七八糟的坏风气。
孟兰在脑子里迅速勾勒出个方案,下午的时候,她给段靳屿打过去个电话。
只是响了十多分钟,也没接通。
孟兰立刻发了条短信:【我可以帮你。微笑jpg.】
段靳屿良久才打了个问号:【?】
孟兰:【你想和你的那位学姐共同参加档综艺么?】
孟兰好整以暇地还在数着秒,谁知才到三,段靳屿便主动打了过来。
“什么综艺?”段靳屿哑声问。
孟兰笑:“不管什么综艺,你不都想和她参加么?”
电话里又是一阵沉默。
孟兰早有准备:“但帮你有个前提条件,我们需要重新拟定份合同。里面没有什么无理要求,只希望你以后的工作安排能和我商量,不要总是无视我的话。”
段靳屿考虑了一瞬,只问:“万一她不同意呢?”
孟兰推了推脸上的眼镜,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请相信我的职业素养。”
*
风花街26号。
一家咖啡馆里。
孟兰和穆听梨面对面坐下,孟兰要了杯冰美式,而穆听梨要了杯热可可。
时隔这么多年,她还是更喜欢喝甜的。
孟兰虽然猜到能被段靳屿放在心上的女孩颜值绝对不差,但见到本人的那刻,难免的还是被惊艳到了。
她这颜值放到娱乐圈,就连那些被称之“仙颜”的小花也要被比下去。
而且还是在没有包装的情况下。
孟兰毫不吝啬地夸奖道:“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漂亮。”
穆听梨只当她是客气话,也没当真。
说实话,孟兰找上她的那刻,她整个人都是懵的。
穆听梨低垂着脑袋,握紧了咖啡杯:“如果需要我澄清的地方,我一定会配合。你放心,我和段靳屿从来没有任何的恋爱关系,我不会在网上发表任何意见,也不会承认那些照片的人是我。”
在她看来,这是无可口非的事情。没有公司希望自己旗下的艺人谈恋爱,这完全是百害而无一利的事。
从这几天的舆论来看就知道了,段靳屿多少粉丝伤心于他的这条绯闻。
“我想你是误会了我的来意。”孟兰搅动着杯子里的冰块,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啊?”
孟兰扯了个职业笑容:“我是代表我们公司,邀请你和段靳屿一起参加档恋综。”
有那么一瞬,穆听梨怀疑自己的听力:“什么?”
孟兰将一叠沓印好的资料放到了她的跟前:“这是这档综艺的资料,你可以先看看。”
穆听梨没有打开,委婉说:“我…我不行,别说我现在没有谈恋爱的打算,而且你们公司的这个决策对段靳屿真的好么?”
“坦白来讲,我也不建议他在事业上升期谈恋爱,但这是段靳屿主动要求,再加上他以前也没卖过单身人设。”孟兰循循善诱:“如果你真的想拒绝他,直接在节目的最后向他表明。反之,给他也给个自己机会。”
这些理由并不能说服穆听梨。
她摇了摇头:“抱歉,我不想暴露在公众面前,也不想自己的感情被观众八卦。”
孟兰也不着急,直接在手机上点开计算器,输入了一串数字,给她看。
“这是酬劳。”
穆听梨看着那串数字,差点被嘴里的热可可呛住。她认认真真数了好几遍,发现居然真的是五百万。
画稿就算画到天荒地老,估计也挣不到这么多钱吧。
“据我所知,你从大三开始,就在资助山区的三个女孩读书。这笔钱完全可以帮你,和她们过上更好的生活。”孟兰说:“还有,你的漫画马上完结,也可以出去走走找找下本的灵感。”
对于节目组开出的薪酬数字,穆听梨很难不动心。
毕竟成年人谁不为三斗米而折腰。
穆听梨很没出息地说了句:“能不能让我回去考虑下,明天给您答复好么?”
“当然可以。”孟兰笑着说:“你回去顺便把资料仔细翻一翻。”
穆听梨:“……好。”
穆听梨回到酒店后,先打开了厚厚的一叠文件,封面就用偌大的宋体写着《交换讯号》四个大字。
顾名思义,这节目就是把分手多年的情侣聚在一起,看双方是否能够破镜重圆或者寻找新恋情的综艺。
嘉宾有素人,有不出名的艺人,也有当红明星。
当着前任谈恋爱,这节目以抓马的剧情、独特的互动方式引得收视率一率飙高,连续两季已经破了记录。
穆听梨虽然没怎么追过,但火到这种程度的综艺,她也有一定的了解。
啊。
真的要和段靳屿上这档综艺么?
穆听梨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她将这件事和何语夕说了一下。
何语夕比她反应还要强烈:“去啊去啊,为什么不去,结束后一定要和我说说其中的细节,我写剧本全靠这档节目找灵感!”
“……”后面才是她的重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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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别的,就冲那么多薪酬,你也要去啊。有钱不赚是傻子,五百万啊,咱们得当牛做马多少年才能挣到这么多。”何语夕感慨着。
穆听梨仍在犹豫:“可是……”
“可是什么啊可是?”何语夕恨不得冲进屏幕晃着她的脑袋:“你到底在犹豫什么?”
“主要是我…我前任……”
穆听梨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按理来说,她压根没有前任。
“谁还没个前任啊,这节目又不一定非要和前任复合。你想想看,上个节目就能拿到几百万,到时你想干什么都可以。”
何语夕不能看着她到手的鸭子就这么飞了,于是用尽毕生所学说服她。
穆听梨叹了口气,千言万语化作一句:“你说得对。”
第二天早上,穆听梨联系了孟兰,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希望你在综艺上有一段愉快的经历。”孟兰微微一笑:“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穆听梨坐在椅子上静静地发着呆,突然手机不停地震动起来。
何语夕:[惊恐jpg.X3]
穆听梨疑惑问:【怎么了?】
何语夕立即发来个链接,她点进去看。
#万众期待的恋综《交换讯号》即将拉开序幕#
#段靳屿确认担当第三季嘉宾#
网上又有一段采访视频流出来,段靳屿赶去拍摄地点,一下车被记者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住,四周全是咔嚓的闪光灯声音。
有媒体人大胆发言:“请问您真的要参加恋综么?”
“是公司要求还是您自愿?”
“您为什么想要参加这档综艺呢?您是否对前任恋恋不忘?”
“……”
一连N个问题,要是放在以前,段靳屿绝对会面无表情地无视这群记者,结果这次他破天荒地停下脚步,顶着无数镜头,懒洋洋地轻笑一声:“我自愿的。”
他只回复了四个字。
热搜却简简单单的,又炸了。
底下的微博评论更是炸开了锅,各种牛鬼蛇神都在一线吃瓜。
【还以为段靳屿与众不同,没想到这么快就塌了!我看这下粉丝还怎么洗?】
【滚啊!我哥是歌手,又不是爱豆,凭什么不能恋爱?】
【高兴我哥有了爱人,但他的爱人不是我系列……咬手帕jpg.】
【谁能注意到我奇奇怪怪的关注点,我只觉得我哥笑起来真好看!嘿嘿!】
【段靳屿只是上个综艺,又不是杀人放火!!你们这些黑子这么着急蹦出来干嘛?】
【啊啊啊!!能不能别吵,我只想上桌吃饭,赶紧让我康康嫂子长啥样!】
【还真的有人心甘情愿花钱养嫂子,笑死!!!我看吃饭吃多了脑子吃撑着了吧!】
【八字还没一撇,你们一个个在着急啥?参加这档综艺不就证明这两人早就分了,能不能复合还打个大大的问号。】
综艺还没录制,就已经在网上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穆听梨胆战心惊地浏览着评论,心里开始打起了退堂鼓,可节目组的违约金她根本付不起啊。
要是早些时间看到热搜,她说不定就没勇气签字了。
紧接着何语夕打来电话,激动说:“姐妹,你是不是马上要和段靳屿上同个节目了!!!”
穆听梨这下比连载漫画时的压力更大:“嗯。”
何语夕丝毫没察觉,笑得开心:“记得帮我和他要个签名呗。”
穆听梨趴在桌子上,声音沉闷:“可我就是一素人,从没见过这么大阵仗……”
“咱上节目就是为了薪酬,顺便看看帅哥。”何语夕安慰说:“别想那么多,你又不是舆论中心。”
“……”
节目录制之前,穆听梨将漫画的最后三话内容赶完,一次性发给了编辑。
她望着“完结”两个字,有些怅然若失。
穆听梨再一次登录了自己的微博官号,发了条内容:
【这本漫画就到此为止,感谢大家的一路陪伴,我们下个故事见。】
很快,名为“魔法少女天璇星”的漫粉又发来了条评论:
【下周见。】
穆听梨愣了下,觉得他应该是打错字了。
不过她没有急于纠正,而是认真回道:【下次见呀。】
之后,穆听梨有空还找了前两季恶补下内容,只是看着看着,她莫名想到了段靳屿。
虽说要和他一起参加综艺,但自从那通电话过后,两人再也没有联系过。
穆听梨瞥了眼身旁的手机,上头空空如也。
她躺到床上,也不知道自己这些天到底在期待什么。
“……”
可是。
段靳屿明明主动要求参加的这档综艺啊!
他真的不来找她沟通一下么!?
穆听梨气恼地又坐了起来,开了听可乐,咕噜咕噜地一口气全部灌了下去。
37. 藏匿
临近节目录制时间,穆听梨拿着节目组定好的机票,一大早赶到了机场。
她没想到节目组这么豪横,给嘉宾定的竟是头等舱。她上了飞机,正找着座位,忽然,一道熟悉的面容映入了她的眼帘。
穆听梨顿时呆住了——
段靳屿。
她低头反复确定机票的位置,确实坐在他的旁边。
段靳屿压低了鸭舌帽,闭着眼正睡觉,似乎没注意到旁边的脚步声。
穆听梨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肩膀:“那个,打扰一下……”
段靳屿抬起头,黑眸盯着她,大概是被吵醒后,有些起床气。
穆听梨努力挤出一个笑,礼貌说:“我的座位靠窗,能不能让我进去?”
段靳屿侧过身,穆听梨进去坐下后,他再次闭上眼,后脑勺抵在靠背上,鸭舌帽遮住了他的脸。
穆听梨看他良久,见段靳屿似乎没有跟她沟通的意愿,只好将视线转向了窗外。
飞机起飞的那刻,伴随着一道低沉的声音撞进她的耳里。
“喂,门票为什么会弄丢?”
穆听梨愣住,转头看向段靳屿,他没有摘下帽子,语气听起来随意平淡,像是再问今天天气怎么样。
“抱歉。”穆听梨却解释得认真:“那天我本来很早出发,结果中途有个面试耽误了时间,之后我着急赶地铁,路上不小心弄丢了门票。”
飞机轰隆隆作响,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过了好一会儿,段靳屿低声说:“下次不要再迟到。”
“好。”穆听梨郑重地点了下头。
一下飞机,她担心和段靳屿走在一起引起不必要的轰动,于是刻意与他拉开了距离。
段靳屿目光静静地锁住她,见穆听梨掩饰着躲开,缓缓眯起眼睛。
两人往不同的出口方向走,段靳屿被工作人员推着走向了vip通道,而穆听梨提着到行李箱,独自打车去了节目组定好的酒店。
刚下过雨的海城,空气中湿气弥漫,海风轻拂过椰林,带着浓郁的香味气息。
这是穆听梨第一次来海城,沿路风景比她在网上刷到的照片更美。
四十分钟后。
抵达酒店。
穆听梨走进酒店大厅正在前台办理入住,身后不知有谁大声喊了句:“段靳屿到了!赶紧拍?!”
穆听梨下意识转身望去,只见黑压压的一群人拿着长枪短炮围在了一辆保姆车四周,酒店拉起的警戒线快要被冲破,安保们冲上前拼命维持着秩序。
车门打开,工作人员先下车,侧身让出道的同时,顺便将拥挤的人群死死挡住。
而后段靳屿缓缓踱步下了车,他不再是飞机上的休闲打扮,而是换了身淡灰色西装,脸上戴着金丝边眼镜,双手慵懒地垂在两侧。
他此刻看起来格外斯文败类,但又像个风流倜傥的贵公子,十分自然地掠夺所有惊艳的目光。
穆听梨垂了垂眸,此刻切身体会到他如今的超高人气。
她应该为段靳屿感到高兴和骄傲。
可是……
穆听梨低头看了看自己百来块钱的帆布鞋和粘上泥土的裤脚,心里莫名泛着不知名的情绪。
“小姐,这是您的房卡。”
工作人员的声音将穆听梨的思绪拉回,她拿着房卡,提着行李箱走向电梯。
她的脚步倏然一顿,察觉到背后有道目光始终盯着自己。
穆听梨转过身。
段靳屿不动声色地朝她这边望了过来,与她的眼神撞在一起,那双隐藏在镜片下的眼瞳深沉不见底。
像是盘踞在黑夜中的某种危险。
穆听梨被盯得浑身不自在,无意识地舔了下唇。
……先跑为上。
她提着行李箱越走越快,手心更是被重量勒出了深深的痕迹。
索性电梯就在一楼,穆听梨连忙按下按钮,走了进去。
世界重归于平静。
穆听梨刚准备松口气,电梯突然在她的面前缓缓打开。
穆听梨来不及惊讶,男人已经揣着兜走了进来。
他身后跟着的工作人员想要一起进,可男人颀长的身高挡在门口,指尖按下按钮。
在众人的惊愕神色中,电梯渐渐合上。
穆听梨搞不懂他为什么这么做,只好往后退了退,站在电梯角落,与他拉开最大距离。
段靳屿并未靠近,懒懒地倚靠着电梯。
但电梯空间逼仄,顶部投下来的昏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与她的身影交叠在一起。
穆听梨总觉得身上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下,顿时呼吸都变得不顺畅,鼻尖皆是男人的凛冽气息。
穆听梨按捺住乱了的心跳,故作淡定地开口:“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段靳屿轻挑起眉:“你是指什么?”
“……”这还用问么?
彼此陷入沉默,穆听梨假装看着电梯跳动的数字,思绪却纷乱无比。
“穆听梨。”段靳屿忽地喊她。
“嗯?”
“就这么讨厌么?”
穆听梨还未反应过来,便听见段靳屿冷笑了声,像是带着几分自嘲:“就这么讨厌和我站在一起么?”
灯光摇晃,穆听梨一片恍然,喃喃着:“不是,你现在不一样了……”
段靳屿低下头:“有什么不一样?”
穆听梨刚想开口,电梯“叮”地一声打开,门口站着好几个人,怔怔望着他。
“段…段靳屿!!!”有女生捂住嘴尖叫了声。
穆听梨思绪回笼,客套生分地随便找了个理由:“段靳屿先生实在打扰了,专访的事下次找您。”
不等他回应,穆听梨放下话立刻提着行李箱,快步走出电梯。
看着她迫不及待的背影,段靳屿眸色深邃幽暗,薄唇抿成了条直线。
*
穆听梨一到房间,连行李也不管,直接瘫倒在床上。她盯着天花板看了很久,心情却还是久久不能平复。
穆听梨拿过身侧的手机,一看热搜又有关于段靳屿的词条。
#段靳屿在酒店耍大牌#
#段靳屿将工作人员赶出电梯#
#Rebellion成员耍大牌事件合集#
穆听梨不敢置信,这么快就上热搜了?
微博的舆论还在发酵。
她草草浏览了下底下的评论,虽然流星娱乐公司已经第一时间做了公关,但很多舆论还在批评段靳屿这次的行为。
穆听梨放下手机,手臂搭在眼睛上,胸腔烦闷得很,紧接着还有些挫败感。
段靳屿和她在一起果然没什么好事。
不知过了多久,穆听梨收拾好乱七八糟的心情,起身去找《交换讯号》节目组的工作人员签到。
她刚进电梯,随后跟着进来个女生。
女生拥有一头微卷栗色长发,穿着一身白色长裙,容貌大气端庄,有种古代大家闺秀的气质。
穆听梨与她在同个楼层停下,随后两人往同个方向走去。
两人走着走着相互看了眼,脚步同时停下,异口同声道:“你也是《交换讯号》的嘉宾?”
穆听梨点了点头:“是的。”
“这么巧。”女生笑了笑:“我叫云以。云朵的云,以为的以。”
“我叫穆听梨。”
两人进了工作人员的房间,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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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梨签到时果然扫到了云以的名字。目光再往下,落到段靳屿三个字的时候,她顿了顿。
两人签完到后边走边聊,云以轻声感慨着:“真没想到,像段靳屿这种大明星也会来参加这种综艺。”
穆听梨也不知道回什么,只能跟着附和道:“我也没想到。”
“也不知道他的前任是谁?”云以手指抵着下巴好奇。
见穆听梨不吭声,云以胳膊肘碰了碰她手臂,神神秘秘地又问:“你都不好奇么?还是说……你就是他前任啊?”
与温婉淑女的外表不同,云以内里活泼热情,爱好吃瓜,永远冲在吃瓜第一线。
穆听梨突然被问得梗了下,就在她大脑想着怎么编造谎言的时候,云以吐了吐舌头,说:“算了,这档综艺最大的乐趣就是猜前任了,提前知道了谜底,就不好玩儿了。”
闻声,穆听梨心底顿时舒了口气,说:“我不追星,所以对明星的私生活不感兴趣。”
云以感叹了句:“那你的生活肯定少了很多乐趣。”
“还行吧。”穆听梨笑笑:“这样我有很多时间做有意义的事啊。”
“也是。”云以接着说了很多关于节目的事项,随即凑到穆听梨的耳边,悄声说:“小道消息,我们今天签的名单好像会更改,有人临时出了问题不能参加,还有这次不止一个当红明星来节目。”
穆听梨问:“还有谁啊?”
云以耸耸肩:“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大概率是个女明星。”
穆听梨点点头。
电梯门正打开,云以低头看了眼手机:“都这个时间点了,要不我们去二楼吃晚饭吧?”
穆听梨跑了一天,肚子早就饿了,便同意了。
二楼餐厅采用的是洛可可式装修风格,高贵典雅,华丽的吊灯折射出柔和的光线,复古风的地砖闪烁着光泽,四周墙壁装饰着古老油画。
正是饭点,端着餐盘的侍应生步伐匆匆,一眼望过去,仿佛掉进了中世纪的欧洲宫廷。
穆听梨好奇地朝四周张望着,并没有注意到前面走过来的阴影,她脚步一踏,正好与一个结实坚硬的胸膛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穆听梨赶紧道歉。
谁知路过的侍应生手打滑,杯子碎了一地,液体洒落在四周。穆听梨一不小心踩到水渍,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前倾。
前方那道阴影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臂,然而穆听梨“谢”字还没说出口,突然注意到扶着她的那只手臂正在剧烈地颤抖。
穆听梨抬了抬眼,一时之间呆愣在原地。
眼前这个人的面容在光照下有些模糊不清,但她还是认出来了。
“……陈昀礼。”
穆听梨有时真的会感慨世界真小。
又或者感慨下命运这种东西。
多年未见的人,就这样不期而遇了。
像是被吓到,一旁的侍应生脸色惨白,不停地朝着穆听梨道歉。
穆听梨也没生气,温声说:“没关系,下次注意些就好。”
陈昀礼凝视她许久,喉结轻轻动了一下:“……里里,好久不见。”
穆听梨看向他,生疏客气地回道:“嗯,好久不见。”
殊不知两人重逢的这一幕,落在了不远处站着的男人眼里。
头顶明亮的白光过分刺眼,男人烦躁地扯了扯领带,想要大步上前,却被身后的助理紧紧拽住了手腕:“哥,我们得赶快走了,要不然晚上的通告赶不上了!”
男人脸色沉得吓人,薄唇紧抿,颤着的眼睫仿佛压抑着许多汹涌的情绪。
“哥,别忘记你答应兰姐的事儿了。”助理强调:“别担心,咱们来日方长!”
38. 藏匿
云以听到前方动静,连忙放下手中的餐盘,走到了穆听梨身旁。
“没事吧?”云以关心问。
“嗯,没事儿。”
云以注意到面前的陈昀礼,突然凑近,压低了声音问:“他是你朋友?”
穆听梨先是顿了顿,随即嗯了声:“不过好多年没见了。”
云以意味深长地噢了声。
陈昀礼表情有些局促,而后又恢复自然:“这些年你过得好么?”
“挺好的。”穆听梨轻声问:“你呢?”
陈昀礼微微一笑:“我也挺好。”
穆听梨回视一笑:“那就好。”
两人太久没见,寒暄了几句之后便没了话题,最后还是云以提议:“既然碰见了,要不一起吃个饭?”
陈昀礼下意识望向了穆听梨。
她笑了笑:“好啊。”
有云以这个活跃气氛的人在,饭局倒也不显得尴尬。聊天间,穆听梨才知道陈昀礼如今成了名医生,而云以比她大两岁,是名舞蹈老师,已经毕业四年了。
吃完饭,云以笑得开心:“聊的这么投缘,不如我们留个联系方式吧?”
陈昀礼:“好。”
三人互加了微信后,陈昀礼收起手机,说:“抱歉,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嗯嗯,有空再联系。”云以说。
穆听梨也朝他挥了挥手:“路上小心。”
之后她也和云以回了各自房间。
穆听梨坐在椅子上,拿着手绘板,随手画着下本漫画的人设。
她越画越觉得不对劲,定睛一看,若是再添颗泪痣,不就是段靳屿了么。
穆听梨用指尖戳了戳屏幕。
总觉得自己画的好像还没他真人好看。
门口突然响起敲门声,穆听梨还以为是云以,结果打开门一看,她豁然瞪大了眼睛。
“段…段靳屿?”
段靳屿倚靠着门板,啧了声:“能不能不要每次见到我都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
“……”穆听梨礼貌问:“请问你有事么?”
段靳屿垂眸看着她,晦涩的眼底比深夜的天幕还要幽深,忽地问:“晚上聊的开心么?”
穆听梨听得一脸迷茫:“……什么?”
段靳屿冷嗤一声,也不说话。
穆听梨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
她咬了下唇,这家伙怎么长大以后,脾气这么捉摸不透、阴晴不定。
现在连话都只说一半,其他全靠猜。
不过穆听梨还是耐心问了句:“怎么了?”
段靳屿淡声:“没什么。”
他撂下三个字,便朝着自己房间走去,穆听梨眨了下眼,又是一惊。
段靳屿脚步一顿,余光若有若无地扫了过来:“有事?”
“你住这间房啊?”穆听梨不确定地问。
段靳屿嗯了声,边推门边说:“节目组的安排。”
随后那道门被关上,穆听梨盯了半晌,这才确定他真的住她隔壁。
节目组故意的吧?
*
录制节目的前一天上午,穆听梨被工作人员喊去录备采。
所有问题全是围绕前任开展,比如说见到前任的第一印象、两人之间相处模式、以及为什么会分手等等。
这些内容对于穆听梨来说,记忆深刻,全是她藏在内心的秘密。不过她并没有如实回答,每个问题答得非常官方。
录完内容,工作人员交给穆听梨一张信封和几张信纸:“请写一封关于前任的介绍信,以及准备个小礼物。”
穆听梨问:“请问礼物是给前任的么?”
工作人员挑眉笑了笑:“秘密哦,到时节目会公布的。”
穆听梨点头应道:“好。”
她回到酒店房间,正绞尽脑汁地写着介绍信,云以这时拿着信封信纸过来敲门。
“看你的表情,以为进来的是谁啊?”云以打趣说。
穆听梨收敛住表情,笑了笑:“没有啊。”
云以进了房间,拉开另一张椅子坐下:“关于前任的介绍信,我一点也不会写,头痛死了。”
穆听梨温声说:“我也还在想呢。”
云以叹口气:“我可不可以写前任的坏话啊,这样我就可以写满三张纸了!”
“不知道哎。“穆听梨想了想:“不过我看了前两季他们写的介绍信,写的都是前任的优点哎。”
云以撇撇嘴:“昧着良心写内容真讨厌。”
穆听梨并不清楚云以和前任的故事,所以只能一边听她吐槽,一边继续写着介绍信。
云以指尖一顿,问:“你会和前任复合么?”
“不会。”穆听梨并未任何犹豫。
“为什么?”
“像他那么好的人——”穆听梨停了好几秒,这话听起来很像借口,但她真是这么想的:“本就该值得更好的人。”
能够和他并肩站在舞台发着光。
背景干干净净,满心欢喜都是他。两人最好都玩音乐,这样就有很多的共同话题。
“干嘛这样说啊。”云以能听出她语气里隐藏的情绪:“你也很好很优秀啊,身上肯定也有别人比不上的点,所以你的前任才会让你参加这个综艺吧。”
穆听梨一愣:“你怎么知道啊?”
云以伸手揉了揉她脑袋:“从这两天的相处来看,以你的性格和刚刚说的话,绝对不会主动提上综艺这种事。”
穆听梨低头看着信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已经写上了不少字。
“嗯。”她说:“其实说起来,我没和他谈过恋爱。”
云以迷惑了:“啊?为什么?”
“当初最多是年少的心动吧。”穆听梨垂了垂睫,遮住了眸色,看起来安静又难过:“他当时未成年,才十七岁。他让我等他长大,可我没有等到他成年的那天。”
云以沉默看着她,突然有种感同身受的难过。
“所以我觉得……”穆听梨语气平静:“他心底应该是恨我的吧。”
云以蓦然失语,良久,才问:“你有亲口问过他么?”
穆听梨摇摇头:“没有。”
但她能感觉的到。
就和她的母亲一样,在他那样喜欢信任她的情况下,她却毫不留情地将他抛弃。
“但你当初离开他,肯定是有原因的吧。”云以像个知心大姐姐,开导她:“之后在综艺上有机会的话,你和他道个歉,或者解释一下,或许你们之间的误会就解开了。”
“嗯。”
这话题到此为止,两人写完介绍信,便相约出去买礼物。
天色已晚,穆听梨回酒店的途中,看到路边有个摊贩正在买糖糕,似乎勾起了什么回忆,她上前买了两块。
云以晚上喝了点酒,此刻有些醉醺地说:“里里,晚上咱俩吃了那么多东西,你现在还吃得下啊。”
穆听梨捧着热乎乎的糖糕,只笑了下。
回到酒店,云以先到房间,她和穆听梨说了声再见,便关上了门。
穆听梨继续向前走时,迎面遇到了似乎刚赶完通告的段靳屿。见到她的瞬间,他表情和昨晚带差不差。
差点让穆听梨怀疑,她是不是欠了他一笔巨款,所以他总是一脸不爽的样子。
段靳屿刷着房卡,可这张卡似乎出了问题,半天也打不开。
穆听梨嘴唇张了又合,终于鼓起勇气喊他:“段靳屿。”
他头未抬:“什么?”
穆听梨想把手中的糖糕给他,可又瞥到了他穿的一身高定衣服,手指不自觉地缩了回去。
她随便扯了个话题:“你今天工作顺利么?”
段靳屿皱眉望向她,忽然注意到她手上的糖糕,挑了挑眉:“给我的?”
穆听梨愣了一下,诚实地嗯了声。
段靳屿眼角的弧度随之柔和下来:“那还不快给我?”
穆听梨连忙将手中的糖糕递给他,又说:“已经有些冷了,晚上少吃点,要不然胃会不舒服。”
“嗯。”
已经不早了,穆听梨打了个哈欠,忍住困意说:“你这房门半天刷不开,要不要帮你叫经理过来?”
“不用。”
下一秒穆听梨便听见“咔哒”一声,门开了。
“早点睡,明天一早就要录节目。”
说完,段靳屿进了房间。
穆听梨愣在原地,这门没坏,他怎么开了半天?
她脑海里忽然产生了个大胆的想法。
段靳屿刚刚是故意等她的吗?
穆听梨回房间简单洗漱了下,带着疑惑沉沉地睡了过去。
翌日,天光从密云里炸开,格外清新的空气伴着缕缕晨光铺在地面。
阳光穿透枝叶的间隙落了下来,穆听梨仰头望向那一抹抹光斑。
今日她身穿一件浅蓝色的长裙,腰间束带勾勒出腰身,雪纺轻纱轻飘飘地垂落在脚踝,在阳光下显得皙白如玉。
她五官精致得让人移不开眼,站在原地,有种遗世而独立的美感。
按照节目组的通知时间,穆听梨乘车一大早就来到了长住“讯号小屋”的附近。
门口站着许多的工作人员,每个人都在忙前忙后,周边动线上的摄像头非常多。
而这档恋综采用的是直播模式,更是吸引了大片观众,很多人一早就涌进了直播间。
【就是今天了是么?!】
【终于等到了!!!我的电子榨菜,还好我没放弃!】
【想不出我哥会喜欢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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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子】
【直播间的人数飙得也太快了,全是来看段靳屿的么?】
【我哥怎么到现在还没出现啊?】
穆听梨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住紧张的心情,练习着最后的表情管理。
过了会儿,耳机里传来导演的声音:“接下来你就要进入镜头可见的范围内了,准备好了么?”
穆听梨点点头,朝着镜头露出一抹笑:“准备好了。”
随后轿车平稳地停在了小屋门口,穆听梨推门下了车,从后车厢取出了行李箱。
这次节目组斥了巨资,在海边直接租下了独栋别墅。别墅外观简约大气却又不失梦幻,白色墙体与蓝色大海相互映衬,形成了一种独特华丽的美。
别墅四周还有郁郁葱葱的绿植,穆听梨在门口站定,从此刻开始,她将踏入一个崭新的生活环境。
带着忐忑的心情,穆听梨推开了别墅大门,再穿过精致安静的院落,她提着行李箱走向台阶。
穆听梨眼角余光忽然留意到门上所编写的小屋守则:
[1.不可提及E(前任)或泄露E身份]
[2.除了每日讯号,不可与其他嘉宾发生恋爱关系]
[3.不可透露自身的职业与年纪]
[4.每日做饭,花园浇水需一男一女完成]
和段靳屿装陌生人。
穆听梨觉得这事儿自己有经验,应该不会露出破绽。
进入房间,率先入眼的便是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浅浅的金色光芒后,他姿态闲散地翘着双腿,手里还拿了本书,那一头银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男人似乎听到了远处传来的脚步声,懒懒地掀了掀眼帘。
穆听梨顿时呼吸一滞。
因为不确定所有嘉宾进入小屋的顺序,所以她没想到,一推门就见到了所谓的E先生。
段靳屿放下手中的书本,勾了勾唇:“终于来人了。”
穆听梨想到刚刚的小屋守则,于是假装陌生人,和他打了个招呼:“你好啊。”
段靳屿瞥了她一眼:“……你好。”
两人谁也没再开口,段靳屿礼貌上前接过她的行李,穆听梨觉得这行为似乎显得太熟。
于是她头脑一热,问了句:“谢谢,请问你叫什么?”
段靳屿笑了:“不告诉你。”
“……”
于是直播底下的弹幕一片兵荒马乱,在线人数不断突破:
【不行了!我真的要被女一笑死!】
【不是,女一不认识我们靳屿???节目组不是早就公布过名单,她应该做过功课了吧?】
【我看是女一太紧张了吧!!还有,靳屿的反应怎么会这么好笑啊!!】
【我可以百分百确定,这两人一看就不是前任关系……】
【楼上,如果他俩是前任怎么办?】
【他俩是前任关系,我给你们直播倒立洗头!!!】
【不愧是交换讯号,开头就这么抓马!期待接下来发展!】
【妈呀!只有我注意到女一颜值了么,我终于懂得什么叫初恋脸,小姐姐看起来好温柔好甜!简直长在我的审美点上!】
【楼上!我也注意到了!!prprpr我就是姐姐身上的扣子!!呜呜呜】
房间内,气氛一时陷入尴尬。
穆听梨为了转移注意力打发时间,于是把茶几上的六个玻璃杯全部倒满水,然后随便拿起个杯子喝水。
段靳屿坐在另一侧随意翻着书,觉得有些口渴,也端起了杯水。
穆听梨坐得浑身不自在,轻咳一声:“那我去后面看看。”
“嗯。”
于是穆听梨起身逛了一圈,这房子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大。一楼露台还有很多绿植,阳台的角落有一道楼梯,沿着台阶走上去,就是户外甲板,可以在这里举办派对。
大概过了十分钟,穆听梨又回到房间。
她拿起杯子又开始战术性喝水,摩挲杯身的时候,段靳屿投来的目光略显几分戏谑。
穆听梨顿了顿:“怎么了?”
“你手上的杯子……”段靳屿整个人懒散得要命,好整以暇地提醒:“是我的。”
这一句如晴天霹雳。
把穆听梨的脑子差点劈没了。
她下意识想要反驳,结果目光看向茶几上的某个玻璃杯,透明的杯沿上有个明显的口红印。
是她刚刚喝过的杯子。
所以。
她手上的这个杯子。
真、的、是、段、靳、屿、的。
穆听梨呆住了。
直播间的观众们也呆住了。
有那么一刻,穆听梨觉得。
人……
怎么可以犯这么低级却又惊世骇俗的错误。
39. 藏匿
“抱…抱歉,我去把杯子洗了。”
穆听梨耳尖红透,匆匆丢下这句话,如阵风似的跑去了厨房那边。
不过别墅是开放式厨房,离沙发很近,两人还是在同一屋檐下。
穆听梨打开水龙头,在水池里反反复复洗着杯子,根本不敢抬头。
而段靳屿像是困极了,摊开书本遮在脸上,懒洋洋地向后靠。
此时的直播间早就炸开了锅:
【我靠啊!!!这算间接接吻了吧???】
【啊啊啊我疯了!!不管不管,这对cp我嗑了!】
【神经病啊!这女一肯定是故意的!抱走靳屿,咱们不约!】
【看我哥的表情,他应该是生气了吧?】
【……别忘了,段靳屿是有洁癖的人!!】
殊不知,段靳屿藏在书下的嘴角,轻轻牵起一个弧度。
好在尴尬沉默的气氛没有持续很久,很快玄关处传来开门的声音,清甜好听的嗓音响起:“你们好呀。”
穆听梨抬头一看,是云以。
她今日穿着一身改良版宋制长裙,戴着流苏耳环,如瀑布的头发披散下来,露出了光洁饱满的额头,一看就是个古典美人。
穆听梨松了一口气,拿着洗好的杯子,上前和她打招呼:“你好。”
其实穆听梨和云以经过这两天的相处,关系早就变得亲近起来,不过应节目上的要求,她们还是得装出了一副刚见面的模样。
两人没有表演痕迹地坐到沙发上,云以礼貌问:“你第一个到的?”
穆听梨指了指段靳屿:“不是,他第一个到的。”
云以眼睛一亮,顺便找他搭话:“那你应该等很久了吧?”
段靳屿扯开脸上的书册:“没多久。”
穆听梨手心微微发汗,强装镇定地将玻璃杯推到他的跟前:“不好意思,杯子已经洗干净了。”
段靳屿慢悠悠地吐出两个字:“没事。”
云以好奇问:“怎么了?”
穆听梨掩饰地端起桌上的水杯抿了一口,声如蚊蚋:“没什么。”
她本就不多话,好在云以有着非常丰富的社交经验,接下来很自然地打开了话题,于是三人在一阵聊天中等来了第四位嘉宾。
穆听梨和云以皆是一愣,而段靳屿薄唇微不可查地抿了抿。
第四位进来的竟然是陈昀礼。
陈昀礼一身简单儒雅的装扮,眉眼之中透着温和与从容。他抬头迎上三人的视线,内敛地露出了个笑:“你们好,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陈昀礼。”
他的语调温柔,不疾不徐。
穆听梨眼瞧着他走过来,于是退让了自己的座位,坐到了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与段靳屿正好面对面。
“谢谢。”陈昀礼顺势在她边上的长沙发上落座。
穆听梨笑了笑:“不客气。”
陈昀礼见她的玻璃杯没水了,温声问:“要喝水么?”
“好的,麻烦了。”
穆听梨将杯子推至他的跟前,陈昀礼拿起泡着柠檬的水壶,两人的距离因这个简单的动作距离而陡然拉近。
陈昀礼边倒水边说:“对了,我进来的时候,看到规则上写着晚上要一男一女搭配做饭,你们会做么?”
他虽说“你们”,但目光主要还是停留在穆听梨的脸上。
“我不太会哎。”云以说:“我只会西红柿炒鸡蛋。”
穆听梨接过水杯,谦虚说:“我会,但不知道做得合不合你们的胃口。”
“我也只会些简单的。”陈昀礼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之后我可以帮你么?”
见两人谈笑风生,段靳屿身子稍稍后仰,眸光微沉,克制地捏了捏手中的玻璃杯。
“其他人还没到,现在就组队是不是太着急了?”
他的声音中透出一丝温柔的冷意,让人分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和语气。
“抱歉,是我唐突了。”陈昀礼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连忙说:“那等其他人来了再讨论。”
正说着话,玄关处又传来动静,沙发上的四人不约而同地侧目。
第三位女嘉宾和男嘉宾一前一后,几乎同时到达。
女三拥有着一头利落短发,深咖色外套西装随意披在身上,审视众人的目光像是对待下属,气质成熟干练,在陌生环境下显得十分游刃有余。
“我叫江颜,你们呢?”
她的声音与她本人相似,清冷干脆,略显强势而自信。但又不会令人生厌。
男三抬手摘下墨镜,脸上没有丝毫的拘谨:“Hi,我叫戚玄,你们也可以叫我chim。”
他语调微微上扬,说话时目光略扫过三位女嘉宾身上,意味不明地勾起唇来。
穆听梨盯着戚玄看了许久,倒不是因为他长得多帅,而是他竟穿了件红色上衣,颜色鲜艳无比,在亮堂的环境中非常扎眼。
待其他四人轮番做完自我介绍后,江颜主动操控着节奏:“既然大家都认识了,要不我们安排下今后的做饭顺序?”
“好啊。”云以兴奋地拍了下手。
江颜看向几位男士,大方爽快道:“我只会洗碗,你们有谁愿意和我一起?”
几位男士迟迟没有开口,戚玄顿了顿:“我和你一起吧。”
江颜脸色肉眼可见地愉悦起来,起身换了个座位,径直坐到了戚玄的身侧。
云以的视线在段靳屿和陈昀礼的身上来回穿梭。
段靳屿看上去散漫,但骨子里透出的桀骜无法隐藏,她感觉根本无法靠近。
于是她主动问陈昀礼:“我可以和你搭档么?”
陈昀礼目光瞥了眼穆听梨,她捧着水杯,似乎没有出声的打算。
他出于礼貌,绅士地对云以说:“好。”
这时段靳不紧不慢地放下杯子,看向对面的穆听梨:“喂,那就剩下我们了。”
穆听梨紧张地抿了抿唇:“嗯。”
【卧槽!这一季简直颜值天花板!妥妥的颜狗天堂】
【男二男三虽帅!!但比不上靳屿一点!!各位反驳无效】
【天啦,只是组队做饭而已,我竟隔着屏幕感受到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看来节目组这一季铁定了心思要搞波大的】
【我一开始猜测段靳屿前任是女一,但女二小心翼翼看我哥的表情,又觉得是女二】
【六个人,我脑海里已经脑补出无数种cp方式了】
【我只希望我哥独美,谢谢】
六个人刚组完队,工作人员的声音适实地响起:“接下来大家需要先进行石头剪刀布的游戏,赢的前三名可以抽签,两两组队成功后需要共同走出一个简单的迷宫。”
“同时,工作人员已经把各位的礼物放在了迷宫内,你们必须找到对方的礼物,才算真正的挑战成功。当然,出了迷宫之后,各位嘉宾可以自行选择将礼物收回或赠与对方哦。”
“花费时间越少的队伍,可以优先选择入住房间。”
云以震惊了:“什么?竟然还要组队?”
陈昀礼也略显诧异:“好像是这样。”
江颜托着腮思考:“也就是说,不仅要走出迷宫,还要找到对方的礼物?然后第一名可以先选择房间?”
“没错。”戚玄漫不经心地笑着:“节目组还真是会搞事。”
于是六人先进行石头剪刀布,获胜的三人再进行抽签,于是三组队伍就变成了:
穆听梨X陈昀礼
江颜X段靳屿
云以X戚玄
和他们自行分组完全不一样。
所有人大跌眼镜。
陈昀礼眉眼展笑,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更衬出那份独特的儒雅与沉静。
“待会儿请多多指教。”
穆听梨礼貌地朝他笑了笑:“多多指教。”
段靳屿手插进口袋里,神色如常,眼底淡漠地注视着这边。
渐渐,白皙冷冽的手背上泛起了青筋。
对上那道灼灼的视线,穆听梨眼睫一颤,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却看到江颜走到了他的身侧。
江颜扬了扬下巴:“我不喜欢输,所以我们必须拿下第一名。”
段靳屿挑眉:“刚好,我也不喜欢输。”
正好有工作人员喊他们,两人步调一致,朝目的地走去。
江颜找着话题随意聊着,像是戳中了段靳屿什么点,他勾起唇角笑了。
段靳屿目不斜视,与穆听梨擦肩而过时,两人谁也没看谁。
穆听梨拢紧指尖,所有的话在她喉间哽住。这一刻,她说不上来胸腔里又酸又胀的情绪是什么。
之后其他人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也前往别墅后方。所谓迷宫是由藤葫芦架子以及绿植简单搭建而成,三组被安排在不同入口处。
工作人员一声令下:“三,二,一……游戏开始!”
穆听梨和陈昀礼进来后,望着错综复杂的窄小道路,两人大眼瞪小眼。
陈昀礼忍不住笑出声来:“我们是先找礼物还是先找出口?”
穆听梨认真说:“要不两个同时进行?”
“好。”
又到了个路口,穆听梨问:“这里是向右走吧?”
陈昀礼想了想:“我觉得是向左,不过还是听你的先。”
半个小时后,穆听梨无奈又有些后悔说:“我总觉得这个地方我们来过,刚刚要是向左就好了。”
“没关系,我们再走一遍。”陈昀礼安慰说。
他们刚拐进另一侧小道,意外地遇到了段靳屿和江颜。
江颜笑容自信明媚:“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你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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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物了。”
段靳屿嗯了声。
看到江颜手上捧着的那个精致小盒子,穆听梨低下了眸子,心不在焉地看着前方的路。
她的裙摆忽然被伸展出来的枝蔓绊了下,重心不稳,整个身子向前扑。
陈昀礼着急地去扶她,然而有另一只胳膊比他先行一步,紧紧拽住了她。
穆听梨直觉叫出声来,本能地抓住了他的手臂,对方再略一用力,她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他的胸膛。
熟悉的薄荷气息骤然灼热,穆听梨甚至可以感受到拂过发顶的微热气流,使得她的体温迅速上升。
她愣愣地抬了抬眼,张口想喊他的名字。
随即她又意识到周围有无数摄像头,迅速和他拉开距离,穆听梨顿顿地开口:“……谢谢。”
“不用。”
段靳屿的语气平静冷淡,和刚刚胸膛残存的温度形成鲜明的对比。
穆听梨觉得陌生,又有些说不出的难过。
段靳屿似乎没将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和江颜继续向前走。
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穆听梨傻傻地站在原地,始终不敢回头。
“li……”陈昀礼几乎脱口而出她的小名,却马上反应过来:“穆听梨,要不要紧?你没事吧?”
段靳屿的脚步突兀地顿住,嘴角微微向下耷拉,镜头下却看不出有什么波澜的表情。
然而陈昀礼未说出的称呼还是被细心的观众发现,密密麻麻地开始刷起弹幕:
【啊啊啊!!刚刚段靳屿主动拉女一,我还以为她就是前任!结果……】
【听到男二的称呼,一看就是和女一熟悉!而且他看起来余情未了的样子!】
【我好想魂穿女一,感受下段靳屿的胸膛(阴暗爬行)(扭曲)(痛心疾首)】
【我不管!男二女一我嗑了!给我锁死,钥匙我吞了】
【段靳屿你!!!你居然搂了女人!大明河畔的闻濯,你忘了么!?】
【yysy我哥是直男】
【这就是传说中的修罗场么,比电视剧还要精彩】
“穆听梨?你还好么?”
陈昀礼焦急关心的嗓音唤回了穆听梨的思绪,她勉强地挤出一个微笑:“我没事。”
然而她一脚刚踏出,探出来的荆棘瞬间划破了她的脚踝,汩汩流出血来。
疼得她当即红了眼眶。
穆听梨用力眨了下酸涩的眼,不让眼底蕴藏的泪水落下来。
陈昀礼望着她,这是第二次见她落泪。
同样在那个人的面前。
陈昀礼从口袋拿出纸巾给她,穆听梨低声说了句“谢谢”。
由于她的脚踝被划破,走路自然而然变得缓慢,两人花了相当长的时间才找出对方礼物,走出迷宫。
“恭喜穆听梨和陈昀礼两人组,成为第二组走出迷宫的队伍!”
那第一组呢?
穆听梨下意识扫视了一圈,果不其然,她看到段靳屿和江颜站在了不远处。
正当她发呆时,陈昀礼已经找工作人员要来了酒精和创口贴。
创口贴还是卡通图案,很可爱。
“给,伤口不处理的话,也许会发炎。”
说实话,穆听梨震惊于他现在的细心程度:“谢谢你,这个创口贴真的好可爱。”
她正要蹲下身子,右腿忽然一阵发麻,幸好一旁的陈昀礼及时扶住了她。
“怎么了?”
穆听梨稍微挪动了下腿,拉扯着每根筋都在痛,不禁蹙眉:“可能是小腿抽筋了……”
这是临时的突发情况,工作人员赶忙拿了张椅子过来,让穆听梨坐下休息。
她也就不再镜头前。
工作人员刚想打电话喊随行医生,陈昀礼忽地说:“我来吧。”
工作人员都知道他的职业,而且说不定两人还能增加话题,便理所当然地交给了他。
穆听梨不好意思说:“那就麻烦你了。”
“我是医生,应该的。”陈昀礼不甚在意说。
他先将她的伤口消毒,贴上了创口贴。再接过其他人递来的热毛巾,轻轻帮她敷着小腿肚,而后又隔着温热的毛巾,他用另一只手准确地按着穴位。
全程他绅士很有分寸地没有碰到她的肌肤。
过了会儿,陈昀礼询问:“好些了么?”
腿部的不适感渐渐消散了些,穆听梨刚想回话,突然感觉如芒在背。
就像一颗钉子,狠狠钉在了她的背部。
穆听梨抬起头,猛地对上了段靳屿深黯不明的视线。
他低着头,根根分明的长睫垂下来,衬得眉骨更加锋利生动。
他的气势也更压人,整个人宛如一把离了鞘的匕首。
穆听梨打了个激灵,赶紧移开目光,竟不敢再看他。
40. 藏匿
云以和戚玄最后走出迷宫,她对这个结果很不满,脸色十分差劲。
“我都说了往左,你非往右。”她嘀嘀咕咕地抱怨着。
“对不起,我应该听你的。”
戚玄口头上这么说,可神情没有任何抱歉的意思。
云以向来最讨厌他这德行,干脆离他远了些。
穆听梨这时也休息的差不多了,和陈昀礼重新走到了镜头前。
节目组给出的房间有单人间和双人间,毋庸置疑,单人间的硬件设施最好,海景房,一拉开落地窗帘,便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最关键是,两间单人间还是相对,距离很近。
双人间基础设施相对次之,背靠大海。
两间房也是相对,但中间隔着条长廊,距离没那么近。
江颜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单人间。
段靳屿不习惯和别人住,理所当然地选择的也是单人间。
剩下的人只能屈就于双人间。
穆听梨看到其他人都投去羡慕的目光,但她其实对于这样的住宿条件已经很满意了。
云以挽住穆听梨的胳膊,说:“不过和你当室友我也挺开心的,就是对面住着戚玄,不过好在陈昀礼也在,我们每天一醒来就能看到帅哥啦。”
就在众人即将敲定房间时,段靳屿忽然问一旁的工作人员:“可以和别人换房间么?”
“如果别的嘉宾同意,您可以更换房间。”工作人员以为他嫌弃住宿条件不好,赶紧解释:“但您的房间条件已经最好……”
话音未落,段靳屿径直走到戚玄跟前:“你要住单人间么?”
戚玄一愣,笑了笑:“当然,求之不得。”
幸福来得太过突然,云以睁大了眼,偷偷地问穆听梨:“为什么段靳屿要换房间啊,他刚刚是不是听到我说的话了?”
穆听梨摇了摇头,也不清楚。
这轮环节结束,已经下午两点了。六人随便吃了点东西,便出发去附近的超市买食材准备晚餐。
别墅在市郊,开了将近四十分钟的车才抵达。
穆听梨一下车,陈昀礼担心说:“如果腿感到不舒服的话,你就先来车里休息。”
穆听梨温声说:“好,谢谢关心。”
段靳屿压了压鸭舌帽,隐藏在帽檐下的表情冷得吓人,摄影师都不敢靠得太近。
进了超市,穆听梨先来到了蔬菜区,正专心致志地挑着时,正好撞到了也过来的段靳屿。
他看都不看一眼,拿起蔬菜就扔进塑料袋里。
穆听梨实在看不下去:“蔬菜也要稍微挑一下,不能像这样随便拿。”
“怎么挑?”
穆听梨细心地教导他:“像菠菜,一定要选叶色深绿,根小色红的。卷心菜一定要包得紧实坚硬……”
她微微弯起腰,拿起一颗蔬菜作为示范。侧脸在灯光的照耀下柔和而清晰,未做修饰的脖颈白的有些晃眼。
穆听梨眼神专注,声线温和地说着话,乌黑的发丝因为头顶的冷空气而拂动,她下意识抬起指尖别在耳后。
她整个人因为这个细微的动作而显得更为生动明亮。
段靳屿望着眼前的人,最后勾了勾唇,神色柔和下来。
身后的摄影师也不知道为何,像是春风拂面,心情豁然变得舒畅。
穆听梨抬起头:“会选了么?”
“嗯。”
“那你挑一个试试。”
段靳屿装模作样地选了个莴笋。
那莴笋一看就不是很新鲜。
“……”
穆听梨干脆放弃对他的教导,把那颗莴笋重新放到架子上,自己继续挑拣。
段靳屿跟在她的身后,问:“还有什么要买的?”
穆听梨想了想:“还有鸡蛋,明天早上我们可以煮鸡蛋番茄面。”
她很自然地说出“我们”两个字,段靳屿笑了下:“行,那我去拿。”
段靳屿拿完两盒鸡蛋,准备返回蔬菜区,可脚步一转,走向了零食区。
穆听梨买了六人蔬菜的量,再加上土豆,逐渐拎得有些吃力。
陈昀礼买好油盐酱醋等调味品,主动过来找她:“东西重不重?我来拎吧。”
“不用了,不重。”
穆听梨不想总是麻烦他,便拒绝了他的帮忙。
她惯来喜欢逞强,陈昀礼不由分说地伸出手,径直拿着她手里的袋子。
穆听梨侧了侧身,想要避开他的手,结果陈昀礼几乎强制性地抢过去,她又没来得及放开,塑料袋在两人拉扯间啪的一声掉到地上。
蔬菜顿时散落一地,陈昀礼怔了怔:“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没关系,你用不着道歉。”穆听梨蹲下身子,捡地上的蔬菜:“我知道你想帮我,但真不用,这些东西我还能拎得动。”
陈昀礼反应过来,也开始帮忙捡蔬菜。只剩下最后一颗的时候,穆听梨和陈昀礼同时去拿,两人的指尖不经意碰上。
两人都一惊,抬头撞上对方视线。
穆听梨率先缩回手指,有些尴尬地说:“抱歉。”
陈昀礼低头去捡最后的那颗蔬菜,温文尔雅一笑:“没事。”
将东西全部捡好后,陈昀礼还是一脸坚持:“若是让女士拎这么重的东西,到时节目播出后,说不定会有网友说我不懂得怜香惜玉。”
穆听梨担心一顿拉扯又耽误时间,也就妥协同意了。
“麻烦了,陈老师。”她客气地道谢。
“还有什么要买的么?”陈昀礼问。
“已经差不多了。”穆听梨说。
陈昀礼点点头:“那我们去结账吧。”
穆听梨本想说再等一会儿,但又考虑到陈昀礼拎着那么重的袋子,嗯了声。
两人一转身,刚好看到了归来的段靳屿。
他目光淡淡地掠过两人的双手,最终停在穆听梨的脸上。
穆听梨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就和中午那时感受一样。
可她又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啊。
穆听梨忽略掉那丝慌张,轻声问:“东西买好了么?”
段靳屿脸上没什么表情:“买好了。”
三人气氛古怪地结完了账,全员上车后,云以激动说:“谁这么大手笔,买了这么多零食?”
穆听梨说:“段靳屿买的。”
云以笑着看向他:“大方啊,我们的大明星。”
今晚负责做饭的是江颜和戚玄,回到别墅,其他人也就坐下来等待。
江颜几乎没进过厨房,切土豆时,不小心切到了手指。
戚玄立刻停止手上的活儿:“没事吧?”
“有点痛。”江颜诚实说。
云以见状,起身赶紧拿来了急救箱里的创口贴,给她贴上。
“下次切菜时一定要小心哦。”
江颜吐槽说:“做菜怎么这么难啊,当初考托福时都没觉得这么难。”
穆听梨也走了过来,拿过砧板上的菜刀:“我帮你们吧。”
“哎?”
江颜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规则上写着只能一男一女做饭。
“没事,我也来帮你们好啦。”云以安抚说。
于是六人理所当然地全都站在了厨房里,云以、陈昀礼、戚玄负责备菜,穆听梨和段靳屿负责掌厨。
而江颜站在一旁,边看边学。
穆听梨看着段靳屿系上围裙,不放心地问:“你真的可以么?”
段靳屿轻哼一声:“怎么?怀疑我的厨艺?”
穆听梨不是怀疑,是非常怀疑。
她又不是没见过他的厨艺,不过这么多年过去,说不定他的厨艺真精尽了些。
穆听梨说:“那你打算做什么菜?”
“你想吃什么?”段靳屿似乎来了闲情雅致,也有些大展拳脚的架势。
“我都可以,不挑。”穆听梨顿了顿,又鼓励般补充了句:“期待你今晚做的菜。”
段靳屿啧了啧舌:“等着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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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呢?想吃什么?”穆听梨同样问了句。
只是她没等段靳屿回答,穆听梨又问其他人:“你们有没有想吃的菜啊,我都记下来。”
每人轮流报了一道菜,只有陈昀礼笑而不语。
穆听梨知道他喜欢糖醋排骨,直接从买到的食材中取了排骨出来,开始腌制。
段靳屿淡淡说了句:“随便。”
食用油在锅里劈啪作响,锅中腾起的团团雾气氤氲了段靳屿的面容。
穆听梨就站在旁边,看着碗里不知道打坏的多少个鸡蛋,一时无语。
“……”穆听梨默默叹了口气:“还是我来吧。”
“不用。”
说完,段靳屿又拿起个鸡蛋。
穆听梨不想打击他的自信心,只能轻声哄了句:“鸡蛋又没做错事,你不要这样对它好不好?”
“……”
【女一说话怎么这么可爱啊!】
【kswl!kswl!不管不管,女一和段靳屿的cp我站定了】
【不行!我不同意!女一和男二给我锁死!】
【都说厨房是恋综的修罗场,我咋在交换里只看到搞笑情节】
【还以为我哥是大厨呢!!结果一顿操作猛如虎,连个鸡蛋打不熟】
【没有女一,我觉得这群人都得饿死】
穆听梨接过了段靳屿递过来的锅勺,她围裙后头的绳子有些松了,段靳屿刚想上前帮忙,结果她轻松地为自己打了个蝴蝶结。
段靳屿的手就这么悬在半空,不动声色地收回。
穆听梨先做了糖醋排骨,小火翻炒收汁后,又见段靳屿一副不太开心的样子,问道:“你要不要先尝尝?”
段靳屿挑了下眉:“嗯。”
只是他正在水池里洗着蔬菜,似乎不太方便。穆听梨犹豫了半天,用筷子夹着块排骨,兜着手送至他嘴边。
段靳屿倒也不客气,张唇咬下排骨,咀嚼两下后,眉眼渐渐舒展开来。
“味道不错。”
“那就好。”穆听梨也跟着成就感十足地笑了起来。
她忙碌地又连做好几道菜肴,可谓丰盛至极,像红烧肉、姜母鸭、可乐鸡翅、清炒时蔬等。
香气弥漫在客厅,每个人无不夸赞她的手艺。
接下来就是入座,穆听梨没看过其他恋综,也不知道第一次的入座选择,其实非常讲究。
她直接坐在了最边上的位置。
陈昀礼帮忙布置完碗筷时,余光也留意着穆听梨的身影,顺势在她的对面坐下。
云以坐在最喜欢吃的那道菜面前,也就是穆听梨旁边。戚玄犹豫了下,则选择了对面位置。
江颜选择了女生那一排,最后一个座位只剩下段靳屿。
离穆听梨最远的斜对角位置。
气氛变得安静诡异起来,戚玄提议道:“各位,要不要来杯葡萄酒助助兴?”
“好啊。”云以表示赞同。
其他人也没有反驳。
于是戚玄从冰箱里拿了瓶红酒,倒进每个人的醒酒器。
只是走到段靳屿跟前,戚玄像是看穿了什么,笑着说:“我觉得今晚你可能喜欢酒,所以给你多倒了些。”
段靳屿不承认也不否认:“谢谢。”
“不客气。”
就当众人吃饭的时候,门铃忽地响了。
陈昀礼主动站起去门口,他打开铁门,没看到任何人影。
正当他疑惑时,忽地想到了什么,从一旁的信箱里拿出了厚厚的六封信还有张任务卡。
陈昀礼再次走进客厅,展开任务卡直接念了出来:“请轮流分享前任为你写的……”
他有些停顿,抬头扫了一圈众人,一字一句地说:“介、绍、信。”
众人:“……”
不能等吃完饭再开始么?
陈昀礼坐回座位上,问道:“谁先开始?”
在场半天没有人说话,最后是段靳屿率先开口:“我。”
41. 藏匿
见大家没有异议,段靳屿直接拆开了信封:“靳屿给人的第一印象虽然看起来桀骜不驯,意外的,其实他是个破碎感强、细腻温柔、纯粹又善良的人。”
念到这里,他停顿了下:“明明是弟弟,却总是在各方面照顾我。口口声声说不喜欢甜食,但只要把甜食递给他,他还是会欣然接受。
对于重视的人或者梦想,他总是竭尽全力地去守护。哪怕他所珍视的人伤害他,他第一反应从来不是生气或者报复,而是伸着手再去触碰那些荆棘,哪怕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他重感情,赤诚而又热烈,他会把自己觉得好的东西全部送你。我觉得无论是谁,只要见到靳屿并且深入了解他,都会对他改观,并且感受到他的魅力。他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存在,也值得更优秀的人……”
她字里行间都是推开他的意思。
段靳屿垂着眼,掩饰地抿了下唇:“以后他未来与谁在一起,希望那人能比我更珍惜他更爱他。”
这时大家还不算太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气氛俨然变得怪异沉闷。
戚玄坐正了身体,拿起自己的那张信纸:“那按照桌上顺序读吧,接下来是我了。”
“戚玄就是个不折不扣的……”他挑了挑眉,颇有兴致地强调:“混、蛋。”
其他人都在等接下来的话。
戚玄扫了一圈:“没了。”
相比于段靳屿手中的介绍信,戚玄这封就显得相当潦草了。
戚玄眼神有意识地扫了眼云以:“嗯,写的不错。”
云以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众人都知道戚玄是调侃的语气,不由地轻笑了声。不过也适时地化解了介绍信带来的沉重感,陈昀礼笑着打开了手中的信。
“陈昀礼是我见过最温柔最绅士的男人,不过他的温柔总是充满了距离感,这也让我一直很难过。我知道与他在一起,是有一种道德绑架的层面。当时我们一群人玩真心话大冒险,我输了必须要向在场的人提出个要求,那人不许拒绝。
我喜欢他很久,理所当然地提出了请求,他当时顾及我的面子没有拒绝。和他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但他还是尽了男朋友的责任。他每天送我上下班,也很好地照顾了我。
他从来不会去说好听的话,而是会默默地做。分手以后,他也是唯一一个让我产生‘如果他能喜欢我就好了’这种想法的人。”
陈昀礼温柔地笑了笑:“谢谢这位给了我这么多正面评价。”
“接下来是?”他收起信件,看向了穆听梨。
这时所有人的视线一致地聚焦在了她的身上,穆听梨有些不自在地打开信封。
她低头读信,语速很慢:“穆听梨,你真的是世界上最温柔也最残忍的人。不过就算这样,还是希望你以后不要谈恋爱。”
信的最后其实还跟着三个字——
除了我。
节目最后会公布每位嘉宾的前任,穆听梨考虑段靳屿是公众人物,以及这三个字所带来的影响力。
她没有念出来,并且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段靳屿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戚玄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毫不意外地笑了下。
空气有一瞬间的静默,云以忍不住说:“都分手了,怎么还不让人恋爱啊。”
穆听梨转移话题,直接开口:“到你啦。”
云以早就拆开了信封:“每个人见云以的第一感觉,都觉得她是端庄稳重的大小姐,实则不然,她内里十分活泼好动,性格开朗,总是很快地能与人群打成一片。”
谁不喜欢夸自己的话呢。
云以因为信件上的内容而露出了笑容。
“同时,云以也非常喜欢小动物,经常会收养流浪猫狗,参加些公益活动,她偶尔会产生不切实际的想法,比如说建立个猫猫国或者狗狗教。
比起自己,云以更喜欢照顾别人,所以希望她未来能遇到一个能坚定地守护她的人,能够懂她照顾她,永远把她放在首位,而不是把她的付出与照顾当成理所当然。”
念到后面,云以的声音越来越小。
大约是顾忌摄像头与在场的人,她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情绪,只扁着嘴,淡声:“为什么等我离开了以后,才明白我的好呢。”
大家很有默契地故作无事,谁也没有出声。
江颜看云以读完,展开手里的信件:“江颜是我见过最独立且个性的女孩,不过她的内心也是十分的柔软,表面看起来有些强势,但她实际上非常替别人考虑,总是揽下所有的担子。”
江颜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她是我见过的所有人当中,最自律,也最拿的起放得下的人,她拥有着超乎同龄人的成熟,对于自己的目标,总是拼劲一切去努力。她是我想成为的样子。”
餐桌上原本热闹的氛围,因为各自手上的介绍信,再次陷入良久的沉默。
晚餐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而画上了句号。
节目录制第一天结束,后期组此时也在加班加点的剪辑。
穆听梨和云以刚回到二楼房间,便收到工作人员的提醒短信:“入住小屋第一晚,请各位向心动嘉宾发送匿名短信吧。”
此刻的直播间,弹幕早已刷得看不清。
【啊啊啊快让我康康每个人选的谁!】
【我是尊贵的vip有什么内容是我不能看的???】
【我很好奇,每个人的介绍信都充斥着遗憾,真的还能喜欢上别人么?】
【看到我哥前任写的介绍信,她肯定是非常美好的女孩子,希望她能坚定地选择我哥】
【我太能理解女二了,希望她能幸福】
【呜呜呜我只关心靳屿选谁】
【女一会投给男二吧?他们在一起的氛围实在太好了】
穆听梨此刻很纠结给谁发送短信,她抬起头,看了眼坐在对面的云以。
“怎么了?”
穆听梨尴尬地低下头:“没什么。”
她编辑好内容,半天过后,才点击了发送。
也在同时,她的手机震动了下。
一如她的心跳。
穆听梨紧张地抿了下唇,竟有些不敢点开。
具体的短信内容,节目组在官方微博说“等节目正式通知后再揭晓”,便关闭了直播间。
直播间的观众满屏充斥着“啊啊啊”和哀嚎声,怒斥节目组不当人。
而与此同时,穆听梨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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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躺了下来,手机被放到一旁。虽然房间背靠大海,但耳边还是能听到海水翻涌的声音。
她突发奇想,看向云以:“我们要不要去了海边走走?”
云以正朝着洗漱间走去,摇了摇头:“都累了一天了,我现在只想躺着休息。”
穆听梨顿了顿:“那我一个人去海边散散步。”
云以提醒:“那你一个人要休息安全哦,早点回来休息,明天一早还要拍摄。”
“放心啦。”穆听梨笑着说:“我今早发现了,海边也安装了好多摄像头,不会有事的。”
云以挥手:“那你去吧。”
月色如缕薄纱笼罩着海面,蓝眼泪伴随着海浪翻涌上来,如无数颗跳动的钻石,闪耀着耀眼的光芒。
穆听梨坐在沙滩上,做了无数次心理建设之后,终于点开了短信。
第一条:
【你做的糖醋排骨真的很好吃,下次有机会的话,希望你能够教我。】
虽是匿名,但“糖醋排骨”这四个字还是太有指向性。
穆听梨立刻想到了陈昀礼。
她没有太多的波动,紧接着点开了第二条短信,内容很简略,只有一句话:
【我答应过你,成了那颗最亮的星。】
穆听梨出神地望着屏幕?
此刻海浪一次又一次地打至她的脚边,漾着翻滚的痒意,还有说不出的悸动。
不论是短信还是介绍信,段靳屿的意思很明了。
尽管他对她有很多的恨意和怨言。
正如,段靳屿的性格如她信中所说——
哪怕他所珍视的人伤害他,他第一反应从来不是生气或者报复,而是伸着手再去触碰那些荆棘,哪怕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可她不能自私地和段靳屿在一起,再次连累他。
穆听梨也不知道在海边坐了多久,心跳逐渐平复下来后,她终于起身想要回房间。
穆听梨一转身,段靳屿那张俊脸豁然映入视野。
他正朝她这边走来。
穆听梨脚步顿住,眼睫微微颤着,与她此刻心跳的频率相似,一直砰砰作响。
她眼尖地发现旁边有架着的摄像机,于是生疏客气地打了个招呼:“这么晚了,你也来海边散步啊?”
段靳屿也注意到了摄像机,抬手就把摄像机的镜头盖扣上。
穆听梨:“……”
段靳屿走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她。
“喂,你打算和我装不认识多久?”
“不是。”
他的眼神太有压迫感,穆听梨下意识和他拉开距离,段靳屿却毫不分说地向前一步。
穆听梨边退边试图解释:“不是我要装的,这是节目组的要求。”
“节目组的要求?”段靳屿冷嗤:“当时在酒吧包厢里,你不是故意装不认识我?”
“……”
“穆听梨,信件最后的话,你真的是这么想的?”段靳屿的语气格外郑重。
耳边是海风呼啸的声音,掺杂着海浪翻涌声。
这些年她听到过很多大自然的声音,却不及少年时听到的那场山风声。
穆听梨轻声:“嗯。”
42. 藏匿
回到别墅,穆听梨任由自己躺在了床上,伸手搭在额头上,企图用这种的方式冷静下来。
她觉得这样最好。
已经和段靳屿说清楚,这样一来,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可不知为什么。
她心中的某个角落还是狠狠酸涩了下。
穆听梨将头蒙进了被子里,像是躲进个避风港,她努力将自己从这种情绪里摘出来。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嗡嗡”地震动个不停。
隔壁床的云以早已进入了梦乡,穆听梨连忙抻出脑袋,将手机按了静音。
早上每位嘉宾的手机交给了工作人员,一天用的是节目组准备的手机。
结束拍摄后,工作人员再将各自手机还给了嘉宾。
穆听梨打开微信,看到99+的消息,她有一瞬间的目瞪口呆。
她的编辑、认识的漫画作者、画师朋友,甚至许久未有联系的大学室友都发来了短信。
大部分都是“天啦,你前任是谁?怎么没听你提过?”,“里里,能不能给我个剧透!我等不了一点!”,“能不能帮我问段靳屿要个签名?”,其中编辑还说“阿梨老师,可以趁这次机会能不能帮我们平台宣传一波!!!”
社畜不愧是社畜,不管干什么都想着工作。
穆听梨回复:【好。】
她继续往下翻消息,指尖忽地一停。
何语夕发来了条消息:
【我看了一天的直播。】
没有表情包,没有颜表情,这么正儿八经很不符合她的说话风格。
穆听梨眉心一跳:【然后呢?】
何语夕:【今晚我认真听了三位男嘉宾的介绍信,以我对你的了解,你肯定不会道德绑架别人答应你的追求,首先排除男二。而男三的短信内容一看就不是你的风格。】
何语夕:【所以段靳屿是你的前任?】
何语夕:【前两天和他上热搜的就是你?我之前其实猜的没错,对不对???】
穆听梨知道这次瞒不过她,只回了一个字:【嗯。】
她顿了顿,再次强调:【不过我没和他谈过。】
穆听梨敲字还想解释什么,何语夕已经回了消息。
何语夕:【?】
何语夕:【你耍流氓啊?】
穆听梨:【……】
穆听梨:【他当时未成年。】
何语夕认真问:【那段靳屿早就成年了,你今晚给他发短信了么?】
穆听梨:【……没】
何语夕:【那你发给谁了???】
穆听梨犹豫了下:【之后节目会揭晓的。】
何语夕嚎道:【姐妹,你清醒一点啊!!!】
穆听梨放下手机,盯着上方的天花板。
眼睛涩得发疼,她缓慢地闭了闭,脑海里却始终挥之不去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
听到她的回答后。
他好像难过极了。
穆听梨翻了个身,心烦意乱地睡不着。
月色低垂,今夜难以入眠的还有许多人。
段靳屿回到房间时,陈昀礼也还没睡。不过两人如陌生人般,谁也没开口。
段靳屿径直躺到床上,看着手机里的短信。
第一条:【期待你的礼物。】
第二条:【谢谢你买的零食,很好吃哦。】
段靳屿盯了许久,知道这两条都不是穆听梨发来的。
那她给谁发了?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段靳屿侧头看向陈昀礼,渐渐蹙起眉,越看他越不爽。
陈昀礼并不是没察觉身旁的敌意。
不过他也不是很在意。
反正从少年开始,段靳屿看他的眼神就不是那么友善。
“睡吧。”陈昀礼回望着他,笑着说:“希望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段靳屿低低地冷嗤一声,在他看来,这话就像胜利者赤裸裸的挑衅。
“她不会和你在一起。”段靳屿低声喃喃,也不知道是说给陈昀礼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这个“她”彼此都知道指代谁。
“那就拭目以待。”陈昀礼语气温和却也带着锋利。
“呵。”段靳屿讽刺地扬嘴角:“等着瞧。”
话是这么说,但一想到穆听梨给陈昀礼发了短信,他下颚线紧绷,无名的燥郁感涌了上来。
段靳屿随手扔了手机,走进了浴室。
冰冷的水还是浇不灭他心底的燥火,他拿着毛巾,胡乱地擦着头发,但水珠还是源源不断地落了下来。
段靳屿嫌麻烦不再擦拭,就这么半湿半干地躺了下来。
手机早就堆积了好些消息,段靳屿选择性回了几条。
闻濯转发了条微博给他:
@咖啡不加糖
节目全程高能!看得我简直欲罢不能!!呜呜呜女一和男二实在太好磕了!
尤其女一在迷宫里受伤那块儿,男二温柔且关心的眼神仿佛溢出水来,谁看了不说一声绝配!希望他们最后能够在一起!
段靳屿面无表情地回:【你有病?】
闻濯充耳不闻,紧接着又转发了条微博:
@草莓蛋糕不吃草莓
谁懂啊!晚上做饭那里,女一夹菜给段靳屿,真的kdll!两人站在一起做饭,太有氛围感了!!!
而且从两人的介绍信来看,我合理怀疑他们以前是一对!
配图是他和穆听梨并肩站在一起做饭的图,周围的人全被截掉了。
这条微博明显顺眼多了。
连带着段靳屿心底那股躁动感莫名平息了不少。
闻濯继续说:【我去节目超话广场看了一圈,虽说站学姐和男二的比较多,但站你的也不少。】
段靳屿扯了扯唇,没回。
闻濯问:【话说学姐有没有给你发短信?】
段靳屿依旧没回。
像是知道答案,闻濯想了想安慰:【学姐不是只给你一个人夹菜了么?就你有这待遇!】
闻濯:【吃到就是赚到!咱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段靳屿表情差点没绷住,不禁笑了起来。
也是。
穆听梨就给他一个人夹了菜,还当着那么多的镜头。
见那头半天没消息,闻濯又说:【对了,我帮你把站陈昀礼和学姐的微博,通通踩了遍!】
然后闻濯看到上一秒还在骂人的段靳屿给他发了笔巨额转账。
闻濯:“…………”
说实话,认识段靳屿这么多年,头一次见他变脸这么快。
翌日。
穆听梨认床再加上昨晚睡得太迟,醒来时已经将近九点了。她匆忙洗漱好推门,正好撞见了对面的段靳屿。
他一身休闲服,右手散漫地插进口袋里,正目不斜视地迈着步子,神情张扬傲然。
他此刻心情看起来相当不错。
和昨晚完全不一样。
穆听梨有些疑惑。
他昨晚想通了?
当然,他能想通真的再好不过。
看她呆愣在门口,段靳屿挑了下眉,慵懒地主动开口:“早上好。”
穆听梨反应过来:“早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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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走廊空旷又安静,穆听梨和段靳屿并肩而走。
趁着一个镜头死角,段靳屿俯在她的耳畔,冷不丁地来了句:“昨晚的排骨味道不错。”
他嗓音仍带着刚起床的鼻音,还有些哑。
穆听梨:“?”
她想问点什么,段靳屿却已经先行一步下了楼,只留下一脸迷茫的穆听梨。
待穆听梨到了客厅,还有两位嘉宾没到。
陈昀礼从厨房拿了三明治和牛奶给她:“垫下肚子吧,一会儿就要录节目了。”
穆听梨接过:“好,谢谢。”
穆听梨咬了口三明治,余光打量着段靳屿。
他坐于书架边上,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下来,使他的鼻梁与侧脸看上去更加完美。他手里捧了本书,慢条斯理地翻着页。
穆听梨脑海里不停揣度着段靳屿刚刚话里的意思,他是单纯夸她的厨艺?还是有其他含义?
她边咬边想,还是摸不透他现在的想法。
想着想着,穆听梨忽然发觉段靳屿还没吃早点。
她连忙起身去了厨房,从冰箱里拿了麦片,又热了牛奶,泡好后端给了他。
“早饭。”穆听梨说:“记得吃。”
段靳屿抬了抬头:“都说了我不爱甜的。”
他是不爱吃甜食。
但还是接过喝了起来。
待段靳屿吃完早饭,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到了客厅。
人到齐后,工作人员也拿出了提前准备好的卡牌,所有人简单扫了下——
三张牌与扑克大小无异,反面图案一样,正面每张牌分别写着【暧昧】、【恋爱】、与【分手】。
工作人员说:“请女嘉宾抽牌后,将要和选定的男嘉宾在充满和前任的回忆场所进行约会。”
“约会前请各位嘉宾与前任聊天并寻求意见哦。”
现场所有人傻了:“……”
江颜问出了个关键问题:“那男嘉宾要怎么选?”
工作人员掏出了张任务卡,说:“请三位男嘉宾稍后前往指定商场,给今天想要约会的女生购买一套约会装。哪位女嘉宾选择了你购买的服装,必须答应她前往约会地点。”
云以问:“也就是说,我们挑到谁买的,就和谁约会是么?”
工作人员:“是的。”
此时直播间的弹幕早已刷疯了:
【卧槽!原来昨天节目组的安排只是开胃小菜!!!今天才是大的!】
【不敢想不敢想!段靳屿会和谁啊?】
【天啦!!节目组太牛逼了!期待直播约会】
【希望男二和女一在一起!!求求啦!】
【我只想欣赏段靳屿的盛世美颜!天底下真的有人随便穿身休闲服就这么帅么prprpr】
在工作人员的安排下,三位男士搭乘节目组的车前往了商场。
而三位女嘉宾坐在沙发上等待,云以指了指茶几,说:“要不我们先来抽卡吧。”
三张卡牌早已被工作人员翻过来并且打乱了。
穆听梨点头:“好啊。”
江颜说:“那就还是石头剪布刀?谁赢了谁先选?”
“嗯嗯。”云以应道。
江颜与云以赢了,两人先选,而最后一张牌属于穆听梨。
穆听梨拿起卡牌,深吸了口气,翻了过来。
她微微一愣,竟是暧昧牌。
穆听梨又看了看江颜和云以手中的牌,分别对应恋爱和分手。
工作人员说:“请三位说出与前任的回忆场所。”
穆听梨想也没想地回道:“游乐园。”
43. 藏匿
段靳屿等人很快到达了海城最大的购物中心。
工作人员说:“请各位在这里给你心仪中的女嘉宾做全身搭配吧,规则是不许买店铺里已经搭好的全身套哦。”
陈昀礼顿时感到了一丝压力,他还是第一次购买女装。
戚玄倒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段靳屿率先选择了家熟悉的品牌店,不过没过多久,恰好碰到了进来的陈昀礼。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中了一件收腰设计的米色长裙。
店员笑着上前问:“请问二位都要这件么?”
“嗯。”段靳屿说。
“麻烦了。”陈昀礼应道。
店员将衣服包装好后,同时交给了两人。
三位男嘉宾购买完衣服,重新返回了别墅。
工作人员将三个盒子放到了桌上:“请三位女士挑选心仪的约会衣服吧。”
“哇啊,连包装都这么好看。”云以不禁夸赞道。
“我先看看这个。”江颜手疾眼快地拿起了个紫色盒子,拆开后,是件性感的紫色透视衬衫。
江颜简直爱不释手。
穆听梨选择了另个粉色包装盒。她打看一看,第一眼就被惊艳到了。
简单大方,细节却又充满了设计感的米色长裙。
她免不了开始猜测这件会是谁买的?
穆听梨抬头悄悄看了眼段靳屿,想看看他的反应。
结果他躺在单人沙发上,一副没睡好的样子,往日张扬难驯的眸子耷拉了下来,连带着那颗泪痣也有些倦懒。
一旁的云以拿着衣服,显得十分失落。
她眼睛往穆听梨和江颜的裙子上瞥了瞥,羡慕之情溢于言表。
“怎么了?”穆听梨注意到云以的情绪,视线向下,忽然看到了她手上的衣服。
穆听梨整个人一怔。
云以手上是件简单的白T,和另外两件衣服比起来,确实太过朴素。
可白T前面印着的角色人物,她一眼认了出来。
穆听梨主动问:“要不我们换一下?”
“哎?真的么?”
云以眼睛一亮,可她又觉得这样不好:“还是算了,你先选的嘛。”
“没关系。”穆听梨认真说:“我很喜欢你这件白T。”
云以看她不像说谎话,于是开心地点了点头:“好啊。”
穆听梨轻轻抚摸着白T上的图案。
这阵子她参加节目都快忘了,她之前第一部漫画卖了个小版权,和这个小众牌衣服出了联名款。
她脑子里迅速闪过了许多个念头,买衣服的这个人是知道她的职业?他有意选的么?还是说一切都只是巧合?
因为三位男嘉宾买衣服的时候,没有进行直播,所以此刻直播间的观众们纷纷猜测:
【女一人也太好了吧!衣服说换就换!很明显米色长裙好看太多了!!】
【女一的白T肯定不是段靳屿选的hhhh他眼光不会那么差】
【你们懂什么?女一手上那件是漫画联名款!?买的男嘉宾肯定是冲着联名买的】
【好奇!!!什么漫画的联名???】
【我要被女二的米色长裙种草了!!可是我腿短!穿不出那种效果】
【女三那件衣服真是斩男也斩女,这位男士的眼光绝了】
【我是混入了什么奇怪的活动现场么?感觉恋综画风突变】
工作人员说:“请女嘉宾们换好衣服后上车,出发前往约会地点,三位男士已经在车上等你们了哦。”
穆听梨的衣服换起来最简单,白T和牛仔裤,搭配了双帆布鞋,因此她第一个走出了别墅。
别墅门口停了三辆豪车,穆听梨按照工作人员的指示,前往最后一辆。
每个车窗都贴上了防窥膜,从外往里瞧,什么也瞧不见。穆听梨抿了下唇,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说不出的忐忑。
她实在想不到谁会选择这套衣服。
明明只有几米的距离却变得异常煎熬,穆听梨紧张地站定后,伸手拉开了车门。
呆呆地望着坐在主驾驶位置上的男人时,穆听梨像被电劈中似的,愣在了原地。
“喂,很意外么?”
低沉嗓音响起的同时,还伴随着一阵清冽的薄荷味道,像夏天激起绵密的气泡,带来令人颤栗的酥麻。
一瞬间穆听梨有很多想问出口的问题,但又反应过来是在节目上,她连忙将疑问全部吞了回去。
鲜少见她这么呆的样子,段靳屿一下乐了:“还不上车?”
“抱歉。”穆听梨赶紧坐上了副驾驶。
直播频道已经炸了:
【卧槽!预判失败!!这套竟是段靳屿选的】
【段靳屿追这部漫画?要不以他的眼光,感觉根本不可能选啊】
【美女不愧是美女,这么简单的穿搭也惊为天人】
【也许是女一和段靳屿都追这部漫画,两人是同好哇】
【我怎么看女一和我哥都不像混二次元的人】
【天杀的!!!我的女一和男二】
随后段靳屿启动车子,穆听梨侧过头,还是有些犹豫地问出了最在意的问题:“你怎么会挑这套啊?”
段靳屿握着方向盘,没答反问:“你不喜欢?”
“不是。”穆听梨摇头:“我很喜欢。”
车子行驶了一路,段靳屿忽地问:“为什么想去游乐园?这是你和前任定情的地方?”
“…………”
穆听梨无语。
他明显故意这么问。
不管她怎么回答,日后都会被观众翻出来,届时她肯定会陷入非常尴尬的处境。
穆听梨干脆默不作声。
“怎么不回答?”段靳屿语气闲散又浪荡:“是不好意思开口么?”
穆听梨额角青筋跳动了下,小声抱怨:“段靳屿,你差不多得了。”
段靳屿像是忍不住般,低低地轻笑一声。
到了游乐园,已经下午两点。不过游乐园也有晚场,所以节目组为了拍摄素材,给两人安排了带晚上的套票。
穆听梨和段靳屿一踏进了游乐园,不远处的小摊上挤满了人。
穆听梨出于好奇,上前看了一眼。
原来小摊贩卖的是各式各样的头箍。
段靳屿扬了扬下巴:“喜欢哪个样式,我给你买一个。”
“不用。”
穆听梨低下头,认认真真挑了一个小恶魔样式的头箍。
段靳屿刚准备付钱,穆听梨已经抢先一步掏出了手机。
买好后,她却将手中的头箍递给了段靳屿。
“?”段靳屿上下打量着她:“干嘛?”
“给你的啊。”穆听梨一脸无辜:“你戴上肯定超可爱。”
段靳屿不满地啧了声:“……不要用可爱来形容我。”
穆听梨才不管他,踮起脚几乎强制性地戴在了他的头上。段靳屿一抬头,小恶魔的两个尖角随之轻轻晃动了下。
“……”
段靳屿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写满了嫌弃,但始终没伸手拿下来。
他掏出手机,买了另外一个和他头上看起来是一对的头箍。
段靳屿直接将头箍直接扣在了穆听梨的脑袋上,勾了勾唇角:“不能只有我一个人看着傻。”
穆听梨愣了片刻,抬手将头箍戴好,纠正说:“明明就很可爱啊。”
接下来第一个项目,段靳屿带着穆听梨来到了游乐园最热门的——激流勇进。
穆听梨穿着雨衣,抬头看向段靳屿:“我说我现在下船还来得及么?”
段靳屿冷嗤,像是嘲笑她的天真:“你见谁上了贼船还给下船?”
“……”
船只攀爬的准备快要到达了顶点,来自山顶的光倾泻进了洞口。穆听梨望着前面,无意识地吞咽了下嗓子。
“别怕。”段靳屿轻声:“我在这里。”
周围皆是风声,还有雨珠哗啦啦落下的声音。段靳屿的声音混杂着各种嘈杂,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穆听梨一阵恍惚,回忆与现实在脑海交织。
她记得,他曾在游乐园的过山车上,说过同样的话。
下一秒,穆听梨的身体径直往下坠落,身侧乍起的水花倏然遮挡了整个天空。
“啊啊————”
尽管穆听梨早已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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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雨衣帽子,但还是被迎面而来的大风吹翻,船边两侧翻腾起来的水花宛如一个个鞭炮,悉数在她的脸上炸开。
尤其快要落地的瞬间,暴雨般的水花全部涌进了船只内。
穆听梨真的快要哭了:“……我才画好的妆。”
段靳屿看她狼狈的样子,止不住地笑:“抱歉,忘记你带了妆。”
他口头上虽说着抱歉,但眼里满是戏谑的笑意。
【天啦!!!这就是传说中的美人出浴么,流鼻血jpg.】
【我觉得这两人就是赤裸裸地勾引我】
【谁懂啊!家人们!我好想冲进屏幕拿个麻袋套走段靳屿!!】
【那女一就归我了hhhh】
【女一和我哥湿漉漉的样子,感觉和路人不是一个图层】
下了船后,段靳屿赶紧找跟拍的工作人员们要来了毛巾,扔给了她。
由于穆听梨要去一旁稍微收拾下,摄影师没再跟拍。
段靳屿也被淋得透湿,他拿着毛巾走到个隐秘的角落,擦拭着头发。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转头望了过去。
对上他的眼睛,穆听梨气势汹汹的步伐就这么顿住了。
段靳屿额前的发丝被随意地向后拢起,眉眼间沾着水汽,大背头的他显得愈发阴郁冷沉。
穆听梨原本想责问的话就这么堵在了喉咙里。
段靳屿随手将毛巾抛到一边:“怎么了?”
“没…没什么。”穆听梨移开了目光,她准备若无其事地走开,手腕忽地一紧。
萦绕在她身旁的呼吸声忽然靠近了些,穆听梨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段靳屿握在她手腕的指尖猛地加重了几分力道。
段靳屿轻轻眯起眼睛,笑了一下:“穆听梨,有没有告诉过你,你的演技很差?”
穆听梨的呼吸顿时不受控地乱了几分:“……我演技挺好的。”
至少这么久以来没让人看出破绽。
“说吧。”段靳屿像是懒得和她计较似的:“来找我什么事?”
穆听梨头皮早一阵发麻,嘴上还是坚持说:“没,我就是想过来收拾一下。”
段靳屿笑:“当着我的面收拾?”
他的视线落在穆听梨的脸上,湿哒哒的水珠顺着她未干的发梢落到锁骨上,顺着白T向下滚动,衬得她的肌肤更加白皙美丽。
段靳屿微微动了动喉结:“你要想当着我的面收拾,我当然不介意。”
“……”
穆听梨咬了下唇,逼仄的空间快让她喘不过气。
“你松手。”她后知后觉地开始挣扎起来。
段靳屿垂着眼,仿佛捕住猎物的猎食者,好整以暇地开口:“还不肯说是么?”
“……”
他的压迫感太强,穆听梨还要担心工作人员会走过来。
她当即选择了投降:“我就是想问你,从车上的问题到第一个项目,你是不是故意的?”
然后还想郑重地提醒他一句,希望他以后不要这样了。
“昂。”
段靳屿微微俯身看她。
散漫的调,像是大提琴的尾音,又低又欲。
“是故意的,你又能拿我怎么样呢?”
他嫌还不够似的,薄唇几乎贴在她的耳垂上,悠悠地喊了两个字:“姐姐。”
穆听梨眼睫颤动着,一张脸飞速涨红。
她实在搞不清长大后的段靳屿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而后她又想起段靳屿曾经说的话——
他一直都这样,只是现在懒得装了而已。
果然他那时候年纪太小,又伪装得太好,以至于让她误以为他就是个纯良少年。
穆听梨认真朝他说:“你现在是公众人物,言行和举止都要特别注意。而且还在录制恋综,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被观众无限的放大。”
“为了你的事业着想……”
她的话音未落,段靳屿散漫地笑出了声。他的声音似乎还残存着特有的质感,清冽而低沉。
“穆听梨,这才哪到哪儿,我还什么都没做呢。”
他的话宛如在宣誓。
穆听梨忍不住地发颤。
44. 藏匿
车窗外的夜色正缓缓倒退,穆听梨安静地看着风景。自从下午段靳屿说了那些话后,她始终有些心不在焉。
接下来的游乐园项目中,她有意拉开和段靳屿的距离,和他相处的模式也变得迷之尴尬。
节目组原本安排的晚场游乐园,两人也因此取消了行程。
到了别墅,江颜和戚玄正在厨房准备晚饭。
由于昨日六位嘉宾共同做饭,所以节目组今日特意规定,从今天开始,必须按照既定的规则来,也就是一男一女做饭。
穆听梨和两人稍稍打了招呼,便上了楼。
穆听梨的手将要握上门把时,房门却率先被里面的人打开。
云以一见是穆听梨回来了,眼睛一亮,马不停蹄地问:“怎么样啊?”
“什么怎么样?”
云以凑到她耳边,八卦兮兮地说:“下午和段靳屿的约会啊,你感觉怎么样?和顶流约会一定很开心吧?”
穆听梨沉默了几秒,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就那样吧。”
“啊?”
穆听梨不想再回答相关问题,赶紧转移了话题:“对了,你拿着拳套做什么啊?”
云以眉眼弯弯:“陈昀礼说是要教我打拳呢,我想练个防身术对我们女孩子也挺好,就答应了。”
穆听梨一愣:“他还会打拳?”
“是吧是吧。”云以语气比平时夸张不少:“我也没想到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男人居然会打拳,今天听到的时候,都震惊到我了。”
穆听梨笑笑:“那你快去吧,别让人家久等了。”
她正准备进房间,云以犹豫了两秒,问:“听梨,你等下要不要也过来啊,正好我们一起学嘛。”
云以看得出她这趟回来兴致似乎不高,于是顺嘴问了句。
穆听梨原本不想打扰她和陈昀礼的单独相处,但她此刻又心烦意乱的,急需一个发泄渠道。
而运动无疑是最好的方式。
她嗯了声:“那等我换个衣服,下楼找你们。”
“好,我先下去了。”云以笑着说。
穆听梨换好一身运动服后,去了别墅的健身房。健身房里的器材应有尽有,角落里还有个沙袋。
陈昀礼把准备好的拳击手套扔给了穆听梨。
“戴上。”
“好,谢谢。”
穆听梨边戴拳套,视线边往陈昀礼那边瞥。
他虽露出了结实的肌肉线条,但他的肤色让他看起来依旧文弱,像个温润如玉的书生。
陈昀礼察觉到不远处投来的视线,抬起头:“怎么了?”
穆听梨一时有些尴尬:“没什么。”
陈昀礼看着她,笑而不语。
待穆听梨戴好拳套后,陈昀礼认真教导着两位女士最基本的拳击姿势。
他先做示范,只是再他稍稍压低身子的瞬间,整个人的气质就有了彻底改变。他快准狠地击打着沙袋,脚下的步伐灵敏地移动。
一套动作打下来行云流水,气息也如之前般平稳流畅,没有一丝喘息。
【卧槽!!!男二也太帅了!】
【对不起,靳屿!我真的不是被男二勾走的,我只是犯了每个女人都会犯的错】
【男二的肌肉……斯哈斯哈】
【啊啊啊我的女一和男二又可以互动了,好耶】
【楼上的,小心女二当你的面哭哦】
【男二仙品,鉴定完毕】
“你们想不想试试?”陈昀礼温声问。
云以被迎面而来的沙袋吓得步步后退,顿时心生了怯意:“……被这玩意儿打到,肯定很痛吧。”
陈昀礼鼓励道:“练习沙包的第一步就是得进行闪躲训练,不要害怕。”
云以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
她向来最怕疼了。
穆听梨说:“我先试试吧。”
“好。”
陈昀礼举起拳头,向她再次展示动作。
穆听梨有模有样地跟在后头学着,陈昀礼转身,认真指点:“看起来像那么回事儿,但握拳姿势有很大的问题。”
他正准备抓住穆听梨的手,身后忽地响起一道男嗓:“打拳的话,加我一个。”
三个人齐齐朝他望去。
段靳屿的脸上没有常见的散漫,他沉静地望向穆听梨,眉眼间隐藏的怒意被额发很好地遮挡了起来。
【他来了他来!!他带着他的醋意走来了】
【帅炸了!我的哥!】
【对不起段靳屿,我又爬墙回来了】
【刺激刺激】
【妈呀!看这架势,段靳屿是要和男二争起来么】
【什么争不争抢不抢,我哥才不会喜欢女一这个绿茶呢】
【前面的姐妹,你清醒一点吧哈哈哈哈】
段靳屿脱下衬衫,径直走到穆听梨的跟前。
“你…你干什么……”穆听梨语气不由得有几分紧张。
段靳屿看她:“想练拳是吧,我教你。”
陈昀礼皱了皱眉,站了出来:“抱歉,这里只有一个沙袋,而我先来的。”
他言下之意就是总有个先来后到,若他识相的话,就赶紧离开。
“没有沙包的话,朝这儿出拳好了。”段靳屿毫不避讳地指了指自己的胸膛。
穆听梨抿唇。
被他不按常理的话吓得僵住了身子。
不仅是她,陈昀礼和云以也愣住了。
见她僵硬的样子,段靳屿勾了勾唇,伸手抓住穆听梨带着拳套的手。
穆听梨实在担心他再说出什么虎狼之词,便任由他拉着走去旁边。
段靳屿就站在了陈昀礼的旁边。
像故意在他面前炫耀似的。
“幼稚鬼。”穆听梨心里腹诽一句。
段靳屿拉着她的手压在了他的胸前。
穆听梨拼命地想缩回手,可他却愈发用力。
“想着让你生气的人,然后朝这里打就是了。”
穆听梨想说,现在最让她生气的人就是他了。
不过这话肯定无法说出口。
她说:“别说出拳了,我现在还不会握拳呢。”
段靳屿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拳一定要握紧,不能软绵绵的,拳面要平。如果握拳姿势不对,很容易受伤。”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前方摆动的沙袋忽然砸了过来,段靳屿一个转身,立刻挡在了穆听梨的跟前。
两个人同时倒在了地上,穆听梨被他牢牢地护在了胸前。
她清晰地听见一声闷响。
是沙袋打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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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声音。
穆听梨咬着唇,担心问:“你没事吧?”
陈昀礼和云以也快速走到段靳屿的身旁:“没事吧?”
“抱歉,我刚刚没注意……”云以说。
“没事。”
段靳屿站起来,只是背部因为刚刚的伤,眉头轻轻蹙起。
“我去拿药。”穆听梨第一时间拿来了医药箱。
她把棉签和药膏递给了段靳屿。
他好笑道:“你觉得我够得到后背?”
穆听梨愣了愣。
他是为了救自己而受的伤,她心里产生了丝愧疚感。
她小声说:“你跟我来。”
段靳屿上药务必要脱下上身背心,这画面肯定无法在直播镜头下播放。
于是穆听梨带着他去了没有安装摄像头的杂物间。
穆听梨深吸一口气:“那个,你…你把上衣摞到上面,我看看你的伤。”
段靳屿听话地把上身的黑色背心慢慢提起,露出干净紧实的肌肤,块状的肌肉性感而有力。
穆听梨拿起药膏,轻轻地往他后背抹去。
他的后背因为撞击而红肿了一大块。
私密而昏暗的空间内,幽暗摇晃的灯光仿佛在诉说着不可言喻的氛围。
穆听梨和他贴得太近,他身上好闻的薄荷气息引得她的鼻尖一阵痒。
她不自觉地想要瞥开视线,然而她的脸颊、耳根早已红透。
终于帮他处理好伤口,穆听梨连话也没说,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这个闭塞的房间。
似乎看出她的窘迫,段靳屿的唇边勾勒出若有似无的微笑。
“不坐在这儿休息下么?”他身体缓缓地舒展开,向后微微倾斜倚靠:“整日对着摄像头,想必你也累了吧。”
“不用了。”穆听梨装模作样地说道:“时间不早了,江颜他们饭应该做好了,我们赶紧下去吧。”
穆听梨刚要推开房门,段靳屿歪着头睨过来:“穆听梨,你到底在紧张什么?以前你又不是没帮我上过药,甚至我们还睡在同个房间。”
“…………”穆听梨闭了闭眼,很希望自己这时候是个聋子。
见她不搭话,段靳屿也不在乎。
他右手慵懒地撑在旁边,结实的腹肌下有青色的血管凸起,一双深邃的瞳眸紧紧地捕获着她的身影。
整个画面诞出一副怪诞糜烂的美。
段靳屿继续说:“你不是说把我当弟弟看待么?所以说,你对着我紧张什么呢?”
段靳屿其实做好了穆听梨对他一本正经地说大道理的准备,谁知她一个字也没憋出来,就这样头也不回地跑了。
那速度和兔子般,快得都要拉出残影。
段靳屿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忽然捂起肚子,发出一阵闷闷的笑声。
他真的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穆听梨没有立刻下楼,而是冲回自己卧室,大步走进了洗手间。
穆听梨打开水龙头,拼命用冷水洗着脸。
可脸上的红晕没有丝毫退却。
她无力地靠在墙上,手臂搭在额头上。
她真的搞不懂段靳屿想做什么,还有他刚刚的话到底什么意思。
最主要的是,她怕这样下去,真的忍不住会缴械投降。
45. 藏匿
穆听梨一直快到天亮才迷迷糊糊地睡着,等她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她匆忙从床上爬起来洗漱换衣服,好在睡了一觉后,饱涨的情绪像被戳破的气球扁了许多。
穆听梨走到一楼大厅,此刻的客厅里已经多出了两位嘉宾。
女孩脸上化着淡妆,敛着精致明媚的五官,肌肤在阳光照耀下找不出任何瑕疵,海藻般的长发随风舞动。
她身穿一件高定短裙,露出修长笔直的双腿,一双黑白相间的高跟鞋使她俏皮中又多了些性感。
而站在她身旁的男生,颜值相较于黯淡许多,没什么存在感。
顾灵扫了一圈,朝众人露出一抹甜甜的笑容:“大家好,我是顾灵,以后请大家多多指教了。”
“初次见面,我给大家从外面订了份广式茶点,听说味道非常不错哦,希望你们能够喜欢。”
男生挠了挠头,腼腆道:“你们好,我叫许逸。”
【全体起立!!!】
【终于!!!顾灵冲冲冲】
【天啦灵灵也太贴心了吧!第一次见面就给大家订了餐啊】
【我只能说这季恋综的嘉宾们有福了】
【呜呜呜呜顾灵神颜!这颜值简直对其他女嘉宾降维打击】
【希望女嘉宾们面对灵灵不要自卑】
【有辣么夸张么?我觉得其他女嘉宾也没输啊,尤其是女一颜值,惊为天人。】
【楼上,眼神不好就去医院挂眼科,不要出来找存在感觉】
【有些粉丝还真会给蒸煮招黑!滤镜骗骗自己好了,真以为能骗得了路人?】
很快,顾灵定的茶点到了,再加上也是午饭时间到了,工作人员放到了桌上。
顾灵说:“大家坐下来尝尝吧。”
“好啊。”云以说。
正值饭点,穆听梨早上又没吃饭,这会儿已经饿到不行。她想要坐下来,可扫了一圈后,竟一个人也没落座。
经历了两天拍摄,她不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综艺小白,知道位置其实也代表了一定的心意。
段靳屿率先落座,紧接着顾灵大方地坐在了他的身边。
她从随身携带的包包里拿出个U盘,笑容灿烂地说:“段老师,这是我新写的demo,若是你有空的话,听听看呗。”
段靳屿对待音乐向来认真,他接过u盘:“嗯。”
“对了,闻濯还好么,上次合作听说他身体不太舒服。”
“老问题。”段靳屿随意应着:“没什么事。”
顾灵鼻子发痒,忽然打了个喷嚏,段靳屿见状,抽了张纸巾给她。
“谢谢。”顾灵脸上刹那间染上了薄晕,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最近有些感冒,让你笑话了。”
【哈哈哈灵灵这么熟稔的口吻怎么回事?】
【卧槽!!磕死我了!】
【啊啊啊靳屿你不要太宠啊,谁不知他不轻易给人写歌啊】
【我这就把民政局给你们搬来!!!】
【灵灵写的歌第一个留给段靳屿听,这不是真爱是什么?】
【顾灵身体没事吧?】
两人断断续续聊天的声落进穆听梨的耳里,她垂了垂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露出深色的阴影,遮住了她的失态。
穆听梨想要离他们最远的位置坐下,陈昀礼出声:“这里有位置,坐这儿吧。”
段靳屿抬起头,身体微微靠后,目光审视着他们。
其他人已经依次落座,穆听梨打量了一圈剩余的空位,径直走向云以身边的空位。
明明已经很饿,这些食物也非常可口,穆听梨却始终觉得食之无味。
她吃了两口便放下筷子,抬起头,目光忽然另一侧的许逸。
他面色十分不自在,明显的i人,从刚刚自我介绍后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穆听梨看向他的空杯子出声:“你要喝饮料么?”
许逸吓了一跳,连忙说:“好的,谢谢。”
穆听梨起身给他倒了杯饮料。
许逸红着脸感激道:“麻烦了。”
“不客气。”
只是穆听梨有些奇怪,网上不是说他网红么,怎么会这么害羞呢?
段靳屿把玩着酒杯,目光沉了沉。
饭后,工作人员发布了新的任务:“请各位嘉宾猜测其他人的年龄与职业吧,具体说前任或者其他人都可以。”
“猜错的人需要接受惩罚,猜对的人可以问在场嘉宾任意一个问题,各位嘉宾必须回答哦。”
云以反应过来:“这不就是真心话大冒险另类么?”
“这样理解也没错。”工作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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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眯眯地解释说:“本来也到各位公布职业与年龄的时候了,直接自我介绍太无趣,所以节目组给这环节增加了一定的趣味性。”
“……众人无语,什么趣味性,节目组搞事才对吧。
江颜犹豫着问:“惩罚若是太过分了怎么办?”
工作人员一本正经回答:“我想各位一定会有分寸的,若实在太过分,比如说要求对方跳进河里裸泳,节目组一定会阻止。”
“……”
云以问:“那顺序呢?”
工作人员:“顺序自愿。”
于是八位嘉宾从餐桌上移动到了客厅的沙发上,落座后,顾灵举手:“那就从我这边开始吧?”
其他人也没反驳。
顾灵将视线直接转向了段靳屿:“段靳屿,二十四岁,歌手,乐团队长兼音乐制作人。”
段靳屿淡淡嗯了声。
【哈哈哈灵灵真是个小机灵鬼】
【这不妥妥是开卷考试嘛】
【笑死我了!!节目组没想到吧,这季有顶流过来】
顾灵弯了弯眼睛,浅笑着望向穆听梨:“那我问这位姐姐一个问题咯。”
穆听梨屏住了呼吸。
顾灵一字一句地问:“这两天你给谁发了短信呢?”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集中了在她的身上。
穆听梨抿了下唇,呼吸有些停滞,艰难回道:“戚…戚玄……”
室内顿时一片寂静,连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瞳孔地震!!!女一竟然投给了男三!!!!】
【她什么时候和男三有互动啊?】
【卧槽卧槽!!这两天站女一和段靳屿,女一和男二,两队人都快要打起来了,现在告诉我女一喜欢男三?】
【这是节目组安排的剧本吧?】
【剧本也不敢这么写,谁能告诉我,女一为什么喜欢男三啊?】
【男三一看就是个中央空调,不要啊!!!】
听到她的答案,戚玄挑了挑眉。
此刻段靳屿坐在穆听梨的对面,灼灼的视线仿佛要穿透她的灵魂。
穆听梨忽然有种跳进黄河洗不清的感觉。
她并不喜欢戚玄。
但不管是段靳屿还是陈昀礼,她都不能选择,最后她只能投给戚玄。
46. 藏匿
段靳屿掀了掀眼帘,看了穆听梨一眼。
没什么感情的一眼。
穆听梨原本泛白的指尖更加失了血色,眼睫不易察觉地颤了颤。
这样的眼神她曾经见过,在少年时的一场滂沱大雨里,段靳屿对她说:“穆听梨,我们的关系,到此为止。”
这是她一直想要的结果。
她不应该感到难过,而是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这次气氛没安静太久,顾灵举了举手:“我可以再猜嘛,毕竟节目组没说一个人只能猜一次。”
她眼波柔软,尤其再软声恳求下,没有人拒绝这样的攻势。
【让她说让她说!快让她说】
【我不允许有人忤逆顾灵】
【灵灵是不是打游戏很厉害啊,这么会发现bug】
见众人没有反驳,顾灵清甜的嗓音响起:“许逸,23岁,自媒体博主,专座历史科普视频。”
穆听梨愣了一瞬,历史科普视频?
她脑海里迅速闪过许多博主的名字,但没有一个能和面前许逸的脸对上。
许逸面色也比之前放松许多:“是的,一点也没错。”
顾灵转向了段靳屿,神色多了几许认真,唇角笑意轻掀:“段老师,我答对了,那……可以问你个问题么?”
她的声音如清泉般流淌四周,室内空气瞬间变得微妙了些。
游戏规则规定了他不能拒绝。
段靳屿嗯了声。
顾灵弯起漂亮的眼眸,轻轻地开口:“我想问段老师,您参加这个节目,是想和前任复合呢,还是重新开始呢?”
这时全部机位再次给到了段靳屿,连导演都屏住了呼吸,眼也不眨,根本不敢错过他的任何反应。
【啊啊啊啊顾灵问出了我最想问的问题】
【是啊段靳屿身为顶流,为什么会参加这档恋综啊】
【急急急急急我是急急国王!!!坐等回答】
【顾灵,你是我唯一的姐】
【你好勇啊,我的姐】
而穆听梨也停滞了呼吸。
而后她听见段靳屿说:“重新开始。”
四周太过安静,放大了他声音里的凛冽。
穆听梨的心脏仿佛被烙铁烫了一下,疼得她眼睛快要逼出团雾气,但她没忘记还在录制节目,及时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叫人察觉不出一丝异样。
穆听梨这才弄清楚,原来段靳屿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参加了这次恋综。
原来他早就放弃喜欢她了。
她之前的试探,现在看起来,显得尤为可笑。
那他应该是和她一样,短信不知道发给谁,就随便挑了个人发。
或者他对她曾经不告而别仍旧耿耿于怀。
这是他报复的手段。
不管是哪一种,也仅此而已。
弹幕仅安静了一瞬,紧接着疯狂刷屏:
【女一和段靳屿这是彻底BE了!!!】
【我很开心肿么回事??】
【离了节目希望各自美丽吧,女一千万不要捆绑段靳屿营销】
【神金!女一一看就不是那种人好么】
【不要啊啊啊我希望你们复合】
【段靳屿的回答,他喜欢上别人了?】
【这不很明显的答案么?!女一和段靳屿都分手多年了?】
许逸忽然的声音打破了沉默:“顾灵,23,职业演员歌手。”
说完,他还“嘿嘿”笑了一声。
“没错呢。”顾灵朝他促狭地一笑:“你想问什么问题?”
【男四也太呆萌了!】
【我终于体会那些男人看到甜美时的心情了】
【男四求求你把发型换换吧】
许逸看向了穆听梨,问:“穆老师,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孩子?若是不方便回答的话,只说年上还是年下就好了。”
穆听梨沉默良久,说:“年上。”
她的话宛如一个定时炸弹,现场的空气相较于之前更加凝滞,四周温度蹭地下降到了冰点。
云以是所有嘉宾最活泼的一位,此时她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什么鬼?女一不是和段靳屿谈过么?她不是比他大么?】
【女一这么温柔,肯定适合年上呀!】
【在爱情面前,年纪算什么?】
【啊啊啊啊女一喜欢年上,却和段靳屿谈了?这不足以说明一切?】
【我不相信这两人会BE】
【男二比女一大一些,我是不是又能嗑了哈哈哈】
没有人注意,长沙发中间的顾灵笑容更加灿烂,眼珠黑亮,眉宇间带着狡黠的幸灾乐祸。
江颜撩了撩头发,说:“陈昀礼,26岁,职业骨科医生。”
陈昀礼点了点头。
江颜继续问:“在你的人生当中,有做过什么让你特别后悔的事么?”
想了会儿,陈昀礼回答:“有,我不该把给她的糖果给了别人。”
“在这里,我想和她认真地说一句,很抱歉。”
也是这个举动,让他彻底失去了这个朋友。
后来他想过很多弥补方法,但失去了就是失去了,怎么弥补也没用。
可他和穆听梨将近十年的感情。
他怎能甘心,又如何甘心。
穆听梨神色如常,甚至内心没有一丝波澜。
倒是江颜,听到他的这个回答,感到有些意外。
陈昀礼说:“江颜,25岁,风险投资人。”
江颜嗯了声。
回答正确,陈昀礼同样准备问穆听梨问题。可话到嘴边,他问一旁的工作人员:“我可以不问问题,让其中一位嘉宾答应我个请求么,不会太过分。”
导演不假思索地回道:“好的。”
于是陈昀礼看向穆听梨,温和地笑了笑:“麻烦穆老师明早叫我起床吧,就和从前一样。”
【草啊!听男二语气,他和女一以前认识?】
【女一是渣女么,脚踏两条船?】
【什么脚踏两条船,就算女一和男二有故事,也不一定是谈过好吧?】
【有实力颜值的人总是被很多人喜欢】
【不是!!你们都没发现问题的重点么??陈昀礼和段靳屿是室友哎】
【对啊,让女一当着段靳屿的面,喊其他男人起床?】
【…………求求啦!!一定要让我看到直播好么?】
周围这么多嘉宾还有工作人员,穆听梨也不想拂了陈昀礼的面子,点了点头:“好的,陈老师几点起床?”
“七点半。”陈昀礼顿了顿,又改口说:“这两天起的比较迟,九十点的样子。”
“好。”穆听梨说。
段靳屿黑漆漆的眼底像夜幕,沉得快要滴出墨来,视线紧紧盯着两人。
八位嘉宾职业和年龄全部介绍完毕,意味着游戏也终于结束。穆听梨默默吐了口气,整个人瘫软在沙发上。
这样的游戏她真的不想再玩了。
所有嘉宾先后起身,顾灵走到段靳屿的面前:“段老师,我之后打算做张音乐专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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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很多问题想要请教你,可以么?”
“啊,如果到打扰你的话,就算了。”她语气放软下来,脸色看起来可怜兮兮,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兔子。
【答应她答应她!段靳屿你答应她啊】
【不敢想象这两人合作的歌得有多好听!!!】
【呜呜呜期待两人的舞台】
【我单方面宣布,段靳屿和顾灵就是最配的】
穆听梨低着脑袋,一副并不在意的模样,右手无聊地把玩着左手指尖。
段靳屿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他抬起头,看向一脸期待的顾灵,说:“最近忙,没空。”
顾灵的笑容僵住,向来甜美的脸庞一瞬间有些狰狞。
她对外一直树立的都是甜妹人设,这些年也确实受到了很多人的喜欢,很少有人见过她的另一面。
不过在娱乐圈混了这么久,顾灵立刻做起了表情管理,笑容灿烂依旧。
她将目光放到了穆听梨身上,言辞诚恳:“姐姐,我很想做好我的这张专辑,拜托你,能不能拜托你劝一下段老师,我有好多音乐方面的问题啊。”
穆听梨一愣,搞不懂顾灵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来问她。
她好脾气地说:“这事你得找他商量,我没办法也没立场劝他。”
顾灵话音一顿:“可你不是他的……”
穆听梨神色认真,慢慢地,一字一顿地说:“段靳屿有自己的思想和决断,他想做的事就做,不想做的事就不做,他不需要为任何人的意见而妥协改变自己的想法。”
“我也不行。”
顾灵咬着唇,眼睛里出现了一丝怨怼。
其实在大学的时候,她就对段靳屿一见钟情,因此还甩了谈了好几年的许逸。
后来为了追他,她特意查了他的背景,得知段靳屿竟然就是段氏企业的少爷,身份显赫尊贵。
她使出浑身解数接近段靳屿,可他从来都不看她一眼。
她原本只是个三线开外的小透明,可仅仅有了次和段靳屿子虚乌有的约会乌龙事件,就让她的名字冲上了热搜第一。
后来她渐渐被人知晓,后来两人有了次合作舞台,关于她的热度与词条层出不穷,直接让她升了咖位。
顾灵暗暗发誓,无论如何,她一定要追到段靳屿。既然要追人,就要从他喜欢的方面入手,例如音乐。
可她没想到段靳屿会拒绝她的请求。
【说实话,我想不通段靳屿为什么会拒绝】
【一句话的事,让女一帮个忙怎么了,最讨厌长篇大论!显得自己很高尚?】
【还是说女一依旧在乎段靳屿啊】
【女一真是吃着锅里的看着碗里的,路转黑了】
【没看到顾灵快要哭了么】
【你们这群坏人!灵灵只想做好专辑而已】
也有其他人反驳:
【佩服!!女一这么温柔识大体的姐姐也能被你们曲解】
【女一说的没错,段靳屿都拒绝了,凭什么让他改变主意?】
【笑死,娱乐圈那么多音乐制作人,非要找段靳屿?】
【就冲女一的话!马上路转粉】
【顾灵想要说服段靳屿,自己去就是!干嘛找女一?】
穆听梨对感情有些迟钝,但这次能深刻感受到了来自顾灵幽怨委屈的眼神,可她并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顾灵恨她也好,讨厌她也罢。
穆听梨都无所谓。
她希望段靳屿永远随性自由。
做他只想做的事。
47. 藏匿
午休结束,已经下午两点半。厨房里的食材剩余不多,嘉宾们商量着去超市大采购。
节目组早已准备好两辆车,让众人自行分配。
顾灵像是收拾好了心情,笑容甜美灵动:“段老师,我可以和你一辆车么?”
她仰头看着段靳屿,一双眼眸明亮娇俏,午后的阳光洒在二人脸上,美得宛如画师描绘的油画。
穆听梨垂下眸,径直走向了另外一辆车。
段靳屿眼角余光落在她的身上,刚迈出步伐,身侧恍若如风的一道人影追了上去:“穆老师,等我一下,我和你一起!”
穆听梨脚步一顿,看着许逸乱糟糟像鸡窝般的头发,不禁笑出了声:“你刚起床么?”
“是啊。”许逸不好意思地用手指梳着发丝。
穆听梨注意到他的脸颊沾了张纸屑,指了指,笑着提醒:“这里黏了东西。”
“啊?”
许逸赶紧胡乱地揉着脸,可半天也没弄下来。他真诚发问:“现在还有么?”
穆听梨向前一步,伸手捻走他脸上的纸屑。
她忽然靠得很近,发丝还混合着好闻的橘子香味,许逸身子僵住,一动也不敢动。
不过数秒时间,他的脸已经红个底朝天。
穆听梨:“好了。”
“谢…谢谢。”许逸紧张得说话都不利索。
顾灵望着不远处的这一幕,羡慕道:“没想到许逸和穆老师不过半天时间,就变得这么亲近。”
段靳屿一言不发地打开车门,砰地声又合上。
【段靳屿好像生气了?是因为女一么?】
【无语,我说你们真会脑补,正常关个门也被你们想出一百种方法原因。】
【粉丝都知道段靳屿有起床气!】
【我要磕女一和男四了!温柔姐姐X小奶狗就是最般配的!】
到了超市,云以扯了扯穆听梨的衣角,耐不住好奇心:“你真的喜欢戚玄么?”
穆听梨看了眼身后的摄影师:“后头还有摄像老师跟着呢,现在说这个话题是不是不太好?”
下一秒,云以拽起穆听梨的手飞速逃窜,从超市一楼跑到二楼,路人挺多,最后竟然还真的让她们甩掉了跟拍的摄影师。
云以喘了口气:“好了,你现在可以说了。”
穆听梨:“……”
穆听梨没忘记戚玄是云以的前任,也看得出来,她对戚玄的感情很复杂。
云以是她的朋友,穆听梨不想因为这个事和她产生隔阂。
认真思索了会儿,穆听梨决定实话实话:“云以,你别误会,我没有喜欢戚玄,就是每晚我不知道选谁,就选了他。”
云以摊了摊手,叹口气:“我猜知道会这样,所以特意来问问你。关于前任的话题,我们之前聊过一次。”
“你应该还喜欢段靳屿吧?”云以问。
穆听梨一愣,几乎条件反射地反驳道:“不。”
“你骗得了任何人骗不了自己。”云以缓慢地说:“反正从我的角度来看,你应该和他解释清楚当初的误会,毕竟避而不谈不能解决问题。”
“听梨,既然段靳屿主动和你参加节目,就给自己一次机会,也给他一次机会吧。”
“可是下午他说……”穆听梨喃喃道:“他说要重新开始。”
云以笑了下:“那句说不定是气话呢?”
穆听梨没应声。
没多久摄影师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云以适时地终止了话题,赶忙去采购。
穆听梨采购蔬果时,迎面撞见了顾灵和段靳屿。她的视线无意掠过段靳屿手上的袋子,和女孩空无一物的双手。
穆听梨眸光黯淡下来,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手提袋。
顾灵很久没来逛过超市了,神情有些兴奋,对她说:“穆老师,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零食啊,我让段老师给你去拿。”
“不用了。”
穆听梨淡声拒绝后,目不斜视地向前走。
时间变得很慢,好像电影里的慢放镜头,她与段靳屿擦肩而过。
穆听梨还没走出果蔬区,不远处的许逸终于找到了她,朝她这个方向飞奔而来。
“穆老师,这么重的袋子,我帮你提一半吧。”许逸笑呵呵地说。
穆听梨只想快点离开这里,怕像上次那样推脱浪费时间,便应了下来。
“麻烦了。”
段靳屿站在原地,白衬衫的袖口随意地挽了起来,露出一截修长且肌肉线条匀称的小臂,蜿蜒的青筋此刻若有若现,仿佛有股蓄势待发的力量即将冲突束缚。
最终他闭了闭眼,还是压下了那股涌上来的情绪。
今晚做饭轮到穆听梨和段靳屿,到了别墅,两人沉默着走进厨房。
虽不说话,但两人似乎还保持着一种默契,段靳屿自觉拿起蔬菜去水池冲洗,而穆听梨拿起刀备菜。
穆听梨看着他的侧脸,动了动唇,她想问段靳屿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菜,但又想到了顾灵中午给他精心准备的食盒。
她觉得他应该看不上她做的那些家常菜,便将话咽了回去。
另一旁,段靳屿将清洗好的五花肉和辣椒递给了穆听梨。她将青椒按着斜切口切成细丝,五花肉也被片得很薄。
穆听梨将五花肉先下锅炒出猪油,厨房弥漫起香味,屋内渐渐多了种烟火气息。
【他俩怎么有种老夫老妻的感觉?】
【厨房就是女一的统治区】
【我倒是觉得这两人更多的像是合作伙伴,没有丁点氛围感】
【奇怪,段靳屿和女一怎么从刚刚就不说话啊】
穆听梨将青椒放入锅里时,清呛了两声,眼泪都被呛了出来。
段靳屿看不过去,从她手里拿过锅铲:“我来炒。”
“不用,我来就好。”穆听梨不放心他。
就在这时,顾灵从沙发那边快步走了过来。她黑眸晶亮,惊喜道:“我过来想看看你们做的什么菜,原来是青椒炒肉。谢谢段老师,竟然记得我最喜欢这道菜啦!”
穆听梨马上意识过来,原来是段靳屿想亲手做菜给她吃,于是放下了锅铲。
顾灵忽然注意到桌子上的咖啡机,问道:“段老师,你早上一般喝咖啡还是牛奶啊?”
段靳屿:“咖啡。”
顾灵惊讶地哎了声,笑起来宛如春花明媚:“我也爱喝咖啡,那我明天早点起床磨咖啡豆吧,帮你也煮一杯。”
【磕死我了磕死我了】
【哈哈哈女一说我就是个无情的做菜机器】
【那么喜欢赖床的顾灵宝贝,竟然为了男人早起磨咖啡豆】
【话说回来,我如果是女一,前任和别的女孩子这么亲密,我肯定难过死】
【放心啦,看两人状态,早就相互不在意了。】
穆听梨见厨房似乎没她的事,也看顾灵和段靳屿聊得来,打算给他们留二人空间。
她正朝外走,衣领豁地被人拽住,身子也被用力往回扯。
“怎么?做了一道菜就想偷懒?”男人的语气不太好。
“?”穆听梨迷茫地看他。
“穆老师也累了一天了,要不我来帮你们吧?”顾灵说:“放心,我厨艺也挺好。”
她的声线自然甜美,笑容也恰到好处,让人看不出她是随口一说,还是怀揣着心事刻意提议。
段靳屿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没什么感情的一眼。
顾灵却从中读出了狠厉,让人不寒而栗,头皮发麻。若不是混迹娱乐圈多年,表情管理做的到位,她恐怕能被这一眼吓到哭出来。
寒意好像从脚底钻进了身体深处,她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厨房。
穆听梨不明觉厉,只能继续做饭。她和段靳屿将近忙活了两个多小时,才将所有菜端上了桌。
待众人坐好后,顾灵迫不及待地去尝青椒炒肉,感慨说:“哇啊,真的好好吃,没想到段老师的手艺这么好。”
其他人也跟着纷纷夸赞。
顾灵夹起一块红烧肉放进段靳屿的碗里:“我看那道菜离你太远,不方便夹。”
穆听梨垂眸,认真吃饭,可今天不知怎么的,就是没什么胃口。
陈昀礼见她脸色不太对,递了一杯温水过来:“还好么?”
“挺好啊,就是刚刚站久了有些疲惫。”穆听梨抬头笑笑:“没什么大不了。”
陈昀礼说:“别太逞强。”
“没有逞强。”穆听梨轻声:“我是认真的,就是有些累而已。”
众人吃完饭,又到了今天发短信环节。
不过今日流程有些许的不一样,工作人员说:“通过几日相处,想必各位逐渐了解自己的心意。今日嘉宾们再收到心动短信后,请给予回应吧。”
众人的神色有些微妙。
云以问:“还是匿名发布短信么?”
工作人员:“当然。”
云以满脸问号:“不是吧,我们都不知道对方是谁,怎么给予回应?”
“所以首先请大家猜测是谁发送的短信。”工作人员贼兮兮地笑了笑:“短信内容除了不能透露名字外,其他内容或照片可侧面表明身份。而且,这几日大家有了一定默契,名字应该不难猜测。”
【啊啊啊好想看好想看】
【天啦越来越刺激了!好想看段靳屿的回复】
【应该不会有人猜错吧!!!】
【为什么这个环节不给我们看啊】
【如果双方心意相通,是不是就能在一起了啊?】
穆听梨坐在椅子上,照例扫了一圈众人。很显然,这次与之前不太一样,大家似乎都陷入了纠结。
穆听梨想了半天,在输入框来来回回地敲字,最终输入了一句话。
她正准备给戚玄发过去,可鬼使神差地,手指突然顿住了。
毕竟是告白,还会有对方的回应。
穆听梨觉得这样拿戚玄当挡箭牌不太好。
而且,她脑海回想起云以下午说的那些话。
就当是给自己一个机会吧。
穆听梨提了口气,绞尽脑汁地重新敲出一段文字。她检查了好几遍,又深呼吸好几次,才将短信发给了对方。
待所有人发完短信,直播间又在观众一片哀嚎声中关闭。
穆听梨没像昨晚那样回房间,就坐在客厅里,紧张地握着手机。
手机震动的那刻,她的一颗心脏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客厅的灯被人关了几盏,只剩下一盏昏暗的灯亮在中间。手机屏幕的光线刺眼,穆听梨眯着眼费劲去看。
您收到两则短信。
第一条:【里里,有什么心事希望你能够说出来,也希望你每天笑靥如花,开心自在。】
仅仅一个称谓,穆听梨马上知道对方是陈昀礼。她没来得及回复,而是急忙点开第二条短信。
第二条:【穆老师,感谢你一天的照顾!很开心认识你!】
穆听梨的心猛然一沉,赶忙点开收件箱,可再也没有其他短信了。
那一刻,她的脑袋一片空白。
段靳屿今天没给她发短信。
没一会儿,她的手机又震动起来。
界面提醒——
【您的心动对象已发来回复。】
穆听梨说不上此刻什么心情,立即点开。
简单利落的只有两个字:
【抱歉。】
穆听梨盯着屏幕,鼻尖蓦地一酸,这么久以来强撑起来的淡定也烟消云散。
她起身立刻走向卫生间。
楼下客厅是这个时间最热闹的区域,只是其他人嘉宾们都望着手机,没人在意她突兀的起身动作。
穆听梨打开水龙头,强忍的眼泪一滴一滴地咋了下来,好在哗啦啦的水声很大,掩盖了她压抑着的哭腔。
果然,一直以来都是她的自作多情。
这么多年过去,段靳屿早就不喜欢她了。
*
沙发的另一端。
段靳屿看着手机里的两则短信,皱眉。
第一条内容是:【希望我们有更多的合作舞台,明早我会给你煮咖啡的。】
第二条:【段靳屿,我喜欢你,很喜欢你。】
第一条肯定是顾灵发来的。
第二条的告白短信直白大方,不像穆听梨平时的口吻,反倒像其他女嘉宾们的说话方式。
因此,段靳屿毫不犹豫地发送了拒绝短信。
他抬头看向穆听梨,却发现她已经不在原位。
想着今晚她又给别人发送了短信,还有陈昀礼和那个姓许的殷勤得完全不掩饰的心思。
他扯了扯领带,眉宇间夹杂着怒气与深刻的不耐烦。
他讨厌她身边出现的每个男人,看不惯那些人明目张胆地接近她。
也讨厌穆听梨的无视和漠不关心。
段靳屿手指无意识地轻敲着沙发扶手,烦躁地将手机扔到一旁。
他想不顾一切地靠近她,将她绑在只属自己圈定的空间里。
可他又没忘记这是节目,他只能将那些阴暗的心思埋藏在脑海里。
*
穆听梨离开洗手间后,直接回了卧室。
她静躺在床上许久,对着天花板数了无数只羊,还是睡不着。
看了眼身侧熟睡的云以,穆听梨借着手机的微光,蹑手蹑脚地离开房间。
深夜十二点,原本热闹的客厅早已安静下来,穆听梨看着架子上摆放整齐的红酒。
她完全不懂酒,踮着脚随便拿了一瓶出来。
她拿着红酒和酒杯走到外面阳台角落的楼梯,沿着台阶,到了户外甲板。
穆听梨沉默地坐在椅子上,倒了杯酒,慢慢饮了下去。因为心里想着事儿,她喝得有些多。
酒意逐渐放大了她的情绪,她眼眶渐渐红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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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今晚段靳屿不仅将心动短信发给了别人,还将她明确拒绝了,所以他邀她上节目真的只是报复的手段,也不是想找她复合的信号。
理解他的意思后,穆听梨心里的失落感尤为清晰,也更加让她难过。
段靳屿此刻就躺在后面的懒人沙发上,因夜色与绿植树叶的遮挡,始终未被穆听梨发现。
他原本是想看看这么晚了,她来这儿做什么,结果就看到她拿酒当水喝。
段靳屿站起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仍未引起穆听梨的注意。
段靳屿一把夺走她手中的酒瓶:“以前就和你说过,以后千万别碰酒,怎么总是不长记性。”
穆听梨早就大半瓶灌了下去,这会儿脑子昏昏沉沉,反应迟钝,根本认不清面前站着的男人是谁。
穆听梨迷茫地眨了下眼,然后孩子气地去抢酒瓶:“才不要你管。”
“……”段靳屿啧了声:“喝完酒还是这幅样子。”
穆听梨用尽全力去抢,但怎么也抵不过段靳屿的力气,他甚至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酒瓶举了起来,她根本够不到。
穆听梨瞪起了段靳屿。
她不过就是心情不好想喝点酒而已,这也有人阻拦。
穆听梨越想越气,可又打不过他,眼泪没有缘由啪地一下落了下来。
段靳屿一愣,用指腹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水:“怎么了?”
穆听梨眼眶通红,眼泪越掉越凶,怎么止也止不住,就这么直直地望着他。
段靳屿也不是没见她哭过,但这么委屈还属实第一次。
一瓶酒而已,穆听梨不想和面前的男人再纠缠下去,转身打算离开。
段靳屿迅速握住她的手腕,往回一拽,穆听梨重心不稳,整个人直接撞进他的胸膛。
他垂下眸:“你还没说怎么了?”
穆听梨忍着不出声,眼中带着明显的雾气,湿润得像凝了一层光。
段靳屿心念一动,那些深藏的欲望似乎在此刻展现出一角。
他将一旁的塑料椅拉了过来,懒散地坐了上去。他另一只手始终没放开穆听梨,伸手直接将她扯坐在自己的腿上。
慵懒的夏日中,蝉鸣叫嚣着暑意,四周万籁俱寂,无边夜色温柔地仿佛掐出水来。
原本不算宽敞的空间变得更加拥挤,段靳屿的一只手绕到她的背后,眼神里隐着几分晦暗。
穆听梨终于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的危险性,下意识想要挣脱,箍在腰后的指节却骤然收紧,她不由地跌坐下去,突然贴近的距离让穆听梨的心跳漏了半拍。
她呆呆地抬头望去。
男人垂眸望着她,神情漫不经心,好似再看什么好玩的玩具。他鼻尖以下被细碎的月光映着,不见底的眼眸更加深沉。
借着月色,穆听梨糊涂的脑袋隐约认出面前的男人是谁。
“……段靳屿?”她不确定地喊了声。
“嗯,是我。”他低声诱哄:“再叫一次。”
穆听梨抿唇不肯。
段靳屿指尖的力度加重了几分,一瞬间的窒息感涌入穆听梨的喉间,她不得已出声再叫了一次。
“段靳屿。”
过分甜腻而委屈的声线让段靳屿眯起了眼,尤其是拉长的尾音,听起来像是求饶。
闷笑声传入耳畔,连带着他眼下的那颗泪痣随着他的动作更加妖冶。
穆听梨搞不懂他为什么要笑。
或许是喜欢看她出丑,看她狼狈的模样。
她皱了皱眉,挣扎着想要起身。
段靳屿傲慢地半仰起头,手掌抵在她的腰部,强势地将她圈在自己的禁地。
“别乱动。”他说:“再乱动下去,我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
穆听梨察觉到事情的严重后果,接下来真的一动也不敢动。
段靳屿好整以暇地问:“今晚为什么要喝酒?遇到了什么事?”
穆听梨沉默不语。
“不说是么?”
男人松松垮垮的衬衫被夜风拂开些许,锁骨上的线条乍然倾泻,明明是浪荡到极致的画面,却带着一种诡异的凌厉感。
穆听梨本能地感到害怕,可一瞬间又怒从中来,他明明都明确拒绝她了,现在还在这儿盘问她。
前两天明明一直给她发短信,结果不到一天的时间就改变了主意,耍她很好玩是么?
穆听梨有些不耐烦:“不关你的事。”
段靳屿语气一下子沉了下来:“再说一遍?”
穆听梨顿时更来气了,一字一顿地说:“本来就是,参加完这个节目,我们就一别……”
话音未落,段靳屿的手扣住她的脑袋,强势地用力一压。
这个吻带着极致的粗暴感,没有半分温柔可言,容不得她丝毫的抵抗与拒绝,仿佛要将她的一切吞入腹中。
穆听梨瞪大了眼睛,恐惧与惊讶已经占据她的大脑。趁着这个间隙,他的舌放荡地探了进来,不厌其烦地勾扯着她,邀她一同嬉戏。
濡湿的呼吸声混合着呜咽,段靳屿将那些浓重的压抑与多年的思念全部藏在了这个吻之中。
“放开……”穆听梨终于找到机会,含混的字眼黏黏糊糊。
“不放。”
段靳屿又怎么舍得松开。
她的双手被他加倍地桎梏住,穆听梨狠狠地想要咬他,却被他进一步攻城略地,来来回回地翻搅着。她全身瘫软在他的怀里,颤抖着身子只能被吻得更深。
滚烫窒息的空气让整个世界摇曳沉沦,不知过了多久,段靳屿终于结束了这个吻。
穆听梨的面色红得几乎滴血,鲜红的唇上明显存有蹂躏的痕迹。
她恶狠狠地瞪着了他一眼,可眼中带着莹润的水光,只会令人觉得媚态百生。
“穆听梨,你应该感到庆幸,现在我们应该在外面。”段靳屿低沉的笑意伏在她的耳边:“要不然就你刚刚的话,我会让你看看,节目结束以后我们还有没有关系。”
“……”
神经病。
穆听梨想。
但她敢怒再也不敢言。
“……你松手,我要回房间睡觉了。”穆听梨的头又晕又疼:“明天还要早起叫陈昀礼起床。”
段靳屿瞬间被气笑:“姐姐,你真是懂得怎么让我生气啊。”
他凑近了呼吸,几乎咬牙切齿地吐出这句话。
穆听梨咬了下唇。
不懂这人现在怎么这么无理取闹。
她努力找着解释:“这事是今天节目组安排的,你发什么脾气。”
段靳屿低低地冷嗤一声:“有时候你还是别说话的好,就像刚刚那样乖乖让我亲就行。”
“……”她刚刚明明反抗了。
穆听梨感觉没法和他沟通,便伸手将他推开。
这次段靳屿倒是没再阻止她。
穆听梨扶着凳子上站起来,踉跄走路的样子明显是醉到不行。
48. 藏匿
临近凌晨屋外淅淅沥沥地下起下雨来,天大亮时,雨又渐渐停歇。
穆听梨一觉睡醒,头就和被针扎似的,细细密密的疼。她难受地翻了个身,正准备继续睡,耳畔忽然传来云以的嗓音:“昨晚半夜你干什么去了?怎么那么晚才回来?”
“啊?”
穆听梨一时间陷入了沉思,是啊,昨晚她干什么去了?
她就记得她去客厅拿了瓶红酒,而后去了户外甲板,喝了点小酒。
然后……
然后好像还碰见了段靳屿,再往后她就不记得了。
想来有摄像头的情况下,应该发生不了什么事,穆听梨也没太放在心上。
她揉了揉脑袋,说:“晚上睡不着,出去吹了点风就回来了。”
“这样啊。”云以见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也没继续问下去,只是说了句:“时间不早了,你不去叫陈昀礼起床么?”
经云以提醒,穆听梨猛然想起这件事来。她起床迅速洗漱,换了身衣服,走到了对面房间。
穆听梨敲了敲门,半天却没响应。
她正在犹豫要不要给陈昀礼发短信,门倏地一下被打开。
穆听梨仰起脸,看见一道逆光的身影。睡衣的面料描摹出男人精瘦的线条,他纽扣一颗也没扣,大片的阳光映透了肌肤。
她清晰地瞧见了他的微微凸起锁骨和腹肌。
穆听梨被突如其来的视觉冲击力吓得后退好几步,忍不住脱口而出:“段靳屿,你…你怎么不穿好衣服?”
段靳屿撩了撩头发,很不耐烦的样子:“你吵死了。”
穆听梨想起他有轻微的起床气,说:“抱歉,我是来叫陈昀礼起床,请问他醒了么?”
“……”段靳屿的表情看起来不大好:“早醒了。”
穆听梨愣了下,那她这任务到底算不算完成?
“没事的话,我要起床换衣服了。”段靳屿说。
穆听梨虽“哦”了声,但脚步没有挪步的意思。
她还在想要不要和陈昀礼打声招呼。
段靳屿双手揣在口袋里,吊儿郎当地开口:“还是说,你要进来观观摩?”
穆听梨惊悚地睁大眼睛,迅速打消了脑中的念头。
“我走了。”
“对了,穆听梨。”段靳屿问:“你应该不会不记得昨晚对我做过了什么了吧?”
“……?”
他的话让穆听梨的眼皮跳了一下,即便她再迟钝,也大概反应过来事情有些不简单。
段靳屿忽然欺然贴近,低沉的嗓音沾染着些许莫名的暧昧:“昨晚你喝了酒,然后过来吻了我。”
紧接着他又靠近她的耳边,呼吸轻柔地仿佛能淹没整个世界,咬字重了些:“舌、吻。”
空气似乎凝固了半秒,穆听梨身子僵住,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抬头,与段靳屿望过来的目光撞到一起。
穆听梨脸颊腾地一下烧起来,几乎立刻反驳道:“不可能。”
她相信自己喝醉了可能会做出一反常态的事,但绝对不可能做出索吻这种事来。
对。
绝对不可能!!!
“你有什么证据么?”穆听梨深呼吸一口气,辩解道:“首先我记得是在户外甲板,那里都有摄像头,我想你应该不会做出有损形象的事。”
段靳屿眸光微动,似有些意外:“我去甲板休息之前,早把那儿的摄像头拆了。”
也就是从某种程度来说,已经死无对证了。
穆听梨继续找着理由,开口的语气真诚坦荡:“而且这个事情,我认为就算我喝得烂醉,即使与你不经意间有些肢体冲突,但不至于大胆到索吻。”
段靳屿眯了眯眼,扬起了笑:“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穆听梨表情有些僵住:“什么意思?”
“当初在湘宁的饭馆里,你第一次和我和喝酒,喝醉了就想亲我来着。”段靳屿指了下眼下的泪痣,语气也不慌不忙地:“当时是我用力推开了你,你才没得逞。”
“以前是怕你羞愧,所以没告诉你。其实你昨晚的行为,已经不是第一次。”
“……”
穆听梨宛如被道雷劈中,呆若木鸡地听完整段话。
她反反复复在口中酝酿。
段靳屿的意思是说,从很早开始,她就欲对他图谋不轨了是么?
她很早就?
想亲?
他?
意识到这点,穆听梨整个人不受控地从头到脚发烫,竟找补说:“以前你能推开,为什么昨晚不能了呢?”
段靳屿刘海散落在眉间,开口的尾音裹挟着懒散:“我后背还带着伤,推不开你。”
“……”
穆听梨拼命努力平复着心绪,考虑着怎么应付下来这件事。
转而她又一想,反正没了摄像头彻底没有证据,再者多年前发生的事,谁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不是,我总觉得这个事情你说的夸张了些。”穆听梨故作镇静道:“你容我回去好好再想想。”
“这是你不想负责找的借口?”
负责?
负什么责?
“不是,你听我解释。”穆听梨感觉自己表现得像个渣女,满地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我只是觉得这事还待我考量,等考量结束,我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说完,也不等段靳屿回应,她头也不回地跑回了房间。
段靳屿勾了勾唇,心情似乎很好的样子。
他转过身,陈昀礼正好从浴室走出来。
他才洗完头,不时有水珠顺着他未干的发梢落下来,湿润的雾气遮住他眼底的温和,增加了些距离感。
段靳屿看了他一眼:“穆听梨刚刚来叫你起床,我看你在浴室时间挺长的,就让她先回去了。”
“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做什么。”陈昀礼讽刺道:“段靳屿,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这么幼稚?只是个任务而已,你连这个也输不起么?”
“昂。”
陈昀礼没想到他回答得如此坦率,而后又说:“你针对我没用,别忘了里里现在有好感的人是戚玄。”
“……”
*
穆听梨关上门,一头栽到了床上。她盯着上方的天花板,脑海里满是段靳屿刚刚的话。
她甩了甩如浆糊般的脑袋。
怎么想都觉得他的话漏洞百出。
可穆听梨又突然回想起段靳屿刚刚指的泪痣。
从第一眼见到他。
她就被那颗泪痣吸引全部的注意力,漂亮又妖冶。
忽然间,内心有个细细的声音仿佛再告诉她,段靳屿说的一切是真的。
“不可能!”穆听梨猛地从床上跳起来,失魂落魄地重复一句:“绝对不可能。”
她是喜欢段靳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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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
但还不至于到索吻的那一步,关键还不是蜻蜓点水的吻。
她一想到这行为,头皮都要炸了。
正在化妆镜前化妆的云以吓了一大跳,认识穆听梨这么些日子,她脾气温和,遇到事情也波澜不惊。
还没见过她情绪这么激动的时刻。
云以担心问:“发生了什么事?”
穆听梨回过神,像是做了亏心事般,心虚地回道:“哦,没什么。”
“真的?”
穆听梨重新躺了下来,拿过被子盖住头顶,闷闷地说:“嗯,真的。”
整个房间安静下来,云以随意找着话题:“我从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打探到,我们今天在海边似乎有活动或者游戏,到时需要穿泳衣哎。”
穆听梨没什么兴致地嗯了声。
“你带了泳衣了么?”云以回头看着裹在被子里的穆听梨。
“没。”穆听梨终于发现了事情的重点,皱眉问:“那怎么办啊?现在买还来得及么?”
云以挑了下眉,得意说:“我早就打听到这次恋爱小屋是住在海边,所以早就准备了好几套美美的泳衣,就算节目组不安排,我也打算给自己拍几套照片。”
“你从里面挑一件吧。”她边说边将行李箱从床底拖出来,补充说了句:“那套紫色的我穿过了,就不要选了哦。”
这种比较贴身的衣服肯定不能给别人穿二次,穆听梨点了点头:“好。”
云以总共备了五套,风格迥异,穆听梨选了套较为保守的一套。
她问:“这套多少钱啊?”
“不用啦。”云以大方说:“就当是送你啦。”
穆听梨笑了笑:“那下次我请你吃饭。”
云以也不客气:“好的呀。”
穆听梨正打算将泳衣扔进滚筒洗衣机,云以说:“你要不要先试试再洗?万一大小不合适呢?”
穆听梨顿了顿:“不用麻烦了吧。”
“要的要的。”云以劝道:“万一不合适,不是还有时间出去买么。”
穆听梨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于是拿着泳衣,进入了双人卧室自带的卫生间。
云以坐在沙发上等待,无聊中拿起了口袋里的手机。
戚玄给她发来了一张照片。
云以一怔,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那眼神仿佛要将屏幕穿透。
穆听梨换好泳衣,走到云以身旁,此刻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手机上。
穆听梨出于好奇,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
接着她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那张照片里,她坐在段靳屿的腿上,而他的手微微箍在她的腰间。男人的眸光清明,神情懒散,始终淡定自若,而她迷醉地望着他,双手攀附在他的颈间。
单纯从这个角度来看,确实是她主动的可能性比较大一些。
穆听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扯动着唇:“这照片肯定是P的。”
“可戚玄说,昨晚他去户外甲板想休息来着,结果就看到了这画面。又觉得这画面太美,就随便拍了一张。”
云以的话打破了穆听梨最后一丝幻想,她心如死灰般问道:“……能不能帮我问一下,到底是他主动还是我主动?”
云以的嘴巴赫然张得足以塞下两个鸡蛋,过了许久,她收到了回复。
云以看着她,斟酌着用词:“戚玄说,是你。”
“……”
49. 藏匿
阳光映在她白皙的肌肤上,穆听梨全身红的快要滴出血来。
她闭了闭眼,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梦。
泳衣大小合适,穆听梨重新换回了衣服,她鼓起全部勇气找到了正坐在客厅的段靳屿。
他看着手机。
戚玄:【不用谢。】
戚玄:【就当是你和我换卧室的谢礼。】
段靳屿思考着他这话什么意思。
穆听梨望了望他,想找到段靳屿谈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不是,女一的脸色这么红啊!!】
【我记得她早上去喊陈昀礼起床了吧,两人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啊啊啊!!为什么不给直播!】
【不对吧,我怎么觉得女一总是望向段靳屿啊?】
接下来,节目组公布了今天的环节,首先上午大家得换上泳装拍组沙滩宣传照片。下午,四男四女两两一对进行比赛,根据名次安排明日的午餐。
不仅如此,节目组早上还在直播平台上开设了个CP榜单,一朵玫瑰花+1,一束玫瑰花+10。
普通用户每日登录可领取一朵,vip用户则可领取一束,若想额外获取则要进行充值。
也就是说,大家要想看心仪的cp组队就得真金白银地砸钱。
云以小声吐槽:“不得不说,节目组可真会挣钱。”
穆听梨点点头,表示同意。
海边的宣传照需要穿泳装,众人转身回卧室换衣服。
穆听梨在房间来回踱步,云以疑惑问:“你怎么不换衣服啊?”
“云以,那个……”穆听梨艰难开口:“照片的事,你能不能帮我保密?”
云以拍了拍胸脯:“放心啦,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帮你保密的。”
“……”
穆听梨仍不死心地问:“你觉得戚玄会有说谎的可能么?”
云以同情地看她:“虽说戚玄一大堆的坏毛病,但他唯一的优点就是不撒谎。”
穆听梨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她走到对面房门口,敲响了门。
这次依旧是段靳屿开的门。
穆听梨低着头,根本不敢他:“抱歉,昨晚的事我不是有意的,我喝醉了意识不清醒,所以才……”
穆听梨有些说不下去了,憋了半天,说:“若再有下次,你和从前一样,狠狠将我推开或者打醒我。”
段靳屿说:“就只是道歉?没什么精神补偿?”
“?”穆听梨呆呆地问:“什么精神补偿?”
段靳屿扬了扬眉:“马上去海边拍摄,你得给我涂防晒霜。”
穆听梨愣了下,不明白段靳屿明明已经明确拒绝了她,还要说让人误会的话。
还是说只是他无聊找她逗乐而已?
段靳屿看着她表情:“不愿意?”
穆听梨叹了口气,不管哪一种,她都得为她昨晚犯下的罪行赎罪。
“好。”
段靳屿进房间拿了支防晒霜,弯下腰:“伸手。”
穆听梨咬了咬干涩的唇,轻声问:“就在这里给你涂么?”
房门口来来回回的都是人,让人看到了岂不是误会。
段靳屿莫名地笑了下:“也对,换个地方。”
两人还是走到了楼顶的杂物间,段靳屿还是坐到里头那张斑驳的椅子上,他拧开防晒霜,挤到了穆听梨的手心上。
他的手不经意碰到了她的手背,像是一阵电流划过,穆听梨心神一震,手指下意识地往回缩。
段靳屿觉得有些好笑:“不就是给你挤点防晒霜,你躲什么?”
他的语气太过坦荡,弄得穆听梨倒是不好意思起来:“抱、抱歉。”
白色的果香味乳液在她指尖晕开,房间里没有空调,那些剔透的汗滴顺着他的肌肤不断下滑,穆听梨的视线也因此向下。
和之前涂药不一样,她的脑海不受控制地想着两人昨夜接吻的事情。
还有戚玄拍下的那张照片。
她从来没有和人这么亲密接触过。
穆听梨的肾上腺素急剧飙升,异样的绯红顺着她的动作蔓延开来,她忍不住想要落荒而逃。
终于给他涂好了,段靳屿握住了她的手:“我帮你涂。”
穆听梨睁大了眼:“不用不用。”
段靳屿嘴角挂着惯来痞帅的笑,语气却含着不容拒绝的强势:“我这个呢,向来讲究礼尚往来。既然你帮我涂了,我也得帮你啊。”
“不用了。”穆听梨的脸已经红得不像话:“我…我自己涂就好。”
段靳屿将她的手轻轻一拽,穆听梨差点跌坐到他的腿上。
幸好她及时握住了凳子扶手。
不过也是那一刹那,昨晚的记忆忽然一股脑地涌了上来,画面虽有些模模糊糊,但那种感觉真真实实。
趁她发呆之际,段靳屿微凉的指尖触碰到了她的肩胛。
穆听梨的身子微不可查地抖了抖。
她的余光落在他的侧脸,男人线条完美得无懈可击,比少年时的他多了些凌厉感和攻击力。
“差不多好了。”穆听梨的声音轻颤。
“还没。”
段靳屿刻意放轻了手中的力度,涂抹的手法温柔而细致,她的肌肤与他的指腹不断触碰。
颤栗的触感从她的后背传送到头顶,脑海中砰地一下炸开了烟花,掀起海浪般绵延不断的热潮。
穆听梨有种头晕目眩的窒息。
待段靳屿涂好,穆听梨立刻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这样一来,我…我们就两不相欠了。”穆听梨说:“昨晚的事,也请你尽快忘记。”
段靳屿笑了:“已经发生过的事怎么忘记?”
“……”
*
节目组说十点在沙滩上集合,还差半个多小时,穆听梨不想那么早过去。
说的直白点,她不想面对段靳屿。
她躺在柔软的沙发上,刷着手机,点进了自己的微博大号。
她原本就有些漫迷,此刻再加上节目的播出,短短几天之内,她的粉丝暴涨好多。
连带着她完结的漫画都有了不小的热度。
【神仙太太!不仅画画那么好,人也那么漂亮。】
【姐姐你也太美腻了,以前漫展为什么不出现啊?】
【阿梨老师,你知道你现在的亲签漫画被那些平台炒到什么价格了么?】
【我补了你所有的漫画!太好看了,根本看不够啊,第二部连载为什么会被腰斩啊?】
【阿梨,你能不能透露一下,你到底给谁投了短信啊?】
【姐你和段靳屿还有复合的可能性?】
穆听梨在一众评论多,并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ID——
魔法少女天璇星。
她搜索他的名字,点进了他的微博。
穆听梨看到他的IP地址。
海城。
这么凑巧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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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TA也在海城?
曾经的想法再一次浮现在穆听梨的脑海里,真的是段靳屿么?
她还在想东想西的时候,云以拍了拍她的肩。
“你还不换衣服么?”
穆听梨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换衣服,赶紧拿着泳衣那进了更衣室。
云以忽然挡住了她的去路:“听梨。你换套泳衣,既然我们去海边拍照,当然是穿亮些的才好看。”
穆听梨摆摆手:“不用麻烦了,这件就挺好。”
“不行。”
云以再三坚持下,穆听梨拗不过她,还是换了件泳衣。
她换好后,有点不适应这个长度,不停地手扯着裙摆往下拉。
“天杀的!”云以说:“你就该穿这样的!这多好看啊!”
穆听梨通常都是在家画稿,就算穿裙子也都是过膝长裙,乍然换这么短的裙子,她还真不习惯。
云以笑起来:“你的这件是裤裙,里头有打底裤,不会走光的,放心啦。”
穆听梨发现再怎么拉也徒劳,便干脆放弃。她挽着云以的手,两人往沙滩的方向走。
金色的阳光斜斜洒在海面上,细沙也被晒得无比松软。海风迎面吹来,带了丝惬意的凉爽。
嘉宾还没来齐,穆听梨正打算沿着海边散散步。忽然间,一道身影从海中窜了出来,他大半个身子浸泡在海水里,手臂被刺目的阳光勾勒出分明有力的线条。
男人颈部悬挂着的项链在晃动下叮铃作响,与荡漾不止的海浪声谱写着摇滚乐。
【啊啊啊啊啊老公的出场方式果然与众不同!】
【这他丫的也太帅了】
【我给这期的策划磕个头!太绝了】
【我始终认为,比腹肌更好看的是小臂!我哥这小臂,不要太性感】
【救命啊真的有人对他的那张脸能够把持住么?】
穆听梨脚步一顿。
段靳屿朝她望了过来。
上衣腰间交叉带的设计很好地勾勒出她的腰身,漂亮的蝴蝶骨在镂空后背里显露无疑,明亮俏丽的黄色将她的皮肤衬得白皙。
漂亮、美丽、惊艳……
这些词都不足以概括她的容貌给人带的震撼。
段靳屿上了岸,走到她面前:“喂,你不冷么?”
穆听梨:“?”
直播间的观众们:“?”
他的视线毫不避讳地扫过她的肩,她的腰,还有被沙子拂过的脚腕。
穆听梨站在那儿,明明穿了衣服,可他的眼神让她感觉自己仿佛衣不蔽体。
她顿时有种说不出的羞耻感。
穆听梨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摄像师已经叫了集合。
先是八个人大合照,女生在前,男生在后,穆听梨刻意站在了离段靳屿最远的位置。
合照很快结束,接下来就是两两一队拍照,根据目前CP榜单先预热一波。
穆听梨没想到的是,她竟和段靳屿一组。
按道理来讲,顾灵是公众人物,粉丝又多,支持她和段靳屿的人一定很多。
怎么她和段靳屿的cp超了呢?
云以偷偷地说:“早上的时候,我切了小号进直播间看了下,有个人真金白银地支持你和段靳屿cp,花了多少钱投票呢。”
穆听梨问:“他的id叫什么?”
“魔法少女天璇星。”云以说:“一看就知道是段靳屿的粉丝,没想到现在还成了你们的cp粉。”
50. 藏匿
上午的拍摄耽误了进度,因此节目组下午安排好的游戏不得已进行了调整,由三个变成了两个。
嘉宾们在别墅吃完午饭,休整好后,换上运动服再次来到了沙滩上。
根据截止到下午两点半的CP榜单,与上午已经截然不同。段靳屿和顾灵组排名第一,断层式甩开了其他组。
穆听梨对于这个结果也在意料之中,毕竟上午才是意外。
只是慢慢地……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了上来。
而当她听到与许逸分为一组的时候,穆听梨顿时有些惊愕。
这段时间明明支持她和陈昀礼的更多些。
不仅是她,恋综的一些工作人员也感到十分意外。
工作人员问:“导演,你确定后台的数据没出问题么?许逸昨日才来,怎么这么快就超过了陈昀礼?”
导演笑得乐不可支:“昨天有个大V剪了许逸和穆听梨的互动做成了MV,那视频在网上爆了。你要懂得,就是要意想不到的结果才会更吸引观众。”
前两季他们可谓绞尽脑汁做节目内容,结果这次嘉宾自带节目效果,收视率一路攀升,引得越来越多的路人观看。
许逸听到接下来和穆听梨一起组队,亮晶晶的眼睛忽闪忽闪,原本紧张的心情松了许多。
“穆老师,我跟你一组哎。”他语气止不住的开心。
这时穆听梨还在想着心思,听到许逸的声音,也只是淡淡嗯了声。
察觉到她的冷淡,许逸原本清亮的眸子立刻黯淡下来,耷拉着脑袋说:“穆老师,你是不想和我一组么?那你……要不要换个人组队,我不会介意的。”
话是这么说,可他的模样就像被人丢弃的流浪狗,脸色明显写着失落。
“没有啊。”穆听梨忙摆手,解释:“不用换人,和你一组我很开心,接下来的游戏我们争取拿第一,然后吃最好的大餐。”
许逸没说什么,只是垂下了眉眼,嘴角的弧度淡了些。
仍旧很伤心的样子。
穆听梨最见不得人露出这样的表情,心底一阵内疚。
她鼓励道:“我们一起努力,好么?”
光影熠熠地映进女孩的眼底,仿佛无数道星辰在她杏眼中灿然流淌,她的目光专注而温柔,身上还混合着甜香的气息。
今日她梳了个丸子头,发绳上流苏轻轻晃动,阳光为发丝笼上一层柔软的光晕,她的笑容仿佛能治愈一切。
许逸心跳忽而跳得很快,认真问:“穆老师,你真的不嫌弃我?”
穆听梨点点头,语气肯定:“真的。”
许逸突然笑开了花,然后挠了挠头,害羞道:“既然我们两个组队了,我喊穆老师太见外了,我…我可以喊你姐姐么?”
姐姐?
穆听梨又想起了段靳屿。
许逸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不可以么?”
左右不过是个称呼,平常喊她姐姐的那么多,好像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穆听梨说:“……可以。”
“好的,姐姐。”许逸晃了晃那颗小脑袋,像个孩子般藏不住心事的得意:“和姐姐一起加油!争取吃大餐!”
“好。”
【我要死了!谁能抵抗男四这一句姐姐啊】
【我要磕死了我要磕死了】
【女一怎么和谁在一起都那么有cp感?】
【某大V岂不是又有素材剪了!!!】
【姐狗文学赤裸裸地上演了】
顾灵走到了段靳屿面前,她刚想说话,段靳屿走到一旁拿起低声地矿泉水,他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
顾灵竟不敢靠近他。
工作人员开始说明游戏规则,第一轮游戏是沙滩排球。
穆听梨一听是竞技运动,顿时觉得完了。
许逸正想鼓励:“姐……”
话音未落,他忽而察觉到一道凛冽的视线,他背后顿时冒起了冷汗。
许逸循着望去,发现段靳屿不动声色地望着他。
男人的眸色很黑,像是漫长无垠的黑夜。
许逸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可他又觉得既然上了恋综,他当然得抓住机会表现自己,绝不能退缩。
许逸忽略了那道视线,对穆听梨说:“姐姐,我们加油!”
穆听梨说:“我体育一向不太好,恐怕待会儿会连累你。”
“没关系没关系。”许逸说:“马上你就看我的吧,我体育还不错。”
接下来四组先抽签,两两进行对抗,胜者队伍再进行决赛。
穆听梨首先抽到的是和云以戚玄一队,云以悄悄地说:“我会给你放水,我才不要和戚玄一起吃饭。”
她苦着一张脸:“我真是想不通,网友怎么每次把我和他扯在一起。”
穆听梨愣了下,为难说:“放水不太好吧,让观众你看到了岂不是会说我们胜之不武,而且比赛全力以赴才是对比赛的尊重嘛。”
云以晃着她的胳膊:“可是面对戚玄,我就是吃不下饭啊。你忍心看着我饿肚子么?”
“……”穆听梨说:“好吧。”
待发令声响起,云以那边先发球。
穆听梨体育水平真的不行,就算云以那边已经放了水,她接球还是十分吃力,好在有许逸弥补。
他弹跳力很好,技巧也不错,全程几乎一比二完成了比赛。
许逸打得满身是汗,结束后就坐在地上休息,穆听梨赶紧拿了矿泉水递给他。
“自从毕业后,我就很少运动了,”穆听梨有些抱歉说:“抱歉,都是我连累你了。”
“姐姐用不着道歉。”许逸笑着说:“这样才能彰显我的厉害嘛,你放心,我会努力为你赢得第一名的。”
“呵。”
两人聊天的时候,忽然传来一阵冷笑声。
穆听梨抬头望去,段靳屿已经和顾灵走向了赛场。
他对阵的是陈昀礼和江颜这组。
比赛之前,陈昀礼摘下耳机,不让对话流出来。
他轻笑了声:“段靳屿,我早说过,里里对人向来温柔,对你也没什么好特别的。”
陈昀礼目光看着许逸那边:“喜欢喊她姐姐的从来不止你一个。”
段靳屿没应。
只是与上一组的比赛不同,段靳屿一人几乎碾压着陈昀礼队伍打。
陈昀礼气喘吁吁地站在沙滩上,满身狼狈。
段靳屿眸色深沉,指尖顶着排球,他的眸光中有毫不掩饰的冷冽,开口更是傲慢。
“还用不着你来废话。”他说:“你只要给我记住,你从来都是我的手下败将。很多年前,你就没机会了。”
天空与海面融合在一起,海风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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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浪花,一下又一下拍打着岩石。
陈昀礼像木头一样傻傻地怔在原地,他很早就知道自己没机会了。
穆听梨毕业以后,没再和他联系过,她将他彻底剔除了她的世界。应该是,很早之前,他就靠近不了她。
他现在这样,无外乎是嫉妒,这个样子连他自己也变得陌生起来。
云以震惊:“我记得陈老师好像是排球队的嘛,在段靳屿面前,竟然毫无招架之力。他运动这么厉害么?”
她忽而又想到了段靳屿会打拳击,不禁感慨:“段靳屿还是太全面了。”
然后她羡慕地看看向穆听梨。
穆听梨轻声问:“……你看我做什么?”
“羡慕。”云以回答得干脆。
穆听梨沉默了。
她想起段靳屿高中打篮球的场景,也是这么万众瞩目,他轻松地就将对手碾压。
在她的记忆里,好像段靳屿无论做什么,都是那么的游刃有余。
然而这一次,穆听梨蹙了蹙眉,她怎么觉得段靳屿这次打球这么激进,他像再抒发着某种怒意,而不是在比赛。
他在针对陈昀礼。
可为什么?
而身为队友的顾灵也十分配合,她的动作轻巧又准确,两个人一个攻一个守。
他们的合作像是舞台那般默契,让人赏心悦目。
结果可想而知,直接零封对手。
段靳屿像是不解气,眼神如刀扫过来,薄唇轻启:“废物。”
“……”
陈昀礼不知道该不该庆幸这只是场运动比赛,而不是类似于拳击运动。
否则,他毫不怀疑按照段靳屿刚刚的怒气,会不会把他弄死。
他其实也不是怕死。
只是着实没想到,他表面闲散漫不经心的,生起气来竟然要人命。
赢了比赛顾灵开心地眯了眯眼眸,她的笑极具感染力。
可段靳屿视而不见,目不斜视地向前走。
【????发生了什么我们错过了什么?】
【段靳屿的脸怎么会那么黑啊】
【顾灵怎么一副快要哭的样子】
【两人刚刚明明那么默契啊!!!】
穆听梨看着他,想走上前询问段靳屿发生了什么事,可是许逸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姐姐,我手上的这条毛巾脏了,你能帮我拿条新的毛巾过来么?”
穆听梨顿了顿,说了声“好。”
穆听梨拿毛巾的时候,正好瞥见顾灵,她拧开了矿泉水,递给段靳屿。
“段老师,你先休息一下吧。”她似是鼓起了勇气,轻声问:“喝点水,怎么样?”
段靳屿抬眸,正好撞上穆听梨的视线。
她的嘴唇张了又合,可不管怎么样,她始终没有勇气走到他的面前。
穆听梨拿着毛巾转身,余光却见段靳屿接过顾灵的矿泉水。
他一把从头顶浇下,然后又用顾灵递来的毛巾擦了擦头发。
这是段靳屿第一次接受她的好意,顾灵笑着问:“你还要喝水么?”
“嗯。”段靳屿淡淡回。
【我就说这两人是最好嗑的!】
【好奇段靳屿刚刚为什么那么针对男二?我是不是漏了什么。】
【别忘了两人是室友啊!!也许是有矛盾吧】
51. 藏匿
四周环境仿佛褪了色,穆听梨过了许久才慢慢地垂下脑袋。
“嗯。”她的嗓音很哑。
穆听梨安静地吃起东西来,晚餐十分丰盛,也很美味,但她就是吃不下去。明明她不习惯浪费食物,以前就算撑也会尽力吃下去。
可奇怪的是,她最近胃口一直不怎么好,自上节目之后,她已经瘦了好几斤。
她埋头吃得过于认真,眼神注视着碗里,却没有焦距。
“穆老师,你怎么了?”顾灵凝着她,目光微垂,语气带有几分刻意的甜腻感。
像是关心,又像是说不尽的得意。
“没事。”穆听梨的睫毛微颤了下,继而嘴角弯起一个淡淡的笑:“我吃好了,你们慢用。”
说完,她忽略了投在她身上的几道视线,起身回了卧室。
穆听梨躺在床上发了会儿呆,然后拿着衣服进了浴室。
她将原本的热水调成了冷水,凉意顺着头顶一直蔓延到脚底,可是都不及现在的心情。
那种痛并不剧烈,也不尖锐。却像一根细针,时不时地刺进她的心脏,带来一阵绵绵密密的酸楚。
哗哗的水珠顺着花洒倾泻而下,四周的空气因雾气而变得稀薄,穆听梨每呼一口气,好似都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涌上来的窒息。
段靳屿离开了。
他们可能不再有交集。
重逢以来萦绕在四周的束缚感一下子如水流般退却,她不用再担心她的出现给段靳屿带来困扰。
可她并不觉得轻松,反而压抑在心头的乌云更加浓厚。
洗完澡,穆听梨拿出了手绘板,她迫切地需要转移下注意力。
可是刚画出第一笔,她的视线顿时模糊起来。
她随意勾勒出的脸型一眼就能让人认出来是谁。
穆听梨紧咬着下唇,不让那股酸涩化成眼泪流下来。
就在这时,她的私人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
何语夕发来三连质问。
何语夕:【你和许逸怎么回事?今天怎么和他这么亲近?】
何语夕:【你没看出段靳屿脸色多差劲么?】
何语夕:【你真的不喜欢他了?】
穆听梨觉得她可能误会了什么,回道:【我和段靳屿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何语夕:【?】
穆听梨正准备打字继续解释,何语夕这个急性子立刻打来电话。
“不是……”
猜到穆听梨要说什么,何语夕赶在她前头抢过话语权,劈头盖脸地一顿骂:“穆听梨,你是傻的么?”
穆听梨满腹话语就这么卡在了嗓子里。
“我追了Rebellion乐团这么久,关于五人的物料反反复复观看。尤其是段靳屿的cut,我都要包出浆了。”何语夕说:“我就没见过他主动接近哪个女孩子,主动给女孩衣服……”
“最主要是,他主动和你参加了恋综。”她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恨不得穿透屏幕晃着她的脑袋:“你还不明白么,段靳屿从一开始,就已经向观众交代,你是他的前任,是他曾经喜欢的人。”
“你也说是曾经了。”穆听梨盯着虚空,努力找着他不喜欢的她证据:“更何况,他今天接了顾灵送的水和毛巾,他以前不会轻易接受女孩子的示好。”
何语夕被逗乐了:“这么点你就受不了啦?那你今天又是和许逸击掌又是关心他?”
穆听梨愣了下:“他是我的队友,我只是出于同伴的关心,没其他的意思。”
“那顾灵不也是段靳屿的队友?”何语夕很快反问。
“……”穆听梨沉默着。
以她对穆听梨的了解,何语夕沉思了一会儿,说:“如果你还喜欢段靳屿,要学着稍微主动些。你的躲避只会把他越推越远,找个机会和他谈谈吧。”
两人之后又谈了些节目之外的事情,而后互道晚安挂了电话。
穆听梨将手机放置一旁,闭了闭眼。本想休息会儿,可她脑海反复浮现何语夕的最后一句话。
她一直以来好像都是感情的风险规避者。
总是担心太多,也害怕失去,所以当年才义无反顾地离开段靳屿。
穆听梨睁开眼,拿起手机,点开和段靳屿的聊天框。
她斟酌了半天终于输入了一句话。
穆听梨盯着屏幕,深吸一口气,正准备点击发送,吃完饭的云以推门走了进来。
“咔哒”一声,穆听梨鼓起的勇气也随着这道声音消失不见,她连忙删除了内容,慌乱地收起手机。
“你在干什么?偷感这么强?”云以笑话她。
“没什么。”穆听梨摇了摇头,心跳得很快,差点就给他发短信了。
她坐了起来,换好鞋,对云以说:“我去海边走走。”
云以瞧出她心情不好,便问:“需要我陪你么?”
“不用了。”穆听梨笑了笑:“今天你累了一天,还是早点上床休息吧。”
云以现在完全是强撑着身体站着,听她这么说,马上点了点头:“行,那你早点回来休息,我们可以秉烛夜谈。”
“好。”
夜幕降临,海风裹挟着咸湿的气息扑面而来。穆听梨脱了鞋,慢悠悠地走在海边上,涌上岸的海水淹没了她的脚踝,潮湿又带了些痒意。
背后突然响起清脆的脚步声。
穆听梨像心有所感,着急地转过身去。熟悉的人影映入她的眼帘,只是扬起的嘴角瞬间敛了下去。
陈昀礼读懂了她眼底的失落:“你以为是段靳屿?”
穆听梨摇了摇头,不想承认。
“不是。”
“你还和小时候一样,有时候将情绪隐藏的很好,有时候又能让人一眼看出你在想什么。”陈昀礼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里里,你真的很不擅长撒谎。”
穆听梨也不知道该回什么,便干脆沉默着。
陈昀礼侧头看她,声音低沉而柔和:““不管是段靳屿的家世还是他的职业对你而言,都像是一座大山。人生不是偶像剧,没有这种分别七年后还在原地等你的俗套戏码。他还比你小两岁,现在也不过二十四,心思也许还没你成熟。”
“更何况,娱乐圈是个大染缸,你确定段靳屿未来不会变心么?就算这样,你还要喜欢他么?”
她是个成年人,陈昀礼说的道理她自然都明白。
可是……
“除了他,我好像没办法喜欢别人。”穆听梨看向大海。她的语气淡淡的,仿佛在说一件最理所当然的事情。
陈昀礼唇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不会后悔么?”
“不会。”
陈昀礼叹了口气,似有些无可奈何:“下午的时候,我在段靳屿的面前其实添油加醋说了你和许逸的事情,所以……他大概是有点生气了。”
他的说法其实很委婉。
段靳屿岂是一点生气,而是气到要弄死人的程度。
穆听梨听后,第一反应不是恼怒,而是真诚地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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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样,谢谢你告诉这些。”
说完,她立即迈开了步伐,月光映亮了她急促奔跑的身影,她的脚步也在细沙上留下了浅浅的脚印。
陈昀礼愣了愣,声音不由得拔高了些:“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那不是回别墅的方向。
海风伴随着她的声音一同窜进他的耳朵里,她说:“我去找他。”
一阵海风拂来,几片粉色的花瓣摇曳着往她的肩头飘落,然而穆听梨忽然加快了步伐,那些花瓣只能孤零零地落到地上。
陈昀礼轻笑了声,只是这笑中多少带了些失意。随后他拿出口袋里的烟盒,咬在了唇角。
*
与此同时,酒吧包厢里。
Rebellion五人许久未聚在一起,除了段靳屿之外,其他人都显得有些兴奋。
段靳屿手握着酒杯,安静地躺在沙发上角落,一言不发。
闻濯一屁股坐在他身侧,挖苦他:“啧,大家好长时间没聚了,你怎么一进来就垮着一张脸?这几天在别墅没睡好?”
段靳屿实在懒得理他。
闻濯仍旧一副欠揍的语气:“还是说你失恋了?”
段靳屿低垂着眼,浅色的眼睫根根分明,似是掩藏着什么情绪。
忽然,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闻濯看了眼:“喂,是你的手机再响,来电是穆……”
他的话音未落,段靳屿忽地放下酒杯,拿起电话。
闻濯震惊了。
他和刚刚淡然自若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喂?”他边说边往门口走。
其他人:“???”
穆听梨问:“你在哪儿?”
段靳屿蹙了蹙眉:“你问这个做什么?”
穆听梨深吸一口气,几乎鼓起所有的勇气说:“我想见你,现在就想见你,立刻就想见你。”
段靳屿一愣,随即低低地笑起来,原本冷漠的眉眼也随着笑意舒展开开。
他问:“为什么?”
为什么?
穆听梨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现在想见他而已。
穆听梨抿了下唇:“……不行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听见对面说了句:“行。”
穆听梨顿时觉得如释重负。
“那你把地址给我,我打车来找你。”
“不用。”段靳屿淡声:“我派人来别墅接你。”
“啊?”穆听梨说:“我已经不在别墅了,在市中心这边。”
段靳屿笑了下:“这么快?”
穆听梨瞬间脸红了,她虽然不知道他的地址,但市中心去哪儿都方便,她便打车来了市中心。
万一段靳屿不愿意见她,那她就再打车再回去好了。
“行,你把地址给我。”段靳屿说。
*
穆听梨决定离开别墅的第一时间,便给节目组发送了请假短信。
她随便扯了个理由,比较好的是她立刻得到了电话沟通。
也不知道段靳屿什么时候会来,穆听梨随意地玩着手机。她鬼使神差地注册个号,进入了直播间,点进CP排行榜。
她和段靳屿的CP竟然又冲到了第一,而且投票第一的又是那个熟悉的ID。
穆听梨不由地有了个疑问,为什么早上和晚上都能到第一,偏偏下午不行呢?
她忽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不会是因为早上结束后,段靳屿的私人手机被收的原因吧。
52. 藏匿
穆听梨戴好头盔,跨上后座,双手攀住他的肩。
引擎轰鸣声响起,黑色重机如离弦的箭刷地下冲进夜色,速度太快,她猛地撞到他的后背。
“抱紧我。”段靳屿的声音透过风吹过来,因隔着头盔,还有些沉闷。
却让穆听梨的心狠狠一跳。
见她还是没有抱住,要拐弯时,段靳屿突然加速,穆听梨感觉整个人都要飞起来,肾上激素飙升,害怕得闭上了眼。
“穆听梨,抱紧。”段靳屿又重复了一遍。
在他声音落下的那一刻,穆听梨伸手环住他的腰肢,并双手紧扣。
“段靳屿,慢一点!”她忍不住出声阻止。
回应她的只有男人的轻笑声。
街边的霓虹拉出斑斓璀璨的光带,风依旧呼呼作响,穆听梨贴着他的后背,手臂不由地又收紧几分。
他腰腹每一寸结实而劲瘦的肌肉都在提醒她——
他长大了。
再也不是那个十六岁的少年。
沿路风景不断变化,一会儿彩色一会儿黑白,袖子被风吹得翻飞,打在她的手臂上。
“穆听梨,你怎么到现在都不问去哪儿?”
他清冽的声音忽然撞进她的耳里。
“无所谓。”穆听梨拔高了音量:“去哪里都行。”
反正是和你一起。
所以。
去哪里都行。
也许今夜月色太美,段靳屿勾着唇,脸上的温柔仿佛能够溢出水来。
机车最后抵达某个豪华小区的地下停车场。
穆听梨平复好些时间,才摘下头盔下了车。
她头发已经乱到不行,干脆扯下头绳,如瀑布的头发披散在身后。身形纤细漂亮,尤其是露出的脖颈,修长优雅。
段靳屿眼一抬,便看到那抹身影。
他眸色沉了沉。
穆听梨扫了一圈,转身问他:“这是哪儿?”
段靳屿笑:“现在才问是不是有点晚了?”
“……”
“我一个朋友家。”段靳屿说:“他正好不在,今晚我们就住这儿。”
他往电梯的方向走,走了两步,发现穆听梨没跟上来。
段靳屿回头:“怎么?”
穆听梨张了张口,呼出了口热气:“……没什么。”
只是不论她的脸色如何淡定,那扑通扑通的心跳声无法骗人。穆听梨脑海里反复都在想一件事,今晚要和段靳屿住在一起。
同个屋子。
就他们两个人。
晚上那会儿冒出来的勇气此刻消散的差不多了,目前更多的是,手足无措和无法言喻的紧张。
两人迈进电梯,空间狭窄,穆听梨挪着脚悄悄拉开两人距离。
段靳屿看着她的动作,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戏谑地挑了下眉:“你很紧张?”
“没啊。”穆听梨持续否认。
“那你脸红什么?”
穆听梨顿了顿,淡定道:“红了么?”
段靳屿的视线还落在她脸上,拖长了腔调说:“你要不要看看镜子?”
“……”穆听梨继续扯谎:“大概是海城太热的缘故吧。”
段靳屿笑了下,懒得再戳破她。到了楼层后,领穆听梨走到门口。
这是一梯一户房,四周很安静。
段靳屿开了门。
入眼便是冷色调的装修,穆听梨突然有一种想转头就跑的冲动。
段靳屿进门,扔了双拖鞋给她:“进来。”
穆听梨站在玄关,轻声问:“我住哪间?”
段靳屿侧头,挑了下眉:“当然是住客房。”
穆听梨刚想说“好”,忽地听见男人懒洋洋地又道:“要不然呢?你以为和我睡一间?”
“……”
“倒也不是不行。”段靳屿嘴角上扬:“咱们也不是没睡过一间房,还不止睡过一次。”
穆听梨憋了半天,说:“你能不能不要说这些让人误会的话。”
段靳屿反问:“难道我说错了?”
穆听梨感觉和他说不清,干脆不理他了。
段靳屿笑了笑指着客房方向。
“时间不早了,赶紧洗澡睡觉吧。”
穆听梨嗯了声。
段靳屿朝着主卧走,穆听梨忽然喊住了他:“段靳屿。”
“嗯?”
穆听梨酝酿了下,每个字谨慎至极:“我没喜欢许逸,所以陈昀礼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段靳屿愣了愣:“今天你找我,就是想说这句?”
穆听梨点点头。
段靳屿声音很轻:“为什么特意来和我解释这个?”
“因为……”
后面的话穆听梨没办法说完整。
段靳屿这次也没强迫她,转身回了卧室。
洗完澡,穆听梨躺倒床上,明明今天累了一天,现在却还是睡不着。
她打开手机,又点进了屿梨的cp超话,超话里头比之前还要热闹。
穆听梨随便点进一个帖子观看:
@今天段靳屿和穆听梨复合了么
我才发现恋综第一天,阿梨拿错了喝水的杯子,段靳屿的嘴角是上扬着的。
底下配了一张马赛克式的放大版图,只截了段靳屿嘴唇一个部位。
【哈哈哈哈我才发现!你小子偷着乐是叭】
【其实两人相处好多细节都被漏掉了。尤其顾灵问他是想和复合,还是重新开始,他的眼神一直看着阿梨的。】
【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他指的开始是和阿梨的重新开始?】
【卧槽卧槽卧槽!我觉得有可能哎!】
【这种可能性还很大!!】
【啊啊啊kswl!!】
和阿梨的重新开始?
穆听梨盯着这句话看了许久,段靳屿真的是这个意思么?
可那天他拒绝的短信又怎么解释呢?
太多的问题涌进了穆听梨的脑子里,她想了许久,始终想不到答案。
她玩着手机,不知不觉地睡了过来,等她醒来时,段靳屿已经出门了。
想来是去跑通告了。
穆听梨洗漱换好衣服,打算离开时,却在桌子上看到了他留下的字条。
【等我回来。】
她发消息给段靳屿:
【我只和节目组请了一晚上的假,现在回去了。】
穆听梨等了会儿,段靳屿回道:
【今天节目组停止录制一天,明天再回去。】
穆听梨赶紧点开节目组微信群,才得知,今天戚玄也请假一天,节目组看一下子缺少两人,便干脆放假一天。
穆听梨总觉得这事也太巧了。
感觉和段靳屿脱不了关系。
时间瞬间变得宽裕起来,穆听梨原本想着打扫房间,可屋子里干净到根本没有打扫的必要。她便下楼附近超市买了些菜,还有本速写本回来打发时间。
她新漫画正在构思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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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三点多的时候,她放下笔。
穆听梨问:【你晚上回来吃饭么?】
段靳屿:【嗯。】
穆听梨:【你想吃什么?】
段靳屿:【随便。】
他回的实在冷淡。
穆听梨轻轻戳了下屏幕。
而后手机又震动了下,段靳屿补充了句:【你做的就行。】
穆听梨刹那间笑了起来。
段靳屿说七点回来,但他到家时已经将近九点,穆听梨也能理解。
毕竟她有了一次正式的拍摄经验。
段靳屿脱下外套,坐了下来。
餐桌摆了四菜一汤,都是他喜欢的食物,段靳屿拿起筷子,抬头问她:“你吃过了?”
他的声线有些哑,听起来像感冒了。
穆听梨说:“还没。”
段靳屿看了下时间:“怎么不先吃?”
穆听梨很自然地回道:“等你一起啊?”
段靳屿闻声,唇角幅度很小地弯了弯:“嗯。”
两人安静吃着饭,凭添了几分烟火气。穆听梨扒拉着米饭,忽然问:“对了,你听过‘魔法少女天璇星’这个id么?”
段靳屿蹙了下眉:“什么玩意儿?”
穆听梨顿时被噎了下。
她努力睁大眼睛,仔细打量着段靳屿,可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不是他么?
可是……
穆听梨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她忍不住再次试探:“就那个节目组直播间,那位榜一大哥……”
段靳屿嗤笑一声,指尖拿起桌上,身子向后靠:“你怎么确定榜一一定是个男的?不能是女生?而且为cp肯花钱的想来也是女性比较多吧。”
话是这么说,但那么多巧合都在指向一个人啊。
可……
“怎么?”段靳屿发觉她表情不太对。
脑子越来越乱,穆听梨迟钝地眨了眨眼睛:“不是你么?”
段靳屿压根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嗯??”
看他的样子完全不像是假的。
穆听梨摇了摇头:“没什么。”
那就是说这件事她猜错了。
那其他事情会不会也猜错了?
其实重新开始就只是重新开始,是评论区过度解读了。
穆听梨垂下眼睫,原本准备好的其他问题也一并吞了回去,她害怕得到自己不想听的答案。
吃完饭,段靳屿就拿衣服去了浴室,等他出来时,他的嗓子更哑了些。
穆听梨担心问:“你感冒了?”
段靳屿没怎么放在心上:“不碍事,别担心。”
“怎么会不碍事?”穆听梨蹙眉,有些生气了:“你是歌手啊,伤到嗓子怎么办?”
隔了这么多年,段靳屿还是第一次生气的样子,顿时觉得新鲜期起来。
他没觉哪里难受,倒是看她的样子,低哑地笑起来,或许是笑得太开心,接着咳嗽了两声。
穆听梨脸色更加凝重。
她低下头,点开app买了感冒药,大概半个小时后送到。
穆听梨连忙泡好搅匀递给他:“把喝完。”
段靳屿乖乖地接过,仰头喝完。
半夜的时候,他发起了低烧来,穆听梨拿着热毛巾守在他的旁边。
“很难受么?我们要不要去医院?”
段靳摇了摇头,语气带了些撒娇,说:“姐姐,你亲我一下就不难受了。”
53. [锁] 该章节由作者自行锁定
洗完澡,穆听梨直接回了房间。想着明天还要早起回别墅,她强迫自己不要纠结今晚的事,抱着被子闭眼睡觉。
迷迷糊糊之际,她仍想起段靳屿坐在沙发上的表情。
他似乎比往常更加平静淡定。
还有闻濯的那通电话。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穆听梨的脑海不由地低声喃喃了一句。
“真的不是他么?”
半夜,穆听梨从梦中醒来。
大概是空调温度打得偏低,她有些口干,纠结了片刻,她起了身,打算倒杯温水喝。
穆听梨低头找了找拖鞋,上床之前也不知道将鞋甩到哪儿去了,这会儿也没找到。她带着些许的困意,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朝着厨房走去。
厨房的门虚虚地掩着,门缝中透出一丝暖黄的光。
穆听梨打了个哈欠,伸手推门,下一秒门却从里面被人推开。段靳屿显然没料到她站在门口,推门的力道一下子没收住。
穆听梨正好往前跨了一步,猝不及防地,整个人撞进了男人的胸膛。
一瞬间,他身上的气息统统趁机钻进了她的鼻腔。
段靳屿顺势低下头。
穆听梨抬眸,光线从他的鼻梁切割开来,掠过了线条分明的下颚,让他的五官看起来更为凌厉立体。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住,只剩下彼此交缠的呼吸声。
段靳屿率先反应过来,站直身体后,视线却始终未曾她的身上移开。
“抱歉,我没注意你在外面。”
穆听梨发现他的声音比晚上还要哑,脱口而出:“你感冒了?”
段靳屿没怎么放在心上:“没事,不用担心。”
“怎么会没事呢?”穆听梨蹙了蹙眉,有些生气:“你是歌手啊,伤到嗓子怎么办,早知道就不让你吃火锅了。”
她顿时有些内疚。
隔了这么多年,段靳屿还是第一次瞧见她生气的模样,顿时觉得有几分新鲜。
他忽然低哑着声笑起来,或许是笑得太开心,接着咳嗽了两声,胸膛也跟着剧烈起伏。
“你还笑。”穆听梨板起了脸:“家里有感冒药么?”
“不知道。”段靳屿耸了耸肩。
穆听梨也再不浪费时间,抓住他的手臂,拉着他往卧室走。她语气严肃郑重:“你先去休息。”
“好。”
生病后的段靳屿似乎特别乖巧。
就和以前一样。
接着穆听梨回房拿出手机,点开app买了感冒药。
感冒药大概半个小时后被送到。
穆听梨将感冒药泡好搅匀,端给了他:“把喝完。”
段靳屿半靠着床,接过玻璃杯,仰头喝完。
他重新躺下后,穆听梨将他的被角掖好,提醒说:“我把空调温度打高了些,晚上睡觉不要打被子,听到了没?”
段靳屿轻笑了声:“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姐姐不用每次反复叮嘱。”
药效似乎很快上来了,说完话,他没会儿就睡了过去。
穆听梨准备回房,但又实在担心他,干脆拖了一把梯子在他床边坐下。
穆听梨目光静静地落在他的脸上。
段靳屿额头因为生病而渗出细密的汗珠,被冷汗打湿的眼睫颤着。极为安静的空间里,他眼下的那颗泪痣似乎带了极致的蛊惑。
也许夜色旖旎。
穆听梨的心里倏然涌起一股冲动。
又联想起段靳屿之前的话——
“昨晚你喝了酒,然后过来吻了我。”
正好。
她今晚吃火锅的时候,喝了点桃子味的果酒。
酒精度数不高,但足以醉人。
穆听梨觉得此刻的自己肯定是醉到不行,脑子十分不清醒,所以才一步步地靠近段靳屿。
她低下头,乌黑的长发从肩头滑落,垂在了他的两侧。
两人之间只隔着咫尺距离。
时光飞速流转。
男人的这张脸似乎倒退回了少年之姿。
与此同时。
过去的某段记忆也随之模模糊糊地涌进了脑海。
在那个破旧的饭馆里。
她也是这般,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脸。
然后。
她做出了和那时一样的举动。
穆听梨的唇瓣对准了他的泪痣,吻了上去。这个吻得像羽毛划过,却让她整颗心颤抖起来。
她的耳边只有咚咚作响的心跳声。
这时段靳屿长长的眼翕动了两下,似是要睁眼。
穆听梨的意识猛然清醒过来,本能地直起身子,大步往自己的话房间走。刚走两步,却又退了两步,伸手摸了摸他额头的温度。
段靳屿慢慢睁开了眼睛,带着一丝迷蒙撞进她的眼底。
四目相对。
穆听梨下意识地放缓了呼吸,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赶紧别开了眼。
段靳屿声音带着明显的鼻音:“你怎么还没去睡?”
穆听梨淡定回:“来看看你有没有退烧。”
“我没事。”段靳屿喑哑着声:“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回房休息吧。”
“好。”
穆听梨往门口的方向走,段靳屿突然喊住她:“穆听梨。”
她的脚步顿住,只觉得胸腔的频率似乎加快了,心虚感也一瞬间达到了顶端。
“嗯?”穆听梨放轻了声音。
“你的脸怎么看起来那么烫?”
与之前戏谑的语气不同,段靳屿这次询问的分外认真,他害怕将感冒传给她。
“没、没事。”穆听梨盯着门板,强行控制住颤音:“就是觉得你房间有些热。”
穆听梨脚步虚浮地走回房间躺下,失神地盯着天花板看。过了一会儿,她像是反应过来,扯过一旁的被子遮住脸。
她刚刚。
真的主动。
亲了段靳屿一下。
对了。
穆听梨一把掀开被子,猛地坐了起来。
她想起来,段靳屿曾经还说过——
她很早之前就想亲他了。
这句他没有扯谎。
她今夜隐隐约约的有了些记忆。
穆听梨赫然睁大了眼,有种手脚都无所适从的错觉。
她。
怎么能?
这不妥妥是变.态么?
想到这里,穆听梨的心情更加崩溃,她往后一倒,手臂搭在眼睛上,完全不想承认。
她在床上来回滚了好几圈,有种想逃离这座公寓的冲动。可这样一来,就显得她更为做贼心虚。
穆听梨最后还是按捺住了这个想法。
平复了许久心情,穆听梨闭了闭眼,决定开始自欺欺人。
反正是夜晚,段靳屿这次没有发现。
那就当这件事不存在好了。
对。
就当不存在。
“我刚刚一定是在做梦。”
“我刚刚是梦游了。”
“对,梦游。”
经过这么自我安慰了一番后,穆听梨强行将思绪抛之脑后,盖上被子睡觉。
但一夜过去,她满脑子还是那个吻。意料之内地,她没怎么睡好。
隔天早上。
穆听梨做足了心里准备,推门出了房间。一走到客厅,段靳屿正在准备早餐。
穆听梨抿了抿唇,眼神不受控地朝他的那颗泪痣看去。
段靳屿放好早餐,瞥向她:“发什么呆,赶紧坐下吃早餐。节目组那边说,今天有重要的活动安排,我们要早点回去。”
穆听梨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嗯了声,拿过桌上的面包就干嚼。
段靳屿顺势将桌上的牛奶推给她:“喝杯牛奶。”
穆听梨安静了两秒:“好,谢谢。”
沉默了一阵,她又忍不住抬头看向他。段靳屿的神色困倦,耷拉着睫,像是没睡好。
穆听梨主动问:“你身体还是不舒服么?”
“不是。”段靳屿懒洋洋道:“就昨晚做了个梦。”
穆听梨接话:“什么梦?”
“我梦见……”段靳屿身子向后靠,抬睫,若有所思说:“有人好像亲了我一下。”
时间仿佛静止。
穆听梨故作淡定地回道:“你都说是梦了,那肯定是假的,不要想太多。”
“是么?”段靳屿像是自言自语:“我感觉有些真实。”
安静了一瞬,穆听梨镇定地继续给他洗脑:“你昨晚发烧了,可能脑袋不太清醒,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想到之前他要她为自己的行为赎罪。
无论如何。
穆听梨这回也不会承认。
“不是。”段靳屿蹙眉,直勾勾地盯着她,像是看出些什么来:“我不过说个梦境,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穆听梨的心一凛,好在面色不显,语气疑惑道:“我激动么?”
段靳屿仍盯着她:“有点。”
穆听梨恰好吃完了手中的面包,耐心地解释道:“我怕你发烧烧坏了脑子,都出现了幻觉。”
“……”
话题就此终止,段靳屿起身,拿着餐盘往厨房走。
确定自己应付了过来,穆听梨身体肉眼可见地松懈下来,不由舒了一口气。她不太擅长撒谎,刚刚已经运用了全部演技,后背都跟着湿了一层薄汗。
她感觉上台演讲都没这么紧张,好显没露出任何破绽来。
收拾好餐桌,段靳屿拿起车钥匙,两人一同进了电梯。
段靳屿摁下负一键。
穆听梨紧跟其后,想要摁下一楼键。
她的手臂刚抬,段靳屿瞬间握住了她的手腕。像是猜到她要做什么,段靳屿沉着声说:“穆听梨,我们一起。”
穆听梨摇了摇头,声音听起来细细的:“别墅门口都是摄像头,我们还是各走各的比较好。”
“而且,节目组之前规定过,除去每日讯号不可与其他嘉宾发生恋爱关系。虽然我们不是情侣,但同时消失又出现,难免会让工作人员们多想。”
“说得这么冠冕堂皇。”段靳屿嗤笑一声:“你不就是觉得我见不得人吗?”
穆听梨顿了顿,认真回应:“段靳屿,我只是觉得这样比较好。”
段靳屿没有强硬地握住她的手腕,穆听梨稍一挣脱就摁下了电梯键。
电梯门打开。
穆听梨抬脚走了出去。
段靳屿望着她的背影,忽地勾了勾唇,但那笑怎么也到达不了眼底。
逐渐他的眼眶有些发红,和他平时桀骜不驯的样子截然不同。
*
四十五分钟后,穆听梨打车到了恋爱小屋。
一走到客厅,她并未瞧见段靳屿。按理说,他开车应当是比她快的。正当担心他路上出了什么事的时候,段靳屿推门走了进来。
只是他唇线抿得笔直,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目不斜视地走到沙发前坐下。
察觉到她的视线,段靳屿抬眸,没什么情绪地看了她一眼。
而后又移开。
穆听梨安静地敛下眼睫,找了个离他远一些的位置坐下。
刚下楼的云以坐到她的身侧,端起一杯水,有意无意地说道:“戚玄昨天请假是为了拍支广告,原本的广告导演不是他,他是被突然叫去的。”
穆听梨愣愣地开口:“谁的广告?”
“还能有谁。”云以挑了下眉:“当然是段靳屿的啊,一下子缺少了两位男嘉宾,节目自然录不起来。”
“不过也多亏了这一天的假期,我在别墅里可是睡了一个好觉。”
说完,云以还伸了个懒腰。
穆听梨眼睫颤了下,事情怎么会这么巧?
只是接下来工作人员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在今天正式发布任务之前,我们先玩一个预热的小游戏哦。”
看着工作人员贼兮兮的笑容,众人顿时觉得不妙。
游戏也很简单,物品盲猜。之前节目组特意搜集了各位嘉宾们秘密提交的物品,两两组队,每位嘉宾蒙眼通过触摸或者闻气息在三十秒内猜物品,猜错者则需要接受惩罚。
工作人员拿来了黑色眼罩、道具箱和抽签筒,直播弹幕也显得格外兴奋。
【你们知道这一天我是怎么过得么?】
【盲猜游戏yyds!期待高能互动】
【终于等到物品盲猜游戏了!!每次都是名场面!!!】
首先猜拳决定两两组队,穆听梨和陈昀礼一组,其次分别是戚玄和顾灵、许逸和江颜、段靳屿和云以。
完全打乱的组队让直播观众们大跌眼镜。
陈昀礼笑着问:“是你蒙眼还是我蒙眼?”
穆听梨想了想:“你蒙眼吧。”
“好。”陈昀礼开玩笑说:“待会儿游戏的时候,你可别故意为难我啊。”
穆听梨微微一笑:“不会的。”
陈昀礼被蒙上眼睛后,穆听梨从道具箱里拿了瓶香水出来。她喷了些在手背上,香气拂散开,渐渐出现了淡淡的清甜花香。
穆听梨凑近手背轻轻嗅了一下,香气足够浓郁。
她满意地将手伸到了陈昀礼面前。
陈昀礼微微弯下腰,由于视觉暂时被屏蔽,其他感官因此被放大了数倍。他仔细闻了闻,马上回答道:“香水。”
导演一看这么容易猜到,立刻加大了难度:“必须说出具体什么味道的香水,才算挑战成功。”
穆听梨一愣,正当把手背再伸过去,导演出声再次阻止:“嘉宾只有一次闻的机会。”
穆听梨:“……”导演您之前也没说啊。
陈昀礼沉默了三秒,他对香水压根没了解过,而且刚刚只闻了那么一下。
他胡乱地猜测道:“古龙香水?”
“不是。”穆听梨摇摇头:“是关于……”
导演迅速打断她的话:“不准有任何提醒,否则算失败哦!”
陈昀礼继续猜:“玫瑰?”
“不是。”穆听梨肉眼可见地着急起来。
导演看着手中的表:“五秒倒计时,五、四……”
陈昀礼在五秒之内,连续猜了好几种味道,但全部是错误答案。
“一,时间到!”导演笑眯眯的:“陈老师任务失败,请接受惩罚吧。”
陈昀礼摘下眼罩,叹了口气:“抱歉,我输了。”
“没关系。”穆听梨安慰说:“只是一场游戏而已。”
云以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即刻欢呼起来:“陈老师赶紧抽签吧,记得把任务大声念出来哦。”
她刚才偷偷瞄了眼签上的惩罚内容。
每个都很有意思。
陈昀礼无奈地将手伸进签筒,随意抽了支出来。由于他没有做任何心里准备,以至于看到签上内容的时候,当场愣在原地。
云以幸灾乐祸地问:“什么什么?到底什么内容?”
穆听梨就站在陈昀礼旁边,见他迟迟不说话,将头伸过去瞅了眼。
签上写着:
【请与你的队友至少拥抱二十秒时间。】
穆听梨顿时也傻了。
陈昀礼微微皱起眉,目光时不时地瞥向穆听梨,仿佛在权衡着什么。
他转身问导演:“可以重新抽一次么?”
这时顾灵插了话:“陈老师,只是个小游戏而已,如果每个人都像你这样耍赖换惩罚的话,其他人还怎么玩呀。”
“再说了,陈老师真的不想抱一下穆老师么?”
她的笑容天真烂漫,语气却透着一丝促狭。
陈昀礼没应声,一双眼眸紧盯着穆听梨,像是在等着她的答案。
穆听梨抿了下唇。
自我催眠只是个拥抱而已,二十秒很快就能过去,她不能在节目上这么扭捏耽误大家大家时间。
“好。”她轻声。
陈昀礼低下眼,往前走了一步,抬手抱住了她。
穆听梨身子瞬间僵硬到不行。明明他的胸膛宽厚而温暖,可她总觉得像是掉进了冰窟,浑身都不自在。
每一秒都被拉得那么长。
穆听梨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度秒如年。
原来穆听梨还没意识到,原来自己这么排斥除了段靳屿之外任何异性的接近,生理性感到不适。
如果眼前的人是段靳屿的话。
就好了。
穆听梨的脑子里情不自禁地冒出来个念头。
这么想着,她的余光瞥向了段靳屿。
他双手插在口袋里,姿态懒散地斜靠着墙,似乎对眼前的场景毫不在意。
穆听梨收回视线,垂了垂眼睫。
从他进门开始,就一直将她当空气。
或许他根本不在乎吧。
她没注意到的是,段靳屿藏在裤袋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打火机,那金属外壳都被捏得发烫,似乎下一秒就要爆炸。
二十秒终于到了,穆听梨正准备向后退去。
陈昀礼突然按住她的肩膀,俯在她的耳畔,极轻地说了句:“里里,抱歉。”
没等她回话,陈昀礼主动松开了手。
下一轮是戚玄和顾灵、许逸和江颜,两组意外地十分有默契,皆挑战成功。
轮到段靳屿和云以,云以笑着提议:“你蒙眼,我来拿道具。”
段靳屿淡淡嗯了声。
他很快戴上眼罩,云以故意在道具盒里拿了个年代最为久远的物品,也是她之前提交上去的物品。
她好心提醒:“这是我第一次约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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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男朋友送的礼物。”
段靳屿:“……”
他仔细触摸了几秒,造型有些复杂。
他猜测:“模型么?”
不用导演提醒,云以抢先一步说:“请说出具体什么模型。”
“城堡?”
“不对。”
“游乐园的模型?”
“也不对。”
导演在一旁喊到:“倒计时五、四……”
段靳屿完全猜不到,干脆放弃,下一刻直接摘下了眼罩。
他看向云以,她手里拿的是个复古八音盒,造型虽精致繁复,但因为年代久远,早已发不出声音来。
云以狡黠地笑了笑:“这道具猜起来确实有些难度啊。”
知道她是故意的,段靳屿自觉地走向签筒,抽了一支出来。
云以好奇地凑过去看,一不小心将内容念了出来:“请你挑选右边的一位异性,与你共吃一根巧克力棒。”
导演又适时地出声道:“不准用手扶或者隔开,中途不准退缩或者咬断啊,否则要重新挑战。”
云以吐槽:“导演,你现在好像发布任务的邪恶npc啊。”
导演嘿嘿一笑,摸了摸头顶为数不多的头发。
剧情就是要这样才足够刺激精彩嘛。
段靳屿拿着签,目光转向自己的右边。不巧的是,除了云以之外,其余三位女嘉宾都站在了右边。
江颜自知段靳屿肯定不会选她,一早走到另一侧坐下看戏。
穆听梨下意识地打量了他一眼。
一缕澄澈干净的阳光落进他的眼底,不仅没显得他半点温和,反而衬得他更为清冷疏离。
自始至终他没有看她一眼。
穆听梨想着他应该不会选她。她转过身,朝着江颜的方向走去。
刚踏出一步,段靳屿的嗓音倏地响起:“走哪儿去,过来。”
带着低沉的慵懒忽然钻进她的耳膜,如同一股电流划过,最终抵达心脏。
穆听梨回过头。
段靳屿眉头稍扬:“速战速决。”
既然他都这么说,穆听梨也不好再扭捏。其他人立刻让人位置,她顺势在他的身侧坐下。
云以眉眼弯弯地拿来了一袋巧克力棒,段靳屿接过撕开包装,抽出一根出来。
穆听梨的心随即跟着跳了下。
“准备好了?”段靳屿看似贴心地问了句。
穆听梨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嗯。”
他咬下巧克棒的一端,逐渐靠向穆听梨。
他凛冽的气息伴随着黑巧的香气笼罩了过来,穆听梨微微咬了下唇瓣,唇瓣一瞬间有了些血色,鲜艳欲滴像是盛放的玫瑰花。
段靳屿眸色沉得像是极夜。
她轻轻咬下巧克棒的另一端,与他的距离瞬间拉进。她的视野,几乎全数被男人的俊脸占据。
穆听梨强行控制着情绪,让自己看起来淡定自若。
周围的嘉宾们以及直播观众们全部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盯着他们。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着紧张又暧昧的气氛。
导演赶紧让人将镜头切到了近景,弹幕瞬间都疯了:
【啊啊啊!这是什么神仙画面,我磕的CP终于发糖了!!!】
【段靳屿那个眼神!绝了!他根本在盯着阿梨看吧?】
【我发誓,女一看起来表面淡定,内心绝对慌得一批!?哈哈哈!她太可爱了】
【导演加鸡腿!这游戏设计得太绝了,这两人的化学反应简直了!我已经截图保存了!!】
【求求啦,你们就当是为我复合好么?!】
【这俩人吃饼干的距离,再近一点就要亲上了吧,导演你果然是懂观众的!这糖我磕了】
【很明显,阿梨和刚才男二拥抱的反应完全不一样!!她好爱他!!!】
【哈哈哈哈!她耳朵红的快要滴血了!段靳屿还故意靠那么近,这谁顶得住啊!!!】
【卧槽卧槽卧槽按头小分队在哪儿?】
此刻,每位嘉宾的反应也都各不同。
云以捧着脸,和直播前的观众一样,欣赏地看着两人。而且她还是站在绝佳位置,她忍不住掏出手机,默默拍下两张照片。
陈昀礼手指无意识地捏着衣角,随即迅速低下头,仿佛这样就能掩盖住内心的失落与难过。
而顾灵扯了下唇,想绽放与平时一样的笑容,可她努力了好几次,始终笑不出来。
甚至脸色变得更为惨白。
她带着怨恨的目光看向两人。
穆听梨轻轻咬着巧克力棒,巧克力馥郁的香气在她口腔弥漫,甜到发齁。
每咬碎一口,两人的距离更为近了一分。
那张俊脸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他眼下的那颗泪痣更是直直地闯进她的眼帘。
穆听梨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昨夜,心跳顿时如擂鼓一般剧烈地响动。
她紧张到快要窒息。
巧克力棒还剩下三分之一不到,她眼睫颤着,忍不住想要退缩。然而她身子还没向后,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突然闯入视线。
段靳屿扣住她的手腕,稍微一用力将她拉了过去。
两人额头几乎抵着额头,愈加馥郁的巧克力香气弥漫在二人之间。
穆听梨几乎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
温热。
还带了一丝禁忌感。
一瞬间,弹幕彻底疯了:
【啊啊啊啊!段靳屿拉手腕了,这是什么霸道总裁剧情!!我要疯了!!!】
【女主:想逃!!段靳屿:不可能!!这占有欲绝了啊!】
【呜呜呜呜我的CP太甜了!又是一个名场面】
【等我!!这就把民政局给你们搬来!】
【救命啊,段靳屿那个眼神!他根本就是在说‘你逃不掉的!kswlkswl!】
【这对CP的氛围感简直无敌!你们干脆官宣复合吧】
穆听梨僵硬着身体,几乎不敢咬只剩那么点的巧克棒。
因为稍一动弹,两人就会吻上。
段靳屿则显得游刃有余许多,最后啪地一声咬断。
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穆听梨却像了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预热的小游戏终于结束。
众人看了眼时间,这才过去半个多小时。
一想到接下来还有一天的任务,穆听梨突然有点儿崩溃。
工作人员官方地笑起来:“前几天嘉宾们的活动范围大多是在别墅附近,今天我们就出发去个神秘地点,完成接下来的任务吧!”
云以直觉不好:“去哪儿?”
“山岚战镜真人CS俱乐部。”工作人员也没卖关子:“那边还有烧烤、台球,露营等活动,大家期待一下吧!”
“什么?我们去打真人CS?”云以不可置信地发出了感叹。
工作人员:“是的。”
闻言,除了穆听梨之外,其余人都显得较为兴奋。尤其是云以,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拿枪了。
穆听梨怎么也没想到,一个恋综竟然要去打真人CS。若是事先知道,她肯定去练习两把。
以她的水平,搞不好一上场就中弹了。
“没关系啦。”云以像是瞧出她的忧虑,揉了揉她脑袋:“到时我们两个一组,我罩着你啊!”
戚玄路过恰好听到她的言论,语气有些欠揍:“就你那游戏水平,能把自己保护好就不错了。”
云以瞪他:“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么?”
戚玄不甚在意地耸耸肩,对穆听梨说:“不想输的话,一定要慎重选择队友。”
云以咬唇恼怒地踢他一脚,戚玄揣兜闪躲得极快。
“滚。”云以哼了声。
节目组安排好的大巴车早已停在了别墅附近,众人朝车子的方向走去。
云以挽着穆听梨的手走在了最后。云以突然想到了什么,脚步一停。
穆听梨也随之停下:“怎么了?”
“刚刚经戚玄一打岔,差点有个东西忘了给你。”云以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给她。
“什么?”
穆听梨顺势望了过去,而后她的瞳眸骤然一缩。
“这是刚才我在道具箱里发现的。”云以说:“它被压在所有道具下面,想必你没有发现。我觉得这应该是段靳屿提交上去的物品,毕竟所有嘉宾里,只有他会保存这个东西吧。”
穆听梨指尖微颤,伸手接了过去。
其实那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
而是她当年的校牌。
穆听梨手指不自觉地抚过校牌,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情愫,眼眶有些微热和酸涩。
连她自己早就忘了的东西。
却不知怎么落到段靳屿手里,还被他留了这些年。
54. 藏匿
CS俱乐部开在山上,路不太好走,但司机师傅是位老司机,路开得还算稳当。
云以头靠着窗昏昏欲睡,而坐在她身侧的穆听梨,紧紧盯着手中的校牌。
她有些恍神,视线转向窗外,窗外的景色一晃而过。
穆听梨目光再稍稍一转,隔着过道,男人明晰的喉结陡然映入了眼帘。
段靳屿微仰靠着椅背,今日他只穿了件黑色衬衫,领口微敞,露出一截性感白皙的锁骨,袖口挽着,看起来随意又松懒。
即使在这样的死亡角度下,他也是有种心惊动魄的好看。
突然一阵颠簸,段靳屿缓缓睁开眼,视线向下一垂。
散落的额前发丝恰逢滑到他的眼睛上,仿佛变成道阴影落入眼眸之中,显得他那双眸子深邃幽深。
不止为何,穆听梨有些心慌,却又忍不住地深陷其中。
她没有撇开视线。
而是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段靳屿初初醒来,脸上带着懒散的困意,意识还有些模糊。他条件反射地眨了下眼睛,声音里带着的鼻音像是在撒娇,他轻轻喊了声:
“姐姐。”
穆听梨的心脏就此停止跳动。
*
十点多,终于抵达CS俱乐部。四周被高耸的树木环绕,空气弥漫着淡淡的松木清,有些地方被雨水侵蚀得斑驳凌乱,却更添了几分战场的真实感。
节目组给的游戏规则也很简单——
“夺旗战”,八位嘉宾一男一女分为四组,四组相互争夺对方旗帜,率先带回四面的队伍算获胜。
工作人员又说了句:“这次请各位嘉宾自行组队哦,必须一男一女。”
众人面面相觑,节目组的套路还真是层出不穷。云以微微叹了口气,她想和穆听梨组队的计划算是泡汤。
穆听梨看向了段靳屿。
他懒散地站着,眸光疏离,明显没有主动邀请人的打算。
穆听梨深吸一口气,鼓足全部勇气,走到他面前。
“段靳屿,你要和我一组么?”
段靳屿愣了下,随即眉眼稍弯,带着柔和的笑意:“好。”
【啊啊啊!!!这好像是阿梨第一次当面主动吧!!】
【天!这是历史性的时刻!我要截图留念】
【呜呜呜呜这是双向奔赴的节奏!】
【阿梨主动邀请,段靳屿心里肯定乐开了花哈哈哈】
【受不鸟了!这糖太甜了!】
顾灵刚收迈出的脚顿时收了回去,还有些咬牙切齿。
众人组好队之后,分别开始换衣服挑选装备。穆听梨对这些没有研究过,反正段靳屿给她什么她就用什么。
段靳屿递了把激光枪和支弹夹给她,并顺便说明:“这把枪后坐力小,你只要对准目标轻轻扣动扳机就行,不用太用力。”
穆听梨小心翼翼地接过枪,侧头,试着瞄准了一下。
“对,就这样握,很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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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靳屿挑了下眉:“没想到你还挺有天分。”
“……”穆听梨立刻将枪口对准了他,小声嘟囔:“我只是单纯握了下,还没开枪呢,你也用不着硬夸。”
段靳屿没有任何闪躲,中指与食指漫不经心地夹住枪口,对准了自己心口。他姿态矜贵,低沉的声音中带着懒意:“你朝这儿开枪,就可以试试看你的枪法准不准。”
穆听梨愣了下。
落在耳中的声音里带着清晰可闻的笑意,他和她对视的眼眸里,蕴藏着琥珀色的光晕,眼神之中没有一丝犹豫或轻浮。
穆听梨的脸颊莫名有些发烫,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连手中的枪也握不稳。
她还舍不得朝他开枪。
【卧槽!段靳屿刚刚那句话太苏了!这也太会了吧】
【段靳屿这是表白了吧!绝对是表白!!!】
【我的天!这也太撩了!!】
【段靳屿这是要把命交给穆听梨了么!啊啊啊,我不行了!这糖我要磕疯了!】
【说实话,段靳屿这话让我心跳加速!!!!这男人也太帅了吧!我要粉你们一辈子!】
察觉气氛似乎有些不对,穆听梨立刻转移了话题:“对了,我们的旗帜谁保管?”
段靳屿没有任何思考:“你来保管。”
穆听梨有些担心:“万一别人以我作为突破口,旗帜让人夺走了怎么办?”
“放心。”段靳屿笃定道:“不会有这种可能性。”
55. 藏匿
挂了电话,颜渺最后的话仍在穆听梨耳边回荡。
她说:“里里,段靳屿等了你很多年。看到你们还在一起,我真的挺开心。”
穆听梨倒在柔软的床上,伸手捂住眼睛,手机像握不稳似的从她的手心缓缓滑落。
她一点也不敢去想。
段靳屿那时坐在长凳上,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房间彻底安静了下来,之后云以等人陆陆续续地发来消息关心她的脚伤。
穆听梨耐心地一一回复。
到夜晚,她的脚踝还是疼得厉害,没有回俱乐部参加晚上的活动。
段靳屿出门买了晚餐,回来时穆听梨刚好推开卧室门走出来。
他将食盒逐一摆到桌上,看了眼穆听梨:“过来吃饭吧。”
“好。”
她坐下后,段靳屿看她蔫蔫的样子,倒了杯温水给她。
穆听梨接过:“谢谢。”
段靳屿从厨房拿来了碗和筷,穆听梨抿唇,突然喊了声:“段靳屿。”
段靳屿抬头,对上她的眉眼:“嗯?”
穆听梨喉间发涩,安静地看他,想问点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低下头:“没什么。”
段靳屿只当她是脚崴了心情不好,递给她双筷子的同时,语调闲散地说了句:“不过是节目组的游戏而已,输了就输了,下次再带你拿第一?”
穆听梨胡乱地嗯了声。
段靳屿说:“节目组今晚在山上露营,我们晚上就在公寓休息吧。”
“好。”
隔天,穆听梨因为脚伤还是无法参加户外活动,于是节目组接下来几天干脆让众位嘉宾在别墅室内自由活动和相处。
就算是这样,直播间依旧热火朝天,收视率只涨不降。
待穆听梨脚伤好了些,导演组立刻安排起了活动。趁着天朗气清,一大早就将八位嘉宾带到了海城的著名影视基地,让他们角色扮演情景剧。
其实这也是剧本杀的变体,只是节目组提前准备好了场景和服装,让嘉宾们沉浸式体验,整体看起来更加真实。
八位嘉宾随即抽取身份卡,有些情节无固定台词,需要由他们自由发挥。
【啊啊啊是角色扮演啊!期待段靳屿和阿梨的对手戏!】
【八个人一起演,不敢想象那个画面得有多精彩!】
【哈哈哈期待各位的演技爆发!】
【导演组求求啦,给他们八个人加吻戏吧呜呜呜!让我们吃点好的吧!!】
【同意楼上!!加吻戏加吻戏!!!】
比观众们更兴奋的,是云以。
“天啦!是古装戏哎!”云以拉着穆听梨的手直晃:“我还是第一次演戏,就是不知道到时我能扮演什么角色,好期待!”
“要是演不好或者台词功底太差,会不会被观众吐槽啊?”穆听梨担心问。
“放心啦,我们又不是专业演员。”云以安慰说:“这就是综艺,观众不会讲究那些啦!”
穆听梨还是纠结着一颗心,去工作人员前的桌子上抽角色卡。她内心不断祈求最好是简单点的角色,台词越少越好。
她抽完角色卡后,也拿到了相应剧本。
对比身旁云以手上厚厚的剧本,她这本就薄了许多,穆听梨当场松下一口气。
这时工作人员笑嘻嘻地挑下眉,说:“好了,八位已经拿到角色卡和各自剧本了,请大家一定要熟背剧本。提醒各位一句,你们其中一位会有隐藏身份和隐藏任务哦,请大家务必注意。”
云以忍不住问:“什么隐藏角色?”
工作人员解释:“类似于狼人杀的狼人,隐藏在你们其中。所以你们要是结盟的话,各位要擦亮眼睛哟!”
众人:“……”游戏还能这么玩么?
【好家伙!节目组太会了】
【你们快开始啊!!!好期待!】
【各位拼演技的时刻到啦!!谁演技差谁尴尬!】
【我盲选段靳屿是狼人!】
【+1+1+1】
【我觉得是陈昀礼啊!看似温柔实则是腹黑的性子,反差太带感了】
【阿喂!!!节目还没开始呢,你们不要乱猜啊!!】
穆听梨低头翻开手中的剧本。
故事名为《江湖夜雨十年灯》,发生在大雍王朝,八位嘉宾分别扮演贵族、杀手、郡主等不同角色。
江湖传言,前朝遗留下的“桃花令”可开启宝藏,得之者可覆天下。
大雍365年,“桃花令”重现江湖,而八位嘉宾代表着不同势力卷入了这场纷争。每位嘉宾要使自己所在势力取得对抗的最终胜利,并在限定时间内夺取桃花令。
穆听梨看完故事背景,再往后翻时,顿时人傻了。
她的剧本薄是因为里面很多地方都标注着“这段情节请即兴发挥”。
她不是没有台词,而是要自己想台词啊。
穆听梨突然有点儿崩溃,表情差点没绷住,要不要这么坑啊!
她在故事里扮演名叫慕离,江南第一才女,同时也是江湖第一大帮——闻风阁阁主。
慕离听义父说,当朝太子萧煜荒淫无度,若他未来继承大统,必定祸国殃民。于是受义父嘱托,刺杀萧煜。
她却在接近他的过程中,不受控地爱上他。
然后两人有了段缠绵悱恻的爱情纠葛,后任务失败,慕离离开了他,两人至今七年未再相见。
导演组给众人不少时间背台词,随即他们被带去更衣室换衣服。
穆听梨和云以被分在了同个化妆间,云以好奇问:“你抽到了什么角色?”
穆听梨将自己身份说了遍,同样问道:“你呢?”
“郡主萧以以。”云以满意地说:“我从小受尽长辈宠爱,为了保护我们萧家皇室地位不动摇,这次偷偷跟着太子哥哥一同前往江湖寻找桃花令。啊,也不知道其他人抽到了什么角色,太子是谁?”
她立刻又补充了句:“太子只要不是戚玄就行,要不然全篇台词都是‘哥哥’,我怕会吐出来。”
穆听梨被她的表情逗乐,拿起手机,发消息问段靳屿:【你是什么角色?】
段靳屿:【萧煜】
穆听梨:【……】
段靳屿:【怎么?】
穆听梨:【我是慕离。】
段靳屿勾了勾唇,笑道:【还挺像。】
穆听梨疑惑:【什么像?】
段靳屿回复:【都很喜欢玩消失。】
穆听梨盯着屏幕:“……”
这次节目组一看是花了代价和心思,每个人的服饰都很华丽漂亮。
化完妆,云以挽上轻纱披帛,美滋滋地在房间里转了个圈,腰带上的流苏随之飞舞,头上细碎的珠钗也跟着琳琅作响。
她问穆听梨:“怎么样,好看么?”
云以本就是个古典美人适合古装。
穆听梨认真回答:“非常好看。”
“那你快站起来,我们一起合个影。”云以开心地催促说。
待穆听梨站直身体后,云以眼睛瞬间都看直了:“天啦,听梨!你也太漂亮了吧!就你这样走出去,得迷死多少个人啊!”
她身着浅绿色及胸长裙作为底衬,外罩一件月白色的长衫,妆容淡雅精致,眉间轻点枚花钿,恍若春日里的嫩叶跌落一江春水,泛起层层涟漪。
穆听梨只当她是商业互吹,也没太在意。
两人在化妆间又复习了下台词,直至门外传来工作人员的嗓音:“穆老师,云老师,拍摄要开始咯!”
两人闻声,纷纷放下手中剧本。穆听梨刚走到化妆间门口,而后想到了什么,在角落里找到了条素色面纱。
她拨开散落在颊边的头发,将面纱两端挂在了耳后。
云以惊讶,不解:“你这么好看的妆,带面纱做什么?就要展示出来给大家看啊!”
她颇有些遗憾的感觉。
穆听梨却说:“我觉得这样比较符合人设。”
毕竟慕离和萧煜曾有一段过往,不能叫他重逢后一眼认出来,所谓演戏就要演足嘛。
好吧。
穆听梨承认这是她的借口。
她怕到时演技太差,被观众吐槽,遮住半张脸很多微表情就看不到了。
“我们走吧。”穆听梨说。
今日的天气不算炎热,湿气弥漫,打湿了石街道路上的细绒青苔。周遭皆是实木阑干,一眼望过去,皆是鳞次栉比的古式建筑。
两边街道熙熙攘攘,行人如织,还有诸多摊贩的吆喝声。
穆听梨有一瞬间仿若自己真的穿越到了古代。
云以连连称赞节目组的布景后,才想起正事来:“对了,目前阵营对抗的关键物是桃花令,根据我的剧本,我现在要去找我的护卫,触发一些消息。”
“不同角色触发到的消息应该是不一样,到时我们再联系。”
穆听梨朝她挥了挥手:“好。”
她与云以分道扬镳后,便朝着自己的目的地走去。
慕离所在的闻风阁代表的是江湖势力,但一些同盟帮会早已对其不满,她的义父也是被这些人暗杀。
义父死前,留了个锦囊给她,他说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去取。
穆听梨想了想,现在到必须去取锦囊的时候了。
锦囊是在追月坊的花魁沈宁聊手中。
穆听梨来到了追月坊。
这是大雍城里最有名的勾栏瓦肆,与晚上热闹不同,白天显得格外冷清。
穆听梨刚要推开雕花大门,里头忽然传来了一阵悠扬的评弹,那女嗓悠扬婉转,却又带着淡淡的哀愁。
穆听梨略微诧异地走了进去,只是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舞台中央的评弹,而是侧坐下方的男人。
她瞳孔微微一缩。
男人身着一袭绛红色唐制圆领袍,腰身被玉带束紧。他并未将头发束起,乌黑的长发随意披散,几缕碎发垂落在胸前,愈发增添了几分不羁放荡的气息。
穆听梨不知道段靳屿是扮演着萧煜。
还只是单纯地扮演着自己。
他单手倚在雕花扶手的一侧,另一只手摩挲着茶盏。眼神看似落在评弹,却又像什么都没有看。
几缕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他的身上,却不带任何温度,周遭像风雪飘摇般冷到极致。
婉转的曲调还在空气中流淌,穆听梨的脚步一顿。
她有些晃神。
很久以前。
他是不是也是这样静静坐着等了许久许久。
穆听梨忽然有种冲动,想要走到他的跟前,拂掉他身上的风雪,可她没忘记自己还在角色扮演。
她不能做出与人设不符的事情。
更何况,某种程度来说,她与段靳屿还是敌对阵营。
听到脚步声,段靳屿转过头。
穆听梨清晰地望见了他。
两人目目相对。
她咳嗽了声,淡定地装没看见,酝酿着角色内心,迅速进入了角色。
从现在开始。
她就是慕离了。
偌大的追月坊里,竟然只有三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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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离要找到的花魁沈宁聊根本不见身影,待那人评弹唱了一段又一段,她终于忍不住打断:“请问花魁沈姑娘呢?”
女人停下来,温声细语道:“都叫这位公子遣走了,现在追月坊的主人是他。姑娘若是想得知花魁的下落,还请问萧公子。”
慕离:“……”
她幽怨地看向始作俑者,男人像是没察觉,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茶盏。
慕离犹豫了会儿,认命地走到萧煜跟前:“请问公子,您将沈姑娘送哪儿去了?”
萧煜瞥她,慢悠悠地问:“想知道?”
“自然。”
“为了得到桃花令,外面很多帮派已经相互结盟。”萧煜放下茶盏,缓缓说:“所以此次特来邀姑娘同我结盟。”
慕离蹙眉,声音微冷:“如果我说不呢?”
“那沈姑娘的下落自然不会告诉你。”萧煜不紧不慢地回道。
“……”
慕离脸色一沉。
拿不到锦囊,她就得不到接下来的线索,也就找不到桃花令。
想到这儿。
穆听梨没忍住出戏了。
原剧本根本不是这样写的啊,她拿到锦囊后,会触发与其他嘉宾的故事剧情,与萧煜的纠葛还在后期爆发呢。
这怎么一开始就相遇了!?
穆听梨看向远处的导演,用眼神问他:“他这样改剧本真的可以么?”
导演同样用眼神回她:“当然可以,继续演继续演。”
“……”
穆听梨无奈地叹了口气,花了几秒时间重新进入角色。
她低头,与萧煜镇定地对视着。
双方半天僵持不下,焦灼的气氛未有半分减弱。
慕离冷静问道:“公子为什么一定要找我?”
萧煜扬了扬眉:“据我所知,姑娘乃是闻风阁阁主,与你结盟自然是助力最大。”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刀剑碰撞的声音,四周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肃穆,宛如绷成一条锋利的弦。
慕离皱眉:“外头什么声音?”
“大概是刺杀我的人到了。”除了最开始的眼神微动,萧煜似乎再没有过任何表情变化,端起茶盏依旧喝着茶。
他语气轻的好似在讨论今日的天气。
“……”慕离的额角青筋跳了跳:“都这时候了,公子还有闲情喝茶?”
若她在这儿“死了”,那一切都完了。
门外脚步声越来越近,无情的刀刃宛若能够划破空气,慕离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七年前,她在刺杀任务中身负重任,武功早已大不如前。
单凭她一己之力根本突破不了重重包围。
萧煜抬眸看她:“与我结盟一事,姑娘意下如何?”
慕离此刻已经别无选择,应了声:“好。”
萧煜迅速起身,握住她的手腕,低声:“跟我来。”
……
上午巳时。
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云以热得躲在了阴凉处。她望着面前穿着一身紫色劲装的戚玄,撇了撇嘴。
倒是比以往更人模狗样了,旁边走来的不少姑娘频频朝他看。
看着就来气。
云以转过头,发呆了片刻,而后问:“我一直想不通,太子哥哥为什么让我带领一群人去围攻追月坊啊?”
剧本里没写啊。
这是段靳屿加的戏,而导演大方地应允了。
戚玄淡淡说:“想必是有他的目的吧。”
“可是一般刺杀不都晚上么?”云以踢了下脚下的石子,问:“哪有光天化日之下刺杀的啊,还在繁华的街市路口,阵仗搞这么大,不会被人发现问题么?”
戚玄想了想:“人处在危机的时候,通常反应较慢,做出的选择往往不受控。又或者是,他在以身钓鱼。”
云以没听懂,但不管怎么样,她说:“我代表的可是皇族势力,我一定会为太子哥哥守住皇位,绝不会让人夺走桃花令!”
“差不多得了。”戚玄冷笑一声:“演戏还演上瘾了是吧,赶紧把你的称呼改了。”
“凭什么?”云以叉着腰,就和他唱反调:“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太子哥……”
她的视野一黑,最后的字全数被戚玄吞了进去,云以赫然睁大了眼睛,时间仿佛慢了下来,两人呼吸缠腻绵长。
戚玄低头吻下来的瞬间,弹幕直接爆炸:
【卧槽卧槽卧槽这边都接吻了,其他组呢!!!】
【屿梨两个人还在那儿巴卡玛卡!】
【有生之年能让我看到他们接一次吻么!?】
【这两人是要复合的节奏吧!这两人是要复合的节奏!这两人是要复合的节奏吧!!】
*
此刻,慕离气喘吁吁地跟在萧煜身后。
他带着她迅速跑到后院二楼,转开了挂在墙上的青铜兽首,随即一道暗门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慕离一怔。
她没想到看似简单的背后竟然藏有暗门。
萧煜拉着她的手腕,走了进去。
石壁上的烛火微弱摇曳着,昏暗的光晕在狭窄的通道里投下斑驳的影子,空气又湿又潮。
进来后,只剩下他们二人。
萧煜年幼时遭受过父皇宠妃的欺凌。
过去多年,慕离没忘记他怕黑,也不喜欢待在封闭的空间。
她轻声问:“害怕么?”
男人垂眸,认真问:“你问的是谁?”
是萧煜。
还是段靳屿。
56. 藏匿
穆听梨怔了怔,故事的剧情与走向早已脱离剧本,她嗫嚅着回答道:“我问的当然是……”
她话还没说完,从暗道深处里走来位身穿飞鱼服的护卫,他腰间挂了个腰牌,上面写着“卫东”两个字。
一看便知他是节目组请来的NPC。
两人齐齐将视线投向他,这下穆听梨心绪受到影响,怎么也进入不了角色。
卫东手握长剑,面露微笑:“想必二位就是迷影暗道的通关者了,若二位想从此地通过,必然要接受我发起的挑战。”
“若是我说不呢?”
段靳屿才不想浪费时间,拉起穆听梨的手腕,打算硬闯过去。
卫东心想不愧是节目组,早就知道段靳屿大概率不按常理出牌。幸好他早有准备,胸有成竹道:“暗道里面机关重重,没有我的奖励,二位肯定闯不过去。”
“……”穆听梨无奈问:“请问是什么挑战?”
卫东略作思考了下:“这里有纸和笔,二位需为对方画一幅肖像画,待我看后觉得满意,二位算是挑战成功。”
画画对穆听梨来说较为简单,她当即松了口气。
“好。”她说。
“画画啊。”段靳屿弯起嘴角,问穆听梨:“既然是肖像画,那姑娘是不是得将面纱摘下?”
他身着古装本就显得轻狂,笑起来愈发肆意嚣张。果真如剧本所言那般,是个玩世不恭的太子殿下。
穆听梨不可置信地抬头瞪他,仿佛是用眼神控诉他,“不可能!”
这面纱可是有用处的。
她才不愿摘。
谁知段靳屿一把拿过男人手中的剑,不客气地抬起她的下巴,那力道不容她丝毫拒绝。
穆听梨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用另一只手摘下自己的面纱,而剑柄那头,段靳屿的视线落到她的脸上,呢喃声低回诱人。
“很美。”
“你!”穆听梨额角青筋却跳得颇快,警告道:“你不要太过分啊!”
段靳屿收起剑柄,完全不把她的怒气当然回事儿,挑眉轻笑:“这就算过分了?”
“……”
见二人起了争执,卫东赶紧打着圆场:“请问二位何时接受挑战呢?”
段靳屿挑眉:“就现在。”
穆听梨低头默默拿起了纸和笔,她根本不想看他,就依着记忆画着他的模样。
段靳屿转了下笔,侧头打量着她的神情,忽地说:“姑娘的容貌与我一位故人十分相似,若不是你眉间的花钿以及武功不如她,我差点将你认成了她。”
穆听梨知道他这会儿进入了角色,便顺着他的话,边画边答:“我乃一介草民,常年居于江南水乡,不曾见过公子。”
段靳屿半眯起眼睛,嘴角扯了一下:“我只是想不通,多年前她为什么要离开我?”
他明显意有所指。
穆听梨垂了垂眸,心头像是被根丝线微微地扯动了下,面色却如常。她岔开了话题:“其他人已经出发去找桃花令,公子若是在这儿继续耽搁时间,万一落到他人手里怎么办?”
“不急。”段靳屿随意勾勒了两笔,慢条斯理地道:“我想要的东西,总会得到的。”
穆听梨温柔地笑了下,反驳道:“公子这话说的未免太满。”
“那我们拭目以待。”
段靳屿明明尾音带着笑,咬字却如刀锋般锋利。
穆听梨心头莫名一颤。
借着烛火,两人画完后,一同将画纸上交给了卫东。
卫东仔细欣赏着两幅画作,脸色逐渐古怪起来:“姑娘的画堪称一绝,可公子这画技实在一言难尽。”
穆听梨闻言,出于好奇,伸过脑袋看了眼。
段靳屿那幅画毫不夸张地说,简直就是鬼画符。
穆听梨沉默良久,一本正经地问他:“我长得有这么抽象么?”
段靳屿:“……”
卫东放下画纸,清咳一声:“以公子的水平肯定是无法通过此道,二位还请回吧。”
穆听梨顿时有些傻住了。
按理说节目组设置的关卡肯定会放水啊,暗道外头有那么多的“刺客”,回去肯定是不能回去的。
就在她陷入沉思的时候,听到段靳屿说:“左右不过是才艺展示,我弹一首曲子,你看怎么样?”
“这个主意不错。”卫东咧开笑来:“那请问公子需要什么乐器?”
段靳屿想了想:“琵琶吧。”
穆听梨惊讶地朝他望去,脑海不由地想起他曾经在拉二胡的场景,那声音堪比锯木头,与他画作水平差不了多少。
她踮起脚,在他耳旁小声问:“你非要弹琵琶么,要不换个熟悉一些的乐器?”
段靳屿笑了下:“放心。”
卫东不知从什么地方拿来了把琵琶,段靳屿拿过乐器,手指拨动着琴弦,旋律嘈嘈切切如玉珠洒落,乐声宛如仿佛冬日里的烈阳,点燃了四周的沉寂。
穆听梨愣愣地眨了下眼。
没想到段靳屿竟会弹琵琶,还弹得这么好。
她突然意识到,其实她对段靳屿了解的太少。
他的很多事情,她都不知道。
一瞬间,穆听梨觉得很难过,还有一股说不出的遗憾。
一曲结束,卫东拍手叫绝,随即给了两人一张地图,并道:“前路危险重重,祝二位通关顺利。”
两人摊开地图,暗道岔路多,若是没有这张地图,很容易迷路。
两人找了条最近的路线,继续向前走。昏黄的烛火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走到一半,前方隐隐约约出现道身影。
女人身着一袭白衣,衣袂飘飘,明显是特意在这里等着他们。
穆听梨微微叹口气,若是按照她的原剧本进行,根本没有这么多套路。
段靳屿也已了然,懒洋洋地问:“这次又是什么花样?”
女人轻轻摇着折扇,微微一笑:“此路不通,总共五题,二位唯有答对三题方能继续前行。”
穆听梨直接问:“什么题?”
女人“啪”地一声合上折扇,问:“第一题,双无彩凤双飞翼,下句是?”
这题就是送分题。
穆听梨答道:“心有灵犀一点通。”
女人继续问:“既见君子,我心则降。赫赫南仲,薄伐西戎。”
穆听梨回:“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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蘩祁祁。”
女人眼中当即闪过一丝赞许,她刚想说话,段靳屿忽地出声念道:“王事多难,不遑启居,岂不怀归?畏此简书。”
“哎?”穆听梨惊疑:“你怎么会?”
“你的漫画里曾提到了这句诗经。”段靳屿的语气十分清淡。
穆听梨有些恍神。
所以段靳屿一直在追她的漫画么?
不知为何,她脑海里又飘过那个熟悉的ID。
女人见两人对话越来越脱离角色人设,赶紧将话题拉了回来:“我们开始进行第三题的问答吧。前两题都是这位姑娘回答,最后一题必须由这位公子作答。”
段靳屿嗯了声。
女人说:“请以‘缘’字为题,作一句诗。”
段靳屿下意识地看向穆听梨:“缘起一念间,情深不自知。”
万千烛火在他的瞳眸里跳跃,他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像是在静静看着整个世界。
穆听梨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攥住。
她忍不住去想,这句到底是他的真心话还是他原剧本就有的台词?
下一秒,女人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二位完美答题,就请通过吧。”
两人接下来一路畅通无阻,就当他们以为顺利通关的时候,眼前的唯一道路被深不见底的“深谷”彻底阻断,只有一座摇摇欲坠的独木桥才可通过。
桥身狭窄到仅能一人通过,木板边缘处明显有断裂的痕迹,看起来随时都能崩塌。
不过桥下能看到一层厚厚的充气垫,安全措施做得很好,这一切都无声透露着“这都是节目组的套路!”
“啧。”段靳屿冷嗤:“节目组还真是煞费苦心,连这种景都搭了出来。”
穆听梨深吸一口气,努力镇定道:“那我先走。”
“嗯。”
穆听梨小心翼翼地踏上独木桥,木板顿时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她提着一颗心,每一步迈得极其谨慎。
段靳屿紧跟其后,目光始终紧盯着她的背影。
就在穆听梨快要抵达终点时,脚下的一块木板突然断裂,她一脚踩空,身体陡然失去平衡。
“啊!”
穆听梨吓得惊叫出声。
段靳屿眼疾手快地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用力拉向自己。然而晃动着的桥身根本支撑不住两人的重量,两人一同向下坠。
穆听梨的心跳几乎停滞。
段靳屿紧紧抱住她,低沉的声音随着呼啸的风声一同钻进她的耳里:“别怕,我会护着你。”
落在充气垫的瞬间,穆听梨赫然睁大了眼,她的唇瓣不偏不倚地与他的薄唇贴在了一起,
时间仿佛静止。
弹幕也如同炸开了锅:
【卧槽!!亲上了!!亲上了!!!这是什么神仙剧情?】
【天啦!两人毫无剧本痕迹!!!】
【段靳屿好会啊!这段英雄救美的桥段我磕死!】
【阿梨的表情绝了!从惊恐到懵逼,再到脸红,全程高能!】
【段靳屿最后那护头动作!太暖了!我人要没了!】
【唯一的缺点,就是两人也亲太短了!一秒也不到!!】
57. 藏匿
两个人出了密室后,继续走剧情,找“桃花令”相关的线索。
在途中,他们遇到了云以和戚玄,双方相互交换了情报,得知有人在寻线索时遭到各种埋伏意外“死亡”。
“那个狼人肯定还在我们中间。”云以叮嘱说:“你们一定要小心。”
穆听梨郑重地点点头:“我会的。”
云以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到底是谁呢,演技这么好,到现在没有露出一丝破绽。”
说完,她看向了身旁的戚玄:“不会是你吧?看着就很像反派的样子。”
戚玄懒得和她计较,说:“是谁一路在寻线索的时候护着你?如果是我的话,还会让你这么容易的通关?”
云以不服气地哼了声:“谁让你跟着我了!”
戚玄懒洋洋地说:“剧本就是让咱俩在一起。”
云以:“那从现在开始,你不要跟着我了。”
她转身就走,戚玄扶了扶额,但也认命地跟了上去。
穆听梨看他俩吵架斗嘴的样子,笑了笑:“他们关系真好。”
段靳屿说:“我们也要抓紧时间。”
“好。”
两人顺着线索,走到了一幢十分阔绰的府邸,随处可见的“囍”字,门口摇晃着的大红灯笼,都在昭示着即将进行场盛大的喜事。
两人走了进去,找到了府邸的主人汤万谋。
穆听梨开门见山地问道:“怎么样才能得到桃花令的另外线索?”
汤万谋一脸惆怅,捋了捋胡须道:“我遇到了个难题,需要要这位公子帮下忙,才可将接下来的线索给你。”
段靳屿:“什么?”
汤万谋道:“小女同女婿的婚事本是两家一手促成,门当户当。可就在刚才,我从秦家那儿得知,新郎和他相恋多年的妓子连夜逃婚,可怜我那小女现在还在婚房里不知此事。”
段靳屿问:“所以?”
“所以还请公子担任下新郎官,娶我小女。”汤万谋道:“走个过场之后,我自然会将线索给你。”
“……”
段靳屿看了眼穆听梨。
她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些微妙:“没有其他办法了么?”
汤万谋遗憾道:“这成亲排场这么大,我也不想叫小女丢了面子,所以还想请这位公子帮一下忙。”
“……”
段靳屿听她这语气,挑了下眉:“怎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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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让我和别人成亲?”
“也没有。”穆听梨很小声:“反正是假的,走个过场而已。而且……”
而且这是节目组的设计。
想要拿到桃花令的线索必须要接下这个任务。
段靳屿收回视线,干脆地应了声:“行。”
穆听梨一愣。
他答应的这么快?
她张了张嘴是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低下脑袋,假装整理着衣服。
汤万谋笑得一脸慈祥:“来人!!!快快快!!!带这位公子去换衣服!”
两位丫鬟赶紧将段靳屿带了下去,穆听梨直直地望着他的背影。
从头到尾,这家伙竟然没有看她一眼!
莫名的情绪在空气里反复发酵,穆听梨有一瞬间想转身离去,做自己的单线任务。可都这个时候,肯定来不及。
汤万谋招呼着她在座位上等待。
没一会儿,身着红衣的段靳屿出现在她的视野尽头。
身旁的宾客们也开始感叹着:“哇啊!新郎好帅!”
“他和汤家大小姐男才女貌,门当户对!”
在众人的拥簇下,新郎和新娘来到了大厅的正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