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鸡养猪挖野菜,县令升官有点快》 第246章 咱们宁阳县的地龙都懂事儿! 洪武二年,九月初十。 杨大知县坐在县衙大堂案几后面的椅子上,吴彦虎和陈墨、吕鹏三人坐在案几下方的椅子上,刘三十二等一众社长、闾长和十几个工匠则是站在大堂的空地上。 杨大知县率先开口说道:“这一次的地龙翻身,咱们宁阳县虽然不是受灾最重的,但是百姓的房子有许多都出现了裂缝,且不说能不能抗得过秋里的雨水,就算勉强抗过去了,冬天的大雪,还有明年春夏时期的雨水也不一定能抗过去。” “所以,咱们宁阳县接下来的重心就得转变一下,从去年玩命一样的开荒转成拆房子盖房子。” “你们几个回去之后跟自己社里、闾里的百姓都商量商量,看看怎么安排地里的农活和盖房子的时间。” “另外,各社各闾都安排几个青壮去砖窑做工,咱们争取让所有的百姓都住上砖瓦房。” 随着杨大知县的话音落下,吴彦虎和陈墨、吕鹏三人顿时满脸愁苦,十几个工匠的脸色更是像吃了苍蝇一样难看。 听听 ,听听,大老爷说的这是什么话? 争取让所有的百姓都住上砖瓦房? 不是,大老爷你知道盖一座砖瓦房的院子需要多少砖瓦? 就宁阳县那座屁大点儿的砖窑,每天就是玩了命的烧,又能烧出来多少砖瓦? 再说了,老百姓以前为什么不用砖瓦而是用泥坯砖来盖房子,是因为不喜欢吗? 是因为穷! 因为买不起砖瓦,所以只能用少量的青砖和青石做底,用泥坯砖做墙,用高粱箔和麦秸做顶! 现在你杨大知县嘴巴一张就要让老百姓都住上砖瓦房,这可真真是吃的灯草灰,放的轻巧屁! 然而让吴彦虎和陈墨、吕鹏三人和一众工匠们们没有想到的是,刘三十二等人在听到杨大知县让他们盖砖瓦房的要求后不仅没有担心,脸上反而迅速浮现出一丝喜色,甚至还忙不迭的向着杨大知县拱手拜道:“是,小的等多谢大老爷!” 随着刘三十二等人的话音落下,吴彦虎和陈墨、吕鹏三人外加上十几个工匠都彻底傻眼了。 不是,你们家县尊让你们盖砖瓦房,砖瓦房啊混蛋! 你们手里有那么多的钱吗? 就算你们宁阳县的人都不差钱,可是你们地里的农活就不忙了? 正当吴彦虎和陈墨等人在心里暗自腹诽时,刘三十二却是喜笑颜开的说了一句:“要不然说咱宁阳县是个好地方呢,就连咱们宁阳县的地龙都懂事儿!” 旁边的王五七跟着附和道:“对,懂事儿!” 瞧瞧咱们宁阳县的地龙,不仅是翻身的时机刚刚好,就连闹出来的动静也是刚刚好——泥坯砖的房子裂开了,但是没倒塌,没伤人,百姓家里的东西也没遭受损失,现在可以直接拆了旧屋盖新屋,这天底下那么多的地龙,还有比咱宁阳县的地龙更懂事儿的? 至于说吴彦虎和陈墨、吕鹏外加一众工匠们所担心的砖瓦需要花费多少钱,刘三十二等人却是丝毫不担心。 既然大老爷说了让大家伙儿都盖砖瓦房,那就肯定不会卖的太贵,顶多也就是砖窑烧砖瓦的速度跟不上盖房子的速度,一时半会儿的也没办法供应整个宁阳县的百姓。 不过,有先有后怎么了? 先可着那些裂缝比较严重的百姓家里来,然后是各社各闾的普通百姓,像我等身为社长闾长的肯定要起个表率作用,等各社各闾的百姓都盖完了自己再盖,说出去好听,在社里闾里也有面子,还能哄着大老爷开心,简直一举三得嘛。 正当刘三十二等人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分配砖瓦时,杨大知县又继续说道:“上次帮着王老歪起砖窑的那些青壮,让他们帮着王老歪再另起两座新窑,他们家里的农活,让你们各社各闾的其他人帮忙干。” “等新窑起来了以后,各社各闾轮换着安排青壮去窑上干活,争取早点儿把砖瓦都烧出来。” 等刘三十二等人都应下来之后,杨大知县又望着陈墨吩咐道:“麻烦陈兄带着学生去砖窑那边儿帮忙核算核算,看看一块砖能合到多少钱,只要县里不亏就行。” “还有,本官打算把县城目前残留的城墙也全部拆掉,等回头找个时间再重新用青砖盖起来。他娘的,堂堂中书省直辖的县城竟然连个像样儿的城墙都没有,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刘三十二当即就拍着胸膛叫道:“大老爷放心,咱宁阳县的城墙不大,小的们回去喊齐了人手,三五天的功夫就能拆个干净。” 然而杨大知县却没有好脸色给刘三十二,反而直接挥了挥手,骂道:“都给本官滚蛋,先把各社各闾百姓的房子都弄好了再说,还他娘的三五天拆个干净,可显着你们了!” 等到刘三十二等人满脸谄笑的滚蛋之后,杨大知县又将目光投向了吴彦虎和陈墨等人。 “过段时间,汪参政那里可能会往咱们宁阳县派遣百十个青壮,徐相那里也有可能会往咱们宁阳发配一些俘虏。” “汪参政那里派来的青壮,你们跟跛五哥一块儿安置好,既然来了咱们宁阳县,那就想办法把他们留下来。” “至于徐相那里发配来的俘虏,如果少的话就全部安排去修路,如果多的话就分出一部分来去拆城墙。” 吴彦虎试探着问道:“县尊说的是汪参政,是山东行省的汪参政?” 杨大知县微微一怔,反问道:“要不然还有第二个汪参政?” 确认了杨大知县嘴里的汪参政就是山东行中书省的骑知政事汪广洋,吴彦虎心里顿时更加懵逼了。 宁阳县现在归属于中书省直辖,汪广洋管的却是山东行省,他会往宁阳县派遣青壮? 还有徐相,人家又凭啥往宁阳县发配俘虏? 好家伙,你一个宁阳县的六品知县,倒是想指挥正二品的行中书省参知政事和正一品的中书省左丞相,你咋不说你直接指挥当朝皇帝和太子殿下呢? 第247章 朱重八:狗东西是不是属貔貅的 汪广洋当然不介意往宁阳县派遣一百个青壮。 瞧瞧人家杨大知县的回信,“多亏汪参政照拂”,“惊闻胶东百姓害灾,下官着实心痛”,“所谓开源节流,或可因势利导,改耕田为盐田”,“或以工代赈,令修新城”,“宁阳县虽穷且小,亦愿尽绵薄之力,招募数百青壮来宁阳县做工”。 要态度有态度,要方案有方案。 不光对本参政表现出了足够的尊重,顺带着还把最让人头疼的洪州问题给解决了,而且一次就给出了两种解决方案,要是本参政再不同意往宁阳县派遣一些青壮,岂不是显得本参政太过于不近人情? 只是转念一想,汪广洋又改变了主意。 派遣几百个青壮过去干什么? 正所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又所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现在正是他宁阳县最缺人手的时候,本参政与其冒着肉包子打狗的风险派遣几百个青壮去宁阳县做工,倒不如直接往他宁阳县迁移一百户百姓,这样人情还能更大些。 至于手底下的官员们会不会觉得委屈……他娘的,你们要是能把州县治理得跟宁阳县一样,要是能替本参政解决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本参政还能让你们受委屈? …… 自从汪广洋再一次给杨大知县写了回信,杨大知县就心心念念的盼着洪州城的一百户人家赶紧迁移来宁阳县。 他娘的,宁阳县都忙疯了啊,整个宁阳县上到四十九,下到十九,凡是这个年龄段的男丁都在忙,有忙着挖了黄泥做砖坯的,有忙着修建房屋的,就连四十九往上的老头们都得忙着秋收之后犁地、耙地,反正就没有一个能闲着的。 杨大知县甚至给朱重八朱皇帝写了一封诉苦的奏本。 “瞧瞧咱们宁阳县,惨啊,现在人手紧缺到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牲口用,牲口都是本着只要用不死就往死里用的原则在使唤,你个老登赶紧往宁阳县加派人手,要不然本官的铁矿没有人去开采,冶铁工坊也就没办法搞起来。” 当然,奏本里面肯定不可能出现老登这一类的字眼,毕竟老朱跟一般的老登不一样,这老家伙是皇帝,而且很快就要变成杨大知县的老丈人,该有的尊敬还是要有的。 即便如此,杨大知县的奏本也把朱皇帝给气笑了。 “你说,这天底下还有比他再过份一点儿的官么?” “这狗东西说宁阳县没有读书人,学堂里没有教书先生,咱让标儿费劲心机给他弄了二十多个没听过他名声的读书人。” 朱重八晃了晃手里的奏本,递到马皇后手里后说道:“可是你再看看这个狗东西是怎么跟咱诉苦的。” “因为没人手,所以一条路十年都修不完,因为没人手,所以纸坊都造不出多少纸,因为没人手,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铁矿而无法开采。” “他娘的,他宁阳县的百姓家家有存粮,户户有余钱,甚至每家每户都有一头大牲口帮着耕种,这些事儿他是只字不提。” “像是桑麻、种茶、养蘑菇、罐头工坊、炒面工坊这些赚钱的他也是一个字儿都不提,他这是生怕咱知道他宁阳县有多少钱?” 朱皇帝气咻咻的骂道:“你说,这狗东西是不是属貔貅的,他是不是非得把天底下的好东西都弄回他宁阳县才行?” 说到这儿,朱皇帝又忍不住咂了咂嘴,说道:“不过你还真别说,他宁阳县百姓的日子过得比江南的地主老财过舒坦,整个大明朝也找不出来第二个比他宁阳县还富庶的县。” 马皇后听到朱皇帝说宁阳县富庶,一边翻看着杨大知县诉苦要人的奏本,一边笑着说道:“你啊你,宁阳县能有如今这般富庶,一是人家杨知县确实是个有本事的,二来,不也多亏了你这个当皇帝的?” 被马皇后这么一说,朱皇帝却是忍不住嘿嘿笑了一声,心里也是颇为得意。 其实朱皇帝的心里也明白,宁阳县的富庶有多方面原因,其中自己和标儿、徐达、常遇春不断往宁阳县送牛马和鸡鸭等禽畜就占据了很大一部分作用。 可是这话又说回来了,如果不是那个狗东西搞出来的那些打火机、粮草、炒面、罐头之类的东西,如果不是那个狗东西抢在干旱之前先找朝廷诉苦要赈济,那么多的牛马又怎么会先后送到宁阳县而不是其他的州县? 所以,哪怕是宁阳县比其他的州县要富庶很多,宁阳县百姓的日子要比江南一些地主老财过得还舒坦,朱皇帝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顶多也就是觉得杨大知县太能折腾。 正当朱皇帝暗自得意时,马皇后却又接着说道:“眼下宁阳县缺少人手是事实,因为缺少人手,所以铁矿摆在眼前都没办法开采也是事实,你打算怎么办?” 朱皇帝梗着脖子哼了一声道:“咱知道是事实,所以咱已经给天德写信了,让天德往宁阳县发配一千色目俘虏,咱还想看看,这狗东西能把这一千色目俘虏玩出什么花样儿来。” 略微顿了顿,朱皇帝又对马皇后说道:“对了,妹子,咱想让标儿亲自去一趟宁阳县,找那个狗东西问点事情。” 马皇后微微一怔,问道:“让标儿亲自去宁阳县?问点儿事情?” 朱皇帝嗯了一声,又从怀里掏出另外一份奏本,“妹子你看这个,这是汪广洋写给咱的奏本。” 只是将奏本递到马皇后手里之后,朱皇帝却又忍不住哼了一声道:“虽然这份奏本是汪广洋递上来的,可是咱还能不知道他汪广洋有多大的本事?” “如今洪州那边儿遭了灾,汪广洋递奏本说要搞什么盐田,又说搞什么以工代赈,你觉得这些是他汪广洋能想出来的?” “而且汪广洋还特意给咱写了一封密信,直接承认了这个盐田和以工代赈的事情是那个狗东西想出来的” 马皇后嗯了一声道:“这倒也是汪广洋一直以来的作风,事事汇报,也不贪功,虽无大功,却也不会犯什么错。” 说到这儿,马皇后又微微皱眉,问道:“可是,这跟你让标儿去宁阳县有什么关系?” 第248章 朱皇帝:事情不简单 朱皇帝一只手抓着马皇后的手,一只手屈指在桌子上敲了两下,说道:“咱总觉得,这狗东西好像还有很多好东西没拿出来,而且咱总感觉盐田这个事儿不简单。” 马皇后微微一怔,问道:“不简单?” 朱皇帝嗯了一声道:“表面上看起来就是把洪州变成盐田,可是你真要是静下心来慢慢捋捋就会发现,这里面涉及到的东西方方面面,绝不仅仅只是一块盐田那么简单。” “旁的不说了,就说这盐田,咱是把洪州的百姓都变成盐户?还是让他们继续做农户然后抽空来煮盐?” “把百姓变成盐户,百姓愿意吗?如果让他们抽空煮盐,能供得上需求吗?这赋税什么的又该怎么算?” “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咱只要一想就感觉一团乱麻。” “尤其是赋税的问题,咱现在都不太放心让别人去问。” 自从杨大知县在奏本里提到胭脂水粉和粮食都是三十税一的税率之后,朱皇帝就隐隐约约的感觉大明的赋税制度有问题。 很明显,人离开了胭脂水粉之类的玩意儿不会死,但是离开了粮食就很可能被饿死。 那么,这两者之间的税率保持一样,是不是就有点儿说不过去? 略微停顿一会儿,朱皇帝又接着说道:“最主要的是,咱想着让标儿在宁阳县多待上一段时间,好好跟着那个狗东西看一看,学一学,这可比让王琼从中转达要强。” 听到朱皇帝这么说,马皇后便也不再阻拦,反而微微点了点头,应道:“那就让老二和老三他们两个也跟着去,不过……” 马皇后话锋一转,说道:“宁阳县如今已经富庶若斯,你刚刚也说,整个大明都找不出第二个像宁阳县一般富庶的县。” “等到标儿和老二、老三他们从宁阳县回来,你有没有什么新的打算?是让你那个好女婿继续做宁阳县的知县?还是打算把宁阳县升格为州?又或者是调他去外地做官?” 朱皇帝略微沉吟一番,最后却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咱现在还没想好。” 当初把宁阳县升格为中书省直辖的时候,朱皇帝想的是把宁阳县当做一块试验田,有什么新=政策之类的先在宁阳县试行以观察效果,好的话就全面推开,不好的话就直接撤销。 可是朱皇帝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宁阳县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就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宁阳县百姓的生活也逐渐变得富庶起来,这时候再把宁阳县做为试验田,其实就已经不太合适了。 可是要把宁阳县升格为州,朱皇帝又隐约觉得不太合适,毕竟宁阳县的丁口数量就在那里摆着,勉强升格为州并没有什么意义。 即便是从附近的兖州府、济宁府和泰安府划一些县给宁阳,再把宁阳县升格为州,也不过是让杨大知县再重新复刻一遍宁阳县的发展路线,这么做的意义同样不是很大。 至于说把杨大知县调到其他州府去做官,不仅会涉及到继任的知县能不能把宁阳县搞好,同时还会涉及到宁阳县以后是否由中书省直辖的问题。 总不能随着杨大知县调走,宁阳县也再一次调整为由兖州府管辖,知县也降到七品吧? 再说了,把他杨大知县调去别的州县,是不是又要让他从别的州县重新开始? 眼下又有哪个州府适合他杨大知县? 一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朱皇帝就忍不住微微叹息一声道:“再看看吧,起码短时间内咱是不打算给他升官了。” …… 就在朱重八朱皇帝为了杨大知县未来的安排而头疼时,杨大知县却正在宁阳县的砖窑前发呆。 躺椅,茶桌,茶具,茶叶。 这四样东西几乎已经成了杨大知县的标配。 一开始的时候,还只是刘庙村为了阻拦杨大知县下地干活而搞出来的,后来慢慢的就变成了整个宁阳县的潜规则,无论杨大知县走到哪儿都会有人把这四样东西布置好,为的就是能让他安安心心的躺着摆烂,千万不要生出什么干活的心思。 至于说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自然是因为杨大知县曾把麦苗当稗子给拔掉,因为杨大知县曾把真高粱当成石茅拔掉。 稗子和麦子长得几乎一样,石茅草在民间更是有假高粱的说法,就算是经验丰富的老农也偶尔会有走眼的时候,更别说像杨大知县这种没有种过地的人,很容易就会弄混,从而误伤真正的麦子和高粱。 当然,如果仅仅只是毁了一点儿麦苗和高粱,各闾各社的老百姓就算是心疼到滴血也能忍下来,毕竟自己家的地都是大老爷给分的,被大老爷误伤几根麦子和高粱又能算得了什么。 真正让宁阳县的百姓们无法接受的,是杨少峰这个知县大老爷光是操心县衙里的事情就已经够累的了,要是自己这些人再让大老爷下地干活,传出去还不得被其他地方的人笑话死? 所以,杨大知县可以躺在躺椅上摆烂,也可以坐在田间地头上看着宁阳县的百姓干活,只要偶尔能出现在田间地头上就行。 换成砖窑、水泥窑等地方也是一样。 杨大知县可以尽情的摆烂闲逛,但是想亲自动手去和泥巴是绝对不行的,最多最多也就是让他杨大知县亲手做上一模具的砖坯,就算是体验过生活了。 无奈之下,杨大知县也只能在砖窑各处转悠两圈,时不时的向跟在身边的王老歪问几句话。 “等这两个新窑建成了,一次就可以烧六万块砖了是吧?” “盖一座院子得用多少块砖?” “几炉砖搭配一炉瓦?” “是不是还没有弄瓦的模具?” “在土彻底冻住之前,大概能烧出几炉砖?” “要是烧那种特别粗特别大,能让一个人站在里面的陶瓷管子,咱们宁阳县能不能烧出来?” “……” 面对杨大知县这一连串的问题,王老歪整个人都麻烦了。 自个儿现在待的这座砖窑是转炉窑,也是一座大窑,每炉能烧两万块砖,如果再起两座同样的砖窑,那么每炉就能烧出来六万块砖。 可是谁敢说盖一座院子要用多少块砖? 不应该是先确定好院子的大小再确定用多少砖瓦的么? 第249章 穿越者的思维误区 对于砖瓦的需求数量,杨大知县本来也没打算从王老歪这里得到什么靠谱的答案。 要计算宁阳县需要多少块砖瓦,首先需要确定宁阳县有多少座房屋要拆了重盖,然后还要确定这些房屋的大小、用二八砖还是用三七砖又或者是单砖,在没有确定好这些数据之前,单纯的讨论所需砖瓦的数量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包括最后的那个问题,“宁阳县的砖窑能不能烧出特别大的陶瓷管子”,杨大知县也同样不怎么关心。 毕竟这破玩意儿的大小不过是要求能站开一个人,一个能烧两万块砖的砖窑又怎么可能会烧不出来? 说白了,就是杨大知县最近实在是闲的无聊,所以跑来宁阳县的砖窑上逛一逛,看一看,散心的同时也好对砖窑的产能有个大致的概念。 然而让杨大知县没有想到的是,王老歪在低头琢磨一番后,竟然慢慢答道:“回大老爷的话,像刘举人家的那种院子,一般一座要用掉一万块左右的青砖,像普通百姓家里的院子,一般也就是用个五千块左右就够。” “只是小的不知道咱们宁阳县一共有多少户人家要重新盖院子,所以也没办法知道一共需要多少砖瓦。” 按照王老歪给出的数据,杨大知县仅仅只是在心里稍微一算,就忍不住开始有些头疼。 现在宁阳县一共就七、八百户人家,满打满算按照一千户算,即便每户需要五千块砖,差不多就是五百万块砖。 像宁阳县的砖窑,烧一次差不多得半个月左右,有的时候可能会需要二十天甚至更久。 按照三个砖窑,每次能烧六万块砖计算,五百万块砖大概就是八十多窑?一次按照半个月计算,八十窑砖就需要四十个月? 好家伙,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计算还不觉得,只要稍微一计算,才知道这些东西有多么令人头疼。 四十个月,就是日夜不停的烧窑也得烧上三年多,更别说砖窑根本不可能一直烧。 最起码冬天冻土的时候是没办法制作砖坯的。 要是把这个时间也算进去,这八十窑砖岂不是要烧上个五年六年甚至更久? 不对,等徐达彻底平定秦晋之地,朱皇帝就会开启轰轰烈烈的大移民,从山西往山东迁移百姓,到时候宁阳县肯定能分配到一些百姓,而这些百姓也同样需要盖房子,需要用到的青砖数量也会更多。 只是转念一想,杨大知县才发现自己又陷入了穿越者的思维误区。 房子这个玩意儿不是说把砖堆到一块儿就行的,打地基需要时间,垒砖砌墙同样需要时间,上梁封顶还是需要时间,用到的工匠更是涉及到泥瓦匠,木匠,还有各种打下手的小工。 正常情况下,盖一座院子起码要两个月左右的时间,还需要用到好几个工匠,外加十几个青壮劳力。 而宁阳县各社各闾需要抽调青壮挖泥烧砖,需要抽调一部分青壮犁地耙地,能够抽调出来专门盖房子的青壮数量十分有限,这样儿又会大大拖慢建造房子的速度,可能一座院子得花三个月的时间才能彻底盖好。 也就是说,一炉窑如果能烧出来六万块砖,就足以供应十二户人家盖房子所需。 如果再算上并不是所有的房子都是一起开工建造,用到青砖的时间也有早有晚,可能这一炉砖都够二十四户人家同时使用,当这一炉青砖消耗的差不多了,下一炉砖也差不多该烧好了。 想到这里,杨大知县干脆离开了砖窑,一路直奔砖窑西边不算太远的西河村,寻到了正带着西河村十几个青壮拆屋子的西河村社长王五七。 杨大知县直接让人把王五七喊过来,问道:“你们社里那些裂了缝的屋子,还能撑多久?情况最坏的屋子又能撑多久?” 王五七被杨大知县问得有些懵逼,回过神来后才伸手指着正在拆除的屋子,说道:“大老爷请看,这座屋子是王二家的,他家的裂缝最大,如果不拆了重建,估计只能撑到明年开春,要是碰上几场大雨的话,很可能撑不到明年秋收。” “至于其他人家里的屋子,因为裂缝不像王二家里的这么大,所以只要修修补补就行,再撑个三年五年的应该没问题。要是运气好,不碰上地龙翻身,可能再撑个十年八年也没事儿。” 从王五七嘴里听到确切的答案后,杨大知县才勉强放下心来。 论到对屋子的了解,王五七他们这些老百姓肯定要比自己这个知县更了解,他说能再撑个三年五年,那这些泥坯房子肯定能再撑上三五年,最起码撑过明年夏天应该是没问题的。 这样一来,宁阳县百姓盖房子的时间就变得充裕起来。 暗自琢磨一番后,杨大知县才对王五七吩咐道:“那你们就好好干吧,地基打结实点儿。另外,村子里给本官留一空能建前后三进院子的空地出来,以后要用来建社学。” 王五七微微一怔,随即满脸痛苦的问道:“社学?” 杨大知县嗯了一声道:“就是社学,以后城外每个社里都要建一所社学,村子里的娃子直接在社学里读书。” “你给本官听好了,你们村有多少个该读书的孩子,本官心里可是一清二楚,要是让本官知道谁家拦着孩子不让去读书,小心本官把你们抓回县衙里抽鞭子,记住了么?” 王五七听到不是让自己去社学读书,当即就把脑袋点得像小鸡吃米一样:“大老爷放心,小的也会好好盯着他们,要是真有拦着孩子不让去读书的,不用大老爷动手,小的就先揍死他们。” …… 亲自把宁阳县八社十六闾都走了一遍,跟各个社长、闾长们确认过百姓房屋受损的情况之后,杨大知县就再一次开启了咸鱼摆烂模式。 直到朱标带着朱老二和朱老三兄弟两个,在常茂和常升兄弟的护卫下再一次来到宁阳县。 第250章 他还是个孩子 对于大明常务副皇帝朱标的到来,杨大知县还是十分欢迎的,毕竟除了他的两个蠢弟弟以外还带了足足一斤的小龙团,这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好玩意儿。 看在一斤小龙团的面子上,杨大知县也不介意陪着朱副皇帝在宁阳县好好逛一逛。 “殿下看这里,这就是上次地龙翻身震裂的缝隙,如果不加以修补,只要一场大雨就能把这条缝隙冲成一个大裂缝,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房倒屋塌。” 杨大知县指着一些墙上有裂缝的房屋,开始给朱副皇帝进行简谱:“但是咱们宁阳县又小又穷,人手也不太够用,既烧不出足用的砖瓦,也没有足用的人手来盖房子,所以也只能修修补补。” 朱标面色沉重的点头附和,心里却在想着宁阳县到底哪儿穷?是因为你们宁阳县的百姓还没有做到每家一间三进的青砖大院是吗? 不是,如果宁阳县每家每户都能住上三进的青砖大院,那你宁阳县岂不是人均地主老财? 正当朱副皇帝暗自腹诽时,杨大知县又指着远处正在拆屋的青壮说道:“殿下且看,那间房子就是因为地龙翻身被震出了大裂缝,所以不得不拆了重建。” “想要把房子盖好,从打地基到最后完工,前前后后差不多得有三四个月的时间,差不多要忙活到来年开春才行。” “所以百姓也难啊,不拆了重盖,房子有倒塌的风险,拆了重盖,就要耽误秋收,耽误入冬前犁地、耙地等农活,来年的收成也会受到影响。” 朱标看着几个青壮用一抱粗细的房梁当撞木,撞了好几次才彻底撞倒的泥坯墙,脑子里满是杨大知县那一句“有倒塌的风险”——踏马好几个人拿撞木撞好几次才能撞倒,这种墙会有倒塌的风险? 心里越想越是不爽,朱标忍不住说道:“姐夫,小弟是不太知道民间疾苦,可是小弟见识过将士们用撞木撞击城门。” 孤是不太聪明,可是姐夫你也不能拿孤当傻子啊。 听到朱标这么说,杨大知县当即就停止诉苦,呵呵讪笑两声后说道:“这不是最近没下雨么,若是下了雨,被雨水冲泡过,这墙可就没这么结实了。” 朱标已经不想再听杨大知县胡扯了。 百姓家的房屋是用泥坯砖不错,可是泥胚砖那玩意儿比青砖要大的多,横过来差不多得有一尺,再加上墙内墙外还要再抹一遍泥灰,最后这一堵墙差不多得一尺半厚,什么样儿的雨水能把这种墙冲垮? 或者说,除了极个别的情况以外,剩下有哪个老百姓在盖房子的时候不是把泥坯砖横着放的? 心里暗自吐槽几句,朱标干脆直接岔开话题,说道:“姐夫,小弟这次来宁阳县,其实是想问问你洪州的事儿。” 杨大知县微微一怔,问道:“洪州?莫非是在洪州设立盐田的事儿?” 朱标微微点头,“不错,就是在洪州设立盐田的事儿。我爹现在有些想不通,如果设立盐田,那洪州的百姓怎么算?是农户还是灶户?洪州的赋税又该怎么算?是课以盐税还是课以农税?” 杨大知县哈的笑了一声,没有直接回答朱标的问题,反而停下脚步,望着朱标问道:“那依殿下的意思呢?” 朱标也顿住脚步,皱眉道:“依小弟之见,若煮盐之利比种地更多一些,就该把洪州百姓设为盐户,以后自然也该课以盐税。若是煮盐之利不如耕种,那自然还是让洪州百姓以耕种为生比较好。” 杨大知县再次笑了笑,又继续问道:“那百姓为什么不能一边耕种一边煮盐?或者说,家里的男丁去耕种,女子抽时间煮盐,田税是田税,盐税是盐税,有谁规定不能一起收的?” 伸手指了指旁边的房屋,杨大知县又笑着说道:“这座屋子是王老歪家里的,他家三个男丁,有四十五亩口粮田,六亩菜田,养着几十只鸡鸭和一头猪,家里还有一间屋子专门在冬天培育蘑菇。” “殿下觉得,等到三年的蠲免赋税之期过去,他家的蘑菇该怎么收税?鸡鸭该怎么收税?田地的赋税又该怎么收税?” 朱标嗯了一声,又继续问道:“那税率呢?姐夫你之前提到过可以在土地上执行累进税率,那其他的商税什么的是不是可以先分类,然后再执行累进税制?” 听到这儿,杨大知县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殿下,微臣所说的一切,都是基于宁阳县现在的情况来说的,而大明有一千多个县,涉及到的百姓更是有千万之众,宁阳县的情况,其实也未必就适用于整个大明。” “像农田累进税率,还有殿下刚刚说的商税先分类再累进税率,这些都需要殿下自己去看,去想,臣可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能给殿下。” 听到杨大知县这么说,朱标便再次嗯了一声,随着杨大知县继续往前走去。 又往前走了一大截,朱标忽然又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姐夫,小弟最近总感觉很是迷茫,还望姐夫能帮小弟解惑。” 一听朱标说感觉迷茫,杨大知县顿时就来了兴趣。 本官是不是得先找点儿道具,然后等朱标说出来为什么迷茫的时候用道具配合着装一波,用话聊的手段,让朱标心服口服的说一声“大师,我悟了”? 正当杨大知县在心里胡乱琢磨的时候,朱标却开口说道:“小弟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有的士绅会拼命往自己家划拉土地,哪怕是逼死百姓也在乎不惜,可是又为什么有的士绅并不怎么在乎土地?” “又为什么有的百姓宁愿卖掉自己的土地,甚至卖身为奴,也不愿意缴纳赋税?” “还有这天底下的官老爷们,他们为什么就不能像姐夫你一样处处替百姓考虑?他们不是口口声声的说着要致君尧舜,要爱民如子的么?” “……” 听着朱标脸色迷茫的说着这些问题,杨大知县忽然发现朱标不仅仅是大明的常务副皇帝,他还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 第251章 头一回在古人面前装逼就失败 朱标是胡元至正十五年出生的,到洪武二年时也不过只有十四岁。 自己十四岁的时候在干什么来着? 好像是初二还是初三,白天在学校里混日子,晚上偷偷摸摸的看小说,当时正处于叛逆期的自己根本就不觉得上学有多好,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玩,一到周末就约上几个同学出去撒欢。 而眼前这个只有十四岁的少年,却连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都没有,他甚至要思考百姓和官吏、士绅之间的平衡关系。 我杨某人要是再把他当成牛马一样使唤,是不是有点儿太过分了? 瞧着脸色迷茫的朱标,难得良心发现的杨大知县忍不住笑了笑,说道:“微臣可没办法回答殿下的问题,这得需要殿下自己去看,自己去想。” 略微顿了顿,杨大知县又继续说道:“不过,唐太宗曾经说过,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见兴替。” “周末七国分争,并入于秦;及秦灭之后,楚、汉分争,又并入于汉;汉朝自高祖斩白蛇而起义,一统天下,后来光武中兴,传至献帝,遂分为三国。” “其后五胡乱华,复归于隋,隋二世而亡,又兴盛于唐,唐亡之后天下纷争,又并于宋,宋亡于金、元,今天下又归于明。” “殿下有没有发现,除了周亡于七国分争,三国亡于晋,晋亡于五胡,宋亡于金、元,余者皆是亡于百姓揭竿而起,天下动荡?” 朱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答道:“是了,我爹也曾说过,若是能活得下去,哪个老百姓愿意把脑袋别在腰带上去拼命?” 杨大知县笑了笑,没有再继续往下说,反而带着朱标往县城外走去。 只是刚刚走出县城西门不远,杨大知县就忍不住皱眉,低声骂道:“他娘的,越来越臭了。” 朱标更是直接用袖子掩住口鼻,一脸懵逼的问道:“姐夫,这臭味儿到底是哪里来的?是小弟上次来的时候,你说过的那个粪肥么?” 杨大知县满是嫌弃的嗯了一声道:“没错,就是沤好的粪肥,现在先撒到地里,回头犁地的时候就把它们都翻到封下面去,等明年开春耙地的时候还会再撒一遍,这样儿才能保证肥力,从而有个好收成。” 朱标嗯了一声,忽然问了一句:“姐夫,你说能不能弄出一种不臭的肥料出来?” 被朱标这么一问,杨大知县顿时愣住了。 不臭的肥料? 不臭的肥料倒也不是没有,草木灰就是不臭的肥料。 可是寻常百姓家里哪儿来那么多的草木灰做肥料? 这东西顶多也就能起到一个补充的作用。 真要是想弄出来不臭的肥料…… 杨大知县心中一动,嗯了一声后说道:“不臭的肥料么……只要这天底下的读书人越来越多,早晚都能搞出那种不臭的肥料。” 说到这里,杨大知县直接顿住脚步,对朱标说道:“殿下,且随微臣回县衙一趟,微臣给殿下变几个戏法看。” 听到有戏法可以看,朱标顿时大为好奇,连忙跟着杨大知县折回了县衙。 刚刚回到县衙,杨大知县就让人去找来一个坛子和沙子、木炭、棉花和白布等东西。 等到东西都送来之后,杨大知县先是把坛子的底部砸开一个小口,接着又用棉花把砸出来的小口塞住,上面又铺了一层布,布上面又铺了沙子,沙子上面铺上碾成粉的木炭,然后又跑到书房里研了一些墨,端来一大盆水之后往里掺了墨水,又掺了些黄土。 杨大知县笑着对一脸懵逼的朱标说道:“殿下且看,这盆污水倒进坛子里,最后流出来的却会是清水。” 朱标傻傻的看着杨大知县把一盆脏水慢慢倒进坛子里,问道:“这不就是滤水么?这个戏法小弟可是知道的,而且小弟还知道漉水囊滤水、苞茅滤水、净水池滤水。” 什么玩意儿? 漉水囊是个什么东西,苞茅和净水池又是些什么东西? 合着本官头一回想在古人面前装逼就踏马失败了,而且还被一个大明土著给教做人了? 淦! 杨大知县面不改色的把坛子放到一边,轻轻咳了一声道:“那殿下可知道,为什么用木炭和沙子能滤水?为何那些脏东西会吸附在木炭之上?过滤之后的水是否真的完全干净?” “还有,火焰为什么会有蓝色和红色甚至于黄色?几种火焰是否都一样?烧窑的时候又为什么要用木柴而不是用石炭?” “硝石为什么能用来制冰?” “蜡烛加热之后可以融化,铁也可以融为铁水,但是蜡烛隔水加热就能融化,铁却需要用炭来烧制才能化为铁水,这其中的温度差了有多少?” “再比如说铁矿石,里面除了含铁以外,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东西?铁以外的其他东西又都是些什么?” “还有石油,刚刚开采出来的石油是黑色的,粘稠的,蒸馏之后却会有好多种不同的油,残留下来的那些东西又是什么?” 朱标这下子终于什么都说不上来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望着杨大知县问道:“姐夫知道答案么?” 杨大知县没有接茬,而是微微哼了一声后说道:“微臣自然也不可能知道所有问题的答案,但是天底下的聪明人那么多,总会有人能搞明白其中一两个问题的答案——所以,微臣打算把这些问题都抛给书院里的生员,让他们去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微臣觉得,只要把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都搞明白了,想要搞出没有臭味儿的肥料应该也不算太难。” 随着杨大知县的话音落下,朱标再一次愣住了。 不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跟没有臭味儿的肥料有关系吗? 书院里的书生们到底是怎么得罪你了,你要让他们去研究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还有,孤来宁阳县是因为什么事情来着?怎么莫名其妙的绕到肥料有没有臭味儿上面了,接着又绕到了滤水上面去了? 第252章 老百姓又不是傻子 朱标有点儿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个未来的便宜姐夫会想一出是一出,为什么明明在说着以史为镜的事儿,转眼间就能莫名其妙的绕到书院生员们的课业上面。 只是转念一想,朱标觉得这样儿其实也挺好,毕竟折腾生员们总比折腾自己强。 然后,朱标就嘿嘿笑了一声,说道:“姐夫放心,小弟也会把这些问题整理整理,回头让国子监的生员们也研究研究。” 随着朱标的话音落下,杨大知县当即就竖起了大拇指,各种夸赞的话犹如暴风雨一般涌向朱标:“殿下说的对,正所谓一人智谋短,众人计谋长,有国子监的生员们参与进来,这些问题想必能早日解决。” “无论能不能弄出来没有臭味儿的肥料,只要肥力比粪肥和草木灰更强,就是一件造福万民、功在千秋的大功德,大善举,到时世人感念殿下恩德,那些生员也将青史留名。” “嗯,其实除了没有臭味儿的肥料以外,石油也应该好好研究研究,微臣总觉得只靠蒸馏来获取猛火油终究还是差了点儿意思。” “还有钢铁和玻璃,这些也都是一样的道理。” “……” 朱标一边用力点头,一边在脑子里疯狂记下杨大知县所说的内容。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回京之后就让国子监的生员们在业余时间去研究肥料、石油、钢铁和玻璃。 嗯,自家那几个蠢弟弟也要利用起来,毕竟是皇家子弟,不能一天天的总想着混吃等死。 还有京师里以常家兄弟为首的那些纨绔们,一天天的光想着怎么享乐可怎么行,不如让他们去研究石油吧,就说这东西能让他们家里的大人升官发财,不愁这些纨绔们不动心。 至于詹事府里的那些个官员……他们还是算了吧,詹事府的官员很多本身就是一身兼两职,像什么《洪武大字典》和《洪武大典》等书籍的修撰要参与,朝堂上的各种公务要处理,要是再让他们去研究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搞不好真能累死几个。 正当朱标在心里胡思乱想时,跛五却满脸笑意的走了过来,把手里拿的几个鸡蛋递向杨大知县和朱标后说道:“殿下,县尊,甲一闾刘二狗他媳妇生了个大胖小子,这是刘二狗家送来的鸡蛋。” 杨大知县顿时笑了起来,伸手拿起一个鸡蛋磕开,三两口就把鸡蛋吃的干干净净,又对跛五吩咐道:“让人以太子殿下和县衙的名义,给刘二狗家送十斤面,五斤蛋,另外去养殖场看看今天杀猪剩下的猪蹄还有没有,让人拿上两个,再抓上一只老母鸡,一并送过去。” 朱标却满是好奇的拿起一个鸡蛋打量了一会儿,望着杨少峰问道:“姐夫,这鸡蛋怎么这么红?是用什么颜料染过么?还有,这百姓家里生了孩子,是要送鸡蛋给县衙的么?你收了百姓给的鸡蛋,却又送回去这许多东西,最后岂不是你亏的更多?” 杨大知县哈的笑了一声道:“要是搁在胡元的时候,百姓家里生了孩子又送不起鸡蛋,大概就会换成点了红点儿的馒头,给左邻右舍送过去,一是让大家伙儿都跟着沾沾喜气,二是告诉左邻右舍,自己家里添了丁,晚上孩子有可能哭闹,希望大家伙儿能多多包容。” “这红色么,用的都是红花水染制,就是直接吃了都没什么关系,更别说还有一层鸡蛋皮。” “还有送回去这许多东西……十斤面和五斤蛋、一只老母鸡是最值钱的,可是今年麦子大丰收,县里又有养鸡场,所以这些东西也花不了几个钱。” “剩下的猪蹄,在养猪场那边其实算是边角料,通常都是馋肉又舍不得花钱的百姓买回去炖了吃,又或者是家里有产妇的人家会买回去和黄豆一块儿炖了给产妇补身子。” 至于说亏不亏的……杨大知县琢磨着反正花的又不是自己的钱,哪儿有什么亏不亏的说法? 当然,这一点就没有让朱标同学知道了。 朱标还是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向着县衙外的方向打量几眼后说道:“姐夫,要是宁阳县的百姓都多生孩子,那宁阳县的丁口很快就会多起来吧?” 杨大知县伸手拿起第二个鸡蛋,一边在桌子上轻轻磕着蛋壳,一边笑着说道:“是会多起来,可是多出来的是刚出生的小屁孩儿,一天天除了吃就是睡,再不就是哭两嗓子,你是能指望他们给你开荒还是能指望他们给你种田?” “你不光指望不上他们,他们还得占用一个人专门看管着,一直到六七岁可以进学堂开蒙了才算好起来。” 说到这儿,杨大知县又忍不住呵的冷笑一声道:“胡元那会儿虽然名义上是广建社学,可是你觉得哪个老百姓能舍得让孩子进学堂去读书?且不说会不会让家里少一个劳力,就是上学需要的花费,那是一般百姓家里能承担起的?” “买书要钱,买笔墨纸砚也要钱,买儒衫要钱,束脩要花钱,上个学就没有不花钱的地方,老百姓连他娘的饭都吃不饱,鞑子官府还腆着脸说让百姓读书?” “当然,读书不读书的也不是百姓说了算——你不想读书,县里的官吏非得让你家孩子去读,你又供不起孩子读书,怎么办?只能再拿出钱来给那些官吏。” “他娘的。” 杨大知县越说越气,恨恨的骂了一声后干脆把刚剥好的鸡蛋整个儿塞进了嘴里,似乎嚼碎了鸡蛋就能让他出口恶气一般。 朱标却是若有所思的说道:“所以,姐夫你在宁阳县推行的就是官府包了百姓孩子读书的花费,许诺成绩好了还给赏钱,所以百姓才会愿意让自家孩子来读书?” 杨大知县嗯了一声道:“其实给不给赏钱都一样,包不包百姓孩子读书的花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先让老百姓能吃饱饭,然后才能说其他的。” “说得难听点儿,一家人里但凡出一个读书人,都能说得上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老百姓又不是傻子,他们当然也知道读书能做官,做官就不用土里刨食的道理。” “以前不让孩子进学读书是没办法,现在能吃饱饭了,他们自然就想着让孩子读书,从而改变一家人的命运。” 朱标再次点了点头,说道:“所以,洪州那边的受了灾的百姓,他们做农户还是做盐户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得先让他们吃饱饭,是这个道理吧?” 第253章 忽悠朱标 杨大知县嗯了一声道:“微臣之前听一位姓鲁的先生说过:所有的矛盾都来自于钱粮不足。” “还记得微臣去年刚刚发现寡妇村的时候,那些妇人们都不愿意回娘家去居住,生怕给娘家添麻烦,惹自家兄弟和妯娌嫌弃。” “可是等微臣把他们的兄弟都喊去认亲的时候,他们的兄弟可有一个嫌弃他们的?一个都没有!因为微臣当时也许诺让那些妇人认回被鞑子强占的土地。” “这是因为她们自己的手里有土地,而她们娘家的兄弟自己也有土地,都能吃饱饭。” “至于她们的妯娌……在能吃饱饭,不需要担心一家人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前提下,哪个妯娌不愿意落下个好名声?又有谁愿意背着一个欺负大姑小姑的名声?” “别忘了,她们的妯娌可也是有娘家的,就算她们不在意自己的名声,难道也不在意娘家的名声?” “都是十里八乡的乡亲,怎么可能真不在乎?不过就是被逼的没办法了,为了自己一家人能活下去,愿意不愿意也得做这个恶人,总不能让婆婆或者相公出面吧?” 朱标忽然有种大开眼界的感觉。 没来宁阳县之前,朱标每天看到最多的是各种奏本,听到最多的也是子曰诗云,就算听过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也大多数都是从自家爹妈那里听来的。 对于真正的普通百姓或者说穷苦百姓过的什么样儿的日子,有什么样儿的矛盾,朱标的心里并没有一个直观的概念,更没有人告诉他为什么会出现这些矛盾。 现在来了宁阳县,虽然看到的百姓生活也并不是大多数穷苦百姓过的生活,但是听到的家长里短和民间矛盾,却能让朱标对这些事情有一个更加直观的认识。 杨大知县又继续说道:“再说回洪州的百姓,朝廷无论是让他们做农户还是做盐户,他们都没得选,也反抗不了。可是不管让他们做什么,吃饱饭永远都是他们最先考虑的事情。做农户能吃饱饭,他们就喜欢做农户。做盐户能吃饱饭,他们就喜欢做盐户。” “再比如说咱们宁阳县的百姓,农忙的时候都会耕种,谁也不敢荒了地里的庄稼,因为这是一家老小的命根子。” “可是不在农忙的时候,他们又会来砖窑、蜂窝煤工坊、纸坊等工坊里做工,就连妇人们也会到炒面工坊和午餐肉工坊做工,因为他们也想赚钱。” “那依殿下之见,他们应该划分为匠户还是应该划分为农户?” 朱标再一次点了点头,说道:“所以,农户和盐户其实也没必要分得那么细,姐夫是这个意思么?” 杨大知县嗯了一声道:“微臣之前在奏本当中曾经写过,天生民而立之君,民本有饥食渴饮之欲,不能以自治,必赖君有以养之,有秉彝好德之性,不能以自遂,必赖君有以教之。君人者,兼君师之任者也。” “微臣一直说老百姓不傻,说的是一代代人传承下来的生存智慧和生存本能,而老百姓实际上也很傻,他们很好糊弄,很好欺负,只要还能勉强活得下去,他们更愿意老老实实的当个顺民。” “这时候,就更需要朝廷和官府好生对待百姓,对他们善加引导,让他们能吃饱穿暖。” “就比如咱们宁阳县的百姓,现在要是有人敢在大街上说陛下和殿下不够勤政爱民,他们定然是不会轻易放过的,因为他们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陛下和殿下对他们的仁爱。” 说到这儿,杨大知县干脆站起身来,笑着对朱标说道:“这样儿吧,微臣一直说这些,也不过是空口白话,殿下可否随微臣去一趟刘二狗家里?” 朱标心里好奇,当即便应道:“走,小弟就跟姐夫走这一遭。” 等两人穿街过巷,一路来到甲一闾刘二狗的家中,刘二狗一家正来回抱着孩子传看。 一见到杨大知县,刘二狗他爹刘大就赶紧向着杨大知县迎了过来:“小的刘大,见过大老爷。” 杨大知县嗯了一声,左右打量一眼后说道:“孩子可能见人了?这是咱们大明的太子殿下,听闻你家儿媳生了个大胖小子,特意过来看看孩子。” 刘大赶忙招呼一家人来给朱标行礼拜见,接着又让妻子刘陈氏把孩子抱了过来。 朱标凑上去瞧了几眼,又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脸蛋儿,笑道:“挺可爱的大胖小子,孤祝他快快长大,以后读书习武皆有所成,早日成为朝廷栋梁。” 刘大和刘二狗等赶忙向着朱标拜道:“谢太子殿下!” 杨大知县也凑到旁边,看着白白胖胖,一双大眼睛正滴溜溜来回转的小屁孩儿,也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脸蛋,笑道:“太子殿下祝他读书习武皆有所成,本官就祝他身体康健,一生顺遂。” 刘大和刘二狗等人又赶忙向杨大知县拜道:“谢大老爷!” 杨大知县笑了笑,先是示意其他人该干什么都干什么去,接着又笑着对刘二狗说道:“你家添了新丁,回头记得去县衙里报备一声。” 刘二狗嘿嘿笑了一声,又伸手摸了摸后脑勺,答道:“大老爷放心,小的记下了。” 杨少峰嗯了一声,又继续说道:“太子殿下今天过来,一是想要看看你家的大胖小子,二来是想问问你家今年的收成,你如实说就好。” 刘二狗瞧了瞧杨大知县,又瞧了瞧朱标,老老实实的答道:“回太子殿下,草民家里有三十亩地,今年的收成还算不错,麦子收了足足有三千斤,高粱和豆子加起来也得有个三千来斤,足够一家人吃上一年,最后还能剩下千把斤左右。” 说到这儿,刘二狗又憨憨一笑,说道:“多亏了殿下去年赏赐下来的那些牛马还有铁锹、筢子之类的农具,也多亏了大老爷一直盯着草民尽心耕种,要不然草民家里也不可能有如今的收成。” “对了,除了粮食以外,今年那些瓜果什么的收成也不错,足够一家人吃的不说,还能有剩下的。” “尤其是豆撅子,今年的收成比往年可是强太多,一家人吃都吃不完,俺爹和俺娘早早的就把吃不了的豆撅子晒成了干,准备留在过年的时候吃。” 一听到豆撅子这三个字,杨大知县当即就摆了摆手,说道:“行了,就说到这儿吧。” 妈哒,又是豆撅子! 这破玩意儿上辈子吃得够够的,现在一听到这三个字就嫌烦! 当然,炖红烧肉的时候放点儿这东西倒是不错,晒干的豆撅子能吸油,还能给肉增加一股特殊的香气,在没有土豆之前,干豆撅子堪称是红烧肉的绝配。 让刘二狗带着朱标在家里转了转,看了看刘二狗家里的存粮,杨大知县才带着朱标回了县衙。 “殿下听到刘二狗是怎么说的了吧?去年赏赐给他的东西,他今年依旧记得殿下的赏赐,以后等他的孩子长大了,他说不定也会跟自家孩子提起,在洪武元年大旱的时候,是陛下和太子殿下赏赐了牛马和工具,所以才有了大明湖,有了太子渠,他们也才能活下来。” 杨大知县决定趁早忽悠朱标,最起码也要趁着朱标的三观还没有完全定型之前给他洗洗脑,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朱重八那个老登把朱标给带跑偏。 第254章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 朱标瘸了。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瘸,而是认识方面被杨大知县给忽悠瘸了。 其实真要说起来,杨大知县也是够损的,毕竟朱标还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可是杨大知县在给朱标灌输了一大堆“百姓活得好就不会造反”的理念之后犹嫌不足,顺道又给朱标灌了好几吨的鸡汤。 从“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到“不会带团队你就只能干到死”,就连读某者、意某林之林的玩意儿也被杨大知县改头换面后灌给了朱标。 简单来说就是杨大知县把自己喝过的鸡汤又让朱标尝了尝咸淡。 效果很明显,成绩很斐然。 既没有经历过读某者和意某林的荼毒,没有经历过短视频的洗礼,也没有经历过职场九九六的毒打,目前还堪称是一张白纸的大明常务副皇帝在连干了十几碗鸡汤之后立刻变得信心满满,立誓一定要带领大明走向更加强盛的道路,一定要让大明百姓过上更好的生活。 “分地。” “然后迁移百姓。” 朱标慷慨激昂、信誓旦旦的对杨大知县说道:“等小弟回到京城了,第一时间就颁布鼓励百姓开荒耕种的旨意,每丁限十五亩口粮田和两亩菜田。” “至于超过十五亩土地的,就按照之前已经商定好的那个累进税制来办,只要老百姓敢种,小弟就敢让他们种。” “要是那些读书人和士绅真的不想要那么多土地了,就由地方官府出面赎回。” “可惜姐夫你这里没什么读书人和士绅,百姓家里的土地也不算太多,要不然应该先在宁阳县试行过后再推开的。” “至于商税这事儿,小弟刚刚也想明白了,像粮食这种涉及到百姓的生计的商品,税率可以低一些,但是像胭脂水粉这一类不涉及到民生的,税率就可以高一些。” “朝廷养着户部的官员可不是让他们尸位素餐的,小弟回去之后就让他们拿出一个完整可靠的税制出来,回头先在宁阳县试行,效果好的话再全面推开。” “另外,小弟还想取消农户、匠户和儒户、商户的区别,全都划归到农户,只是户籍这事儿牵扯太广,回头也先在宁阳县试行一番看看。” “……” 杨大知县瞧着慷慨激昂的朱副皇帝,心里一时间也不知道究竟是自己太蠢,还是眼前这个便宜小舅子太坏。 可能这家伙从小就跟他爹给教坏了,所以跟他爹那个老登一样不把官老爷们当人看? 本官就想问问,什么叫先在宁阳县试行,效果好的话再全面推行? 合着大明一千多个州县,你们爷俩就踏马的盯着宁阳县一个地方,就踏马可着本官一个六品芝麻官祸祸? 这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让杨大知县很是不爽。 不爽之下,杨大知县就不想让眼前这个慷慨激昂、唾沫横飞的便宜小舅子好过。 最起码也要给他泼几盆冷水,要不然这家伙一激动,回到京城之后真拿他爹的玉玺写封诏书可就麻烦了。 “殿下,治大国如烹小鲜啊。” 杨大知县笑着摇了摇头,打断了朱标继续“先在宁阳县试行”的思路。 “微臣早早的就把“士人优待过甚”和“累进税制”、“分类税制”、“王田制”的奏本递了上去,朝廷也早早的就已经传出了风声,天下士绅和读书人也早早的就知道了消息,可能江南的百姓也都已经得到了消息。” 笑着指了指文庙所在的方向,杨大知县又继续说道:“像是吴彦虎、陈墨、吕鹏他们,还有那二十六个童生,哪个不是知道了这些消息以后才决定出来读书做官的?” “但是,陛下却一直没有明确的旨意下达,中书省也没有真正明确的公文,殿下有没有想过是为什么?” 朱标微微一愣,答道:“因为涉及到的不仅仅只是地方上的士绅和读书人,同时还涉及到了地方和朝堂上的官老爷们,涉及到了满朝的勋贵。” “哪怕是有李善长和刘伯温他们的全力支持,这种事情也不是说讨论完就能直接落实的,必须要慎之又慎才行。” “尤其是“王田制”涉及到天下士绅、读书人、商贾、百姓,其中有人受益,有人受损,偏偏利益受损之人又无法阻拦朝廷推行“公田制”,这时候他们自然就会盼着朝廷早早推行,因为只有急着推行,才有可能会忙中出错,他们才有趁乱取利的机会。” 说到这儿,朱标又忍不住叹息一声道:“小弟其实也明白这些道理,只是看着姐夫能把宁阳县治理得这般兴旺,心里终究还是忍不住有些急迫。” 杨大知县哈的笑了一声道:“殿下想的岔了,不是微臣把宁阳县治理得有多兴旺,而是有很多因素叠加起来,让宁阳县看起来很是兴旺。” “比如说,如果没有陛下和殿下赏赐的那些牛马、鸡鸭,没有徐相和常平章送来的那些牛马,宁阳县百姓就养不了猪也养不了鸡鸭,指望宁阳县自己的那个养殖场和养猪场,只怕要不知道多少年以后才能慢慢铺开这一摊子。” “如果不是陛下和殿下赏赐的那些工具和农具,洪武元年的大旱就能让全县百姓颗粒无收,如果不是陛下、殿下和朝廷早早的调拨了赈济粮食,说不定宁阳县的百姓还要出去逃荒,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兴旺与否。” “依微臣之见,陛下之所以要把宁阳县单独划归中书省直接管辖,应该是想让宁阳县先富起来,然后再以宁阳县为基础,带动周边的州县也跟着富裕起来。” “所以,微臣最近也在想着,是不是要把养鸡场里的鸡崽子们向周边的州县贩卖出去一批,是不是跟周边的州县商量商量,让他们也学着培育温室蔬菜。” “只是这些事情牵扯到宁阳县和周边的州县,也牵扯到宁阳县和周边州县的百姓,所以微臣也一直在琢磨,而不是立即去施行。” “殿下想要让百姓都尽快过上好日子,想要让百姓都富裕起来,这是天下万民之福,只是万万不可操之过急。” 听到这里,朱标也忍不住点了点头,“姐夫说的在理,小弟记下了。” 第255章 朱老二:不如多弄点儿色目俘虏 像朱标这么大的熊孩子,心里多少是有点儿叛逆的,即便是他亲爹朱重八那个老登也只不过是能管得住他,而不是让他心服口服。 尤其朱标还是当朝太子,整个大明朝除了马皇后和朱重八以外就属他江湖地位最高,身份最为尊贵,这家伙要是真要耍驴,像宋濂之类的大臣也未必能管得住他。 只不过是朱标这家伙确实聪明,一直以来表现出的都是温文尔雅,十分符合宋濂等文武大臣当中“明君圣主”的标准。 实际上,这是个知道“夷三族”的狠人,牵连无数的洪武四大案他亲手经办过三个,最后一个没经办不是因为他心善,而是因为他当时已经噶了。 所以,杨大知县对待朱标的态度就是当朋友相处,而不是倚仗穿越者见多识广的一面去对朱标进行说教,毕竟十四岁左右的熊孩子们最吃这一套。 惜命嘛,不寒碜。 至于朱老二和朱老三这两个熊孩子……这俩家伙刚刚来到宁阳县的第二天就开始放飞自我,每天不是跑到各社各闾看百姓盖房子耕地,就是跑到城南去看苦力们修路,又或者是跑到各个工坊去问东问西。 万幸的是,因为他们的小爹朱标同学就在宁阳县,所以在历史和网络小说中都臭名昭著的朱老二和朱老三并没有表现出顽劣不堪的一面,接人待物方面表现的也颇有“君子之风”。 杨大知县有时候甚至感觉这样儿也不错。 县衙里的各种公务都有吴彦虎、陈墨和吕鹏三个牛马帮着处理,自己只要盯紧了结果,审核好中间的过程就行,不用再像以前一样什么事情都得亲力亲为。 闲下来的时候就跟朱标天南海北的闲扯一通,没事儿再给朱标灌点儿读某者和意某林里面各种乱七八糟的鸡汤。 偶尔再带着朱家三兄弟去各社各闾的百姓家里和田间地头上走一走,看一看,日子倒也算得上舒坦。 直到西河村王二家的泥坯房彻底拆完并且开始打地基的那天,杨大知县才算是结束这种逍遥舒坦的日子。 杨大知县站在王二家的地基前,朱标站在杨大知县身边,朱老二和朱老三挤在朱标身边,四个人一块儿盯着那些正在打夯的百姓。 “王老二家那么~” “嗬嘿!” “打起夯那么~” “嗬嘿!” “一夯一夯密密地砸呀~” “嗬嘿!” 主夯的王五七每唱一句,西河村的青壮们就会向旁边挪动一步,当王五七的号子声落下,青壮们就会喊一声“嗬嘿”响应,当嘴里发出“嗬”的号子声时,青壮们会同时用力拽动手中的绳索,借着错位的巧劲儿把石夯高高抡起,当发出“嘿”的号子声时,青壮们又会把向上抡动石夯的力气转为向下,让石夯重重的砸在地面上。 打夯,就是打地基,表面上来看王五七只负责喊号子,是最轻松的那一个,实际上这些打夯的青壮们都要靠着王五七的号子指挥,下夯的位置、走向以及每一夯的力度,都在随着王五七的号子而变动。 至于地基,则是要先确定好屋子的规模。 一般来说,山东农村的房子大多都是三间坐北朝南的正房,东西通常都在三丈半以内,换算下来大概就是十一米半,南北则通常在一丈八左右,换算下来也就是六米左右。 这三间屋子正中间的会留出来做堂屋,也就是平时一家人吃饭或者招待客人用,东边的屋子一边会让家里的长辈住,西边的则是小一辈的住,因为传统的风水学认为东方代表青龙,属上位,西方代表白虎,属下位。 三间正房的前面是庭院,院子的东边会盖一间厨房,西边会盖一间牛屋,西南角的位置留出来做厕所,厕所和牛棚之间的一小块地会留出来做猪圈。 有没有南厢房则不一定,通常都是根据家里有多少人而决定,人多的话就多盖一间南厢房,人少的话就不盖。 确定好院子的规模及屋子的数量后,就要用石灰洒出线来,然后破土开槽。 所谓的开槽,就是根据院子里的房屋布局,挖出比墙基要宽的地槽,地槽和处于地槽中间的屋地都要夯实。 因为三间正房要住人,东边厨房要做饭,西边的牛屋要住牛,夯实地槽是为了避免房倒屋塌的风险,夯实屋地则是为了让屋地能平整。 如果是土质比较松软的地方,土方工程量相对就要大一些,地槽可能要开到三尺左右,宽度可能比墙体要宽一倍以上。 如果是土地比较结实的地方,土方工程量相对就能少一些,大概一尺左右就行,宽度也只是比墙体略宽一些。 至于那些西河村青壮们用的夯,说白了就是一块十分厚重的圆形石饼子,中间留出一个眼儿来绑绳子,为了防止绳子磨损太快,打夯的时候还要绑上用水洇湿的粗麻绳,麻绳和石之间还要垫上旧鞋底。 打夯是一个十分累人的力气活儿,同样也是一个十分讲究配合、十分讲究技巧的技术活,如果没有多次打夯的经验,不知道怎么配合,几夯下去就能把人累到满身大汗。 朱老二瞧着那些光着膀子打夯的青壮,忍不住对杨大知县说道:“姐夫,你看这百姓们累的,要不然你还是催催徐相那边儿吧,让他多弄点儿色目俘虏过来,让俘虏去打夯。” 朱老三也跟着附和道:“就是,明明有那么多的俘虏,留着还浪费粮食,倒不如都发配来替百姓打夯算了。” 杨大知县没有理会忽然发癫的朱老二和朱老三,反而望着朱标问道:“殿下以为如何?” 被杨大知县这么一问,原本就已经有些迟疑的朱标更是心动不已,试探着说道:“要不,小弟给徐相写封信?” 杨大知县嗯了一声,向着朱标拱了拱手,说道:“那微臣就替宁阳县的百姓谢谢三位殿下,谢三位殿下让他们没有了亲手盖房子的机会,谢三位殿下让他们失去了工坊做工赚钱的机会。” 朱标愣了愣,先是望了望杨大知县,接着又看了看那些正在打夯的百姓,然后一脸懵逼的问道:“姐夫的意思是?” 杨大知县微微叹息一声,说道:“殿下,皇城的宫殿可以让工部去盖,官府的县衙可以让服徭役的百姓去盖,这些都没问题。” “可是百姓家里的房子,又怎么能借手俘虏去盖?俘虏盖出来的房子和百姓亲自盖起来的房子,住起来能一样么?” “再者说,俘虏多了,微臣可以保证不用俘虏去工坊做工,只让他们去做修桥铺路、采石挖矿那些有可能要命的重活,可是换做其他地方,有免费的俘虏可以用,又有多少人还愿意花钱雇佣百姓?” 说到这里,杨大知县忽然眼睛一转,说道:“三位殿下要是不信,可以试着多饿一会儿,然后微臣告诉你们怎么做炒,三位殿下亲自做一顿饭出来,保证会比其他人做出来的更香,哪怕是宫里的御厨也比不上。” 朱标的脸色顿时就黑了下来,望着杨大知县说道:“姐夫,小弟是不太聪明,可是小弟也不算太傻,小弟也知道人要是饿急了,吃啥都香,跟是否亲手做出来可没一点儿关系。” 第256章 该怎么忽悠朱标? 继上一次拿木炭净化水质糊弄朱标失败之后,这一次糊弄三兄弟的计划也同样宣告失败。 不过无所谓,杨大知县并没有丝毫的气馁,反而下定决心要再接再厉,争取下一次能够忽悠成功。 我堂堂杨大知县要是连三个小舅子都糊弄不了,以后还怎么忽悠朱重八那个老登? 心里打定主意后,杨大知县便笑着说道:“其实微臣想说的是,百姓们经历过胡元的统治,吃了无数的苦,受过无数的罪,现在终于可以亲手盖起属于他们自己的房子,又怎么可以让俘虏替他们盖?” 朱标和朱老二、朱老三都没有再吭声,而是低下头仔细琢磨了一番。 直到过了好一会儿,朱老二才抬起头来望着杨大知县问道:“姐夫,诚如你方才所言,如果有了大量的俘虏,说不定就会有人用俘虏去做工,那你原本说的给百姓工钱让百姓服徭役的事儿,是不是就会受到影响?” 杨大知县微微点头,“微臣也不知道该如何才能避免这种情况。” 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真要是有大量的俘虏涌入,那些有工坊的商贾肯定会把主意打到俘虏身上——不需要给他们开工钱,不用在意他们的死活,四舍五入不就等于没什么成本? 至于说打点官老爷需要花钱……对比起俘虏们能创造的利润而言,打点官老爷才能花几个钱? 再说了,就算是没有俘虏的事儿,这些商贾也一样要打点官老爷们,平时该花的钱也一文都不会少。 那这些人平时打点官老爷们又是图的什么? 不就是图个官老爷们能在需要的时候行个方便嘛。 比如说俘虏,官老爷手下又有大量被发配过来做苦力的俘虏,恰好这些商贾又需要大量的俘虏,只要官老爷们稍微动动手指头,多报几个损失,官老爷们能得到好处,自己手底下也多了一群不需要在意死活的苦力,这就是双赢。 关键是这个问题根本就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就算朱皇帝派出巡查御史也没什么鸟用——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只要在检查的时候让俘虏们躲起来,就没有俘虏,查也白查。 所以,杨大知县也只是上奏本要俘虏来宁阳县做苦力,而不是上奏本让俘虏代替百姓服徭役,因为无论有多少俘虏,最后也只会便宜那些商贾,而百姓该服的徭役却是一天都不会少。 除非朱皇帝下旨,彻底废除徭役,从而倒逼那些官老爷们必须保证自己手下有足够的俘虏去干活。 朱标和朱老二、朱老三显然也想明白了这里面的问题。 直到过了好一会儿,朱标才叹息一声道:“那就还是先把俘虏送来宁阳县吧,最起码在姐夫这里不会出现那些乱七八糟的问题,百姓们也是能实打实的得到好处。” 杨大知县轻轻嗯了一声,随后又将目光投向了正在喊着号子打夯的王五七等人。 打夯不是一味的用夯砸地就行,这个过程中还需要不断的往地槽里垫入新土,而垫入的新土又需要过筛,去除其中的大石块、杂物等,这同样也是个力气活。 而且打夯也不是打一次就够的,通常来说都是分层夯实,每层厚约三到五寸,夯实后还要等待其干燥稳固,这个干燥过程又只能看天气如何,晴天通常是一两天,阴天就得需要三四天。 也就是说,一个一尺深的地槽,在全部是晴天的前提下也得需要三五天的时间才能打好。 等打好地基,接下来的事情就比较容易了,因为用青砖不需要像夯筑土墙一样考虑到干燥问题,在青砖足够的前提下,只要直接一层一层的往上垒就行。 当然,垒青砖这个事儿也不是什么轻松活,其中又涉及到拉线找直、吊线找平、预留门窗、屋内隔断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情,前前后后差不多又得半个来月才行。 再然后就是上梁,封顶,其中上梁还有很多讲究,要专门挑选黄道吉日。 总之,想要盖好一座院子,就算是人手充足的前提下也得一个来月的时间。 至于杨大知县之前说盖好一座房子需要三四个月的时间,差不多要忙活到来年开春才行,那就完全是胡扯出来忽悠朱标的,因为没有人会选择在冬天的时候盖房子,因为地基问题都不好解决,水泥凝固的问题同样也不好解决。 所以,该怎么拿盖房子这事儿来忽悠朱标,顺便再往宁阳县捞点儿好处呢? …… 还没等杨大知县想好该怎么忽悠朱标三兄弟,徐达派人送来宁阳县的俘虏就先到了。 一千个,整整一千个色目俘虏。 这些色目俘虏的双手被捆在身后,由十几个骑兵外加一百来个步卒一路押送。 一见到杨大知县和朱标,徐达的亲兵就率先向朱标行礼拜见,接着又对杨大知县拱手说道:“杨县尊,小的徐相之命押送一千个色目战俘,都是身上没有伤的,如今已全数送到,请杨县尊验收。” 杨大知县顿时眉开眼笑的对跛五吩咐道:“跛五哥,点点数,然后分出来两百个去采石,两百个去修路,再分两百个去煤矿那里挖煤,剩下三百个弄到城东的铁矿。” 就在跛五去清点俘虏人数的时候,杨大知县和朱标三兄弟也不禁好奇的看向了这些色目人。 然后,杨大知县就看着朱家三兄弟不约而同的以袖掩鼻,望向一千色目俘虏的目光中也满是嫌弃。 这让杨大知县很是好奇。 朱家三兄弟在宁阳县的这几天里,表现出来的是不嫌旱厕臭,去百姓家里也不嫌鸡粪和猪粪臭,拉着人家老百姓问东问西的时候也不嫌老百姓身上的汗味儿,一个个表现的要多接地气就有多接地气,只有偶尔在经过城西粪肥场,而且附近没有百姓的时候才会用袖子捂鼻子。 现在可倒好,这三兄弟在一千个色目人面前竟然没有丝毫掩饰,直接赤裸裸的表现出了对色目人的嫌弃。 尤其是朱老三,更是闷声闷气的说道:“姐夫,这些色目人身上的味儿可太大了,你把他们弄去跟那五千个读书人一块儿修路,怕不是要熏死几个读书人?” 杨大知县用关爱智障的目光看了朱老三一眼。 以前让那五千个读书人去修路,是因为宁阳县的人手不够用。 现在有了这些色目俘虏,那五千个读书人里就能抽调一部分人出来去干别的。 跟色目人身上的那点味儿比起来,孰轻孰重? 略微斟酌一番,杨大知县便笑着说道:“殿下有所不知,微臣让这些色目战俘去修路,是因为那些书生还有另外的用处。” 第257章 姐夫这个想法好,好极了 洪武二年正月庚子,朱皇帝在奉天门召见胡元旧臣,问其政事得失。 一个名叫马翼的官老爷回答说:“元有天下,以宽得之,亦以宽失之。” 然后,这番话就衍生出来两个不同的版本。 一个版本是《皇明宝训》中的“元以宽失天下,朕救之以猛,小人但喜宽。朕观元朝之失天下,失在太宽。昔秦失于暴,汉兴济之以宽,以宽济猛,是为得之。今元朝失之于宽,故朕济之以猛,宽猛相济,惟务适宜尔。” 而另一个版本则是《明太祖实录》中的“以宽得之则闻之矣,以宽失之则未之闻也……元季君臣,耽于逸乐,循至沦亡,其失在于纵弛,实非宽也。大抵圣王之道,宽而有制,不以废弃为宽,简而有节,不以慢易为简,施之适中,则无弊矣。” 这两个版权衍生出来后世网络上大名鼎鼎的“元以宽仁失天下”,不仅断章取义,众多大儒们还又多加了一个仁字。 不过这倒也正常,毕竟大明时期的读书人什么都敢写,各种花边新闻、小道消息传起来那叫一个绘声绘色,像断章取义这种小事儿对于大明的读书人而言更是没有丝毫压力。 但是,不管这些读书人再怎么浪到飞起,再怎么把良心喂给狗吃,都改变不了他们识字且会写字的现实。 尤其是被朱皇帝发配到宁阳县的这些读书人,其中不乏国子监里的生员,也不乏拥有秀才甚至举人功名的读书人。 从写字作画这方面来说,宁阳县里真就没有比他们更强的。 让他们握笔杆子的手去采石修路,实属是天大的浪费。 那个著名的堕落文人姜柯先生曾经说过,读书人本没有什么好坏,用错了便会成为坏的,用好了也能成为好的,世事大抵如此。 杨大知县认为姜柯先生说的对,并且决定以实际行动来证明姜柯先生的理论。 比如说,让这些读书人去写字——把《洪武字典》当中的三千字写出来,然后让他们去研究活字印刷,研究好了就让他们少干几年的苦力。 再比如说,让这些读书人去作画,让他们把收割机、水车、压砖机等乱七八糟的玩意儿都画成图纸,要求写实并且标注数据,回头再让人送到京师,让老登派人整理成《洪武百工》或者《天工开物》这样儿的神书,定稿之后再拿回来宁阳县大量印刷。 总比让他们继续修路要强得多。 杨大知县笑着把自己的想法跟朱标三兄弟说了,朱标却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洪武大字典》、《洪武正韵全本》、《洪武大典》,光是这三本书,已经让京城里的官老爷和读书人们头疼到想哭,如今又有可能多一本《洪武百工》? 我滴个老天爷嘞,这消息要是传回到京师,不知道会有多少个官老爷哭到泪流满面,又不知道会有多少个读书人哭到肝肠寸断? 只是刚刚心疼了京师的官老爷和读书人三秒,朱标却又回过神来。 “姐夫这个想法好,好极了。” 朱标哈哈大笑两声后说道:“这些读书人就该给他们找点儿事情做,要不然也是浪费了他们一身的才学。” 心疼什么玩意儿心疼,没听姐夫说嘛,包括写字、画图在内的大部分事情都是从这五千个读书人里挑人来干,朝堂上的官老爷和读书人最后加以整理就行,哪里用得着孤去心疼他们? 再说了,就算姐夫要折腾朝堂上的那些官老爷们,也总比折腾孤和老爹要强吧? 正当朱标暗自庆幸,自己这一次不用被折腾时,留守在县衙的县衙却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直接向着朱标和杨大知县拜道:“殿下,县尊,京城有人送来了几本书,说是让县尊回去看一看。” 杨大知县微微一怔,随后便带着朱标往县衙而去。 京城有人送书? 不知道是锦儿和玉儿让人送来给本官消磨时间的话本,还是朱重八那个老登让人送来给本官添堵的? 杨大知县一边胡乱琢磨着,一边带着朱标三兄弟回了县衙。 只是在看过由堂堂正六品的礼部祠祭清吏司主事李希亲自送来的书后,杨大知县顿时就有一种喜出望外的感觉。 按照祠祭清吏司主事李希的说法,这几书是要用于社学和县学的教材,也就是朱皇帝对之前杨大知县那封“谨奏为请陛下钦定学堂教材”奏本的回应。 其中做为社学教材的有使用“洪武正韵”注音版的《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有书法类的颜真卿字帖,有诗律及作文类的《对类》、《律诗训》。 关键是有数学! 社学里面的有《洪武算符》和《洪武算经》,虽然比对起文科类的内容少了点儿,从社学阶段就开始抓数学,总是能培养出一些理科思维的学生。 杨大知县抓着一本《洪武算经》看了又看,里面那些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算术题在这一刻变得美妙无比,杨大知县都恨不得抓着《洪武算经》亲上两口。 香,实在是太香了! 瞧着杨大知县拿着一本《洪武算经》不停傻笑的样子,朱标忍不住开口说道:“姐夫,你好像更看重《洪武算符》和《洪武算经》?” 杨大知县微微点头,嗯了一声道:“不错,对比起《对类》和《律诗训》,微臣确实更加看重《洪武算符》和《洪武算经》。” 见到朱标满脸不解的模样,杨大知县便慢慢解释了起来。 “自小培养孩童们学习算符和算经,他们就能学会简单的算术,最起码简单的加减乘除是能学会的。” “只要能学会加减乘除这四则运算,以后他们生活中就可以计算很多东西,不需要再一根根的掰着手指头去算。” “更重要的是,当学会算术的学生多起来之后,县衙里一些简单但是繁琐的计算就可以交给这些学生们去做,县里的官吏只要做好校对即可。” “如此一来,县衙办公的效率便会大大提高。” 其实大明时期的社学和学会不仅仅只教授文科,像算术、音乐之类的课程也会有,甚至还有关于乐器的课程。 但是,拿着《九章算术》给社学的孩子们当做启蒙教材,也实在是有点儿太为难孩子了。 比如说,《九章算术》的第一章就是“方田”,这一章涉及到了平面几何图形面积的计算方法。包括长方形、等腰三角形、直角梯形、等腰梯形、圆形、扇形、弓形、圆环这八种图形面积的计算方法。另外还系统地讲述了分数的四则运算法则,以及求分子分母最大公约数等方法。 第二章“粟米”则是提到了谷物粮食的按比例折换,提到了 比例算法;第三章“衰分”提到了比例分配问题,第四章“少广”更是提到了利用已知面积、体积,反求其一边长和径长等;介绍了开平方、开立方的方法。 第五章提到了土石工程、体积计算;除给出了各种立体体积公式外,还有工程分配方法;第六章则是提到了合理摊派赋税;用衰分术解决赋役的合理负担问题。 第七章讲的是“盈不足”,也就是双设法问题,提出了盈不足、盈适足和不足适足、两盈和两不足三种类型的盈亏问题,以及若干可以通过两次假设化为盈不足问题的一般问题的解法。 第八章方程,第九章勾股。 要是单从书籍的牛批程度来看,《九章算术》能甩《洪武算符》和《洪武算经》八条街。 但是要从学习数学的入门难易程度来看,《九章算术》又远远不如《洪武算符》和《洪武算经》。 杨大知县晃了晃手里的《洪武算经》,笑道:“有了这本《算经》,社学里的孩子学起算数就要容易得多。” 朱标闻言却是嗯了一声,又满脸好奇的问道:“那接下来呢?是不是就可以大量印刷这些书籍,为小学做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