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热gl》
1. chapter 001
立夏,天成路。
天际刚泛出鱼肚白,气候凉快,透明玻璃窗上凝集出一层薄薄的氤氲水雾。
万和巷口西侧独栋老洋房三楼,这会儿浴室里没开灯,门大敞开,卧室柔白的光线无声泄落进去,将花洒底下的身影卷入其中……容因背对着门口,稍仰头,任由温热的水流经全身,从白皙的脖颈到分明的锁骨,再到平坦的小腹,她合上双眼,红润好看的双唇轻张,思绪还没平稳,有点子乱。
白天工作的乏累与连夜未眠的疲惫交织,与昏暗空间中逐渐升起的水汽混杂,怎么也分舍不了。
整个人也很乱。
不止是此刻的心神,还有当下的一切。
许久,直至有风吹进来,感到有些冷了,慢慢收回神,抹了把脸上的水,容因才拧上花洒开关,随手扯下搭在架子上的浴巾,不慢不紧擦擦水,围上,再出去。
外边的房间依然整洁,一如往常,除了门口和正中间的床上。
两双精致的高跟鞋散落,有一只都被甩门外面了,其余剩下的也没好到哪儿,七扭八歪倒地,似乎昭示出昨晚她们抵达这边时的情形。
而床上,其中那双米白色高跟鞋的主人还趴着,柔软的被子一角盖在对方腰后,遮挡得恰如其分。女人的身材窈窕曼妙,腿长,后背匀称,蝴蝶骨微微隆起,皮肤白,她不算丰满,但也不是那种干瘦如柴的类型,一头长直发如瀑,高鼻梁琥珀色眸子偏深,五官立体,长得挺明艳大气。
这位姓温,叫温如玉,名不副其实,是个很玩得开也比较干脆的,与容因是同一路人。
她们昨晚在酒局上碰到,散场后就一起回了这边,顺势留宿这边住一晚就到了现在。
当然,这不是她俩第一次这样,上一回发生相同的事情还是在好友举办的聚会上,两人在此之前只见过几次,交际并不多,那天对彼此的印象还行,不反感,之后也就水到渠成了。
不过那一回是在温如玉家里,不在这儿。
这是第二次,虽然双方之间还并不熟悉,不太了解。
容因光脚出来,踩在干净的地毯上,走一段,已然恢复了原先的模样,面色不冷不淡,游刃有余,拿杯子倒水,还不忘了问一句:“要吗?”
那边的温如玉闻言,勉强动了下,回头:“都行。”
容因倒了两杯水,上前走近,将另一杯水搁床头柜上。
温如玉懒散趴了老半天了,缓半分钟,撑着左胳膊,半边身子支起来,改为坐着,背后的被子随之下掉堆成一团。
同一时间,容因不着痕迹侧转,平静地又走开,有意无意做别的去。
这时候倒是要避嫌了,极其有分寸。
温如玉将其反应收入眼中,下意识挑了下眉尾,没料到她会这么做,可随即也不是特别在乎这种细枝末节的,也起来收拾。
一边倒饬,胡乱捡起一件不知是对方还是自己的外套丢桌子上,慢条斯理拨开头发,一边轻声问:“不再睡会儿,起这么早?”
容因头也不回:“睡不着了。”
“早上还有事要做?”
“算是吧。”
“大忙人。”
“你呢,没工作了?”
“还不知道,得晚点看了。”
容因名下有一家兼带卖花的饮品店“卡法”,跟朋友乔言合伙开的——店址就是这里,楼下那两层,三楼她自住。
这栋老房子前些年差点赶上了拆迁大潮,可惜运气差最终还是遗憾落选,房子的原本是容因的爷奶共有,后来两个老人被接走去了上海养老,他们就把这儿过户给了她。
“卡法”一般上午九点营业,现在才六点多。
容因的事肯定和店里无关,至于是什么,那就不知道了。
温如玉自觉,知趣只字不问,浅浅端起杯子抿了口水,等到容因弄完要出去了,突然开口:“能借身穿的不?”
“怎么?”
“上午有个合同要签,来不及回去再换了。”
穿来的这条裙子沾了酒味,经过一夜已不太好闻,去应酬肯定不行,必须换一身。温如玉丝毫没客气,头一回来就如此不见外。
好在容因不介意这个,点点头,轻声说:“随便。”
她们身高相近,都差不多173cm,容因衣帽间里有几套风格适合的正装,她没帮着找,温如玉只能自己挑了。
容因换了衣服先出去,把房间留给温如玉。
打开衣柜,温如玉找了件偏休闲款的白色套装,容因的穿着风格相对简单干练,一水儿的暗色调,几乎没有鲜艳的款式。
当发现最里边的衣柜里挂了条扎眼的红裙,看出来那应该不属于容因,而是另有其主,温如玉不由得多瞅了下。
显而易见,自己绝对不是这儿的唯一客人。
红裙性感热烈,深V领,很修身,剪裁十分漂亮,估计对方也是个外向热烈的女人,而且同容因关系匪浅,往来较多,否则不至于能把裙子放在这边。
就是不清楚是无心留下,还是故意而为之,向后来者宣示主权。
温如玉见怪不怪,对此没啥触动,更不在意,仅仅半晌就挪开视线了,磨磨蹭蹭去洗漱。浴室中余温尚存,潮湿又沉闷,残留着清冽的淡香。
兀自在这边多待了半个多小时,出去前捎带将床铺整理齐整。
三楼全部都是容因一个人的生活区,卧室对面是书房,客厅尤为宽敞,两面都是通透的落地窗,厨房是半开放式,整体的复古南洋风装修相对繁复,与容因平时的样子完全是反着来的。
早饭已经做好了,煎鸡蛋和烤面包,有两份。
客厅的灯光暖黄,容因这时穿了件宽松的T恤,头发半扎,还没化妆,素面朝天但气色不错,皮肤细腻光滑,柔和的光在她周身勾勒出一层模糊的轮廓,远远看着沉稳优雅。
容因正在煮咖啡,瞥见她,咖啡也煮了双人份。
坐一块儿吃早饭,她们面对面,温如玉不问那件红裙,佯作什么都没看见,容因径自拂了拂脸侧垂落的碎发,别到耳后,当周遭全是空气。
桌子右下角的手机不合时宜地亮了几次。
不是温如玉的手机。
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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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连续变亮,先是微信消息弹出,接着一个备注为“高”的号码打来,前后起码三次。
容因置若罔闻,压根没有要搭理的意思,就这么冷处理。
即使是静音,可对面的动静也相当突兀,想无视都难。温如玉不动声色打量,莫名其妙有种预感,直觉那是红裙子的正主。
看这架势,她们的关系多半比她想的还要亲近些,至少不会只是留宿这么简单。
电话再次打来,许是不耐烦了,容因将其掐断,把手机也翻一面覆在桌上。
温如玉好整以暇抵着椅子,忍不住开口:“女朋友?”
容因不正面回答:“你不认识。”
她们本就不熟,无论是或不是,温如玉必然都不认识。
意料之中的答案,以为是自个儿在不方便,温如玉有自知之明,转开话题,聊了会儿其他的。
下雨了。
沙沙,细密的银丝阴凉,天还没亮堂起来就又更加暗沉了,很快就蒙上了厚实的阴霾。因为这场乎如而至的雨,早餐结束,温如玉准备在这里留到雨停时分。
窗外随风摇曳的枝丫近在咫尺,不时打到玻璃上,落叶纷飞半空中,起起伏伏,往复盘旋不下坠。
双方理所应当继续独处。
再度待在昏黑笼罩的屋里,压抑到都能听见各自的气息,挨近容因耳畔,温如玉低低唤了她一声:“容老板……”
容因应下。
温如玉却没再有下文,仅止于此。
期间,手机还放在客厅的餐桌上,屏幕反反复复亮了许多次,对面的人像是不死心,没完没了,非要较劲儿打通这个电话才行。
可惜到最后还是徒劳,没用。
晚些时候,八点多,温如玉才离开,那时雨还是没停,反而更大了。
这人开了车来的,其实不影响早走还是晚走,下雨也能照样回去。容因没送她,车子驶离老洋房后院时,她站在窗帘后,只漫不经心朝后门望了望,听着车子逐渐远去的响动,依然没有太大的感受。
温如玉走了,容因才拿起手机粗略扫了两下,可仍不理会疯狂打电话的“高”,转而发消息给朋友乔言,告知:「上午出门一趟,不在店里。」
雨天一向生意萧条,只有乔言看店肯定没问题。
乔言都在赶来的路上了,抽空回复了个“OK”的手势,并问:「出去要干啥?」
她含糊其辞:「有事。」
乔言:「行吧,注意安全。」
她:「中午就回来。」
乔言:「放心,我会看好店。」
聊了两分钟。
末了,乔言突然冒出一句:「对了,刚温如玉要了你的电话,我给她了。」
容因愣了愣,不明白那人要电话做什么,可对着乔言还是当作稀松平常。
「行,没事。」
号码给出去了,微信好友申请没多久紧随其后。温如玉直白,备注连名带姓,坦坦荡荡。
容因前一刻刚出去,后一瞬瞅到这一条,同样不拖泥带水,利落果断就点了“加入黑名单”。
2. chapter 002
外出一趟是去医院,距离卡法不远,开车四公里多,专程到那边接人出院。
病患就是大清早打电话的“高”,全名高宜,本地A大的大三学生,也是容因她大姑名义上的继女,论辈分,她们本该是堂姐妹。
容家是重组家庭,容爸是奶奶第一任婚姻所生,大姑小姑是后面才有的,而高宜她爸则是大姑曾经的准二婚对象,四年前因病去世了,由于高宜亲妈也早逝,所以即便法律上并未成为一家人,可念旧情的大姑还是接下了抚养小孩儿的担子。
三年前,高宜考上了A大,当时大姑一家早就移居北京,A城没别的亲戚了,只得容因一直接手照看高宜。
说是照看,实际上容因这三年倒没怎么出力,费用等大小方面都是大姑全部包办,她顶多是放假让高宜去老洋房住两天,偶尔空闲到学校送点东西,或者像今天一样,帮忙跑医院。
高宜这次住院主要是心脏不舒服在宿舍晕倒了,办理住院后进行了一系列检查却没查出任何毛病,医生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建议留院观察两天,容因为其请了专业看护,确认真的没大碍才去接她,顺路也将人送回学校。
车上。
高宜对此不乐意,生气了,不愿立马回去上课,更恼容因今早电话打不通,见面还不先做一个合理的解释。
容因没心情讲太多,似是感觉不出来她的异常,叮嘱:“到学校了记得给大姑说一声,别让她老是担心。”
“我不要回学校。”高宜语气生硬,倍感委屈。
对小孩儿的任性习以为常,容因淡声问:“不回学校回哪儿,还有其他住处?”
高宜赶紧说:“我要去你那里。”
容因拒绝:“不行。”
“为什么?”
“不为什么。”
“我就要去。”
“你可以试试,看谁说了算。”
容因心比石头硬,十足的专制大家长风范,说一不二,毫无回转余地。高宜还在气头上,立马眼睛就红了,听到这抿抿唇,一激动就要哭。
“要么去学校,要么都随你,我也可以不干涉你,让大姑来这边,以后你的事都归她管,你们自行解决。”容因说。
“不。”
“你自己决定,想清楚。”
“不。”
“我那里没有多的房间。”
“那我可以睡客厅,反正都差不多。”
“上课呢,不想读书了?”
“去年就住你客厅,现在也没两样。”
“那是去年放暑假,能一样?”
“就是一样。”
A大距离天成路快二十公里,公共交通单程都要一个多小时,每天开车接送更不现实,住老房子走读必定行不通。懒得再跟小女生争论这些有的没的,心累,容因独断专行,任凭如何就是不为所动。
余下的路程都在僵持不下,高宜死轴,胸口酸涩得堪比堵了块大石头。
到了A大,一下车,高宜憋着气走前边,兀自先拐进楼梯口,到了二楼见容因没跟上又停下,直到看到她了才别开脸,还是气冲冲的。
回寝室放了包,还要去实验大楼办公室找辅导员,容因是以家长的身份来的,高宜最近不是很让人省心,逃课外加缺席期中考试,辅导员秉着尽责的态度希望能和她的家长谈谈。
上大学了还找家长属实少见,容因也挺头疼,好在辅导员点到为止,更多的还是夸赞高宜是个优秀苗子,以及学生的健康问题,明里暗里示意容因应该多加看管和关心高宜。
出了办公室,高宜自知理亏,没那么硬气了。
容因不爱说教,既然老师该讲的都讲了,小孩儿自己心里有数就行,没必要揪着不放。
莫名对她竟然没多大反应感到有点失落,高宜闷闷的,怪异得很,好一会儿,挤出一句:“你昨天是不是在约会?”
还以为她咋了,结果重点偏得十万八千里,容因一顿,说:“大人的事……”
“你也没比我大多少,”高宜登时打断,愈发烦躁,当面表达不满,“别总拿我当小朋友,我们本来就是同辈,你也就二十九,只比我大八岁而已。”
容因好笑:“八岁还不多,我在你这个岁数,你还在读初一。”
高宜习惯性想反驳,可话刚到嘴边,忽而又压住了,嗫嚅须臾,嘀咕:“反正我是个成年人了……”
事儿办完就不留着耗时间了,还要回店里,容因转了五千块零花钱给高宜,没空琢磨她的小心思,径直折返回车上。
停车的位置是后门马路边,正值晌午这边人很少,容因开门弯身进去,刚要发动车子,但余光蓦地瞥见一抹眼熟的身影,条件反射性的,放在方向盘上的手随即怔住。
不远处,一身白色套装的温如玉高挑轻熟,乌发盘起,化了妆,深邃的眉眼温和,显得比较端庄,又不失文雅随和,随在一位黑色半裙女士旁边,双方并肩而行,氛围融洽。
黑色半裙女士容貌姣好,细眉大眼笑意盈盈,一看就是个有涵养的高学历知识分子,极有可能就是A大的老师。走出学校后门,非常自然地,黑色半裙女士挽上了温如玉的胳膊,两人脑袋凑近,小声说话。
温如玉笑着轻轻回了句,可能惹到人家了,黑色半裙女士悄摸拧了温如玉一把,假意嗔怪。
不是要去签合同么?
学校应该不是能谈私人合作的地方,正常的合作方多半也不会那么亲密。
车窗挡住了这边,从外面看不见内里的景象,容因坐在车里看着那一幕,斜对面的两人没发现她。
A城够小的,明明一下床就分道扬镳了,这才半天不到,偏生又在学校遇见。
容因对温如玉个人的感情方面提不起丁点兴趣,仅只一眼,有点子意外罢了,到底彼此只是露水情缘,哪怕前一晚她们各自已经透彻了解,发生了又一次越界的行为,可都是过去式了,这种纠缠一终止便都回到原本的轨道上,互不相干。
内心掀不起波澜,连一丝涟漪都没有,容因多看了黑色半裙女士两下,倒觉得温如玉这次品味蛮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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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的确很有气质,颇具大家闺秀的风范。
看归看,半点不耽搁发车的功夫,不多时,车子启动开远,避免和她们碰上。
正午时分的天成路车少人少,路上不堵,到店里比预计的迟一些,快一点了都。这会儿是店里一天之中较为忙碌的时段,进店的顾客没多少,可线上单子翻倍增长,全是附近写字楼订的单,有的单子一单能点上百杯。
容因回来就赶上两百多杯的大单,乔言和两个员工都忙翻天了,只能暂时关闭线上接单,转来转去脚不沾地。
容因进门就开始换工装,扎头发,消毒洗手,加入队伍。
大单做下来简直累得够呛,乔言手都酸痛,挺尸般倒椅子里叫唤:“老天,要了命了,挣这钱可真不容易。”
容因说:“辛苦你们了。”
“还好还好,不辛苦。”
“今天晚了一点,不然能早些回来的。”
“事情办妥了?”
“嗯。”
乔言好动还话唠,早上没能在微信上问出缘由,当面又问一遭。容因没瞒着,照实讲了,朋友俩趁空档聊了聊。
乔言是A城本地人,比容因小两岁多,以前干自由职业,是个有一定粉丝量基础的插画师,现今画画的同时和容因合伙经营这个店铺。乔言最近怪烦心,话匣子一打开就关不上,苦恼家里要给安排相亲,讲着讲着,憋不住又扯到她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冤家邻居发小周希云,叨叨个不停。
容因听着,有一搭没一搭回应。
“对了,”乔言脑回路转得飞快,忽然话峰一转,“昨晚咋一散场你就不见了,我还想坐你的车来着,到处都没找到你。”
容因答不上来,搪塞:“有点困,就先走了。”
“温如玉他们也是,一个个走那么快,搞得我一个人留后边。”乔言叹气,说昨儿她最后是和周希云一起回去的,为此怨念极重。
周希云是温如玉的至交,如果没有周希云,她们都不会认识温如玉。
另外,温如玉名下经营的一家酒吧“尚都”也在这条街,两边开车不到三分钟路程。
提到温如玉,容因搭腔的次数就更少了,下午两点半后店里陆陆续续进来客人,不能闲聊了,容因借机招呼顾客去。
两个店主都来守店了,线上单少且距离近的话,东西基本都是店里自行配送。线上又来了一单,容因主动提出要去送,以免待会儿空下来了又被问东问西。
下单的地址是隔壁街三岔路口处的一家公司,拢共三杯冰美式和一些甜品,容因到了那边,坐电梯上去,还没来得及给客人打电话呢,一个穿粉红短裙的大波浪迎面就抱了上来,不由分说搂住她。
容因没缓过劲儿,咖啡都险些拿不稳。
大波浪不满意她的反应,娇气怪责:“愣神干嘛,不认识我了?”
旋即,一面松开,一面侧侧身,大大咧咧朝另一人说:“喏,温总,给你介绍一下,我前任,容因,也是这周围的,你们的店都在一条街上,真有缘分。”
3. chapter 003
平日里容因人缘还行,交际圈子挺广泛,而相对应的,感情方面她也很少有长期空缺的时候,交往的、有尝试接触过的还是有一些个,可印象中好像没有谁能与大波浪对上号,晃神间回忆了两秒,才勉强记起对方究竟是哪位。
祝双,上个月在本地一个小有名气的乐队演出现场遇见的,祝双被陌生人搭讪甩都甩不掉,恰巧她们都是共友喊去捧场子,出于共友的交情容因装她对象帮忙挡下了麻烦,演出完后大家再无交往,容因都快忘掉她了,冷不丁没反应过来。
祝双和温如玉扯上关系了……容因后知后觉,祝双过分的热情使她招架不住,刚刚完全忽略了后边更为招眼的那个。
半天不到,都见到两回了,确实是有缘。
温如玉悠然瞧着这边,听进去了祝双适才的“前任”说辞,眸间带着两分意味深长,不做掩饰地,视线直直落到搭在容因背后的手上,停了停,掀起眼皮子,直勾勾对上看过来的容因。
目光一刹那相接,这人脸上的神情耐人寻味,定在那里动也不动。
默认她俩不熟,祝双向容因接着说:“这位是我们公司的合作方,温小姐温如玉,今儿刚好过来这里谈签约事宜,才办完,我这正打算送她下去。”
解释完,指指容因拎的东西,只用相互能听见的声音讲:“咖啡我点的,别再往里送了,上回分开前忘了要你联系方式,找了满场才晓得你先回去了,柔姐说你在我们公司这一片开店,要不是她,我都找不到你。”
柔姐,就是她们的共友。
容因注意力都在温如玉身上,没太在乎祝双说的,被温如玉明晃晃盯着略微不自在,她先垂下眸子,刻意避开,稳住了,还算镇定。
祝双自来熟,性子外向,没看出她们的端倪,还打圆场。
门儿清的两位谁都不挑明,不告诉祝双实话。
煞有介事的,像头一回碰面,温如玉没让气氛冷下来,给祝双面子,率先开口:“容老板你好,幸会。”
容因面无异色,也没事人似的,不咸不淡回道:“温总。”
没啥可聊的,三个人都不熟悉。
准确来讲,实际是容因与面前的两个都不熟,祝双和温如玉可不止是合作方,祝她们两家的长辈交情甚笃,时常抬头不见低头见,老熟人了,否则祝双眼下哪会这么分不清场合,在这种时候拉着重要合作方同无关紧要的容因寒暄。
温如玉聪明人,眼不瞎,一下子就洞悉了,看得出来祝双对容因有想法,还有她俩之间的生分。
东西送到了,还要回店里,正巧这趟电梯可以一块儿下去。
这个点等电梯的工作党没几个,三人各站一处,祝双按下①和B1楼层键,以为容因没开车,体贴问:“我这也要去外面,要不顺路送你?”
容因温声回:“你忙你的,我自己回去,开了车来的。”
“这样,那行,下次有机会再送你。”
“嗯。”
往她那里挪近点,祝双随口问她的近况,容因应付:“还行,就那样。”
“那就是最近有空了。”
“凑合吧。”
祝双开门见山:“改明儿约个饭,能赏个脸吗,上次的事多亏你帮我,还没谢你的。”
容因说:“也没什么,不用这么客气。”
当她不拒绝就是答应了,祝双笑了笑:“行了,晚点约时间,到时手机联系,单独聊。”
还有外人呢,不适合讲太多这种,三两下拍板定案,点到即止。
她们的对话全都传入温如玉耳中,温如玉若无其事,没插话,兴致缺缺。
电梯下了十层,到一半的位置,中途停9楼。
9楼上门收件的快递员刚收了一车物品,电梯里空位宽敞,快递员礼貌喊:“麻烦各位让让,我赶时间,抱歉要挤一趟了。”
她们接连让开,祝双向左边退,容因和温如玉近乎是同一时刻都往右后方避开,避无可避就撞一处了。容因原本就是站在偏中间的地方,这下始料未及,紧紧跌温如玉怀里,下一刻整个人被对方扶住。
不由自主的,容因都没察觉到,本能反应也拽住了她。
温软的触感传来,属于对方的暖热和香水味紧随其后,似有若无的。
一霎时的间隙。
随后站稳,分开。
双双利索,不带多一秒的温吞。
祝双瞅这边,慢了半拍,因着视角差异,没瞥见她们碰一起了,温如玉扶的容因的腰,摸到正中间窄窄的那一截,轻抚般挨上,及时迅速地收回。
啷哐。
到了一楼,没人下,门合上,下边才是负一楼。
快递员第一个推车出去,祝双跟上,她俩最后。当是适才推车撞到容因了,祝双问了下,容因否认:“没有,我自己没站稳。”
停车不在一个地方,温如玉的车子离电梯口最近。
“回见。”
“回见。”
祝双转向容因,等她上车了,轻敲车窗。
容因领会,打开窗户。
弯身俯下,祝双的身段更显有致:“借你手机用一下。”
容因不明所以,可没所谓,把手机递上去。
祝双打直球,当面录下自个儿的号码,分别前做了个后续保持联络的手势:“周末我放假,随时都有空,你要是店里不方便,抽不开身,下周工作日也行,下班了我可以去找你。”
联系人姓名备注的是“前女友”,祝双的行事作风如同她本人的打扮,火辣,外向,不会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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弯绕绕那一套。
容因不反感她,上次看演出时与她全程都合得来,接下手机,应声:“再看。”
再看就是有可能,祝双暧昧眨眼:“成,下周不见不散。”
写字楼地下停车场出口只有一个,电梯口那边出去会经过这儿,温如玉转弯绕过来,自是又将双方的举动览入眸中。
两辆车一前一后驶离,进入大马路,于岔路口各奔西东。
外送一次咖啡比预期花费的时间慢,容因这么久才送完,店里的乔言担心是出了麻烦,刚要问问来着,她回去了才松了口气。
“吓我一跳,还寻思是不是客人刁难你了。”乔言说,“不是就在隔壁街区吗,送错地址了?”
容因摇头:“没,碰到了个熟人,聊了两句。”
“谁啊?”
“祝双。”
乔言不认识,哦了声,没多想。
绝口不提还有温如玉,当作没这回事。
今晚容因和一名员工值守,工作日写字楼加班的多,卡法周一至周五惯常营业到九点左右。
六点多,店里线下基本没客人了,只有线上偶尔来俩单子,祝双的好友验证姗姗来迟,容因点了通过。
祝双发一张照片,拍的今下午她送去的咖啡,没喝两口,杯口印上了半枚浅浅的口红印。艳丽的红色娇俏,暗示性挺强。
祝双:「有点苦。」
容因起身擦台面,瞥一眼消息,没立即回复。
对面不急,发完这两条就适可而止,不会过分找存在感,深谙用力过猛会适得其反的道理。
过了十分钟,台面清理干净,容因才回:「美式是这样。」
对面耐着性子,照样隔了好一会儿,仿佛不是专门为了找她,自己也是相同的状态,手头有别的事。
祝双:「下次试试其他的。」
容因:「嗯。」
祝双:「那你帮我推荐。」
容因:「行。」
祝双:「别太苦了,我不喜欢。」
隔着屏幕,发消息终归会含蓄些,不如见面直截了当,总要有一番来回拉扯,消磨半个多小时全是无用的,谈的内容乏味得很。
心知肚明对面的目的性,容因着实无感这种网络调情,一贯不爱打字聊天,慢慢地,祝双发几条她回一两条,从头到尾都是对面在维持。
感觉出了她的敷衍,模棱两可寡言少语,祝双直言:「你好闷,老是故意不理我。」
实在没聊头了,容因不回了,到此为止。
刚要丢开手机,倏尔又有两条短信。
不是对面发的,是一个陌生号码,言简意赅,多一个字都不浪费:
「衣服。」
「干洗好了我去找你。」
4. chapter 004
陌生号码是谁一目了然,除了温如玉没别人。
容因一视同仁,甭管是哪个发的,扫视一下就过,不太上心。
起身,到后厨处理今天卖剩的甜品面包,还有清点余下的鲜花存货。
这个月卡法的营业额相当可观,已经出了好几次饮品大单,利润比前两个月加起来都高。冬天至今一直是热饮更畅销,甜品面包也好卖,每天不会剩下太多导致浪费,可鲜花就没那么省心了,这玩意儿损耗率不低,保存时间短,虽然卡法卖花走的是偏中高端精品路线,但单靠这个挣不了多少,一年到头除了节假日都是淡季,平常还卖不上价钱,耗时耗力投入也大。
容因犹豫是否要舍掉卖花这一块,还在考虑,难以抉择。
毕竟另一方面,卡法不属于品牌加盟店,目前处于刚起步的发展阶段,今年勉强有了点稳定客源了,兼带卖花也是个引客的噱头,这个时期大刀阔斧改革不是明智的决定。
很快就要过节了,卖完这一批再同乔言商量,这事不能容因一个人拍定,还得看合伙人的意见。
不能过夜的甜品都让两个员工免费打包带走了,卡法十点打烊,九点出头店里彻底没新单子了,等厨房前台及一二楼客桌全都清扫完毕,员工们可以提前下班。
容因对好账就上三楼,舒坦泡个温水浴,放松放松。
温如玉换下来的衣物全都留这边了,没带走,浴室里还是早晨离开时的那样,瓷砖地板上的水干了,洗漱台上的瓶瓶罐罐仍东倒西歪,是她们昨晚不小心弄乱的。
合上眼,容因歇着,无暇顾及这堆乱糟糟的残局,脑子无端端有点空。
独居久了就是这状态,一到晚上就无所事事,闲下来就不大适应。泡完澡,对着镜子涂抹护肤品,慢腾腾地捣鼓。一大堆护肤品中还夹杂着昨天用完剩下的东西,记不得是自己扔这儿的,还是温如玉,容因不经意将其捡起来,随手丢进抽屉里。
十一点才躺床上,临睡前再刷刷手机。
容因不回消息,祝双便不自讨没趣了,成年人你情我愿,不强求。
温如玉更是,似乎真只是为了还衣服。
容因给大姑发了条消息,知会那边高宜的情况,倒没告状,不提老师请家长的事,只说了高宜出院,检查结果没大碍。
大姑他们这个点早睡觉了,第二天回复。老生常谈的那些话,辛苦容因照看小孩儿,加上万年不变的嘘寒问暖中连带催婚。
容因天生弯,打小就对本身的性取向有明确的认知,甭管青春期还是哪个阶段,二十九年都极其坚定,喜欢女的,只找女的,没法儿接受男人。
她自从找第一任女朋友开始就出柜了,不隐瞒不随大流,当年容爸被她气得半死,打了骂了,任凭怎么教训,甚至最严重的时候将她赶出家门断绝亲情,这事就没半点让步的可能,一次没变过。这么多年了,身边其他的朋友熟人已经逐渐接受并认同尊重她的性向,只有家里人还是不太死心,总觉着她指不定哪天就收心了,浪子回头善莫大焉。
大姑语重心长,对她的未来一再担忧,发愁。
容因习惯了,全都无视。
知道她不会听,大姑还打视频通话,一次接不通就两次,三次,不消停。
容因无奈,接了,对手机那头的唠叨一律左耳进右耳出。
大姑恨铁不成钢,说是姑爷公司新来了个青年才俊,长得高大帅气板正,博士学历,独生子,还是实打实的北京土著,条件优渥得不得了,家里都想介绍给容因呢,希望容因可以放下成见,别那么固执,能去试着接触。
数不清这是多少回介绍男人,长辈们认定同性恋就是走偏路,不是正道,只要她肯回头,肯改,所有的都不是大问题。
容因连争论都懒得争了,一口回绝。
大姑唉声叹气,连连摇头。
“你妈要是还在……”
容因挂断了视频,图个清净。
一边的乔言趴桌上打了两局游戏,被迫旁听了全程,她手指飞快点动屏幕,打完了,字斟句酌酝酿,小心说:“阿因,能问个问题不?”
容因侧头:“什么?”
“我讲了,你可别多想,不要生气。”
“你讲。”
乔言挠挠头,有一丢丢为难:“那个……咋讲呢,就是……喜欢女人是什么感觉?”
乔言是直女,同性恋这种事她多是在网上看到,生活中第一个接触到的同性恋就是容因,然后是容因交际圈子里的一些同性取向的朋友。
“咋了?”
“没,单纯好奇。”
“也没什么,就还好,”容因说,很难准确形容,“跟你们喜欢男的差不多,没啥特别。”
乔言点点头,又问:“那你怎么确定会喜欢对方,或者说,她也是这一类的?”
容因实诚,她没这个烦恼,很多时候都是别人追她,要么就互有意向,窗户纸一捅就破,没这么多需要纠结的。
“倒也是,你是大美女,不具备参考性。”乔言用手支起下巴,若有所思。
容因说:“多数时候还是看感觉。”
“诶,你上次那个呢?”
“谁?”
“短头发的女生,理工大学读书那个。”
“早分了。”
“啊?你又把人甩了?”
“不是,和平分手。”
乔言望过来,一脸八卦:“我不信,人家可那么真心,天天下课就往这儿跑,就差住进来了,我都感觉你俩能长久来着,原先不是挺好的吗,闹矛盾了,还是怎样?”
容因自己都不晓得她上段感情有这么深厚真挚,笑了笑:“都没有,没这些事,只是性格不适合,不好相处就分了。”
乔言说:“她脾气坏?”
容因实事求是:“还行,比我讲理多了。”
“那咋不合适了?”
“我不好。”
“不可能,你要是不好,这个世界就没好人了。”
“真的。”
“才不是。”
容因解释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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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朋友她确实还行,但感情不同,根源在她身上,不在另一方。
她不是一个能长久的人,大抵天生情感淡泊,过分散漫怕麻烦,更偏向独来独往,因而对情爱一类的看得不是很重,没兴趣费心思去数年如一日地保持一段恋爱,新鲜感时常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些年身边也没个固定的伴,有人来有人走,好像近几年最长的一段感情都没超过半年,短一些的一周不到就分了。
有时是她提出分开,有时是对方不想继续,她也从不挽留,别人都是跟同一个分分合合,她是分了就再没有续章,感情维持不了多久便戛然而止。
这次也是人家提出的要分开,觉得她不够热情,付出和主动都太少,指责她冷暴力,没给出真心。
“怎么想起问这个?”容因敏锐,察觉到多半是发生什么了。
乔言摊牌交代:“她来找过我。”
容因蒙在鼓里:“这两天?”
“大前天,你不在店里,她让我别告诉你,还在这边等了蛮久。”
“不知道,她没说。”
“我也不清楚你们掰了,本来要找你,可她拦着不让。”
“……嗯。”
乔言迟疑:“那你接下来咋打算的?”
容因:“什么?”
“要不要找她,还继续不。”
“她说的?”
“没这么讲出口,可意思应该大差不差吧。”
“这样。”
乔言说:“真算了呀,不再谈谈?”
容因回道:“已经断了。”
“怪可惜。”
“是有点。”
“但也正常,岁数,观念,你们差太远了,处不到一块儿情理之中,不是一个世界的。”
乔言母胎单身一次恋爱经验都无,充当起局外人分析得头头是道,理论哲理一套套。
容因听着,一声不吭。
迟一些,傍晚黄昏日落,下楼透透气,到巷口找个没人的角落抽烟。
容因避开乔言,多多少少良知尚存,打个电话给正儿八经的前任,怕出事,还是问问。
这段感情算起来必然是容因理亏,恋爱中,年纪小的一方阅历少,难免对情情爱爱怀有高期待,容因脑子一热就答应同人交往了,开了个头又不负责到底,不管谁提的分手,总之搞成这地步她占主要过错。
容因心里有数,还没烂人到那程度。
一通电话打下来很是恼火,应对不了。
电话是接通了,可人从始至终不搭腔,出声就是哭,直掉眼泪,都快上气不接下气。
容因把烟夹指间,结果到挂电话了都没抽上。
打完了,一句话都没能好好说上。
容因稍微拧眉,抬手把烟塞嘴里,轻轻含住,正欲点火,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个阴魂不散的,杵那里都偷听多久了。
“容老板,挺赶巧,又见到你了。”
温如玉靠墙角,红唇翕动,噙着笑,长眼里泛出玩味,一副无辜路过的模样。
5. chapter 005
全然没发觉四周的动静,容因身形一滞,循声望去。
摁打火机的手停住,把烟拿下来。
眉头拧得更紧,容因顿了顿,恢复如常,不吃套近乎的路数,仍是不冷不热,也不惊讶温如玉会来这边。
“嗯。”
温如玉这才站直了,走两步,靠近。
“没打扰你吧?”
将烟收掌心里,容因斜睨:“有事?”
“没,顺便路过,来附近转转。“温如玉扯谎张口就来,行云流水像真的一般,还特意强调,“刚停完车,就在前边的路口那儿。”
鬼才信她胡扯,容因心头跟明镜似的,一听就肯定这是听了有一会儿了,没那工夫拆穿她,淡淡回:“温总挺有闲心,大路不走非进小道,都绕这里头来了。”
“凑合,近些天还可以。“温如玉听不懂好赖话,心大,“你呢,店里今下午不忙?”
“还行。”容因说,晃晃手中的烟盒,示意是下来抽烟,不愿费口舌啰嗦一大堆。
“你还会抽这个。”
“不行?”
“没。”
“受不了就站远些,别闻着不舒服。”
可能是心情本就不大爽利,容因有点刺儿,明明没点烟,又不是刚抽过,其实不影响。
温如玉倒不介意,随和勾起唇,笑意未消,顺着她四两拨千斤,轻言细语:“用不着,我偶尔也抽,你随意,当我不存在就行。”
这话管用,容因抬起眼,再看了看她,随后没声儿了。
周围安静,高大的院墙和榕树枝丫遮挡了这一隅,既将她们笼罩其中,同时把后方的视线阻隔。
温如玉站容因面前,中间的距离相离半步。
片刻,容因跟着下台阶,拿起烟伸到温如玉面前,眼神一瞥。温如玉心领神会,从中取了一支。
点火,喀哒——
再把打火机递上前。
温如玉说:“我……”
话没讲完,刚出口,容因后一秒就将烟给点燃了,喀哒,收回打火机。
及时打住,温如玉收回还没出口的话,改口:“谢了。”
容因低声嗯了一下,稍稍温和了些,不冷硬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浅吸了口,火星子忽亮,温如玉自觉凑上去,缓慢拉近距离,不用容因自己再点火了,帮忙渡过去。
重新咬住细长的白色香烟,容因不拧巴矫情,仰头,抬抬下巴,慵懒地正对。
她们身高一致,容因穿的平底鞋,温如玉依旧是细高跟,一对比温如玉就更高些,得弯身低一点点,近身的刹那还微偏头,低垂着眼。
容因一动不动,视觉错差上,仿是倏尔被拉近这人的怀中,灵活的舌头往上顶了顶,也不躲避,直直看着对方。
瓷白脆弱的喉咙滑动,轻缓的……由这头到那一方,恍然便烧过去,属于温如玉的呼吸变重,连带着灼热的气落在容因脸上,宛若轻抚。
有些酥痒。
点燃了,没立马就让开。
两个人都不心急,温如玉拿开烟捏着,一点一点吐出萦绕的雾白,分明的脸在变得模糊。容因气定神闲,慢腾腾地,也取下烟,齿关半张,故意朝这人呼出烟气。
再近些,都能清楚看到各自脸上细小的绒毛,落下来的热意越来越明显。
一会儿。
大约半分钟,或者更短。
“怎么?”
容因低低说,眉眼上挑,指尖点了两下,弹掉烟灰。
温如玉没回应,拂了拂她的侧脸,半是有意又像是不小心摸到,从容地往后,却不做别的,仅仅为之拨开左肩的碎发,弄到后面。
“乱了,给你理一下。”做完,温如玉这才退开,换成和她并排站,胳膊挨着。
容因转头,漫不经意再瞅了下。
占据半边天的残阳灿烂,暖黄的余晖倾斜坠落,到这儿被树梢截断,始终掉不下来。
一支烟的时间不长,晃神就过去大半。
温如玉压着嗓音,明知故问:“我加你微信了,收到没?”
容因说:“你觉得呢?”
“你没同意。”
“不想加。”
“我得罪你了?”
“没。”
“那就好。”
温如玉哪壶不开提哪壶,但仅是一说,故作试探,没问容因不想加自己的原因。
烟抽完,该回去了,容因抬脚就走,没一丝留恋。
温如玉瞧着她的背影,待分开一段距离了才跟上,与其正好错开,一前一后进卡法。
店里乔言在一楼打理鲜花,看到后进来的温如玉一愣,没想着温如玉是和容因一路来的,当是凑巧。
沾死对头周希云的光,乔言和温如玉已然较为了解熟悉了,看到她,乔言不会幼稚到因为温如玉是周希云的好友就对她抱有敌意,相反,友好打了个照面,客气招呼温如玉找地儿坐,问要喝啥。
温如玉不见外,进门先点杯热饮,打包两份甜点,乔言说要请她吃,她利索结账,柔和说:“下次,这回就算了。”
乔言问:“你咋来这边了,找人啊?”
温如玉应道:“算是。”
“找谁?”
“朋友。”
乔言嘴比脑子快,一出口就恨不得收回刚刚的问题,理所当然认为这位朋友肯定就是周希云,否则还能有谁?
听不得有关周希云的任何方面,瞬间吃瘪,乔言“哦”了声,马上就转移重点,不问这个了。
知道乔言误会了温如玉都不解释,拿到喝的就端一边的桌上,坐较为靠近制作台的位子。
乔言大方,看她真就坐下了,应该是要等到人了才走,于是多松送一份现烤的饼干端过去,说:“尝尝,我们的新品。”
温如玉道谢,收下了。
乔言想也不想透露:“都是阿因做的,还没正式售卖,你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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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咋样,我感觉蛮好吃,阿因总觉得还不行,还不想上新来着,温老板你帮帮忙,给我们试试。”
得知饼干是容因做的,温如玉不动声色往制作台后面看,让吃就吃,尝完了,温声说:“挺好吃,我也感觉不错。”
“是吧,阿因要求太高了,完美主义。”
“嗯是。”
“温老板你喜欢的话,后面还有一些,待会儿再送你一些,可以打包带回去。”
“行,麻烦你们了。”
“客气。以后多来照顾我们生意就行,有朋友记得多介绍他们来这里,报你名字给打折。”
乔言性格爽朗直率,没心眼儿,风风火火的,还怪敬业,这种时候都不忘推销自家店。温如玉跟谁都合得来,场面话讲得好听,三两句就逗得乔言乐开了。
半途中间,桌子上没糖了,温如玉到制作台找人拿,容因头也不抬,似是同她彻底不熟,当着乔言的面未做过多理会。
接糖包时,有心无心的,温如玉的手指摸到了她,触到柔软的手心,正大光明点了下,力气很轻,抚了一下。
容因面不改色,脸上的表情岿然平静。
乔言忙着擦桌子,背对她们,瞧不见。
温如玉再坐回去,乔言蒙在鼓里,全都一无所知,还问她:“甜度不够吗,下回给你做甜一点。”
温如玉应下,端起杯子抿了口。
制作台后的容因同样状若无事,过了会儿,转进旁边的烘焙室,不待外边了。
周五的晚上,这个点客人比前几天同时段更少,连线上单子都一同清零。
按照惯例,今晚到周天晚上都不营业,如果七点前还未接到单子,今天就可以提前关门了。
值班的员工这会儿早在偷摸收拾,按耐不住放假的心,乔言接待完最后一个线下买花的顾客,给人打包完毕,周周到到说:“欢迎下次光临,再见。”
一瞅再有三分钟就七点了,乔言跑得比员工还快,提早就脱掉围裙帽子,抓起包对容因喊一声:“阿因,我回家吃饭了,先走了,我妈刚发了微信,她和我姥都在等着,这边就交给你了,辛苦了啊。”
言讫,唯恐慢了一步,不等容因回话,抓起包就撤。
长了眼睛的都看得出来这是为了躲周希云,生怕温如玉真是来等周希云的,不想撞上便赶紧开溜。
容因从烘焙室出来,乔言早跑远了,两个员工齐刷刷跟她告别,下班无比积极。
二楼空了,一楼还有俩客人。
一个边喝咖啡醒神边狂敲电脑的黑框眼镜男,死命赶ppt,键盘噼里啪啦响得快冒烟;一个优哉游哉靠着椅子的温如玉,她面前的热饮冷掉了,坐四十多分钟了都,还没要离开的意思。
开门做生意哪能赶客,何况是已经消费了的。
不着急催促赶人,容因守在前台,淡定摸起手机翻看。
而温如玉等的朋友终是没出现,影儿都不见一个。
6. chapter 006
由卡法二楼窗户向外望,巷口外的场景清晰可见。
星月当空的天幕遍布微光,商业广场闪烁的霓虹灯璀璨,柏油马路上小车川流不息排成了弯曲绵延的长龙,那边的熙攘热闹与巷子的沉寂安宁隔绝,被银白照射的墙壁划分成两个截然相反的世界。
白墙上的极简风垂摆艺术黄铜挂钟分针转动,五分,十分……从七点到八点十五,整栋老洋房针落有声,有些沉闷。
容因坐在高脚凳上,单腿点地,平和而恬雅,很是沉得住气,全然不急躁。
分钟指到“Ⅵ”,八点过半,顶上的白光泄落,键盘声终于渐缓,慢了下来。
黑框眼镜男合上电脑,倒数第二个离开的,临行前还打包了份面包。容因为其装袋,打了折扣:“您拿好,慢走,下次再来。”
黑框眼镜男多半是周围哪家公司的实习生,才出校园,一脸稚气未脱,对占座太久感到蛮不好意思,使劲腼腆说:“耽误你这么长时间,劳烦了,抱歉。”
容因回答:“没事,应该的。”
黑框眼镜男付了钱出去,赶着坐地铁,目送他走远,容因侧身,视线扫过制作台前的桌子。
仍不催某人,爱继续待就待着。
做甜点剩下的边角料还有咖啡豆渣需要处理掉,趁这会儿刚好把东西搬到对应的垃圾回收点,容因没管温如玉,先干正事。
寻思这人一时半会儿不会走,容因出去还顺道买了些吃的,再折回来,老洋房的大铁门已经合上,进去,一楼没人了。
出乎意料,温如玉也走了,不声不响的。
怔了怔,容因反手合上门,反锁,上前将没喝完的咖啡收拾干净。
点单台上,一张细小的纸条摆在那里,用一支通体纯白的钢笔压着,纸上留了一串数字。
是发短信的那个号码。
大概觉得容因会再次拉黑自己,或是删掉短信连同手机号,温如玉又给留了个用纸写的,并在末尾署名。
看着笔锋劲透有力的字迹,容因默然,捡起来展开再卷成团,想也不想就要扔进垃圾桶,但鬼使神差的,刚抬起胳膊就停住了,没扔,随手把纸条夹进记账的本子中,合上,丢进收银台底下的抽屉,收着了。
卡法周末上午的营业时间是十点,员工轮休,只值白天八个小时班,到下午六点打烊为止。
两个老板也是轮流看店,容因这周守星期六,早上没去,下午三点多才下楼,有一批进货的材料预计四点到店,她去接应检查清点外加结账,收货完毕就又上楼,不经手店内其他工作,也没啥能做的。
星期天换乔言过来,算是放假一天。
难得休息,有朋友邀请约饭,容因婉拒,给自己一天独处的空间,哪儿都不去,白天宅三楼睡觉看剧,做普拉提运动俩小时,晚上外出夜跑,到周边的假山公园转一圈。
真前任自从那天的通话后就彻头彻尾断联了,经过这一遭,那姑娘对容因死心得不能再死,连夜把她删除拉黑,外加附带一单跑腿,花钱把之前容因送她的礼物全还回来了,宁肯把那些包、衣服、首饰等等一个不落地剪得稀碎,扯成破烂,也不愿再留下半分有关容因的回忆,一根线都不要,万分狠心果决。
假前任祝双前两天没动静,今天发消息莫名频繁起来,上半天分享了两张精致的早餐照,下午发风景地位打卡,她到新加坡去了,在国外度假,表示要给容因带纪念品。
祝双:「你喜欢什么,有需要的不,我送你。」
容因夜跑结束回家,躺床上才回:「不用,谢了。」
祝双秒接:「好看吗?」
随后附上一张卡地亚镶钻白金手镯图片。
容因:「还行。」
祝双:「看到一眼就相中了,很喜欢。」
容因:「嗯。」
祝双:「送你的。」
容因日常不爱佩戴奢侈品首饰这些,可还是清楚大致的行情价格,图片这一款手镯国内卖价都上十万了,比卡法平均一个月净利润都高不少。
必定绝收这份心意,容因不要:「心领了,礼物就算了,犯不着。」
祝双坚定:「不值几个钱,当交个朋友了。」
容因:「我平常不戴饰品,不方便。」
祝双:「哎呀,那就收起来嘛,送你是我的事,不戴也没关系。」
容因:「真不用,浪费。」
祝双:「好了好了,反正买了,回来我去找你。」
容因对祝双丁点不了解,到现在只知道人家的名字,其余的一无所知。
祝双家境优渥,本身能力优秀,高学历,有钱,是个名符其实的富二代,十万块于她算小钱,还不够出国旅游一趟的行程费用高,她心思简单,当是感谢礼物买的,不允许容因拒绝。
这架势来得猛,容因回拒不了,即便说了不要,可没用。
祝双还记得约饭的事:「周四晚上有空没?」
周四晚上肯定有空,店里可以让乔言看着,不过容因还是回:「应该不太行,忙。」
祝双信了,不气恼,再接再厉:「那就周末,你们晚上不营业,正好。」
心知届时祝双会带上礼物一起,容因打一排字,删掉,改成更委婉的措辞,但还没发出去,祝双又接着定下:「说好了啊,就周六晚上,不见不散。」
讲完就下线,不看后面容因发了什么,真当这事定下了,后面便不再回消息。
容因根本插不上话,没拒绝的余地。
.
周末两天一晃就过,接下来的五天,现实风平浪静。
祝双定了哪一天,但具体几点,哪个地方见面,都还没定。容因找了她两次,不知是怕被拒绝有意不回,还是人在国外忙事,聊天界面始终停在上次的记录。
等不来祝双,倒是没两天再次等到了大姑的叨扰——大姑油盐不进,固执己见,把上回在电话里讲的那位北京土著精英男的资料连同发来了,强行让她看看是否中意,还把她的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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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到精英男。
精英男当天就发了好友申请,容因无可奈何,夹在中间难做,但迫于长辈的面子只能同意,不好跟人直说自己是同性恋,毕竟姑爷他们和精英男现实中认识,给异性恋介绍同性恋这事就不地道,没理儿,无异于骗婚预备役,容因找借口说自己是不婚主义,被逼相亲,对面的精英男能理解,不再纠缠,双方体面互删。
母亲节的即将来临使得卡法鲜花订单直线上升,从周四开始,预定订单接连不断。
这一周会忙累许多,鲜花比咖啡好卖,且能卖上高价。乔言乐坏了,天天守店里跑来跑去,干劲儿十足。
“柔姐要生日了,你别忘了。”乔言提醒容因,记性不错,连这个都贴心记着的。
她不说容因还真忘了,柔姐今年没通知要不要聚餐庆祝,容因早把这个抛到九霄云外了。
乔言说:“往年都是柔姐请咱们吃饭,今年换个花样,小七他们讲,我们私底下先搞好,到时给柔姐一个惊喜。”
容因没意见,从众支持。
至于惊喜怎么筹备,自是交给小七,容因不插手,多准备了份贺礼,心意到位就成。
乔言当传话筒,小七他们搞定了,她再转达容因:大家包了个场子,周五晚上都去喝酒。
容因没没提前问场子在哪儿,到了周五才知晓就在这边——尚都酒吧,温如玉的地盘。
参加生日庆祝聚会的浩浩荡荡来了一大帮人,除了她们,小七几个还联系了柔姐其他的朋友,其中就包括祝双。
在此之前,容因浑然不知,酒吧清场了,台上的乐队演奏的曲目快速激昂,场内灯光暗沉,她把贺礼交到柔姐手中,还是柔姐招招手,她才看到穿着紧身吊带、化了全妆的祝双。
祝双一如既往虚虚抱她,手放她腰后但没碰到,瞬间浓郁的香水味就侵袭而来。
“好久不见。”
近乎贴着她的脸,对方姿态亲昵,用只有她才能听见的声音讲。
柔姐把容因当自己人,乐呵说:“你们俩我就不多介绍了,都见过面,阿因,今晚小祝就拜托你帮我照顾一下了,待会儿还有人要来,小祝也是头一次和我们聚,你可得好好招待,不要怠慢了啊。”
在场所有人里,祝双的确只认识容因和柔姐,柔姐走开了,落座时她们一个卡座,另外的朋友们则心照不宣,哪里会看不出来她俩的猫腻,纷纷识趣到另一边,把地方让出来。
祝双端两杯酒,自然而然就坐容因腿上,先碰杯喝了小口,再递给她。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容因没推开祝双,任由了,向后背抵沙发,思忖霎那,坦然自若接过酒杯,不让祝双下不来台。
祝双俯下腰身,一只手也搭上容因的肩膀,巧笑嫣然,凑近容因耳畔低语,说了句什么。
作为酒吧主人的温如玉后一步到场,一出来就发现了角落里的二人,由门口的角度看向那边,祝双此时的动作像是在低头亲容因,极尽高调,惹得周围投去诸多目光。
7. chapter 007
迷离的、喧闹的……沉闷环境中杂乱的色彩愈发暗淡,成了一汪搅浑的水。
祝双挡住了容因大半,那样暧昧的姿势很难不让人误会,虽然一进来还看不到被挡着的那个的脸,但温如玉一下子洞悉,远远的就能认出是谁。
乐队吉他弹奏的响动激烈短促,将全场的吵嚷掩盖,温如玉也不是单独来的,带了一伙同伴,有男有女,都是年轻面孔。
“温?”同伴中,一名混血卷发女生拍温如玉的肩膀,疑惑喊了声,普通话腔调不太标准,“不进去吗?”
温如玉收起眼神,面色不变:“走吧。”
平淡无奇地扫过那一边,多一秒的注视都未曾有,仿若仅是随意巡视一圈。
同行的朋友没起疑,不会多想。顺着她方才看的方向只瞧见祝双的背影,看不到容因。
相近的时刻,今晚的主角柔姐也在这条线上,正朝这边来,迎接他们。
认定应该是看到了柔姐才这样反应,大家簇拥着往前,挨个儿同柔姐打招呼,柔姐眉开眼笑,连忙拉着他们进去。
“刚说到你们呢,要打电话问问来着,我这还没出去,你们就到了。来来来,快去坐着了,别拘谨见外,这边,来这儿,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柔姐大姐头风范,甭管这些人里认识还是不认识的,通通都当做老熟人,一边引他们到容因她们旁边的卡座,一边介绍大伙儿相互认识,对于那些她自己都是第一次见到的,更是热情细心照顾。
这边的容因她们也是听到响动,柔姐拔高嗓门喊“阿因”,她们才发觉结队而来的这群人,祝双起身,放开容因,容因慢知慢觉,转头便望到了最前边的温如玉。
四目相对,凭借潜意识的感觉,也是第一时间,容因先看了下温如玉,随即下一秒,又是早前撞见过的,只看到一次便留下深刻记忆的另一个温婉女人——A大后门那次,挽着温如玉胳膊,穿黑色半裙的那个。
站起来,容因还没张口,柔姐笑眯眯又叫她两下:“阿因,阿因!”再对温如玉和温婉女人乐道:“温总,这个不用我多讲了,你们原先见过,肯定还有印象。吴老师,你是头一回来,这位是容因,我朋友,我没记错你们好像同岁,都比温总小三岁是不?对了,阿因就是你们A大毕业的,你们也算是一个学校出来的了。”
温婉女人全名吴林语,A大的高数老师,哈佛毕业的海归高材生,本地独生女,家庭条件相当可以,妥妥的白富美。
吴林语和温如玉是发小,一个大院长大的,跟乔言周希云的关系类似,吴林语高中毕业就出国留学了,此前多数时候都生活在异国他乡进行学术深造,去年才回国到A大任教,如今她不仅是A大的老师,还在自家公司当高管,属于是多线并行发展的优秀人才。
吴林语今晚一袭米色连衣裙,头发披散,人淡如菊,气质文静安然,她挨着温如玉,左手拎LV小皮包,右手伸向容因,先一步有所表示,温言细语:“容小姐,你好。”
容因放下酒杯,点点头,很给情面地回以一只手:“吴老师。”
走个形式,各自的表面客套中都带着不易察觉的疏离。
温如玉没行动,既然早已认识,这下就不用再摆过场了。
祝双更是站定不动,她家和温如玉家里是世交,必然也与吴林语相熟,只是她俩向来不对付,本身性格天差地别,相互看不上眼。
吴林语的出现挺微妙,不止是温如玉和容因之间的波动,祝双的不待见更是明晃晃摆在脸上,不做半分掩饰。
氛围有点尴尬紧张,不是很愉快。
祝双只对吴林语感到厌烦,嫌弃这种惯会装样子的千金大小姐德行,矫揉做作,总是端着架子,时刻都紧绷着,好像全世界就她清清白白与世无争,别人都上不得台面一样。祝双眼神都不给吴林语,死活给不了好脸色,哪怕是在外面,还是人多聚众的场合,她顶多暂时压住直爽口快的毛病,忍着不嘲讽吴林语,绕过这位柔弱的小白花,对温如玉颔首。
“温总,Lilyana。”
“随便坐,要喝什么?”
被有意忽视,吴林语像是感觉不出来,亦或者没往心里去,一点不生气。
柔姐还有客人要接应,安置好他们,陪一杯酒仰头干掉,让容因帮自己多看着点,很快就走开了。温如玉带大家坐隔壁卡座,跟祝双随便聊了两句,眸光一刻没落容因那里。一行人里还有俩外国人,尚都是清吧,乐队在台上演出不影响这边能依稀听到他们的谈话。
全程都在讲英语,连温如玉和吴林语之间对话也是。
四周嘈杂的噪音太大,吴林语靠近温如玉的一边肩膀,不得不这样才能交流。
没啥可帮忙招待的,这儿终归是温如玉的主场,哪轮得到外人插进去。
容因识相,不会真上赶着,继续坐下,该干嘛干嘛。
全部客人九点左右才到齐,一来就消失的乔言中间不晓得哪个时候又回来了,到处找容因,费了老大力气挤这儿,乔言脑子转不过弯,直愣愣的,大声说:“你们咋不到外面一点的地方,这里都没几个人,多没意思。”
容因倒杯汽水给她:“去哪儿了,一来就不见你了。”
乔言支支吾吾,死活答不出来,耳朵尖无端端染上绯红,显然有点心虚。磕巴纠结了好一会儿,她欲言又止,瓮声瓮气努努嘴:“就在这边……就是,就是……哎呀,外边透气去了,这里头有烟味儿不好闻,受不了就出去了。”
这个借口还算有信服力,乔言不抽烟,容因平常从来不当她面抽,有时搁外边抽完回店里还会散散味再上楼,就当她说的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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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容因没再多问,推果盘到乔言面前,惯例最照顾乔言。
第四个到这个卡座的是周希云,比乔言晚两分钟进来。这两个平日里争锋相对的冤家今夜休战,为了柔姐的生日宴竟诡异和平共处,还坐得很近,中间的距离仅有两个巴掌那么宽。
不满意周希云紧随其后跟自己后面,乔言瞪了周希云一眼,以示警告,但毫无威慑力,“恶狠狠”的动作一出反倒挺逗,古灵精怪的。
周希云当瞎子,当哑巴,视而不见乔言的威胁,一言不发。
人到齐了,庆祝正式开场。
“咻——”
有人兴奋吹口哨,高亢而短促,应和台上刚落下尾声的演出。乐队下台,柔姐被推到全场中央,六层大蛋糕缓缓推出来。
唱歌,许愿,举杯共庆,柔姐感动不已,说了些感激之类的话……聚会免不了吃东西喝酒,乔言酒量差,两杯黄汤下肚就放飞自我了,东倒西歪举起话筒要为柔姐献唱,一首歌下来可谓折磨死人,跑调严重,刺得人耳朵疼。
乔言第一个倒下,两腿伸直栽卡座上,要不是周希云把她接住,多半一倒头就磕地上了。
相比之下,容因酒量尤其好,酒品不错,她帮乔言挡了几杯,又帮祝双挡,祝双也喝不了多少,起初半杯威士忌好像作用不大,可当一杯喝完,之后喝了点其他的,祝双逐渐就不行了,开始步履虚浮,左歪右倒。
乔言有周希云顾着,祝双没有,只能是容因搭把手,祝双站不稳,倒她怀中,容因被迫扶着,搂了一把,不让其摔倒。
酒劲儿燥热,祝双晕头转向,靠容因颈窝里,贴得有点紧。
容因明显感受得出来,低声说:“坐会儿,先醒醒酒。”
祝双摇摇头,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想把她放下,可她不松手,容因唤祝双两下,语气平和:“很难受?”
祝双回了声:“有点……”
“那先送你回去?”
“不想。”
“这边也快结束了,早点走也没关系。”
“车……开不回去……”
“我给你找个代驾。”
许是醉过头了,祝双没回后面的,有气无力,呼出来的气都是烫的。
找不到祝双的包在哪里,车钥匙不见踪影,容因四处翻了翻,卡座上找不到,周围也没有。
正弯身要看看地下,斜后方忽而传来:
“我送你们。”
是温如玉。
容因回看,这人悄然站那里,神出鬼没。
觉着温如玉早该回去了才是,多半也喝了酒,不能开车,容因僵了僵,踌躇,还没张口就被打断。
“我没喝酒,可以开车。”
料到她会说什么,温如玉先回答,情绪不显,语调淡淡的。
8. chapter 008
今晚是和乔言一块儿过来,容因没开车,眼下找不到祝双的包,没钥匙只能打车,或者坐别人的。
祝双醉得不省人事,人都站不住了,问地址问不出来,而且有地址,这么晚了,总不能随便打个车让她一个人回去,容因独自陪同送她也够呛,要是路上出个啥事都没照应,实在是难搞。
念及乔言她们晚点也是找代驾,还要顺路送其他人,车上位子压根不够,温如玉与祝双相熟知道地址,眼下坐她的车必定最好不过。
“行。”容因当机立断,把往下坠的祝双用力往上托一截,“现在还是待会儿走?”
温如玉说:“马上,我跟柔姐讲一声,你到门口马路边上等,两分钟。”
“可以。”
趁温如玉开车去了,容因找另一位还没倒下的朋友帮忙,将祝双扶到外边,包就先不管了,明天再说。
到了路边,周希云她们已经找好了代驾,见到容因,同周希云她俩一车的姐妹好心,当她没回去的车,按下车窗伸出脑袋问:“能行吗,要不挤一挤坐这边的车?”
只字不提已找到温如玉了,容因说:“再来两个就超载了,也不同路,算了,别管我们。周小姐,辛苦你照顾乔乔了,有事电话再联系。”
乔言靠在周希云胸口断片了,睡得死沉,一点反应都没有。周希云倒蛮清醒,冲容因点了下头,话少高冷,三脚踹不出一个字。
这边乔言她们的车缓缓驶离,刚拐进分叉路口消失在街角,线条流畅的黑色奔驰后一步就出来了,低调不扎眼,挺大众的风格。
车子停在面前,副驾驶座空的,车子后排还有两个人。
吴林语,还有一位不熟的黄毛小男生,不清楚是今天柔姐邀请的客人,还是温如玉店里的员工,亦或别的什么人。
温如玉下车,打开后排的门:“祝双先进去,坐后边。”
黄毛小男生绕到这一面,不用喊就赶忙接住祝双,把人弄到后排中间的座位,方便照看。
吴林语没动,等他们弄完,对旁边的醉鬼视作空气,反而往外多看了下容因,面色带着些许复杂的深意。
“行了,江子你注意点,别让她摔了。”温如玉说,顺手再打开副驾驶座的门,望向容因,“只有这个座位了,将就一下。”
容因低身上车,感觉得到落在背后的视线,可当作一无所知。
进去了,吴林语平易近人,收起脸上不该有的意味:“容小姐,又一路了。”
容因转头,维持表面客气:“打扰你们了。”
吴林语笑笑,很善解人意,说话声温温柔柔:“不打扰的,反正一个方向,我们几个都在一边。”
他们几个,自是不包括容因,卡法在反方向,不是一条道儿。
容因去过温如玉的房子,可不是等会儿要去的那个地方,那是温家的祖宅,容因连朝哪边开都不晓得,于是选择性不接话茬。
系上安全带,启动车子,出发。
从尚都酒吧到那边有点远,三十多公里,车程足足四十分钟以上。
后排的车窗开了两条缝,车子跑起来风声便有些大,可能是有容因这个外人在,突然多了个毫不相干的陌生面孔,接下来黄毛小男生和吴林语都比较沉默,没咋搭腔。
温如玉最先打破沉寂,说:“旁边有水,要喝自己拿。”
是对容因讲的。
容因起先还没会意,看前面的夜景看走神了,回过味儿了,才应了声:“嗯,好。”
“如果觉得闷可以也把窗户摁下来些,不想吹风就开外循环,都成。”
容因无所谓:“随便,看你们。”
“那开外循环。”
“行。”
开出一段路了,才介绍多出来的小男生,那是吴林语的弟弟,吴丞,他不是柔姐的客人,只是今天凑巧也在附近跟朋友玩,所以就顺车一起回去了。
吴丞十九岁,比高宜都小,男孩儿打扮挺狂野,耳朵上一排密匝匝的银钉,颈侧到锁骨的纹身很大一片,穿的破洞牛仔裤配背心,鞋底子奇形怪状,潮流到教人看不懂,与淑雅得体的吴林语天差地别,怎么都不像亲生的姐弟俩。
不过男孩儿装扮看似叛逆,人其实还算实在,听到温如玉向容因介绍自己,他看过来,对容因抬了抬下巴。
容因是外来者,融入不进这个小群体中,过后的一路上显得极具存在感。
四五十分钟的路程里,她前一小半路时不时插了几句话,其他时候都沾不上边。吴丞和温如玉聊得多,其次是吴林语。
吴丞大半夜还在外面瞎混不回学校宿舍,吴林语严苛,眉头微蹙,姐弟俩三两句不对付,吴丞暴脾气有点子冲。
眼看要吵起来,温如玉才干涉,沉声说:“听你姐的话,别老是惹她生气。”
吴丞登时蔫巴了,有点怕温如玉,立即偃旗息鼓,老实了。
容因坐前边听到了,原本没心情窥探别人的八卦,但这时还是不自觉注意到三人间的变化。
怪怪的,说不上来。
暗自瞅着后面的吴林语,再是温如玉,尴尬的多余感越加凸显。
不该上这趟车,是她打扰人家了。
一会儿,拿手机低头翻消息,转移注意力。
容因当作听不见,点进微信。
十分钟前乔言发了消息:「到了。」
短短两个字,一句废话没有,多半是周希云拿乔言手机发的,她没加容因的微信,只有乔言才有。
没回乔言微信,看完就退出去,无聊了再点开朋友圈刷几下。
白天忘记充电,手机不剩多少电了,很快便自动关机。没充电的数据线,也不好打搅聊天的那三位,容因收起手机,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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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路全靠闭目养神度过。
祝双家的房子位于城北一环路的安乐街一段北河大院,车开到那里,温如玉提前打了个电话,等开到祝双家老房子门口,不用他们再下去,有人来接。
送完祝双,再是送吴林语两个。
吴家离祝双家近,转个弯就到。吴丞下车,吴林语瞧了瞧前方,眸光仅停在容因身上半秒又状若无事地挪开,吴林语施施然,柔声说:“那我就先回去了,开车慢点,明天见。”
这话必定是跟温如玉讲的,和容因无关。
温如玉说:“不早了,回家好好休息。”
吴林语这才下去,站家门的路边目送她们离开。
温家老房子离这儿稍微远一点,靠近小区的另一道门。
按道理最后一个该是送容因,又得折回去,温如玉却没那么做,而是绕了一段,回老房子一趟。
容因默不作声,靠向车窗,半边身子倚上去。
车子慢吞吞,到房子门前了,停正,温如玉才讲:“没油了。”
偏头,瞧了瞧。
的确没油了。
“最近的加油站有两公里多,可能过不去了。”温如玉说,“我看能不能找人来帮忙,你先等一下。”
容因不着急回去:“你决定,都行。”
“手机还有电吗?”
“关机了。”
“我也是。”
赶一处了,今晚她们手机都没电,这个点周围的店铺全关门了,就算有收费充电宝也扫不出来,必须另想办法。
老房子应该有多的充电线,温如玉不常住这边,不是很确定,她平时都住另一处房子,实际上两三年没过来了。
别无他法,容因下车,陪着进房子找。
老房子当初温如玉搬走前就清空全部杂物了,里边家具大件不少,连洗漱用品都还有,可诸如充电线这种小玩意儿硬是一根都找不着。
现在这个社会没手机用寸步难行,大晚上充不上电只能困这儿了,等白天充上电了才行。
不是非得半夜三更赶着回去,既来之则安之,容因坦然接受,没那么矛盾扭捏。
温家的老房子宽敞,定期有保洁打扫,二楼有专门的客房。
挑一间靠楼梯口的住下,斜对面就是温如玉以前的卧室,容因酒劲儿也上来了,定好住的房间就去洗澡。
温如玉找了毛巾还有浴袍送过去,放浴室外,敲敲门。
“搁凳子上了,都是干净的,看看还有需要的不。”
浴室门半虚掩,容因还没脱衣服,隔着一道玻璃感知到外面的响动,听见对方放下东西就要走开,她出声拦下,把人叫住。
门外的温如玉驻足。
“嗯?”
容因门里堪比明镜,一清二楚这人的弯绕,揭穿了问:“为什么要把我留在这里?”
9. chapter 009
接连的巧合等同于蓄意谋划,一次是偶然,后续的都是有心而为之。容因不是傻子,就算再迟钝,起初没觉察,现在也该明白了。
犯不着装傻充愣,揣着心思装糊涂,容因一向直来直往,打开天窗说亮话,不搞欲擒故纵的戏码。
回她的是门外的无声。
温如玉不动,俨然没料到这一出,给不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良久。
避而不答,温如玉却是反问:“你呢?”
回抛出半截,不说具体的,可指向性明确。
清楚这是故意留人的伎俩,耍了手段,那她怎么又跟着过来了,而不是离开?
各自的心理实际大差不差,本质上没区别。
全是自愿拉扯的把戏。
“是我先问你。”
“这个还分先后?”
“你还没回答。”
“我不知道,只是想你能待这儿。”
“所以?”
笃定的,温如玉又说:“你在躲着我。”
这才是理由。
容因怔住,这下没声儿了。
磨砂玻璃门横亘在中间,容因站的地方离门要近一些,从外边向里看,温如玉低下双眸,门后的灯光白亮,隐约能看到其中高挑的身形。
彼时容因面前是齐墙高的落地镜,老房子浴室的空间较大,斜后方的窗户开一半关一半,拂动的夜风顺缝吹进来,她也朝外边望,又耷下眼皮,浓睫轻微颤动。
猜到她会是这样,温如玉不像她那样一再追问,进退有度,到此就不紧逼了。
“你先洗,我下去了,东西都在门口,等会儿自己拿。”
门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等人到楼梯口了,容因径自将凳子上的衣物拿进去,放水,边脱掉上衣边走到花洒下面。
.
洗完下去,一楼的电视机开着,温如玉也收拾完刚换了身细吊带短裙出来,边用干毛巾擦头发边抓起遥控器调台。
这个房子一二楼都有浴室,温如玉是在下边洗的,动作还比容因快点。
先前的小插曲无关后续的相处,挺晚的了,过了凌晨已是下半夜,她们都还没困,不约而同坐沙发上看电视剧。
洗完澡酒就醒了大半了,容因现下反倒越来越精神,电视机放的某平台的投屏,温如玉找了个不咋样的文艺电影,剧情比裹脚布还臭长。
外国片子就这毛病,演爱情总是分分合合,大道理一堆,前几分钟还非他/她不可,后面随时就会跳出没啥戏份的酱油路人甲,稀里糊涂还没看懂怎么回事就又跟路人甲发生关系了,结局也是奇烂无比,矫揉造作无病呻.吟。
容因对这种片子不感兴趣,无聊到打哈欠,没看进去多少情节。
温如玉坐她左手边,早就发现她的不喜欢,可没打算换台,容因不提就继续放这个,直到结束了,才过去捣鼓几下,拿了张典藏版的碟片出来。
第二部电影是部女同题材的片子,不是男女爱情了,尺度有些大,很多场景都大胆前卫,但并不低俗下流,画面光影与故事性暧昧而不仅只情色,相比起刚刚那部那部文艺片更具艺术气息。
容因更能欣赏这一部电影,认真看了大半个小时。
她们有一句没一句搭话,边看电影,边闲谈无关紧要的。
容因问:“你家其他人不住这里?”
温如玉说:“都搬走了,偶尔才回来。”
“他们都在A城么?”
“大部分都不在,没剩几个了。”
“这样。”
“有移民国外的,也有些到别的城市了,哪儿发展更合适就换到哪边。”
“也挺好。”
“是还行。”
随口问及一些乱七八糟的,容因不是那种爱窥探的隐私的人,大抵是找不到能闲聊的,便无心谈到温如玉怎么不搬到父母那里一起住。
温如玉一五一十告知:“他们离婚了,二十几年前就分居了,现在天各一方,我爸在澳大利亚,我妈已经很久没消息,不愿意跟我联系,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一家应该没希望能再住到一起。”
容因愣住,歉然说:“对不起,我……”
“不用道歉,没关系。”温如玉唇角微扬,倒是蛮轻松自在,“这些不会冒犯到我,没必要那么小心。”
容因还是说:“抱歉。”
温如玉说:“这个房子,也是我爷奶给我的,跟你一样,但这边不如你那里便利,我是大学毕业后搬走的,后面买了上次带你去的那里,到现在为止,多数时间都住那边。”
从来没和她讲过自己的情况,容因略微意外,她是咋知道老洋房的来历,温如玉坦诚:“有一回听乔小姐提过。”
容因:“你们好像比较熟。”
“我和希云更熟一些,认识有些年了。”
“你们是同学,还是?”
“我爸和她妈有生意合作,一来二去就成了朋友。”
关于家庭和人际方面聊得相对多点,可能找不到别的能说的了,毕竟还可以聊的就只有工作和个人了,前者更无趣,没啥好说的,后者双方都默契不提。
尤其之前在二楼浴室说的那些,更不会再讲第二遍了。
容因没回那个温如玉最后的那个问题,温如玉也当作没这事。
且渐渐地,讲着讲着,正经看电影的心思完全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悄然的变味儿。
没来由的,温如玉来了句:“你和祝双,很熟吗?”
容因说:“将就,还可以。”
温如玉直接:“你俩现在的状态,算是什么关系?”
容因面对电视屏幕,面上未有太大的表情变化,毫无隐瞒,实诚得过头了:“目前还在接触,后续没定。”
温如玉说:“看样子进展不错。”
“凑合吧。”
“她对你很有想法。”
“我知道。”
“你怎么打算?”
“再看。”
“合适就试着交往?”
容因不否认,早先是这个想法,现在还在犹豫。
对她的做法不做评价,温如玉不生气,同样放得开,没啥情感束缚的观念,单身的前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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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感情选择无可厚非,各人有各人的自由。
像是挺了解祝双,温如玉说:“她这回对你看起来比以前都认真。”
“然后?”
“就这样,你自己决定。”
祝双于容因只是见过几次面的那种人,温如玉讲的,容因听着无波无澜,感受不深。认真还是逢场作戏,祝双原先哪个样,她不在乎,还没到那个份上。
“嗯。”容因嗯了下,兴致缺缺。
不知是谁先没接话的,另一个也不说了。
电影画面的光影忽明忽暗,照在双方周身,为彼此蒙上浅淡的朦胧。也是不知不觉地,温如玉不小心碰到了容因,两人一个穿短款浴袍,一个真丝裙子,长腿半露不露,容因的小腿光滑纤细,谈话中,原本就系得不牢的浴袍带子稍稍松开,V字领口随之敞落,内里的白皙亦显现部分。
好半天。
“冷不?”温如玉问,强行转开。
“还好。”容因回道。
“冷就盖个毯子,我跟你拿。”
“别,还不冷。”
“晚上可能会降温。”
“嗯。”
“……嗯。”
电视一直播放,第二部电影结局后都没再关上。
心神都飘远了,连电影放完了都没立马发觉。容因习惯拿起手机,忘了没电了,还摁住开关键打算启动,摁了几次手机都没反应才不摁了。
将她的举动收于眼底,温如玉用余光打量,慢半拍抓到遥控器,调回片头,重新再放一遍这个电影。
容因默许了,像是真要再看一次。
“困没?”
“一般。”
距离持续拉近些。
容因收起双腿,向后,倒靠背上,光脚踩着沙发边缘。
温如玉低眼,不经意扫了扫。
还是拿一张薄毯盖容因腿上,以免着凉。
容因没拒绝,还伸伸腿配合。
薄毯之下,不小心的,容因的脚挨到了温如玉的腿,一瞬间,往后又收回。
仿佛没碰到过。
凌晨三点多了,一晃竟然到了这时候。
温如玉声音为喑哑,侧头问:“去睡了?”
容因老神在在:“都行。”
“明天还要工作。”
“周六你不休假?”
“休,怕你要看店。”
“这周乔言守店,我不去。”
说好该睡了,可谁都不行动。
明儿都有空,早睡晚睡没区别,反正不忙事情。况且那么晚了,明天更不用忙了,熬夜后没那个精力。
电视机屏幕散发出的微薄暗沉的光线照着沙发,宽敞的客厅显得越来越窄了,没多久,仿若有无形的围墙向中间收拢,将她们包围其中,直到只留下这块方寸之地。
电影中,两个主角依次出场,有一个镜头是定格的画面开始颠倒,万物在水的倒映下倾覆。
随之而来的,容因也真切感受到了落空的失重,她被抱起,不得不搂住温如玉,世界跟着晃动,被压下边,手勾在对方颈后。
10. chapter 010
沉抑的闷燥将呼吸都裹挟,一下,又一下,夹杂着独属于对方的体温和气息,后一刻,暖热接踵而至,现实便都悉数倾倒。
容因被蒙上了眼睛,双手还被抓住,压过头顶按着。失去光亮的感觉不好受,下意识的,她稍扬下巴,茫然地仰头,脆弱的喉颈曲线纤瘦漂亮,瓷白修长。
一会儿,嗓音发紧,容因低低问:“做什么?”
温如玉居高临下,伏低腰身,贴近她的脸,几乎鼻尖对鼻尖,差一点就碰到她的唇,可又不挨上去。
容因看不见,但能清晰感觉。
空寂的深夜绵长,周边一派安宁,远处的路灯孤零零,枝叶繁盛的树木在月光的笼罩下洒落斜长的影子。
窸窣窸窣。
轻微的声响在黑暗中无尽放大,衣料摩擦沙发,叶子小幅度摆动,还有一些小得近乎快听不清的、掩盖于昏弱夜晚的声音。大院外街道两旁的店铺这时一家营业的都没有了,全部关门打烊,马路上老长时间才有一辆车驶过,车子碾过路面,刷刷——
前半夜圆润的月亮此刻正被飘动的云层挡住,严实包进其中,地面的影子跟着被吞食殆尽。
分明只被蒙了眼睛,可容因却连那些响动也听不到了,甚至电视机的声音也全都消失,好似被隔绝开。
上方的人什么都没做。
只是似有若无地触及,又差些距离,适度停在堪堪能碰到的位置。
电影重放了一遍,剧情从头开始,到最终播放片尾曲。
她们第一遍就没咋认真看,这一次更加不上心。
第二遍播放电影,进度条好像变短了不少,电影什么时候放完的,屏幕由于片尾的结束而播放程序自动弹出黑乎乎的一片,四周同时变得更为昏沉。
四点多接近五点,还是五点多,双方都没太注意,哪个点上楼的记不住了,到二楼时外面有的房子稀散地亮起了光,楼梯口的客房门敞开,窗户仅拉了靠床这边的一半帘子。
等到云层四散,月光透过另一半窗户泄进,温如玉回了隔壁房间,没留这边。
.
翌日是太阳高照的大晴天,光线明媚,天空碧蓝,万里无云一片澄明。
整条安乐街早早就热闹起来了,这边地区老居民楼偏多,基础建设相对旧一些,不比天成路附近新式繁华。特别是北河大院周边,晚上清冷安静,早上就反着了,推车卖东西的、开店支摊摆门口的,各种大大小小的铺子,烟火气十足。
容因被晨练的广播声吵醒,熬夜外加宿醉的后果就是眼睛没法儿睁开,动都动不了,浑身跟散架了一样。
早上醒的这回没能保持太久,她深陷软和里,翻个身蒙进被子。
晌午后就清净了,睡醒起来时,湛蓝色的天已被橘黄染尽。
温如玉出去了,不在老房子这边,上午十一点多就出门了,走前容因还在睡觉便不打扰她,没把人叫醒。
一楼客厅留了食物,专门给容因点的,下去用微波炉热好就能立马吃。
头有点疼,容因揉揉太阳穴,缓了缓。
楼上楼下这会儿已经收拾干净,丁点昨晚余留的痕迹都没有,不知道是温如玉自己清理的,还是找人过来打扫。
温如玉准备的吃的有点多,海鲜粥、煎肉排、粉蒸排骨、白灼虾……全是偏清淡口味的菜,总共十二盒,每盒份量不大,可这么多东西远不止一人的量,四五个人吃都足够了。
除开吃的,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垫两口,吃了再走。
料到容因多半醒了待不了多久就会离开,温如玉特地留纸条,还怪细心。
容因本不想吃,没感到饿,无精打采的,见到这张纸条上的留言,拿起瞅瞅,放下,还是热东西先吃了。
餐桌上有一根充电线,包装都没拆,全新的。明显也是给容因准备的,容因顺手拆了赶紧充电,启动手机。
昨晚到现在手机都处于关机状态,好在周末清闲,周六白天没人找,微信上只有零星几条消息。粗略扫一眼,没重要的事就退出,不看了,先吃东西。
海鲜粥味道蛮可以,容因不爱吃虾,夹了两筷子青菜,排骨也吃了几口,一碗粥下肚就饱了。
吃完清理餐桌,将剩下的放冰箱,迟疑走了要不要跟温如玉说一声,貌似不是很必要,念头一晃神被遏制住。
太刻意了,而且还得联系对方,温如玉晚点又不是不回来了,到这儿没看到人自然就晓得她走了,讲一下有些多此一举。
说不上具体的原因,容因潜意识里就不愿和温如玉在日常生活中有过多的牵扯,某些方面合得来是一回事,平时的交际又是另一回事,没法儿混为一谈。
总之,无缘无故就挺……排斥?
也不是排斥,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怪怪的,讲不出个所以然。或许第六感作祟,容因凭感觉做事,都是顺应本能的反应。
昨儿穿过来的衣服也都洗完烘干了,整齐叠放在房间床头柜上,容因边刷手机边拿衣服,换好,下去准备打车。
到楼梯口,客厅里传来动静,她猝不及防,误以为温如玉回来了,走两步一看才发现不是。
来人比她更惊讶,愣在当场。
相互对视,一刹那都停下了。
吴林语手上还拿着钥匙,另一只手拎包,脚边还有两大包食材,穿的居家服,不施粉黛不如前两次遇到的那么精致了,可清冷的气质不减,平易近人了许多。
多半是出去购物才回来,顺道给这边的温如玉送点东西,便问都不问就来了,孰知碰巧撞上刚要离开的容因。
瞥见那把钥匙,容因登时就明了了,吴林语和温如玉关系亲近,估计没想到自己会在这边留宿,想当然觉得温如玉这周末会待在这边,温如玉平常都在外边,这次好不容易过来一趟,吴林语关心这人,过来走动纯属情理之中。
容因的出现不合时宜,该早一点离开。
吴林语才是有温家钥匙的那个,谁轻谁重,谁更有立场,明摆着的事实。
怔愣半秒,容因还算沉稳,先开口:“我这就走。”
吴林语面上的难堪一闪而过,神色微冷,勉强维持体面。
“容小姐。”
容因自觉碍眼,不多找事,识相到玄关处换鞋,不给人添堵。
吴林语紧了紧手,脊背僵直,红唇抿着:“如玉呢?”
容因有眼力见,不提昨晚的一切,只说:“不知道,今天没看到她。”
鬼都看得出来她这是在这里住了一晚,吴林语隐忍不发,但又有些自欺欺人,容因说今天没看到,她便假装是容因自己过来的,温如玉不在这儿,脸上这才稍稍好了点。
心里知晓容因和温如玉有问题,不只是认识这么简单,吴林语哪可能不懂,远远望着容因,她眼中带着一丝不耐烦,隐隐也有点鄙夷厌弃。
容因光顾着穿鞋了,没看到她的变化,空着手来的,没啥可拿上的了,出于客套同吴林语知会一下,不管吴林语有什么意见,依旧表面处之泰然。
吴林语听到了,没回,干站在那里不动如山。
出去顺手带上门,容因还未走到门口,踏出去两三步,门后的有什么摔碎的响声“啪嗒”非常刺耳,她顿住,侧头瞧了瞧,可门遮挡住了看不见。
当作无事发生,淡定走出温家的大门,容因面无表情,到马路边再打车,不用软件慢慢等了,抬手打了辆出租径直上去。
回了卡法三楼,都到家了,后知后觉把充电线一并拿回来了,容因低头看看,随手将这玩意儿扔开。
二楼,守店的乔言不多时上来,看到她回来了,敲门,上楼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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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天没见你了都,我还想着你在补觉呢,结果你从外边进来了,昨晚没回来啊?”乔言进门就问,端一杯热咖啡给她,“喝点,提提神,刚给你泡的。”
容因正好口渴,接过咖啡:“有点事,现在才有空。”
“又是高宜啊?”
“跟她无关。”
“不是她惹事了就行,还好还好。”
“怎么了?”
“没,问问你。”
乔言精气神也差,眼下的青黑比较重,一副熬大夜没休息好的样子,站着都打哈欠,蔫不拉几宛如霜打的茄子。她上来主要是昨晚醉得记不住事了,问容因自个儿有没有干啥,外加唠嗑。
周末有员工轮班,事儿少,乔言这周手上没接单,闲出屁来了,她在一楼干坐了一天,屁股都坐得快起茧子,上来当是透透气。
容因边喝咖啡边回话,听她滔滔不绝地唠叨。
乔言眼尖,瞅见她嘴巴有破皮,容因没看镜子自己都没发现呢,乔言突然凑近看看:“你受伤了,还是上火了,这儿有口子,咋弄的?”
容因条件反射性要摸,心里明白怎么来的:“有吗,没感觉。”
乔言说:“不是很严重,是不是上火了?”
“可能。”
“喝酒又没睡好,是会这样。”
“不痛,还行。”
乔言热心肠,表示她包里有下火的冲剂,她妈徐子卿徐女士前两天刚买的,还没喝呢,她不乐意喝苦的药,这下可以给容因喝,省得被徐女士发现她没喝要被骂。
“等着,我这就下去给你拿。”
容因想阻止,可拗不过她,只得接受。
乔言昨晚先倒了,不知道容因是坐温如玉的车走的,光是记得祝双了,要不是她提到祝双,容因险些想不起今天还有个邀约。
周六晚上要和祝双吃饭,竟然忘记了。
微信上,祝双在她回来的车上就发了消息,将晚点吃饭的地方,碰面时间都定好了。
一家名为“知遇”的法式餐厅,七点在餐厅门口见。
祝双挺会挑地方,找的也是这条街上的店,避免大老远容因还得提前开车去。
“知遇”离卡法走路不到十分钟,容因去过那里,晓得是哪个地儿。
还差三分钟就六点了,现下准备也来得及。
乔言八卦,当容因和祝双真有戏,好奇心爆棚:“你昨晚是不是跟她待一块儿了,所以才没回来?”
容因否认:“不是,没那回事。”
“那你对她是……要成了?”
“目前不确定,还早,只是吃个饭,不是你想的那样。”
乔言不信,坚决不上当,啧啧两声,笑了笑:“要是成了跟我吱个声,可别瞒着啊。”
“……”
虽然答应别人了,但大概是昨晚喝多了还没平缓下来,容因对这次的邀约表现得不是很用心,反倒是乔言挺积极,还帮着找裙子找配饰。
容因还没回消息,祝双打了个微信电话,问一问。
确认要去了,祝双才放心:“晚点见。”
“行,晚点见。”
“我等你。”
乔言听得起鸡皮疙瘩,单身不懂约会,她们的对话在乔言耳朵里跟情话没啥两样,肉麻死了。
“真好,希望你们约会顺利,早些牵手成功。”
“没准儿的事,不急。”
“我急,我急还不行吗,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我是大总管,可急死了。”
容因好笑,原先的糟心都被这妮子逗得豁然开解。
乔言嘴里叭叭个不停,东拉西扯,转而提到温如玉,叹道:“最近脱单的好多,温老板你知道吧,她也找到女朋友了。”
浑然不知这事,容因捧着咖啡杯的手收紧,动作一滞。
11.chapter 011
“柔姐,江敏,阿娴,温老板,还有你,后面你和现在这位要是不出意外,那就五个了,够巧的,你们竟然都赶一堆了,照这趋势,再过一两年,咱们这一圈怕是不剩几个孤家寡人了。”没察觉容因的细微的反应,乔言自顾自讲着,逐一细数,“不过也是,有个伴至少能解解乏,不那么无聊,干啥都有搭子陪着。”
容因和温如玉不在一个圈,没直接的交际,都是间接有来往,说白了,除开私底下的纠缠,实际上各不相干,再无别的任何牵扯。
温如玉个人生活与感情方面,容因不甚了了,更重要是的,她一直都默认双方都是单身,从未问过温如玉这方面。
温如玉有对象了……昨天晚上,容因还在温家老房子过夜,那人对此绝口不提。
脑海里浮现出回来前的场景,难道是吴林语?
印象中只有吴林语才符合唯一的人选,能与温如玉走得近,有那个意思,还有温家老房子的钥匙,应该找不出第二个了。如若不是女友/准女友预备役,吴林语哪会拿到那把钥匙,还能正大光明买东西放进去,容因和所有普通朋友的情分都到不了那样的程度,平日里再要好,她们该有的分寸感还是要有,貌似只有这样才能合理解释。
当时容因没想那么多,眼下才觉出反常。
“什么时候?”
半耷下眼,假意喝一小口咖啡,容因霎时平复如常,情绪继续不起一丝涟漪。
乔言“啊”了下:“啥?”
“吴林……温老板的女朋友,没听你们讲过。”容因险些讲出吴林语的名字,讲明了又怪怪的,好歹还不熟,于是改口,不这么此地无银三百两。
乔言粗神经,大条,抓起茶几上的饼干撕开一包,咔咔吃一块:“这我没问,也是昨儿听别人讲的,多半就是这两天吧。”
“那是挺快。”
“温老板平时还蛮受欢迎,人缘不错。”
“看得出来。”
“她女朋友貌似也比较优秀,很般配。”
“你见过了?”
“没呀。”
“柔姐告诉你的?”
“不是,就大家闲聊,其实还不确定,咋说呢,我不了解具体的,我跟温老板认识的时间就比你长一点点,周希云和她走得近,我都是碰到她俩一起才见得到温老板,据说是温老板发小,哪一个不清楚。”
一听是发小,心里更加明了,容因唇角不自禁崩着,觉得多半十有八.九是真的,即便不是,估计这位所谓的女朋友过阵子应该能转正,可以确定下来了。
这种事鲜少空穴来风,外人就算误传,那也是撞见了什么才会那么认为。
乔言惯会抓重点:“我听周希云说,祝双和温老板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诶,你们简直了,又凑一起了。”
容因还是那句:“再说,后面看看吧。”
“只要你愿意,保准行。”
“哪有。”
“等你好消息,放心去,有戏就别着急回来啊,这边交给我,这个月单子太少了,我闲得很,店里我会多顾着点,下周连上都行。”
“……”
说不过乔言,不与之嘴贫,容因抬起杯子又喝咖啡,沉吟半晌,在想其他的。
化淡妆不费时间,十来分钟就行了,穿的乔言帮忙搭配的那一套,小露背V领裙子加简单的银色耳饰,头发没弄,自然点就好,尽量轻便随意些,过重的装扮不适合约饭,会有距离感。
提早十五分钟出门,路不远还是开车。
商业街晚上难找停车位,“路遇”餐厅有专门的停车场,可容因不想把车子停进去,漫无目的绕路开了一圈,转来转去才在路边找到车位。
提前出门白费了,停完车都迟到好一会儿了,进到里面找到预订的位子,已是七点十二。
位子在二楼东侧靠窗的中间桌,坐那儿可以俯瞰外边的街景,相对安静不受打扰,一看就是精心挑选的。
祝双早在那里等着了,带了礼物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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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微信里说给她买的镯子还没给的,这下可以名正言顺送出手了。
见到人,容因说:“不好意思有点堵车,让你等这么久。”
祝双今夜的打扮风格一改往常,撇下了厚重的浓妆,换成清淡的样子,连口红也是浅色系,跟素颜差不多,挺漂亮的,比之前都好看,让人眼前一亮。
“没,我也是刚来,才到。”祝双说,帮她拉开座位,贴心细腻,“别这么见外,太生分了。”
容因坐下,侍应生拿菜单上前,先交给她,祝双不挑食,都吃,让她随便点,自己照着来一份就成。容因干脆,点的都是特色。两个人都利落大方,坦坦荡荡,放得开。
约饭无非就是边吃边聊,相互给个单独见面的机会,增进了解。
祝双远比前两回表现得靠谱沉稳,不像点咖啡那次上来就抱,规规矩矩的,极其有边界感,不会让容因感到不舒服。
“你们店里周末还在营业,我都怕耽搁你时间,今天是不是挺忙,才从店里过来?”祝双误解了她迟到的原因。
容因顺势下台阶:“今天的订单是比上周六稍微多点,但是还行,不耽搁,店里还有一个朋友看着。”
祝双认识乔言,顺带就问了几句有关乔言的,以此打开之后的对话。
这种场合聊聊共同圈子最合适,既能不冷场,还能避免尴尬。
一顿饭进展得的确顺遂,不温不火,可同时也在缓步推进。
祝双说:“下次有机会,去你店里喝咖啡,能行不?”
容因答应:“没问题,你来,我请你。”
“谢谢容老板。”
“客气。”
容因慢慢吃着,到一半时,朝楼下的街上俯看,望望灯火通明的热闹街景。本来偶然瞅瞅外边,目光落到外边后,视线偏生扫到招眼的画面。
——楼下,对面的店铺门口,温如玉来这边逛街,陪在旁边挽着她手的那个,不是别人,正是傍晚时老房子里才撞过面的吴林语。
12.chapter 012
星期六夜里是这片地区一周中人流量最大的一晚,如流水的大大小小的车子挪动堪比龟速,攒动的人头密密麻麻,黑压压一群接一群。
温如玉和吴林语在卖手工织品的路边摊前伫足,挑选东西。她们看上了一束仿郁金香花束,吴林语将其拿起,侧身像是询问温如玉的意见,转头又从摊上挑了些别的小玩意儿,喜欢的都要了。温如玉全程候在身旁,等吴林语选完,掏出手机扫码结账。
买完了,摊主把东西打包装袋,温如玉自觉就接过了,不让吴林语提。吴林语轻言轻声,斯文安静,周遭太吵温如玉听不清,因此偏头挨近。
吴林语笑笑,眉眼柔和温情,原先那身居家服同样换下来了,现在是黑色的连体衣,下摆宽大,远瞧着像抹胸长裙,搭配银白亮色皮包,黑发还打理成长卷,不经意间流露出性感,还夹带两分知性随和。
长了眼睛都看得出来,那是特地用心为了这场约会准备的,从头到脚都一丝不苟,举手投足貌似无心,实际处处都是早有应对。
二人十分熟稔,相处的过程默契,同这条街上其他恋爱中你侬我侬的情侣没两样,瞧着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街对面过来这边不容易,人挤人,车子穿插马路,吴林语走出一段差点和一辆车擦上,温如玉眼疾手快,拉她一把,往后带了带。
吴林语猝不及防,一个趔趄没站稳,稳稳靠温如玉怀中了。
身体的触碰仅止一瞬,温如玉而后将吴林语后背托住,扶正,沉声提醒:“小心,注意看路。”
吴林语迟缓,顾不上那辆车,倒是木讷看了看温如玉,脸上微热。
“没事。”
餐厅的玻璃窗并不是单向,楼上可以一览无余街道上的光景,下边的人抬头也能望见这里,可惜下边的两位谁都不仰头看,心思不在无关紧要的外界,没发现对面二楼上还坐着的这两个。
近些天在外面碰到某人的频率愈发高了,早上刚分开,回头吃个饭也不消停,运气比中彩票都“幸运”。
不由得望着,只出神的功夫,很短,约莫十秒钟都不到。
容因抿了抿唇,皱了下眉,切肉的刀叉停下。
并不是在意或芥蒂,仅仅一时失神,终归考虑到和温如玉这几次的纠缠不清,若是对方有对象还瞒着,自己根本不知情,这与先前彼此约定好的大相径庭。
跟有固定女朋友的人瞎搅和,不是容因历来的风格,那是道德有问题。
成年人你情我愿上个床不算天大的事,只要享受其中,不过分违背公序良俗,牵扯到无辜的第三方,这本就没啥,看对眼了试一试又何妨。容因本身的底线禁忌就是找有对象的群体破坏别人的感情,知三当三挖墙脚是人品低劣,出轨更罪加一等,无论怎样,她接受不了和有女朋友的人乱搞,更何况她们还不止一次两次发生.关系。
心里憋着一股劲儿,堵得慌。
真如乔言所说,温如玉有女朋友了,确定下来了?
那昨晚又算怎么回事?
吴林语是这人对象的话,白天那一出岂不是变相的抓.奸,自己当着正主的面做的那些,搞得反客为主,还挺理直气壮,倒多亏吴林语有气度,有够爱温如玉的,这都能忍,眼下好似无事发生,还能和和气气一起逛街。
忽然有种上不去下不来的感觉,容因心头很不顺畅,唇线都快崩成一条直线。
一时的失神都忘了这会儿还在外面吃饭,对坐的祝双敏锐感知到她的不对劲,顺着她刚刚的方向瞧去,这时温如玉和吴林语已经过完马路了,不在原地,祝双什么都没发现,仅看到拥挤熙攘的街道。
小声喊了容因两下,容因抬眼,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收起不该有的心绪:“抱歉,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祝双回:“叫你都没应,我当你咋了。”
容因波澜不惊,沉得住气,轻描淡写解释:“看下边的街景去了,蛮漂亮,这家店很有特色,二楼晚上的风景挺好。”
祝双说:“这儿确实不错,你喜欢以后再来。”
“菜色也行,挺符合本地人的口味。”
“下次试试焗蜗牛,吃这个不,今天第一次跟你来,担心你吃不惯就没点。”
“没吃过,但是能尝试一下。”
三言两语拉回正轨上,既然应约来了,还是应该给人家面子,不能太拿架子,总是心不在焉显得不尊重人。
容因飞快整理妥当情绪,恢复原先的模样,相当从容。
由于开车,今晚不能喝酒,祝双早点了一瓶红酒,在容因进来前就已经打开醒上了,她不喝祝双不强求,示意侍应生把红酒撤下去。
“你喝你的,不用将就我。”容因说。
祝双哂道:“我也不喝了,算了,陪你。”
其实这时候不喝已来不及了,容因说话慢了一拍,祝双早喝了小半杯下肚了,作为被请吃饭的那一方,容因有来有往地提出,晚点她开车送祝双回去。
祝双肯定非常乐意:“那就辛苦你了。”
“这有什么。”
快收场那会儿,容因趁机问了两句关于吴林语的,没提温如玉。
一讲到吴林语,祝双就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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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屑,对她的嫌弃溢于言表,看不上眼,同吴林语极其不对付,多半有不为人知的恩怨或隐情。
“问她做什么,你和她有啥事?”
容因镇静,淡声说:“没,只是问问。”
旋即提到前一天送祝双回北河大院,吴林语还同车一路了,算是照顾了祝双。
祝双对此不领情:“她有这好心才有鬼了,谁不知道她是……”话到一半,强行打住,好歹在外面呢,祝双不是那种背后说人坏话的性格,憋了憋,改口:“我和她没这么要好,不是你想的那样……虽然一个地方长大,但是打小不是一路人,玩不到一起,她跟温如玉他们走得近些,那几个才是正儿八经的发小,不能比。”
不提吴林语,转而多讲了点有关温如玉的,从祝双的话里,容因能听出一星半点端倪。
吴林语对温如玉的感情不一般,绝不是发小俩字能概括,不只是普通朋友。
祝双应当知晓许多内情,可忍住了,不会当着局外人乱扯淡,那是别人的私生活,她再瞧吴林语不上眼,甚至是讨厌,但还是三缄其口,保持应有的风度。
一顿晚餐足足消磨了两个多小时的时光,许是现场演奏的钢琴声太舒缓,等出去了一看,已然九点多将近十点了,原计划还打算再逛街散步的,可这个点了,顶多是在附近走一走,不多时容因提出送祝双,便上车了。
柔姐的生日聚会她们都参加了的,连续两晚熬夜不太行,祝双不给容因添麻烦,车子送到小区门口,没让下到停车场绕一段,停路边自个儿就下了。
分别前,祝双才说:“我过段时间也要搬到天成路那边的房子去,不住这里了,希望能再赏个脸,乔迁宴过去坐坐。”
容因点点头:“行,一定去。”
目送祝双进小区大门,瞧见对方朝这边摆摆手,容因才原路返回,驶进摇摆成长龙的堵车大流。
到天成路又是一个多小时,卡法早打烊了,三层楼的洋房黑魆魆,伸手不见五指。
停车,由后院进去。
到了一楼,习惯性检查门关好没有,上反锁,容因想当然以为这里没人了,都走完了。
只是锁了门,一转身,啪——
灯被打开。
刹那间屋子里亮堂,柔白的光溢满四下。适应了昏暗的容因后背一紧,同时也被光线刺得闭了闭双眼。
惊觉再睁开,循声望向动静的来源处,容因最先的反应就是进贼了,要报警,但待到看清对方是谁,又打住了。
“是我。”
对方沉着,气定神闲靠着门边。
13.chapter 013
深更半夜,温如玉挺自来熟,把这边当自己地盘了,出现在早已打烊的咖啡店里,根本就是提前守这儿候着,居心昭然若揭。制作台上放着一杯热饮,她先前就站在那里,看样子等了有一段时间了。
没料到这人会来,按道理她此时应该回到北河大院,和吴林语待在一起才是。
不适应天花板上的投落的亮白,容因瞳孔微缩,眸子里倒映出她的身影,缓了缓,平稳心神:“你来做什么?”
语气冷淡,带着些许生分疏离。
不用问都猜得到温如玉咋进来的,必然不是翻墙爬窗之类的,这边的前后院全监控覆盖,安装了全自动警报系统,想偷摸进来没那么简单,很大可能是乔言把人放进来的,放心让其独自待着。
事实也如此。
今晚卡法打烊时间相对晚一些,乔言临时接了个插画单,稿主催得急,赶不及回家再画,于是干脆原地定下大致的草稿先交差,店里原定最迟七点打烊,乔言愣是画图画到了九点半,直到温如玉来光顾生意都还在赶工。
心思都在画图上,乔言完全不怀疑温如玉大晚上到这里喝咖啡的意图,当时没空接待温如玉,咖啡还是温如玉自己泡的,后面她要回清河街了,忙着跟稿主沟通细节呢,仍旧来不及顾着温如玉,便心大地把人撂这儿了,还不忘叮嘱温如玉走的时候把灯和大门关上。
“不做什么,顺路来转一圈。”温如玉轻声回,一副真就单纯喝咖啡的客人德行,绕回制作台,端起杯子晃了下,“你们新进货的豆子还行,味道醇厚,很香,要不要来一杯?”
容因拒绝:“不用。”
“我给你泡,真不试试?”
“……”
温如玉一脸可惜,自顾自拿起杯子抿了口,好似她才是老板,反客为主了都。
睨她一下,容因岿然不动,不被带偏。
温如玉随手再抓起一个纸袋,里边装的街上买的老式糕点:“这个呢,尝尝?街尾那家什么记老字号的,原先没吃过,很多人排队,应该还可以。”
刘记老字号,乔言比较喜欢的一家店,位置比较偏僻,不在正街上,位于街尾的小道里。乔言经常买两份糕点再分一份给容因,久而久之,容因渐渐也喜欢上了那家铺子。
温如玉会找地方,偏生一下子就找到了她们最常买的那家店。
面对这位的明晃晃的殷勤,容因仍是不受用,刚吃完西餐没那个胃口。
“你自己留着。”
“改天我再买就是了,别客气。”
“我不爱吃。”
“是吗?”
“嗯。”
“奇怪,乔……”温如玉嘀咕,话刚出口又憋回去,“行吧,不吃就算了,下回再买别的。”
容因说:“要吃什么,我自己会买。”
“就一袋……”
“不劳烦温老板。”
打断温如玉过场式的寒暄,容因不吃这套,没那虚以委蛇的精力,她不是那种大度万事不计较的性格,最烦假情假意这一出,爱憎分明,之前能和温如玉做出脱轨的行为,现在也放得下,尽快划清界线。
知情与不知情是两码事,被隐瞒还能说是被动,现今有所察觉了,必定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主动掺和进去当第三者。
不止言语上要撇清,看到温如玉伸过来的手,容因还警觉往后退了小半步,稍微避开。
大概第一回被推开得这么明显,容因的排斥嫌恶未有半分掩饰,都表现在脸上,温如玉的手僵住,指尖稍曲起抽动,摸了个空。
愣了愣,望着容因,温如玉收回手,放下袋子。
容因别开眼,更加刻意地回避。
温如玉有耐性,不来气,被冷脸相对仅仅怔神片刻,随即不饶弯儿了:“生气了?”
容因否认:“没有。”
“我看不像。”
“不是你说了算。”
“我又惹你了?”
“不是,跟你没关系。”
“那就是了。”
“……”
“说说看,我反思反思。”
不与之扯淡,容因把话拉回正题上:“你来有啥事,没有就早点回去了,我们已经打烊,不营业了。”
温如玉睁眼说瞎话:“不是说了,喝咖啡,还能有什么。”
“那就下次再来,没喝完的可以打包,今天要关门了。”
“我知道。”
“门在那边,不送。”
这态度,够绝情的,一点情面都不讲。
温如玉挑眉:“赶我走啊。”
容因也不废话:“不然?”
“我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至于让你这样,这是要都断了,翻脸不认人了么?”
容因没回,不否认,转身放了个干净的空纸杯到温如玉面前,示意把咖啡倒进去快走人。
见她来真的,尤为坚定,温如玉脸上的散漫才慢慢消失,不乐呵了,眼中浮上凝重。
这一天安生歇息的时间少之又少,容因有点累,疲于应付现下的乱七八糟,话不多说,转身收走制作台上其他东西,归回原位,懒得搭理温如玉了,随后就要上楼。
温如玉叫住她,不乐意:“话别说半截,讲清楚。”
容因冷声回:“没必要。”
“谈谈。”
“不想。”
“是不想还是为了躲我?”
“没区别,都一个意思。”
“判死刑也要有个罪名,至少得让我死个明白吧。”
“我没那义务,更不需要原因。”
眼看容因头也不回,决绝且果断,敞开谈清楚是无望了,等她快走到楼梯口,温如玉忽而说:“我来拿衣服的,上次放你这儿了,还没来取走。”
这话比前边的一大堆说辞都管用,闻声,容因身形定在那里,隔了须臾,沉沉说:“行,这次一起拿了,下回别再过来。”
衣服在三楼,一开始是要送去干洗的,可家政阿姨收拾屋子时一并将这些都洗了,容因没时间打理这些,还得上去找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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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全都清理掉,省得之后麻烦。
让温如玉上三楼,容因走前头,顾虑周到:“你穿的那身,也不用还回来了,旧的也要扔的,不要了。”
温如玉不接话茬,旧的……她不瞎,明明当时穿走的那身就很新,多半刚买不久,容因这气性真不小,为了断得彻底硬是不留任何死灰复燃的可能。
楼梯间的灯是声控灯,一步一台阶,没一会儿又熄了。
快到上边,温如玉拉了容因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容因不着痕迹就将这人甩开,不给碰到。
温如玉自找没趣,本是要缓和一下气氛,结果碰一鼻子灰。
不晓得阿姨把温如玉的衣服究竟放哪里了,到了三楼,容因先找衣帽间,再是柜子。
温如玉慢腾腾,石头似的立在一旁,没有要上前帮忙的打算。
衣帽间没有。
柜子里也没有。
到处都找不着,衣服昨天还在呢,今儿就跟凭空蒸发了一般。
“容老板。”
温如玉站后面喊了声,闲不下来,一张嘴就停烦人。
“容小姐……”
“听到没有?”
“你应一声。”
“容因?”
“理理我,行么?”
对其听而不闻,当空气一样的存在。
温如玉上前,挡在衣柜跟前:“别当听不到,给点回应。”
容因低声说:“你很无聊。”
“不要找了,坐会儿,说正事。”
“现在就是在做正事。”
“这是次要。”
“……”
温如玉厚脸皮,不达目的不罢休,没完没了,变着法儿不让容因找了。
容因无视她。
屋里没有,那就只剩阳台了。
容因一个眼神都不匀给碍眼的那位,朝阳台的方向走。
温如玉跟上,中间保持距离,等容因快到阳台的玻璃门那儿了,冷不丁开口:“因为吴林语吗?”
听到这一句,容因双腿扎根进原地,不得不停下。
温如玉像是早已洞悉,虽是问话,但相当笃定,仿佛摸清了容因的全部想法。
玻璃门上显现出容因的模糊倒影,温如玉定定瞧着,挑明:“今晚我看到你们了,我以为你没发现,看样子你也看到了的。”
容因背对着,面无表情:“就算是,那又有什么问题?”
温如玉问:“你和祝双……是在约会?”
容因坦荡:“是。”
“要定下来了。”
“与你无关。”
“所以是,还是不是?”
“如果是呢,怎么样?”
温如玉默了半晌,才说:“恭喜。”
容因欲言又止,要回呛一句,可终归还是没有。
一前一后在玻璃的倒影中相对,她们的身形错开了,各自都能瞧见彼此。
温如玉嗫嚅,薄唇轻启:“你很在意。”
14.chapter 014
这话一击正中,比刚讲的那些都管用。
屋里陷入了短暂的沉寂当中,容因未能当即就给出应答,站定,好一会儿,并不躲避这个问题,直率承认:“是有点。”
温如玉接道:“可是你还没问过我。”
这倒是,的确先入为主了。
容因再度哑然,没法儿反驳。
温如玉说:“看到的不一定就是想的那样。”
容因梗了几秒钟,语气没那么冲了:“有话直说。”
“你好像误会了什么。”
“……嗯。”
温如玉仍是那句:“谈一下?”
容因颤了颤眼睫,低下目光,迟疑一番还是应下了:“可以。”
三楼客厅阳台宽阔,横向十几米的空间分区做了露天的茶水台,双方到阳台上吹吹风,今夜无星无月,街上的璀璨辉煌反照着黑布一样的天空,喧嚣之外的老洋房灯火显得微弱,浅淡的微黄落下来,更为朦胧泛旧。
凉风习习,一阵接一阵。
容因腰身稍弯,胳膊肘支在栏杆上,额角垂落的碎发贴着她的侧脸,发尾柔柔往里延伸,有点凌乱。
温如玉后一步上来,站旁边的位置。
老洋房主阳台的视野极佳,远眺望去,一半光景是商业街嘈杂热闹的夜市,高楼大厦林立,熙攘的广场、商铺,现代化的巨大led广告电子屏,还有五光十色不断变换的霓虹灯;一半是隐匿于大楼和高墙后的老式片区,无声的昏暗将跟不上时代脚步的脏旧差吞入其中,破烂的青石板路绵延,歪扭着向更深处探进。
温如玉爽快,先将最主要的抬出来,单刀直入:“我还是单身。”
容因怔了怔,斜她一下:“今晚你不也是在约会?”
“像吗?”
“你觉得呢?”
温如玉说:“你承认看到了。”
容因回:“我也没否认。”
“今天有个局,正好是来这边,很多人都在,不止我们两个。”温如玉想了想说,算是解释,“吃饭的地方离‘路遇’比较近,就在你们斜对面的酒楼。”
那个饭局定的包间也是靠路边的房间,那边能看见街上以及对面餐厅,温如玉其实更先瞅到她俩,只不过当时饭局上抽不开身,忙着应付合作方,管不了那么多。
这次的饭局是合宜网络的吴董事,也就是吴林语她爸,温如玉名义上的叔叔一手操办,吴董事趁着与老友聚会趁机为温如玉牵线,吴林语也参加了饭局,因而才会出现在那边。
两人不是在约会,下楼逛街只是饭局结束了,吴董事和老友还要单独喝喝茶叙旧,俩年轻人寻了个借口让地方,顺路下楼逛街,等着长辈聚完再回去。
吴林语和温如玉是打小一起长大的交情,一定程度上能说得上是半个亲姐妹了,陪着逛街买东西没毛病。
再有,温家父母老早离婚不管温如玉,自从这对毫无责任感的夫妻自由后各自纷飞,家里的老人精力有限,更无心照看小孩儿,那时候请的保姆也就那么回事,说不上太靠谱,只能算是拿工资办事,很多方面更是不管的,温如玉大约六岁起到高中毕业,多数时间都是放养式生长,多数时候关心她的不是自家人,反倒是同一个大院的吴林语一家。
吴林语她妈杨女士还在世时,一直将温如玉当亲女儿对待,现今杨女士早已不在人世多年,温如玉对吴林语也像当初杨女士待自个儿一样。
大致交代明白这其中的复杂关系,温如玉心里门儿清,认真说:“林语今晚本来不来这边的,要去学校开会,临时会议取消了才过来一起吃饭,她……不是我女朋友。”
容因听着,在此之前完全不知道这些,先前都是从别人嘴里得知有关对方的事情,她无意窥探别人的隐私,更出乎预料温如玉会跟自己这个不相干的外人抖落这个,那股子状似被欺骗的无名火消散,喉咙里更堵了,卡得不上不下的。
望了下温如玉的脸,心头酝酿,容因下压嘴角,轻轻说:“没听你们讲过。”
温如玉坦白:“其他人也不知道,没几个人清楚这些。”
容因说:“我以为你和吴……吴老师,跟祝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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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都差不多。”
“祝双和我走得不近,还是不一样。”
“嗯,晓得的。”
“她跟你聊过?”
“不是,没聊你这些。”
“这样。”
“不经常提你们。”
“那都聊些什么?”
不告诉她,容因搪塞:“很多,杂七杂八的。”
温如玉意有所指:“看来你们进展挺顺利,还不错。”
容因偏头:“将就。”
温如玉吃瘪,要再讲两句,可大抵是不愿多聊无关的方面,于是回正话题。
“昨天柔姐她们突然问我,都说我有对象了,让带出来见见,不知道是谁传的,讲得有板有眼的,都把我问懵了。”
容因照实讲:“看起来是挺像。”
“真的么,你也觉得是?”
“我说了不算。”
“那我挺冤的。”温如玉一脸无辜,“这不明摆着无中生有,我要有对象,肯定不会藏着掖着,没那个必要。”
容因对其不予置评,一方面不是很了解对方,另一方面,逞嘴皮子功夫谁都会,是真是假还得再看。
“你觉得我是那种人?”温如玉问。
“哪种?”容因装作不懂。
“有对象还出轨瞎搞的。”
“不清楚。”
“我要是说没有呢,信不?”
“看情况。”
“比如说。”
“还没想好。”
“我是有理说不清了。”
温如玉挑挑眉,没辙了,面前这个就是没心的。
容因不管她,兀自望着远方的街道,面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知晓适可而止的道理,思忖了会儿,淡声说:“不过你要是有对象了,早点吱个声,别瞒着。”
自知打包票没用,温如玉顿了顿,好笑:“放心。”
手里没烟,只拿了打火机,咔嗒,咔嗒——容因摁了两下,手收了收力,好看的指节曲缩,添道:“我不喜欢抢东西,也不搞有主的女人。”
15.chapter 015
夜风沿着鳞次栉比的瓦片屋顶轻拂,葳蕤的树梢晃动,温如玉望了望面前触手可及的茂密枝叶,一时半刻没吭声。
巷子里这后边的房子越来越多熄灯了,这时放眼看去只剩老洋房三楼被浅弱的昏黄无力笼罩,随时都摇摇欲灭。远瞧暗色中高低起伏的轮廓,许久,温如玉敛起眸中的深沉,扯扯唇角,故意轻笑:“有主的……我就不能是自己的么?”
不和她贫嘴,容因嗯了声,很是漫不经心。
“算了,不说这个了。”温如玉改口,不讨人嫌,“还有个事,听吗?”
容因同意:“你讲。”
“后面我应该要出差几天。”
“就这个。”
“啊。”
“随你,那是你的事。”
“只是跟你提前透露一下,不然要是找我,到时肯定找不到人。”
“我不找你。”
“知道,我就是说说。”
容因再理了下脸侧的头发,还是会缓和气氛,难得问:“去哪儿?”
温如玉说:“云北市,到那里见个合作方,顺便拜访一个长辈,行程顺利一个星期左右就回来,中途出岔子就不一定了,可能会久一些,兴许十天半个月,或者更长。”
“似乎比较棘手,挺难处理。”
“还行,不成再另想办法了,现阶段的走向是不错的,理论上不会那么倒霉。”
她们的事业领域千差万别,容因鲜少问及这方面,门外汉一个,她不太懂互联网这一块的投资,给不了半点可行的建议,顶多当个旁听者的角色。
温如玉讲了些有关这次投资的,也不怕容因往外泄露机密,嘴上没门把,挺信任容因。
末了,还不忘问容因:“今年端午准备怎么过?”
她不提,容因都没记起还要过节,算起来,近些年容因早不上心这一块了,以前爷奶他们还在A城就是一大家子到这边团聚,吃顿团圆饭,读大学那会儿则是约留校的室友同学一起,等到毕业了,起初的两年还会坐飞机到上海探望,这几年就都不会了,撑死了打个视频电话问候,寄点礼物给长辈,而本人……容因都宅房子里,碰上哪个朋友邀请有心情就去转悠两圈,没有就算了。
离端午还有一段时间,容因没有计划,敷衍说:“还早,不急。”
“回老家不?”
“这儿就是我老家。”
“我是问,到时有空不,你要和家里人过,还是一个人单过。”
“都有可能。”
温如玉好气,给招儿人家不接,任凭她暗示明示都对牛弹琴,白费口舌。容因就是成心的,装呢,温如玉笑着咬了咬牙,气乐了:“你就是块木头,榆木疙瘩不开窍,哪哪儿都通不了。”
容因泰然自若,随便咋说,没所谓。
十一点半,不早了。
容因要赶人,这回不留温如玉了。温如玉本就没想着赖在这边,事情解决了,便自觉不碍眼,耽搁容因休息。
“那我走了。”
“行。”
“回见。”
“啰嗦。”
摆摆手,温如玉真走了,干脆利索。
容因还在阳台上,目送这人下楼,走到前院,出门……到了巷口,温如玉往回侧了侧,容因把底下的一切尽收眼中,待到回神,茶水台上凭空冒出了一包烟。
是她自己的烟,抽了一半,原先丢客厅沙发上放着的,不知何时被温如玉捡了,放这儿来了。
瞥见烟盒子,还有盒子里已经抽出来一支烟,正搭在上面,一看就是某人专门搞的,容因怔愣,慢知慢觉拿起那支细长的白烟,捏在掌心中,无意识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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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安眠到天明,黑夜退去,迎来的仍是微风送爽的太阳天。
周一是卡法每个星期最忙碌的时候,一大早线下还没开始营业,线上的预订单就已经排了二十多单了,多是老顾客订的,自提极少,基本都需要送到对应的公司去。
乔言最早来,比容因还先到,容因下楼时,乔言都热火朝天在烤面包了,店里刚上了折扣力度更大的搭配套餐,一款才上架的新口味培根面包特别畅销,今天如果不赶紧开干就来不及了。
容因边穿工作服边进去,拿起订单扫一遍,记住大概,先把预订单做了再弄别的。
“早。”乔言状态饱满,精神头十足。
“早。”容因说,戴上透明口罩,“稿子咋样了,画完了?”
“还没呢,才把线稿定下来,白天再上色,还要修改细节。”
“高兴成这样,这单又有多少?”
乔言藏不住事,钱都没到手,嘴角却快咧到耳后根了,她伸出一根手指比划了下,两只眼睛笑得眯成缝:“这回可算是发了,等收到稿费我请大家吃宵夜,见者有份,甭客气,必须出去搓一顿。”
容因说:“是挺多,比起原先快翻倍了。”
乔言一面干活儿,一面叨叨,分享这次的接单经过。自由职业两极分化大,乔言属于能糊口顺便挣点小钱的那一批,发不了真大财,但偶尔赚一笔大点的比普通人一个月工资都高。乔言有在和一家画社合作,她的一个作品集定下要出版了,接下来得走一堆冗长的流程,预计拿到钱最快得明年下半年了。
现今不再是纸媒时代了,靠画画挣钱还是三次元网络来得容易,但出版不单单是为了挣钱,更多的是市场对创作者能力的一种肯定。
乔言不是第一回出版了,可照样乐不可支,她讲的那些容因要懂不懂,能理解个大概,但具体的不是很明白。
预订单九点前全都做完送出去,线下的顾客陆续过来,整个上午忙得脚不沾地,到处团团转。
晌午趁空才能扒口饭,四点多客人少了,订单也没多少了,乔言想起昨晚的约会,八卦她们的后续。
容因说:“不怎么样,一般般。”
乔言疑惑:“不来电呀,还是?”
“太平了。”
“啥意思。”
“相处起来,不是很有感觉。”
“就是不心动,能处,可普普通通像朋友,不是情人,没爱。”
“差不多。”
“那多半悬了,成不了。”
乔言这个局外人比当事的还明了,堪比情感大师,言辞犀利且准确。她“啧啧”两下,感到挺惋惜,很看好祝双,当她俩能成来着。
容因说:“原本就是试着接触,成不了也能当朋友。”
乔言感慨:“这个真的蛮好的,不再考虑考虑?”
容因勾起唇:“你好像很了解。”
“当然,我找周……”死对头的名字都到嘴边了,乔言生生咽回去,不情愿提到对方,“我找人又打听了,人家可是货真价实的白富美,条件相当优异,正经八百的海归精英。这种搁任何一个地方,绝对抢手,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容因认同:“嗯是,以后很可能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的了。”
说归说,一码算一码,没感觉是事实,容因不是那种为了图条件就钓着对方的人,成就成,不成就不成,拖着骑驴找马算哪回事。
等不忙了,发微信给祝双,找人要了个地址。
祝双没多想,误认为这是要做什么,结果容因把她送的礼物还回去了,最终还是不收。
东西实在贵重,可能对于祝双不算啥,买这玩意儿就跟上街买个包子似的,但容因充其量只是个混得还可以的寻常人,六位数的礼物没办法毫无负担就收下,压力太大。
不知是工作分.身乏术没时间处理这个,还是介意容因一而再再而三的推拒,东西送到那边了,也被签收了,祝双没回微信消息,冷着这边。
同一天等不来祝双的答复,反而是高宜打了两次电话,两次容因都在烘焙室,手机静音放外边了,没立马接到电话。
高宜发消息:「在忙?」
高宜:「有时间不,回个电话。」
高宜:「有事,不骗你。」
……
小孩儿惯会消息轰炸,没多久就发了十几条消息,还有短信,容因拿到手机解锁屏幕,乍然以为出啥大事了,孰知只是高宜周末想过来待一天。
有了上次的经验教训,猜到容因会拒绝她来,高宜学聪明了,不硬碰硬,满口保证:「不住你那里,晚上我回学校。」
容因不上当:「我有时间去学校看你,店里有客人,到时候顾不了你。」
高宜:「你忙你的,不需要顾我,我就是来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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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前车之鉴摆在那里,上次高宜同样这么找理由,最后还是死皮赖脸留下来硬住了两天。容因不答应,又要回拒,高宜赶紧搬出大姑:「姨让我去找你的,不信你问她。」
高宜没撒谎,真是大姑让她来的,大姑心疼孩子,想着高宜在A城人生地不熟,也挂念容因开店打拼不易,觉着她俩该多走动,相互照应,非让高宜过来。
高宜:「姨还给你寄了东西,让我带过去。」
容因打电话求证大姑,确认是大姑的意思,才让高宜过来。
乔言问:“要不她来了就请你们,正好人都在。”
摇摇头,容因拒绝了:“她只待白天,晚上就回去,吃不了夜宵,时间赶不及。”
“晚上再回去呗,也没差,干嘛急着赶她走。”
“算了。”
不解容因这么做的原因,乔言没多问,说:“好吧,改天再看了。”
高宜周五没课,原定周末过来,没忍住周五老早就来了。
那时卡法还没开门,容因还在睡觉,被门铃声吵醒还以为是顾客。
高宜有这边的进门密码和指纹,她就是有意要找存在感,容因刚爬起身坐起来,房间门就被拉开了,高宜把背包往旁边一扔,进门脱了鞋还没换拖鞋,光脚上前就蒙住容因的双眼,抵在身后:“猜一下我是谁。”
小孩儿整个人都压了上来,还特地凑到容因耳边低语,热痒和背后的柔软袭来,容因当场沉下脸色,冷声低斥:“放开,出去。”
高宜偏不放,靠得更上来些,习惯了她的严肃,可谓油盐不进。
容因拉开她的手,不动声色抓起被子遮在胸口,打她一下。
高宜吃痛,不悦地抱怨:“干嘛这么凶,还打人,开个玩笑而已,要不要那么小气。”
“马上出去。”
“我就不。”
“高宜……”
“做什么?”
容因火气上来了:“你要想待这边就老实点,不然我待会儿就送你回学校。”
高宜撇撇嘴,松开:“行了行了,出去就出去,一见面又拉着个脸,每次就只会这么威胁我,没意思。”
“把门关上。”
“哦。”
“离这边远点。”
“我又没怎么样你,至不至于……”
高宜一出去,门立即被反锁上,容因面色难看,三两下重新找身休闲装穿上。
才早上七点多,高宜打车过来的,天都还没亮,她还没吃早饭,到了外面就四处搜刮零食,看到乔言前两天送上来的薯片就拿一包撕开,吃两片,眼神慢悠悠巡视一周,没瞧见屋里哪里又新添了别的女人的东西,才收回目光,直挺挺倒沙发上。
容因进浴室洗漱,出来时脸还黑着:“来这么早不上课,逃课了?”
“没逃课,别冤枉我,今天一天都没课,力学老师有事调课,换到下周一了。”高宜说,盘腿坐着,端起容因的杯子要喝水,发现杯里没水又开了瓶果汁饮料,“早点过来不好吗,我可以帮着干活,分担分担。”
容因说:“用不着你干,店里有值班的员工。”
“不要就算了。”
拿着小孩儿无可奈何,容因尽量不管她,照旧丢一千块钱,让其白天出去逛街,看上什么自己买,别到这边添乱。
高宜不要钱,当面扔回去,打发不走。她抓起背包,打开,将大姨寄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放茶几上。
两盒进口燕窝,还有各种各样的补品。
“姨说了,咱俩都吃,东西放你这里,下回你哪天弄好了我再来。”高宜理直气壮安排,算得挺有心,“一两次吃不完这么多,你放着不要又送给别人了,大老远带回国寄过来很费事,不要浪费姨的一片好心。”
容因全当听不见,不如她的意。
高宜心态稳定,被冷着也不恼,没长骨头似的靠着沙发,迟些时候拉开茶几抽屉,反手就要把东西扔里面。
但当瞅见抽屉里的裙子——前几天容因找了挺久都没找到,温如玉第一回到这儿过夜留下的那条,她僵住,脸上的神情陡然一变,笑意瞬间荡然无存。
没见过容因有这样的裙子,一眼认出正主另有其人,高宜很不乐意,径直问:“这谁的?”
16.chapter 016
往常家政阿姨到这边打扫卫生一贯都会将所有物件收进对应的原位,理论上,温如玉的裙子不该出现在茶几抽屉中。
难怪先前搜遍卧室都找不到,合着藏那儿了。容因瞄了下,倒没怀疑,念及可能是阿姨收拾房子时乔言上来过,不小心丢里边的,不咸不淡说:“你不认识。东西放那里,别乱动。”
傻子都能看出来这是有人过夜后留下的,高宜紧紧盯着裙子,抓住套在外面的包装袋,捏得咔咔响。
“新女朋友?”
容因撇开这一句不回,拧开护肤水瓶倒手中,轻轻揉搓,拍脸上,叮嘱:“冰箱里有火腿三明治,饿了自己拿,别总吃零食,膨化油炸食品吃多了不健康。”
高宜性子轴,非得逮着不放:“不要打岔,问你呢,前一个不是才分,现在就换人了?”
“小孩子家家管那么多……”
“别想糊弄我,每次都这样。”
“那是我的事。”
“到底是不是?”
抹完脸,拨弄理顺头发,容因把护肤水放回梳妆台,走向冰箱拿出三明治,搁微波炉里热一分半钟。
高宜不死心,挺在意这点,站起身拦住去路,挡容因跟前,薄唇紧抿,大有容因不说就没完的架势,倔得要命。
容因游刃有余,习惯了应对她的种种神经质的幼稚行为:“不要挡路,我晚点还要开店干活,没空跟你胡闹。”
“你讲了我就让开,究竟是哪个。”
“一天天净耍脾气,能不能正常点。”
“我不管,你必须说。”
“让不让?”
“不。”
“今天别惹我,差不多就行了,不要得寸进尺。”
高宜不听话,越大越不受管教,极其固执。容因被她逼到角落,一退再退,险些磕冰箱上,直到没有后退的空间。
小女生这几年长个子蛮快,现在光脚比容因都高一点了,她气性挺大,拉住了容因的胳膊,不让走开。
容因来火,又没处发作,自知对她讲什么都是白搭,这小孩儿脾气古怪得很,挣不过她。
分明被堵住的是容因,高宜还委屈上了:“你骗我。”
容因说:“我哪个时候骗你了?”
“你原先还说你单着,没找。”
“那是当时。”
“现在这个呢?”
容因就是不说,倔脾气如出一辙。
乔言今天照样赶早,只比高宜晚十来分钟,她拎着热乎乎的包子豆浆上楼,多带了一份给容因,上三楼就撞上了姐妹俩僵持不下的场景。
误解这是吵架了,正闹呢,再一看高宜用力抓着容因,把人手腕上都勒出一圈浅浅的红痕,乔言慌忙进屋,赶紧上前劝和:“干嘛呀这是,大早上的,诶诶诶,有话好好说,都这么急躁上火干啥,一一,先放开你姐。”
一一,高宜的小名。
有人来了,高宜神色变了变,不好再做更越界的行径,终还是收敛些,松松力,放开。
乔言插进二人中间,急得豆浆都要撒出来了,顺势推开高宜,将容因拢到身后:“你俩真是……阿因,早饭,快接着,给你买的,你拿餐桌上去,待会儿都吃,快去。”
被误会了,她们都没澄清,容因听乔言的,接下塑料袋子,顺带拿三个白瓷盘,把包子豆浆腾出来放盘里。
高宜站边上,看着容因走开,默然须臾,把方才微波炉里热好的三明治捡出来,也拿到桌上。
乔言打圆场,生怕她俩再闹,故意把人分开,让都吃早饭。
三明治只有一人份,本是容因今儿的早餐,现下只能给高宜,容因和乔言都吃包子,等早饭囫囵结束,乔言拉着容因下楼,剩高宜在上面收拾残局,有意再次分开她们。
到了楼下,乔言才悄声容因:“咋了你们俩,这阵仗有够吓人的,在吵啥,一一在学校惹事了还是什么?”
容因实话实说:“没吵,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哪样的?”
“有点复杂。”
“说说看。”
“讲不清楚。”
“肯定就是吵了。”
真不是有心瞒着乔言,容因自己都不晓得该怎么解释,一笔糊涂账,越理越是一团乱麻,掰扯不出个合理的头绪。
乔言不逼她,没刨根问底。
还没到正式营业的点,但这会儿得开始备料了,没空闲聊,仍是到了一楼穿上店里统一的工作服就干开。
轮班的员工晚半个小时才到,一来就被派出去送附近公司的预订单。
高宜九点半下来,在三楼磨蹭了很久,之后下来帮忙。
容因进烘焙室了,没精力管她,乔言招招手,担心她们碰一块儿,喊高宜去帮她。
“阳阳他们送单子去了,正好缺人,你来,帮我守下收银台,有人点单会弄吧?不会我教你。等阳阳他们回来了就换他们来,辛苦一下。”
又不是第一回帮忙了,高宜必然会操作,过去就直接上手。
容因上半天都在烘焙室忙活,中途出来了两次,可都是短暂到外面待一会儿,歇口气,休息好了就回去。
有心无心避开高宜。
高宜闲得慌,等被送完单子的阳阳换下来,便一直给乔言打下手,到晌午了她外出买饭,拎着两大袋子便当回来。
中午有一家公司订了八十多杯冷饮,容因做完饮品亲自开车去送,她不在这边了,高宜状似随口对乔言说:“乔乔姐,问你个事。”
乔言嘴里塞了饭,含糊不清嗯了声。
高宜问:“我姐有新对象了吗?”
乔言咽下饭菜,被问得有些懵:“好奇这个干啥,你姨又催婚了,派你来打探虚实?”
高宜说:“不是,跟我姨无关,我随便问问。”
“真的?”
“绝对,我保证,不然我期末考试全挂科,一门都过不了。”
乔言勉强信她,回想了下,当她是在打听祝双,摇摇头:“没有,应该成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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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姐对这个不是很上心。”
高宜敏感捕捉到重点:“这个?哪个,我见过没?”
乔言不告诉她,更多的不透露了:“问那么多做什么,有新的你姐又不会瞒着你,都会带出来见大家的,别打听这些了,好好读书,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管。”
余下的乔言守口如瓶,从她这里撬不出具体的,高宜追问不出来,但能知道容因暂时没有对象就行了,这才是最要紧的。
容因身边的女人就没少过,走一个,来一个,可这其停在接触阶段戛然而止的居多,真正能确定长久交往关系的少之又少——高宜了解这一点,压根不担心这部分短时间停留的女人。
心里稍稍舒坦了,高宜挂了半天的臭脸立马好了,待容因再回来,她变回了平常的模样,终于老老实实的了。
看不懂小孩儿抽什么疯,乔言一头雾水,对容因说:“不用哄就好了,我当你俩还要冷战很久来着,小姑娘生气来得快去得快,真不错。”
容因依旧不搭理高宜,随便如何。
中间围裙脏了需要换新的,那时容因手上沾满了面粉,不方便,喊人来给换一下。
应声的是乔言,可进来的却是高宜。
容因和面未能察觉,高宜从身后出现,伸手,半圈住她的腰,挨近,像是由后方将她抱住。腰侧的触感若有若无,容因木讷,等回过神明白是谁,高宜已经收回手,似乎没那个意思,规规矩矩的,为她系上围裙带子。
“可以了。”高宜低低说,呼吸落在容因耳后,轻轻的。
容因条件反射性退开,撞到制作台,差点把玻璃碗掉地上,手忙脚乱接碗,稳住身形,制作台上的工具又往地下落。
砰……
啪嗒、哐当——
高宜先一步让开了,脸色平静,什么都没做的样子。
容因看她一眼,刚要训斥两下,可顾及到是在外边,还有乔言他们在,场合不对,只能压着自个儿,忍住了。
旁边同在烘焙室忙碌的员工被乍然的响动吓到了,惊得向后跳了跳,见到地上的狼藉飞快来帮忙捡东西。
门外的乔言大声问:“怎么了?”
容因缓缓神:“没事。”
匆匆收拾干净,容因面无异色,没让其他人看出来异常,到隔壁仓库房重新找材料。
乔言还是进来瞧瞧,不放心。
容因再回来,所有物件已经复原,高宜杵一边,仿佛这一切不是她导致的。
问问情况,乔言关心她们。
容因说:“真没啥。”
“那就好,小心点,有事不行就叫人来帮一下。”
“嗯行。”
处理完,乔言想起了什么,又来了句:“对了,刚太忙忘了跟你讲了,有个事。”
容因侧身:“什么?”
乔言说:“温如玉找你,让我跟你转达一下,同意她的好友申请。”
听到“温如玉”的名字,高宜比容因更快有反应,登时转头望过来。
17.chapter 017
今早起来到现在光顾着干活儿了,别说点进微信,容因连手机都没摸一下,她上回就把对方拉进黑名单了,好友验证申请早过期了的。
当着乔言的面,容因垂眸做事,脸上的情绪不显,坦然自若,好似与温如玉之间并未有多余的牵扯,她点点头,应道:“知道了,晚点再看。”
乔言显然只负责传话,没问具体的,表示:“估计是有事,今早坐车路上她就发了,本来想着过来就告诉你,转来转去脑子都忙昏了,给忘了。”
容因说:“没关系,我待会儿就回她。”
“不急,她应该也在忙,早上赶飞机去了。”
以为温如玉前两天已经出差了,结果今天才走,容因这一周全身心都在看守店铺,没咋关注这些有的没的,定点不知情。
乔言念叨了几句,大意是温如玉这趟不止是她一个人去的,还有别的朋友,譬如周希云,听起来似乎是个相当重要的行程,影响还蛮大。
作为乔言多年邻居兼对头的周希云同样是个不折不扣的富二代,那位究竟多有钱容因不是特别了解,但据乔言所说,周希云家里开公司的,其母周慧文更是强人中的女强人,往上数两代都算是很不错的那种,反正是个绝对不缺钱的主。
温如玉能和周希云玩到一起,关系那么要好,多半也差不到哪里去。
容因在此之前少有注意这方面,晓得温如玉要去云北市,只当是普通的出差,眼下看来不是,与预想的偏了十万八千里。
“周希云不是刚入职益丰集团不久,怎么会凑到一起,是两边的公司有合作?”容因温声说。
这乔言就不清楚了,一问三不知,不关心那方面。
她们有一搭没一搭唠嗑,高宜旁听,一会儿折到外边的收银台,待乔言出去了,顺势随口问:“乔乔姐,你们说的谁啊?”
乔言洗手准备做咖啡:“你问的哪个?”
“那个温什么。”
“温如玉?”
“对。”
“怎么了?”
“没,以前好像没听你们讲,都不认识。”
乔言说:“算是一个朋友,这条街上的酒吧老板,不咋来这里,你肯定不认识,见都没见过。”
高宜直入主题:“她和我姐啥关系?”
乔言不明所以,被问得一愣一愣的:“和你姐?”
高宜颔首:“嗯啊,追求者吗?”
“哪儿跟哪儿呀,乱想什么。”乔言笑笑,根本没往那方面琢磨,帮着澄清辩解,“你姐和她又不熟,没那么回事儿。温老板她是……我一个朋友的熟人,跟你姐话都没说上几次呢,可不是那种关系。”
高宜一愣:“那她找我姐干啥,还要加好友。”
“不晓得,问你姐才清楚,但是你姐追求者不是她,你搞错了。”
“我还以为是你原先说的那个。”
“不是,咋可能。”
“真的?”
“还能有假么,骗你干啥。行了,别老是打听你姐了,今天总问这个,奇奇怪怪的。”
乔言满口保证,信誓旦旦很有说服力,高宜虽疑惑,老觉着不大对劲,可还是选择相信乔言。
周五下半天就比较清闲了,店里线上的订单全是容因主动去送,以往都是阳阳他们去,容因的行为在乔言看来略显反常,可最后还是没干涉,当作察觉不到。
高宜下半天瘫二楼阳台的躺椅上,直挺挺倒着玩手机游戏,每当容因回来了她就放下手机,等容因一出去又躺下,消磨时间慢慢等容因回这边。
最终还是留高宜待到晚上,眼见六点了,总不能把人就这么赶回学校,容因不发话,有意冷着高宜,高宜也犟,守那儿动也不动,完全没有要背包回去的架势,继续僵持下去不是个办法,乔言开口拍板,拉着姐妹俩连同店里的员工一块儿,到清河街那边的一家老牌子大排档撸串。
容因没开车,过后是乔言送高宜回A大,其他的人则各自打车回去。
高宜不愿意去A大,明儿和后天都放假,她还要去卡法,可惜清河街离A大更近,她自己允诺了的,晚上要回宿舍,因而没再去卡法的借口了,只能听安排。
出尔反尔的话,周末两天就别想再去老洋房了,容因说一不二,没那份耐心陪她任性。
容因返程是与店里一位住在天成路的员工一车,到了家,早已把白天温如玉的那一茬抛远了,打开手机点进微信,始终没收到最新的好友申请,便理所应当视作对方没找。
祝双于夜里十一点多发来回信,维持彼此的体面不纠缠了,适时抽身:「东西收到了。」
后面附上一张实物照片。
容因回复:「麻烦了。」
祝双:「看来是我把你逼太紧了,不该那么着急,没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是有点难接受。」
容因:「你挺好的,是我的问题。」
祝双:「虚的那套就别来了,我心里有数,犯不着。」
面对人家的利落坦诚,容因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往下铺垫了,挺尴尬的。
祝双问:「真不能再试试?」
容因婉拒了,很是迂回。
祝双啼笑皆非:「又要发好人卡了是不,我都不知道我原来有这么好。」
容因:「嗯。」
祝双:「当不成对象,以后做朋友总没问题吧,你这一次接受不了就不为难你了,但是不管怎样,你才是一个很好的人,别因为这个闹得连普通朋友都当不成了。」
容因:「行。」
祝双:「那个礼物,其实就算是朋友,你收了也可以的。」
容因:「太贵重了。」
祝双:「你真是一点都不会变通。」
拿得起放得下,祝双不会死缠烂打,双方简单走了个过场,到这里就默契地结束,不再有后续。
接下来周末的两天,白天高宜都从学校过来,雷打不动到卡法打下手。
恰逢这周容因和乔言都在,两天下来都相安无事,未再有更多的矛盾。等到周天晚上,容因开车送高宜到A大后门,快到学校了,高宜没来由说:“她们都不适合你。”
容因听清了,一字不漏,可不予理会。
高宜提了一嘴她的前任,早就看那位不上眼,偏要当着她评判:“早该分了,她跟你不是一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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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因神情漠然,对她的越线没生气,淡声说:“消停点行吗,别管我的事,好生读书。”
“我又没管你,”高宜别开脸,感到憋屈,“我管得了你吗……”
下车了。
容因思忖一番,破天荒轻言细语,劝道:“收收心思把精力放在学习上,明年先考研,争取早些转回北京,A城比不上那边,自己还是要多想想,21岁了,不是十几岁还可以任意妄为,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些,别老是让大姑他们操心。”
言讫,不给高宜反驳的机会,合上车窗,开车往回程的路。
高宜气鼓鼓站在路边,神色低郁复杂,眼中的别样情绪愈发浓烈。
送走小的,店里变回原样,气氛都轻松了。
后三天都是容因守店,乔言休假了,不来店里,有事靠线上联系。
店铺经营容因一个人忙得过来,乔言唯二的两次发消息找她都是为了一件事:为温如玉传话。
第一次,乔言问:「加上了吗?」
容因:「?」
乔言:「大忙人,你忘性咋那么大,温老板找你,不记得了?」
容因:「……」
容因:「是忘了。」
乔言发来一串号码:「那你自己加她。」
容因没加,本来就没说要加对方。
第二次,天刚亮,乔言追问:「加了吗加了吗?」
容因:「等等。」
乔言急性子:「哎呀,你先加,人家还等着呢。」
容因:「好。」
必然又是没加。
温如玉找乔言带话,理由是要还钱,乔言深信不疑,这妮子热心肠,还打电话找容因。
着实招架不住,容因把某人从黑名单里放出来,搜索号码,发送申请。
对面秒同意,近乎是刚发送就通过申请了,看着最顶上的聊天对话框,容因缄默,指尖动了动,还是等着对面先发话。
温如玉真是来还钱的,转账1888元,出手挺阔绰大方:「上次的干洗费。」
容因半低下眼,点点屏幕:「没有干洗。」
温如玉装作忽然转过弯儿:「好像是,我给搞错了。」
无视这人拙劣的演技,容因:「东西你还没拿走。」
拆自己的台,温如玉实诚得过分,不打自招:「好像放茶几上忘拿了。」
不用说,到底是谁把裙子放茶几抽屉里放着的,结果一目了然了。
容因:「……」
温如玉无赖:「那下回再拿。」
容因:「……」
温如玉:「别介,真不是故意的。」
没收那笔转账,容因不与之闲扯,丢下手机先去洗漱,收拾好了再回来。
临到要睡了才重新看消息。
温如玉倒知趣,不打扰她,只留了两条消息。
一条是文字:「我的错,不要生气。」
另一条是隔了十分钟发的语音,时长较短。
点开。
对面拖着声音,慵懒低沉,慢条斯理说:“容老板大人不记小人过……理一下我,行么?”
18.chapter 018
仍是不理会对方,听完就放下手机,丢床头柜上。
容因乏了,连轴转了三天心力俱疲,时间已近凌晨,明儿还要外出买材料进货,杂七杂八的琐碎事特别多,七点多就得起来,现下没功夫跟这人扯这些,加上好友就算是应付完这桩“麻烦”,省得之后乔言又在中间传话,搞出其他岔子。
温如玉没再发更多的,挺有分寸,消息发到了这边就行,她回不回都不要紧。
毕竟也没想过她会回。
六月初的天温度持续回升,A城迎来了一年中气候最适宜的时段,二十度左右的气候不冷不热,雨水少了,阳光暖洋洋,全天都清爽舒适。
而与明媚天气反着对应的是店里的生意,每年这时候卡法都相对较为冷清,一方面是六月能卖花的节假日少,挣不了几个子儿还有倒赔本的风险,另一方面春困时期过了,这阵子无论热饮还是冷饮的销量都一般,线上线下订单数量逐天下降,甜点面包那些反倒更好卖。
这趟进货是容因带着阳阳一块儿去,但不是开车过去拉东西,而是找供货商谈价格数量之类的,说白了也是签合同。
东西谈妥合同了供货商那边会送,用不着这边开车去拉,只是出面走个形式。
签完合同就回去,到天成路才十一点多,店里的客人稀散,一楼加二楼拢共才六桌。乔言躺在二楼阳台的椅子上打游戏,手指飞快点动屏幕,见她走近,先说:“这么快就搞定了?”
容因坐旁边的椅子:“又不是大事,还行。”
两人聊了会儿新签合同的具体细则,供货商这次又涨价了,乍一看好像不多,但一年累积下来也不算低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涨价了,现在的物价与日增加,有时半年涨一截,有时甚至两三个月就有变动,且签合同的作用不大,管得了一时管不了长期,偶尔原材料价格上涨太快,供货商变卦毁约要求加钱是常有的事。
不过短期内换掉现在的供货商也不现实,卡法终归只是原创小店,没有大品牌加盟的支持,光是找到价格还算合适、稳定并货源质量有保证的进货渠道都难,况且比起那些大品牌,卡法的需求量太小了,对供货商而言赚头简直微乎其微,目前别说和别人有谈判的资格了,连后续能否继续长期合作都难保。
这是双向的选择,不单单是这边能决定的。
她们开这个店当下也是走到哪里算哪里,得亏房子是容因名下的资产,不考虑房租等问题,不然店铺真的很难持续运营下去,早倒闭了。
乔言平时心大,这会儿也跟着发愁,接连叹气:“的确,钱少的质量不过关,质量过关的又不便宜,找不到更好的没办法,咱人微言轻,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任他们狠宰了。”
容因打算下个月亲自去云南实地走一遭,现在卡法用的豆子都是进口的,实际上国内云南的豆子不比外边的差,试试去那边能不能找到满意的货源。
乔言未雨绸缪,有点子没信心:“要换豆子啊,客人能买账不,要是不行咋整?”
“先试试,还不一定要换,只是去看看。”容因说,还没细致的计划,本身都不确定。
“要不要我一起,你一个人也不太行。”
“不用,你留下看店,我在那边有熟人,会有照应。”
“大约啥时候走?”
“中旬之前。”
“成,看你方便,我都行,如果需要我一路,提前吱个声。”
简单聊聊,一局游戏打完了,乔言看看时间:“吃饭了没,直接谈完就回来了?”
容因回道:“还没,时间不够。”
收起手机,乔言起身:“正好,温如玉点的外卖要到了,一块儿吃。”
温如玉点的外卖?
容因望向门口:“她点外卖做什么?”
乔言大剌剌说:“算是感谢费吧,我可帮了她的忙。”
是啥忙显而易见,问都不用问了。
容因语塞,倒不清楚原来温如玉这么会做人做事。
说曹操,曹操就到,前脚话刚讲出口,后脚外卖员的电话就响起了,两大包餐食一次都送不上来,上下跑了两次才送完。
温如玉名义上是感谢乔言,可订的东西足够全店员工的量了,而且还是从街尾一家本地特色酒楼下的单,那里的消费偏贵,这一顿消费下来比那晚祝双请吃法餐都贵多了。
花胶炖鸡、避风塘帝王蟹腿、清蒸东星斑……菜色尤为丰盛,总共十六道菜,快赶上吃席了都。
乔言本人都惊到了,以为温如玉所谓答谢就是点个普通的中餐,孰知整那么大一堆。
几个员工纷纷凑上去,当这餐是俩老板请的,原本一个比一个蔫巴,上班如上坟,当看清桌上摆的菜,当即七嘴八舌激动起来。
“老板你们发财了,天!”
“这是午饭还是散伙吗,吃完这堆不干了吗?”
“好香呀……”
“螃蟹真肥,一看就好吃。”
温如玉那顿饭究竟是为了感谢乔言带话,还是别有居心,在场的谁都不清楚。容因垂着视线,是最镇定的那个。
乔言把筷子塞她手上,人还没吃就先打开相机,咔咔一通拍照,发给温如玉:「谢谢!温老板发大财!」
其中一张照片将容因拍进去了,桌旁的角落里,容因身着复古风吊带配短款休闲西装外套,头发盘起,气质娴雅轻熟,一看就淡性子。
另一边的云北市。
刚从会议室出来的温如玉点开手机,粗略浏览那些照片,在有容因的那张上多看了两眼,而后闲得发慌,把这张照片转给容因本人。
消息界面弹出,容因瞥见是谁发的,翻转手机覆在桌子上,动作十分自然。
边上的乔言捕捉到了不对劲,瞅瞅她:“谁发的啊?”
容因面不改色:“没谁,一个商家。”
“那你咋不回?”
“晚点再回,先吃饭。”
乔言鬼精,不着道:“我总觉着吧,你这些天好像哪里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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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又讲不上来,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了?”
容因不承认:“你觉得错了。”
“不可能,我直觉一向很准。”
夹一块鱼肉放乔言碗里,容因转开她的注意力:“快吃,待会儿菜要冷了。”
温如玉的感谢方式不止是点一顿外卖,还有别的——寄云北市的特产、纪念品,以及送一些接地气的玩意儿,比如干货茶叶之类的。
基本都见者有份,回回都至少寄两份,顺带捎一份给容因,有时连乔言她姥和徐女士都有份。
乔言受宠若惊,饶是平常脸皮比城墙厚,这下收礼也收到怪不好意思的,还对容因说:“看不出来,温老板人还蛮好的,这也太热情了,收人家这么多东西,都不晓得后面该咋回礼了。”
送礼期间,时不时的,这人兴致来了就会发一两条消息给容因,即便容因一次都不回,还是照发不误。
全是些无聊的内容:定位、地方打卡、照片。
约莫一到两天能有一条,原定出差一周,事实上十天了都还在云北市。
十天以后又有三天多彻底没动静,人间蒸发了似的,要不是乔言中途收到了一次快递,真以为这人出啥事了。
容因少有的回了一次:「。」
仅仅一个标点符号。
当晚,温如玉闪来一个视频电话,这边不接就连着打,直到接通为止。
手机的那一方,应当是喝了酒,温如玉醉眼微醺,看样子是在重要的场合上,为了这通视频才特地到外边单独避开其他人给她打过来。
容因本想着接起来就挂,觉得这人有病,脑子犯浑了才忽然打视频,可当电话接通看到对面的场景,话到嘴边又憋住了。
视频打完,双方都没咋讲话,温如玉最后低声讲:“我去找你。”
当她有病,容因没放在心上,没所谓回了句:“刚刚不小心摁倒屏幕了。”
解释为什么会发那个消息,似乎不是有心的。
没能说上几句话,对面很忙,没多久有人出来找温如玉,视频通话便匆匆挂断,连句道别都没来得及。
容因靠着椅子,同样避开了店里的那些人,在后院的台阶上坐会儿,点一支烟含嘴里,舌尖抵着上颚顶了下,缓缓轻吸一口气。
好久没抽烟了,抽的这支还是上回对方拿出来的那一支。
凉风吹得头发都乱了,烟抽完就折回去,到了房子里当无事发生,那通视频电话未曾留下一丝痕迹。
.
云北市到A城最短四个多小时路程,算上所有行程,开车其实比坐飞机更快。
后一天,温如玉比周希云几个先离开,原计划是一起坐飞机回A城,但温如玉只身提早走了,不和周希云他们同路。
当日,深夜的老洋房三楼。
黑灯瞎火的屋里,窗帘全都拉上,感官无限被放大……容因沉溺其中,面前的被子高高隆起,无边无际的黑沉是泛潮的水,来势汹汹,肆无忌惮地将她吞没。
19.chapter 019
温如玉是这天晚上九点左右到的A城,进了市中心直奔天成路,彼时卡法已近打烊时间,乔言九点就回家了,几个员工打扫干净卫生依次下班离开,整栋老洋房上下三层都亮了灯,店里没客人了,容因掐着点准备关门,这人赶在闭店前抵达,还差几分钟就十点了,不早也不晚。
大老远的来都来了,顺其自然便待这边过夜。
从云北市到A城一路劳顿,连晚饭都抽不开身随便对付一口,到了老洋房也不废话,双方直入主题。
大门倒是关上了,但一楼到三楼的所有门都敞开,灯一直亮堂到后半夜,再到天明。
今天城里的气温仍凉快,夜里起风了偏冷,容因傍晚加了件薄外套,这才没多久,外套又被丢在了楼梯口,都来不及进三楼的房间。
鞋子、其它衣裤,还有固定头发的一字夹,由楼梯口到房间门口,一路都是,直至浴室门口,剩下的全都堆在那里。
浴室光洁的地板上积盈着残留的水,余温尚在,湿答答的,满地的狼藉。
天花板上纯白的光线刺眼,她们暴露在其中,各自都无所遁形。
暖的,热的,陷入混沌中,无法挣脱出来。
只有房间这一隅的灯被关上。
嗡——
谁的手机在响,有电话打进来。
一次,两次,记不清打了几回,容因摸索着要去找,却被温如玉抓住手腕,拦住了。
“别管……”
是温如玉的手机,周希云他们打的电话,问她是否顺利到这边了,以及发了一些有关这次合作的收尾动向的消息。
一连几次都打不通,后面就不打了,只让这边有空了回个消息。
手机都被扔椅子上了,结结实实落在软包坐垫上面,震动声变小了,不再是困扰。
容因仰了仰头,温如玉勾起她的下巴,双方的呼吸交互,如丝线缠束,分不清彼此。
晃神的间隙,容因先压着声音轻轻问:“不是明天再回来,工作都搞定了?”
温如玉贴近她的脸,挨了挨:“绝大部分都弄好了,剩下的交给希云了。”
“还以为你们不是很顺利。”
“是有点。”
“嗯。”
“合同差点没签成。”
这一趟出差比预期的要难,原先两方谈的那些条件推动还比较顺畅,因而之前大家都认为这次十拿九稳,就是过去搞个象征性的流程,然而等到了云北市所有的计划都被推翻,现实比预料的变动大得多,一直在明面上挺看好他们项目的合作方临时变卦,迟迟拖着不肯签约,一行人苦守那边当是还有转机,期间又是吃喝伺候,又是陪着对面的话事人各种折腾,但最终还是没能把合作敲定下来。
至于原因,则是一同竞争的对手截胡,早在他们过去之前就通过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摆平了合作方内部的一些人,导致近乎是板上钉钉的合作被掀翻。
这事说来话长,总之最后是周慧文女士赶去出面,约见了那边刚高层的一位的话事人,局面才有所转机,硬生生给重新促成了合作,有惊无险敲定下来。
对话断断续续,聊不了太多,中间还停了会儿。寂静的周遭针落有声,属于各自的气息落在耳畔,容因反过来趴着,皎洁的月光倾泻照着屋檐,沿顺房顶掉进窗户,又被厚实的窗帘挡在外头。
轮到温如玉问她了,不提别的,像是对她最近的行踪了如指掌,径直问:“你和祝双,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容因装作不知:“不明白你在讲什么。”
温如玉说:“为什么拒绝她了?”
“谁告诉你的?”
“没谁,我自己发现的,别转移话题,先回答。”
“没有为什么。”
“是吗?”
“不关你的事。”
“除了这句就没有别的了,我也没说关我的事。”
“……”
偏要在这种重逢的时候讲些不着边际的,温如玉挺会爬杆上架,不会见好就收:“不是对她很满意,快要成了,发展挺好的么。”
容因转开脸,陷进柔软中,不听她连篇的聒噪废话。
温如玉没眼力见,捏住她的下巴,将其扭回来,不让躲开。
容因骂她:“神经。”
温如玉嗯了声,没皮没脸,似是听不懂好赖话。
其实容因和祝双没成的事是从祝双本人那里得知的——祝双今早发了一条朋友圈,分享自己去参加画展的生活日常,配图中一张照片有一位知性美丽女人,即画展主办本人的特别出镜。
祝双的那条朋友圈一共配了九张图,虽然乍一看寻常无奇,没有半点端倪,可傻子都看得出来那个祝双配人家的照片不是随便发发,而是有心而为之。
再有,温如玉恰巧有那位办画展的女人的微信好友,对方也发了动态,同样将祝双拍进照片中,还专门公开提及祝双的到场,可见其关系匪浅。
祝双找其他女人去了,必定是容因这边已经拒绝了她,只有这一种可能性。温如玉勉强清楚祝双的为人,不用问都猜了个七七八八。
“你真是……病得不轻……”
容因被迫对上温如玉的直勾勾的双眼,躲不了,无处避开。
温如玉听着,不为所动,低声讲:“继续——”
“……”
沉沉的晚上,二人的说话声很快就没了,再度归于宁静,窗帘的一角被钻进缝隙的风吹起,无力地翻动,不多时再重重垂下。
高墙之外的城市另一边悄声地与天幕合为一体,星子摇摇欲坠,随时都会湮灭一般。
这次来待的时间最长,由晚上到天际现出金色,地面的光逐渐倾倒滑落至天上,清早的晨曦四散,一大半天空都染上了暖黄。
后夜里的一切转瞬即逝,仿若不真实。
容因不知何时睡下的,之后的都是温如玉收拾,她们在这方面早就形成了默契,不约而同“各司其职”。
天亮以前,客厅和浴室都恢复整洁,三楼除房间以外的其他地方都基本干净了,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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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糟的衣服被收起,七扭八歪的物品也都回到原位。
手机被丢开得更远,没电了,已然自动关机。
定的闹钟自然到点了毫无动静,没响。
因着多了一个人的忽然造访,往常七八点就起了,今天就相对晚一些。
店里的员工先后到店,十点前没人上去——通常情况下,平时店里的员工是不允许上三楼的,只能两个老板才能上去。
乔言上午没来,日上三竿了才起,到这边一二楼没见到容因,打电话关机接不通,找员工们问了个遍,都没看到容因哪儿去了。
今天该是容因值班,乔言接了新稿子要画原打算再休一天的,她的笔记本放这边了,忘了带走,因此过来找。
“阿因没说要出门,是不是还没起,还是有啥事……”乔言皱眉,心细,担忧容因是不是遇到突发情况了,尤其当听到容因白天就没下来,站在二楼往上看瞧见上边像是锁着,心里霎时咯噔一下,生怕出事了,赶紧上楼去。
温如玉清理了三楼别的地方,唯独落下了楼梯口,这儿还有容因的外套,以及一双不属于容因的鞋子。
乔言太着急,一时没认出来鞋子是别人的,看到这些愈发笃定是有事了,快步到反锁的房间门口赶紧用力敲敲:“阿因,阿因——”
同一时刻的房间中。
两个人刚起,温如玉刚洗了把脸出来,身上穿的又是容因的衣服,一件白色衬衫,领口松垮垮,面前开了三颗扣子半露不露,笔直修长的双腿白皙,头发都还是湿的,才洗了没擦干。
温如玉头上顶着毛巾,当听到外边急切的敲门声,擦水的手顿住,转身瞧向后一步跟着出来的容因。
听清是乔言,裹着浴巾的容因侧头顺势看去,一愣。
兴许睡太久了脑子发懵,正一片空白,一时之间竟没有立马应答,反而干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门外更加焦急,敲门越来越响。
“阿因,你在不在里面?”
“听到没,还是你怎么了,不能说话吗?”
“喂,听得到不……”
乔言是个风风火火的急性子,三两下等不住了,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叫几下没得到回应,想当然预设最差的情况,急得都掏出手机了,要找开锁的来。
眼见容因不动,温如玉朝门口走了半步,也没想着要开门,只是要给点适当的回应,以免乔言上火了真找人砸门。
容因回神,一把紧紧抓着温如玉,误以为对方要出去:“别……”
说着,为防止这人乱来,还拉了温如玉一把,将人扯到自己跟前。
温如玉没反抗,顺其过去。
双方挨近,容因起先还挺从容自若,现下莫名其妙拧巴,自觉有点反应过度,可碍于此时外面有人,担心搞出响动会招致怀疑,只得勉强压着心神,小声说:“不要动。”
温如玉看着她,也没想怎么样,当敏锐捕捉到她的怪异,刻意主动越加凑近,手搂到她腰后,一脸玩味:“怎么,害怕被发现?”
20.chapter 020
“没有。”容因立马否认,面上绷着,可能是洗完澡出来有些冷的缘故,她的语调挺硬巴,干干的,夹杂着不易觉察的轻颤。
温如玉持怀疑态度,放缓嗓音,挨上去:“真的么?”
容因维持表面的镇静,愣是不动如山:“嗯。”
但面前的人哪会相信,一下洞悉她的心头的那一丁点奇怪的紧张,忽而生出一股逗.弄的恶趣味,反过来用力一勾,变成自己把人搂在怀中,不让动弹了。
容因怔住,被迫抬头,正对这人。
温如玉的手缓缓游移,先是碰着她的后背,而后放开些,容因不习惯,要挣脱,可后一秒又被牢牢控住,不给退开的机会,很是强势。
“可是看起来不太像。”温如玉慢腾腾说,却是柔声细语,仿佛她当下的行径不存在,倒是容因有问题。
“干什么,让开了,别挡着我。”容因说,无端端被对方带着走,忘了要做的事。
温如玉理直气壮:“是你先拉我过来,又不是我拿你怎么样。”
一面讲话,同时手上没停。
微痒的触感落下,夹带着清新细腻的沐浴露香气,沿着僵直的背脊骨往上,一寸一寸,到肩胛骨那里短暂停下。
片刻,再向下,折返,动作极慢,直至到骨头的尾端。
她们面对面,稍微一掀眼皮子便能将另一方的细微变化尽收眸中。容因身上的浴巾长度只到大腿根下面一点,偏短,身上的水还没弄干净,沾湿的一缕头发贴在她锁骨那里,随躯体曲线的弧度延伸到更深处,跟着温如玉的引导,透明的水珠滑落,在她光滑的肌肤上留下一抹浅淡的痕迹。
她们现在这样不太适合去开门,特别是一墙之隔的乔言是彼此的共同熟人,毕竟这段关系由始至终都隐秘,藏在暗地里,也都心照不宣地不打算公开。
温如玉是昨晚避开其他人只身来的,本该悄摸出去,乔言的出现是预料之外,冷不丁都没防备。
容因从来都光明正大,这还是头一遭经历这种局面,近在咫尺的热气越来越放肆,如鸦羽般扫在鼻翼,接着是嘴唇,喉咙……周围的世界顷刻间按下了消音与放慢键一样。
窗帘将外头的亮堂隔绝,出浴室前还把那里边的灯也关上了,四周像是罩上了严实的黑布,仅有些许从窄缝里泻出的光照着,依稀将她们的身影勾勒出来。
容因站定,感受到氧意逐渐移到锁骨的位置,眼睫抖了抖,薄唇翕动,而后气息加重。
温如玉箍紧她的腰身,仿若揉着一片纤细的叶,随时都能把控在手中。
稀薄的光让容因耳朵尖伤的绒毛都清晰可见,她胳膊轻轻悬空,没抱住温如玉,而是停在即将摸到的两三厘米的地方,手指不由自主稍弯,又堪堪稳住,不挨到温如玉。
温如玉得寸进尺,在彼此那条划分清明的线上徘徊,半是要越过,半是恪守,不上不下的。
容因光着脚,她们站的地方离床比较近,半米的距离都不到。
新换不久的地毯软乎,踩在上面挺舒服,温如玉也是没穿鞋,她低垂着眼,直勾勾望着,当容因从头到尾都不给半点该有的反应,她愈发不收敛,非要逆着容因,反复试探,去触及敏感神经上的禁忌。
半晌,一切快要失控之际,容因及时捉住她的手,使劲抓着,还是那一句:“跟你说了,不要动……”
只不过声音稍稍变调,听起来就压抑。
双方的唇快碰到一块儿,温如玉停是停了,没过分逾矩,腔调往上挑了半分,有心去拨动那根拉直到快崩断的弦:“那你也别抖,怕什么。”
容因强撑:“……我不是。”
温如玉失笑,嗯了下。
门外的声响在这一刻消停,突然没了。
乔言走开了,像是真去找开锁师傅了,已经不在门口。
里边的两个人迟些时候才回过神,发觉这个。容因赶忙要挣出来,脑子有点乱,明明平常都挺理智自持,可这会儿被温如玉搞得有点不知所措,慢了半拍。
等到思绪归位,当即就做出最适当的抉择,让温如玉快些走,趁现在外面没人了,赶紧下去。
温如玉挑挑眉:“你确定?万一中途又回来了怎么办,别撞上了。”
经过方才那一出,浴巾都松散开了些,容因向里扯了两下,理一理,刚想让她不要废话,快些照做,但还没张嘴,门外再次响起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原本她们就站得近,还没分开,容因下意识推了温如玉一把,猝不及防的回马枪使得她转头看去,温如玉也没防备,身体本能就拉着她。
双双没站稳,一个趔趄——
温如玉先倒在床上,为之垫底,被压得闷哼了声。
她们栽倒一处,结结实实的,容因的浴巾还没理好,这下被扯得更松散。
得亏有床接着,倒在了这上面,没搞出太大的响动,窸窸窣窣的声音传不到墙外的另一边。
倒下去后首先的举动不是顾着自个儿,温如玉还是抱住容因,没松开。容因跌她胸口,也吃痛,可比她勉强好受些。
大抵是四周太安静,加之外面也悄悄的,倒床上时细小的摩擦声听在耳朵里也挺大的,心口还一突一突,总感觉动静太大了,会被发现。
她们这下都安分了,老实一上一下相对,待着不折腾了。
不等容因发话,温如玉手指抵在她唇上,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容因本是要吭声讲什么的,蓦地被这位打断,鬼使神差就闭嘴了,于是照做。
墙外的那边,乔言其实没下楼,只是到厨房和阳台走了小半圈,客厅里太整洁安静,乍一看不像是容因回来住过的样子,乔言脑袋里的弯儿转得太快了,自动就脑补出容因或许是不在这边,而是有事出去了还没回来的可能性。
琢磨了下,瞧见四处都一尘不染,厨房和客厅垃圾桶中都没有东西,可太像人压根就没回来了,乔言皱了皱眉,联想到楼梯口的外套和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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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容因着急出门,所以才把三楼的门锁了,而由于过于慌忙,因而换下来的衣服鞋子都来不及放回原位,顺手就丢那里了?
也不是没这种可能性。
容因有时确实不回这边过夜,或许是有事情耽搁了,也蛮正常的,若真有啥大问题,按道理容因肯定会最先通知她,反之没有的话,多半就不是紧急的情况。
乔言先前太匆忙了,思及此,冷静下来,想着应该再等等,这会儿还没到十一点,先不急。
而且就算容因是在睡觉,这个点还没起似乎也合理,睡到大中午没必要大惊小怪,再正常不过了。真找个师傅来开锁撬门就有点冲动了,万一真是出去了或者在睡懒觉呢,到时多尴尬。
“该不是去约会了,还是找高宜了。”到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乔言嘀咕,转而换成发微信,给容因留消息,让开机了回个信儿。
房子的隔音效果极佳,外边听不到里面的响动,相同的,这时里边也听不清外面的具体动向。
仅有时不时的动静,待到乔言坐沙发上后就更是没声儿了。
听不到从楼梯口传来的响声,房间里的两个都明白那是人还在,没离开,她们倒一处相对,不敢轻举妄动。
温如玉故意低声问:“还要出去不,现在就走么?”
容因没回,不理她。
“如果外边一直有人,我们就一直这样待着?”温如玉再问,拉了拉她的浴巾一角,“要是一天都在,也待一天,还是怎样?”
容因向外看了看,即使瞧不见墙外的景象,心里没底。
根本稀里糊涂的,昨晚到现在都没咋缓过劲儿来。
实际上,就算此刻马上出去,跟乔言说一声房间里还有别人也没事,照样能把人打发走,温如玉也不会暴露,办法相当简单,可容因不想那么做,大概是怕出岔子,以防万一还是得更加保险才行。
抓紧温如玉不让再作乱了,容因搪塞,避而不答:“不要讲话,乔言应该待会儿就下去了。”
“不一定,要走早下楼了。”
“今天我守店,她只是过来一趟,多半是临时有事情,不会太久。”
因着一墙之隔的意外,顾不了那么多,好一会儿,容因收回目光,再次望向温如玉时,迟钝觉察出她们此时的姿态有些过分亲昵了,全程都紧密抱着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暗暗抽回手,放开温如玉,脖子上粘着的湿发令容因不自在,她不动声色要直起身,准备起开。
但温如玉很快发觉,没让得逞,趁她分神的间隙轻松摁住她的腰,而后一拉再一搂……上下颠倒,等容因想要挣开,已然晚了。
温如玉半跪坐在上方,由上到下看着,暗沉沉的屋子中她们的角色互换,这人有点子强势。
“躲成这样,是真的担心外边还是别的原因,”一瞬间感知到她的情绪变化,温如玉垂眸打量,像是洞悉了她的顾虑,“我过来这里……有这么见不得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