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本轻狂》 第163章 正面交锋 “东齐的长公主殿下?嘶……”尚悟摩挲着下巴听下属汇报近日来南域都城的人流情况,精于算计的眉眼流露出一抹诧异,下意识端起手旁冒着滚滚白气的茗茶喝了一口,灼到了腔内软肉,倒抽凉气平缓烫伤带来的刺痛。 “回殿下,是的,据探子说东齐的这位长公主行踪不算隐蔽,虽有掩人耳目之意,却远不及不见踪影的地步,不过……”来人顿了顿,似在犹豫该不该说接下来的话,尚悟舌尖在口中转了三转,不耐烦的道:“说!” 他哪敢不听主子的话,只得一五一十的交代:“探子说他在东齐的队伍中发现了三公主,而且同那位的关系十分要好的模样。” 尚悟挑眉,萧弃这人,东齐名副其实的擎天一柱,她擅离东齐疆土难道是为了尚闻?不对……时间对不上,尚闻被软禁了许久,羽翼折了个彻底,除非他折返南域前就与萧弃打过招呼,不然那女人怎恰好在南域夺嫡尚闻落败后就带着尚雅造访南域? 想反将一军? 尚悟挥退下属,他猜到东齐那边会来人,毕竟东齐秦王也被自己连同其他兄弟一并看押,数月失联东齐抽调人手一查,龙椅上的皇帝可不闻着味儿的指几个臣子一探究竟啊。 他如是想。 …… 尚悟心心念念的萧弃此刻正大摇大摆的往贤王府走去,只是手上的货不老实,总想跑路。 出门前莫罔找了个还算牢固的粗编绳将铁无疑五花大绑,绳子一端留了一截儿出来交给萧弃牵着,步伐六亲不认,路边的百姓瞧之瑟瑟发抖,像是瞅见山头上下来的凶神恶煞,五大三粗的匪寇,以萧弃为中心十步距离以内不敢入。 “人群中躲着的探子真不少啊,弹得手指都酸了……”话毕又是一颗石子飞出,击中鱼摊后那个探头探脑的男人的脑壳,打了个仰倒。 萧弃好笑,单手揽住莫罔纤细的腰身,暗戳戳的拧了一把道:“处理的太干净了也不好,得留几个,免得那些人太过安逸。” 惹点事儿出来这戏才好看,这戏才有她远道而来登场的价值和必要。 因着萧弃的指点,莫罔兴致索然的放水,身着华服的女子拜访贤王府的消息这才‘走漏风声’,包括尚悟自己,人入了府方知详情。 贤王府正堂 莫罔抬眼打量面前金砖碧瓦的亲王府邸,撇了撇嘴:“论辉煌,这里不足师姐府邸的十分之一;论严谨,更是不较尊卑,南域王府都这样吗?” 不同国家,不同地域的身份所属之物的类型、数量、规格互有参差,没什么奇怪的。萧弃一路走来,接连路过另三座南域在朝王爷的府邸,加之贤王府的细致游览,规格大小大概有个四进左右,比不得萧弃那座前朝摄政王的宅邸,但也不差多少。 再者是严谨,需要的时候提提,不需要的时候哪凉快呆哪去。这几天听尚雅讲她父皇身体康健时多看中尚闻布拉布拉诸如此类的父慈子孝,说如果不是尚修他们捣乱,南域太子之位早就花落她皇兄家了,萧弃细细琢磨片刻便知其中缘由,尚悟的心性或许阴骘了些,单就手段方面,他可比尚闻领先几条街,而他们共同的爹宁愿立一个软弱无能的皇子为太子都不带搭理他的,他能敬重南域老皇帝才鬼了。 萧弃余光瞥向厅堂一角,那里闪着金色的光芒,她不经意的看去,头疼的抽了抽嘴角:莫罔说的对,尚悟这位王爷确实不忠不孝。 龙袍啊,看面料新颖程度似乎裁剪完成没多久,看制式是准备新皇登基用的。看来他半点不在乎自家老子的死活。 莫罔出身侯府,认识的东西还是不全面,私制龙袍的辨识难度不高,私玺就难了。萧弃发现主人家高台桌面上放置了一枚玉雕印石,图案背对着他们,只余一尾在外,幸得幼时常抛扔玉玺来玩,不然她怕是察觉不到印石背面的图案竟是翱翔九天的龙纹。 “非也,世事讲究强者为尊,弱者服从,小王对弈赢了一盘何必遮掩?大大方方的,壮自己的士气未尝不是一种对外的态度。”尚悟穿着一身青色竹纹白鹤底纹长衫,肩披白狐裘坎肩,瞧着儒雅贵气哪都好,就是不干人事,平添波澜。 这番言论没啥问题,萧弃不置可否,毕竟萧弃自己也爱搞这出。 “这位是?”南域和平乐侯一家的交集可以说是完全没有,前来南域的但凡换作莫罔他爹,或者他爹的爹,许是会更好认一点,莫罔的话,在尚悟眼中的标签无外乎小白脸、男宠、名不见经传的副将之类的,根本联系不到镇守平砂关镇北将军独子的身上,包括提问也是,直勾勾对着萧弃开的尊口。 “未婚夫婿,怎么?看贤王殿下的表情是有话要对他讲?”萧弃偏头,清丽的面庞映入尚悟的瞳孔深处,心中蹿出一只壮硕的牛犊,疯狂撞击着脆弱的心壁。 萧弃的画像南域掌权者人手一份,画布之上却或多或少失了灵动和傲然屹立的神情,容貌描绘亦然,使得初见萧弃的尚悟不自知的顺着对方的话头接了下去。 他们出发的比白弋晚了几个钟头,赶上贤王府用膳的点了,瞅尚悟一副没吃饭的样子,整的莫罔也饿了,想生吃其肉,痛饮其血,恨得牙痒痒。 莫罔冷哼一声,他好歹是个浴血沙场过的小将领,声音中的不满化作滔天杀意席卷而来,惊醒了观美人不舍抽身的尚悟。 “方便的话,小王自是有心同驸马结交一番。”他顶着一旁莫罔如有实质的眼刀,笑得春风得意。 尚公主各朝各代的要求不尽相同,更何况是萧弃这种执掌大权又有东齐皇帝宠爱于一身的长公主,她的驸马有出息又怎样,身份地位权势三点,强龙尚且不压地头蛇。 “不必,小爷只愿结交打得过我的,和被我打过的人,不知贤王殿下意下如何?要不要切磋一番快活快活?”莫罔只觉尚悟笑容刺眼惹人厌,做人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阴损、好色、自诩聪慧,实则虚伪的烂人! 尚悟闻言先是端出‘不合规矩’的姿态,才出声解释道:“小王武学造诣远不如长公主殿下,就不献丑了哈哈。” 莫罔:……等小爷把你活拧成麻花,赖皮蛤蟆! 第164章 请君入瓮 “不急,待事情聊完,多的是机会让你们好好认识的,是这样吧?贤王殿下。”萧弃安抚似的拍了拍莫罔绷紧的背脊,平复他的情绪,转而看向尚悟,为自家的小竹马讨个名正言顺的报复方式。 尚悟不答应,那萧弃来此全当是参观了,她大可出府另寻别的皇子,备选那么多,无所谓倒霉的是谁。 南域贤王,心思缜密、天性多疑、手段狠戾,萧弃赌的就是那一份疑虑,到手的鸭子,啊不,应该是成功的基石近在咫尺,放弃需要勇气。 不出意外的,尚悟答应了,邀请萧弃前往书房一叙,莫罔则守在书房外看管铁无疑。 “长公主殿下有什么事非要与小王道清底细?”嚯,‘非’字加的好啊,倒像是她求着尚悟一样,萧弃面无表情的听他胡咧咧,什么时候咧够了,什么时候开始。 萧弃沉得住气,尚悟也不着急,甚至利用这段闲暇亲自泡了壶茶,茶香四溢,搭配书房经久不散的清雅熏香,非常不错的古斋体验。 萧弃执起盏盖滤了滤茶沫,不紧不慢的饮用盏中茶汤,不时叹谓一声。 “殿下真是放心小王呐,就不怕小王做点什么吗?” 萧弃:看你聪明的,一天天心眼儿尽往你惹不起的人身上招呼…… 萧弃搁下茶盏,掀开眼皮语气淡淡的道:“殿下想多了,我领命援护我朝秦王,出了事东齐铁骑踏破南域都城不成问题,想来粮草物资储备力不从心的贤王殿下不会做这种自毁前程的事情的,对吗?”有背景,有实力的好处数不胜数,真好! “……”好硬的骨头,崩牙…… “殿下的笑话,不错,呵呵……不错。” “我想要的是秦王这个人,我想我表达的意思够直接了,所以,贤王殿下不妨说说,他做了何事叫你们怒而扣押于王府私宅,平白没了自由之身?”为了理直气壮的兴师问罪她才做了无趣的铺垫,真当她有耐心和色鬼切磋技艺啊? 尚悟早知对方有此一问,并不意外萧弃陡然的发难,他神态自若的回答:“哎,让长公主殿下误会是小王的不是,秦王殿下是小王那不成器的二皇兄请至都城的,只是眼下时运不济,整个南域因某些原因不适合出关,小王看秦王只身来南域赏玩风土,唯恐他出事才不得已帮着保护一二,还请长公主殿下见谅。” 也就是说,尚悟他们不知道萧思棋手下有一猛员在外观望,该说他们是自信呢,还是大意呢,远游异国他乡的王公贵胄一人不带,单枪匹马的可能比那格老子的混蛋宗长送货上门还要小吧? “既然如此,麻烦贤王殿下将我堂兄送回,我自会护他周全。”开玩笑,本家人都到了,主家不看僧面看佛面也得放了萧思棋,除非他准备同东齐交战,做遗臭万年的亡国之君。 为君者首先当要学会取舍,尚悟的野心不允许他推脱。 “那是自然,但是小王觉得殿下此行另有其他目的吧?”依照东齐隐隐有四国之首的势头,接个逍遥王回朝罢了,偌大的朝堂随意挑选一人来做也是可以的,是故,萧弃定有别的事情处理或商议。 萧弃喊了声莫罔的名字,看他押着铁无疑进来站定才继续道:“是有旁的事要和贤王殿下说,可还记得你们派往东齐常驻的官员王望?” 这名字搁南域家喻户晓,耳熟能详的嘞,又是南域朝廷赶出来承受东齐滔天怒意的祸首,尚悟一听就知道大事不妙! “王望被赋予了什么身份不必说,我知南域有意化干戈为玉帛,谁料人算不如天算,王大人于官驿遭贼子行刺,不治身亡,这事总要给你们一个说法,我东齐并非嗜杀成性,小肚鸡肠的地方,还有就是,我朝陛下有意与南域签订更长时间的和平条约,此事兹事体大,普通官员难以面见他国皇帝,取得详谈的资格,这才是我远行成千上万里路的根本原因。那么,还请贤王殿下帮个忙,引荐我以及东齐精锐使团入宫面圣吧。”萧弃这边说着,莫罔那边小动作做着,看似轻轻一推,搡得铁无疑刹车不及,双膝连带着脸皮直挺挺的拍向地面,尚悟面皮抽了抽,这人爬起来鼻梁不得凹进去一块啊? 不行,萧弃身边这个小白脸心思当真恶毒!不可与之过多接触…… “小王父皇龙体欠佳已有一段时日,国师言病症或有传播之兆,现已封锁宫廷,王侯将相无令不得私自入内,是以长公主之愿小王想是无能为力了。” 啥病啊这是?一开始不具备人传人的能力,还需经过时间的沉淀后方能成型,怎么越听越像疫毒?有够邪乎的。 萧弃闻言眼神示意莫罔拎起铁无疑,大家伙儿打道回府,尚悟眼见人要走,忙阻拦道:“南域的情况能做主的不止小王父皇一人,长公主殿下再考虑考虑吧。” 由谁陪同东齐使团签订条约至关重要,不仅象征着权,还能借他们的势打压某些蠢不自知的东西,多好的时机,不把握住白算计。 “这话说的,两国间的关系只凭你们的三言两语可定不下来,皇族子弟,更是有正当身份上朝议政的亲王,难道不知国书一类的审阅需国玺盖红才能授予它相对应的作用吗?”萧弃像是看傻子一样看尚悟,看的他心头窝火的同时心绪翻飞。 为了坐上他梦寐以求的皇位,尚悟索性和萧弃爆了,他道:“实话说国玺的价值已经大不如前了,真要抬一个物件上来,没有比国师的私印更有用的了。但国师一辈子只能是国师,拿他的东西来盖国书,那南域皇室就得颜面扫地。父皇病的厉害,要是知道小王促成了东齐南域间的美事,想来会开心的跳起来。” 萧弃:确定不是垂死病中惊坐起吗?让你爹知晓了你的狼子野心,他怕是好不了了。 “不是不行,正值腥风血雨时,我的表态关乎着东齐的态度,都位居亲王的高位了,言外之意应该不需我多说。贤王殿下,你能支付起怎样的代价呢?由你签订的条约交于我带回东齐,将会默认你乃掌握实权的南域继位者,是我东齐的盟友。你不能空手套白狼吧?”萧弃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拨弄莫罔高高束起的长发,像是在谈论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提不起半分兴趣。 第165章 情况有变 “长公主殿下也知道,小王的兄弟们对那位置个个虎视眈眈,小王身上若有什么东西能换得殿下与东齐的相助,尽管开口便是,就当小王借花献佛好了。”忒难伺候,萧弃是谁,东齐万众瞩目的权贵,府中金银比他费尽心力东抠西抠来加起来的还要多,送钱是万万不能的,颇有不重视两国交邦的意思,而且国在外人在内,是故先满足面前佳人的需求或许更易取得对方的欢心,得以助力。 萧弃等的就是这句话,她猜的不错,就尚悟用膳都要疑心饭菜中动没动手脚的小心翼翼,越直白的讨要他越要多想,干脆反其道而行之。 莫罔翻了个白眼,借花献佛?你也配说?! “贤王殿下应该已经收到手下人送来的消息了吧?”萧弃两目清明,眼神犀利,探子、暗线、死士桩子,从她步入南域边城开始,树上坐着的也许就不再是鸟雀了,只是消息的传播需要时日,尚悟得知此事未必比她们抵达都城早几日,还有尚雅那张异域特色的脸孔,南域生活的普通百姓认不得,其他皇子,势力的下线可就不好说了。 莫罔努嘴不满道:“要不是你那三姐姐帮了殿下一点小忙,你们斗到南域国破,百姓家亡与我东齐又有何关系?要小爷说,咱们泱泱东齐人才只多不少,就这么便宜了南域,啧……” 尚悟:没听错的话,他贬低的不是尚雅吗,怎的小王胸口中箭啊? “长公主殿下是想?”他吞下胸腔翻涌至喉口的那股郁气,主动迎合萧弃,没办法,能制住碎嘴子小白脸的只有她,也怪萧弃太宠爱自己未过门的驸马,明明是东道主,结果地位一降再降。 “交战期南域东齐交界处关南小村的屠村事件就不提了,松南谷一役关南旧址附近爆发的疫病不止贤王殿下,南域当权者应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吧?我就直说了,疫病是某些人放出来的烟雾弹,但是协助他做事的人却身中奇毒,如果不是贵国三公主的帮助,你我就没有这次面对面交易的契机。未免让你觉得我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我仅代表我自己向你承诺,此生不与东齐为敌,我出门便会传回消息,请求我朝陛下派遣驻南将士支援,当然,他们不会深入你南域关要及腹地,只做必要的恐吓用。怎么样,这份诚意?” 平心而论,岂止是好,简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美事! “小王做好准备了,长公主殿下说吧。”尚悟心想,就算萧弃让他将国师绑来填充远在东齐的后宅,他也不会阻拦。 故弄玄虚的把戏适可而止,她道:“贵国三公主用我欠下的人情请求我带回活蹦乱跳的文王殿下,我知皇位的诱惑有多大,她说过,只要自己皇兄能活命,她会尽可能的压下尚闻的野心。” 尚悟的准备显然是做少了,真应了那句话: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守着尚闻,招揽他和文王党派老臣的算盘响是响,可到底人心难测,他不想将屠刀的锋芒劈向曾经最要好的兄长,权势能让他面目全非,不惜刀剑相向。 与萧弃结盟无疑是更稳妥的选择。 “长公主殿下的信誉小王是信服的……来人!带贵客去文王府,不可怠慢。”尚悟深思熟虑过后,走向了他认为更吃香的分岔口。 …… “你真敢说啊,你就不怕他狗急跳墙?” 大家回到清辞安排好的落脚处,各执一词。 “铁无疑留给尚悟没问题吗?万一两个坏种对上眼,反过来捅咱们刀子咋办?”尚雅有些不安,一个是敢在一众人眼皮子底下单靠拳头就能打死王望的贼首,一个是挑起内乱的疯狗,不行,绝对不行! 白弋耸肩:“那你想怎么办,没有铁无疑这张拜帖,你兄长哪能完好无缺的回来?你得庆幸尚悟脑子还算好使,他好歹分得清当下的局面执哪颗棋子更利于他将军,换尚修,他宁愿拒绝这诱人的条件也得杀了你皇兄,以绝后患吧?” 白弋没见过尚修,之所以知道,还得谢谢萧思棋的介绍。 “你不是说帮我的吗?”尚闻怨念极重,什么做的一日是一日,还不如欠条来的实际。 莫罔掏了掏耳朵,不可思议的‘哈’了一声,打击起跟前这个不自量力的蠢小子:“尚悟要的是东齐这座高山给予旁人的威慑,换你,师姐得打破四国互不干涉的壁垒,出兵南域才能助你上位,我说,没这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安安心心的随我们回东齐加官进爵又不是不能过。” 林羡君掺和不进眼前的纷争,扭头去看萧弃,问:“你认真的?” “嗯。”尚雅说了命比权重要,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不管最终谁做了南域新皇,萧弃只在乎他对待东齐的态度。 …… 黄昏时分尚悟同萧弃做的交易,晚间尚修就带着尚扬讨要说法上了门。 “说好公平竞争的,你言而无信!小人!”尚修气得伸手就想揪住尚悟的脖领子教教他做人的道理,尚扬喜闻乐见这一幕,也不出声劝阻,装模做样的围着二人兜圈子。 尚悟看他们的样子就知表面功夫做不下去了,向后退了一步冷笑道:“大皇兄的公平竞争指的是强掳官家小姐入府做妾,威逼内阁王大人、刘右丞相、兵武营孙老将军不得不从亲皇派转而辅佐你,还是……” 他看向尚扬,语气阴冷至极的道:“暗中联络寒林旧部,行反叛之举,毒害父皇,谋得玉玺的五皇弟你?” 尚扬的脸几不可察的扭曲了一瞬,眼底升腾起隐晦的杀意,旋即又镇定的叫屈,“我哪有四哥你足智多谋啊,你知道的,弟弟文不成武不就,就莫要折煞弟弟了。” “公平竞争的本身就是个笑话,但凡那会儿我们念着点公平,二皇兄都落不到今天这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困顿里了。”当初绝口不提公平,现下差距被拉平了倒是一口一个言而无信。可见刀子不划在自己身上,是感觉不到疼的~ 第166章 祸起萧墙 “清辞不在你身边的时候,是做了什么别的安排?”萧弃吃着莫罔递来的柑橘,掰了一瓣顺手塞进了莫罔半张半合的嘴巴里,又将剩下的橘肉填入自己的五脏庙,心满意足的道。 萧思棋闻声茫然的抬起头,下意识看向进进出出往餐桌上端菜的清辞,脚尖搁地面画起了圈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做贼心虚着呢。 莫罔用手抹去嘴角挂着的汁水,抽出帕子擦拭干净后凑到萧思棋的脸前,细细观察起他的表情,这才转身对萧弃说道:“以我多年的经验作保,他有情况。” 白弋:还用你说? “寄回书信时夸下海口说要调查清楚南域老皇帝重病的原因,结果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萧弃回想萧思棋带给她的‘惊喜’,她连吐槽这位不靠谱又爱逞能的堂兄的力气都没了。 萧思棋摸摸脑壳,绞尽脑汁想不出一句有用的说辞,索性摆了,挨顿说而已,她强任她强,清风拂山岗。 萧弃倒也不是怪罪的意思,萧思棋哪怕没能完成自己定下的目标,南域的水是顺利搅浑了的,不算毫无功绩的酒囊饭袋。 “用完晚膳就早些歇息吧,明日启程准备折返东齐。”萧弃说完便招呼几人上桌,大家围坐一团,没有食不言寝不语、奴才吃剩饭的规矩,主子仆从敞开肚皮享用美味。 对于跟随萧弃等人去往东齐定居一事,尚闻尚雅并无异议,留在南域难说有他俩的容身之地,不若改头换面重新开始,就不信了次次都如这次一样倒霉。 …… 萧弃到底低估了权对野心蓬勃之人的吸引。 子时三更天末,冲天火光燃尽了南域都城努力维持平静的假象,打更人的呼喊声惊扰了路旁睡得昏沉的人家,灯盏点亮的微弱光芒竟不足远处熊熊烈火的千分之一明亮,只是人们终究恐于灾难,担心一不留神就会引火自燃。那样大的宅邸在火焰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如此阴森可怖的景象能不使人心生惧意吗? 子时一刻,清辞守夜抓了个贼头贼脑的贼,动静不大但还是唤醒了浅眠的萧弃莫罔,俩人从不同的厢房行至院中,正想拷问拷问这厮,却不想话未出口,小贼涕泗横流,萧弃头疼的不行,瞧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便命而后赶到的幽蝉递了块布巾给他抹泪。 “长公主殿下,求您救救我家贤王,他出事了!”这个可怜巴巴的贼原是随侍尚悟的小厮,夜间起夜被火光灼了眼,反应过来不对急忙寻找自家主子时院墙上‘唰唰’跳下了不少人,见人就杀,匆忙逃窜虽是遇见了尚悟,彼时不论护卫尚悟的家丁护院亦或是他自己,身上或多或少都有几道伤痕。尚悟知道,如果现在不去找人求助,待到尘埃落定,来的只会是宫中派来给他收尸的送葬人,毕竟皇宫活人不得进出是怕染了疾,落得个生不如死的下场,死人可就自由多了。 于是从尚悟口中得知了萧弃在都城暂住的地方后就马不停蹄的跑来求救,只不过她们的落脚处离贤王府要走近小半个时辰的路,以至于交代清事情原委,换取了萧弃等人的信任再前去贤王府协助,偌大的王府徒留断壁残垣和烧焦了的尸骨。 小厮扑倒在府门口,扯着嗓子嚎啕大哭。 真是感天动地的主仆情谊…… “进去瞧瞧吧,尚悟要真这么死了,想来也是命里有此一劫。”萧弃并着莫罔走入眼前这座堪称人间烈狱的府邸,边走边叹息。 莫罔打量四周时发现死尸堆内仍有人一息尚存,他向萧弃示意,径自查探去了。 等待莫罔的过程中城防军姗姗来迟,不由分说的打散了手下士卒收拢那些残肢断臂。 “你家王爷呢?”扒拉开层层堆叠的尸体,莫罔神色淡淡的开口询问最底下进气多出气少的婢女。 婢女喉咙挤出‘赫赫’的气音,瞳孔蓦的睁大,借助一旁燃烧的香樟枝叶上火苗的映射,莫罔从婢女的眼中看见自己身后突然冒出一把砍刀兜头而下。 萧弃冷哼一声,早在那人冒头前就做好了万无一失的准备,只待他动手,架招反制! 莫罔朝一侧打了个滚躲过这一刀,那边萧弃扔出腰间短剑眨眼钉穿了刺客两只手的手筋,怕他咬舌自尽,莫罔爬起来伸手扯断了刺客的下巴,干脆利落将其踹倒在混有鲜血的泥地上,待到萧弃迈着步子走近,他才叉腰自夸道:“阴小爷?小爷玩阴的那可是祖宗级的硬实力,这下踢到铁板了吧?” “行了,有一就有二,潜藏在暗处的人要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多。”萧弃路过莫罔,蹲在死透了的婢女身边,替她阖上了惊恐残存的眼,拧眉说道。 他们这边的一举一动城防军统领全都看在眼里,来不及询问对方底细,院子另一头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统领拎起自己的武器喊了一部分人匆匆朝着声源处奔去,也就顾不得那两位似友非敌的客人了。 萧弃打了个眼色,由莫罔带着人质,二人翻身上了还算完整的屋顶,沿着刚刚城防军统领离开的道路摸了过去。虽然行军打仗血腥场面常有,但不得不说九龙朝拜样式的挂首示威她还是头回见。 身体是身体,头是头,头被串在王府建造用于练习刀尖舞的木刺上,身体则摆出朝拜的姿势正对着头颅所在的方向,一共九根木刺,九具尸体。 萧弃位处制高点,底下的一切尽数收归眼底,她粗略看了一眼,并未寻到尚悟的尸体。莫罔指了指他们左侧一片漆黑的角房,压低声音道:“那里有人。”顿了顿又补了两个字:“活人。” “贤王在哪?”萧弃摇了摇头,他们人数上不占优,倘若角房是敌人的大本营,他们贸贸然踏足等同于羊入虎口。 因着尚闻尚雅还不如菜市上的鸡犬能打,所以清辞幽蝉一要保护主子,二要防人偷家,不得已留守后方,白弋倒是跟了出来,谁料一扭脸的功夫,人就丢了。 刺客莫说讲话,动弹一下身子骨都疼,他颤巍巍的望向一个较为空旷的位置后两眼一闭彻底断了气。 “死了。”莫罔探了探鼻息又扒开那张合不上的嘴试图抠出些什么,萧弃觉得哪里不对,她拽了拽莫罔的衣袖提醒道:“应该不是服毒自尽,你看脖子上脉络的走向……” “初步判断活活疼死的可能性更大。”萧弃抿唇取下小腿上绑缚着的匕首,手起刀落间划开了尸体的咽喉,温热的血液顺着那道深而细密的伤口蔓延,她捕捉着其中不起眼的黑色斑点,拧眉思索,良久无言。 莫罔双膝盘坐在萧弃身侧,握住她白皙绵软的手腕,语调温柔的询问道:“师姐在想什么?” “在想你扒人嘴巴没擦手。”熟悉的男声自莫罔的身后飘来。 莫罔:…… 有白弋这个不解风情的朋友,是他十几年来‘为非作歹’的报应。 第167章 大智若愚 “虫子……蛊……罗摩……”萧弃口中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彼此间互有关联的词语,皱起的秀眉渐渐舒展,她侧身想对莫罔说话,一张不属于莫罔的脸挤了过来。 白弋似是有要事要与萧弃商议,哪能叫这对爱侣甜甜蜜蜜? “我找到尚悟了,事先讲清,这已经不是咱仨就能解决的小事了。”白弋很严肃,萧弃比他更严肃:“咱们本来就不是为了当英雄才来这儿的好吧。” 贤王怎么的也是个有脑子的主,他的府邸夜半失火能是什么烛台倾倒的意外事故?而且那个小厮只差将自己祖宗拉出来保证他所言句句属实,那么对方人数未知,她又不是活腻了……上什么上?上坟吗? “哦,对了,尚悟人呢?”萧弃望向白弋来时的路,放眼看去,除了低空飞行的鸟,搁屋顶上喘气的就他们仨。 白弋一噎,偷偷摸摸翻了个白眼,没敢让莫罔看见。他从带来的包袱里掏了三件黢黑的斗篷出来,慢悠悠的披上,反手把另外两件扔给莫罔,萧弃刚想夸他不愧是杀手头子出身,装备就是比她们齐全,话未出口只见白弋倒拎包袱开始抖,‘叮呤哐啷’的,她眉头跳了跳,完全不懂他那时好时坏脑袋瓜的构造。 “嘘,先别说话,让我找找,放到哪里去了……”白弋无视萧弃愈发复杂的神情,注意力全在散落一地的各式物件上,压根没留意周围的变化。 “找到了!欸?欸!”白弋两只手抓着三张纹饰不一的面具,一抬头对上了一支羽箭,箭尖濯了层幽幽冷光,啧,白弋的步子稍慢一点狗命就得交代在贤王府了。 萧弃带头杀出一条血路,莫罔白弋紧随其后,城防军统领混到如今的地位就证明他不是吃白饭的,听见头顶上方喊打喊杀的喧闹声,当即派人横插一脚,好巧不巧拦住了刺客,放跑了他们几个。 萧弃发誓,她这辈子就没跑得这么快过!气喘匀了,她一肚子火直往上涌,手指戳在白弋的脑门上,一字一顿的道:“大智若愚,你当仁不让的非得坐死在若智的位置上是吧?” 莫罔张嘴想帮兄弟说两句,萧弃挥手打断:“你是若愚,再接着给我装?” “……”莫罔委屈的呀,但转念一想,有白弋垫底,若愚就若愚吧。 慌不择路下三人来到一间还算安静的屋舍前,“群英祠?”萧弃的目力不错,黑暗中辨认字迹极少出现过差池。白弋‘啊’了一声,忙道:“不是找尚悟吗?他就在群英祠里。” “我有金疮药,止血散,还有九转回魂丹。”他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串药名,说完才发现萧弃带着莫罔,莫罔拽着他在地面上拖行。 …… 群英祠,普通的家祠罢了,挺大的供桌只孤零零摆着一个牌位:先妣宋史筠之灵位。 “贤王府的主子记得不错只有尚悟吧?那这个……想必便是贤王之母的牌位了。”萧弃说完不甚在意的绕过供桌往更深处走去,没有月光亦或火光的照射,祠堂内一片漆黑,再加之府上一个时辰前刚刚经历过屠杀,血腥味弥漫在贤王府的角角落落。 白弋想到了些不好的回忆,走起路来磕磕绊绊的。 莫罔睨了他一眼,不清楚他在犯什么病,出声驱散了周遭压抑的氛围:“师姐忙起来总是忘东忘西的,不跟紧点丢了她都不知道。” 白弋拍了拍脸,为自己加油鼓气道:“不就味道比第一次来那会儿重了一丢丢嘛,没什么大不了的……才怪!” 血、黑暗、无声的环境,幼时蛇窟的经历恍若梦魇,无时无刻不在纠缠淹没他的四肢百骸,他讨厌这种身不由己,他想离开,头也不回的离开。 萧弃的耳朵动了动,找准发出细碎声音的方向探了过去,她推开面前挡路的祭祀服木架,入目的是蜷缩在一起,手里抱了个人头,低低喘息着的尚悟。 “在这。”萧弃招呼白弋和莫罔过来,进祠堂的时候她是听到某人说过他有药的,尚悟虽然没死,但离死似乎不远了。 白弋迈着小碎步,像个姑娘家,莫罔走一步他跟一步,亦步亦趋的。 “哎呀我的娘诶!不是让他找个地方藏好的吗?他怀里那颗脑袋是谁的啊?”白弋一扫蔫了吧唧的模样,三步并作两步的超过了莫罔,蹲在尚悟身边一脸无奈的给他上着药。 莫罔:……我的脑袋,行了吧? 白弋捏着鼻子提溜起人头,妥善放置在萧弃推倒还未还原的祭祀服上,嘴里念念有词,莫罔凑近一听,好嘛,南无阿弥陀佛都出来溜达了。 既然要让尚悟活命,上药只上看得见的地方怎么行?萧弃想着她是女的,下手肯定比毛手毛脚惯了的男人要轻,就叫白弋起开,一边坐着休息去。莫罔掐了一把大腿肉,强忍着喉间翻涌的酸意,借着打下手的名义抢走了萧弃大半的活计。萧弃不免感到意外,可以嘛,去了趟边关学了不少实用的本领……她心知肚明,成长的代价伴随着的无乎流过的泪与受过的伤。 “处理好了没?快点,外面来人了。”白弋闲不住的性子,在萧弃莫罔专注于尚悟的伤势时,他抖着腿担起了望风的职责,目光徘徊的范围内,任何风吹草动都逃脱不了他的眼睛。 城防军和刺客的战斗告一段落,这会儿跑来的铁定是正规军,说是这么说,萧弃不发话白弋只能将他们当作敌人看待。 莫罔扛着不着寸缕的尚悟从祠堂侧面的窗户翻了出去,萧弃捧着包了那颗人头的祭祀服稳稳当当的走到了供桌处,她想,能让尚悟昏迷都要抱着的首级,主人一定是个对他而言非常重要的人,希望贤王府的祠堂能使他得到安宁。 “分开走,莫罔身上背了尚悟速度慢,我们惹出点动静,别叫他被有心之人追上。”萧弃穿戴好白弋给的斗篷,又用他送的面具严丝合缝的将脸隐藏在宽大的帽子之下,随后与白弋一前一后朝不同的方位飞身掠去。 第168章 求求老天可怜我 莫罔抄近路赶回小院时外头打更人敲了五更天的响儿,他将尚悟放在自己屋的床榻上,喊醒尚闻后就甩手出去接应萧弃了。 尚闻睡得迷迷糊糊被人拽去照顾病号,起床气没处撒,揉了揉眼睛:嘿!这不尚悟吗?一天不见这么拉了? “想报仇等他好了再说,玩死了小爷和你急。”莫罔的话是相当的不客气,尚闻本想趁尚悟人事不省的绝佳时机好好折腾他的,现在只能息鼓偃旗。“那你挺会叫人的,叫仇人照顾仇人,是生怕他活着从我手里出去吧?” 莫罔嘴角扯出一抹假笑,装模做样的道:“人是师姐要的,你有胆子你就去,小爷不拦你。” 尚闻:试试就逝世?小心眼的,你看看你那算计的样子,不想尚悟好过就直说呗…… “哦,你能力不够可以多找几个人帮忙,他就交给你了~” 尚闻烦都烦死了,一屁股坐在正对着床榻的矮脚凳上,托着腮暗骂莫罔有异性没人性,抛下他这位客人找媳妇儿潇洒,莫罔是快乐了,但他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比尚悟还要可怜呢? …… 白弋平安无事的回来了,萧弃却迟迟未归,这不仅让莫罔坐立难安,尚雅也担心萧弃会不会遭遇不测又是求神又是拜佛,眼眶红红的,像是躲在哪里哭过一场似的。 大家心里念着的萧弃此时此刻面对有礼貌但不多的城防军统领一个头两个大,她就没见过统领这样尽忠职守的臣属,怎的死咬着不松口啊? “……”明哲保身最重要,萧弃绝不允许到手的线索断在自己手里,她拔出短剑假意攻击城防军统领,实则在对方架刀防御的那一刻便从背后小卒子的包围圈中撕开了一条口子,迅速的堪比游走在诡秘丛林的长蛇,不伤人、不嘶鸣,只一味的逃跑,根本抓不着。 小卒子掐着发麻的虎口请示自家统领:“大人,两个小贼一个都没逮到,良王殿下那里……” “尽力就好,今日发生的事切勿传播出去,若叫他人知晓,你们性命不保。”统领看了眼萧弃最后消失的位置,扭头对着手底下的人一再强调。 “那该怎么说?良王殿下最是重视亲情,得知贤王殿下遭贼人俘虏,会气死的吧?”小卒子摸了摸尚在脖颈上的头颅,莫名胆寒的道。 统领嗤笑一声,良王会气死?乐得睡不着觉才对吧? 文王倒台,贤王不知所踪,武王又是个只会喊打喊杀的莽夫,这天下等同于送给良王了,何来不悦一说? 另一边,良王府。 各部官员齐聚一堂,主位上的尚扬心情颇好的亲自为下座的大人们斟茶,吓得为首的人直呼使不得,逗笑了尚扬的同时也安定了同僚们惴惴不安的心。 “王大人这是何意?本王既倒了茶,您接着就行,喝与不喝随意便是。” 王大人摸了把额角淌下来的汗珠,连连点头,然后捧起滚烫的茶水轻轻吹了吹,一饮而尽,热水过喉的感觉不要太刺激。 “喊诸位前来实在是本王放不下南域的政事,想着你们有什么需要解决的问题可以找本王代为处理,免得父皇尚在病中耽误了治疗不说,还误了要事。”尚扬举起手边的玉玺,一番话通篇威胁之意。 玉玺象征着什么?王权! 官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场谁不是老狐狸? “殿下这般说,那老臣许是要三天两头的叨扰殿下了。”尚扬党派的臣子第一个表态,权力和金钱近在咫尺,诱惑凌驾于正统礼数之上,不容置疑。 自是有人好奇玉玺的真假,皇宫封锁不是一日两日,皇帝何时将玉玺送出宫的无人可知。 “臣想法与赵大人一致。”为了活命,俯首称臣罢了,没什么东西值得他们拿命争高低。 …… 萧弃取下面具,褪去斗篷,满身疲惫的瘫倒在莫罔的怀里。莫罔以为萧弃受伤了,两只爪爪像座椅的扶手,不敢动,怕伤了萧弃,她疼他更疼。 “舒服吗?”尚闻从里屋探了个头,哀怨的好似孤家寡人站在成双入对的人群中,还时不时的被人塞口不爱吃的饭菜,浑身不自在。 萧弃左手拍了拍莫罔的右胳膊,右手悄咪咪的握住了他的手,虽然累可一想到靠着的人在努力让她感到放松,再多的扭捏也随之烟消云散了,她笑道:“软乎乎的,当然舒服。” 尚闻张了张嘴,刚想指责莫罔不负责任,瞅见这一幕,他觉得活着也就那样,没滋没味。 “你和白弋一宿没睡,去休息休息,我看看尚悟的情况,明早再议。”萧弃迈步走进尚闻的屋子,发现尚悟不在这里,转过身看到尚闻莫罔正屁颠屁颠的跟着自己,她纳闷的问他俩:“你们不困?” 莫罔摇头,他眼睛黏在萧弃裸露在外的肌肤上,试图找寻不存在的伤,头就没有抬起来过,给人一种他困得神志不清还要强撑的错觉。 “你不会要我哄着才能睡觉吧?”萧弃发散性思维太发散了,搞得尚闻抬头看了看门上的牌匾,嘴里嘀咕道:“没看错,这是我的屋啊……” 莫罔跟屁虫是因为他担心萧弃,怕她受伤瞒着不告诉自己;尚闻就简单多了,他伺候倒霉弟弟伺候的哪哪都难受,寻思着萧弃回来了,他回屋补个觉吧,结果这位姐姐笔直的去了他那屋,他想睡觉,他困啊,天可怜见的,求老天心疼心疼他哪怕一点就好! “姐姐,尚悟在莫世子那,请您高抬贵脚,挪挪位儿可好……”尚闻欲哭无泪,要不是男女七岁不同席,他早蹿尚雅床上了。 萧弃俏脸一红,坏了,刚才那句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尚闻不会以为她是什么很幼稚的人吧?以后该怎么面对他们,怎么和他们谈判啊? “咳……多谢文王殿下指路,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她笑着示意尚闻可以进去躺着了,尚闻晕晕乎乎的进了屋,没走两步,萧弃拎着莫罔‘啪’的一声合上了门。 尚闻:好奇怪,是被针对了吗?不确定,再看看…… 第169章 娘又生了谁和谁 莫罔是被萧弃摁头休息的,他不愿离开他的亲亲师姐便在房门外扯了张做工一般的木椅过来,往上头一坐凑合凑合。萧弃无奈极了,想现在的天气,院子里面睡一宿,身子骨再好也经不起造,她摇头进了对面的厢房,抱了件厚实的披风轻手轻脚盖在了莫罔身上。 莫罔的厢房中,尚悟睡得不太安稳,嘴里嘀嘀咕咕的,萧弃贴近他想听听他在念叨些什么,刚靠近,尚悟突然坐起身,睁开的眼睛空洞无神,显然是一副没睡醒又不得不醒的样子。 “头呢?”尚悟喃喃道。 头?指他昏迷前怀里护着的那颗?嘶……该怎么和他说,她不好救颗脑袋出来,光看着就挺变态。 “醒醒。”萧弃抱臂靠在床柱子上,尚悟睁眼打了她个措手不及,但形象不能一丢再丢,于是她在尚悟苏醒前赶忙找了个结实的地儿摆起了莫罔常用的姿势。 尚悟歪头看见萧弃立马转醒,他揉着隐隐作痛的额角,后知后觉感到抬起的那条胳膊像是被人砍断重新接起来过,疼得他面目狰狞。 萧弃走至圆桌处,挑挑拣拣了几只小瓷瓶扔给尚悟,语气淡淡的道:“哪里疼自己上药。” 尚悟盯着被褥上的瓷瓶,好半晌才开口问萧弃:“是小林找的长公主殿下救的小王吗?” “……”啧,怕不是打傻了。 她打开门走了出去,再回来时手里端着一碗温热的白米粥,粥面上零零散散铺了一层黄绿相间的菜丁,幽蝉做的,味道不会差到哪去,卖相嘛,对于伤重需要饮食的人而言,不怎么重要。 “你的底子不错,醒的这么快,行了,快吃吧,吃完我有事要问你。”萧弃码好桌子上剩下的药瓶,腾出地方放碗,然后等待尚悟吃饭的过程里她单手撑在一旁无人问津的妆奁上,思考她有哪些要问出口的问题免得待会儿冷场。 窗外的日头渐明,尚悟吃好了,除白弋、尚闻尚雅兄妹外其余人也睡够了足量的觉陆陆续续来到尚悟的床榻边看猴似的看他,莫罔睡得晚,拢共眯了不到一个时辰,大家没想吵醒他,个个蹑手蹑脚偷鸡似的挤进了这占地不大的小厢房。 “你梦里总在呓语头啊头的,我很好奇,贤王殿下怎么就对一颗血呼啦擦的脑袋念念不忘呢?”呓语的内容萧弃没听清反被他吓了一跳,但这并不妨碍她顺藤摸瓜,毕竟她是真想知道白弋安排好尚悟后闯进群英祠又莫名少了身体的是哪位‘英杰’。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及,尚悟登时从床上弹射起步,瘸了条腿杵在床沿的正中间,眼珠子滴溜溜的扫视周遭能放东西的矮几木匣。 “它我没拿回来,别一惊一乍的,你的命只允许我们不计代价的救一次。”萧弃拦住他,她看不得尚悟跳脚崩裂伤口,浪费他们劳动成果的举动。 尚悟挥开萧弃压在他肩膀上的手,态度古怪的道:“该死的人活着,不该死的人因为不该活的人死了,登上皇位的初衷迷失了,还不如不让我知道……” “……”感觉话里有话呀。 “我不管你在纠结什么,需要帮忙也好,一心寻死也罢,话说完了你爱干啥干啥,但眼下你不冷静我会动手迫使你冷静,你信不信?”萧弃短剑出鞘,剑柄抵在尚悟的腰窝,大有一言不合就出手的动作。 尚悟想了想,他道:“瞒天过海的贱人!我早晚有一天会杀了你!” 萧弃:???看来是没傻成,改当疯子了。 “人头的主人是谁?和你是什么关系?”她错了,受到刺激的人就该直接压制,温水煮青蛙也得青蛙煮的动啊。 “你想问的事情和我的关系不大吧?算了,你救了我,我告诉你便是。人头的主人?尚修啊,要说关系的话,今天之前是对手,是同父异母的大皇兄;今天之后……是不曾听人提起过的一母同胞的哥哥。” 萧弃:前有林羡君自曝北漠宫廷秘录,后有尚悟见血方知大彻大悟……什么命啊? “反正话都说到这儿了,南域皇室的恩恩怨怨你们乐意听就听,不乐意也跟我没关系。我和尚修是死到临头才知晓我俩原是从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骨肉血亲,长公主殿下既在群英祠内找到的我,那应该看到了供桌上的灵位吧?宋史筠,父皇亲封的云妃,前后育有两位皇子,一位是我,一位是我的大皇兄尚修,只不过母妃在生我皇兄的那会儿位份不高,皇兄又是父皇膝下占了长的子嗣,所以在母妃的不舍中依着父皇的意愿被当时的婉贵妃抱养,孩子喊了其他人母妃,升了位份就能弥补遗憾吗?后来母妃有了我,她却在婉贵妃的要求下从未对我说过那个作威作福的大皇子居然是我同父同母的亲哥哥,直到母妃病逝十数年,贤王府遭寒林旧部血洗的几个时辰前,我在母妃遗留的旧物里寻到那封写着陈年旧事的信才明白过来一切。”尚悟苦笑一声接着道:“大皇兄也算因我而死,他留府做客,我去书房找东西碰巧得知真相,还没来得及兄弟相认,他便死于寒林旧部之手,死在尚扬这只畜生的算计里。白兄弟找到我时想必没留意我身边的死尸,白兄弟叫我藏好,我听了,我割下大皇兄的头颅抱在怀里,全当最后的慰藉了。” 尚悟深吸一口气,吐出的话语饱含遗憾之意:“三皇姐虽同为被人抱养的孩子,可她有一个明事理、不善妒、心肠好的生母和一个位高权重、不计较、脑子活泛的养母。如果大皇兄和三皇姐一样就好了,他就不会至死仍认为婉贵妃才是他的生身母亲,就不会至死不知他的血脉亲人还另有其人。” 萧弃:今儿一天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她随手递了杯水给尚悟,瞧他又哭又笑的模样,疯了可就白搭白弋掏出来的那些灵丹妙药了。 “听你的意思,尚扬联合前朝的旧势力,玩了个里应外合?围攻你的也都是寒林旧部的人?”萧弃想到他们抓来的刺客脖子里密密麻麻的小黑虫,眸色变换了一瞬。 尚悟牙齿咬得嘎嘣响,他道:“不清楚,在此之前我掌握着的情报真假参半,并不确定其中哪些为真哪些为假,但现在,尚扬伙同前朝余孽一事可以说是板上钉钉,那么父皇的重病……看来也是这个贱人所做无疑!” 萧弃:弑父杀兄?会叫的狗不会咬,会咬的狗不会叫是吗? 第170章 新三足鼎立 看似调侃实则不然,之前边城的混乱应是尚扬明面上的势力,并未动暗地里的人,他装作和尚修互相掣肘的样子,诱导尚悟形成一个错误的认知,认为他较之尚闻不过是运气好了一点,没被多方势力选作首个遭到针对的牺牲品,萧弃猜测,针对与否,尚扬的话语权恐怕比尚悟想的还要高,只是那时尚修尚悟不知情罢了。 “寒林旧部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前朝余孽吧?我翻阅古籍从未见过寒林这个朝代,大家称呼前朝余孽总会套上前朝的国号,毕竟前朝代指的哪个前朝谁知道呢。”萧弃想到贤王府内那九具身首异处的尸体,她觉得正经人不会做出如此残暴的行径,还有蛊虫,南域有罗摩安插进来的人不足为奇,关南村外抓住的探子身上虽有南域的图腾作为印记,但他们直接听令的八九不离十是罗摩的桩子,且地位不低,能瞒着南域皇帝和一众皇子公主遣人赶往打得正火热的战场探听消息,甚至目标明确,就是冲着关南村瘟疫去的,很难不叫人浮想联翩。 尚闻能为东齐杀南域探子感到惶恐与不安足以证实他没那个能耐谋划此事,他是个妄想用仁善来争取皇位的蠢孩子,城府什么的,撑死碗深。 至于尚悟,大意失荆州,不仅丢了府邸,还险些丢了命,他这种多疑的性子在萧弃找他交易时能那么爽快的答应,大抵是真的无愧于心。 尚修又死了,除非罗摩人自以为大权在握,否则杀了内应绝非正确的选择。 可能造就这一切的人被一一排除,剩下的一个是尚扬,一个是南域百姓口中可堪神祗的国师,仅从她上当受骗还不自知的母后的遭遇看,罗摩宗长的骗术十分精湛,能早五到六年安排‘涅槃’后的母后深入东齐京城搅动风云,可见他的野心,这样的人意图决计不止一个东齐而已,也就是说,南域潜藏着的人资历不会浅显,要么是宗长的左右手,要么是对宗长唯命是从的蠢货。 国师的身份实在完美,而尚扬与虎谋皮反被鹰啄了眼是早晚的事情。 “寒林寒林,当然不全是南域前身兰木的旧党,我也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年间,总之有一伙人自诩天命四处招揽不服尚家人掌权的南域人,其中不乏有兰木余孽打着顺应天命的旗帜搞事,久而久之这些人就被我们冠以寒林旧部之名。寒林旧部在十年前神秘消失了,再出现便是不久前手下人打探到的,尚扬已与他们合作的消息。”尚悟的精神头不佳,亢奋过了人就困了,整个人轻飘飘的,感觉随时都能睡过去。 萧弃想着尚悟说的那些话,招呼众人出门,她站在院子里,自言自语:“不对,寒林旧部重现江湖的时间不对。十年前母后身处罗摩而铁无疑跟随在侧,铁无疑才是变数,用编造的故事、莫须有的亲情捆缚母后,在宗长的计划里占据主导地位的应该是铁无疑,谁也不曾料想被感情控制的母后会反过来操控铁无疑,让他自愿从执棋人变成棋子,最终惨遭舍弃。”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母后在罗摩的地位似乎不输宗长,一山不容二虎,放母后出去,万一熟悉的场景唤醒了母后的记忆,东齐的棋局不止是重新摆盘那么容易,反噬、没了主导权比索他命还要窝气。是以与其信任母后不如信任背后空无一人的铁无疑。 罗摩宗长的每一步棋走得都很好,拿捏了各国命脉,对付东齐搬出无青元鸢这位皇帝的母亲;对付南域则着手挑起内乱…… 萧弃相信南域若无旁人插手干预,大权将从尚扬登基为皇开始逐渐旁落倾颓。 “必须把那人揪出来,赌一下,希望飞鸽不要半路成了谁的盘中餐。”萧弃说完没憋住笑,她看向幽蝉,轻轻点了下头,没人知道此刻的她下定了怎样的决心去完成这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莫罔睡了两个时辰,心头压着重担,萧弃出声他便醒了,他打了个哈欠自木椅上起身,木头‘咯吱咯吱’的响,有点吵。 “醒了?我还在想要不要叫你起床呢……”萧弃琥珀色的眸子如身后升起的东君一般温暖,莫罔走来牵起她的手放在他的脸上,小小声的道:“师姐,我梦见了好多好多的血,好多好多的死人,我害怕……” 萧弃:……撒娇的莫罔有点可爱…… “多大了,嗯?”她掐住莫罔鼓起的腮帮子,眉眼弯弯。 林羡君张嘴准备打断面前俩人的浓情蜜意,冷不丁的,一只女人的手伸了过来捂住了他的嘴唇,吓得他原地蹦跶了两下,猛地回头对上了尚雅不满的小表情,他扒开尚雅的手,压低声音埋怨道:“吓死孤了。” 尚雅却说:“你看看别人,再看看你,没点眼力见吗?” “眼力见有命重要?我的天老爷,敌人就差打上门了,他们居然还有闲情逸致摸摸小手摸摸脸,孤不懂你们,也不想懂。”林羡君矢口否认尚雅对他的批判,他只想活着回到北漠,告诉自家傻爹,铁无疑的容貌远不及他,省得自个儿不自信还委屈了母亲。 “长公主姐姐心中自有分寸,你着急什么,本公主还没急呢!” 那边萧弃揉了揉莫罔睡僵了的脖颈,话锋一转谈论起了大家都很在意的事。 “尚扬、前朝余孽、天命人三足鼎立,在我看来夜袭贤王府,杀武王都不如直接捏死我们带来的恐慌强,试问东齐出兵讨伐南域,南域易主岂非有手就行?可奇怪的是他们除了铲除尚扬称帝路上的阻碍外迟迟未向我们这些外来者出手,是不想得罪,还是根本不知道有我们这号人的存在?”她将统合的信息一股脑塞进了莫罔的脑瓜,复述的过程中她灵光一现诞生了新的想法。 尚雅抬手碰了碰林羡君,意思再明显不过:喏,就说萧弃靠谱,你还不信! 林羡君努嘴不说话,他的立场与诸位不同,他们北漠没有因罗摩而陷入被动,所以于他而言他更在乎自己的命,哪怕北漠、东齐、罗摩都有铁无疑的身影。 “等等,长公主在贤王府有看见铁无疑吗?”林羡君突然插了句嘴问萧弃。 萧弃摇头,那会儿天昏地暗,四周迸发着‘噼里啪啦’的火星,扭脸是欲行不轨的歹人。他们好不容易救出尚悟又怎会停留于此,还真就没有注意本该身为死囚的铁无疑的踪迹,许是死了,许是被人救了,这事谁也说不清…… 林羡君:……有些老话当真有传承下去的道理。 第172章 行方便 “林太子不必忧心铁无疑,他即便逃走短时间内也不会露头报复,一来是他手下无人,二来他得有命决定……”萧弃将林羡君的愁绪尽收眼底,轻笑一声直言道。 在东齐,林羡君与人交往还会藏藏心思,来了南域许是人生地不熟的原因反倒放开了不少,恰如此时,萧弃能清楚的从林羡君的话里听出他想表达的意思,人啊,惯爱睚眦必报,有句耳熟能详的老话不就是这么说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过铁无疑想是没有下一个十年了。 林羡君偷偷瞟了眼同他并排站立的尚雅,开始嘬牙花,一边嘬一边拿哀怨的眼神瞅萧弃,真是的,不就问了一嘴铁无疑的下落嘛,刨析的不错,如果不带他就更好了,东齐尊贵的长公主殿下! 萧弃没看林羡君,她现在的注意力全在寒林旧部的身上,铁无疑什么的只是捎带口罢了。 “孤想问的是,铁无疑没了你用什么平息南域的‘怒火’?谁担心他了?”北漠有他这位储君在,有没有铁无疑其实不打紧,他活着回去给父皇个交代就行,但南域东齐的关系可不是几句话就能解决的。 “场面话而已。倒是你,要抓铁无疑的是你,后来放弃的也是你,林太子还真是口不对心……”萧弃气定神闲的擦拭着手中那把扔出去又捡回来,满是血污的兵刃,短剑的锋面正对着初升的太阳,却折射出了凌冽寒光。 林羡君舌尖抵住腮,没好气的道:“给你行方便总不能是孤的错吧?” 萧弃歪头看向他,一脸不解,“嗯?” “孤若带走铁无疑,翊阁前阁主不也说了铁无疑是拜帖吗?他没了你不平白少了个对弈的子,哪里口不对心了……孤下海捕文书为了什么?不争馒头也得争口气啊,那桩事都发生多久了,母后是个心大的,父皇是个心花的,孤成天念叨又有什么用,说说得了,反正没铁无疑好果子吃孤就高兴。” 萧弃听林羡君不差钱的发言,觉得他生活太美满了些。海捕文书充其量浪费纸张,江湖追杀令浪费的可都是实实在在的钱啊! “再说了,铁无疑本来就是你抓来的,他怎么用当然以你为主,北漠不想与东齐交恶了,打一场仗劳民伤财的,打赢了还好说,关键是打输了,忒丢人……你也别问孤啥时候想通的,没拦着你把他送出去孤可是够兄弟了。”这会儿心疼起钱来了?萧弃侧过脸撇了下嘴,不言。 …… 次日一早出发返回东齐的计划因为南域突然加剧的动荡而中道崩殂。 久居行帐的将领几天几夜不合眼是常事,萧弃也没困到闭眼就倒的程度,无奈身旁跟了个莫罔,誓要她躺着睡会觉,不允就闹,扰得她头疼像是犯了什么天条。 萧弃走后莫罔拉过林羡君的胳膊,似有若无的在他和尚雅之间扫视,看得林羡君心底直发怵,他甩开莫罔的手,不知道这厮到底发现没发现,他还不敢发牢骚,便吊着张脸钻进了屋。 “一个个的,都什么情况?”萧弃琢磨事情的同时莫罔在梳理获得的信息,怎么说也是前人吃透了的东西,理解起来不难。空闲之余他打量了院子里每一个人的神情,有趣的是,在师姐为北漠太子答疑解惑后林太子有过偷瞄尚雅的举动,再然后是他控诉师姐时肉眼可见的憋闷。不同于萧思棋,清辞那无厘头的猜疑,林羡君的春天好像真的来了。 尚雅神经大条到根本反应不及莫罔说的是她,还傻乐呵的嘲笑林羡君怕死,对他后来的解释不闻不顾。 莫罔薄而有形的唇瓣抿了抿,渐渐的,他的嘴角勾起了一道上扬的弧度,比起尚雅的迟钝,师姐省心的简直没话讲。 “怎么了这是?说悄悄话居然不带上我!”人未到声先至说的就是白弋,长得不赖,嗓门却大的出奇。莫罔伸手推开白弋贴过来的脑袋,叫幽蝉几人散了,该做什么做什么,自己则拉着白弋一溜烟的跑去了个没人的角落。 柴房外的红枫树下 白弋安抚着他饥肠辘辘的肚皮,闻着伙房飘来的饭香低声问莫罔:“有事就说呗,别误了饭点,昨晚的白粥味道是还行啦,但不顶饱啊。说起这个,诶,你猜幽蝉今天早饭会做啥?”他是饿醒的,去贤王府前幽蝉熬的白粥他喝了整整一大碗,理应不会饿得太快,结果王府被烧,他跟着萧弃跑了趟现场,又是找人又是东躲西藏,体力消耗殆尽,待到脱身折回暂居的小院打算讨口剩菜剩饭吃,幽蝉还不让,没办法,他只能默念着自己还不饿,委屈巴巴的爬上床,用睡着了就不会饿了当借口勉强平复想要造反的五脏庙。 莫罔眼底倒映着白弋那没出息的样儿,本想和狐朋狗友分享刚搜罗来的乐子,好心情眨眼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改天再说吧,你这饿死鬼投胎好像一顿不吃能饿死似的,我怕你赶不上热乎的饭来挑我的不是……啧,溜得真快。”白弋好佳肴,莫罔知道,满心满眼只有吃的人凤毛麟角,上一个他要记得不错还是城东随父母逛庙会的贪嘴小娃娃。 …… 午后暖洋洋的光照得大家人心暖暖的,肚子饱饱的。 白弋抱着自己吃得滚圆的肚子自觉摸去了莫罔那里,吃喝固然重要,趣事也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调剂品,他对莫罔‘欲言又止’的东西有点零星的兴趣,不多,但能支撑他主动找人了解。 “快说快说,你发现了什么?”他黏着莫罔,像条小尾巴,莫罔去哪他去哪。 莫罔提着食盒,里面装着可口的饭菜,都是幽蝉现做的,热气从笼盖的小口往外冒着,一路生香。 “过时不候。”开玩笑,没事可干的时候讲点闲话无可厚非,现在是吗?莫罔怀疑白弋的眼睛是长来出气的,看不见他手上拎着的食盒还是怎么的。 至此,白弋痛失近日来唯一能使人轻松身心、舒缓压力的娱乐事项。 …… 萧弃右胳膊枕着头侧躺在床榻上,原来的枕头被她牢牢压在身下。 “不枉小爷离开前走的那十来家铺子,重是重了点,管用就行。”莫罔守在萧弃的床边,看着萧弃的睡颜软了心肠,他只想她睡得好,都不舍得叫她起床。 没点危机意识不好,喏,一觉睡到了第二日清早。萧弃睡醒头发懵,一睁眼面对面趴了个人。 “……”萧弃的理智和冲动在打架,既想挥拳揍他又怕打坏了到头来心疼的还得是自己。 她深吸一口气,温温柔柔的唤道:“莫罔?” “嗯?”莫罔应声抬起头,紧接着是萧弃的河东狮子吼:“给我滚出去!” 狂放的睡姿被他看了去,面子里子算是丢的彻底…… 第173章 流鼻血怎么了?又不疼! 莫罔听不听话取决于眼下对萧弃情绪的判断。以他打小就和萧弃混在一起耍的经验来看,师姐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不好意思后浮于表面的小小羞意。 “师姐一觉都睡到太阳晒屁……啊!”本想换个话题,结果嘴在前面飞,脑子在后面追,火上浇油了一把,紧接着萧弃垫在身下的枕头‘咻’的袭来,命中了他高挺的鼻梁骨。 真是成也枕头,败也枕头。 买东西的时候城东老字号的香药铺子掌柜说他们家的安眠药枕放了最上等的白菊花,满满当当,从不缺斤少两,制作外包的材料更是采用了软硬适中的牛犊皮。 因为牛生来就是要开垦耕地的,不能随意宰杀,除了患疾的老牛外,意外病死的牛犊身上的毛料和可食用的肉成了极少数允许贩卖的牛组件。 有人忌讳得病而死的牛肉有毒,要说卖是很难卖出去的,到最后哪怕牛肉再稀缺也没人愿意买。 话又说回到牛犊皮上,比之贵胄的玉枕瓷枕,香药铺子的安眠药枕会软和许多,至少枕着睡觉脑袋瓜不疼,但若同平常百姓家的布枕软枕相较量却又硬上不少,所以被这么个玩意儿迎面砸中,疼是铁定会疼的。 萧弃听见莫罔的惨叫,她顿了顿,支起身子坐了起来,语气中带着扭捏:“过来,我帮你看看。” 莫罔闷闷的应了一声,顶着自己那张鼻血横流的神仙脸走近,鲜红的颜色映入萧弃的眼帘。她觉得莫罔这辈子吃过的亏有一半都得算在自己突如其来的兴致和一惊一乍的下意识反击上。 萧弃下地取来睡前就准备好了的干净外裳披在肩上,走到桌前先是看了看上头凉透了的食盒,心下了然,明白是她错怪了莫罔。 “帕子给我。”萧弃随身只备一块帕子,她拿它沾了水敷在莫罔的额头上,可以起到止血的作用,当她视线下移,却对那已经流出来的鼻血犯了难,女子问男子索要手帕这类贴身物件会不会显得她很轻浮?不对,亲都订了,管他呢…… 莫罔胳膊夹着药枕,另一只手抬起,就着白净的衣袖胡乱抹了把脸,然后冲着萧弃甜甜一笑。 萧弃:嘶,能不能讲究讲究…… “去找幽蝉,让她打点水给你清洗清洗,还有,别忘了换身衣服。”她推着莫罔出了门,回过身简单梳妆打扮了番才坐好品尝开莫罔借花献佛的心意。 凉了不要紧,有幽蝉的手艺打底,味道不至于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入口清香的莲藕小米粥搭配黑菜虾肉水晶包,营养又顶饱。 “殿下在吗?”幽蝉叩了叩房门,问道。 萧弃咽下最后一口粥,慢吞吞的起身打开了门,歪头看向幽蝉身后俊男美女们的脸,挑了挑眉,纳闷不解的道:“都来做什么?” 幽蝉不必说,她得伺候主子洗漱更衣,再拎着脏了的衣物洗好晾晒;莫罔这厮是有机会就要死死黏着萧弃,能不离身就不离身最好;尚家三人,他们你掐我,我踹你,一路‘兄友弟恭’,因着心事要找萧弃询问,不得不同行;萧思棋一整个浑浑噩噩,无精打采,跟被人从床上拽起来似的,魂没归队,肉体傻愣愣的追着大部队走,清辞怕他栽坑里只得随侍在旁,免得丢人事后某人悔不当初;白弋想看戏,林羡君呢是不想一个人呆着,于是,九个人浩浩荡荡的立在了萧弃的厢房前,远看不失为一道秀丽的风景线。 “长公主姐姐,你有没有那种浑身乏力,使不上劲儿的感觉?”尚雅第一个站出来,打破无声的寂静。 乍一听,不像好话啊? 萧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愈发费解了,“乏是乏了点,别的还好。”莫罔作为首当其冲的受迫害者,想必非常有发言权呢。 人群中的莫罔鼻筒塞了两团质地柔软的布条,观他神情的自然,好像挨打的不是他一样。 “哦,我的意思是,长公主姐姐至少睡了这么久的觉,头昏脑涨、四肢无力什么的都是正常现象,不用紧张。”心地善良的尚雅在空中比划了个‘十’,答道。 萧弃:……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中毒快要死了。 妹妹说话大喘气;二哥傻不叽叽;四弟又时运不济的被老五刺激出了疯病,这南域的未来,一眼望到头喽~ …… 虽然但是,为什么队伍里的人越来越多了? 清辞置办的院子不大,在南域都城这种寸土寸金的地界儿买房,手段能用则用,出于萧家人有自己的皇位要继承,不便在他国国都内买太大的宅子,二进的院子住住得了,追求吃喝用度上的舒适也不该在这会儿。 萧弃是正统的东齐皇室出身,东院的主屋礼让给了她住,其他的厢房分给了萧思棋等来自东齐的客人,西院没有东院宽敞,算上主屋以及杂七杂八的小苑,整好够尚闻尚雅兄妹下榻,现在多了个尚悟,萧弃本着谁的地盘谁做主的原则,把分配权扔回到萧思棋的头上,害得他想了一宿,恨不能叫清辞现修个不输主屋的院落出来,省得一人睡大院,运气不佳再染上风寒就真的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尚扬只差将南域江山拱手相让了,小王实在气不过,不知长公主殿下有什么好的办法可以反将他一军?”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败了不丢面儿,可败给里应外合,败给寒林那群杀人不眨眼的狗杂碎是尚悟不能接受的。 萧弃在安排今日之后的事情,尚悟隐含怒意,掺杂不甘的声音顺着秋风灌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如今的他府邸被烧,府上得力的手下十不存一,拖着个还未痊愈的病体只身找尚扬的麻烦,那不是勇敢,是送命! 南域的官员只认风向不认人,何况是失了势的贤王,他若贸然寻求帮助,下场应该比贤王府柱子上串着的那些好不到哪去…… “问你个事儿,尚扬明面上可以调动的兵力有多少?寒林旧部已知的人又有多少?”萧弃开始考虑打下南域有几成可行性。照她想的发展,三足鼎立之势一旦有一方倾颓,其余两方必会先奋起而后衰败,天命人的首领应是那位宗长的人,是谁不得而知,兰木人亦然,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句脍炙人口的诗句其实就是个中关键所在。 有外敌干预,尚扬只顾内不顾外说不定会给他们可乘之机。 尚悟如实相告他所知晓的东西:“我们斗来斗去的废了不少人力,不算投暗弃明的势力和边城无用的伤残兵卒,明面上有个七八千人的样子;寒林旧部大概五千人上下,这是前几天才拿到的情报,怎么了?” “没什么……”总不能告诉他们,她打算带兵攻打南域吧?可别逼得尚悟疯上加疯了…… 第174章 是个好问题,但不好笑 “话说长公主殿下此行队伍的人数有点少啊?难道是有谁在背后风雨无阻的保护你们不受不长眼之人的猜忌吗?”尚闻虽气尚悟从前的作为,可现在,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真让尚扬得逞,尚家老祖宗得从棺材板里跳出来。萧弃既然能问出兵力几何的问题,那应该是有应对的手段……对吧? 尚悟投来期冀的目光,那一副灰败的面容因它变得闪亮。 白弋捂着肚子憋笑憋得像是吃错了药,妖冶的脸上五彩斑斓。“贤王殿下想多了吧,我们尊贵无比的长公主殿下才不要凡夫俗子的护驾呢,不行了,忍不住了鹅鹅鹅鹅鹅……”笑容有了宣泄口,鹅叫叫得比村口大白鹅还要正宗。 不是,哪里好笑了? “莫罔,把他的嘴给我堵上,我头疼。”萧弃捂脸,像使唤狗娃儿似的使唤莫罔。 立誓做师姐一辈子马前卒的莫罔没有半分不情愿,上前揪住了白弋的腮帮子,悄悄用劲扯了扯,嘴唇覆在他的耳侧,低声恐吓:“你再多说一句,小爷把你塞鹅圈里,让你叫个没完,信不信?” 白弋:天可怜见的,没爱了! “说是这么说,轻车从简方便一些,护送三公主返回南域有我们几个够了,你看,我们这些人里随便挑出一个都是能以一敌十的高手……哦,他不是。”萧弃还在为自己找补,忘了话说的太满比瞎谝更容易打脸,比如眼前这位风一吹就倒的林太子,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放出去十有八九回不来了。 尚悟眸间的光彩‘唰’的消失,挂着副哭多笑少,失落至极的哭丧表情,搞得尚闻骂他也不是,哄他还不如吃屎,眼神复杂的看向萧弃。 幽蝉装作很忙的样子,走到向风口仰头望着天空,感受秋天清爽的风拂过脸庞与发梢,远离人群独自美丽去了。 林羡君冷笑一声,这会儿嫌弃起他来了,早干嘛呢?“谢邀,不要凡事都带上孤,孤有权有势不需要身高八尺。” 尚雅:呦呦呦,了不起~ “如果没有你,没有我这不成器的堂兄,我们大可不必掺和进你们的血雨腥风里……唉!”多么痛的领悟,下次,不!坚决抵制下次,就算天老爷也站队萧思棋,她都不会再信他了!除了增加难度外不见任何好处! 尚闻:我失势赖谁?你有种睁开你雪亮的眼睛直视我,多大一口锅啊,不分青红皂白就扣我头上了? 萧思棋:佛了,反正一回生二回熟,天塌地陷又奈我何?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我有想过三公主和林太子一个都不带的,谁知道麻烦居然是上天注定好的。我不是不懂登上皇位一统千秋对诸位有何等的诱惑,多少忍一忍啊,等我们抓到背地里伸爪子的人,之后你们兄弟间的博弈绝对公平公正。”萧弃心累,出发找罗摩麻烦是她临时计划的,但倒霉起来真不是长张嘴就能说得清里面的弯弯绕绕,就拿南域内斗举例,早不斗晚不斗,偏在他们出发前往南域时斗,尚闻失势被擒以及萧思棋一头扎进陷阱的一系列巧合给他们狠狠上了堂课。 萧弃主张既来之则安之,姻缘庙的道长曾说她乃东齐贪狼,走到哪杀伐跟到哪就是她的命,看开点,修身养性。 白弋瘪着嘴,不劳莫罔费心,他超自觉,修闭口禅而已,简简单单信手拈来…… 莫罔腾出手,连带着嘴也重获自由,他道:“你们光问问题怎么不动脑子想想,这里是南域,师姐不好带人来的,本来速战速决把她放下我们就要走的,谁爱凑这种要命的热闹了?” “抱歉,他说话口嫌体正直,没恶意的。我来这儿是为了借道去罗摩解决些私人恩怨,考虑到南域是离罗摩最近的周边国,比较了解罗摩,真不是专程跑南域来搞事情的。”到底是谁给他们的错觉,觉得她有勇有谋,天神下凡,一切变化都在她的掌握之中的?吹牛皮有个度啊,头顶黑压压的一片,抬头一看,呀,有牛在天上飞~ 这下尚闻尚悟听懂了,敢情萧弃之前说的那些全是逼不得已的吗?太伤人心了吧…… “假如,我说的是假如,如果这个时候有第三方人马围城,你们有什么想法?”萧弃纠结再三还是决定拐着弯的告诉这三只丧权的可怜虫,此局若无外力强破仍乃死路,敌我双方人数差、实力差,还有最重要的那群人不计代价也要拿到权势所付出的东西是他们这些小白花万万掏不起的。 尚雅耸肩,这问题一看就不是问她的,生活在后宫的女儿对围城什么的能有多少数,问了也是白问。 尚闻想了想那段被尚悟关在府中暗无天日的日子,壮志雄心似是被人用针戳了个洞,汩汩热血顺着洞口流出,一滴不剩。要人没人的他哪有资格说大话呀,顶多混乱过后捡个漏…… 情况差不多的尚悟却是个不信邪的,在萧弃面前非逞那口舌之快不可:“国将不存,小王活着愧对父皇,死了愧对列祖列宗,我还没了弟兄,甚至报不了仇!”眼瞅着他要哭出来,萧弃连忙终止了话题。 咱们贤王殿下快成忧郁系美男了,瞧他低迷的样子,来个人抱抱他吧,他要碎了! 尚有人性的萧弃住了嘴,接下来上场的是无情无义的京城小霸王。 “大老爷们的哭天抢地像什么话?一看就是欠练了,小爷还想呢,是南域太安全了还是怎么的,一个两个只是嘴上凶,身娇体弱的连和小爷过两招的胆子都没有,哭倒哭得挺有感觉。” 尚雅:与本公主无甚关系,谢谢! 较量马术被萧弃后来者居上的尚闻:…… 在贤王府拒绝切磋的尚悟:…… 已老实,求放过…… “南域的殿下们倘若信得过我,待会儿吃过午饭后就随幽蝉他们出城吧,从都城到边城,要是路上偶遇你们还未叛变的人马记得暗示一下,可别误伤友军。”萧弃拽了拽小嘴依旧叭叭个不停的莫罔的袖子,想让他喝口水消停消停。 她将九人分作两路,一路由白弋幽蝉清辞领队,护卫尚家三人、林羡君和萧思棋折返南域边城,而她则同莫罔暂留都城观望形势。 尚闻傻归傻,耳朵不聋眼不瞎,萧弃想表达的意思都掰碎喂他们嘴里了,再听不明白就过分了。 尚悟总说尚扬的不是,曾几何时他也沦落到要依靠外来势力的干预才能夺回祖辈江山的境地。 有道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