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新帝》
1. 亡国
永德三十五年,国祚延绵了三百年的雍朝要亡了,曾经繁华的皇宫内城,满目疮痍凄凉。
狂风猛烈击打着窗牖,发出阵阵噼里啪啦的刺耳声响。空气中飘散着宫人们恐慌的喊叫声,泛着冷光的黑玉石地上,躺着一个呼吸微弱宫装女子,白玉般的额头上破了一个口子,鲜血不住地从里面渗出,不一会便染红了地面。
“贱蹄子,叛军都打进来了,还当自己是凤凰呢?”刘嬷嬷低头啐了地上女子一口,示意两个人高马大的侍卫将殿内珍宝搜刮一空。
侍卫王二扔下手中带血的瓷器,垂涎地打量着昏死过去的女子,粗糙的大手扯开女子单薄的衣裙,肤如凝脂的香肩露出,泛着玉石般的光辉,无声地诱惑着男人,王二浑身发热,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混动东西,都火烧屁股了还动歪心思,”刘嬷嬷从后面砰一声敲在王二头上,嘴里骂骂咧咧地说道。
“嘿嘿,干娘,我就是想尝尝这金枝玉叶的滋味,”王二挠挠头,眼中充斥着赤裸裸的欲望。
“你小子动作利索点,叛军都要打进来了,咱们得赶紧走,”刘嬷嬷瞥了他一眼,带着另外一个侍卫走了出大殿,将门合上。王二一把扯下腰带,猴急地俯身亲去,他没有注意到此刻原本昏睡的女子手指动了动。
茯楹茫然地睁开眼睛,忽感一个粗重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她骇然转头,便撞进了一双满是私欲的浑浊眼眸,脑中的弦嗡地一声,骤然涌现了许多陌生的记忆。
心中一团乱麻,如遭雷劈,一刻前,她还是娱乐圈冉冉升起的娱乐圈小花,再次醒来竟变成了一个与她同名同姓的亡国公主。原主是个不受宠的公主,母妃早逝,性子怯懦,在宫中如同隐形人一般,关键她还是个假公主,真实身份竟然是敌国奸细。
王二见美人醒了兴致更浓,两眼冒火,眼前的美人如初春绿枝上的花苞嫩蕊初绽,胸前莹莹白腻随着她的快速呼吸不断晃动。一双湿漉漉的杏眼,为这张妍姿娇媚的面容添了几分无辜,目光流传间一股艳丽风情摄人心魄。
身上的躁意再也压制不住,“小公主,快让爷好好疼你”,大手猛然掐住茯楹的细腰向上抚去。茯楹感到身上黏腻的触感,身子骤然一僵,瞳孔紧缩,终于从万念俱灰中回过神来。她手疾眼快,侧身一闪,攫住男人手腕,顺着巧劲用力一转,面前的男人便瞬时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她美眸幽幽看着痛得脸色狰狞的男人,想她一级跆拳道黑带对付一个侍卫还是绰绰有余,一步一步走向王二,一个下劈腿踢在他胸口,王二顿时发出一阵痛苦的吼叫,面色由红转黑,片刻后恍若一条死狗似的晕了过去。
刘嬷嬷听到声响连忙走进来,看到王二昏倒在地,心里一紧:“贱蹄子,你把我干儿如何了?”
“来的正好,你这恶奴就欠收拾。”茯楹抹了一把头上的血,唇角微微勾起,身影一闪,悄无声息出现在刘嬷嬷面前,飞快地扬起手,啪啪几声脆响都在她脸上,刹那间枯树枝一般的脸上红肿起来,嘴角渗出血迹,半点反抗声响都没发出,人已被丢出了门外。
另外一个侍卫见状瑟瑟发抖地跪地求饶,面上惊恐万分:“公主饶命,小的是被刘嬷嬷胁迫的,并不是真心冒犯。”
茯楹扫了他一眼,淡淡开口:“叛军打到哪了?”
“小的听说,半个时辰前已到城门口了,”他老老实实的交代。
“滚,”话音还未落,侍卫就屁滚尿流地滚了出去。
临安城门下,七十万黑甲军连夜从张掖北上,一路势如破竹,兵临城下,数十面丈余高的旌旗大纛迎风展动。
楚宸一袭银色战甲,端坐在高大黑色战马上,黑眸沉沉望着巍峨都城,从左右取出青虹白鹤弓,眸子微眯,拉开弦弩,箭镞呼啸而出,凌厉威势划破空气,直取百余步外的雍军旗纛,“嗖”一声闷响,箭矢竟射入手臂粗的槐木旗杆,旗杆瞬间折成两截轰然倒地。
雍军守城将领看到掉落在地的军旗,心中大骇,面面相觑,无一人做声。黑甲军静默片刻后士气高涨,发出震天动地的呐喊声。
楚宸面色冷漠,沉声道:“传令,即刻攻下皇城,活捉永德帝者重赏。”
众将士听令,擂动战鼓,盾牌击地,骁骑营开路,士卒黑甲裹身骑于马上,长枪锋芒毕露,千军万马如黑潮般卷起漫天尘土,直向城门冲去。
一时之间城墙内外箭矢如雨,火球纷飞,杀声震天犹如地动山摇。
楚宸带头登上云梯,三波凶狠攻势之后,雍军已是穷途末路,勉强凑起来的三万散兵大半被围剿干净,其余归降。
永德帝自登位起荒淫残暴,大雍就开始走下坡路,加之地方豪强兼并土地,朝堂官员昏庸腐败以致民怨沸腾,遂各地接连爆发起义。
十年间战火延绵数城,楚宸南北征战,扫荡群雄,先后统一关中、西北、江南一带。此番最后一战大捷,军心振奋,庆喝声此起彼伏。
城中街道冷清无人,百姓门窗紧闭,有些胆大些的透着窗子缝隙窥视着黑甲军,和同伴小声交头接耳,转瞬间,楚宸率领大军向皇城疾奔而去。
皇城之中的茯楹深呼一口气,不得不接受自己穿越的事实,快速处理了额头上的伤口,环顾四周,殿内空荡荡的,博古架上摆的古玩字画早被宫人顺走了,只余几个沉甸甸的桌椅床榻。
现在摆在自己面前只有一条生路,赶紧趁叛军没攻进来逃命,远离这是非之地。
她迅速将原主留下的首饰金银收拾好,小心翼翼将床榻一侧的移开,扒开小洞将里面的玉玺拿出,是的,原主这个奸细做得还挺称职的,临了还偷了玉玺,她沉吟片刻将它拿出来,塞进袖中。
随后在侧殿耳房翻出一件宫女衣裙换上,再将头发挽成两个圆髻,在脸上抹上一层灰,装扮好后拎起一个包袱转身就朝外走。
按着原主的记忆,茯楹穿过内廷,沿着御花园向南而去,一路上遇到不少溃逃的宫女侍从,走了半个时辰七绕八绕终于来到一处巍峨耸立的城门,重檐庑顶上悬挂着“神武门”三个鎏金铜字。
茯楹嘴角微微上翘,眸中映着璀璨的微光,正待向宫外奔去。倏然,一阵阵铁骑踢踏之声,从远处传来响彻天际。
她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几息之间只见前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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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黑潮般的大军,一时间宫门口烟尘缭绕,前方之路尽被堵死。幸好,将那玉玺藏在了城墙上,关键时刻应该能保命。
骤然一道箭光向她袭来,茯楹惊叫一声,身体反应比脑子快,一个侧跃急忙避开,只见被她避开的箭镞直插入坚硬青石地上,箭微不断晃动。她呼吸一滞,转身抬眼望去,身前三尺远尽是乌压压一片军队。
领头的男人身披甲衣,脸上带着血污,黑眸深不见底,胡须遮了小半张脸,看身形应是个年轻男子。
男人望了过来,两人目光相触,他目光冷淡却带着莫名的压迫感,茯楹一下子被钉在原地,不禁头皮发麻,心中一紧,飞速缩回脑袋。她指尖狠掐掌心,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这个时候,反正也跑不掉了,只能假扮潜逃宫女,赌一把。
她美眸顿时一红,泪珠争先恐后夺眶而出,沿着香腮而落,身体瑟瑟发抖一把跪在地上,嗓音哽咽道:“大人,大人饶命,奴婢罪该万死,不该卷了财物私逃出宫。”
说着便把身上的包袱高高举过头顶,“奴婢愿将财物献于大人,请大人饶过小的一命。”
楚宸掀起眼皮,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黑眸中闪过玩味,装得倒挺像,淡淡道:“带走。”
茯楹低垂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甘,就差一点就出去了。
永德帝已自尽于乾清宫,皇城乱成了一锅粥。楚宸立即派人控制住了局面,眼下前朝后宫百废待兴,政务千头万绪,控制全城要地,安抚百姓恢复民生,他来不及卸掉甲衣就投入公务之中。
红墙碧瓦,青砖铺墁。日中热气正盛,金黄色的阳光斜照在琉璃瓦上,愈发显得玲珑剔透。茯楹抬头望了望碧空如洗的天空,神情中带着一丝茫然。
见茯楹愣在原地,长脸军士长不耐烦地推了一把,她一个踉跄,跪倒在青石砖上。春日衣薄,膝盖处赫然擦破了一块,露出鲜红血肉。
随士卒七绕八拐来到一处宫殿,将将推朱红色的门扉,便听到一阵哭哭涕涕求饶声。殿内气氛愁云惨淡,向来华衣冠服,高不可攀的嫔妃公主们已处于崩溃的边缘,面色苍白匍匐在地,毫无皇家仪态可言。
众人见茯楹被押进来,顿时一静。她一身宫女打扮,面上黑漆麻乌的一团,十分狼狈,可脊背挺直,面上却从容不迫,与其余诸人可怜姿态迥然不同。茯楹没有在意那些打量的目光,漠然地穿过窃窃私语的众人,寻到一处角落坐下。
四公主茯月还是认出了茯楹,默默地走到她面前,低声说道:“妹妹可知我们的下场会如何?”说完看茯楹毫无反应,凄婉地笑了两声,眸中带泪,喃喃说道,“无非就是被新帝赐死,或者供人赏玩,沦为玩物罢了。”
从天之娇女,一夕之间沦为阶下囚,实在难以接受,茯月不禁俯在地上大哭。
茯楹抬眼望去,眼前的少女约莫十四五岁,柳叶眉,樱桃嘴,五官小巧细致,哭得好不伤心,心中闪过一丝不忍。
时间一点点流逝,转眼已经过了几个时辰,殿外天色渐暗。茯楹靠在角落,不知怎么了,腹部绞痛越来越厉害,脸色发白,额头渗出冷汗,喉咙一痒吐出一口黑血。
2. 赐死
她看着手绢上的黑红血迹,眸中闪过一丝心慌,这显然是中毒了。身体里的力气渐渐流失,眼前阵阵发黑忽然晕过去了。
“来人!快来人啊!有人晕倒了!”茯月连声惊呼。
黑甲兵听见叫嚷声进来,怒目而视:“胡咧咧什么?晕了就晕了,忍着。”
茯月焦急的将她扶起来,见没有人搭理只能担忧的看着毫无办法。夜渐渐深了,殿中众人已经熟睡,茯楹面色由白转青,双眸紧闭,奄奄一息的样子。
正在这时,一个身影捅破朱窗上的油纸,将细长的竹筒插进来,顷刻间缕缕迷烟吹了进来,他仔细查探后身影一闪从朱窗跃进。
男子将手指放在茯楹鼻下试了一下见还有气,大手捏住她的下巴,将黑色药丸喂进去。几息之后,茯楹咳嗽一声,缓缓睁开眸子,见到旁边有一人影,瞳孔紧缩,藏在袖中的手微微颤抖,“你,你是何人?”
男子身穿太监服,约莫三十余岁,面容阴白,狭长的三角眼透着狠厉,只见他拂了拂微皱的袖子,俯身贴在茯楹耳侧,声音浑厚不似太监尖细:“小七,连师傅都不认了。”
茯楹背后冷汗直冒,她差点忘了原主还有另外一个身份,看来这毒就是这师傅下的了。她不禁捶了捶头,眼前突然闪现一个画面,幼小的原主满身是伤被关在暗室内,她再回想,强烈刺疼传来,额头冒出冷汗,再也想不起什么了。
当下只能先稳住来人,她强装镇定,唇角向上弯起,低声道:“小七多谢师傅救命。”
“交代你的任务没有完成,这次算是给你的惩戒,毒发的滋味不好受吧?”
任务,难道是原主藏着的那块玉玺?再抬头时眸中闪着惊恐,喃喃说道:“小七无能。”
男子大手猛然掐住她的脖子,像逗弄宠物般逐渐用力,眼中满是毒辣。茯楹动弹不得,窒息感扑面而来,娇艳的小脸满是青灰,几乎要失去意识。
昏沉之际,听到男子沉声说道:“暗月阁不养闲人,想办法接近新帝取得他的信任,再出问题下月解药就没了。”随后大手一松,茯楹像一只破旧的风筝一样软到在地,趴在地上大口吸气。
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茯楹僵在原地,这一刻她才真切地意识到自己来到了一个弱肉强食的朝代。一个亡国公主的身份都够她喝一壶了,还留在宫里当奸细,是嫌她死得不够快吗?她心中疯狂吐槽着,面色神色却愈发恭敬:“小七记住了,定会竭尽全力。”
男子微微点头,转身快步离去,身影即刻消失在眼前。
茯楹肩膀微塌靠在墙上,低垂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无措,腹部的绞痛慢慢减弱,身上的力气也回来了,可心却越来越沉。
翌日清晨,些许光亮透过窗牖钻进了殿中,茯月惊喜地发现茯楹醒了,关切地说道:“五妹妹,你没事了?”茯楹笑了笑,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
殿中众人被关了一天,尚未近食都饥肠辘辘的,但也不敢去要膳食。茯楹等人就这样扛着,直到午时殿外响起阵阵脚步声,一道浑厚男声传来:“主公恩典,让我等自行挑选里面的美人儿,诸位可不要和我抢。”
说话的这位是楚宸麾下的大将林凛,他已几个月没近过女人身了,恨不得立即拉个美人颠鸾倒凤解解馋,何况里面这些以前都是天上的金枝玉叶,滋味定然与众不同。
茯月听到男人声音,面色煞白,瑟瑟发抖地躲在茯楹身后,殿内众人亦是惊慌失措,乱作一团。
几息之间,殿门被打开,数十位身披战甲的粗壮男子走了进来,他们目光直白火热,像挑货物似的来回打量殿内女子。男人目光流连在美人身上,不一会儿,几个妃子就被拉出去,耳边到处都是女人的惊叫声,茯楹二人躲在人群后面,极力隐藏自己。
林凛看了一圈,正准备把一个风韵犹存的嫔妃拉走温存,突然瞅见一小截修长白嫩玉颈,他不由得上前两步,将挡在茯月前面的人扯开,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只见茯月面色惨白,惊恐的看着林凛,向茯楹喊道:“五妹妹,救我。”
茯楹看着林凛等人,动手不是上策,正思虑着办法。茯月见茯楹未动,眼中闪过一丝怨恨,昨日只有她在守在茯楹身边,可没想到危险来临,她竟然作壁上观。
眼中带着怨怼,茯月转头对着林凛说道:“将军且慢,我五妹妹才是真正的绝色,不信你擦掉她脸上脏污看看。”
其他将军看到这出姐妹阋墙的戏码来了兴致,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道:“老林,你这厢是遭美人嫌弃了吧。”
林凛脸上有些挂不住,转身一掌将茯月扇倒在地:“还以为自己是金枝玉叶呢?竟敢嫌弃老子。”
茯楹双手紧握,嫩白的手指上青筋毕显,有种兔死狐悲之感。林凛盯着低头的茯楹,“来人,给她擦拭干净。”
小太监很快将清水端上,将浸湿的汗巾递给她,茯楹依旧垂着头,一动不动。林凛脸色一黑,上前几步拿起汗巾强硬地抹在她脸上,其余将领发出阵阵喝声,茯楹心底闪过一丝难堪。
倏然,一个尖利的嗓音响起:“主公到!”楚宸忙了一日,眼下前朝后宫百废待兴,政务千头万绪,样样都需他批准,路过大殿,听见里面喧闹,这才进来。
转眼他出现在殿门口,冷峻的轮廓散发出不近人情的漠然与疏离,黑眸犹如子夜寒星,教人不敢直视。
喧闹的大殿顷刻一静,将领们面色讪讪,纷纷屈身行礼,齐齐恭声道:“末将参见主公。”
楚宸掀起眼皮,淡淡道:“免礼。”空气一时有些凝固,似有无形的压力让人喘不过气。他冷眸扫过林凛等人,听侍从禀明原委后,脸色一沉,林凛等将领急忙跪下请罪,楚宸治军严明,今日他们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做下错事,心中惶恐不安。
“自去领罚,”他随即将视线移向茯楹,眸光冷厉如箭。
茯楹心中一颤,抬眼望去,两人目光相触,她目光坦然没有丝毫躲避。
楚宸看着脸上白一块、黑一块仿若花猫一样的茯楹,薄唇轻启:“五公主?”嗓音如同幽泉击石低沉而清冽。
茯楹对上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日光映照在男子脸上,眼睫在高挺的鼻梁上拉出一道细长的影子。这就是暗月阁让她接近的新帝,应当是认出了她,看着就心思深沉,不好相与。
可她现在处境艰难,前有狼后有虎,只能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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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一把,听从暗月阁的命令,先取得他的信任拿得下月解药,再慢慢计划将来之事。
万千思绪只在转瞬之间,她略带凄楚地看了男人一眼,眸中水光盈盈:“大人恕罪,后宫女子身不由己,一夕之间天翻地覆,身为前朝公主定难逃一死,我贪生怕死,这才假扮宫女出宫。”
楚宸黑眸古井无波,第一次听到有人将贪生怕死说得如此理直气壮,面上带了一抹笑意:“若孤现在让你死呢?”
话音一落,大殿寂静无声,空气中寒意渐盛,流淌着晦暗的压抑。
茯楹一顿,心里骂道狗男人,两行清泪从她面上划过,眼角微红:“我纵身处深宫也听过,这些年天下战乱不止,百姓苦不堪言生灵涂炭,您雄才大略统一天下,这是百姓之福,您要我死,也定有道理,莫敢不从。”
楚宸半晌没有说话,似乎被她的厚脸皮震惊了,公然之下谗言惑君,胆子还真大。
“好,孤满足你。”
侍从很快将鸩酒端上来,置于她面前。各种目光齐刷刷朝她直射而来,这些目光各异,嘲笑同情,冷漠兼有之。
顶着众人目光,她神色平静,心中却天翻地覆,抬眼偷偷觑了一眼男人,看他面色冷淡,似乎毫不触动。暗道这男人难搞,只能下一味重药。
她往前挪了两步,乘其不备,双手立刻抱住他的小腿,呼吸略微急促,娇柔开口:“大人,求你饶我一命,您要我干什么都行。”小手却暗自撩起男人长袍,隔着亵裤快速写下“玉玺”二字。
楚宸感到腿间的动作,垂眸看去,衣袍下摆处湿了一片,这女人宛若是水做的,泪珠如雨滴般落下,娇媚的杏眼中盛满了委屈,哭得肩膀抽搐抖动。这哪像一国公主,三岁稚童都不会如此撒泼哭闹。
脸色一沉,正要将她踢出去,却忽然发现她传递的信息。这两日搜遍了乾清宫,传国玉玺不翼而飞,作为“皇权天授、正统合法”的信物,他虽不是十分在意,但有了它也能省不少事。
一个小小的公主怎会有玉玺,黑眸沉沉盯着茯楹,犹如夹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席卷而来。茯楹感到极重的压迫感,不禁松开男人衣袍,面上挂上一抹柔媚的笑意,楚楚可怜的望着他。
楚宸眉头微皱,夏风将窗子吹得簌簌响,周围空气又凝固了几分,茯楹的心快跳到了嗓子眼,这男人还没登基,玉玺对他来说应该是很重要,这宝贝应该能救她一命。
渐渐地,他原本漠然的面容有所缓和,只是目光依旧沉沉。她心中松弛了些,带着哭腔道:“求大人信我。”
茯楹起先这番话不过是在虚与委蛇,想逃过一劫。只是诉到最后,想起自己孤身一人来到陌生的朝代,又身中奇毒,鼻头一酸,忍不住眼眶微微泛红,倒是真情实意地哭了起来。
“如果大人不信,就将我赐死吧!”她最后提高了音量,颤声说完,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晶莹泪珠夺眶而出,沿着香腮滚落下来。
楚宸目光轻飘飘地落在她身上,无声审视着地上的女人,瀑布般的黑色长发披散开来,缠绕在娇弱的肩头,娇艳精致的脸上泛起激动的绯红,眸中染上水雾,显出几分凄哀娇弱。
3. 封妃
良久,他微微俯身,伸出手一把捏住她的下巴,语气淡淡暗含警告:“收起小心思,如实交代,”吩咐侍卫将她带去乾清宫。
闻言,茯楹心中舒了口气,绷着的肩膀慢慢松垮下来,这一关总算过了,面上立马做出一副老实模样:“我定知无不言。”
茯月捂着红肿的脸,嫉恨地看着茯楹走出大殿,而自己只能沦为男人的玩物。
半盏茶后,茯楹被侍卫带到一处紫柱金梁的宫殿,红墙黄瓦,气势恢宏,想必就是乾清宫了。
穿过一片长廊来到一处偏殿,茯楹刚刚坐下,就进来一个黑色劲装的年轻武官,来人名叫晏温,颇得楚宸信任。他面容冷肃,直接开门见山问道:“玉玺在哪?”
茯楹也没打算绕圈子,“藏在了神武门东面城墙第三排右数第五个缺口处,砖上有叶子的记号。”
听完,武官转身离去。烫手山芋虽然扔出去了,但后面怎么应对男人,也是一件麻烦事。她沉沉叹了口气,方才侥幸逃过一劫的欣喜烟消云散,想到未来的日子,不由扶额而叹,她一个前途大好的娱乐圈小花,怎么就来到了这个鬼地方。
一阵冷风窜过来,茯楹紧了紧衣裙,腹中传出咕噜噜的叫声,打断了她的沉思。
“来人,给我弄些膳食。”
不多时,红木桌上摆满了菜肴,她看到丰盛的饭菜,露出了第一个真情实意的笑容,大快朵颐后,满足的靠在软榻上。
乾清宫正殿中,肃穆幽雅,摆设并不奢华,雕龙鎏金三足鼎中燃着香,丝丝缕缕青色薄烟如雾交缠,若有似无的沉木香在殿内飘散开来,一袭玄袍的男子正坐在黑色檀木桌案前处理公务。
“禀告主公,属下已找到玉玺,”晏温俯身行礼。
楚宸点点头,眼前浮现起女人狡黠的眸子,随即吩咐道:“好好查下这位五公主。”
“是,”晏温恭敬回道。
茯楹就此在乾清宫偏殿住下了,忐忑的等了几日都没等到狗男人召见。后面难得的享受了几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舒坦日子,她仗着宫人不明真相,以为自己真的被新帝看上了,才能入住乾清宫,毫不顾忌地要来各式各样的珍贵补品。
听小宫女闲聊说起,狗男人昨日设祭于九嵕山,昭告天帝皇祗,立国大楚建元乾武,登基为帝。她每日透过窗牖,都能看到他来去匆匆的忙碌身影,心里祈祷最好累死这个狗男人。
太和殿,楚宸午时刚批完折子,江寿海适时请示道:“陛下可要传膳”。
楚宸颔首,他即位以来崇尚节俭,不一会膳桌上便摆了四案一汤,刚用完膳,小黄门进来通传说梅首辅已候在太和殿外,“宣”,楚宸径直向书房走去。
梅公谨,字允文,五十有余,原是楚宸帐下军师,自他祖父在时,便一直待奉左右。这些年随他南征此战,尤善纵横捭阖,立下汗马功劳。
“老臣叩见陛下”,他朝楚宸见了个礼,随后笑道:“外面都在传陛下盛宠前朝五公主,不知陛下何时册封?”
楚宸默静默片刻,眼前浮现起女子那日矫情做作模样,嘴角微微勾起:“先生倒是比我还急。”
新朝初立,正是用人之际,这些时日楚宸不断收拢朝堂势力,只是并不顺利,数个肱骨之臣愚忠旧朝带头辞官,扬言若新君不允,将以头撞柱血溅金銮殿。
出于惜才之心,他暂且留下几人。昨日梅公谨献计若纳前朝公主,可笼络安抚旧臣,立威施恩于朝堂,此难将迎刃而解。
“老臣意图,陛下明白,不知您考虑如何?”
话落,楚宸久久未语。
“是臣僭越,请陛下恕罪。”梅公谨见楚宸面色凝重,急忙俯身请罪。
“先生不过忧心大楚,何来之罪”,楚宸微微一笑。
梅公谨走后,楚宸面目表情饮完了一盏茶,沉声吩咐道:“传朕旨意,封茯氏为从一品嫔妃。”
江寿海心中惊讶,这前朝五公主时来运转,福气要来了。“老奴遵旨,”他恭敬回道,俯身退下。
茯楹这些日子待在乾清宫,本想去狗男人面前刷刷好感,吃了几次闭门羹后,也暂时躺平了,反正在外人眼中她入住乾清宫,俨然已经颇得新帝宠爱,这也算完成暗月阁的任务了吧,至少下个月的解药先不愁了。
每日里赏赏花,和宫女逗逗趣,日子也还算有滋有味。清竹是她最近十分喜爱的一个宫女,生得脸圆圆的,一逗就脸红。
这从御花园刚回到乾清宫,江寿海便关切地迎上来,他面色愈发恭敬:“茯姑娘,您可回来了,奴才等着您接旨呢”,不等茯楹反应,便拿出圣旨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茯氏淑慎性成,勤勉柔顺,往以才行,朕惟治家齐国,内德为先,选入后宫,着即册封为从一品妃嫔”。
圣旨都宣完了,茯楹还呆呆地跪在原地,一点接旨的意思都没有。这道圣旨对于她来说,太过于惊诧,情急之下心绪起落,微蹙的眉心,隐隐透着几分忧虑。
狗男人心思深沉,今日这出实在有些奇怪。她苦思良久,还是想不通,怎么突然就封她为妃了。
清竹在旁口呆目瞪,待反应过来之后喜上眉梢,主子竟被新帝看上了,还是妃位。她见茯檀毫无反应,小声提醒道:“主子,江公公等您接旨呢”。
茯楹垂下眼睛,睫毛微颤,须臾,抬起头,伸出双手接旨。
江寿海松了一口气,连忙上前将圣旨送到茯楹手中,笑着问道:“不知娘娘何时迁宫?陛下拨了明华宫给您住,那可是个冬暖夏凉的好地方”。
实则这处宫殿是他绞尽脑汁选的,位置离乾清宫适中,他摸不准陛下心思,只能选个不远不近的,待呈上去后,陛下看了一眼未说些什么,便是默认的意思。
茯楹来了兴致,淡淡一笑:“劳烦公公,今日就可”,乾清宫虽好,她老是觉得是在别人的地盘,不太自由。
江寿海回到太和殿,便向楚宸禀明了茯楹今日迁宫的意思。闻言,楚宸拿着朱笔手一顿,淡声道:“随她”。
得到允许后,茯楹兴冲冲的吩咐宫人迁宫。新的宫殿尤其富丽堂皇,亭台相接,精致典雅,又失磅礴大气。假山流水应有尽有,还有一片桃花林。除了数间宫室外,还有花园、正厅、耳房、后罩房等,十分宽敞。
翌日辰时,茯楹睡饱了觉懒洋洋起来,想了几个新菜式,慢悠悠地御膳房走去,前些日子她已经和御厨混熟了,他们总能将她描述的菜式做得色香味俱全。
谁知路上碰到了狗男人,“娘娘快看,是陛下”。清竹仿佛比她还激动似的,其实这也不能怪她,昨日她封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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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算是她的洞房花烛之夜,狗男人没有安排她侍寝,就连一点赏赐都没,这赤裸裸的冷落,可把清竹等一干人急坏了。
茯楹目光落在了楚宸身上,他身穿墨色长袍,长身玉立,浑身散发着冷漠矜贵。
男人似有所感的回望过来,她立即装作惊喜的模样走上前来,羞答答地瞧了眼男人,玉颈低垂:“臣妾给陛下请安。”
甜腻的嗓音响起,楚宸扫了她眼便移开了视线,似乎有些不耐:“不必一大早就侯在此处堵我,今夜孤会去看你。”
这男人说话她怎么听不懂,算了一个演员的自我修养她是有的。她接着自说自话道:“陛下,近日天气转热,蚊虫渐多,臣妾前几日给您做了一个香囊,里面装了不少珍草药可以防蚊虫,这花样我也绣了好久呢?”
说着便从袖中掏出一个金黄色的香囊,送到男人眼前,只见上面绣着一条威风凛凛的大虫,大虫浑身用黑色丝线钩织,虽走线歪曲,却十分显眼。这是她前几日绣着玩的,正好今日拿来用用。
“殿下看,这条龙是不是栩栩如生呀?”
娇甜的话音一落,周边立刻像针落般安静,这娘娘真是胆大,怪不得能拿下新帝。楚宸眉头轻蹙,目光轻飘飘的落在香囊上,须臾接过来,转身离去。
晚膳后,楚宸沉思片刻对江寿海吩咐道:“宣茯氏今夜侍寝。”江寿海心中一惊,赶紧吩咐宫人准备相关事宜。
茯楹刚用过晚膳,教引嬷嬷就带了几个宫女来到明华宫:“娘娘安好,奴才奉命教导您侍寝之事。”
她听到这句话,整个人像被雷击中一样,湿漉漉的杏眸中透着心慌。茯楹极力掩饰内心的不安,强装镇定道:“有劳嬷嬷了。”示意清竹封十两银子给嬷嬷。
嬷嬷命宫女先给茯楹沐浴,她由着侍女搀扶走入盥室。茯楹与时下追崇的清婉美人不同,长了一张妍姿娇媚的脸,乌发雪肤,杏脸桃腮,尤其是天生一身雪白的肌肤,粉光若腻,宫女红着脸替她褪去衣物,暗叹怪不得能成为新帝后宫第一人呢。
沐浴之后,嬷嬷替她挑了件粉色齐胸织锦百合裙,愈发显得柔媚娇俏,玉带下的纤腰盈盈可握,引人遐思。
再将茯楹瀑布般的乌发高高束起,挽成单螺髻式样,斜插了一支镂空海棠珊瑚步摇。脸上并未再多妆扮,唇上仅点了些桃粉色口脂,戴上一对紫玉芙蓉耳铛,妆镜中便出现了一张美艳绝伦的脸。
茯楹随她们梳妆了快一个时辰,才收拾妥帖,最后嬷嬷屏退众人,给她塞了一个小册子,细细讲解了侍寝过程,饶是茯楹是现代人,也不禁听得面红耳赤。
夜沉如水,月光星影洒落在楼台殿阁上,宛若缕缕银白色的光辉。茯楹坐上轿辇上向乾清宫而去,路上她紧张心思逐渐淡去,轿辇平稳极了不知不觉靠在软垫上睡熟了。
到了乾清宫,嬷嬷将茯楹唤醒,将她抬去偏殿。偏殿空旷寂静,六角宫灯透着昏黄的烛火,宫女抬手拨开珠帘,八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绣着银线海棠花,她将茯楹送到床上,微微俯身告退。
殿中静谧无比,茯楹能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加快,像是提到了嗓子眼,指尖狠掐掌心,强烈的疼痛让她渐渐镇定下来。
此时,一道声音传来:“陛下到!”
4. 亲吻
这些时日,乾清宫前来送呈公务的官员络绎不绝,楚宸忙了一日公务。用过晚膳后,在江寿海的提醒下才想起今日召了茯楹侍寝。
他对睡茯楹没兴趣,可是想起晏温探查回来的情报,黑眸一眯。胆小懦弱不起眼,这个字眼与那个在他面前装乖撒泼的女子截然不同。
他大步走进侧殿,一眼就看到乖坐在床榻边上的女人,极具压迫感的视线一寸寸扫视着茯楹,很轻易就能看到玉颈之下的两团白嫩,曲线玲珑娇媚撩人,视线不自觉地停留了一瞬。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茯楹逐渐感觉不到掌心的疼痛,男人毫不掩饰的目光像火一样将她包围,白嫩的双颊漫上薄红,低垂的眸子闪过一丝气恼,俯身行礼:“臣妾参见陛下。”
“平身,抬起头,”低沉清冽的嗓音响起。
茯楹眼睫微颤,起身抬眼望去,男人将碍眼的胡子刮去,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庞,站在她面前仿若一座小山将烛火都遮去了大半,她咬了牙,将内心的不甘羞涩褪去,十分自然地迎上去,刻意娇声道:“臣妾伺候陛下更衣。”
“不必,”楚宸微微皱眉,转身向浴房走去。
看着男人身影消失在眼前,茯楹长舒了口气,坐到妆镜前由着侍女替她卸拆下发髻,瀑布般的黑发缠绕在莹白的肩头,添了几分柔弱。
楚宸带了一身水汽从浴房走出,白色的中衣衣襟微敞,胸腹处壁垒分明,结实有力。茯楹靠在黄花梨木榻椅上,抬头看了一眼,拿着书本的手微顿。
他看了眼拿着书眼神乱飘的女人,嗤笑一声:“还不安置?”随即上榻睡在外侧,阖上双目。
侍女缓步上前,为茯楹褪去外衣,将殿内灯火熄灭,仅剩床榻前的一盏金屏灯。昏暗的灯光给了茯楹一些安全感,她不自在地拉了拉身上白色半透明纱衫,缓缓踱步向床榻走去。
古代女子按礼来说应是睡在外侧,以便随时服侍夫君。她看着占着她位置的男人,撇了撇嘴,她也很喜欢外侧,地方宽敞又能随时起夜。
在床边站了片刻,提起裙摆,白嫩的玉足踏上床榻,小心地避过男人大腿,向前迈去。没想到他大腿微微朝前一伸,茯楹脚掌没有防备地踩了上去,温热的触觉让她惊呼一声半坐在床榻上。
男人睁开双眸,似是没想到茯楹这幅衣不蔽体的样子。
由于惊吓,她眸中不自觉染上一层水色,薄纱下的大片白嫩肌肤如烟似玉,纤腰丰乳,果真是尤物。若有似无的甜腻桃香似裹挟着一簇看不见的火苗,将楚宸心底的燥意点燃,四周空气有些潮热,他唇角绷直,狭长的眼眸闪过一抹暗色。
楚宸猛然坐起身,伟阔的上身向茯楹压去,双手扣住女人的纤细腰肢往上一提,将她放置在腿间,大掌捏住小巧的下巴,迅速俯身覆上娇嫩红唇,亲吻如疾风骤雨般落下,男人手掌滚烫炽热,薄茧划过她柔嫩如脂的耳畔,带着极细微的刺痛。
茯楹被他猝不及防的举动惊得双眼微睁,轻呼一声。可不过须臾,她便柔顺地靠在男人怀里,认命般仰头承着他激烈的亲吻。
殿内温度一节节攀升,断断续续娇吟透过屏风传出,甜腻的桃香渐渐弥散。
不知亲了多久,茯楹渐渐喘不过气,似一只频死的鱼瞪大眼睛,小手紧紧抓住男人宽厚的肩膀,指甲在古铜色的身体上留下几道鲜红的抓痕。
楚宸有些沉溺在软玉娇香中,待回过神来眼神一冷,有些不可置信,没有丝毫留恋地将茯楹推开,起身随意披了一件衣裳,向殿门走去。
男人推她的力气极大,茯楹肩膀一下子就撞到了床柱上,她疼得倒吸一口气,怔怔坐在床榻上半晌没缓过来。这狗男人真是喜怒无常,发什么疯,快速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雾气,褪开衣襟一看果然青紫一片,她揉了片刻,睡意上头,躺在床榻上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次日,茯楹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侍女眼神略有些微妙,但面上依旧恭敬,进来服侍她梳洗完毕后,很快就摆好了早膳,安静侯在一旁。
她面不改色地吃了笼蟹肉包子、一碗红枣燕窝粥,才缓过神来,慢悠悠地回到明华宫。
仅仅一日,楚宸在茯楹侍寝之夜拂袖而去的消息便传遍了皇宫,等着看她笑话的人很多,茯楹却是该吃吃该睡睡,丝毫不放在心上。
午后,茯楹躺在软榻上吃着御膳房刚送过来的糕点,看着话本,一派悠闲。
“娘娘,柳大娘子求见,”清竹上前温声禀告,接着低声道出了这位娘子的来头,兵部尚书嫡女,听说陛下龙潜时期,曾暂居于柳府几年,与这位娘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楚宸出自世家大族吴兴楚氏,乃武广君楚公羊后裔,地位卓然,门阀显贵,是“七姓五望”中的一姓,其祖父名望最盛,曾官拜正一品大司马,至前朝永德帝才渐渐门庭冷落。十年前天下战乱频发,其父兄接连战死沙场,仅留楚宸独撑门户。
而现在这位新帝大概是杀孽太重,亲缘寡淡,身边只剩生母作伴,也就是如今寿宁宫的孙太后。太后性子孤僻喜静,对于茯楹这个宫中唯一的嫔妃有些不待见,早几日就下旨免了她的请安。
不一会,一个身穿蓝色百花曳地裙的女子走进殿中,面容清丽,身上带着一抹高洁的气韵。
“臣女给娘娘请安,今日太后她老人家召我说话,我看时辰还早,特地请了太后娘娘恩准前来拜见娘娘,”女子的声音轻盈悦耳,很容易令人心生好感。
茯楹抬头瞅了一眼柳素柔,莹白的小手拿着茶盏,小口呷了一口,温声说道:“赐座,柳娘子有心了。”
柳素柔面上带着浅笑,一双眼睛却不离茯楹,想从她脸上看出着什么。只见她面容娇艳明媚,鲜嫩漂亮得让人几乎挪不开眼,丝毫没有受传言影响。
她手中无意识捏紧了帕子,心里涌起一股烦闷,有的人就是天生惯会钻营攀附,想必就是仗着这张妖媚的脸,去陛下面前卖弄才能封妃。心思不过眨眼之间,面上依旧一团温柔和气,“臣女来之前,心中忐忑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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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恐扰了娘娘清静,见面才知娘娘亲善,臣女实在是多想了。”
茯楹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盯了她一眼,笑道:“柳娘子蕙质兰心,想必京中儿郎心向往之,不知可定亲了吗?”
柳素柔脸色微凝,随即羞涩一笑:“娘娘过誉了,京中名门闺秀甚多,臣女可排不上号,去岁刚及笄,还未定亲。”
“柳娘子不必过谦,改日我禀明陛下,定会给你寻一个如意郎君,”茯楹神色平淡道。
柳素柔将手中帕子捏得更紧,嘴角的笑意有些勉强,“臣女多谢娘娘关心。”
二人又闲聊了片刻,柳素柔提出告退。
清竹有些不忿地盯着她离去的背影,直言道:“娘娘,柳娘子可真不害臊,竟还跑到您面前显摆太后恩宠。”
茯楹笑了笑,“你这丫头比我火气还大?”
“奴婢就是看不惯,您真不担心陛下迎柳娘子入宫吗?”清竹有些焦急问道。
茯楹点了点她的脑门,叹了口气:“你这丫头,越发胆大了,还敢妄议陛下。”
清竹脸色一白,急忙跪下请罪。
“好了,起来吧,在宫中要慎言。否则闯了祸我也保不了你。去给我催催御膳房鸡公煲炖好了吗?”茯楹见着小丫头吓得不轻,语气更温和了些。
至于狗男人喜欢谁,纳谁进宫,关她什么事。天大地大,唯吃最大。
寿宁宫内。
孙太后斜靠在红木琉璃软榻上,着一暗红色霏缎宫袍,细丝银线勾出暗黄色的牡丹。保养得宜的面容,隐约可见年轻时的美貌,只是毕竟年岁到了,额间唇周长了些皱纹,看着有些凌厉不好相与。
楚宸坐在下首,脸色微沉,殿内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孙太后看着英武挺拔的儿子,眼中带着骄傲自得,随即想到这一路艰难,又叹了口气:“二郎,母亲唯盼你顺遂无忧,子孙丰隆,那前朝公主身份特殊,留就留下吧,但万不能让她生子,乱了新朝血脉。”
孙太后一直对楚宸纳茯楹为妃的事颇有微词,今日楚宸来寿宁宫请安,孙太后言谈之中对茯楹多有憎恶,又望楚宸尽早广纳美人,开枝散叶,气氛这才有些僵持。
楚宸站起身,面无表情回道:“母亲放心,儿子心中自有分寸。”
“柔儿那丫头近来愈发温婉懂事,她也已退了顾家的婚,我看得出来她对你还是有情的,母亲老了,也不想再拦你了,若真想娶,便娶了罢。”孙太后忽然想到了什么,眼中微微发亮。
“母亲多想了,”楚宸打断了孙太后的话,面上似有不耐,“若无事,儿子先行告退了,”他朝孙太后躬身行礼,转身走出大殿。
楚宸回到乾清宫,便开始忙公务,可不知怎么有些静不下心,放下朱笔,沉吟片刻道:“宣晏温。”
宴温如今领了禁军统领的差事,每日忙得脚不沾地,得知陛下传召,不敢耽误赶忙向乾清宫走去。
“茯氏近日可有异常,”楚宸语气淡淡。
5. 试探
晏温心中一跳,这些时日他奉陛下之命派人暗中监视茯楹,随即恭声回禀道:“陛下,娘娘常去的地方就是御膳房了,臣排查了一遍,并未发现异常。”
楚宸眼帘一抬,沉默地听着晏温说起茯楹每日的踪迹,不是变着花样研究新菜式,就是奢靡享受,看话本逛园子过得惬意极了。
听到最后,他面色隐隐有些发黑,突然开口道:“把茯氏给我叫来。”
此时茯楹捂着微鼓的肚子,正在宫苑内散步消食,她只是稍微提了提做法,御膳房就将鸡公煲做出来了,味道十分正宗,汤汁浓郁,鸡肉酥软,她有些回味地咽了咽口水。
一阵脚步声传来,随即一道尖利的声音响起:“老奴拜见娘娘,陛下宣您觐见,快随老奴去吧,”江寿海躬身行礼,笑着说道。
茯楹脑海中立即浮现了一双充满压迫感的眼睛,她低垂在袖中的手有些不安地蜷缩起来,微微点头应允,清竹跟在身后,向殿外走去。
江寿海有些踌躇地提醒,“娘娘,您可要更衣梳洗面圣?”
闻言,茯楹低头扫了一眼,今日穿了件绿色合欢花长裙,外罩白色褙子,头发用一根玉簪简单挽起,其余再无半点装饰,是有些简单了,不过想起侍寝那日狗男人喜怒无常的样子,也没了妆扮的心思,摇了摇头,“不必,走吧。”
江寿海心中无奈,讪讪笑了一声,转身带路向乾清宫走去。二人一路无话,约半盏茶时间,便来到乾清宫。
“娘娘请,”江寿海端着笑意,扬手请茯楹进去。
这是茯楹第一次来正殿,她前些日子在偏殿住了半月,求见这狗男人多次,一次正殿的门都没踏进过。不由抬头四处打量,殿内除了一些书案博古柜,也无甚稀奇,而书案上摆满了文书和奏折,狗男人正提笔批注,专注于公务。
茯楹不敢再多看,连忙躬身行礼,她保持着半蹲的姿势,过了好一会也没听见楚宸说平身,腿有些麻了,抬头觑了一眼男人,见他专心于公务,偷偷动了下酸涩的小腿。
不料一个锋利入刀的目光骤然向她刺来,她一时僵在原地,心底微颤,老老实实保持恭谨的样子。
“平身,”冷冽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楚宸将朱笔放下,淡淡瞥了她一眼,“过来研磨。”
茯楹一头雾水,听从男人吩咐乖乖上前研磨。殿内针落可闻,楚宸心无旁骛提笔批注,磨了一会儿,砚池里的墨已满,她停手抬眼看了一眼楚宸,将墨条放下。
半晌,他忙完公务,看向书案旁的女人,见她双目看向虚空,眼神没有焦点,显然是在出神。
“为何玉玺会在你哪?”楚宸黑眸沉沉,淡淡道。
茯楹猛一激灵回过神来,袖中的手紧了紧,怎么突然想起来问玉玺了,早先她打了腹稿等了好久,还以为狗男人忘了呢,原来是在这等着她。
她深吸了口气,扬起一抹娇甜的笑,身姿袅袅的走到楚宸身旁,语气娇柔带着一丝委屈:“自那夜您拂袖离去,臣妾忐忑不安良久,暗自反省了几日也不知哪里冒犯陛下了,您看臣妾都瘦了不少,”说着将莹白的小脸伸到男人面前。
接着娇滴滴道:“今日听到您召见,您不知臣妾有多欣喜,哪知您要把妾当成贼来审。”
楚宸面上不为所动,看着眼前这张红润白嫩的娇面,眉头微皱,冷声道:“莫要转移话题。”
“哦,您说玉玺呀,是城破那日臣妾在午门南侧道上捡的,”茯楹佯装风轻云淡地说道。
裴渊掀起眼皮,嗤笑一声,“捡的?”
“真是臣妾捡的,那日妾慌不择路,走到了小道突然被黑色包袱绊倒,拆开一看竟是玉玺,臣妾也吓了一跳了。本是想带着出宫,可是又怕有人追查,这才偷偷藏在了城墙上。”
小骗子倒是会自圆其说,楚宸盯了她片刻,厉声道:“你可知欺君的罪名?”
须臾,她抬起头略带幽怨地看了男人一眼,咬了咬牙小手假装要撩开裙摆,嘴上带着气道:“不信,您看臣妾小腿上还有那日绊倒的伤痕呢?”
楚宸眉头紧蹙,被这女人的搅得有些头疼,深深看了她一眼,“退下吧。”茯楹心中微松,面上却带着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的走出大殿。
夜阑人静,镶金连枝灯上燃着烛火,一片朦胧。茯楹将要进入梦乡之时,突然,朱窗被轻轻推开,一个凌厉箭簇穿破空气直钉入床柱上,茯楹一惊,指尖泛凉,抬头望去,窗外已无人影。
而箭簇之下赫然插了一封信。
睡在外侧守夜的清竹听见响声,“娘娘,您没事吗?”
“无事,”茯楹将箭镞拔掉,拆开信一看果真是暗月阁的,真是阴魂不散,竟让她去偷取西北边防图,还说已经打探清楚了,就藏在乾清宫,极有可能就在楚宸处理公务的上书房内。
茯楹紧抿红唇,打开火折子将书信销毁。微弱的火光舔舐着空气,散发着微微余热,她面上带了几分凝重,暗月阁真是无孔不入,看来这宫中还有其他的细作。
她靠在床柱上细细思量,离毒发时间还有大半月,如果这次任务完不成,解药肯是拿不到了。暗月阁估计暗中派人监视自己,自己必然得有所行动。
这天午睡后,茯楹丧着小脸靠在黄花梨木摇椅中,这些时日狗男人一直没有召见,她心中有些焦急,看来这位新帝当真是厌烦她了,那就只能山不动,我便向山走去。
“娘娘,补汤送过来了”。
茯楹半个时辰前,特地吩咐御膳房做了党参黄芪大补汤,“给我梳妆”,一会儿她要去给狗男人送温暖。
半盏茶后,光彩照人的茯楹带着补汤,向乾清宫走去。
走到殿门口,几个身穿红黑劲装禁军守在入口处。待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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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茯楹靠近时,门口的侍卫伸手一挡,顿时将人拦住,“娘娘见谅,无召不得进入,属下这就进去通传,请您在此先行等候。”
茯楹面上带笑,“劳烦了,”她袅袅娉婷地站着,端的一副痴心女子的样子。
不多时,前去请示的侍卫回来,有些委婉地说道:“娘娘,陛下公务繁忙,不如您先回去。”
午后日头正盛,空气燥热,茯楹额头上渗出了汗珠,心中有些烦闷,狗男人不想见她,她偏要等:“陛下每日为国事操劳,本宫不能与之分忧,心中实在不安,本宫就在这陪着陛下。”
茯楹示意清竹将补汤交给侍卫,面上愈加恳切,“这是本宫亲自盯着御膳房熬制的九珍汤,请陛下尝尝。”
说完,往左边走了走,躲到了一处树荫下直挺挺地站着。
侍卫有些为难的接过食盒,转身往里走。
陛下正在与几位大臣在大殿议事,他不敢打扰,便将食盒交给了江公公,又跟将江寿海禀告了茯楹等在殿门口不肯走的情形。看着这个烫手的食盒,江寿海眉头紧蹙,思量了一番,摆在了不显眼的地方。
半个时辰后,议事结束众位大臣散去,楚宸揉了揉眉心,脸上带着一丝倦意,沉默地听着江寿海禀告茯楹之事,听完后淡淡道:“随她。”
“陛下,娘娘送来的食盒怎么处置。”江寿海硬着头皮战战兢兢地请示。
“赏给你了,”楚宸头也不抬说道。
乾清宫外的茯楹自是不知她的补汤,都进了江寿海的肚子。暮色将至,霞光锦簇,晚霞笼罩了整个皇宫,光彩溢目。茯楹已然站了两个多时辰,两腿酸疼,脑壳一抽一抽的疼,心里将狗男人骂了个遍。
楚宸放下朱笔,看了看天色,问道:“茯氏还在外面站着?”
“是,”江寿海心中一顿,如实回禀。
“宣她进来,让她在正殿等着。”
茯楹随江寿海进入正殿,正殿是议事的地方,金顶红门,白玉铺地,重檐殿上的飞龙栩栩如生,当真是奢华极了。
她四处打量了下,殿内最显眼的是墙边的紫檀木博古架,她上前瞧了眼,摆着些玉件儿瓷器等珍稀古玩,这里应该没有军防图,忽然她的视线一顿,停在一个玉雕小像上。
玉雕通身翠绿,小相面容灵动,看样子是个年轻女子,十分有趣,她不由得拿起来,仔细打量。
骤然,一个冷厉中带着斥责的声音响起,“放下。”茯楹吓得猛一激灵,手不小心一抖,玉雕小像砰一声摔在了地上。
楚宸面含怒气,阴沉沉的站在门口,一双没有温度的眼睛盯着地上摔成两半的小像。茯楹心跳得有些快,背后沁出一层薄薄的冷汗,以往楚宸也在茯楹面前沉下过脸,她却可以大着胆子依旧撒娇买痴,可不知怎么这次却不敢了,直觉告诉她,此次真的触倒了他的逆鳞。
6. 怒气
楚宸急步上前,将断掉的小像小心翼翼捡起来,茯楹一愣,男人神色慌张,看样子十分宝贵这玉雕。
“臣妾不是故意,请殿下责罚,”茯楹颇有眼色地跪下请罪。
裴渊眼底晦暗不明,却冷的渗人,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仿佛一触即发,风雨欲来,外面侍从跪了一地。
看着审时度势的茯楹,裴渊脸色更冷,眉头紧皱,“孤待你太宽了,让你如此放肆。”
茯楹面色苍白解释道:“臣妾知错了,不该自主主张动这个小像……臣妾一定将功赎罪,将小像修复好。”
“来人,茯氏殿前失仪,目无法度,罚跪五日反躬自省,”楚宸冷冷地打断她的话。茯楹一脸惊措望向他,两人目光相触,他漠然移开视线。
刹那间,外面一下子进来几个侍卫,似乎是要押着茯楹出去,她并未再开口,从他身旁快步走了过去,头也不回地出了大殿。
等茯楹脚步声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了耳畔,楚宸慢慢回了头,正殿两扇大门开着,清楚地看到茯楹利索地跪在殿外的青石地上,暮色余辉打在她身上,泛起暖黄色的光晕,直至渐渐淡去余下暗淡的影子。
月落星沉,整个皇城陷入了寂静之中。茯楹依然跪在地上,大半日未进食,小脸煞白,饶是她有身手,也不禁有些摇摇欲坠。
清竹见状,用身体撑住茯楹后背,心疼开头:“娘娘,您要不要再向陛下服个软。”
茯楹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嘶哑:“没用,不用白费心思了,”说完双眸合上,径直向一边倒去,陷入昏迷之中。
清竹一惊,急忙扶起茯楹:“来人啊!娘娘晕倒了!”
廊下守夜的侍从听见惊呼声,不知如何是好,江寿海闻声出来。
清竹心急如焚,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急声道:“江公公,娘娘从午后一直在站着,又跪了几个时辰,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啊,可否请示陛下先行让娘娘回去,清竹愿意替娘娘受罚,”说着眼圈泛红,声音哽咽道。
江寿海脸上露出为难,清竹见他不为所动,砰砰的往地上磕头,连续磕了几十个,额头上一片青红,边磕便说道:“奴婢求求您,求求您……”
“好了,咱家去试试,”江寿海面露不忍。
乾清宫寝殿,楚宸着一身中衣靠在楠木软椅上看书,江寿海巴巴说完,只见他眉头微蹙,面色漠然,半晌淡淡道:“让步辇抬她回去。”
随即修长的手指,翻开下一页书册,对茯楹晕倒毫不挂在心上。
茯楹醒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娘娘醒了就好,来,喝水。”清竹见人清醒,脸上终于松懈几分,连忙给她倒水喝。
“我怎么回来了?”她无力地靠在床头,双唇微微发白,一副病态模样。
“昨夜您突然晕倒,陛下恩准您先回来,还减轻了责罚,余下四日您需要跪三个时辰,”采薇回道。
闻言,茯楹面上并无欣喜,她低声笑了下,抬眼看着清竹似要说些什么,忽而一顿,视线盯着她的额头,急声道:“额头怎么了?”
清竹虽然敷了药,经过一夜额头愈加红肿,带着斑驳的血迹,有些触目惊心。她抬手欲遮,见主子关切的眼神,心里一酸,极力忍住眼中的泪意,“奴婢无事,昨夜不小心磕在了地上,您先养好身子最是要紧。”
茯楹心中明白,清竹的伤必然与她有关系,她拉过清竹的手,“傻丫头,这不用你伺候,你先下去歇息,好好敷药。”
看着清竹走出去,茯楹的眸中闪过一丝厉色。余下四日,茯楹不顾宫人嘲弄的目光,雷打不动地到乾清宫跪满三个时辰,几日下去小脸瘦了一圈。
与茯楹的苦日子相比,寿宁宫内此时一片言笑晏晏。柳素柔立在孙太后一侧,轻轻地替她捶肩,不时说些笑话哄太后高兴。
孙太后慈爱的看着柳素柔,“柔姐儿,你可知哀家为何让你在宫中小住?”
柳素柔乖巧地点点头,说道:“太后娘娘苦心,臣女心里明白。”
“好孩子,你与二郎缘分深,不该就此断了。”
她华丽的护甲慢慢在桌案上划过,殿内一时寂静下来。这几日茯楹罚跪的事传得沸沸扬扬,后宫现下只她一人,见儿子对茯楹实在不喜,不由心思活泛开来,她是真想快些抱孙子了。
自己这儿子自小冷清,唯独少年之时与柔姐儿亲近一二,自从柔姐儿与顾家定亲,两人也渐渐疏远了。儿子越长大,心思越深不可测。孙太后也摸不准,儿子心中到底如何想的。
良久,她缓缓开口:“过几日,哀家要办一个赏花宴,二郎会来,你要好生表现。”
闻言,柳素柔猛眸中闪过一丝欣喜,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一晃几日过去,这天一早,清竹便兴奋地侯在一旁,“娘娘,今日赏花宴,奴婢定把您打扮得惊艳绝伦,”主子才不是那些眼皮子浅的人说得那样不堪,这样貌美的女子独守空房,只怪陛下不识珍宝。
茯楹打了个哈欠,伸出双手任清竹给她穿上这件颇为显眼的衣裙,樱红色的苏绣齐胸襦裙,将茯楹的美貌衬出了十分,外罩一件白色水薄烟纱,白皙的手腕上戴了一对白玉蓝花镯,身姿丰饶,纤腰楚楚,一颦一笑间勾魂摄魄。
春风熏暖,百花盛开,太后宫中的花开得尤其灿烂。留春亭旁的牡丹争奇斗艳,而比花更娇的是亭内十几位妙龄少女。
太后举办赏花宴的目的,在场的闺秀心知肚明。新朝初立,陛下后宫空虚,膝下更无子嗣。事关国本,太后当然急了。进宫时,家中父母再三叮嘱,这些贵女都牟足了劲儿脱颖而出,给家族争光。
茯楹一路步行至寿宁宫前,门口候着的小黄门见她来了立即躬身让行。
“娘娘,这边请。”
门扉将将敞开,便传来一阵莺声娇笑,茯楹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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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微滞,抬眼一看,青玉石亭里正坐着几个披罗戴翠的高门贵女,众位贵女看到崔黛,瞬间一静,纷纷俯身行礼:“臣女给娘娘请安。”
茯楹的名号她们都听过,前朝公主一朝翻身成了新帝的嫔妃,本以为时来运转,谁想侍寝之日遭陛下厌弃,后来不知怎么惹怒了陛下,罚跪于乾清宫,成为宫中的笑柄。但谁都没想到她容色如此之盛,乍一眼只觉得此女貌美娇艳不可方物,恍若画中人走来。
众女心中不禁冒出了几丝威胁,这样貌美,陛下当真无感?
茯楹顶着各色目光,腰肢款摆,旋即坐到了上首的位置,轻柔道:“不必多礼,本宫今日来凑个热闹。”
即使茯楹语气轻柔,气氛也有些僵持。温婉得体的柳素柔盯着茯楹有些失神,心中的帕子攥紧了几分。
“娘娘尊驾赏光,臣女满心欢悦,”柳素柔适实开口,缓解了气氛。不管这些贵女心里如何想得,面上却恭恭敬敬地追捧茯楹。
“时辰不早了,入宴吧,”茯楹被众女围着,像猴一样看着,有些心烦。
今日赏花宴办在了桃林,寿宁宫西侧是一片连绵的小山丘,满山的桃花争芳斗艳,如云似霞,美不胜收。
穿着绿色衣裙的侍女将茯楹等人迎到一处宽旷场地,碧空如洗,桃花树错落分布其中,每颗树下有一个坐席,桌案上摆着美酒佳肴,时令水果。前方是一个梧桐木搭建的高台,琴师们正在演奏曲子,丝竹管弦,彩袖翩飞。
茯楹看了眼高台,挑了挑眉,这相亲宴办的也太明显了。
贵女们看着高台跃跃欲试,谈兴渐浓,此时一道声音传来,“太后娘娘到!”孙太后一袭暗红色凤袍,缓缓而来。
众位贵女齐齐下跪行礼:“臣女叩见太后娘娘,太后万福千岁!”
“平身”,太后看着下面各有千秋的闺秀,心中一喜,恨不得皇帝都纳进来,随即笑道:“不必拘礼,哀家看着你们也高兴。”
她往下扫视一圈,姿容最胜的当属茯楹,这是孙太后第一次见她,暗道好一副花容月貌,只可惜是前朝公主,不便诞育子嗣。又侧眼看了一个楚宸的位置,心中不愉,自己劳心劳力办赏花宴是为了谁,到现在都没出现。
“去请陛下,”孙太后对着刘嬷嬷说道。
柳素柔垂下的眸中带着势在必得,她与陛下自幼相识,岂是这些女子能比的?
“茯妃,你过来给哀家煮茶,”孙太后凤眸微眯,故意为难道。
话音一落,周围闺秀神色各异,这茯楹竟这样不讨太后喜欢,当着全京城闺秀的面把她当宫女使,真是一出好戏啊。不过毕竟是前朝公主,前朝的那些公主嫔妃现在都老老实实在后院里成了男人的玩物,尤其是那四公主茯月,林将军床榻间凶残暴虐,听说现在已经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了。
这样看,茯楹还能坐在这被当成宫女使唤,还是一种福气呢。
7. 刁难
茯楹一顿,难怪太后非得让她来参加这劳什子的赏花宴,原来在这等着她呢。不过她这算盘可打错了,脸面是什么,能吃吗?
她在众人各色的目光中,唇角微微弯起,柔媚的声音中带了几分淡然:“是,嫔妾遵旨。”
茯楹在现代的时候,曾演过一个古代闺秀,上了半年的茶艺课。这个时代,煮茶还比较简单,仅仅将采摘的茶叶投入冷水中煮沸,因而味道生涩不浓郁。
对于孙太后,茯楹无意与她交恶,既然做了,就做到最好。“太后娘娘,嫔妾研制了一种新的煮茶法子,用这种法子煮出来的茶汤香气高扬,尽显茶之本味。”
孙太后沉吟片刻:“可”。
“请太后娘娘稍等片刻,嫔妾说的这种煮茶方式,需要一种特制的茶饼,就在嫔妾宫里,可否让人去取来?”
“茯妃娘娘莫不是不会煮茶,故意拖延时间吧?”说话的这位是随太后一起过来的宁阳郡主,他父亲骁勇善战,是楚宸亲自册封的异性王,地位十分显赫。
太后微微蹙眉,还未说些什么,眼中突然微微发亮,二郎来了。片刻后,穿着墨色锦缎长袍的挺拔身影从贵女们跟前走过。
众人纷纷屈身行礼,齐齐恭声道:“臣女参见陛下,”在场高门贵女神色微变,暗自端正仪态,整理衣裙。
楚宸掀起眼皮,淡淡道:“免礼,”他给太后行礼后,径直来到下首位坐下,轻飘飘的看了一眼独自站着的茯楹,并未多说什么。
太后看着儿子过来,心中高兴,连对茯楹的不满都散了些,笑道:“方才,我让茯妃给哀家煮茶,她说有一种新法子,皇帝可要尝尝。”
众人屏声靜气,看陛下可会为茯楹撑腰。茯楹微微垂目,眼中带着些许嘲弄,再次抬头柔弱又俏皮开口:“能为太后娘娘煮茶,是臣妾之幸,陛下可千万不要阻拦呀”。
楚宸眸色淡淡,“允。”
既然皇帝都发话了,茯楹示意清竹去取茶饼。侍女将茶具摆好时,茶饼也取来了。
宁阳郡主离得近,看到茯楹小心翼翼地将一块黑漆漆的东西置于盘中,眼中不屑,就这能煮出什么好茶。
茯楹上身挺直,跪坐在软垫上,将茶饼置于茶炉上均匀加热,再轻轻捣碎倒入茶碾中,将茶碾得更细。在陶罐中加入凉水,添上少许盐和橘皮调味,等水三沸加入茶粉搅拌,最后将煮好的茶倒入茶壶中。
美人做什么都好看,何况是茯楹这种顶级美人,飘逸的云袖下,一双纤纤玉指不断转换动作,举止间行云流水令人赏心悦目,等茶煮完,众人还没回过神来。
“娘娘煮茶技艺令臣女佩服,”柳素柔笑道,随后底下你一言我一语的恭维起来。
“还没饮,你们就知道好喝了”,宁阳突然插口道。
茯楹莞尔一笑,“郡主说的是,不妨先尝尝,”示意侍女将分好的茶,送到太后等人面前。
孙太后对于大出风头的茯楹有些不愉,看着不为所动的儿子,才渐渐放下心来,她还指望二郎能看中一两个贵女,收入后宫。
茶汤瞧着清澄透亮,太后拿起杯盏呷了一口,有些不可置信,怎么与以前的茶汤相比差别这么大,滋味甚好,鲜爽醇滑,一点涩味都无,持久留香,回味甘甜。
“甚好,除了茶饼,还放了什么”,孙太后对茶道颇有研究,很快就尝出了不同。
“回太后娘娘,嫔妾还放了盐和橘皮调味,让茶汤更为鲜爽。”
楚宸端起茶盏啜饮一口,黑沉的眸子闪过异色,抬眼看向茯楹,她似有所感回望过去,只觉得男人的眼睛像深不见底的寒潭,带着无法言明的危险。
女人大大的杏眼中透着光亮,似猫儿般慵懒,又带着些钩子,透出娇媚之色。
楚宸唇角微微绷紧,这个女人在他面前像一个没有脾气的泥人,前些日子刚罚了她,今日又乖乖送到他面前,将他藏在心底暴虐一点点勾出来,想要将她狠狠碾碎,看她生气却又无可奈何的可怜样子。
太后看到两人的眉眼官司,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她随后说了几句打发茯楹,对着底下闺秀道:“耽搁了许久,都险些忘了正事,你们上前来让皇帝看看。”
继而转头对着楚宸道:“皇帝看看,哪家的女儿的顺眼,都抬进宫里。”
闻言,花容月貌的贵女们羞涩抬头,欲语还休地看向楚宸,等着他的回答。
茯楹心底一动,存了些看笑话的心思。
楚宸修长的手指搭在淡青色瓷杯盖上,端起茶盏饮了一口,眸色淡淡扫了下面一圈闺秀,良久未言,似乎是没有能入眼的。
太后脸色微僵,勉强开口:“今日名为赏花宴,独独赏花却也有些单调了,哀家想看些歌舞,你们都是名门闺秀,才艺自是不俗,尽可同乐,也不算辜负这好春光,”说完后转头对着楚宸道,“皇帝平常公务繁重,今日难得休憩,陪哀家看看。”
楚宸黑眸闪过一丝烦躁,点了点头。
诸位在场贵女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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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喜雀跃,这是极其荣耀的机会,为家族挣脸面不说,如若赢得陛下青睐,可真是一步登天。纷纷将看家本领使了出来,半个时辰内,几位闺秀已然献艺结束,轻歌曼舞,笙歌鼎沸,好不热闹。
孙太后抬眼看到楚宸正在闭目养神,一个眼神都没有落在她们身上,随即凤眸微眯:“哀家听闻,柳丫头画作得极好,不妨画画今日的桃花。”
茯楹注意到,话音刚落,坐在上首的狗男人同时睁开了眼。
柳素柔站起身,清柔的声音响起:“臣女画技粗陋,若太后娘娘不嫌,臣女就献丑了。”
太后看了一眼楚宸,见他终于注意到了柳素柔,心中微松,点了点头:“去准备吧。”
少顷,前方的梧桐台上,柳素柔轻移莲步,缓缓走上去,她容颜秀丽,又穿了一袭白色衣裙,愈发显得柔美清雅。
侍从将一个长约八尺的白色画布搬上台,台下诸人提起了兴致,伸长了脖子往前看。只见她素白的手拿着墨汁向画布泼去,几下之后俯身将墨汁吹散,画布上便出现了交错缠绕的枝干,转身云袖一甩,拿起画笔沾上粉色颜料,轻点几下,一副泼墨桃花画跃然纸上。
“好!柳丫头画技果然不俗,颇有虚实相生的意境之美,”柳太后满意说道。
柳素柔将众人惊叹目光尽收眼底,恭敬回道:“太后娘娘赞赏,臣女愧不敢当。”
她悄悄抬头偷觑了一眼楚宸,见他似乎认真地打量泼墨画,心中不免有些得意。
“柳丫头甚得我之心,又与皇帝自幼相识,哀家今日也想当一回月老,皇帝你看呢?”孙太后似乎不打算与楚宸绕弯子了,她今日本想让儿子多纳几个美人进宫,尽早开枝散叶,谁知他兴致索然,这下便是替他做主了。
周围忽而一静,众人看向柳素柔,她们或多或少都听到过这位柳娘子与陛下少年青梅之情,就连太后都十分喜欢她,看来柳娘子以后有大前途,目光中带有一些艳羡又夹杂着嫉妒。
清竹有些不安地看向茯楹,谁知她的主子竟然还在低头吃糕点,似乎半点没放在心上,她不由得叹了口气。
楚宸掀起眼皮,眸色幽暗难明,将目光放在柳素柔身上片刻,忽然转而看向茯楹,见她悠闲自在的模样,心中一顿,面上带些为难之色:“母后,恕儿臣难以从命,儿臣心中已有心仪之人,要辜负母后美意了,”说完还仿若深情地向茯楹看去。
话音一落,众人呆若木鸡,顺着他的视线齐齐看向茯楹。
8. 宠爱
太后脸色一黑,眉宇间带着怒气,这前朝留下的狐媚子果然蛊惑我儿,真是不该留她在宫里。而柳素柔面上的笑几乎要维持不下去了,她难以置信地垂下头,心中不甘难堪种种情绪席卷而来,袖中的手指微微发抖,陛下怎会如此对她,难道还在为她与顾家定亲恼怒?
茯楹呆楞半晌,才缓过神来,顿觉好大一个锅从天而降,前几日让她罚跪的不是他吗?狗男人与柳素柔的感情纠葛,她可不想参与,还找她当挡箭牌,可以预想太后会怎么对她,想过点安生日子怎么这么难?
心中将狗男人骂了万遍,脑中快速转动,想到自己如今痴情楚宸的人设,这个挡箭牌,她还不得不做了!
她美眸幽幽看向狗男人,见他还不紧不慢地饮茶,心中火气一下子上来了。
两人目光对视,茯楹憋屈地抑制怒气,眉眼弯弯,冲他甜甜一笑,娇媚的五官更加生动昳丽。
楚宸微微一顿,不顾众人的目光,大步流星地走到茯楹面前,将手伸到她面前,茯楹略带羞涩地垂下头,细白的手指覆入男人手中,面上泛起红晕,娇若春花。
郎有情妾有意,真是好一对璧人。
“母后,茯妃身体娇弱,儿臣先带她告退了,”说完俯身行礼,带着茯楹转身便走。
孙太后气得胸口不断起伏,也没有心思赏花了,草草安抚了柳素柔几句,便让众人散了。
楚宸带着茯楹走出众人视线后,立刻放开了她的手,脸上又恢复了冷漠的神情,大步向前,将她落在后面。茯楹撇撇嘴,狗男人真该去演戏,这演技比她还收放自如,还利用完她就丢,渣男!
她小跑跟上前,乖巧说道:“陛下,臣妾能随您去乾清宫吗?安安静静待着,绝不会打搅您呢。”
男人没有理她,茯楹咬了咬牙,大胆拽住楚宸的衣袖,左右晃了两下,“陛下,臣妾就是想陪您多待一会,好不好嘛?”刻意放软的声音更加甜腻。
楚宸眸中带着明显的嫌弃,“随你。”
当茯楹和楚宸并排走进来的时候,惊呆了乾清宫的一众宫人,暗叹圣心难测。茯楹终于光明正大地踏进了上书房,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圈,边防图到底藏在哪了呢?
楚宸径直坐到桌案上处理公务,书房中连软榻都没有,全是坚硬的太师椅,她坐在山水屏风前的梨木交椅上,维持着人设,两眼痴痴地盯着楚宸,眼中带着爱慕之色。
片刻后,江寿海带着宫人推开门轻手轻脚地上了茶点,茯楹向他点点头,江寿海受宠若惊道:“娘娘,请用,”心里再一次庆幸上次对娘娘手下留情。
“替本宫摆一个书案,再准备一份纸墨笔砚,”茯楹毫不客气地吩咐道,连请示一下楚宸都没有,她想借此试试今日当了这挡箭牌,狗男人会退让到哪一步。
楚宸抬头看了她一眼,沉沉的黑眸带着威压,茯楹杏眸微弯,娇声道:“臣妾想练练字嘛,陛下不会连这些小事都不允吧?”
他看着眼前得寸进尺的女人,眉头微蹙,看在她还算有用的份上,并未再说什么。
“是,娘娘稍等片刻,”江寿海心中一跳,陛下的书房娘娘竟敢随意变动,他看楚宸没有反对,带人赶紧准备去了。
不多时,江寿海在茯楹的指挥下,将另外一张低矮小巧些的书案放在朱窗前,说是这里亮堂不伤眼。待笔墨纸砚摆好后,江寿海合上殿门,带着宫人退下,
书房内就剩下二人,茯楹眼珠转了转,唇角带着一抹恶作剧般的笑意,她将宣纸展开,拿起毛笔一气呵成写下一篇土味情话,末了还画了两个相互依偎的小人。
她拿起宣纸看了一番,诸如什么:“你是兔子吧?不然为什么老在我心里蹦来蹦去”,“这是鸡肉,那是猪肉,你是我的心头肉”,“遇到你后,我想变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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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人,你的人”……
她满意地点点头,拿着它走向楚宸,羞涩开口,“陛下,臣女兴之所至作了几句词,请您品鉴一下。”
楚宸放下朱笔,此刻终于意识到带这个女人进书房完全是一个错误,本想冷冷呵斥几句,可看到茯楹水光盈盈的眼睛,话就不自觉地卡在了嗓子眼。
算了,何必跟小女子一般计较。他接过来宣纸,低头一看,越看脸色越黑,最后啪一声摔在桌案上,“不知所谓。”
茯楹心中大笑,带着捉弄成功的快意,面上却羞恼道,“臣妾绞尽脑汁写的词,陛下仅扫了一眼,就说写得不好,臣妾知道自己比不上柳娘子,可这些句句都是臣妾的真心呐,”说着便小声哭起来,成串的泪珠扑簌簌地从腮边滚落下来。
楚宸面无表情,淡淡道:“莫要撒泼”。
茯楹装作没听见,继续哭眼抹泪的,他眉头紧蹙,眼中带着无奈,突然出声,“再哭,孤就要罚你抄书了。”
正投入的茯楹心里骂娘,渐渐止住了哭声。
恰在此时,江寿海进来禀告:“陛下,晏大人求见。”
楚宸点了点头,看着茯楹通红的眼睛,不想让她这幅模样现于人前,转头对着江寿海道:“让他去正殿,”说完便走出了上书房。
看着男人走后,茯楹屏退了宫人,快步走到楚宸处置公务的书案前,不留痕迹地翻找了一遍,全都是些大臣的折子。她又走到旁边的书橱,上面摆放了密密麻麻的书册,短时间内也翻不完。
到底在哪呢?书房就摆了一个桌案,书橱,薰炉,还有几个椅子。忽然她眼中一亮,视线紧紧盯住房中唯一的观赏性摆件山水屏风,是不是藏在屏风里,她迫不及待走上前,用手摸了一圈,忽然发现屏风下面有一个夹缝。
正待她将手伸进去时,殿门骤然被推开,一个高大的男人身影出现在光影之中。
9. 得手
茯楹心中咯噔一下,后背冒出冷汗,佯装好奇左右摸了摸屏风,十分自然地转过头来,“你是何人?”
来人是一个面容俊秀的年轻男子,正是与柳素柔定亲的顾墨显,眉宇间的温和之色令他备显平易近人,他看到茯楹微微一惊,大概猜出了她的身份,俯身行礼:“臣参见茯妃娘娘,受陛下召见,前来拜见。”
方才打开殿门的是顾墨显身旁的小太监,他脸上带着惶恐,急忙跪下请罪:“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奴才叨扰娘娘了”,边请罪边磕头,好不可怜。
“好了,起来吧,陛下在正殿议事,带顾大人过去吧,”茯楹向顾墨显点了点头。
茯楹看着两人走远,命宫人守在门口。她转身回到屏风前,弯下身将手指伸进底部的夹缝之中,果然有东西!掏出来一看真是军防图,展开拿到书案前,快速临摹了一份将图放回原位。
她平稳呼吸,淡定地带着临摹好的军防图走出殿门,向宫人交代道:“陛下事忙,本宫便先回了。”
直到回到明华宫,茯楹的心才渐渐放下来,一夜无梦。
翌日,茯楹坐在方桌前用膳,清竹急匆匆地跑进来,“娘娘,不好了,禁卫要来搜查明华宫!”
茯楹瞳孔紧缩,面上竭力保持冷静:“随本宫出去看看。”
晏温带着一队禁卫守在殿门处,见茯楹出来行了个礼,说道:“臣奉陛下之命搜查后宫,多有得罪请娘娘见谅。”
“晏大人好大威风,到底出了何事?”茯楹面露怒容。
闻言,晏温露出为难之色,片刻后上前一步,小声回道:“昨日在宫中抓了几个敌国细作,陛下勃然大怒,命微臣彻查后宫。”
茯楹心中一跳,藏在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接着温声开口:“原来是为了国事,晏大人尽管搜,本宫定会配合,”说完便侧身让他进去。
她心中不安,不知这几个细作会不会出卖她,她使劲回想,原主的记忆里一片模糊,隐隐记得在乾清宫洒扫的太监小福子好像也是暗月阁的,原主和他打过交道,但是也不能贸然去接触,得先去打探打探。
半盏茶功夫,晏温将明华宫上上下下的宫人盘问了一遍,没有问出什么,临走时却留了一队禁卫守在明华宫周围。
“晏大人,这是何意?”
“娘娘不要误会,臣是奉陛下之命戒严宫城,也是为了保护娘娘安全。”
茯楹笑了一声,“本宫多谢晏大人,慢走不送。”晏温俯身行礼,带人告退。
这一出弄得宫女太监人心惶惶,茯楹将众人召集起来,安抚了几句,最后将清竹留下。
“清竹,我记得你原先是在乾清宫当差?”茯楹温声问道。
“是,奴婢八岁就来到宫里,一直在乾清宫做些洒扫差事,多亏娘娘向江公公要了奴婢到身边伺候,奴婢才能有如此造化,”说起往事,她的眼中带有感激之色,要不是娘娘,她哪能成为明华宫的掌事宫女。
茯楹心中一喜,真是巧了,“那你可听过一个叫小福子的太监?”
“奴婢知道,奴婢与小福子是同一年进入宫中的,都分到了乾清宫当差,有些来往,娘娘是要奴婢做什么吗?”
“我前几日丢了一根玉钗,亏得他替我寻到,我等会去乾清宫面见陛下,不想大张旗鼓,你悄悄替我谢谢他,”茯楹知道自己这话有漏洞,清竹是现下她身旁唯一能用之人,她赌清竹不会出卖她。
清竹虽然平时大大咧咧,说话直爽,但还是有脑子的,她一听这话就觉得蹊跷,径直跪在地上,“娘娘吩咐,清竹一定办成。”
“快起来,以后不要动不动就跪了,”茯楹将清竹拉起来,笑道。
午后,茯楹带着清竹向乾清宫走去,这次一路畅通无阻,想必狗男人吩咐了什么,没有侍卫再拦她,她直接到了上书房。
半路她使了个眼色给清竹,“你莫要跟着了,不是想要与故人聚聚吗?本宫允了。”清竹谢恩,向庑房走去。
江寿海在殿前守着,见茯楹身影热情迎了上来,“娘娘请。”
茯楹颔首,慢悠悠地走了进来,楚宸眼帘一抬,随着人走进殿中,收回视线继续忙公务。
狗男人脸上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她心中暗暗吐槽,真是敬业,每次见他都在忙,哪天过劳死了,也不稀奇。
她拎着食盒,走到楚宸身旁,娇滴滴道:“陛下,臣妾昨日等得无聊,便先行告退了,您不会怪罪我吧?”
楚宸没有理她,这女人怎么越来越傻了,这样大不敬的话够打她几板子了,抬眼望去,眼中带着直白的嫌弃。
茯楹看到男人眼中嫌弃,心中一乐,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昨日细细思量了,光立痴情人设还不够,还得加上一个笨蛋美人,越笨才越安全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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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腻腻歪歪的上前靠在他身上,楚宸感到女人柔软的身体,身子一僵,想到侍寝之日他的失控,脸上露出些许不愉,“离孤远些。”
茯楹暗自翻了一个白眼,什么毛病,退了两步。她将食盒放到书案上,故意将底部压住奏折,见男人仅仅皱了皱眉,并未呵斥,心中感叹狗男人对她的容忍性越来越大,这挡箭牌当的还真值。
“今日晏大人带了一群人来搜查明华宫,臣妾都吓死了,”茯楹佯装害怕大着胆子抱住他的胳膊,可下一刻男人又立刻挣开她的手,她深呼一口气,像个纨绔无赖一样抱住他的腰。
楚宸不得已放下朱笔,低下头,只见她娇艳的小脸上满是执着,颇有种肆无忌惮的模样,他眉间微蹙,冷眸一扫,可那双小手仍然紧抱住他的腰不放。
“放肆!无事就退下”,楚宸大力扯开她的手,声音淡淡。
茯楹精致的眉眼流露出委屈,眼眸氤氲着雾气,捏着帕子站在没动,“陛下若是嫌臣妾烦,臣妾再也不来了。”
楚宸凉凉看她一眼,杏眸湿漉漉的,白嫩娇艳的小脸上挂了几颗泪珠,柔弱又无辜。他心中蓦然一痒,薄唇轻启:“过来。”
看着男人黑沉沉的眼眸,茯楹本能地感到危险,脚步慢慢挪过去,楚宸似乎嫌她走得慢,伸手一拉,男人力气极大,手腕被他攥得隐隐作疼,身子不受控制倒在男人胸膛,却被衣袍下的灼热温度一烫。
两人呼吸交缠,楚宸伸出大手,慢慢覆上女人的面颊,将泪珠一点点抹掉。粗糙的大手磨得她脸颊疼,茯楹垂下头,羽睫轻颤,微微拧眉,纤细玲珑的身子微微颤抖。
熏炉中的檀香袅袅,烟雾升腾中,模糊了两人交缠的身影。
片刻后,楚宸松开茯楹,向来清冽的声音有些暗哑:“退下吧。”她连忙从男人怀中离开,整理好衣裙后,快步走了出去。
楚宸牢牢盯着女人慌乱的背影,眸中幽深难测。
茯楹看到青竹等在殿门前,赶忙带她离开,等无人时,清竹立即将一封书信交给她,“娘娘,这是小福子托我给您的。”
“他可还好?”
“小福子安好,行动自如。”
茯楹点点头,将书信拆开,里面画了暗月阁的记号,还说今夜亥时有人要在老地方见她。
好啊,估计是那个老不死的师父又出现了,见就见,先把解药拿到手。
10. 解药
黑夜降临,巍峨的皇城陷入寂静之中,像一只吞噬人心的巨兽。
明华宫寝殿内,翡翠六角宫中昏黄的烛火随着夜风跃动,若明若暗的暗影打在茯楹脸上,娇美面容上带着一丝凝重。
“清竹,你留在寝殿之中,若有意外见机行事,”茯楹身上穿着宫女衣裙,坐在妆镜前细细勾上几笔,面容变得平凡许多,又用脂粉将肤色涂黑,乍一看像换了一个人。
茯楹先前跟清竹说过,自己要去拿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不可走漏风声。清竹直觉感到危险,“娘娘,让奴婢替您去吧。”
“你不行,他不会将东西交你,”茯楹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走出寝殿。刚走到宫门,就被晏温留下的侍卫拦住。
茯楹像是被吓到后退一步,眼含怯懦,垂下头低声说道:“奴婢病了,娘娘恩准让奴婢去医署局拿些伤风的药,”说着还咳嗽了几声。
“请军爷放行,奴婢感激不尽,”偷偷将一个银锞子塞到侍卫手中。
“下不为例,快去快回,”侍卫顺势将银锞子收入袖中,粗声道。
茯楹老实的点了点头,快步走出宫门,将身影尽量隐藏在暗处,沿着记忆中的小路避过巡逻的禁卫,顺利来到原主住的宫殿,想必这就是老贼信中所说的老地方了。
这段时日的荒废,宫殿显得有些荒芜。她推开掉色的殿门,门槽发出吱呀的声音,在悄无声息的夜里显得十分突兀,一阵冷风窜过来,茯楹紧了紧衣裙。
朦胧的月光下,隐约可以看见几间宫室,她微顿下,向正殿走去,甫一进去就被满室的灰尘呛了满鼻,里面漆黑一团,借着月光,她在桌案上看到一盏宫灯和火折子,摸黑过去,拿起火折子一吹,嗖一下冒出火焰,将宫灯点上。
殿内空荡荡的,地上还留了一滩血迹,是她刚穿来时原主受伤留下的。约定的时辰还没到,茯楹靠在墙角闭目养神。
骤然,门被推开,一个黑色身影走了进来,她顿时睁开眼睛,看向来人,狭长的三角眼中带着熟悉的狠厉,正是先前威胁她的老贼,原主名义上的师父仇九。
茯楹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没有说话,面上老老实实。
“军防图拿到了吗?”老贼声音低沉。
“小七按着信中指示,在上书房找到了,”茯楹看他似乎早有预料,接着有些担忧地说道:“只是,新帝昨日抓了几个细作,不知他们可会出卖小七。”
“放心,他们不知你的身份,这次损失惨重,宫中内线除了与你有过联络的小福子,尽被一网打尽了,”想到这里,他眼中带着阴翳。
“你顺利拿到边防图,算立了个大功,为师不会亏待你。”
茯楹佯装欣喜点了点头,将边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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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拿出,恭敬地双手奉上,垂下的眸子闪过一丝幽色,这个图已被她做过手脚了,她将守备森严与薄弱的关口调换了,如果敌国真敢攻打,就是自寻死路,趁这个时间她得想办法解了这毒。
“师父,那下月解药?”
仇九接过边防图仔细看了看,茯楹心中直打鼓,怕他看出猫腻。片刻后他将图收入怀中,阴狠的面上带着笑意,“做得好,这是解药。”
茯楹心中微松,接过解药。
“宫中戒备愈严,为师今夜之后便会离宫。”
“师父要去哪?小七有事禀告怎么办?”茯楹急问道。
仇九面色一冷,“多余的不要问,有事联络小福子,”转身欲走,走到门口留下一句,“这段时间风声紧,不要轻举妄动,”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茯楹手中紧攥着解药,没有立即服下,将它放入袖中。
与来时的忐忑不同,走在同样黑沉的夜里,她心中轻松了不少。快走到明华宫宫门时,将事先准备好的伤风药拿出来。
守门的侍卫瞧她抓药回来,看在她大方给银锞子的份上,好心提醒道:“陛下刚到,小心莫要冲撞了。”
茯楹脑海中一瞬间犹如万马奔腾,浑身的血液都往脑袋上涌。狗男人来了,他可从来没有踏进过明华宫,怎么今日偏偏来了,难道对她起疑了?
11. 烫伤
茯楹深呼一口气,“谢军爷告知。”
她绕过正殿,悄悄走到寝殿,现在没什么动静,狗男人应该还没发现她不在,忽然袖子被人拉住。
“娘娘,您可算回来了,陛下刚来在寝殿坐着呢,奴婢说您在沐浴,”清竹急得脸色发白。
茯楹安抚的对她笑了笑,心里一松,亏得清竹机灵,要不然就露馅了。
原本明华宫的浴房是与寝殿连在一起,她先前嫌地方小,将原本的侧殿改成浴房,此刻正是方便,蹑手蹑脚地走到浴房,褪去衣裙走入浴池。
还没等洗去面上伪妆,守在门外的清竹忽然朗声道:“陛下,娘娘还未好……”殿门“砰”一声被推开,随之而来的是男人沉稳有力的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
茯楹心底猛然一颤,来不及多想将头迅速埋入水中,在水底胡乱搓了几下,伪妆应是已经掉了,“噗”一声跃出水面,激起阵阵涟漪。
浴池升腾起来的茫茫雾气模糊了楚宸英武的面容,隔着湿热水雾,他淡淡望着浴池中的女人,一头乌发披在白嫩的肩头,姿容冶丽不可方物,娇媚柔弱的小脸上满是无辜可怜,确实有做祸水的本事。
“陛下,您怎么来了?”见男人没有停下脚步,直接向她走来,清甜的声音中带了一丝慌乱。
片刻后,男人已站在池边,离她仅有二尺远,这么近的距离,茯楹将脖子缩到水下,也遮不住男人肆无忌惮的视线,薄纱使她身上玲珑曲线尽显,楚宸微微俯身,粗热的呼吸打在茯楹面上,本就被热气熏红的小脸更加泛红。
“脸为何这么红?”低沉的声音带着某种诱惑。
茯楹心里直犯嘀咕,狗男人这是什么意思?到底是不是怀疑她了,看样子又不像,她羽睫微颤,水光盈盈看着男人道:“陛下明知故问,臣妾是害羞了呀。”
楚宸面色微滞,害羞?这可不像害羞的样子。“收拾好,赶紧出来,”丢下一句话,转身走出浴房。
茯楹在他后面翻了一个白眼,收拾妥帖后向寝宫走去。
楚宸靠在她的软榻上,长腿有些无处安放,头微微垂着翻着书册,昏黄的灯光下眉目冷淡。
连她走进来,男人都没有抬起头。她走近一看,立即僵在原地,男人手中拿着赫然是她刚让清竹新买的话本,关键这话本里的描述极其香艳,特别是床上那事,写得那叫身临其境,如痴如醉,茯楹严重怀疑这就是一本披了话本的古代小黄书。
要是一个人看也就罢了,可是如今这本小黄书在狗男人手上,她顶着羞耻上前,小声道:“陛下,您在看什么呀?”
楚宸扬了扬眉,掀起眼皮,玩味一笑:“茯妃,不清楚吗?”接着用他那低沉的声音念起:“王二目露凶光,看着嫂子将衣裙缓缓褪下,肤若凝脂的玉肩连带着胸前两团绵软展露在他眼前……”
茯楹尴尬得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强装镇定,羞涩道:“陛下,您说什么呢?”接着佯装好奇地看了一眼,“这本臣妾还没看过呢,定是哪个宫人不小心带进来的,改日臣妾定要好好罚她。”
小手快速伸过去想要夺走,不想男人轻轻一拦,拿着话本站了起来,似笑非笑道:“是吗?”
“这书上的折痕,想必也是宫人折的吧?”
茯楹眼中带着羞恼,明白男人是逗她玩,嘴硬道:“陛下真是英明。”
楚宸看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女人,淡淡说道:“这不适合茯妃看,孤改日送一些适合女子看的书册。”
“明日准备一下,随孤出宫,”说完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茯楹呆愣在原地,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真是天上掉馅饼了,她正想留着老贼给得解药去宫外找大夫看看,能不能配出来呢,机会这就来了。
翌日一早,茯楹从梦中醒来,睡眼朦胧地瞧着纱帐,“清竹,快给我梳妆,今日要出宫,不能迟了。”她穿着白色衬裙,打着哈欠从床上爬起来。
用完早膳,茯楹朝乾清宫而去,江寿海早早候在宫门口,“给娘娘请安。”
茯楹摆摆手,“陛下呢?”
“陛下本想与娘娘一同出宫,半个时辰前军中有要事禀告,便先行一步赶往北大营了,让奴才在此候着您,马车已备好。”
“走吧,”茯楹点点头。
正值春夏之交,风和日暄,阳光从嫩绿的椿叶中洒落下来,为石板路铺上了一层金箔,空气中带了一丝闷热。马车一路过了护城河,渐渐热闹起来。
这是茯楹第一次出宫,她不禁好奇地掀开车帷四处打量,街市店肆林立,小贩叫卖声此起彼伏,真是好久不见的烟火气。
“夫人,前方是京中有名的茶艺馆,您可要去歇歇脚,”江寿海自觉地将娘娘换成了夫人。
“也好,”茯楹眸子一转,得想法子去医馆看看。
茶艺馆名为棽雅阁,坐落在正阳大街上,文人贵族常在此聚会。茶童躬身将茯楹一行人迎入堂中,她挑了个靠窗的位置,慵懒地靠在软凳上,面上一派悠闲,津津有味地看着茶楼下的小贩讨价还价。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传来:“柳姐姐,等等我,”一个身穿粉色衣裙少女,跟在柳素柔后面乐呵呵地说道。
柳素柔见到茯楹,眼中一惊停在原地,踌躇片刻后笑着上前,正要行礼。
一出宫就碰上了,她与这位柳娘子可真有缘,茯楹笑着摆手,“不必多礼。”
粉色少女瞧着还未及笄,颇有些好奇地看着茯楹,眼中带着惊艳:“这位夫人,您可真好看。”
茯楹莞尔一笑,正待说些什么,余光看到茶童拎着一壶热茶向她们走来,眸中一抹幽色闪过,微微侧身藏在衣袖的手用巧劲推了茶童一把,茶童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一壶热水霎时向茯楹泼来。
众人惊呼一片,江寿海面上布满了焦急,这宝贝娘娘可不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他离得远,纵使脚步如飞地跑上前,茯楹衣袖已湿了一片,白嫩的手背瞬间通红一片。
茶童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请罪,“夫人,您如何了?江寿海急声问道。
茯楹没有说话,捂住烫伤的手臂,神情痛苦。
“贵客恕罪,都是茶童笨手笨脚地冲撞了您,请楼上雅间休憩,我们这有上好烫伤药,”一个穿着锦缎衣裳的中年男人急忙从里间走出,正是这儿的掌柜。
江寿海冷冷扫过柳素柔二人,“劳烦柳娘子在此等着,等家主过来可能要问询,”转身扶着茯楹向楼上走去。
柳素柔心中一咯噔,方才江寿海那个眼神,是把她当成罪魁祸首了。又想到陛下那日对茯楹亲密,眼底不由得划过一抹怨毒,下意识地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手,用力到指尖发白。
掌柜领着茯楹在一处雅间前停下,扬手请她进去,避嫌退了出去,只留了一个丫鬟给她上药,侍卫守在门口。
茯楹手臂上密密麻麻起满了水泡,红通通一片瞧着十分吓人。“夫人,咱们要不回府找大夫看看,”江寿海看着娘娘伤势严重,想回宫找御医看,更放心一些。
“这位夫人,西街济顺堂有位甄大夫,看病可神了,可要找他来看看?”小丫鬟说道。
茯楹心中一喜,“那快去找来。”
不一会,一个约莫五十余岁的白胡子大夫被侍卫提溜着进来,怒气冲冲道:“慢些,慢些,老夫的腿,哎呦。”
“甄大夫勿怪,我家侍卫见我烫伤有些着急,失礼了,”茯楹面带歉意地说道。
甄大夫见茯楹形貌昳丽,文雅有礼,语气好了一些:“老夫看看。”
茯楹看着屋内众人,微微皱眉,看了一眼将寿海。江寿海心领神会,立即将人遣了出去,轻轻合上门,侯在门口。
“夫人这伤有些严重,可能会留疤,”甄大夫麻利地撒上伤药包扎。
茯楹感到手臂上的疼痛渐缓,冰冰凉凉有些舒服,看来这个大夫还是有两下子的,又观他目光清正,可见是光明磊落之人,开口道:“甄大夫,我近来时常感到腹疼,劳您给我把把脉。”
甄大夫搭了一会脉,脸上表情越来越严肃,“夫人可有吐血症状?”
“月余前有过一次。”
“老夫不敢妄断,只是夫人这脉甚是奇特,沉缓浮沸,盛衰相合,不像是病……”,他有些迟疑,观这位夫人衣饰华丽,侍从也是锦缎裹身,想必出自权贵之家,不外乎是一些陷害投毒的戏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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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想掺和进贵人争斗之中,可终归是医者仁心站了上风,“倒像是毒,而且夫人这毒已如肺腑,应是幼年种下。”
茯楹定定看着甄大夫片刻,忽而笑道:“您果真是神医,可有法子解毒。”
甄大夫有些为难,这毒实在诡异,“若能弄清毒药成分,老夫可以一试。”
茯楹将袖中的解药拿出来,递给甄大夫,“这是半颗解药,您看可有帮助?”
甄大夫眼中一亮,“有解药,那就好办许多,老夫尽力一试。”
闻言茯楹如释重负,眼中充满了感激,“那就托付给您了,这是预付的诊金,”掏出一百两银票,送到甄大夫面前。
“使不得,太多了,”他推搡着不肯收。
“余下的银子您可用于义诊,半月后我去济顺堂取药,只是有一个请求,小女中毒之事万望保密,不可对任何人提起。”
“您放心,老夫定会守口如瓶。”
茯楹目送甄大夫离去,靠在椅子上长舒一口气,一直积压在心里的大石移走了。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她心中突然萌生了一个大胆想法,她的身份始终是一个隐患,既然没有牵制了,那她是不是可以离开皇宫这个牢笼。
想到此处,她的眼中迸发出一种异常明亮的光。
楚宸从北大营刚刚回城,就听侍卫禀告茯楹受伤,他骑着玄青骏马向棽雅阁疾奔而来,身后跟着一队红黑骑装禁卫。
听到马蹄声,茯楹将头伸出窗外,一眼就看到楚宸着一身暗蓝色素缎锦衣,高高地端坐在马上,身姿英挺。
两人目光交汇,他眸色一深,修长紧实的长腿踩在马镫上,一个利落的动作翻身下马走进大堂。江寿海迎了上来细细禀告了茯楹烫伤之事。楚宸听得眉头紧皱,径直向楼上雅间走去。甫推开门,便被茯楹撞了满怀,她眼眶微红,娇声道:“夫君,你可来了!”
楚宸被这一声夫君钉在原地,面目表情扯开怀中女子,盯着她包扎的右臂半晌,嗤笑一声:“真是能耐了。”
茯楹眼中带着委屈,嗔怪道:“我都伤成这样了,您还取笑我。”
男人没有理她,“先在这待着,”打开门向隔壁走去。
柳素柔等人就在隔间,江寿海见楚宸走过来,便知陛下是要亲自过问此事了。柳素柔看到他,眼中含泪上前一步跪到他面前,“不知小女犯了何罪,请您明鉴,我绝无半点谋害夫人之心。”
茶童知道自己惹了贵人,也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请罪。
楚宸没有让她起来,眸色淡淡,“将夫人烫伤情形细细说来。”
柳素柔听到楚宸竟然顺势承认了茯楹的夫人身份,垂下的眸中闪过一丝阴沉,知道他这是为茯楹撑腰,况且这事她丝毫不心虚,将方才发生的事细细说了。
楚宸听完眸子越发冷厉看向茶童,茶童吓得脸色一白,额头直冒冷汗,“小的从后侧正对夫人而来,走到夫人跟前时感到有人拉了小的一把,就,就将茶水泼在了贵人身上。”
“力从哪个方向来?”
“好像是从,从里侧,”茶童有些迟疑道。
楚宸脸色越来越难看,低沉的声音压抑着某种怒气,“再说一遍。”
“是,是从里侧,”茶童僵在原地,重复了一遍。
“退下,”他声音又恢复了冷静。
江寿海将柳素柔等人请出,屋内寂然无声,笼罩了一层莫名的压抑。楚宸右手轻点桌面,想到茯楹面上露出一抹冷笑。暗卫禀告说柳素柔没有和茶童勾结之嫌,他原是不信,这才亲自审问三人。
按照几人的站位,如若是她人下手,便会先伤到右臂,而茯赢的伤却在左边,那只有一个解释,一切便都是那女人的自导自演。他竟在这个女人面前慢慢放松了警惕,平时装的柔弱可怜,今日又卖弄着拙劣的心机手段,实在浅薄又可恶。
楚宸这人自小淡漠冷清,很少有什么人能直接挑起他的情绪。不知为何,这次他心中升腾起一股无法遏制的怒气,片刻后起身粗暴地推开隔间的门。
檀木门发出“砰”一声巨响,茯楹听到声响,转头看到面目表情的男人,微微一顿,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12. 看穿
江寿海将还在晃荡的门合上,带着侍卫退到三米开外,低垂着头缩小存在感,心里暗道:娘娘真有本事,把陛下气成这样。
楚宸黑眸冷睨着她,清冽的声音中带着丝丝寒意,“可知错?”
对于他的突然发怒茯楹有些莫名其妙,大逆不道的事做得太多了,这是指哪件?她捏着帕子站在原地,有些讨好地说道:“陛下,这是怎么了,先喝口茶”。
盯着眼前装乖卖傻,不知悔改的女人,他怒极反笑径直坐到正中的檀木太师椅上,拿起一杯热茶,却没有喝下去的意思,修长的手指搭在淡青色的瓷杯盖上,冷眸微眯:“过来。”
屋内针落可闻,茯赢有些不知所措,抿着嘴没动。楚宸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放在桌子上,身上的摄人气势一下子重了起来,压迫得让人心悸,目光幽深似潭,不咸不淡的与她对视。
他忽然起身,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走到茯楹身旁,俯身望着她,两人挨得极进,男人身上传来极大的侵略感。她心中不安感渐渐加重,故意将受伤的手送到楚宸面前,可怜巴巴地说道:“陛下,我手疼。”
谁知男人看到她的举动,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忽然扣住她受伤的手腕一把扯到面前,茯楹感到一阵极其强烈的痛意,猝不及防地叫出声来,一瞬间额头全是冷汗,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滚下面颊。
彻骨的钻心疼痛逐渐加剧,直到烫伤的手臂失去了知觉,茯楹另一侧手不住地推搡着男人,但她这点儿力气实在微弱,无论怎么使劲都挣不开。
看着茯楹面色煞白,快要痛晕过去,楚宸才松开挟制住她的手,极为强势地将她整个人拢在怀里,粗糙的手指不断摩挲着白嫩的肌肤,面色冷然,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男人轻柔的抚摸,使她全身都颤抖起来,一种冰冷的恐惧从脊背蔓延开来。她闭上双眸,不愿意再看向这个狠厉的男人,用尽全身力气压住心中的屈辱愤怒,才能勉强保持冷静。
楚宸捏住她的下巴,黑眸微眯:“睁开眼睛。”
茯楹仿若一只听话的木偶乖乖睁开眼,看着她粉嫩的脸颊流下一行行泪痕,眼尾通红,可怜极了,轻声问道:“今日这出戏,茯妃唱得可真好,来告诉孤为何要烫伤自己?”
此时茯楹终于明白,他知道烫伤真相了,想到江寿海扣留了柳素柔,原来是为了小青梅出气,应当没有发现甄大夫的事。
她渐渐止住了哭声,看着楚宸的眼神还带着一丝惧怕,湿漉漉的眼睛求饶似的看着他道:“是臣妾太喜欢陛下了,嫉恨柳娘子,才想烫伤自己嫁祸她。”
楚宸面上依旧冷然,看不出有没有生气,问道:“孤那日不是拒了母后的提议。”
他不提茯楹险些忘了还有这一茬,她突然想到了打碎的那个玉像,委屈开口:“臣妾知道您心中有她,那日臣妾不慎打碎的玉像就是柳娘子吧,您还让我跪了好几日。”
楚宸黑眸盯着她,淡淡道:“来人,给她包扎伤口。”
江寿海带着李太医走进来,他是早先同楚宸一道过来的。李太医身为太医院院使医术高超,见多识广,待拆开茯楹手臂绷带,脸色一顿,似乎是没想到伤势如此严重。
原本密密麻麻通红一片的水泡破成一片,鲜血淋漓十分可怖。“会有些疼,娘娘忍着些,”茯楹点了点头,待包扎完毕后,她整个人有些虚脱,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微微拧眉,声音低的只剩下气音。
楚宸眼睛紧紧盯着伤口,深潭般的眸底沉郁晦涩。待茯楹缓过神后,吩咐众人回宫。茯楹依旧坐在来时的那辆马车,楚宸吩咐几句后,纵马先行回宫。
随后几日,茯楹被清竹盯的紧,不是靠在榻上就是躺在床上养伤,小脸变得红润,手臂烫伤渐渐不那么疼了。
这日午后,茯楹懒懒地靠在黄花梨木摇椅中赏花,丰腴的身姿更得婀娜多姿。石亭中青翠玉桌上,摆着梅花形状的山药糕,牡丹花茶呈现出淡淡粉色。
“娘娘,太后宫中的刘嬷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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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茯楹柳眉微蹙。
刘嬷嬷是孙太后身边的得力人,她缓步走近,恭敬地行了个礼,面带笑容道:“娘娘,太后宣您觐见”。
茯楹心中一咯噔,从入宫起太后就不喜她,今日怕是来者不善,淡声道:“嬷嬷稍等片刻,本宫去更衣。”
“娘娘客气了,老奴在这候着,”刘嬷嬷笑回道。
殿内,清竹替茯楹收拾妥帖后,不安的站在一旁。茯楹想了很久,忽然道:“去请陛下,就说我去寿宁宫了,”万一太后发难,唯一能指望的还是狗男人,她现在还是一个好用的靶子,他应该不会坐视不理。
清竹点点头,“您要当心些。”
“无事,待我走后再去,”茯楹笑了笑。
初夏闷热,夏蝉凄厉的鸣叫让人略感烦闷。茯楹随刘嬷嬷走了许久,来到一处红砖黄瓦的奢华宫殿。穿过飞檐斗拱的花廊进入正殿,孙太后端坐在正中,殿内放着些冰,空气中凉丝丝的。
茯楹面上恭恭敬敬下跪行礼:“嫔妾参见太后娘娘。”
太后斜睨了她一眼,并未叫她起来。
忽然,一个清亮中略带俏皮的声音响起:“太后娘娘,宁阳的冰粥做好了,这个最为消暑了。”
宁阳郡主亲自端着莲耳糯米粥向殿中走来,看到茯楹跪在地上柳眉微挑,太后面上带笑,“来,哀家来尝尝。”
喝了一口后,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宁阳真是孝顺,”接着转向茯楹,眼中带着冷嘲:“不像茯妃有皇上看重,看不上我这老婆子了。”
这话说得极重,茯楹若承认了,就背上了不孝的罪名。她唇角微弯,扯出一个笑容:“嫔妾实在惶恐,自入宫起嫔妾无时无刻不想来侍奉娘娘,只是您曾有懿旨免了请安,都怪嫔妾愚笨,自知粗陋无状,不敢扰了您的清净。”
太后一噎,盯了她烫伤的手臂一瞬,“再是愚笨,须熟执妇礼,尽孝兼慈,今日晚膳就交给茯妃了,哀家要吃你亲手做的。”
13. 磋磨
茯楹心里明白,孙太后就是为了磋磨她,也不知道这母子俩都什么癖好,就喜欢虐她身体,她手腕烫伤要是没有她儿子那一握,那里会这样严重,那就借他儿子来挡一挡,也不算过分。
她看着太后盈盈一笑,柔声回道:“您所言极是,嫔妾心中自是十分愿意为您下庖房,只是前不久手臂不慎烫伤,陛下亲言好生修养,不可妄动,嫔妾也不敢违背。”
说完,茯楹恭谨地低下头。
孙太后脸色一黑,带着华丽护甲的手“哐铛”一声将杯盏摔在地上,碎片溅到茯楹身侧,殿内奴才跪了一地,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茯楹身影纹丝未动,她眸中有些讶异,没想到孙太后一把年纪了,还这样直白任性。上次赏花宴公然把她当宫女使,已然是不妥,好歹她也算是狗男人亲封的从一品嫔妃,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孙太后竟为了解气当众下她面子,让京中贵女看笑话,最后还不是折损了皇室脸面。
怪不得这次都搬出她的好大儿了,也不顶用。茯楹心中连连哀叹,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遇上这么一个有权有势的婆婆,这样不安常理出牌,还怎么打?
她安安分分地保持鹌鹑模样,一句话也不说了。
宁阳郡主倒是不害怕,她走到太后身边,又给她添了一杯茶,撒娇道:“太后娘娘,您前日还胸口疼呢,可不能生气了。”
孙太后接过她的茶,呷了一口,面色好看了些,“还是宁阳乖巧,心疼我这老婆子。”
“宁阳刚听您说起妇道甚觉有理,都说尽孝在于心,茯妃既诚心尽孝,何不住在寿宁宫,每日去小佛堂替您老人家祈福呢,”脸上露出一抹恶劣的笑意,这法子还是进宫前柳姐姐让她说的,谁让茯楹不知好歹竟然在棽雅阁陷害柳姐姐。
闻言,孙太后眼中一亮,看着茯楹道:“就按宁阳说的办,这十日你就住在寿宁宫,每日斋戒为哀家祈福。”
茯楹神情滞了一瞬,人在屋檐下又不能硬刚,只能点了点头:“嫔妾领命。”
“那便从今日开始,”孙太后冷声道。
刘嬷嬷将茯楹带去偏殿,吩咐侍女为她卸下华服钗环,换上素衣。待茯楹从里间出来,刘嬷嬷愣了一瞬,宫中从来不缺美人,可都及不上这位娘娘风华一二,素衣将她的三分艳丽压下,似一枝被风雨压得不堪重负的梨花,多了几分弱柳扶风之姿。
茯楹随刘嬷嬷来到小佛堂,堂内挂满了黄幔布,正中摆了一张红木供桌,供奉的菩萨高踞神龛之中,香炉中的三柱檀香燃至一半,空气中飘散着沉香味,她有些焦躁的心静了下来。
“娘娘,请您每日为太后祈福六个时辰,”柳嬷嬷说完示意两个宫女在旁看着,微微福身转身走了。
现在已是申时,看来今日得跪到三更了。在宫女监视目光中,茯楹脊背挺直地跪在蒲团上,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一片昏暗,堂内只点了几根烛火,周围静悄悄的,只听得见簌簌的风声。
茯楹面色惨淡看着神像发呆,嘴唇苍白泛起干皮,单薄的身影微微晃动,她全身都在疼,尤其是手臂上的烫伤像火撩一样,虚弱开口:“替我倒杯水。”
站在一侧的长脸宫女名叫采月,她眼中带着讥诮,不急不慢回道:“娘娘再忍三个时辰,在神像面前要戒口腹之欲,否则就是大不敬了。”
茯楹咬了咬牙,眼中带着几丝怒火,孙太后真是要往死里折腾她,眼珠咕噜一转,只能先装晕了,身子猛然向一侧倒去。
另一个宫女采薇见状,惊呼一声,“茯妃娘娘晕倒了!”
“慌什么,你在这看着,我去禀告嬷嬷,”采月哼了一声,真是娇气。
片刻后她施施然回来,“刘嬷嬷说侍奉不能断了,就是晕了也要待满六个时辰。”
采薇看着地上晕倒的女子,眼中有些不忍,“都说陛下盛宠茯妃,万一陛下知道了怎么办?”
“哼,这是太后娘娘吩咐,难不成就为了一个女人,陛下能和太后过不去,”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咧咧,不就是个前朝公主,哪天被陛下厌烦了,八成和她的姐妹一样扔给男人当玩物。
躺在地上的茯楹早就不对狗男人报有期望了,都这会了要来早来了。她眼皮越来越沉,沉沉倦意涌上来,不一会便睡了过去。
夏夜微凉,阵阵夜风从窗牖中吹进来,茯楹被冻醒了,她紧了紧单薄的衣裙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僵疼麻木的双腿。
采薇打着哈欠,见茯楹醒了,叫醒一旁睡熟过去的采月。她不耐地睁开眼,看到茯楹讽刺道:“娘娘醒得真巧,这就到三更了,奴婢扶您去偏殿休息。”
茯楹没有力气搭理她,任二人扶着走到了偏殿,她昏昏沉沉地走到床边,合衣睡了过去。
“娘娘,该起了,用完早膳您还要去给太后祈福呢?”翌日一早,采月就站在床边大声喊道,见茯楹还在睡,甚至动手推了她两把。
茯楹睁开眼睛,全身软绵绵的一丝力气也没有。她定定的望着纱帐,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何处,耳边呱噪的声音还在不断催促。
她笑了笑,看着采月柔声道:“你过来一些。”
采月见茯楹对她温声细语,脸上立马带了一丝倨傲,慢妥妥走过去。茯楹用一只胳膊艰难地撑着床柱半坐起来,笑得更加温柔,“再近一些,弯下身。”
刹那之间,茯楹扬起手给了她一巴掌,啪得一声清脆极了,这一巴掌她用了十成的力,采月脸上顿时红肿起来,她惊骇地捂住脸跪下,语气中仍带着不服:“不知奴婢做错了什么?”
其他侍女也被茯楹举动吓了一跳,眼观鼻鼻观心的垂下头。
茯楹轻轻笑出声,指着一旁的采薇道:“你过来,替本宫打。”
采薇看着茯楹眼中露出恐惧,昨日她觉得这位娘娘脾气温柔,是个面团捏的人,今早这一出可把她完全镇住了。
她快步上前,闭着眼扬起手“啪啪啪”不断扇在采月脸上,在打了几下之后,原本还有些不服的采月开始哭泣求饶:“娘娘,奴婢以下犯上,再也不敢了,您饶了我吧。”
数十下之后,采月的脸红肿了两圈。“停,下去上药吧,”茯楹打了个哈欠,“给本宫梳洗。”
待梳洗完毕后,采薇恭敬地扶着茯楹走到膳桌旁,看着桌上摆着的白粥青菜,小心解释道:“娘娘恕罪,这膳食是太后娘娘吩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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茯楹点了点头,温声道:“无事,本宫吃完便去给太后娘娘祈福。”
她身体难受极了,全身没有一处不疼的,喝了粥缓过一些,想到今日一整天都得跪在佛堂,连水都不能喝,心中烦闷起来。
用完膳,她迈着沉重的步伐向佛堂走去,熟门熟路地跪在蒲团上。跪到中午,茯楹饿得头晕眼花,身子有些摇摇欲坠。
忽然佛堂的门被推开,一股脂粉香气飘了进来,宁阳郡主带着两个宫女走了进来,她看到虚弱的茯楹,得意一笑,说道:“茯妃,真是受苦了。”
茯楹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转头继续盯着神像,没有理她。
宁阳打量了她一圈,讥笑道:“是不是还等着陛下来救你,本郡主好心告诉你别等了。”
见茯楹不动,她声音微微加大:“茯妃是不是有个侍女叫什么清竹,她昨日去乾清宫求见陛下,你猜怎么着,不但没见着还被打了二十板子,可怜见的抬回去时都出气过进气少了。”
茯楹猛然回头,盯着宁阳郡主,眼中带着凌厉,“我和郡主统共才见了两面,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要为难于我?”
宁阳见她终于有了反应,愈加得意:“本郡主看你不顺眼喽,谁让陷害柳姐姐,”她与柳姐姐情同姐妹,自然要替她出气。
茯楹想到上次茶楼她情急之中忘了替柳素柔解围,害她被江寿海怀疑,原来是这样,“上次棽雅阁之事,是本宫考虑不周,并无陷害柳娘子之心。”
“茯妃这是低头认错了?”宁阳开怀大笑,头上的金步摇随之颤动,愈发衬得她像个骄纵雌鸡。
“郡主高兴,便如此想吧,”茯楹不想与她多说。
宁阳一顿,被她这不咸不淡的态度气到:“茯妃落到这个地步,还得意什么?陛下今日出宫去了柳府,你猜猜他是去见谁,过不了几日柳姐姐入宫,你就准备待在这寿宁宫好好为太后祈福吧。”
茯楹被她扰得心烦,不耐道:“郡主无事便走吧,不要在这误了本宫给太后祈福。”
宁阳脸色一黑,“看茯妃能坚持到何时?”袖子一甩,气冲冲地走了。
茯楹直直的看着前方,想到清竹眼中带着浓重的担忧,好不容易跪满了六个时辰,她筋疲力尽回到偏殿,随意吃了几口清粥,便昏睡过去。
“冷,好冷”,夜半,在旁守夜的采薇看着满脸通红的茯楹,心中一紧,娘娘这是发热了?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滚烫极了。
她着急跑到刘嬷嬷屋外请示:“嬷嬷,茯妃娘娘起热了!”
刘嬷嬷被吵醒,脸色不愉,这个时辰太后早就歇下来,没有太后允许她又不能私自去请御医。正在为难之际,宁阳打着哈欠从寝殿出来,“嬷嬷先回去歇息吧,茯妃的事交给我了。”
刘嬷嬷心下一喜,急忙应好,把这个烫手山芋扔出去了。
采薇小心翼翼请示:“郡主,那茯妃娘娘这边如何是好?”
“小小起热大惊小怪,回去继续守夜,”宁阳斥了她一声,转身走回寝殿。
采薇回到偏殿时,茯楹烧得有些不省人事了,她唤了几声都没反应,心中害怕娘娘不会烧死过去了吧。
14. 高热
月明星稀,黑沉的夜笼罩着整个皇城,偏殿里只有采薇守在床榻前,她不断地换下巾帕,可惜床上的人双眸紧闭,细密汗珠从额头渗出,连呓语都没有了。
不知不觉天已大亮,太后醒得早,慵懒地半靠在金丝楠木床上,刘嬷嬷领着宫人服侍太后盥洗穿衣。
待孙太后用完早膳后,刘嬷嬷见机禀告道:“昨日夜里茯妃起热,闹出了些许动静,今早老奴去看了下,人还昏睡着。”
孙太后面色微凝,凤眸中闪过一丝暗芒,想到赏花宴上二郎为了她不纳妃,她不能让儿子继续色令智昏下去,良久后道:“茯妃娇弱,就让她卧床歇息吧。”
刘嬷嬷心中一紧,明白了太后的意思这是让茯妃自生自灭。
乾清宫。
楚宸刚从金銮殿上朝回来,面色冷峻,全身散发着寒气。江寿海蹑手蹑脚地上了一盏茶,小心地侯在一旁。这几日乾清宫都快成冰窖了,尤其前日茯妃娘娘身边伺候的大宫女扰了陛下议事,直接杖责了二十大板。
“茯妃如何了?”楚宸放下茶盏,突然问了声。
江寿海心中一跳,恭敬回道:“娘娘前日去寿宁宫一直未回,其余奴才也不太清楚。”
江寿海说完后低着头,周遭陷入寂静。楚宸唇角绷直,骤然起身,面色冷然地朝寿宁宫走去。寿宁宫离乾清宫并不近,江寿海气喘吁吁地小跑跟在后面,看着陛下脚下生风,心里丝毫不意外,往常半柱香的距离,楚宸一会儿便到了寿宁宫。
守门的小太监老远就看到楚宸,立刻进去禀告。正殿内,孙太后坐在上首,含笑看着柳素柔与宁阳说话,听到楚宸来了,柳素柔神色一紧,看向太后。
孙太后脸上倒是镇定许多,只是袖中微握的双手,还是透出了一丝紧张。柳素柔立即走到太后身旁,贴在她耳旁说了几句,孙太后渐渐露出笑容,连连点头。
随着高大身影临近,奴才跪了一地,偏殿中的采薇听见声响,从窗子里往外看,心里微松,陛下来了,那娘娘有救了。
楚宸走入殿中,俯身给孙太后请了安。“二郎来了,尝尝柳姐儿煮的茶,”孙太后笑着说道。
柳素柔面带笑意,袅袅起身走至楚宸身侧,斟了一杯茶,柔声道:“陛下,请用。”这些时日,她在家苦练茶艺,茯楹不就是会煮茶吗,这又有何难。
他端起茶盏吟了一口便放下了,淡淡开口:“不错。”
柳素柔眼中带着欣喜,“谢陛下。”
楚宸来了片刻,还未见茯楹身影,眉头微皱,直接开口:“茯妃呢,怎么还不来见驾?”
殿内几人一顿,孙太后看着儿子,凉凉道:“茯妃架子大,哀家好心留她住几日,谁知昨日听说了她大宫女被你仗责,就称病不出了。”
楚宸看着太后不语,气氛有些紧张起来。
“你去偏殿请茯妃过来,”太后带着怒气对刘嬷嬷道。
刘嬷嬷心中忐忑,茯妃娘娘都昏迷了,这怎么请,她面色有些发白,不敢违抗太后命令,径直走向便殿。
茯楹依然昏睡不醒,满脸汗水,眉头紧皱,奄奄一息的样子。
刘嬷嬷上前将手放在她额头上一摸,吓得立马收了回来,胆战心惊地退了几步,这么烫,已经烧了一夜了,再这么烧下去就算不死,也得变成傻子,陛下心中还是有茯妃呢,这……可怎么办?如今到了这番地步,只能咬牙干到底了。
她眼神狠厉地看了一眼采薇,“把门关紧,多余的话不要说。”
采薇瑟瑟发抖,心中越来越沉。刘嬷嬷深深呼出一口气,面色镇定走出去,回到正殿,见陛下紧紧地盯着她,脚下一滑差点露出端倪,垂头回道:“茯妃娘娘喝了药,睡了过去,奴才唤醒她,不想娘娘发了一通脾气,说,说……,”她抬头看了一眼楚宸,似乎有些不敢说出口。
“说了什么?”楚宸冷冷说道。
刘嬷嬷咬了咬牙,“娘娘说,她不想见陛下。”
楚宸脸色沉下来,眼中愠色渐浓,低沉的声音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随她,”说完拂袖而去。
待楚宸走后,殿内几人久久未语。柳素柔紧紧盯着楚宸的背影,眸中透着愕然,她与楚宸少年相识,那时他暂居柳府,少年眉目疏淡,气质清冷,是她梦中的山间明月,晴日白雪。楚宸天生淡漠,极难接近,每日来往于书塾和练武场,要不是爹爹,她可能都没办法与他说几句话。
可今日,陛下他竟然为了那贱人生怒,就算如此生气,还不忍惩治她。陛下,难道真的对她上心了吗?不!她不允许,皇后的位置只能是她的,那贱人得赶紧除掉,不能再让她蛊惑陛下了。
这一次就是最好的机会,算上今日都烧了两日了,看她还能坚持多久,就算东窗事发也有太后顶着。
柳素柔来到偏殿,将采薇赶了出去。她死死盯着昏睡过去的茯楹,眼中的怨毒一览无余,看着这张病中依旧楚楚动人的美丽面庞,无法克制的嫉妒缠上她的心头。
她拿起桌案旁的一壶茶水,直接倒在了茯楹脸上,心中才舒爽了些。
茶水浇了茯楹满脸,几跟茶叶挂在她额前的鬓发上,显得狼狈极了,干裂的嘴唇不自觉地吮吸着流到嘴角的茶水,忽然,茯楹眸子迷迷糊糊地睁开。
柳素柔见茯楹竟然醒了,一瞬间极为惊慌,片刻后想到她的处境又渐渐镇定下来,装作急切的样子,“娘娘,您醒了,您发热了快两日了。”
“太后娘娘不让人给您请太医,还好您自己醒了。”
茯楹嗓子像着了火一样,想说些什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听得见几声闷哼声。
“您是想让臣女替您请太医吗?”柳素柔坐在床榻上,轻轻问道。
茯楹痛苦地点了点头,她脑子昏昏沉沉极了,只依稀能辨出眼前之人是谁,根本无法思考。
“太后懿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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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女也不敢违背,您吉人自有天相,再忍忍说不定明日就好了,”柳素柔面上一团温柔,还替她捏了捏被子,轻轻地合上了门。
采薇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见茯楹醒了脸上露出喜色,“娘娘,您醒了,您怎么满脸都是茶水?”她用帕子连忙替茯楹擦了擦,又喂了她几口水。
茯楹喝了水,嗓子缓了一些,她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气若游丝地开口:“我死了,你也活不了,你只有一条路就是替我去找陛下,”说着她咬破手指,在帕子上写下两个血字,“将这个交给陛下,若见不到陛下,就交给江寿海,记住,这是你唯一的生路了。”
说完,便又昏睡过去。采薇愣愣拿着帕子,心中惊慌万状,她不知陛下看到娘娘的血信会不会来,可她知道若是娘娘烧死了,她一定会死。半晌,她像是做了一个决定,眼中带着决绝。
采薇焦急地等到天黑,见太后寝殿熄了烛火。她偷偷摸摸走到东北角的宫墙之下,吃力地将一块石头移开,石头后面赫然是一个一尺长的洞,正在她准备钻过去时,忽然听到刘嬷嬷大声斥骂:“给我找,掘地三尺也要找到采薇这个贱蹄子。”
采薇身体骤然一缩,来不及多想,好在她身体瘦小,顺利地钻了进去,下一刻火光在身后亮起,“来人啊,采薇从洞里逃走了。”
身后响起阵阵脚步声,采薇脸色刷白,冷汗浸湿了后背,她拔起腿就往南跑,钻进一个浓密的树林,她在宫中待了十多年了,知道有一条小路可以躲过巡逻的侍卫到达乾清宫。
她拼命的朝前跑,渐渐听不到紧追其后的人声,她不敢停,手里紧紧攥着血帕,闷头跑,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乾清宫的大门,采薇脸上带了激动,泪水夺眶而出,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宫门前。
“奴婢求见陛下,茯妃娘娘危在旦夕,”说完人直挺挺地倒下。
禁卫脸色瞬间凝重,“去禀告江总管。”
寿宁宫内灯火通明,孙太后披了件衣裳满脸怒容,“吃里扒外的蠢货,哀家要砍了她的头”,刘嬷嬷脸色苍白的跪在地上不停磕头请罪。
柳素柔眸中幽幽,脸上带着急切:“太后奶娘,采薇定然是去找陛下了,若陛下知道您……定会大怒。”
“哀家是他生母,他难道要杀了哀家不成,”孙太后怒极,猛一拍桌子。
“可就怕茯妃娘娘醒了,您也看到了陛下对她的喜爱,若茯妃以后和您对着干,您怎么办呢?”
“哀家还能怕她不成!”
“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万一茯妃日日吹枕头风,”柳素柔轻轻说道。
孙太后一愣,皱着眉头,脸上神色复杂纠结,看着殿外的沉沉夜色,冷声道:“去送茯妃一程。”
刘嬷嬷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沉声回道:“是,奴才遵命,”转身向偏殿走去。
柳素柔轻轻地舒了口气,嘴角缓缓上翘,露出一个真情实意的笑容。
15. 不忍
江寿海听到禁卫禀告,吓了一跳,心里怦怦跳个不停,直觉要出大事了,他思虑了一瞬,快步推开殿门,急声道:“陛下,茯妃娘娘出事了。”
听到动静楚宸睁开眼睛,眼中丝毫不见睡意,翻身从床榻上起来,神情中带了一丝烦躁:“她又闹什么?”
江寿海看了一眼陛下脸色,将采薇交给禁卫的血帕递给楚宸,他接过血帕看到上面的字,瞳孔紧缩,一瞬间身上的寒气四溢。
“寿宁宫一个宫女冒着黑夜送来的,说,说娘娘有危险。”江寿海话还没说完,楚宸身影一闪消失在眼前。
“陛下,”他急忙喊了一队侍卫向寿宁宫跑去。
偏殿内,静寂无声,跃动的烛火映照在刘嬷嬷面目表情的脸上,她从托盘中拿起毒酒,冷冷地盯着昏迷中的茯楹,俯身将她嘴角扒开将毒酒灌了进去,有些顺着嘴角流了出去,正准备再灌一些。
骤然,殿门“砰”一声被楚宸踹开,他面色阴沉,黑眸凌厉如箭,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喂她喝了什么?”
刘嬷嬷吓得面如土色,手中的酒杯顿时掉落在地上,整个人像失了魂一样颤颤巍巍瘫坐在地上。
四周空气像是凝住了,楚宸一脚将她踢开,冷声道:“宣太医。”
偏殿里站了一群人,红木山水屏风隔开里外间,楚宸正襟危坐在太师椅上,听李太医汇报茯楹情况。
李太医后背冷汗直流,今日这事稍有不慎,就是掉脑袋的大事,他见陛下面容寡淡,眼底有冷色,略微迟疑道:“娘娘由于手臂烫伤,没有及时换药引起高热,才陷入昏厥,微臣方才处理了伤口,喂了汤药,只是,娘娘刚刚被喂了鸩酒……”
楚宸似有不耐,“孤不想听废话。”
李太医面色一僵:“这毒甚为霸道,好在喝下不多,微臣只有六成把握。”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寂静无比,都不敢出声。柳素柔低垂着头,眸中闪过一丝喜色。楚宸眉目间尽是阴沉:“不容有任何闪失。”声音极冷,让人听起来不寒而栗。
“是,微臣竭尽全力,”李太医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不一会,茯楹额头上布满了银针,细细的汗珠不断渗出,睫毛微颤,发出细碎痛苦的声音。楚宸凝视着崔黛,手中不自觉的紧绷。
众人屏息等待,忽然茯楹忽然痛哼一声,吐出一口黑血。
半盏茶后,李太医用银针将毒逼出,“陛下,茯妃娘娘毒已逼出去大半,天亮前如若醒来,便无事了。”
楚宸久久没有说话,眼神一直落在茯楹身上,忽然起身将她抱起,向外走去,轻飘飘的扔下一句:“将贱奴处死。”
殿内一下子涌入几个侍卫架起刘嬷嬷就往外走,刘嬷嬷涕泗交下,哭着喊道:“陛下饶命,奴才知错了。”
孙太后在正殿中来回踱步,听到儿子要将刘嬷嬷处死,忍不住走出殿门:“哀家的人,皇帝说处死处死。”
楚宸脚步一顿,转身看向孙太后,沉声道:“母妃身体抱恙,就在寿宁宫好好念佛吧,不要出去了。”
孙太后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高声道:“二郎,你要为了这个女人幽禁母妃?”
“母妃多虑了,儿子只想让你好好修养而已,”说完抱着茯楹大步离去。
楚宸抱着茯楹回到了乾清宫,将她轻轻放置在床榻上,往日里满是明媚狡黠的眼睛紧闭,娇艳的面容苍白,呼吸微弱,像一个晶莹剔透的玉娃娃,手指轻轻地碰了碰她的脸颊。
冷月高悬在夜空中,孤夜漫长。楚宸转身走到窗牖旁,身影良久未动。想起那日茯楹在桃花树下悠然煮茶的模样,眸色沉沉幽暗不明,眸底一片寂然,月光将他的身影拉长,宛如青松。
黑夜渐渐褪去,霞光从东边升起,楚宸依然站在那,一动未动。忽然,床榻边传出轻微的呼声,“水,水。”
楚宸一顿,立刻转身向床榻走去,看着女人终于睁开了眼,倒了一杯水送到茯楹嘴前,待喝完了水,她又合上了眸子睡了过去。
“陛下放心,娘娘毒已清,只是太过疲累,”李太医悄悄松了口气。楚宸点点头,转身去里间换上朝服,看了眼茯楹向太和殿走去。
茯楹醒时,天已经大亮了。“娘娘您醒了,来,喝水。”采薇见人清醒,脸上终于松懈几分,连忙给她倒水喝。
茯楹发髻松散,无力地靠在床头,双唇微微发白,一副病态模样。她还记得,昏迷之前写了一封求救信让采薇带给狗男人,看来是得救了。
“陛下亲自去寿宁宫抱您回来,还赐死了刘嬷嬷,”采薇昨日送完信后体力不支昏倒过去,待醒来后便听从江总管吩咐来照顾茯楹,她不断庆幸自己昨夜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采薇将昨夜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给茯楹听,听到自己被喂毒酒,心中一惊不知自己身上的毒有没有被发现,连忙问道:“李太医还说什么了吗?”
“李太医说您体内鸩毒已清,需要好生修养。”
茯楹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楚宸上完朝,径直回了乾清宫。他挥手让宫女下去,黑眸扫了一眼茯楹。她此时正斜躺在紫檀木软榻上,头上仅用一根玉簪挽着,瀑布般黑色长发披散开来,垂落在白玉般的肩头。
方才茯楹嫌热,没有穿繁琐的宫裙,身上披了件宽松的白色丝绸素纱衣,里面只穿了薄如蝉翼的葱绿撒花烟罗裙,看着她饱满莹白胸脯和小腿都露在外面,楚宸眸光一闪,眉目深沉,沉声道:“热还没退,穿这么少。”
茯楹好多日没见到楚宸了,之前茶楼中憋着火,再想到他娘对她的折磨,眼下见到人乍然出现,心里默默将他骂了一通。
她冷哼了声,没有理他。
楚宸看着女人单薄的身影,心里有些心虚,渐渐地失了些底气。他大步走到她跟前,盯着她看了半天,无奈地叹了口气,“病还没好,多穿些。”
听着楚宸低沉温柔的声音,茯楹傻眼了,不住地盯着男人瞧,莫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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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鬼上身了吧这还是不近人情,冷冰冰的狗男人?
茯楹依然板着脸装作生气的样子,还将身子扭过去,背对着他。
楚宸伸手替她拢了拢轻薄的衣衫,拿起旁边的丝缎披风将她裹的严实,垂眸看着闹脾气的茯楹,唇角微微勾起,嗓音里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不许再脱了。”
茯楹感受温热的大手,身子一僵,转过头明眸流转,红唇微勾,湿漉漉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可怜巴巴说道:“陛下,您不知道这两日臣妾在寿宁宫怎么过得?当真是辛苦极了,还差点没命了。”
楚宸用黑沉的眸子凝视着她,他当然知道,在茯楹昏迷的夜里,他已派暗卫将她的遭遇查的一清二楚,他看着沉沉夜色,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只要她醒来就好,即使浅薄无知,不择手段又如何,他愿意接受。
“陛下,您在想什么?臣妾和您说话呢?”茯楹不满地哼了声。
他收回了思绪,认真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凝脂般的雪肤透出薄薄的红晕,视线微沉不经意看到露出的白嫩酥软,散发着淡淡的甜香,萦绕于两人之间,他的呼吸骤然一顿,心头莫名躁动。
黑眸中幽暗不明,后退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茯楹唇角微微下垂,眸中闪过一抹失落,细白的手指扯住男人的衣袖,嘟起嘴,娇滴滴的说道:“陛下,是嫌弃我吗?”
楚宸凉凉地看了她一眼,“莫要放肆。”
茯楹眼泪汪汪的吸吸鼻子,小手顺着衣袖往下,试探性的碰了碰楚宸的骨节分明的手,接着将自己的小手放在了他的掌心。
楚宸“……”。
接着,茯楹可怜巴巴的祈求道:“陛下,过几日臣妾想出宫一趟,可以吗?”
“好好养伤,身子好了再说,”说完就要将手抽出来。
茯楹想趁他现在最愧疚的时候,让他答应。于是使劲扯住他的手,不让他走。“松手,”楚宸看着得寸进尺的女人,面色有些不好看。
她红着眼睛,执拗的一动不动。要是别的女人,早就有眼色的放开了,可惜茯楹是会看眼色的人吗?显然不是。
江寿海侯门口,将头狠狠缩着,离得比较远,伸长了耳朵也听不见二人在说什么,只能看见铁骨铮铮,冷漠无情的陛下,和茯妃娘娘拉拉扯扯,竟然还拽不开,估计是不敢使劲,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情形。
面对胡搅蛮缠的茯楹,楚宸只觉得比棘手的公务还要难搞。两人就这样僵持着,茯楹眼里带着幽怨烦躁,心里暗骂这男人不解风情,真是难搞。
就在这时,江寿海的声音在殿外响起:“启禀陛下,晏大人求见。”
楚宸掀起眼皮,淡淡应了一声,从她怀里将袖子扯出,交代了几句向殿外走去。
上书房内,晏温立在下手首,说道:“陛下,鱼儿上钩了,属下探查到京中有一据点与宫中奸细里应外合。”
楚宸冷笑了一声,“别急,再等等,要抓就一网打尽。”
16. 进来
“娘娘,该喝药了,”采薇出声打断正靠在软榻上发呆的茯楹。
茯楹看着汤药眉头一皱,面上带有迟疑之色,这药实在太苦了,“先放着,本宫一会再喝。”
采薇又劝了一会,见茯楹死活不愿意喝,只能先拿下去。
过了会,江寿海派小太监过来告知茯楹,楚宸一会儿回来同她一起用午膳,让她先等着。茯楹面带笑容地点了点头,心里有些拿不准狗男人现在到底什么意思,难道是突然爱上她了?想到男人狠厉的模样,她吓得摇了摇头,立即排除这个可能性。
算了,她苦恼地叹了口气,男人心海底针。和甄大夫约的半月之期快到了,得趁他好说话的时候,让狗男人答应她出宫的事。
茯楹听到殿门外宫人们行礼的声音,知道狗男人回来了,她立即换上一副笑盈盈的模样,站在殿门口望眼欲穿地等着,待看到男人身影,刻意夹起来嗓子娇滴滴道:“陛下,您回来了。”
径直上前挽起男人的胳膊,就将他往殿内带,“臣妾可老老实实等着您用膳呢,采薇快摆膳。”
楚宸刚进门就被女人安排的明明白白,他脸上依旧面目表情,只是身体却顺着茯楹走到了里间。男人眉头一挑,将视线落在了女人身上,忽而抬起手,用手背碰了碰她的额头,眉头一蹙,沉声道:“怎么热还没退?”
茯楹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不由将手从男人手臂中抽出来,转身坐到软榻上,听到问话心中一虚,眼神闪烁。
楚宸看到她这个样子,转头看着侯在一旁的采薇,严厉问道:“她可按时喝药了?”
采薇身子一抖,立马跪下请罪。
茯楹抬起头,语气中带了一丝讨好:“是臣妾嫌药哭,想用完午膳再喝。”
话还没说完,就感到男人有些凌厉的视线向她扫来,茯楹顿了顿,气呼呼道:“采薇去热药,本宫现在就喝。”
楚宸目光沉沉地落在她的脸上,面色平淡中带着一丝压迫,待采薇将热好的药端上来,茯楹委屈巴巴的瞅了男人一眼,见他眼神没有丝毫软化,知道自己逃不过去这关,端起汤药一饮而尽。
苦涩的药味顺着舌尖往下延伸,茯楹捂住嘴极力压住想要呕吐的感觉,忽然眼前出现一颗酸梅,她睫毛微颤,顺着梅子往上看,与男人幽沉的目光对视。
她撅起嘴,湿漉漉的眸子盯着男人,可怜兮兮道:“臣妾要陛下喂我”。
女人微微抬起头,艳如芙蕖的红唇微微张开,美人面上带着娇憨,似一只讨吃的馋猫。楚宸眼神一暗,将视线从女人身边移开,大手将酸梅塞进茯楹嘴里,转身朝膳桌走去。
茯楹酸得小脸一皱,好在压住了汤药的苦味,胃里舒服了些。
今日午膳极为丰盛,红烧鱼翅,荷包里脊,樱桃肉,金银扇贝等摆了满满一桌子。楚宸净完手,坐在膳桌前看到满桌的菜眉头微皱,他自登基以来,一改前朝奢靡享受之事,克勤于邦喜好节俭,今日这午膳远超了分例。
茯楹早就饿了,她也没有站着侍菜的自觉,自顾自地坐在男人旁边,见他没有动筷,还以为是专门等她,心里想着礼尚往来便用公筷给他夹了菜放到他面前的碟子里。
楚宸一顿,微皱的眉头舒展开来,淡声道:“下不为例。”
她拿着筷子的手微顿,面上带着茫然,眨了眨眼,以为狗男人说她不喝药的事,对他笑了笑,小声说了句,“臣妾不敢了”。
用膳时茯楹极其殷勤,不断地给楚宸添茶加饭,他眼中带了一抹兴味,没有阻止她,一一受了。两人用完了午膳,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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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休憩了半个时辰,便去上书房处置公务了,茯楹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说出宫的事。
过了一会,江寿海领着几个小太监浩浩荡荡的过来了,行过礼后笑着对茯楹说道:“娘娘,这是陛下命奴才送来的祛疤药膏”。
茯楹慢悠悠走过去,看着托盘中瓶瓶罐罐,嘴巴微微一抽,心下有些无语,真是大直男,一看就是没送过女子东西的,一点诚意都没有。她示意采薇将金锞子塞到江寿海手中,红唇微启:“劳江公公跑一趟。”
江寿海脸上堆满了笑,“娘娘折煞奴才了,老奴先行告退”。
不知不觉一日过去了,夜色渐渐从天边压了过来,月光从窗牖中倾洒进来,映照在茯楹身上泛着银白色的光辉。
她沐浴完坐在梨木雕花梳妆台前,微湿的黑发如瀑布般披在莹白的肩头,采薇在旁替她拭发。先前小太监传来消息,说楚宸晚膳不回来用了,茯楹本想换到偏殿,可没有狗男人的吩咐,宫人们也不敢随意让她去偏殿歇息。
茯楹想到第一次侍寝时的场景,精致的眉头皱了皱,当时她还有些紧张,谁知道这狗男人雷声大雨点小,因此当下她的心情还算平和。
夜色越来越沉,就在茯楹忍不住困意打起小哈欠时,守门太监通报的声音传来,狗男人回来了。
沉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昏黄的灯光下男人的身影越发高大,恍若一座小山带来若有似无的压迫感。
茯楹撇撇嘴,坐在软榻上的身体没动,眼睛盯着男人,看着宫女替他更衣。
楚宸目光忽然看向她,眼中幽深晦暗,带着些不可分明的意味,随后转身向浴房走去。
茯楹想到男人方才的眼神,心跳渐渐快了起来,正在胡思乱想时,浴房忽然传来楚宸冷冽的声音:“进来。”
17. 摸了
茯楹看了侍女一眼,示意她进去。
不料侍女忽然跪了下来,声音中带着畏惧:“娘娘,陛下沐浴时是不许奴婢们靠近的。”言下之意就是楚宸唤的定是她,看着侍女惶恐的神色,茯楹心中一晒,好奇问道:“你为何这么害怕?”
侍女不知想到什么脸色一白,支支吾吾道:“先前有个侍女,冒犯陛下被处死了。”
茯楹了然,狗男人人模狗样的又后宫空虚,可以想象到有多少前赴后继的爬床侍女,只是没想到他处置手段这样狠厉,这个年纪一点女色都不近,该不会身体有隐疾吧。
她摆了摆手让宫女退下向浴房走去,隔着皇缎门帘,轻声问道:“陛下唤臣妾何事?”
“将我的衣物拿进来。”
她扭头看到旁边架子上放了一套男子衣物,将帘子掀起一个空隙把衣物递进去,“陛下?”
隔着朦胧的雾气,细嫩的手指洁白如玉,楚宸看着恨不得退避三舍的女人,觉得这女人又在玩欲擒故纵这一套,嘴角微扯嗤笑道:“拿进来。”
闻言,茯楹顿了顿拿起衣物走了进去,浴房的热气扑面而来,白嫩面容染上了几抹红晕,走到浴桶旁余光扫到男人肩头精壮有力的肌肉,微微垂头将衣物递过去。
“哗啦一声”,楚宸站起身接过衣物,茯楹本是低着头正好看到了他两腿之间的庞然大物,不自觉地惊叫一声,赶忙捂住眼背过身,面上表情不断变化,一会儿羞涩,一会儿惊愕,恨不得戳瞎眼睛,狗男人真是不讲究,这,这看了不会长针眼吧。
楚宸没有理她,淡定自若地穿好衣裳转身离去。
她在原地站了片刻,才缓过神来走出去。殿内烛火已吹灭大半,影影绰绰的光线下看到男人躺在床榻外侧。
茯楹走到床榻边轻声哼了声,在寂静无声的殿内显得尤为清楚,男人睁开假寐的眼睛,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
她坐在床榻边撅起嘴:“陛下欺负人,臣妾要补偿。”
楚宸重新闭上眼,低沉的嗓音带了一丝不耐,“安置。”
茯楹本来是假生气,听到他烦躁的语气,怒火一下子冒了出来,瞧瞧这狗男人,这才一天愧疚就用完了,“呜呜呜呜,您要是不想看见臣妾,臣妾这就走,不敢再碍陛下的眼。”
晃动的烛火映照他的侧脸,男人黑眸忽然睁开,定定看着无理取闹的女人,两行清泪从她娇艳的面上划过,眸中水光盈盈,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坐起身,靠在床头揉了揉眉心,薄唇微启:“又闹什么?”
茯楹眼尾泛着薄红,眸中升起两簇怒火,细白的手指握成小拳猛然上前,一下一下砸在男人胸膛,成串的泪珠夺眶而出,梨花带雨的模样甚是可怜。
楚宸原本古井无波的眸中带着冷色,擒住她乱挥的小手欺身上前,两人的距离骤然被拉进,呼吸交缠间暧昧顿生。方才挣扎间茯楹身上的薄纱散开,露出水粉色的肚兜,因为生气她的胸口不断起伏,大片的白嫩随之跳动,晶莹如雪的肌肤柔嫩光滑,那处显得愈加饱满,娇媚动人。
男人沉沉的目光扫向她,原本想要发怒的脸色微滞,神色带了一些不自然,放开她的手,极为克制地侧开目光,想要拉开两人的距离。
在气头上的茯楹丝毫没有注意到衣襟散开,想要乘胜追击提出出宫的请求,微微上前眼中带着狡黠,“您真的厌烦臣妾吗?”
楚宸呼吸声微重,眸色渐深,冷然的面容带着几抹躁意,身体不自觉地上前,坚硬的胸膛不经意间撞到一处绵软,茯楹胸口猛然一疼,她反应过来后,白嫩的小脸染上红晕,眼波流转间羞恼地横了男人一眼,猛地向后退去。
茯楹头垂了片刻又缓缓抬起,羞涩开口:“陛下,是臣妾逾矩了。”
果然,男人听到她认错服软,面上冷色渐退,只是心里的躁意再也压制不住,大手将茯楹捞至面前,茯楹惊呼一声两人目光交汇,微微瞪圆的杏眸中带着羞恼,楚宸用手盖住她的眸子,宽厚带有薄茧的手掌忽然盖在了那处白嫩,茯楹一愣,不可置信地看向男人,只是眼睛被盖住,前方一片漆黑。
她使劲挣扎起来,男人似乎嫌烦,沉声道:“乖些。”
茯楹咬了咬牙,仿佛豁出去似的,安静躺在楚宸怀里。男人的动作越来越放肆,茯楹感觉自己像被大山压在身下,粗糙的大手在她身上来回惹火,娇媚的身体颤栗起来,唇间不自觉地溢出几声娇哼。
四周空气愈加潮热,楚宸唇角绷直,狭长的眸子里带了几抹欲色,眸子里墨色翻涌,紧盯着身下的女人,看着她动情的模样,骤然俯身覆上女子红唇,女子的娇哼声被他强制压下。
忽然,殿外响起阵阵急促的脚步声,江寿海的声音响起:“陛下,沈按将军有要事启奏。”
楚宸面上一黑,将头埋在茯楹颈间,深深吸了一口甜香,翻身下榻。
“陛下,”茯楹微红的面容带着惊心动魄的艳丽。
男人走到殿门的脚步停下,转头看着茯楹道:“早些歇息。”
“陛下,臣妾想明日出宫一趟,待在宫里快闷死啦,”茯楹赶紧问道。
男人眉头拧了拧,“臣妾的伤都好啦,就半天时间,好不好嘛?”绵软的声音甜腻极了。
楚宸点了点头,快步向外走去。
茯楹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稳,她坐在在床榻上,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方才的放纵画面,面颊顿时染上薄红,低头看了看胸前密密麻麻的红痕,嘴角一抽,暗骂了几句狗男人。
采薇轻轻的走进殿中,点上八角宫灯,眼睛低垂不敢乱看,恭声道:“娘娘,用些水吧。”
茯楹靠在床头,就着她的手饮了几口。
“热水已备好了,您要沐浴吗?”
茯楹点点头,浑身汗滋滋的难受极了,由着采薇搀扶走入盥室。采薇小心地扶着她踏进浴桶中,湿润的水气混杂着桃香飘散在空气中,热水浸泡到胸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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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采薇用熟练又舒适的手法替她搓揉,茯楹险些睡了过去。
一整夜楚宸没有再回来,茯楹有些不安,第二日早早就醒了。她让小太监将江寿海找来,询问出宫事宜。
上书房的烛火燃到天亮,昨夜沈按入夜禀告北夷突袭边境。前朝立国后,分化事权,多任用文人治国,鄙薄武事,奉行守内虚外,门阀士族相互勾连左右政治,以致百年之积,惟存空簿。本朝立国不久,军事虚空,朝廷内外危机四伏。楚宸与诸位大臣排兵布防,江寿海也在殿外守了一夜。
他听到小太监回话,马不停蹄地走到乾清宫。
“娘娘今日要出宫吗?”
茯楹点了点头,见江寿海面色犹豫,“江公公有话不妨直说?”
“娘娘果然火眼金睛,昨夜边境生变,陛下忙了一夜还未歇息,奴才劝了许久都没用,老奴想请娘娘去试试。”
“边境生变?”茯楹惊讶问道。
“北夷突袭边境,我军没有防备连失两城,据说蛮子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所到之处无不哀鸿遍野,唉,可苦了边境百姓了。”
她面色凝重起来,边境怎会突生战火,难道和她交给那老贼的军防图有关?她思虑片刻,“明日本宫再出宫,现在随公公去上书房。”
江寿海笑着回道:“奴才多谢娘娘。”
茯楹随着江寿海走到上书房,大臣已经散去,只余楚宸坐在书案前,一夜不见,茯楹竟觉得狗男人沧桑了不少。
男人听到声响,抬眼望去,“孤今日没空和你胡闹,回去。”
茯楹顿时一头黑线,看来她在狗男人心中真是作精本精了,今日就走走贤惠人设。她走上前,小手放在男人肩膀替他捏按起来。
在现代时,她曾演过一个盲人按摩师,学了几个月,虽不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但也算出师了。女人力气不大,却能轻易抚平他僵硬酸疼的肌肉,按了半盏茶时间,茯楹额头冒出汗珠,见男人闭着眼享受,轻声说道:“陛下,公务再忙也要以身体为重,您要是出事了,臣妾该怎么办?”
楚宸睁开双眼,向来冷冰冰的脸上竟然笑了一下,“今日这么乖?”
“哼,臣妾哪日不乖,您又冤枉臣妾,”茯楹装作生气,正好松开了他的肩膀,按了这么半天,胳膊都快酸死了。
她大胆地坐在男人腿上,双手环住男人脖子,娇俏睨她,眼中三分气恼,五分得意,活脱脱一个小妖精。
楚宸被她扭得呼吸一滞,大手“砰砰砰”打了几下她的屁股,茯楹猛一惊,羞恼起身,这狗男人越来越不要脸了。
“臣妾先走了,您记得歇息,”说完身后像有饿狼一样倏地跑远了。
茯楹一口气跑出书房,忽然被一个太监拦住了路,抬头望去,看到这人面容脸色微变,竟是小福子,老贼留在宫中的内应。
“奴才给娘娘请安,可否请娘娘移步,有要事相商?”他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道。
18. 逃跑
茯楹向四周看了看,高声道:“看你还算机灵,随本宫过来有个差事交给你。”二人来到一间宫室,茯楹将宫人屏退。
小福子和原主是一同进宫的,二人名义上也算师兄妹,原主一直看不惯他,不甘屈于之下。茯楹回忆起原主在小福子面前的样子,语气有些不耐:“最近风声紧,还来找我什么事?”
小福子从城破之后便没有见过茯楹,听说她这段时间甚得新帝宠爱,瞧着似乎更有底气了,“小七,师父传信让我们完成最后一桩任务就撤出京都。”
这是准备干完最后一票就跑路了?茯楹心中一紧,面上纹丝不动。
“多亏了你的边防图,攻城很顺利,我们已经连占了两城,”小福子脸上隐隐泛着激动之色。
怎么会呢?茯楹眸色倏紧,边防图明明是错的。
小福子没有注意到茯楹异色,“师父说,让你继续在宫中刺探军情,等这一仗胜了,你就是北朝的功臣。”
果然如此,茯楹心里冷笑,算盘打得倒是好,“好,我知道了,师父还有说了什么吗?”
小福子眼神闪烁了下,“荣华富贵迷人眼,不要生异心,”说完转身离去。
茯楹心中一跳,莫名感到不安。初夏煦暖的风从窗牖中拂来,她却觉得寒气逼人,直往人骨头里钻,心窝处只余下冰凉。
茯楹枯坐了半晌,心中渐渐形成了一个计划,眸中带着孤注一掷。她回到乾清宫,将宫人打发出去,派人告知江寿海还是今日出宫。
她趁机回到明华宫,先去耳房看了清竹。清竹见茯楹来了,十分激动,“娘娘,都怪奴婢无用,没有喊来陛下,”那日她被杖责了二十大板,当时就晕倒了,再次醒来就听说娘娘被陛下抱回了乾清宫,随即就收到了娘娘送来的名贵伤药。
清竹挣扎着要下床,茯楹拦住她,关切说道:“先好好养伤,其余的不要多想。”
茯楹趁她不注意,将几个首饰塞到了枕头下,又嘱咐了几句才离开。她快步走进正殿,将狗男人赏赐首饰通通找出来,能戴上的都戴在身上,其余的塞进袖中。
采薇方才一直等在殿外,见茯楹出来,福身说道:“娘娘,马车已经备好,本是一队侍卫护驾,陛下不放心,方才又让江公公拨了十个武功高强的禁卫。”
茯楹一顿,最后望了一眼宫殿,淡声道:“启程吧。”
马车一路顺利地驶出宫门,茯楹听着外面人声鼎沸的街道,心里稍稍轻松了些,“先去西街济顺堂。”
“是,夫人,”马夫利落的调转方向,向西街驶去。
半盏茶后,济顺堂到了。茯楹命众人侯在路边,侍卫长是个黝黑健壮的男子,他有些为难:“夫人,老爷命我们随身保护您。”
茯楹忽然拉下脸,声音中带着薄怒:“你们几个凶神恶煞的,跟在我身后像什么样子?是不是不把本夫人放在眼里。”
侍卫长急忙跪下请罪,“小的不敢,小的就在此处候着夫人。”
茯楹点了点头,采薇跟在身后向堂内走去。
济顺堂有两层楼,大堂摆了满墙的黑匣药柜,旁边贴着草药字画,颇为雅致简洁。来往拿药的人看到茯楹眼中带着惊艳,一个半大小子药童迎了上来:“夫人需要拿什么药?”
“半月前我和甄大夫约好,今日来取药。”
“倒是不巧,甄大夫没来医馆。”
茯楹眉头微皱,明明约好了今日取药,甄大夫不像无信之人,“可有说什么时辰来?”
“不知,可能是甄大夫家中有事。”
茯楹问了他家中住址,让马夫送她过去。甄大夫家住在城外二里的塘下村,马车一路驶出城门,向东南行去,她掀开车帘,看向郁郁葱葱的景色,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
马车停在村口,茯楹看着村落的袅袅炊烟,走下马车正想问路,不料前方聚集在一起的村民见到她,脸上都带着惊吓,一哄而散。
侍卫长随手抓了一个村民,凶狠问道:“跑什么?甄大夫家在哪?”
村民一听是打听甄大夫的,顿时吓得脸色发白,口中不住地说道:“我不认识甄大夫……真的不熟,求大人饶草民一命。”
茯楹脸色一变,急声问道:“甄大夫怎么了?”
侍卫长脸上顿时凝重,将刀架在村民脖子上,厉声道:“快说,饶你一命。”
“我,我只知道甄大夫一家昨夜遭了贼,全家两口都被杀了!”村民跪在地上,双腿发颤。
话音一落,茯楹瞳孔紧缩,面色骤然煞白,指甲狠掐掌心让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像淬了冰一样,一字一句道:“带路。”
一行人在村民复杂惶恐的眼光中,向甄大夫家中走去。茯楹脸上面目表情,推开木篱笆门,向里走去。
侍卫长拦在她面前,“夫人,里面场面血腥,您还是避避吧。”
“让开!”声音虽轻却如利剑让侍卫长钉在原地。
堂屋桌椅板凳东倒西歪,箱笼柜子全部被打开,茯楹径直向寝屋走去,甄大夫躺在床榻上胸口插了一刀,眼睛瞪大,手无力地向上面抓去,旁边还有躺着一个满身是血的妇人。
茯楹脑袋轰了一下,后背发寒,手不住地发抖,身子晃了晃向旁边倒去。
“娘娘,”采薇急忙扶住她。
她瘫坐在地上,心中的猜想越来越笃定,甄大夫之死肯定和那老贼有关系,眸子里迸发出阵阵杀意,良久,哑声道:“将甄大夫好生安葬。”
天色渐渐暗去,甄大夫夫妻两人的尸体已经入殓,茯楹坐在院子里呆呆地盯着夜空,她眼前不断浮现起甄大夫遇害的一幕,心中浓重的愧疚感压得她喘不过气。
采薇侯在一旁,担忧地看着,转头对着侍卫长道:“大人,娘娘不愿意离去,怎么办?”
“我已传信给宫中。”
乾清宫。
江寿海方才刚送走了一波大臣,看了看天色,“陛下,可要传膳。”
楚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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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上带着疲色,揉了揉太阳穴,“嗯,”他忽然想起什么,“茯妃可回来了?”
“并未回来,”江寿海心微微提着,小心回道。
楚宸脸色稍沉,冷声道:“胡闹,”随后敲了敲桌案,一个黑色身影闪进殿门,“茯妃在哪?”
“茯妃娘娘在城外的塘下村,”暗卫面目表情回道,接着禀告了甄大夫之死,茯楹情绪激动不想回宫。
“甄大夫?”
“是上次在宫外,替娘娘包扎烫伤的大夫。”
楚宸黑眸微眯,转身走出大殿。
采薇已经将膳食热了三次,“娘娘,用些饭吧?”她轻声劝道。
茯楹还是保持着一个姿势坐在院中,良久转过头哑声道:“我不饿,”单薄的身影渐渐被黑暗吞噬。
一阵阵“踢踏”的马蹄声震耳欲聋由远及近,村子里家家紧闭门窗,有些胆子大的稚童趴在草窗上向远处望去,正是楚宸骑着黑色的骏马疾奔而来。
转瞬之际,他带着人马出现在小院前方,成片的火把将黑夜照亮,茯楹迟钝地转过头,被眼前的亮光刺到,慢慢地才看清了来人。
楚宸视力极好,透过夜色也能看清那女人失魂落魄的神色,他心中一顿,翻身下马。
几步走到茯楹面前,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不耐道:“要胡闹到何时?还敢夜不归宿。”
冷漠不耐的态度让茯楹的郁气达到了顶峰,她唇角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心中像是被大手紧紧攥住,对自我的厌弃让她此时破罐子破摔,冷声道:“臣妾不敢,陛下不必管我。”
楚宸生平第一次被人质疑,他眯了眯眼睛,面上布满了寒冰:“孤何时允你这样放肆,回去。”
茯楹猛地站起来,拽住他的衣袖,眼眶发红,倔强的看向他,“要罚就罚,我受着。”
楚宸眉头紧蹙,仿佛烦躁至极,正要沉声呵斥,却感到衣袖处湿了一片。茯楹满脸都是泪水,泪珠如雨滴般落下,娇媚的杏眼中盛满了伤心,哭的肩膀抽搐抖动。
看着茯楹哭得满脸通红,楚宸眼中划过一丝无措,原本大力扯开衣袖的动作一顿。过了一会,她越哭越大声。
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茯楹才渐渐停下,直直地看着他,嗓音嘶哑不堪,“陛下,我这样放肆,您废了我吧。”
楚宸面上一黑,这女人还蹬鼻子上脸,越来越来劲了,前朝那个窝囊废,就这样教出这么一个不知所谓,胆大包天的女儿,刚才这些话,已经够她死几次了。
他面无表情将茯楹抱起,放到后面的马车上,沉声道:“回宫。”
晏温眼中带了异色,他跟随陛下南征北战数年,知道陛下向来不近女色,对待女子更是秋风扫落叶般无情,今日全程看着他对茯妃颇有耐心,就算被顶撞,也雷声大雨点小的轻拿轻放,心中可谓是复杂极了。
“陛下,茯妃娘娘今日行迹十分可疑,您还记之前的玉玺吗?”晏温对着立在黑暗中的男人说道。
19. 解释
楚宸半张脸笼罩在黑暗里,一双眼睛晦暗不明,凝视着前方的马车,良久不语。
晏温请示道:“属下要去查茯妃吗?”
“不必,”声音中带着冷意,随后,翻身上马消失在夜幕中。回到宫中时已经到深夜,茯楹没想到晃了一圈又回到这里,她扶着马车走下来,向乾清宫走去。
“娘娘,您不去正殿吗?”采薇见她向偏殿走去,不禁问道。
茯楹停住脚步,点了点头,楚宸看着她的背影静默片刻,转身向正殿走去。
三更时分,万籁寂静,茯楹心里像有团火在烧,躺在床上一夜睁眼到天亮。
翌日天蒙蒙亮,茯楹坐在铜镜前,一手攥着象牙梳一手抚着青丝,采薇正在为她挽发,一夜未睡她的脸色有些苍白,轻轻在两颊扫了些胭脂,又添了些粉色口脂便恢复了以往的艳容。
“娘娘可要传膳?”采薇小心翼翼地问道。茯楹摇了摇头,她走出殿门向膳房走去。
除了御膳房之外,乾清宫有自己的小厨房。膳房众人惶恐地给她问安,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白胖妇人,正是膳房的管事娘子,她恭声问道:“娘娘有何吩咐?”
茯楹摆了摆手,让他们起来,“本宫借膳房一用,你们自去忙吧。”她没有管众人讶异的目光,走到灶台前慢条斯理地净手。酥油划开,温如瓦盒内,倾入糖卤擦匀,白面加水和之……小脸上满是认真,膳房闷热,不一会儿额头汗珠顺着脸颊滑落。
一个时辰后,从竹蒸笼里取出小巧玲珑的如意糕,装了满满一食盒,回去换了一身粉色织锦百合裙愈发显得柔媚娇俏,采薇提着食盒紧随其后。正殿守在入口处的侍卫见了茯楹,主动说道:“您稍等片刻,属下这就去禀告。”
此时楚宸刚下朝回来,侍女正在为他褪下冕服,听到侍卫说茯楹求见,他顿了顿,面色淡淡:“让她进来。”
小太监弯身替茯楹推开门扉,扬手请她进去。茯楹深吸一口气,佯装若无其事地走进去,男人身着明黄帝王冕服,头戴十二旒冕,冠冕上镶嵌的宝石熠熠生辉,不怒自威。
顶着深邃黑沉的目光,她扯起嘴角嫣然一笑,面上明媚可人丝毫不见昨日的阴霾,神态自若地走到楚宸身边,示意侍女退下。
扬起手继续替他褪去外袍,与侍女的规矩守礼不同,茯楹离他极近,尤其是替他解下腰间缁带时,几乎崁入他的怀中,轻而易举地嗅到了男人身上的沉木香,清淡冷冽,和他的这个人一样。
“陛下,头低些可好?臣妾够不到了,”茯楹踮起脚想为他卸下旒冕,湿漉漉的杏眸满怀情意,撞入了一双晦涩如深潭般的目光中。
二人对视,男人的视线像利刃一样一寸一寸审视着,茯楹没有丝毫躲闪,就这样任他看着。片刻后,楚宸移开目光将头低下,茯楹抿嘴笑了笑,轻轻地拆下旒冕。
江寿海命人摆好了早膳,“陛下,可要用早膳。”
楚宸颔首,茯楹随他坐在膳桌旁,她将食盒放到男人面前,掀开盖子,甜腻的气味扑面而来,里面是冒着热气的糕点,前面几个如意糕七扭八歪,余下的形状精致了许多,一看就知用了心的。
茯楹用公筷夹了一个糕点放在他面前,眼中亮闪闪的,“这是臣妾亲手做的,陛下尝尝。”
黑沉的眸子闪过一抹讶异,在女人期待的目光中放入口中,过甜的味道让他有些不适,不过依旧咽了下去,薄唇微启:“尚可。”
“陛下再多吃点,”茯楹甜甜一笑,又往他盘中夹了几块。
待楚宸面不改色吃完后,茯楹替他倒了一杯茶,劝道:“再好吃,陛下也要适量,”随后,又给他盛了一碗鲍鱼粥。
见狗男人面目表情地吃着,茯楹犹豫了片刻,开口道:“昨日之事,陛下有想问的吗?”
楚宸依旧不紧不慢地喝着粥,“茯妃想说什么?”
茯楹有些摸不清他的态度,“臣妾昨日突见甄大夫一家惨死,情绪失控,”见男人眼睛慢慢看向她,接着说道:“陛下可是不懂,甄大夫与臣妾只有一面之缘,为何臣妾这样难过?”
楚宸眸色骤深,茯楹眼眶突然泛红:“臣妾确实只与甄大夫见了一次,可他古道热肠医术高超,上次除了给臣妾包扎烫伤,还诊断出我体内的沉疴宿疾,故约好半月后取药”。
“可没想到,这么好的人却突遭横祸,臣妾一时难以接受”,她眸中泪光盈盈,哽咽道。
楚宸一直盯着她,在她说道旧疾时眸色微闪,“为何不找太医?”
茯楹一怔,有些难以启齿道:“臣妾虽有公主名号,却自幼母妃病逝,父皇也不曾看重我,在宫中生活不易,就连宫女太监都敢克扣我的食物。”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五岁那年,臣妾饿急了,以为池中的赤鳞鱼可以食用,便想下池塘捞鱼,不幸掉入水中,最后被救上来时,已经快没了呼吸。”
说到此处茯楹满脸泪水,忽然扑进男人怀里,抱住他的腰。楚宸一愣,看着怀中哭得不停的女人,宽厚的手掌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仿若在哄稚子。
茯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默默翻了一个白眼,亏她演了这么久,终于给了点反应了,她酝酿好语气,准备抛出最后的杀手锏来解释昨夜的反常。
她从怀中起来,带着自嘲的表情说道:“幸好臣妾命大,生生熬了过去,只是却……”,她倔强地扭过头看着外面,声音中带了明显的颤抖,“却因寒气入侵形成了病根,再加上这些年不曾好好调养,甄大夫那日跟臣妾说,臣妾日后孕育子嗣颇为艰难。”
像是说完了心里藏了很久的秘密,她的肩膀塌了下来,面色苍白如纸,看着男人道:“臣妾怕找太医,您知道了会嫌弃臣妾”。
楚宸大手轻轻擦去她面颊上的泪珠,沉声道,“莫要多想”。
茯楹带着泪的眼睛迸发出一道光:“我就知道陛下心疼臣妾,”随后又有些难为情,“臣妾太不懂事了,明知陛下为北夷战火之事烦忧,昨夜还擅不回宫。”
楚宸嘴角微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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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夷孤还不至于放在眼里,不过日后莫要再任性了”。
“听江公公说,战火对我朝不利,陛下是有应对之法了”,茯楹脸上带着崇拜之色。
楚宸眸光微凝,盯了她一瞬,“朝中之事不要多问,孤去上书房了”。
等男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了耳畔,茯楹慢慢地回了头,殿内两扇大门大开着,外面日光大盛,透过云层反射出白色光芒被叶影撕碎,斑驳成了满地的碎片。
她沉思片刻,对采薇道:“宣小福子,本宫昨日让他找的话本,赶紧让他送来。”
片刻后,门扉被轻轻推开,小福子侧身推门进入,将门合上,走到茯楹面前,低声道:“是不是有进展了?”
茯楹正对着他,“嗯,我从新帝口中探听到重要的军情,不过我只能亲自跟师傅说。”
“师傅不便见你,”小福子立刻拒绝道。
“是不便,还是不敢?”茯楹双目一凝,娇媚的脸上满是寒意,“军情,我只会亲自跟师傅说,”语气斩钉截铁。
小福子似乎有些不解,声音也带了一丝冷意,“不就是死了个民间大夫吗?谁叫你私自解毒,师傅念在师徒之情,已经放你一马了,不要自寻死路”。
茯楹极力压制恨意,不想与他再多说,周围气氛逐渐凝滞,二人僵持不下。
“既然不想要军情,那便算了吧”,茯楹微微一笑,毫不在意道。
小福子脸色越来越难看,妥协道:“好,我去请示师傅,天黑前给你回复。”
小福子走后,茯楹情绪久久不能平静,她这次定要让那老贼血债血偿。采薇见她心情不畅,小心提议去御花园走走,茯楹揉了揉额头,微微颔首。
茯楹一行刚来到御花园,就看到亭中已经坐了人,正是柳素柔与宁阳郡主。上次寿宁宫之事,她们俩可没少给她使绊子,她本来没有心思找她们麻烦,不过既然撞见了,也该好好算算这笔账了。
柳素柔注意到了茯楹,立马扯了扯宁阳郡主的袖子,后者顺势望去,当看到来人,不禁讥笑一声,“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最近大出风头茯妃娘娘。”因为茯妃之事,自己被父亲罚跪了好些时日的祠堂,也就前两天太后娘娘懿旨让她与柳姐姐入宫侍疾,才被放出来。
茯楹微微一笑,丝毫没有在意她讥讽的语气,一步一步走近两人,眉梢一挑,意有所指道:“有人倒是想出这个风头,可惜陛下看不上。”
“是吧,柳娘子?”她满脸笑容,十分开怀。
柳素柔心里恨极了,当时就晚了一步,就能除掉这个眼中钉肉中刺了,“茯妃娘娘天姿国色,陛下倾心也是自然。”
“茯妃娘娘,真是命好,不像你姐姐颠沛流离,您还不知吧?她被林将军厌弃,现今已成了百花楼的名角了,”宁阳忍不住说道。
茯楹心中一跳,没想到茯月沦落到这个地步了,她看着宁阳,走上前眯起眼道:“这张嘴讲话这样难听,要是没了这舌头,会不会好些呢?”
20. 刺杀
宁阳瞬间脸色一白,“茯妃娘娘好大胆子,竟在宫里喊打喊杀!”
茯楹袅袅地走到石亭里坐下,采薇极有眼色地摆好茶具与糕点,斟好茶退到一边。她端起茶盏,啜了一口,不轻不慢地放下茶杯,眸子微眯,“还不动手?”
气氛顿时剑拔弩张,“我犯了什么错?茯妃凭什么罚我!”宁阳厉声道。
茯楹一副被吵到的模样,声音微冷:“本宫好歹是陛下亲封的一品嫔妃,郡主大庭广众之下不敬皇室,是不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
宁阳郡主气红了眼,“你强词夺理,我,我不是……”
柳素柔见此情景,斟酌道:“郡主年纪小,若说错了什么话,请娘娘见谅,臣女替她给您赔罪。”
茯楹轻飘飘地扫了一眼柳素柔,“好呀,看在柳娘子的份上,本宫就允你代她受罚。”
柳素柔脸色一僵,愣在原地。
茯楹抿嘴笑了一下,转过头示意侍卫动手,侍卫立即上前挟制住柳素柔的胳膊,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茯楹,面上的温婉表情挂不住了,“臣女父亲可是陛下器重的老臣,娘娘竟然随意处置朝中大臣之女。”
“柳娘子是不是失忆了,方才不是说要替宁阳郡主受罚本宫都答应了,怎么又反悔了?”
“念在我与柳娘子的往日的情分上,本宫也不割你的舌头上,就掌掴十次如何?”茯楹看着柳素柔越来越难看的神色,一副心胸开阔的模样。
柳素柔此时被侍卫架住双臂,动弹不得,一双眼睛满是不忿。
“我还是喜欢柳娘子真实的样子更顺眼,动手吧,”茯楹盯着她,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采薇这几日伺候在茯楹身边,已经不再像在寿宁宫时畏首畏尾,听到茯楹命令没有丝毫犹豫,径直上前“啪啪啪”几下甩在柳素柔脸上。
清脆的巴掌声接连响起,片刻后柳素柔的脸上就红肿起来,眼中充斥着屈辱。
“今日之事,本宫就不计较了,你们退下吧。”
柳素柔眼里带着怨恨,忽然扯开宁阳郡主的手,直接向茯楹走去,侍卫连忙挡在她面前,茯楹吩咐侍卫退下。
柳素柔靠近茯楹,轻轻贴在她的耳边,“不要太过得意,陛下心中早有喜爱之人了,你还不知吧,她叫周挽锦,”说完得意一笑。
“周挽锦?”茯楹不知为何想到了狗男人珍藏的那个玉像。
柳素柔眼中带着得意,小声道:“我好心提醒茯妃不要陷得太深。”
茯楹笑了笑,并不在意,看着柳素柔道:“多谢柳娘子提醒”。
待两人离去,采薇有些踌躇地问道:“娘娘,您罚柳娘子,陛下不会怪罪您吧?”
“怕什么,”茯楹心里确实有点拿不准楚宸会不会替他的小青梅出头,不过她虱子多了不怕咬,打都打了,现在爽就行了。
快到用午膳时,茯楹才回到乾清宫,楚宸竟然罕见坐在膳桌旁了,莫不是听说了小青梅的事,特地回来替她出头吧。
她行完礼坐在一旁,见男人神色正常,提着的心稍稍放了,拿起筷子正要用膳,便听到男人淡淡的声音响起:“听说茯妃刚在御花园很威风?”
茯楹心道一声果然,满眼无辜地看着男人,“陛下不要取笑臣妾了,您不知道宁阳郡主多次冒犯臣妾,本来我是想忍着的,可是转念一想,臣妾可是您亲封的一品嫔妃,那她冒犯臣妾,不就是冒犯陛下吗?”
抬头觑了下楚宸,继续说道:“臣妾这才给了些教训,至于柳娘子主动要替郡主受罚,她们姐妹情深,臣妾也不好不理。”
楚宸嘴角微微一抽,告状告得这般直白,他也是第一次见,黑眸中透着赤裸裸的嫌弃,这个女人除了一张好脸,浑身上下的毛病多的数不过来,虚荣矫情,自私奢侈,他也不知为何如此纵容。
茯楹假装看不见男人眼中的嫌弃,自顾自地吃了起来。待两人用完膳后,狗男人躺在寝室休憩去了,茯楹心里装着事睡不着,靠在软榻上拿着话本,眼神却逐渐游移,甄大夫之死,她不会算了的。
夜幕渐渐降临,茯楹一直在等小福子的回信,忽然从窗牖中飞进一个箭簇,下面插着一封信,直钉入墙上。
她左右望了一下,快步将箭簇取下,拆下一看是小福子的回信,快速看了一遍,面上露出一抹笑意,小福子将京城据点的位置告诉了她。
茯楹打算和老贼见一面,按信上所说,老贼在京城中的据点正是在百花楼,今日听宁阳说茯月现在沦落到百花楼,正好给了她缘由。
楚宸依旧没有回来用晚膳,茯楹早早的沐浴浣发,坐在软榻上等他回来。
直到戍时,楚宸踏着夜色归来。
“陛下,您真是太辛苦了,可用膳了?”茯楹面带笑容,殷勤上前为男人更衣。
楚宸看着今夜乖乖回到正殿的女人,眉头微微一挑,“用过了,”这女人向来无利不起早,今日这番作态,想必有事相求。
没等茯楹说出来,就转身向浴房走去。茯楹已经自觉地爬到了床榻里侧,楚宸微敞着胸膛,带着一身水汽出来,昏黄的烛火下,冷峻的五官显得有些柔和。
他见到茯楹已经躺在榻上,直接睡在了外侧,鼻尖充斥着甜腻的桃香,他眉头微蹙,面上似乎有些烦躁。
茯楹侧过身,圆溜溜的眸子注视着男人,柔声道:“陛下,今日听宁阳郡主说,臣妾的四姐姐原本是赐给了林将军,不知道怎么沦落在百花楼,臣妾心觉不忍,臣妾想求您把四姐姐救出来。”
在茯楹说道百花楼时,楚宸眸中一抹厉色闪过,自从在宫中发现敌国细作以来,楚宸就一直派晏温彻查此事,前两日正好查到了细作的老巢在百花楼,而且这个百花楼还与朝中势力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明日正好引蛇出洞。
见男人没有出声,茯楹向前挪了挪,拽着男人的手臂晃了晃,娇声道:“您就答应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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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吧,臣妾想亲自去百花楼一趟把四姐姐救出来。”
女人的手柔若无辜贴在了他的肌肉上,楚宸眼眸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明日孤陪你去一趟。”
茯楹一顿,想不通狗男人为什么要去,难道他也发现百花楼蹊跷了?心思只在转瞬之际,“臣妾谢陛下了,”茯楹甜甜一笑。
次日清晨,二人用完膳后直接出了宫。茯楹穿了一身男装,将满头青丝束起来,活脱脱一个唇红齿白的翩翩少年郎。
楚宸似乎有些新奇,多看了她几眼。
楚宸没有骑马,而是和茯楹一起乘坐马车,穿过几条街巷后,来到了一处僻静地方。
“夫君,是到了吗,”由于在宫外,茯楹很自然地转换了称呼。
“并未”,话音还没落,马车忽然猛一刹车,“有刺客,保护主公。”,晏温声音响起,数十个黑衣人重重围住马车,骤然间外面响起了阵阵厮杀之声。
忽然一个黑色箭矢刺破空气直向楚宸射来,茯楹惊呼一声,好在他侧身躲过。
“藏好,不要乱跑”,他说完身影一闪飞出马车。
茯楹一顿,狗男人危急时刻,竟把她丢在马车里,她只好趴在马车下面,一双眸子紧紧盯着外面的战况。
只见黑衣人呈包围之势向马车围剿,弓箭手站在高处,向马车百箭齐发,因禁军寡不敌众,又没有盾牌遮挡,只能挥剑格挡,眼看着包围圈越来越小,茯楹脸上带着焦急。
就在这时楚宸加入其中,他站在马车旁,目光分外森冷,手腕一番,手中利刃划出一道流光,射进了远处弓箭手的胸膛,刺客闷哼一声轰然倒地,几番之下,刺客的弓箭手已经折损大半。
正在茯楹微微放松之时,却看到一名刺客身影快如闪电向楚宸袭去,她来不及多想将手中匕首刺向黑衣人。
黑子刺客左腿被刺中,他狠戾的目光移向茯楹,电光火石之间,茯楹从马车下面爬出,楚宸立刻飞身上前挡在她前面,一脚将刺客踢飞。
茯楹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顷刻间一抹剑光向楚宸后背袭去,她惊叫一声,脚下一滑,径直撞到了狗男人后背,误打误撞的直刺进她的胳膊。
茯楹痛叫一声,额头渗出冷汗,疼得眼泪直流。楚宸转身看到受伤的茯楹一顿,俯身将她抱起,幽暗目光中渗出一丝戾气。
巷子外,阵阵铁骑声响起,京都府尹王文礼带着人马前来支援,战局快速反转,黑衣刺客乘态弱之势,片刻后被剿灭干净。
王大人惶恐跪下请罪,“刺客留活口”,楚宸目光盯着茯楹的伤处,沉声道。
她的伤口血红皮肉翻开,周围浸透了血迹。茯楹此时才反应过来,这算是救命之恩了吧,就算不是主动的,那也算为他挡了一刀。
她眼睛滴溜一转,泪光闪闪看着男人,发出细碎的痛声,“好疼……”
楚宸面无表情的看着怀里的女人,眸色淡淡,“先忍着”。
21. 拷问
茯楹顿时一阵无语,这说的是人话吗?自己好歹是为他挡剑,流了这么多血,不说安慰两句,还叫她让忍着,真是茅坑里石头又臭又硬。
楚宸抱着茯楹转头看向王文礼,“吩咐太医去你府邸,带路。”
王文礼低垂的眸子里闪过慌乱,连连点头。
王文礼是前朝的旧臣,原掌管京都事务。楚宸立国后,前朝的大部分官职基本上都换了,只有少部分仍任原职,而王文礼就是其中之一。
王府离得不远,他诚惶诚恐地将府邸正中最好的院子收拾出来,楚宸低头看着怀中女人,见她闭上双眸一句不吭,加快脚步走到内室,把茯楹放到床榻上。
王大人极有眼色,轻轻合上门,室内安静下来,就剩下二人。女人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委屈的张口,“陛下,好疼,我忍不住了,您还凶我,呜呜呜……”,茯楹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泪珠,眼角泛红,梨花带雨的模样娇媚可怜。
楚宸看着茯楹大哭的模样,感到一阵头疼,他明明可以躲开刺客的刀剑,这女人偏偏多事,毕竟是为他挡了一剑,冷沉的声音中带了一丝安抚:“安分些,太医马上来了。”
片刻,李太医急匆匆的赶来,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细致地查看了伤口,恭敬回道:“回陛下,伤口看着有些深,不过好在未伤及筋骨,微臣这就准备包扎伤口。唯恐贵人包扎时乱动,需要一人按住身体,”
男人眉头轻蹙,冷然的面容带着几丝烦躁,犹豫片刻,最后还是俯身按住茯楹的上身,大手不经意间碰到一处绵软,茯楹胸口猛然一疼,白嫩的小脸染上红晕,羞恼开口:“陛下,放开我!”
她今日穿的是男子的交领袍衫,经过方才一番折腾,衣领微微敞开,楚宸骤然回神,不自在的咳了一声。李太医看着表情冷淡的陛下,小心翼翼建议道:“您可以坐在床榻上,从后往前抱住娘娘上身,这样更稳妥些。”
楚宸呼吸微滞,似是忍了又忍。茯楹看男人不动,娇甜的声音带着些许催促,“陛下快点。”
他脸色一沉,面无表情的将茯楹揽进怀里,柔软无骨的身体撞上坚硬的胸膛,两人都浑身一颤,柔软温热的甜香将楚宸包围,他身体愈加紧绷,喉结轻滑,眸子里墨色翻涌。
李太医利索地给茯楹止血上药,“微臣这就开始包扎伤处了,娘娘忍着。”茯楹面色苍白的点了点头,突然一阵疼痛钻心而来,她身体不由自主的颤动,楚宸用力将她嵌入怀里,不让她乱动。
包扎完了后,茯楹近乎脱力的躺在他怀里,闭上眼睛,羽睫轻颤。
楚宸将怀里女人放下,替她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对着李太医道:“好生照顾”,脚下生风向外走去。
茯楹眼巴巴的看着裴渊离去的背影,虚弱开口:“陛下,您公务忙完,可不要忘了来看我,”楚宸脚步一顿,神色漠然的走出去。
侍从们面面相觑,将头垂的更低。
茯楹拧了拧眉,不知是不是错觉,好像狗男人对她冷淡许多。她躺在床上细细回想今日之事,越想越觉得蹊跷,狗男人不是好说话的人,却莫名其妙陪她去百花楼,而且还选了一条小道,就像是布置好等刺客来一样。
她忽然从床上坐起来,假若说他早就查清了百花楼是暗月阁的据点,那这一切都说得通了。
只是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功夫引刺客前来,难道目标不只是暗月阁?
晏温看到楚宸出来,紧随其后来到书房,禁军里三层外三层的在外面重兵把守,王文礼有些踌躇,不知该不该进。
楚宸看了他一眼,淡声道:“王大人既是京都府尹,一同进来听听。”
王文礼连忙俯首称是,他甫一进去,就被眼前的场景吓得脸色一白。书房正中,一个黑衣刺客被五花大绑在刑椅上,全身打的皮开肉绽,人微微垂着头,鲜血流了一地。
“回禀陛下,刺客还没招供,”拿些鞭子的禁卫躬身回道。
楚宸似乎并不在意,他不疾不徐坐在檀木交椅上,黑眸注视着王文礼,“依王大人之见,该如何审讯?”
王文礼袖中的手微微攥紧,“依微臣拙见,还是要严刑逼供。”
“嗯,就交给王大人了,天黑前把刺客的嘴撬开。”
“是,微臣领命。”
禁军随后将昏死过去的刺客抬出去,侍从很快将血迹擦拭干净,在鎏金铜兽香炉中点上熏香,室内静谧,如云雾般的焚香清香怡人,很快遮盖了血腥味。
晏温盯着王文礼出去的身影,“陛下,您真是料事如神。”
昨日楚宸命晏温将出宫去百花楼的消息放出,特地带了选了一条幽静道路,果真等到了刺客,百花楼是暗月阁京中的总据点,前些日子大大小小的其他据点已被捣毁,他们现在内部人心惶惶,定会奋力一击。
“据暗卫所报,王文礼曾多次出入百花楼,您是怀疑王文礼与暗香阁暗中勾结吗?
“是与不是,天黑前就知道了,这出戏也该了结了。”
晏温忽然明白过来陛下的意思,刺客是陛下找人假扮的,王文礼若真有问题,定会与刺客串供,他眼中隐隐带着崇敬之色:“陛下英明。”
楚宸脸上并无欣喜之色,眉头反而微拧,“只怕不止一个王文礼,派暗卫去他书房搜搜看。”
“是,微臣这就安排,”转身轻轻合上门。
楚宸黑眸盯着袅袅的炉香,思绪不由转到茯楹身上,她身上的疑点是越来越多了,从素不相识的甄大夫再到百花楼,希望不要如他所想。
“陛下,茯妃娘娘请您去用午膳,”侍卫进来禀告。
楚宸揉了揉太阳穴,起身往内室走去。日中,阳光斜射进屋里,斑驳的光影映在白玉地面上。
靠边的美人榻上斜躺着一位姿色绝艳的美人,她脸色微微苍白,手臂包着着厚厚的绷带,只不过美人此时脸上却带着怒气。
“我不喝!药太苦了,陛下到现在都没来看我,他是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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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了,男人都是没心肝的东西,”茯楹眸中跳动两簇怒火,生气喊道。
说着就把月牙桌上的汤药碗拿起来,一把扔了出去,药汁溅的到处都是。
屋子里的侍女跪了一地,“您消消气,陛下事忙,马上就回来看您了,”有一个胆子大的丫鬟上前劝道。
茯楹心里说着抱歉,她可不是故意发火的,实在是狗男人对她的态度突然冷淡,莫不是怀疑她了,这两天她破绽露的有点多,必须要作死一下,她余光扫到站在门外的高大身影,继续发难道:“你过来?”
方才劝茯楹的丫鬟穿着绿色的棉布衣裙,听到茯楹命令,身子微微一颤,小步上前,低垂这头。
“抬起头,”茯楹怒声道。
丫鬟名叫玉香,长了一张我见犹怜的脸,弯弯的柳叶眉,琼鼻红唇,也算一个小家碧玉的美人,茯楹观察了片刻,忽然将茶水泼在了她的脸上,玉香急忙跪下不住地磕头,白皙的面庞上流下两行眼泪,“娘娘,奴婢知错了。”
楚宸有些看不下去,他大步流星走近殿中,沉声道:“够了,你们退下。”
茯楹看到男人来了,脸上扬起一抹笑意,待听到男人的话,笑意僵在嘴角,气冲冲道:“陛下,什么意思?莫不是看上了这个小丫头。”
男人没有理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冷冷地盯着她。
“好,那臣妾就做主替您纳了她,”茯楹美目一凛。
玉香忽然抬起头,柔柔地看着楚宸,眼中带着激动,楚宸轻飘飘地扫了一眼玉香。
茯楹见两人在她面前眉来眼去,气得小脸发红,整个脸艳若桃花,口不择言道:“臣妾这提议,是不是说到了陛下心坎上。”
楚宸眉头紧蹙,看了眼地上的药汁,“再熬一碗。”
片刻后,侍女端着汤药小心翼翼地送上前,茯楹扭过头,“拿走,我不喝。”
楚宸脸上青筋跳了跳,接过汤药,坐在茯楹身边,舀了一勺汤药放到她嘴边,“张口。”
茯楹不敢看他冷厉的眼神,暗自给自己鼓了把劲,将汤勺往外一推,暗黄色的药液溅到了男人衣襟上。
周围气氛一凝,茯楹眨着两个大眼睛,等着男人发火。楚宸深吸了口气,将汤药置于桌案上,转身去里面更衣。
作了这么久,狗男人都没生气,茯楹心里缓了口气,她转过头盯着玉香道:“去里面服侍陛下更衣。”
玉香站起身,欣喜地点了点头,脚步轻快地走到里间。楚宸正在解下外袍,看到玉香身影一冷,她当真是打算给他送个女人,心里涌上一股郁气。
蓝花云绣屏风有些透明,茯楹可以清楚地看到两人紧挨的身影,男人高大,女人娇小,她冷哼一声,心道要不真替他纳了小丫鬟。
等男人走出来,玉香羞涩地跟在他身后,一副小媳妇模样。
“陛下,我看就迎妹妹进宫吧?”
楚宸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淡定,“随你,”转身离去。
22. 收网
“好呀,臣妾定会好好给妹妹择一处宫室,”果然男人只有挂在墙上才会老实,看着不近女色,小美人刚刚给他更衣也没拒绝,茯楹撇撇嘴,觉得自己大度极了。
骄横之语一字不漏全进了楚宸耳朵里,他脚步一顿,面色倏而沉了下去,古人诚不欺我,真是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黑眸低垂,遮住了眼中藏着的烦躁,大步流星向外面走去。
玉香就像被馅饼砸中一样,整个人陷入极致的激动兴奋之中,她跪在地上,简直把茯楹当成了再生父母,“娘娘对奴婢的提携之恩,奴婢会日日夜夜记在心里,日后一定竭尽全力报答娘娘。”
“听你说话,像是读过书的?”茯楹方才不得不泼了她一碗茶,心里有些歉意,让侍女给她看座。
玉香听到娘娘温柔的声音,心里有些奇怪,怎么陛下走了,娘娘变得这么好说话,一点也没有刚刚的蛮横任性。“回娘娘的话,奴婢父亲原是私塾先生,识过几年字,后来父亲病逝,奴婢才进王府。”
可怜见的,还是个命苦的小娘子。
“你先下去拾掇拾掇,”茯楹笑了笑,温和道。
其他侍女们眼观鼻鼻观心,纷纷向玉香投去羡慕目光,早知道有这种一飞冲天的好事,在娘娘发脾气时她们早就上了。
闹到现在,茯楹早就饿了,随即吩咐侍女摆膳。午膳很是丰盛,茯楹吃得很满意,就是手臂上的伤口有些隐隐发疼,侍女们领教过茯楹的脾气,伺候的极其小心,午后,她有些无聊,让侍女陪她下棋,看了会话本,一下午的时间也就打发过去了。
傍晚,天边的秾稠晚霞将整个府邸笼上了一层橘红色的光晕。楚宸坐在书房的太师椅上,面色冷淡地听着王文礼回话,手指敲了敲桌面,忽地出声:“拿下。”
话音刚落,晏温带着侍卫鱼贯而入,眨眼间将刀架在他脖子上。
王文礼两个瞳孔瞪得老大宛如牛目,呼吸急促起来,喘着粗气:“陛下,臣犯了什么错。”
“今日你和刺客说了什么?还不认罪?”晏温看着他,冷声道。
这次刺杀王文礼极力反对,可是暗月阁一意孤行,他怕刺客供出对他不利的消息,趁着审讯之时,假意和刺客套话。难不成刺客是陛下安排的?王文礼眸子瞬间明白过来,眸子里透着一层灰白之色,整个人跪在附上瑟瑟发抖,“陛下饶命,都是暗月阁逼迫微臣的,不得不为他们做事,这次刺杀臣真是不知啊!”
“背后指示之人是谁?老实招供,还能饶你一命,”晏温问道。
暗卫将王府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有用的证据。王文礼灰白的眸子里染上了一抹异色,他背后确实有人,可他不能说,想到那人狠厉的手段,他摇了摇头:“没有,只有微臣一人。”
晏温拧眉,请示道:“臣带下去审问?”
“交给皇城司,两日内孤要知道幕后之人,”皇城司不属六部,专为皇帝服务,拷问犯人手段狠辣无比,民间有句俗语“不怕阎王殿,就怕皇城司”。
“那百花楼,今夜要收网吗?”
“嗯,”楚宸点了点头。
百花楼厢房。
仇九在房内来回踱步,这些时日京中的几个据点都被查封,他今日把暗月阁里杀手都派出去,打算一举要了新帝的狗命,京城必会陷入内乱,北朝便可获得战机。
地上跪着几个男子,他一拍桌子,急声道:“没用的废物。”
“主子息怒,主子息怒。”
本想过几日再撤出京都,仇九有一种直觉,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一个艳装女子来踉踉跄跄地跑进来,脸上慌乱极了:“主子,不好了,百花楼被黑甲兵围起来了。”
仇九没想到人来的如此之快,他阴狠的眸子转了转,将灯油倒在了桌案,随后拿起火折子一扔,顿时升腾起一团火焰,急速蔓延至整个房间。
火光映照在仇九僵冷的面庞上,眸子扫了眼仅剩的几个人,身影一闪,手起刀落几人头颅落地,眼睛不可置信地瞪着,仇九踩着一人的尸体,走近被烈焰燃烧的墙壁,将橱柜上的瓷器微微往后一扳,墙壁瞬间往后移去,里面赫然是要一条暗道,他快速走了进去,墙壁又恢复了原样。
茯楹坐在花厅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伶人弹曲,看样子悠闲极了。忽而一阵喧闹声在院外响起,“臣妇求见娘娘,”声音急切极了。
茯楹皱了皱眉,“外面怎么了?”
绿衣侍女跑到门口查看,片刻后回来禀告道:“是夫人要见您,被禁卫拦住了。”
茯楹直觉发生了大事,“让王夫人进来。”
不多时,一个约莫三十余岁的长脸夫人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发丝凌乱,丝毫没有贵夫人的仪态,茯楹一愣,面上凝重起来,吩咐侍女给王夫人看座。
王夫人没有坐下,直接跪到茯楹面前,哭求道:“臣妇实在没办法了,夫君刚刚被陛下下大狱了,能否请您和陛下说说情。”
茯楹到现在终于想通了,那就意味着暗月阁和朝中官员有勾结,狗男人想一网打尽,说不定就是今晚收网,她心底微微激动。
“夫人,这忙本宫忙不了”,茯楹劝了几句将王夫人打发走后,越想越坐不住,她起身向外院书房走去。
穿过抄手游廊,便来到了垂花门,再往外走就是外院了。茯楹走到书房,就看到门口笔挺地站着几个禁军,他们看到茯楹进来,忙拱手说道:“娘娘稍侯,属下进去禀告。”
片刻后,侍卫出来回复道:“陛下正在忙公务,您要不先回去。”
茯楹知道定然是狗男人不想见她,于是板起脸,佯装发怒道:“让开?”,说着便往里面冲去,侍卫不敢碰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茯楹闯进去。
楚宸听到喧闹,看到闯入进来的茯楹,眉头紧蹙,冷峻的面庞带着明显的不耐,“放肆!”
茯楹看着面色发黑的男人,心虚地垂下头,可怜巴巴的说道:“陛下有了妹妹,连见臣妾都不想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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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的余晖下,男人冷俊的面庞瞧不出情绪,只一双眸子幽深晦暗落在茯楹身上。数十声沉默后,他沉声说道:“是又如何?”
这一句话可把茯楹炸了个五雷轰顶,她钉在原地,脚步再也跨不出去。
坏了,作过头了!
她顿时有种抱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好像是寿宁宫回来后,无论她怎么作,狗男人都一直忍让包容她。
今日她因为想要试探狗男人是否怀疑她的身份,不断惹他生气,一方面想要探探他的底线,另一方面就是继续加深自己蠢笨无脑的人设,以打消他的怀疑。
唉,不知道这次狗男人好不好哄。
她红着眼眶,声音中带着明显的哭意:“臣妾今日说着玩的,我对陛下情深义重,怎么可能将您推给别的女人,我还为您挡了一剑呢,您忘了吗?”
“说着玩?”男人掀起眼皮,淡声问道。
“是的,臣妾见您护着这个侍女,心生醋意,这才发了怔,您走后,臣妾都后悔死了,”她一脸诚恳地说道,就差对天起誓了。
“孤何时护着她了?”
茯楹撇撇嘴,“臣妾正骂着她呢,您不让我骂,不就是护着吗?”
楚宸似乎被她的厚脸皮惊到了,望着她的目光带着浓重的嫌弃。
茯楹唇角微微下垂,眸中闪过一抹失落,上前几步,走到男人面前,细白的手指扯住男人的衣袖,嘟起嘴,娇滴滴的说道:“陛下是怪我对丫鬟发火吗?
楚宸脸色淡淡,“知道不对,下次不要如此了。”
茯楹一听,小脸上有些恼怒,“我今日胳膊疼得难受,她惹臣妾不开心了,我还不能骂两句了。”
楚宸眉心紧锁,“只让你静心些,莫要动气,利于养伤。”这女人任性妄为,一不顺心就闹性子。
茯楹听到他关心自己,心中郁气渐消,眉眼弯弯,哪还有刚才的恼怒模样,过了一会忍不住开始跟楚宸说王夫人求情的事。
说完之后,扬着一张小脸等着夸奖:“臣妾将她打发走了,没给陛下添麻烦。”
楚宸拿起朱笔开始批折子,轻轻嗯了一声。
茯楹想从狗男人这套套百花楼的事,于是她脸上的表情愈发可怜娇美,提醒道:“陛下,今日本来要去百花楼的,就遇到了刺客,臣妾姐姐还没救出来呢?”
“放心,”男人不紧不慢地看了她一眼。
难道已经抓住老贼了?茯楹唇角不自觉地翘起来,眼波柔软,宛如春花明媚。
“陛下可要说话算话呀”,甜腻的声音充满了欢快。楚宸敛下眼眸,幽深的眸底涌动着不可分明的意味。
忽然,晏温声音响起,“微臣有要事禀告”。
“进来”。
他脸上带着急切,“臣……”,注意到茯楹在此,蓦然止住了话头。
“无妨,继续说”,楚宸深深看了一眼茯楹。
“黑甲兵围住百花楼后突生大火,仇九通过暗道逃走了。”
23. 报仇
茯楹呼吸猛然一滞,垂下眼帘,遮住眼里的惊涛骇浪,“陛下有公务,臣妾就先告退了。”
“嗯,”男人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茯楹回到内院后,将侍女都撵了出去,她坐在软榻上思虑良久,总觉得老贼不会这样离去,他定是还是会寻自己要军情,而自己也要见他一面,解药倒是其次,最重要的事把甄大夫的仇报了。
老贼会去哪呢?原主的记忆中关于暗月阁的事非常模糊,她将原主的记忆都翻出来一遍,都没想到什么线索。
忽然,她的眼中迸发出异样的光芒,难道会在哪?在原主的记忆中,她是八岁那年被老贼带来的京城,落脚地就在京郊一处别院里,那院子地点,她依稀可以记得,老贼有八成的把握会在哪。
不知今日会不会回宫?茯楹盘算一下,狗男人明日要上朝,今夜定会回宫,而自己可以手臂受伤为由先不回宫,明日找机会出去。
刚用完晚膳,禁卫果然就来了:“娘娘,陛下让您收拾一下回宫。”
茯楹顿了顿:“替本宫给陛下说一声,本宫的伤口疼,今日想歇在王府。”
禁卫拱手应是,茯楹猜想狗男人可能不会同意,留宿的事还有的磨。不料,半盏茶后,禁军竟然回禀说他同意了。
玉香在门外求见,茯楹险些把她忘了,她很清楚对方的来意,只不过方才还在狗男人面前说自己善妒,不会把他推给别的女人,可自己又答应了让她入宫。
茯楹让她进来,目光落在玉香身上打量了片刻,收拾得很是齐整。
“陛下即刻就要回宫了,你怎么想的?”茯楹呷了一口茶,开门见山问道。
玉香毕恭毕敬的行完礼,“奴婢听娘娘的。”
倒是个聪慧的女子,茯楹笑了笑,“那你就随陛下回宫吧。”
玉香压制住眸中的欣喜,“奴婢谢娘娘大恩。”
“好了,本宫只能帮你到这了,日后就看你造化了,”茯楹示意门口守着的禁军带她去前院。
前院,禁军整完队笔挺地站成几排,楚宸回宫带走了九成的禁军,仅留了十多个保护茯楹,他正要起身上马,扭头看到禁军带着一个女子急匆匆赶来。
玉香看着男人高大俊挺的身影,眼中带着热切的倾慕,禁卫快速将茯楹的意思禀告了一遍,楚宸眸中微冷,一句话没说纵马离去。
禁军站在原地左右为难,陛下这是什么意思,答应还是不答应?
玉香有些失落,她看着禁军客气道:“大人,奴婢看陛下有没有拒绝,还是有劳您带我进宫。”
“玉姑娘说的是,我哪是什么大人,日后说不定还得靠姑娘提携呢?”他眼中一亮,命人准备了一辆马车,让玉香坐进去住跟在队伍后面。
翌日清晨,茯楹早早起来,借着早膳难吃的借口发了一通火,将侍女都撵出去了,说自己要睡觉,不许任何人来打扰。
她快速换掉衣裙,穿了一身粗布丫鬟服,坐在铜镜前改装,片刻后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就变成了其貌不扬的丫鬟。
再检查了胸口藏着的首饰,自从上次逃跑没成功后,她习惯性地将金银首饰随手携带,这不就碰上机会了。
趁门口侍卫换防,茯楹偷偷地从房内溜了出去,非常顺利地走出了府门,也幸亏王文礼入狱,王夫人无暇整顿府内,这才让她钻了空子。
茯楹并没有直接去京郊别院,而是去了京中地下城,茯楹从原主记忆中得知,地下城十分神秘,这个地界没有黑白之分,只看银钱给的多少,只要有钱没有杀不了人,买不到的物。
地下城的入口在西城的城隍庙,少有人知。茯楹雇了一辆牛车,径直向城隍庙驶去,一刻钟功夫便到了。
眼前的城隍庙破旧不堪,推开结满蜘蛛网的大门,茯楹向内走去。庙中空无一人,寂静的只能听到簌簌的风声。
根据原主的记忆,茯楹来到一尊菩萨像前,点了三柱香,跪在蒲团上等着。果然,香还没有燃尽,便从菩萨像后出来一个年轻男子。男子长相白净清秀,约莫二十余岁,面上带笑:“姑娘,可是要入城?”
茯楹点点头,按照原主记忆中说出了几句暗语,话音刚落,男子面上的笑更热切了,“原来还是老主顾,请您随在下往前走,”将黑布递给茯楹,示意她蒙住眼睛。
她面色微凝,心里有些忐忑,不过确实是这的规矩,茯楹接下黑布往眼上一蒙,眼前顿时一片漆黑。忽地出现两个侍女,左右扶着她的手臂,“姑娘不用担心,跟着我们走就行了。”
茯楹随他们七拐八绕的走了许久,她感觉像是走近了一个狭长幽静的暗道,然后又进入了一个嘈杂的甬道,就在她累得微微喘气时,眼上的黑布骤然被揭下,突然而来的光亮刺眼极了,她不自觉地捂住眼睛,慢慢地才看清前方。
地下城原来就是一条热闹的街市,她现在站的地方就是街头,街道两边都是贩物的商人,只不过贩的物品千奇百怪,蟒蛇老虎,当然还有很多奴隶。
“姑娘请,”年轻男子扬手向前。
茯楹点点头,谢过他向前走去。街上的人来来往往,她如鱼入大海,鸟入青天,不受牢网羁绊。她逛了一会找到一家当铺,把身上的金银首饰都换成了银票。
接着走进了一家药铺,这家药铺铺天盖地的都是黑色,门匾上“毒铺”两字很是显眼。
药铺柜台旁只有一个五旬老头,他正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劳驾,问下这儿有没有无色无味,闻了让人浑身没有力气的药,特别是对习武之人。”
老头睁开眼,瞅了她一眼:“软筋散,一百两银子。”
茯楹将银票放在柜台上,老头收起银票,转身从架子上拿了两个瓷瓶递给茯楹,“白色的解药,绿色的软筋散”。
“事先服下解药,是不是就没事了?”
“对”。
这一趟没有白来,茯楹从地下城出去后,已经日中了,她抹了把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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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的汗,随意找了一家面摊,吃了碗素面就驾着牛车向城外走去。
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跟着的几个身影。
半个时辰后,她将牛车停到了一个青砖白墙的院子外,想必老贼就是在这了。她正想着怎么进去,朱红色的大门忽地从里打开,一个中年男子从门后走出来,“主子让你进来”。
茯楹随他来到大厅,中年男子将门合上。仇九坐在主位上,阴冷的目光像毒蛇一样盯着茯楹,“进来”。
仇九对她的到来竟然没有丝毫奇怪,她抿了抿唇,走了进去。
她眼睫微颤,心跳声渐渐加快,将袖中的软筋散打开,这药无色无味,直接可以挥散到空气中,她已事先吃下了解药。
仇九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沉声问道:“让你打探的军情给我”。
茯楹睨他,问道:“师父,百花楼是被您一把火烧了吗。”
“多余的不要问,做好你应该做的”。
“那这个月的解药?”
说起解药,仇九猛地上前擒住她的脖子,嗓音阴鸷:“私自配解药就是背叛暗月阁,不要再挑战为师的底线,姓甄的下场你看到了吧,再有下次,可不会轻易饶了你”。
茯楹袖中的手紧紧握住,下唇被咬出一道牙痕,心里默默数着,当数到十的时候,仇九身子猛然一软,脖子上挟制她的力气逐渐变弱,最后身子“砰”一声倒在地上。
中年男子听到声响进来查看,身子也猛然一软。茯楹从袖中拿出匕首,将脚踩在仇九脸上,无视他怒不可遏的眼神:“说,解药在哪?”
“解药,没有解药,”仇九一字一句地从嗓子眼里蹦出几个字。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茯楹眼神冷然,手中匕首直接刺向他的胸口,顿时鲜血喷涌而出。
仇九像是感觉不到痛,只一双阴冷到极致的眸子紧紧盯着茯楹。
茯楹也不欲与他多说,直接将匕首刺向仇九心脏的位置,他痛哼一声,顿时晕死过去,将手放在他鼻下,待感受不到呼吸后,一脚将他踢开,顺便将中年男子解决了。
就在此时,院中忽然传来阵阵的脚步上,其中一个声音清楚传来:“禀告右护法,马匹已经准备好。”
“好,我去请主子,稍后启程。”
脚步声离正厅越来越近,茯楹后背冒出冷汗,她目光扫过窗牖,千钧一发之际从窗子里逃出,直接奔向后院,借力起步跃过院墙向旁边的青山跑去。
顷刻之后,身后就响起阵阵的马蹄声,正是右护法领着众人追了上来。
正值初夏时节,天气变化无常,方才万里无云的苍穹忽然电闪雷鸣,眨眼间骤雨瓢泼而下。茯楹发髻松散,嘴唇煞白,她挑着陡峭小路在雨中疾奔,雨水遮挡了她的视线,抬起手,擦拭掉落在眼上的雨水。
身后暗月阁的人离她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追上她了。茯楹心一横,盯着前方的山崖,眼中带着孤注一掷。
24. 掉马
倏而,身后传来一阵骚动,只听见阵阵马蹄声从远方传来,黑甲军蜂拥而至,顷刻间围住暗月阁等人,刀光剑影,手起刀落,两方缠斗起来。
躲在灌木丛后的茯楹,看着黑甲军大杀四方,心越来越沉,显然狗男人已经发现老贼的落脚点,自己的身份极有可能已经暴露了。
逃还是不逃?茯楹一瞬间就做了决定,她趁着两方缠斗快速将一根树藤系在树根上,接着将树藤放到悬崖下。而她自己,并没有顺着树藤下去,而是走向山体的另一边。
绣鞋踩在湿泥中不断发出咕叽的声音,大雨将她的脚印模糊掉,她不断地拨开湿漉漉的荆条,向大山深处走去,单薄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
茯楹不知走了多久,身后早已看不见黑甲军的身影,她还是不敢停住脚步。雨水将她衣裙打得湿透,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手臂上的伤口浸红了一片,茯楹摸了摸自己额头,滚烫一片,怪不得觉得晕晕沉沉,应该是伤口淋雨感染了。
擦拭不断掉落在眼上的雨水,赫然发现前方有一处石洞,乌黑的眸中瞬时闪过一丝欣喜。
阴沉沉的天,狂风像夹杂着刀子,她加快脚步向山洞走去,扫视一圈,洞壁上长满了青苔,洞角放着一些锅碗用具,应该是附近的猎户暂时过夜用的。她找到一处略微干净的石块坐了下来,听着外面狂风呼啸,身子越来越烫。
从洞角扒拉出火石,捡了一小堆树干,先用火石将稻草点燃,将树干慢慢地加到稻草上,火一下子着了起来。茯楹脱掉外衫,放在火边上烤,将手放在火边,身体渐渐暖起来,又重新包扎了伤口,打算休憩一会再继续走。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一片昏暗。茯楹睁开眼睛,大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她揉了揉发麻的双腿,将烤干的衣裙重新穿上。脸上的改装被雨水冲掉,又随意在脸上抹了几把泥巴,将火堆的印迹隐去,从山洞里离去。
一轮孤月不知何时爬上夜空,茯楹抬头看了片刻,继续往前走。
走了大半夜,肚中饥肠辘辘,她一路上摘了几个野果,才有了些力气,天快蒙蒙亮时,将将走出大山。
她看到前方扬起阵阵炊烟,估计是一个小村落,顺着羊肠小道,走了半盏茶功夫到了村子,眼前是一家破旧农家院子,她站在木篱笆门前,轻声唤了几句:“有人吗?”
话音刚落,从里面走出一个三十余岁的妇人,她有些警惕看了眼茯楹。
“大娘,我是来寻亲的,不料路上遇上大雨,能不能在您家叨扰一晚,”茯楹脸上露出笑容,温和说道。
妇人从上到下不住的打量,见她穿着粗布衣裳,浑身狼狈,一双眼睛干净清澈,应该不是什么歹人,随后将门打开。
茯楹从袖中掏出了碎银子递给她,“多谢大娘,我也不能白住,这些就算房钱了。”
妇人看到银子,脸上笑出了花,连忙接过,整整一两呢,这可是普通人家一个月的花销,态度立即热络了许多:“姑娘你可太客气了,我随夫家姓王,喊我王婶就行了,你看你身上都是泥,我去给你烧锅水。”
“大娘,有劳您先拿些吃食,我已经一日没吃东西了,又没有清热的草药,我应该有些起热了”
“哎呀,你看我这糊涂了,灶上刚蒸了几个包子,草药我家多的是,我经常去山里挖再拿去药铺换钱,等着啊。”
茯楹从水井旁提了小半桶水,倒在木盆里,洗完了手坐在院中枣树下,看到王大娘风风火火地从灶房拿出几个包子,一碟子咸菜,还有一碗米粥置于桌上,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顾不得什么礼仪,风卷残云,将桌上的膳食一扫而空。
“姑娘,慢点吃,锅里还有呢,可怜见的,这是几天没吃饭了。”
茯楹咽下最后一口粥,摆了摆手,“我已经吃饱了,王婶的手艺真好。”
“你先做着,我去给你熬夜烧水。”
“多谢大娘。”
吃饱之后,茯楹坐在木墩上打算着后面的日子,她在宫里专门让清竹将大楚舆图找出来研究了几日,听说南方风气更为宽松,计划着先去临川,从临川坐船到到江南,只不过摆在她面前最大的难题就是路引和户牒,在这个朝代,没有这两个东西真是寸步难行。
正想着,王大娘将水烧好了,还拿出了自己的衣裳给茯楹:“这件衣裳新做的,细棉的,穿着可舒服了。”
茯楹看着深蓝色肥大的衣裙,满意极了,甜甜笑道:“多谢王婶”。
茯楹沐浴之后换了身衣裳又喝了药,王大娘将东屋收拾出来和给她住。她累极了,躺在床榻上没一会就睡了过去。
乾清宫。
楚宸沉着一张冷脸,四周空气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晏温跪在地上请罪。
前夜他听从陛下吩咐,特此留了几个暗卫留意娘娘行踪,谁曾想竟然跟着娘娘找到了仇九,而且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娘娘的身份。
他还记得昨日陛下刚得知娘娘是细作时怒不可遏,大发雷霆,那场面他回忆起来都觉得胆寒发竖。
“找,挖地三尺也要把她给孤找出来,”楚宸本就是冷漠的脸上更覆上了一层寒霜。
“是”,晏温恭敬回道。
江寿海在门口胆战心惊地侯着,他着实没想到平时看着单纯柔弱的茯妃娘娘,居然是敌国细作,他眼瞅着陛下都把她放心里了,唉,真是孽缘。
“公公,玉香姑娘又让小的来问,能不能见陛下一面”,小太监皱着眉说道。
江寿海脸上顿时怒目圆睁:“混账东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见陛下!”玉香的来历他早就查得清清处处,卑贱出身,清汤寡水的长相,也不知道怎么让陛下带回来的。这个节骨眼,他可不敢私自把玉香弄到陛下面前,有本事就让陛下自己召见她。
正午烈阳正盛,热气升腾,几知螗蜩在枣树上不停地叫着,茯楹睡了一觉起来神清气爽,她也不敢在此多停留,收拾一下准备向王大娘辞行了。
“这么快就走,不留一晚吗,”王大娘挽留道。
“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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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王婶收留,村里有去临川的牛车吗?”茯楹笑了笑。
“那可是巧了,我侄子今日正好去临川贩菜,我去跟他说一声,你在这等会儿”。
她的侄子名叫王平,看着其貌不扬,黑瘦憨厚的,但是交谈起来发现人挺活泛的,这几年靠着贩菜认识的人很多,遍布三教九流。茯楹拜别王大娘后,坐在他的牛车上,二人不由攀谈起来。
“听姑娘口音,好像是京都人吧?”王平黑瘦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嘴角旁竟然还有两个酒窝。
茯楹笑了笑,胡咧道:“王大哥耳朵真利索,我祖上是京都的,后来战乱迁到了南方。”
“老百姓的日子不好过啊,前朝的庸君害人不浅,那几年天天打仗,今年终于消停了,我们才能混口饭吃。”
茯楹连声附和,一道说着乱世不意,大骂昏君,一路上二人聊得极好,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姑娘这是要去哪?”王平问道。
茯楹一下子眼眶泛红,装作伤心低着头,半晌说道:“我看王大哥是实诚人,也不瞒你了,本来与我家父相依为命,前段时日他老人家突染恶急去世了,只剩我一人孤苦无依,叔父见我家中单薄,霸了我的家产,还强迫我给乡绅做妾,可那张老爷都七十多岁了,我如何肯,只能趁着天黑逃出来了,想去南边寻我姨母。”
王平听后怒极,高声道:“你叔父真不是东西,”又连续骂了小半盏茶时间。
茯楹见状,脸上布满了凄楚愁绪:“我没有户牒,就办不了路引,要是叔父追上来了,就不得不给张老爷做妾,我还不如追随家父而去。”
“姑娘,你要是信得过我,我带你去办户牒和路引,保证发现不了,”王平拍拍胸脯,信誓旦旦道。
她原本只是想借着王平帮她买张南下的船票,这一下真是意外之喜,茯楹连连点头,客气道:“我肯定信得过您,王大哥真是热心肠。”
王平呵呵一笑,忽然想到什么:“我差点忘了,进临川要查验户牒。”
什么!进城也要查?茯楹心里一跳,脸上凝重起来。
见她眉头紧蹙,王平挠挠头,解释道:“姑娘不要太担忧,以往查得都不严,你等会待在牛车里,用菜挡着身形,应该可以混过去。”
茯楹看着半车的蔬菜比她人都高,忙应声答应。
正说着话,牛车已经来到城门不远处,茯楹掀开车帘大概扫了一眼,城门前排了两列约三百米的长队,前方各站着一个守城的士卒,似乎没有细细盘问,看了一眼就放行了。
她放下车帘,心里松了口气。牛车一会儿功夫就排到了城门口,前面还有一对扁担的老夫妇。
忽然响起一阵马蹄声,一个着黑色劲装的将军身骑骏马,停在这了城门处。守城士卒看到他,忙屈膝跪地道:“末将参见吴校尉。”
吴校尉摆摆手,将二人唤到身侧,低声交代:“上头命令,即刻起严查出入城之人。”
茯楹离得近,听得很清楚,她的脸上立刻凝重起来。
25. 黑店
吴校尉走后,查验户牒的士卒一改往日懒散,面色陡然严肃起来。眼瞅着就要查到他们了,王平转过头,脸上带着焦急之色:“姑娘,这可怎么办?”
眼下再退回去也不行,太引人注目了,当下只有一个办法了,“王大哥别急,我等会扒在牛车底架上,你就说车里没人。”
王平道了声好,好在茯楹在现代精通跆拳道,手臂虽伤了身体还算灵活,身影一闪躲进车底,四肢扒住底架。
“官爷,这是草民的户牒,我是来城里贩菜的,”王平咧开嘴,笑着道。
个子高点的士卒点点头,接过户牒看了几眼,“车帘打开。”
王平将车帘掀开,士卒伸长脖子往里面仔细看了看,又抽出长刀往里插了几下,摆摆手这才放行。
“多谢官爷,”王平拱手作揖,随即驾车离去,行驶到一处僻静地方,开口道:“姑娘,出来吧。”
茯楹满头大汗的从车底钻出,手臂上的伤口经过方才用力又裂开了,她忍着痛意笑了笑,“给王大哥添麻烦了。”
王平挠挠头:“全靠姑娘机智才躲过这一关,我先把菜送到酒楼,就带姑娘去办户牒。”
“好。”
等王平忙完已经日中了,他们二人随意在路边找了一家面摊,吃完之后王平带着茯楹找到了一个叫李哥的人,他什么都没问直接要了十两银子,半个时辰不到就做好了户牒和路引。
拿着新鲜出炉的户牒,茯赢激动极了,“这户牒不会被发现是假的吧?”
“放心,李哥的手艺和真的一样。”
茯楹十分宝贵地将户牒揣进怀中,拿出了一两银子谢了王平,“我这一路颠沛流离,但能遇到王婶王大哥这样的好人,真是托老天爷眷顾,在此拜别王大哥,望你和王婶日后平安顺遂。”
王平笑回道:“姑娘客气了,一点小忙。”
茯楹又问了去码头的路,和他摆摆手转身向码头走去。临川城小只在南边有一个运河码头,去往江南的船一天只有一班,没有固定时间人满了就走。
今日城门忽然加紧盘查,茯楹猜想可能与抓她有关,她虽然改变了容貌,但这一路也是有迹可循,若再不走迟早会找到她,这般想着她越走又快,只希望船还没开走。
运河横穿整个临川,码头旁停靠着数十只船只,有引车贩浆的贩夫走卒,也有身穿绸衣锦袍的富人老爷,两岸布满了酒家茶肆,店家们站门前高声招揽客人,热闹非凡。
茯楹定定看了一瞬,走到船坞处,一眼就看到了一艘飞檐翘角航船,船身长约二十余丈,极其雄伟,她走到河边对着船工道:“劳驾问下,这可是去往江南的船只?”
船工正在打蓬,闻言看向茯楹:“正是,”随后高声唤来了船主。
船主是个健壮的中年男人,穿了一身布衣短打,见着茯楹利索问道:“可有州县出具的路引?”
茯楹点点头,将路引递给他,船主接过来仔细打量了片刻。茯楹心里有些打鼓,唯恐他看出是假的.
“五两银子,船要行驶两个月。”
茯楹将银子拿给船家,他从怀中拿出一张红色票纸交给茯楹,“姑娘收好。”
“敢问船什么时辰开?”
“大约还需一个时辰,您可要去置办些干粮?”
茯楹点点头,“那我快去快回。”
她不敢走远,好在岸边店家林立,一应俱全。她先去馒头铺,买了二十个馒头,又买些店家推荐的酱料,现在还缺几件换洗衣物,去旁边的成衣铺打算置办几身。
成衣铺里的人极少,只一个年轻妇人倚在柜台旁,看见茯楹进来斜睨了她一眼,看她穿着粗布衣裙也懒得招呼,低下头继续嗑着瓜子。茯楹一顿,心里有些不快,这条街上就这一家衣铺,还是忍忍吧。
她没怎么细看,拿了三套棉布衣裙,淡声道:“包起来。”
连价都不询问,直接包起来,莫不是看走眼了,妇人这才抬头正眼打量着茯楹,尖酸刻薄的脸上扯出一抹笑意:“姑娘真敞亮,一共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可真是狮子大开口。茯楹不欲与她纠缠,直接掏出了银子放在柜面。妇人眼中亮了亮,眼珠不怀好意地转了转,这姑娘身上定带着不少银子,看着又是孤身一人。
茯楹拿着衣裳转身就走,袖子忽然被紧紧拽住,回头一看正是这妇人,她眼中带着赤裸裸的算计,拿着一件脱了丝的锦缎绣花衣裙,大声喝道:“当家快来,这姑娘弄坏了咱家的镇店之宝,不赔钱就想走,天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茯楹脸色微沉,这是遇上黑店了?
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闻声从里间走去,“哪呢?我倒要看看谁敢在我刘老三的店里撒野,也不打听打听。”
茯楹面目表情地看着夫妻俩一唱一和地演起来,眸中带着冷色,“放手。”拽着她袖子妇人感到一种莫名的压迫感,心里一颤,手不自觉地松开几分。
“死婆娘怕甚?她一个丫头片子还能翻出花来?”说着上前露出一个凶恶的表情:“这件金丝衣裳可是知名绣娘一针一线花了三个月绣出来的,被你弄得都脱丝了,赔钱!我也不多要,就五十两银子!”
此番纠缠间,铺门前聚集着越来越多看热闹的人,茯楹不想引人瞩目,懒得理论:“不是我弄坏的,放手。”见妇人还是牢牢扯出她的袖子,茯楹微微用力将袖子扯断,径直向外走去。
大汉骤然一个粗手袭来,想要抓住她的肩膀。茯楹冷笑一声,眼中寒光迸射,一个转身,右手擒拿住他的胳膊,利用巧劲一扭,瞬时骨头咯嘣一声,大汉痛叫一声,胳膊立刻垂下去,赫然时脱臼了。
妇人见自家男人受伤,忙上去搀扶,怒目而视着茯楹,直接破口大骂:“还有没有天理了,弄坏衣裳不赔钱还把人打伤,报官!一定要报官,”哼,衙门里的通判就是她表舅,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她做绝了。
门口的众人亦是对着茯楹指指点点,“这姑娘真是无理,就该抓进大牢里,打她个二十大板。”
“是啊是啊,黄天化日之下,不信就没有王法了,掌柜的等着,我替您报官,”一个热心书生忽然说道。
茯楹心中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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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让他报官!
就在此时,一个身穿锦缎青衣的俊美公子站了出来,他看着众人微微一笑,声音清冽温和:“且慢,我看你们是冤枉这位姑娘了。”
他身边的侍从眉头紧皱,公子真是太爱断案了,这一路但凡是碰上点不平之事情,都要管上一管,前几日掺和进人家贩菜大娘之间鸡毛蒜皮的小事,最后被人扔了一头菜叶子落荒而逃,唉今日又来了。
妇人不满地瞪了一眼青衣公子,见他穿的好也不敢大骂,“您不要多管闲事。”
“本公子向来不说假话,某方才一直站在铺门前,亲眼看到这位姑娘并没有碰到那件绣花衣裙,何来弄坏之说。”
青衣公子的证词将局面顿时翻转过来,茯楹对他感激一笑。
“你说看见就看见了,我还说你们是串通好的呢?”妇人眼看着煮熟的鸭子就要飞了,急声道。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起来,场面又开始乱了起来。
茯楹脑门一抽,今日不解决好这事是走不了了。她嘴角扯起一抹笑,高声道:“若我有法子证明不是我弄坏的呢?”她面容即使平凡,两双眸子却熠熠生辉,宛若明珠,让人不自觉地安静下来。
“姑娘有何办法?”青衣公子摇了一把扇子,笑着问道。
茯楹转过头拿起绣花衣裙仔细端详了片刻,转头对着妇人问道:“你说这件衣裙是新制的?”
妇人眸光一闪,又理直气壮道:“对,且裙子上的牡丹花样还是上好的金丝绣制的。”
茯楹要的就是她这句话,她清了清嗓子:“诸位可听到了,”接着她将衣裙拿到众人面前,把袖子翻开,“请看,若是新衣袖口内侧怎么会有磨损?”
众人伸头一看,果然如此,袖口初有道轻微的磨损痕迹,若不细看定是看不出来。顿时有人气愤填膺道:“你这妇人太坏了,竟然用旧衣讹诈客人,怪不得生意差。”
妇人梗着脖子,嘴硬道:“这就是新衣服,是绣娘制衣时压的。”
茯楹双眼幽幽看了她一眼,“你方才还说是金丝绣制的,可这件衣裳上分明用的就是普通金线,”她说着将金线拿在手中,微微一扯就断了。金丝和金线颜色相近,可韧性却大大不同。
“如果是金丝,怎么会这么容易断?”若是不信,你们尽可来试试。
“我来试试,”说话的正是刚才说着要帮店家报官的书生,他有些窘然,直接扯着金线,还没怎么用力,线一下子就断了。
众人哗然一片,妇人顿时瘫坐在地上,眼中带着被识破的慌乱。
茯楹冷笑一声:“众位街坊,这可是家讹人的黑店,你们可得把这事说道说道,别再让人被骗了。”
众人点点头,“姑娘说的是。”
眼下船快开了,茯楹直接拿起买的衣裙向外走去,一路跑着到码头,那艘大船竟然不在了。
“姑娘,李船主刚接了个重要物件,雇主直接付了一百两银子,船提前开走了,他让我把船金退给你,”一个老婆子看着茯楹道。
茯楹脸色一白,没船她要怎么走?
26. 冷宫
奔流激荡的江水拍打着河岸的礁石,如银白色的云海汹涌澎湃。
茯楹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江面不语。骤然,身后传来一个清润温和的声音,“姑娘,可是要乘船?”
茯楹转过身,正是适才在成衣店替她解围的公子,见他穿着富贵,说不定会有办法,于是脸上带了几分哀怨急切:“是,小女子本是买了今日船票去江南探亲,可没想到被黑心店家缠住,耽误了一会功夫,船主竟还提前走了。”
青衣公子笑了笑,撑开纸扇打量了茯楹片刻,看她肤色虽黑,眼睛却生得极好,湿漉漉的杏眼清澈明亮,带着一层潋滟的水色,透着我见犹怜的风情。又想到这姑娘机智大胆,临危不惧,眼中不由带了一丝欣赏。
“在下姓林,正巧,我的船路过江南,姑娘如信得过林某,可与我一路。”
茯楹心中思量一瞬,狗男人已经派人追到了这里,眼下当务之急就是赶紧离开临川城,连连点头,自来熟地开口:“林大哥说哪里话,您方才仗义执言,小女子还没谢过,而且一看您就是热心肠的人,哪里有不信的道理。”
林霁被她恭维的语气逗得一乐,白玉般的脸上笑意愈加深重,“姑娘,请随在下来,船即刻就能出发了。”
茯楹笑着点点头,“我姓沈,单名一个樱。”她用的是假户牒上的名字,又把寻亲的事说了一遍,看林温的样子应该是相信了,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二人同行了数百余步就走到了船停泊的岸边,这是一艘雕梁画栋的楼船,十分奢华,青衣仆从见林霁回来,恭敬地迎了上来,林霁吩咐小厮将茯楹带去船舱。
茯楹谢过后随侍从来到一楼的船舱,她进去后将舱门关上,四处打量了下,舱内布置处处典雅,她将包袱放在红木雕銮条桌上,倒了一杯茶饮完之后,小厮禀告说船已启动。看着两岸的风景不断地后退,这几天的疲累一瞬间席卷全身,她长长舒了口气,躺在床榻上,不一会便沉沉睡去。
此时此刻,临川码头上站着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黑色锦袍随风鼓动,周身萦绕着冷冽气息,一双黑不见底的眸子布满了阴骘之色。
王平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他的身上带着几道鲜血淋漓的鞭痕,显然是被拷问过的。晏温带着身着便服的禁卫垂手敛目站在一侧,今日顺藤摸瓜追查到王平得知娘娘办了假户牒,要乘船南下,适才从船婆子那得知娘娘并没有赶上船,可却跟着富商公子坐上了另外一艘船。
“启禀陛下,船只已备好,约一个时辰可追上娘娘。”
楚宸眸若寒冰,神色冷峻地大步向前走去。
昏黄的夕阳将江面染上一层金黄,碧波与余晖交织荡漾,勾勒出一副耀眼夺目的画卷。
茯楹悠悠转醒,她收拾了仪容确保伪装完好,坐在黄花梨木交椅上向外看去,眼中微光闪过,似乎沉溺光彩夺目的美景中,猝然间“轰”一声,船只失控地向一侧翻去,船上响起阵阵的惊叫声。
她心中猛然一紧,立刻透过舷窗向外望去,当看到外面的场景,瞳孔紧缩。
狗男人!他怎么找来了?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姑娘,官府临时查验户牒,公子请您到船舱。”
茯楹脑中快速转动,出去就是死路一条,如今身份败露狗男人冷血无情,想必不会饶了她,她眯起眼,将银票用防水的油布包裹好塞进怀中,身体从舷窗外跃入奔流不息的江水中。江水一下子漫过她的身体,茯楹双臂快速而有节奏的划过水面,整个人隐藏在船底之下,侧耳听船上的动静。
楚宸沉着脸看着林霁,声音中带着阵阵寒意:“她在哪?”
林霁心里一跳,一下子想到茯楹,顿了顿拱手回道:“大人,林某不知。”
话音刚落,晏温回禀道,“臣带人搜遍了,没有找到夫人。”
四周空气陷入凝滞,压得人喘不过气。楚宸又将目光看向林霁,眼中闪过一丝狠辣,冷声道:“交不出沈樱,全部就地处死。”
一瞬间,禁卫齐齐齐拔出腰间佩刀,冷白的刀光映照在林霁眼中,他没想到对方是个硬茬子,沈姑娘的身份只怕有异,思量片刻心里有了决断,沉声道:“沈姑娘方才还在船上。”
楚宸黑眸微眯走出船舱,示意晏温上前,低声说了几句。随后,晏闻命令禁卫将船上众人带到船舱甲板上,高声道:“奉大人之令,船上众人包藏逃犯,就地处决。”
气氛一触即发,求饶声此起彼伏接连响起,被呼啸而过的风声带到船舱底部,清晰地传到了茯楹的耳中,她神色紧绷,握住船板的手露出青筋。
时间在压抑的气氛中,一分一秒地流淌,楚宸沉着脸看着江面,无声的硝烟在两人之间蔓延。茯楹心里不断纠结,就在这时一声惨叫响彻天际,竟是一位船工被生生折断了手。
茯楹眼中闪烁着两簇怒火,身体从水中跃起,猛然出现在众人面前。江水将她的脸上故意抹黑的颜料冲刷干净,露出一张出水芙蓉的美人面。
楚宸凝视着水中的女人,眸底暗藏汹涌,茯楹与他遥遥相望,她没有想到狗男人会亲自来追,这一刻她清楚地认识到自己这段漏洞百出的逃亡计划正式终结,心中的一点点侥幸也随之消失。
船上众人神色各异,晏温脸上松懈几分,立刻命人将茯楹捞上来。她浑身湿漉漉的,衣裙轻薄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曼妙玲珑的曲线,无声地散发着诱惑。不过这一幕却无人敢看,众人立刻垂头敛目。
“退下,”冷沉的声音响起,带着压抑的沉怒。
顷刻间,甲板上仅剩下茯楹二人,楚宸一步一步走向这个狡诈的女人,高大的身躯逐渐逼近,茯楹僵在原地低垂着眸子,不断攥紧的双手透着惶恐。二人距离变得极近,冷冽的木香与甜腻的桃香交缠,迫人的压迫感迎面袭来,她屏住呼吸控制不住地向后退了几步。
就在这时,男人骤然攥紧她的手腕将她拉近眼前,楚宸没有收住力气,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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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色有些苍白,蝉翼般的睫毛微颤,粉嫩的红唇抿起显示着主人的倔强。
“茯氏,你好大胆子!”阴冷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茯楹抬起头,白嫩的额头因为疼痛沁出几滴汗珠,杏眸中倒映着男人的怒容。她心思转了几下,自觉带上小白花的面具,凄婉开口:“陛下,可容我分辨几句?”
楚宸怒极反笑,不想听她哄人的鬼话,一把将她甩在甲板上,动作狠辣无情,茯楹踉跄了一下后背撞在船板上,火辣辣的疼痛让她眼中带了几分湿意,楚楚可怜道:“臣妾是骗了陛下,可是我也是被逼的,暗月阁仇九给我种了毒,每月都需要解药,否则就会毒发身死。”
成串的泪珠沿着香腮不断滚下,哽咽道:“臣妾是逼不得已啊!”楚宸幽幽一笑,神色中带着不耐漠然,黑沉的眸子晦暗难明,不发一言转身走进船舱。
茯楹随后被严密看押起来,湿透的衣衫带着阵阵寒意,她全身蜷缩起来,试图获得一点点的暖意。
船在江面上行驶了一个时辰,便回到了临川。楚宸明日还有早朝,一行人快马加鞭回到了皇城。果然,茯楹并没有回到明华宫,晏温听从命令将她押送到了冷宫。
冷宫就是一座荒殿,她推开漆黑色的大门,宫苑中寂然无声,一阵阵冷风吹过,她紧了紧身上的衣裙,暗淡的月光下依稀可以看到几间破旧的宫室。
她推开其中一间宫室的门,甫一进去就被满室的灰尘呛了满嘴,弯下腰不住地咳嗽,待缓过神后从墙角扒拉出几个火石,试了好几下才点燃,桌案上半截的蜡烛照亮了宫室。
茯楹没有过多的心思打量周围摆设,她疲累极了,到宫苑中的水井打了一桶水,用冷水将床榻擦拭干净就合衣睡去。
乾清宫三更天,上书房的烛火还亮着,楚宸坐在太师椅上批改奏折。今日当值的是将江寿海的徒弟小德子,他恭恭敬敬地守在门口。
夜色渐沉,一个小太监俯身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小德子脸色微微一变,思虑良久后决定博一博,他不像师傅深的陛下信任,要按着日子熬,不知熬多久才能出头,何不扶持一个贵人。
“让她过来奉茶,”小德子低声吩咐道。
不一会儿,一个袅袅婷婷的身影端着茶盘走了过来,她白皙的面庞上妆容精致,带着一种弱柳扶风的气质,正是前几日跟着楚宸回宫的玉香,她这几日不断疏通关系,今日终于等到了一个接近陛下的机会。
玉香知道,这是她唯一的机会,黑亮的眼中闪过势在必得的野心。她对着小德子微微点头,推开门扬起一抹笑容走了进去。
听到推门声,楚宸并未抬头。玉香看着烛光下的俊美男人心跳越来越快,将茶盏轻轻置于书案上,嫩白的手指故意露在男人眼前。
楚宸面目表情的抬起头,看到玉香眉头微皱,他的记忆力很好,还记得这是那女人逼他纳的女人。
呵,他眼中带着几分玩味,放下朱笔黑眸注视着玉香。
27. 杖责
玉香对上男人眼睛,心中升起一抹隐秘的欢喜,陛下正眼看她了呢。她微微侧身,露出纤长的脖颈,柔声道:“陛下,请用茶。”
楚宸扫过她一眼,低下头继续处理公务。
玉香奉完茶后,见好就收端着茶盘走了出去。小德子一直注意着房内动静,见陛下没有呵斥玉香,心中庆幸自己这步棋算是走对了,他上前一步主动接过玉香手中的茶盘,笑着说:“姑娘辛苦了,快去歇息吧,明日还得有劳您伺候陛下呢。”
小德子话中的讨好,玉香听得通体舒畅,她眉梢一挑笑着点了点头。
翌日清晨,光线从破旧的窗牖中照射进来,宫室内一下子亮堂起来。阳光照射在茯楹有些苍白的面容上,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双眼渐渐睁开,坐起身靠在床柱上,揉了揉酸涩的肩膀,有些茫然的看着窗外,全身没有力气,脑子更是昏昏沉沉。
她随意环顾周遭,陈设简单,一个架子床,半旧的条案和两把椅子。风一吹扑簌簌往下掉灰的墙壁,各处结满了蜘蛛网,拿起墙角的木盆,打了一盆水简单梳洗一番,朝着宫室外走去。
宫院中杂草丛生,郁郁葱葱的荒草有一尺多高,她四处望了望,从东南角的一片杂草中,找到了几株散血草,消散血瘀,促进伤口愈合的效果很好,昨日狗男人重重一甩,后背撞上船板到现在都火辣辣的疼。
想到此处,她娇媚的面容上露出一抹冷色,这狗男人不是第一次对她动手了,茯楹严重怀疑他有暴力倾向。她将草药碾碎敷在后背上,疼痛才渐渐减轻了些。腹中饥肠辘辘的,她走到宫门处,看到大门两侧守了四个禁卫,问道:“早膳去哪领?”
这几个禁卫是晏温的亲信,对茯楹的态度还算恭敬,“您稍候,御膳房等会儿送来。”
茯楹点了点头转身回去,一个时辰后,小太监将送来了早膳,他看到茯楹眼中闪过一丝惊艳,想到柳娘子的吩咐面露不屑,“您等急了吧,这是今日的早膳份例,”刻薄的腔调听得茯楹皱眉。
小太监说完不管茯楹反应,将食盒里的饭菜拿出来,一碟子青菜和小碗清粥,不管茯楹反应,直接带着食盒转身离去。
茯楹面色淡淡的坐在破旧桌案前,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青菜,眉头微微一皱,这是放了多少盐?又端起碗喝了一口粥,牙齿被粥中的小石粒硌得生疼,她将粥吐出来,面目表情地看着明显被人做过手脚的饭菜,不外乎就是太后或者柳素柔给她使绊子。
她苦着脸将青菜吃完,腹中还是饿极了。茯楹站起身在院中溜达了一圈,惊喜地发现耳房中竟有个小庖房,里面锅碗瓢盆这些厨具一应俱全。
宫院大概有半亩地,方才在找草药的时候就看见了一些可以食用的野菜,在现代她拍过几期的荒野求生节目,也学习了辨认常见的草药野菜,没想到来到古代还有用武之地,她抬起头看着湛蓝的天空,自嘲地笑了笑。
没有时间多愁善感,她清洗完厨具后,将一大堆野菜清洗干净,捡了些废弃的木头生上火,因没有油盐只能做一锅无味的野菜汤。不一会儿,天然野菜清香从锅中传出,她不自觉地咽了口水,将野菜汤盛入碗中。
院中棵老榕树枝繁叶茂,给破旧的宫殿添了些古朴意趣。她将小方桌搬出来放在榕树下,坐在捧着野菜汤津津有味地喝着,直到喝了两碗才有了饱腹感。
不知道会被关多久,她将怀中用油纸包的银票拿出一张,走到宫门前递给了看着面善的王侍卫,故意面带倨傲:“送来的膳食难吃死了,去给本宫弄些油盐米面,”她依旧耍着后妃的威风,“等过几日陛下消气了把本宫放出去,自会封赏你们。”
王侍卫与剩下的几个禁卫面面相觑,都说茯妃娘娘盛宠后宫,想来不日就会出冷宫。他拱手回道:“是,娘娘放心,卑职这就去办。”
茯楹仰着脖子点了点头,心里松了口气,眼前的吃食问题是解决了。
楚宸下朝后回到乾清宫,玉香殷勤地迎了上去,“陛下辛苦了,奴婢让膳房做了几道糕点,您尝尝合不合胃口?”
楚宸瞥了眼她,淡淡道:“去冷宫为孤办一件事。”
此时茯楹正在累死累活的拔草,她闲来无事看着满院的杂草不顺眼,汗珠从她额间不停地划落,一时间累得大汗淋漓,几缕头发粘在脸颊旁,把杂草当成狗男人来蹂躏,可真是解压,听着虫鸣声和沙沙的风声,心中郁结渐消,舒畅了许多。
她抬头望了望漫天的云霞,冲破层层叠叠的暮云奔涌而出,光束温暖而热烈,自有一番韵味。
玉香带着两个侍卫来到冷宫,因奉陛下口谕,冷宫外的禁卫恭恭敬敬地推开宫门,扬手请她进去,她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周遭的环境,虽在宫中时日短,但她也打听清楚了,除了明华宫的茯妃,陛下后宫虚空。她前几日也想去拜见给了她机缘的茯妃娘娘,没想到明华宫宫门紧闭,吃了几次闭门羹后,她才歇了讨好的心思。
可这冷宫的罪妃,又是哪个?她不禁加快脚步向宫室方向走去,宫苑中一个穿着粗布衣裙的女子正在背对着玉香拔草,玉香被她粗陋的举止震惊,眼中带着浓厚的鄙夷。
茯楹听到阵阵脚步声向她走来,心中忐忑不安,应该不是什么好事。她握紧了手中的杂草,定了定心神,转过身来。
玉香看清了眼前女人的面容,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怎么会是茯妃娘娘?她呆愣了一瞬心中复杂极了,这才几天威风凛凛宠冠后宫的茯妃,就变成了冷宫里粗鄙不堪的罪妇,欣喜,唏嘘,可怜等种种情绪从她心里升起。
她想起陛下的口谕,竟是让她杖责冷宫中罪妃!她是怎么沦落到这番地步呢?
玉香按捺住心中好奇,讶异道:“娘娘,您怎么这幅打扮在这?”
茯楹看到来人是玉香,也微微一愣,几日不见在她面前怯懦的丫头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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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了一个人,一袭软烟罗白纱云缎裙,梳着双螺发髻,脸色红润,一看就是过得极好,想必是颇得他的宠爱。
茯楹唇角轻弯,潋滟风情的杏眸直视着玉香,“原来是你。”
玉香没有想到她是这个反应,荆钗布裙也掩饰不住国色风华,她上前一步亲近地挽住茯楹的手,难掩悲痛:“娘娘,您受苦了。”
茯楹淡淡看了她一眼,默默地将手抽出,走到木桌旁坐下来,“有何贵干?”
玉香敛下眸子,有些犹豫地说道:“陛下命奴婢来,来对冷宫罪妇监行杖责,是娘娘您吗?”
茯楹抬头目光微冷,她就猜到狗男人不会放过她,倒是要谢谢他至少没有送来一杯毒酒,“是我。”
玉香微微一顿,示意两个侍卫将刑凳搬上前。在几人的注视下,茯楹径直趴在上面闭上眼睛,面色冷淡看不出任何怨愤。
站在茯楹身前的玉香,低声道:“娘娘,对不住了,”接着扬起头,示意侍卫开始行刑,粗大的竹板如雨滴般一下一下落在茯楹臀部,行刑的侍卫没有放水,每一下都是实打实的。
蚀骨的痛意从臀部传到全身,茯楹面色煞白,满头都是虚汗,她将衣袖团成一团狠狠咬住,就算这样细碎的疼痛声还是从口中逸出,像年幼小兽声嘶力竭的呜咽。到了后面,茯楹已经记不得打了几下,只觉得无数把锋利的刀子将她的身体撕裂成碎片,直到泛红的眸子变得暗淡,慢慢闭上。
“玉姑娘,罪妇晕死过去了,”行刑的侍卫喘着气说道。
“陛下口谕是杖责二十板,还余三下,继续”,玉香坐在木凳上,敲了敲桌子。
“是。”行刑完毕后,玉香目光从茯楹鲜血淋漓的身上轻飘飘地移开,挥了挥云袖翩然而起,“走吧,陛下还等我回去复命呢。”
茯楹再次醒来天色已经黑透,她趴在铺有棉被的架子床上,身上的伤口已经被上好药,脸色依旧惨白入纸。
“娘娘,您终于醒了,醒了就好,”清竹见人清醒,脸上神色终于松懈几分,她刚到的时候娘娘满身是血的昏死在刑凳上,教她七魂吓走了六魄。
“你怎么在这?”茯楹露出一抹笑,虚弱开口,声若游丝。
“您先喝口水润润嗓子,江公公吩咐奴婢过来照顾您,”清竹知道娘娘藏着秘密,不过都不重要只要娘娘平安就行。
江寿海没有这个胆子公然送人进来,打一个巴掌给个甜枣,真是好手段,想到此处,茯楹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夜色深沉,一个高大身影踏着星夜出现在冷宫,他走到床前,看着沉睡的茯楹良久,冰凉的手指抚上茯楹脸颊。
睡梦中的茯楹皱着眉,趴在枕头上似乎是痛疼难忍。男人面目表情地将她的裙摆掀上去,拿着油灯仔细地看着臀部的伤口,越看脸色越黑。
茯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床前的身影,吓得脸色一白:“是谁?”
28. 毒发
男人身影未动,昏黄的烛火下面容英俊,他敛去眼中的复杂,又是一如既往的冷漠疏离。
茯楹倒是没想到狗男人深夜来此,她心中一动,必须要抓住这个机会。
“陛下黑夜来此,是怕臣妾跑了吗?”
楚宸沉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杖责了二十大板,没有迎来预想中的撒泼责骂,他却有种轻微的不适感,低沉冷淡的声音响起:“还算你有自知之明。”
茯楹半边身子麻了想换一侧趴,没想到一动扯到臀部的伤口,不自觉地痛叫了一声,如今被困在冷宫出不去,想要活命只能利用狗男人得这一点心软找到解药。
她的自尊不能让她活命,只能丢掉。
于是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茯楹转过脸眼泪汪汪地看着男人,“好疼。”
“自作自受,暗月阁的人都已伏法,你作为前朝公主,与他们狼狈为奸已是死罪,孤饶你一命算是开恩,”楚宸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问道。
茯楹沉默一瞬,“他们在我体内种下巨毒威胁我,臣妾别无他法,只是为了活命”。
“为何不提前告知孤”。
“就算我告诉陛下,您会相信吗?”茯楹笑了一声,反问道。“臣妾感激您饶我一命,可我身中巨毒,想必也活不了多久了。”
嘴软心硬的小骗子,楚宸现在倒是有些佩服这个能屈能伸的女人了,解药他早已命人去找了,只是却不想这么快如了这女人的意,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好好在冷宫反省,”说完大步走了出去。
狗男人没有直接拒绝,看样子就是答应了,身上的痛疼不断提醒茯楹遭受过的屈辱,良久后才慢慢睡去。
晨光熹微,些许光亮透过窗牖钻进了屋里。茯楹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轻声唤了声清竹。
在外面收拾院子的清竹听见声音,放下手中的活计快步走了进来,笑着说道:“奴婢伺候您洗漱。”因茯楹不让她守夜,她昨日不安极了。
茯楹简单的洗漱后,只能趴在床上看着清竹忙东忙西。不一会儿,王侍卫提了一包东西走到宫室外俯身行了礼,恭敬说道:“卑职见过娘娘,今日特来送昨日娘娘吩咐卑职找的油盐米面。”
茯楹眼中一亮,她示意清竹出去取。江寿海只吩咐清竹拿一些衣裳被子和治疗外伤的药物来冷宫,正愁没有米面下锅呢,清竹闻言脸上露出笑意,热情地谢过王侍卫,让他把东西放到庖房。
“娘娘,王侍卫带来的东西不少呢,几十斤米面,还有一大篮子肉食蔬菜,够吃一些时日了,”清竹雀跃地说道。
茯楹笑着点了点头,眼波柔软动人,嘴角的笑意像穿破黑暗而来的微光,如明珠般熠熠生辉。
乾清宫太监房,小福子神情不安地在房内走来走去,他今日才得到消息,师父竟然已经身亡,连京都别院的老巢也被一窝端了。幸好他作为宫中藏得最深的内线只与师傅单线联络,这才逃过一劫。
茯楹竟然不顾师傅多年养育之情毒杀恩师,真是可恶极了。现在她身陷冷宫,想必身份已经暴露,看来师傅的直觉没错,她早有异心,只是令他意外的是新帝并没有处置她,反而在大肆地搜查解药,小福子闪过一抹幽光,幸亏师傅早留有后手,就让她发挥最后的价值吧。
阳光从嫩绿的椿叶中洒落下来,落在一双华贵的金线长靴上,只是长靴沾染上了斑斑点点的血迹,楚宸丝毫没有注意到鞋履上的血污,他刚从刑部大牢出来,严刑拷问了暗月阁余孽,终于问出了解药的下落,已经吩咐晏温去取。
一炷香后,晏温带人从京都别院的暗格里搜查除了解药。楚宸拿着小盒内的黑色药丸看了片刻,“可要送给娘娘服用?”晏温极有眼色的问道。
“不用”。
晏温有些摸不清陛下心思,这几日火急火燎地命他拷问暗月阁余孽,怎么解药弄到手了,反而不着急给娘娘解毒了。
茯楹此时还不知道解药已经找到,她正趴在床上随意地翻着闲书,这书还是清竹收拾旁边宫室的时候,从床底的箱子里找到的,暂时用来打发时间。
“娘娘,该用午膳了,”清竹厨艺很好,她蒸了几个素馅包子,炒了两个菜,又熬了一锅红枣莲子粥给娘娘补身子。
茯楹好久没吃到家常菜了,多用了一碗粥,直到打了个饱嗝才放下筷子。
正午时刻,太阳高挂于苍穹之上,一阵风吹来,空气中颇有凉意。就在这时,冷宫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昨日玉香监行杖责后,回到乾清宫向陛下复命,原以为陛下会夸她差事办得利落,
可是没想到陛下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就让她退下了,她当下就有些失落,可没想到今日连上书房的门都进不去了。
玉香越想陛下昨日的眼神越不安,究竟是哪里做错了?她翻来覆去地想,症结可能还在冷宫里的那位身上,这不就来一探究竟了。
“娘娘,奴婢来看你了,”玉香热络地将精致的糕点摆在桌面上,看到茯楹浑身干净,舒舒服服地趴在柔软的床榻上,眼中讶异极了。
昨日还破落不堪的屋子,已经被收拾的井井有条,不仅换了新褥子,就连茯楹的脸色都红润了一些。她还以为,陛下已经对她死活不在意了呢?放在袖中的手倏而握紧。
茯楹淡淡扫了她一眼,对于玉香的小心思一清二楚,并不想搭理她。玉香讪讪笑了几声,自说自话地关心了几句茯楹的身体就走了。
清竹侯在一侧,方才这位玉姑娘话里话外就是陛下对她的信任,怕娘娘多想,小新翼翼劝慰道:“您不要多想,陛下心里是有您的,奴婢知道江公公定是听了陛下的吩咐,才敢让奴婢来伺候。”
茯楹放下书册,笑睨了她一眼,“你这丫头,越来越唠叨了。”清竹见娘娘还有心思打趣她,知道她没往心里去,松了一口气,才去外面忙活。
玉香快步走出冷宫,来此一趟她全想明白了,陛下看样子还没对茯楹死心,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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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过几日等消气了,就把她放出来了,她得赶紧想办法亲近陛下。
接下来十几日,楚宸没有再来过冷宫。茯楹让王侍卫找了些种子,让清竹在院中种了些青菜,郁郁葱葱一片,长势喜人。
茯楹偏居一隅,日子也算悠闲,身上的伤也好了七七八八了。这些日子,清竹亲眼见到娘娘将冷宫变成现在这个温馨闲适的宫院,越相处越觉得娘娘就像一个百宝箱,总是有各种新奇的点子。
正午烈阳正盛,热气蔓延至宫室内,茯楹身着蓝色月华裙临窗而坐,眼中若有所思,算下来毒发之日就在这两日了。
这些时日,她试着传信给狗男人询问解药的事,可一封封信送出去却如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茯妃娘娘,怎么搬到这里了?害的本郡主好找,”宁阳郡主捂着嘴轻笑,头上的金步摇随之颤动。她这些时日随着母亲去寺庙小住,一进宫就听柳姐姐说茯楹被打入了冷宫,高兴地多用了一碗饭,马不停蹄地就赶来冷宫奚落她,挫一挫她平日的傲气。
想到那日自己和柳姐姐在她面前的受辱,恨的牙根痒痒。真是风水轮流转,可算给她找着机会报复了。
茯楹眉梢一挑:“多谢郡主来看本宫,陛下可没有撤了本宫的封号,还不行礼?”
知道宁阳来者不善,只能拿出高傲的姿态让她不敢做什么。
宁阳手心一紧,这茯楹依仗陛下宠爱,以前就常下她面子,没想到今日沦落到冷宫还敢这么跋扈,果真被柳姐姐说对了,否则还真被她吓住了。
“你是那门子的娘娘,陛下早就忘了你这号人了,你还不知吧?都说陛下近日十分宠爱一个宫女,这个宫女还是他从宫外特地带回来了的呢,”宁阳低头摆弄了一下水红色的指甲,直视着茯楹嘲弄道。
茯楹一顿,心里有些焦急解药的事,面上没有显露半分,反而慢悠悠的呷了一口茶,看着宁阳趾高气昂的样子,笑着说道:“陛下换换口味罢了,偶尔用些清粥小菜打发一下。”
“你,你太不知羞了,”身边的侍女提醒她办正事,宁阳正了正神色,脸上露出一抹恶毒:“别跟本郡主扯东扯西,那日你命人打了柳姐姐巴掌,今日是你还债的日子。
宁阳说完就命两个侍女上前扯住茯楹的手腕,清竹焦急地拦在前面却被一个力气大的侍女推到在一旁撞上了桌角,额头霎时冒出鲜血晕了过去。
茯楹眼神冷漠,身影一闪挟制住其中一个侍女,轻轻一扭侍女痛呼一声,捂着胳膊跪在地上。
“还楞着干什么,给我抓住她!”宁阳见状,大喝一声。
还在犹豫的侍女,咬了咬牙上前一把抓住茯楹的胳膊,茯楹正要反击却忽然觉得腹内一阵剧痛传来,这该死毒现在发作了!只能任由侍女将她双手绑住。
宁阳得意地哼笑一声,走到茯楹面前,看着她狼狈的样子,扬起手掌就要招呼到她脸上。
忽然,一道尖利的声音传来:“陛下到!”
29. 春夜
听到太监通报声,宁阳吓得腿一软险些跪在地上,扬起的手还来不及收回,就看到一双黑色鎏金靴子出现在门口,楚宸一身玄色帝王衮服,冷似寒冰的目光直射向她,“放肆。”
“陛下恕罪,臣女只是,只是……,”当下茯楹被她的侍女绑住双手,正要掌掴时被陛下撞个正着,这要怎么开脱?宁阳词穷只能不断磕头请罪。
楚宸却未看她,“宁阳郡主德行有亏,骄纵无礼,废黜郡主称号,闭门思过半年。”冷沉的声音让宁阳如坠地狱,她面上血色尽褪,完了,一切都完了。
茯楹已经被毒折磨得恍恍惚惚,她模糊地看到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眨了眨眼却怎么都看不清楚,渐渐闭上眼睛陷入昏迷。
楚宸大步上前将她抱起来走进内室,“宣太医。”
李太医匆匆忙忙赶来,仔细把了脉后脸上带着忧虑:“回陛下,看脉象娘娘是中毒了,且毒已入肺腑。”
楚宸示意江寿海将解药拿出来给茯楹服下,只是她小嘴紧闭,侍女怎么喂下都不张口。
“退下,”楚宸屏退侍从,坐在床榻前目光沉沉看着虚弱病态的女人,大手将她的嘴掰开,另一只手直接把药丸塞口中。昏迷中的茯楹柳眉微蹙,舌尖感觉到苦意,贝齿紧闭将药丸挡在外面。
楚宸冷漠的面上闪过一抹无奈,俯身将薄唇贴近到她耳边,“张嘴”。
男人冷厉的声音在茯楹耳边划过,她皱着眉头仍然没有反应。楚宸眼睛微眯,捏住她嘴巴的力气加大,昏迷中的茯楹感觉到疼痛不自觉地将贝齿松开,把药丸咽了下去。
他凝视了女人良久,黑沉的眸子深不见底,神情莫测。
茯楹醒来时天色已暗,清竹一直在床侧守着,“娘娘,您醒了,奴婢去请李太医来?”她额头包着纱布,欣喜道。
李太医奉楚宸之命,一直在外间等着茯楹醒来,闻声走进内室给她把了脉之后,笑回道:“娘娘体内余毒已消,好生修养即可,陛下给您服下的解药果真有奇效。”
茯楹眸光一闪,虚弱开口:“多谢李太医,清竹替本宫送送。”
“是。”
等二人出去,茯楹脸上的神情却有些奇怪,她紧皱着眉浑身颤抖,脑海中一段段新的画面不断冲击着她的心神,她无力地靠在架子床上,梳理着多出来的记忆。
她原名叫小七自小孤苦无依,后得师傅仇九相救,一直在北朝长到八岁,后来随师傅来到大雍,师傅伺机将她送进宫偷梁换柱代替了原来不受宠的五公主,她用新身份不断地替师傅打探消息。
茯楹还记得雍国亡了,她奉师命留在新帝身边以谋取他的信任。她不禁敲了敲头,总觉得忘记了一段重要的事,是什么呢?
黑夜沉沉,茯楹用了晚膳后躺在床榻上闭目养神。忽然门被推开,一个人影闪了进来,待她看来人后双眼微微睁大。
小福子打量她没有说话,他是来看看那蛊毒有没有生效,试探问道:“小七,师傅临终前的遗愿你还记得吗?"
“遗愿?师傅出事了?”茯楹微微提高声音,难掩惊讶。
听到问话,小福子微微提着的心放了下来,看来蛊毒消除了她对于北朝不利的记忆,想必她现在认定自己是北朝细作,后面的事就好办了。
小福子换上一副沉痛的模样,“京城的据点被新帝一窝端了,咱们的兄弟姐妹和师傅都命丧他手。”
茯楹惊声道:“怎么可能?”
“是,你的身份也暴露了,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一定要好好利用为他们报仇。”他平凡的面容上带着一丝疯狂,将一个绿色玉甁递给毒茯楹,“你想办法将新帝诓来冷宫,找时机服下春药,佯装成被人陷害,勾起他的怜惜重新获得盛宠。”
“为何不直接下毒?”茯楹接过玉瓶,不由问道。
“新帝心机深不可测,入口之物会再三查验,而且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北朝前线战事并不明朗,还需你取得他的信任打探军情。”
茯楹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小福子走后,茯楹辗转难眠,她呆呆地看着纱帐,心头像被一把无名火烤着。次日醒后,将清竹唤来,“你的伤要养着,今日不用做膳食了,去御膳房领吧。”
“是”清竹应道。
茯楹枯坐了半日,手中用力地握住玉瓶,每当她想要反悔的时候,脑海中总有一个声音引诱着她去做这件事,以至于她现在的神色近乎麻木。
天色逐渐暗淡屋内一片昏暗,她机械性的去沐浴更衣,盥洗后坐在妆镜前发呆,最后咬了了咬牙,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如瀑布般的黑发垂在莹白的肩头。一袭白色的留仙裙,外罩水绿色的襦衣,胸前鼓鼓囊囊,玉带下的纤腰盈盈可握,眼波流转间,杏眸中的水色像是要溢出来,薄纱外罩下露出大片白嫩,显出几分娇弱。
她看着桌上的饭菜,将玉瓶中的药粉倒进水中,定了定神仰头喝下,眸中透着决绝,像是要奔赴战场。
心中默数,几息之间,四肢百骸逐渐升腾起燥热,烈性药的威力展露出来,她的呼吸变得急促心跳飞快,砰一声将碗碟摔在地上:“清竹,清竹快来!”
清竹快步走进宫室看到娘娘满面潮红,脸色一惊,急忙上前关切道:“娘娘,您怎么了?”
“去找陛下,就说我中药了,快!”
清竹点点头,慌乱地跑了出去。也是茯楹运气好,清竹刚跑出冷宫,就看到陛下一行人朝着这边过来,她上前一步跪在地上,急声道:“陛下,娘娘出事了。”
楚宸脸色一沉,大步流星走进冷宫。
这是花了大力气找来的禁药,能够霎时驱逐人的意识,茯楹缩在床榻上红唇上咬出点点血迹,极力的抑制体内的欲望。
楚宸走进来时,一眼看到茯楹面若桃花,衣衫不整的躺在床榻上,忽而转身喝道:“都退下,”他将门关上,一步一步走进茯楹,看她这幅样子已经明白了,只是他却没有任何动作,只冷冷地看着。
室内针落可闻,男人身上的冷香变得明显,药性在体内横冲直撞,茯楹看着楚宸,忽而起身向他怀中一扑,一把抱住他劲瘦的腰腹,体内的热好似瞬间缓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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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
楚宸唇角绷直,女人滚烫的呼吸落在他耳畔,带着点难以言说的甜香,柔媚玲珑的身体紧紧贴进他怀里,微微仰头,红唇不停地轻吻男人下巴,细嫩的指尖自他脸上轻柔抚过,眸中染上一层水色,楚楚可怜地抬眼望去,一下便撞入楚宸晦涩幽深的黑眸,他面目表情,浑身透着淡漠。
可茯楹却从他幽深的目光中窥得几分灼热,仿佛要将她吞噬,她心中一颤,将指尖从他脸上移开,才挪开半寸,他的手掌就咄咄逼人地追上,包裹住白嫩的小手。
甜腻的桃子香娇媚撩人,直往楚宸心里钻。他暗沉的目光自她面上无声移动,女人精致的脸上泛起绯红,眸中染上水雾,凌乱的衣襟下露出来的大片白嫩似裹挟着一簇看不见的火苗将他点燃,他的目光紧紧盯着,似狼群遇到可口的猎物。
“陛下,帮我。”茯楹决定再加一把劲,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不断地撩拨他已渐趋薄弱的理智。
“孤如你所愿。”他双手扣住茯楹的纤细腰肢往上一提,将她放置在桌案上,大掌捏住小巧的下巴,迅速俯身覆上娇嫩红唇,一把扯掉她的罗裙。
茯楹惊呼一声,仰头承着他激烈的亲吻。殿内温度一节节攀升,断断续续声音透过屏风传出,尾音止不住颤动,甜腻的桃香渐渐弥散。
殿外,江寿海与守门的两个宫人都惊奇地往室内看了两眼,然后纷纷走远几步。“热水和衣裳都提前备起来吧。”江寿海极有眼力地吩咐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殿内已是一片昏暗,茯楹身体微颤,忍不住将手向后伸去想要逃脱,只是全身都被滚烫炙热的身体气息笼罩,美眸中流出两行泪水。
偃旗息鼓时,二人肌肤相贴挤在狭小的床塌上,楚宸仰躺在一旁出神,转头黑眸注视着幽光下的女人,玲珑有致的身体散发着无声的诱惑,顷刻间,体内又升起一抹燥意,他眉头紧蹙从床榻上翻身坐起,将衣袍穿上后便毫不留恋地走出殿门。
夜沉如水,月光星影洒落在楼台殿阁上,宛若缕缕银白色的光辉。
茯楹醒来时已是戌时,面上带着残余的泪痕,浑身酸疼无力,嗓子像是冒了火星似的,她脑海中清晰浮现出之前的放纵画面,面颊顿时染上薄红,带着几分承欢后的慵懒媚态。
清竹听到声响,轻轻的走到榻前点上油灯,眼睛低垂不敢乱看,低声道:“娘娘,用些水吧。”
茯楹勉强坐起身来,就着她的手饮了几口。
“陛下呢?”她声音嘶哑道。
“陛下半个时辰前走的,热水已备好了,您要沐浴更衣吗?”
她点点头,由着清竹搀扶走入盥室,脱去衣裙,待看到她满身的红痕时骇然失色,小心地扶着她踏进浴桶中,热水浸泡到胸口上方。
收拾妥帖后,敲门声响起,茯楹抬眼望去江寿海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药,脚步略显沉重地走到她面前,神色犹豫道:“娘娘,陛下吩咐您把这碗药喝了。”
“什么药?”话音还没落,茯楹一瞬间反应过来,还能是什么,无非是避子汤罢了,她呼吸猛地一滞。
30. 勾引
茯楹平稳着呼吸,毫不犹豫接过汤药一饮而尽,由于喝的太猛不由咳嗽起来,嘴中越苦,脸上的笑反而愈加甜:“有劳江公公。”
江寿海脸上带着惶恐,躬身回道:“您客气了,老奴先行告退。”茯楹挺直的脊背倏地弯曲下来,清竹扶着她走到床边,眼中饱含担忧。“我无事,快去睡吧,”茯楹笑了笑。
清竹轻轻合上门,昏黄的烛火下,茯楹躺在床上呆愣愣的看着纱帐,心中有些摸不清楚宸的想法,她觉得自己做了一件蠢事。
江寿海回到乾清宫的时候,陛下还没有歇息,看到他回来了,眼神一凝。江寿海立刻心领神会,回禀道:“娘娘已经喝了药。”
楚宸低头看着书页,良久没有翻动一页,江寿海垂着头不敢出声,四周空气凝固,气氛有些压抑。
翌日,茯楹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刚用过午膳江寿海就再次来到冷宫,茯楹眼眸一闪,笑问道:“江公公前来有何事?”
他看着茯楹面上带着笑,“娘娘,陛下有口谕,您今日可以回明华宫了。”茯楹目光落在江寿海身上,对于这道旨意她有些意外,不过也算是好消息,她沉默了片刻回道:“多谢江公公。"
时隔多日再次回到明华宫,茯楹有种恍然如梦之感,江寿海在旁边提醒道:“娘娘可要去乾清宫谢恩?”
茯楹点点头,“江公公稍候,本宫去梳洗一番。”
暑热正盛,走了一段路,茯楹呼吸有些微喘,刚解完毒的身体还很虚弱。乾清宫的侍从远远看到茯楹的身影,有些胆大的不禁窃窃私语。
“还是茯妃娘娘有本事,短短几日就从冷宫出来了,”一个圆脸宫女哼笑一句。
“是啊,可不是那位玉姑娘能比得上的,你看她眼巴巴地盯着陛下,昨日连上书房的门都没进去。”
二人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一眼。
待茯楹走近后,宫人们恭恭敬敬地俯身行礼。“陛下这个时辰刚下朝,应当是在上书房,”江寿海见机提醒道。
穿过长廊,依稀可以看到上书房外面的两头石狮子,茯楹脚步一顿,心里不知为何有些踌躇,她深吸了口气,面上挂着一如既往的娇笑径直向里面进去。
书房之中,鎏金螭兽香炉中龙涎香袅袅升起,书案后楚宸端坐在太师椅上,垂首批阅奏折。
茯楹俯身行礼,他闻声抬头,冷峻的面庞上竟然带了一丝温和之意,茯楹还以为看花了眼,再去看时他又变成了一副面目表情的样子。
“平身,”清冽的嗓音似玉石击盘。
茯楹走至男人身旁,细白的手指搭在男人宽厚有力的肩膀轻轻捶捏,嗓音柔媚:“陛下,您是原谅臣妾了吗?”她颇为识趣地没有提到避子汤之事。
楚宸黑眸定定瞧了她一瞬,“你说呢?”想到今早晏温查清的原委,不由眉头微皱,这个胆大的女人,居然为了出冷宫弄出一桩中春药的戏码,他早知她不是贤淑女子,仔细想来也在意料之中。
只是他却一点也没有问罪的心思,想到此处心中有些不得劲,自己何时被一个女人拿捏住了。
“陛下放我出冷宫,想必是不介意臣妾之前做的错事了,如今想来亦是悔不当初,从今以后臣妾对您别无二心,”茯楹神情严肃地诉说着衷心。
他眸色幽深,还是如之前一般厚脸皮。
茯楹偷觑了他一眼,小手越发揉的卖力。许是二人肌肤相亲过了,楚宸此刻竟有些心猿意马,柔软无骨的触觉慢慢勾起心中的痒意,他试图压抑住原始的冲动,可身旁这个没有眼色的女人,嗓音越发矫揉做作,“您有没有舒服些?”
他手背上的青筋跳了跳,一把将她扯进怀中随后低头覆上樱唇。茯楹惊呼一声,声音被淹没在疾风骤雨的亲吻中。她无力趴在男人怀中,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吸干水分的鱼,被人翻来覆去的折腾,憋的脸色通红。
“换气,”冷沉的声音带了一丝微哑,将她抱到软榻上。
一炷香后,茯楹满面潮红,眼中水光莹莹靠在榻上喘气,衣裙微微凌乱。她睇着桌案前衣袍整齐,人模狗样的男人,默默翻了一个白眼。
冷厉的视线袭来,她立即换上笑模样,讨好道:“陛下真是英武不凡,臣妾这是修了几辈子福,才能得您宠爱呀?”
他眉毛一挑,嗤笑道,“孤还有公务处理,去内殿等孤。”
茯楹点点头,扭着腰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出去。
茯楹重获圣宠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皇城。玉香听着侍女打探回来的消息,面色发白,眼中充满着慌乱,她还以为茯楹已经成了昨日黄花,这才肆无忌惮了些。
明明前几日,德公公还给她单独拨了一间屋子,又给她安排了伺候的侍女,乾清宫上下见到她,哪个不恭恭敬敬地喊一声玉姑娘。可从杖责了茯楹后,她根本近不了陛下的身,求了几次德公公只说让她等着。
她心中思量一瞬,将发髻上的金钗卸下换上棉布衣裙,向内殿走去。
茯楹用过午膳正在小憩,侍从通传说玉香求见,她懒懒地睁开眼,“让她等着。”
午后暑气正盛,玉香在门外等了一会晒得头晕眼花,她面上不见怨色,嘴角噙着一抹笑,柔声道:“是玉香来的不巧,奴婢在这候着。”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茯楹悠悠转醒,身体的疲累消了几分。
“娘娘,玉香还在门口等着,您要见吗?”清竹心中十分不喜她,算盘珠子都快蹦到娘娘眼皮上了。
“让她进来,”茯楹呷了一口茶,慢悠悠道。
“玉香给娘娘请安,奴婢今日特来请罪,”她一进来就跪在泛着冷光的黑玉石地上,一脸虔诚说道。
“哦,你有何罪?”茯楹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笑问道。
“前几日,奴婢奉陛下之命冒犯了娘娘,这几日思来想去寝食难安,奴婢罪该万死,请娘娘责罚,”她惶恐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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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奉命行事,又有何罪?”
玉香一怔,原先准备好的话被堵了回来,她原以为茯楹嚣张蠢笨,自己认错服软,此事就此揭过了,没想到却碰了个软钉子,“您是玉香的恩人,奴婢能得陛下几分眷顾,全依仗娘娘举荐,玉香以后唯您马首是瞻。”
茯楹一顿,随后笑道:“好啊。”
玉香松了一口气,“奴婢先行告退,叨扰娘娘了。”
看着玉香离去的背影,清竹在一旁愤愤不平道:“娘娘性子太好了,那日您受完杖刑满身是血,这玉姑娘心有些太狠了,今日她的这番话定是想借您的势接近陛下呢。”
茯楹听她这样说,哼笑道:“你倒是比我气性还大,去膳房再要碗冰酪,这天气真是热呀。”
“娘娘,您都吃了三碗了,再吃胃里受凉了,”清竹劝道。
茯楹笑着说:“最后一碗,快去拿,多放点冰。”
清竹看着任性的娘娘,无奈地点点头。
夜幕降临,一轮皓月爬上长空,皎洁的月光笼罩在巍峨皇城之上,为深重的宫墙蒙上一层柔和的面纱。
茯楹用完晚膳,楚宸还未归来,她靠在软榻上不断的打着哈欠。听到侍从通报声狗男人回来了,她立刻清醒了许多,走出内室迎了上去,看到高大的身影,撒娇道:“陛下好晚,臣妾都等了好久。”
楚宸张开双手,侍女躬身为他换上常服,眉宇间带着倦色:“今日公务多,下次不用等孤,困了先就寝。”
“臣妾愿意等您呢,可用膳了?”茯楹甜甜一笑。
楚宸看着一举一动透着娇媚的女人,身上的疲倦消退了许多,“用过了,孤先去沐浴。”
茯楹屏退宫人,熄灭了大半的灯火。她脱去外衫,她怕热里面仅着了件水红色的肚兜和白色的亵裤,大片的白嫩的肌肤漏在外面,爬上床榻自顾自地睡在里侧。
男人沐浴的时间很快,不一会儿就携着一身水汽从浴房出来。昏黄的宫灯下,茯楹视线落在他敞开的古铜色胸膛上,肌肉贲张,透着桀骜不驯的野性。
她眼睫轻微眨了眨,楚宸早就注意到她的视线,小色鬼一个,闷笑一声,“若想看,孤把衣裳脱完了给你看。”
低沉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戏弄,茯楹眼珠转了转,轻咳了一声,“陛下……”故意拖长的尾音柔的能掐出水来。
楚宸黑眸微眯,一股燥意从心底升起,他自诩自制力惊人,没想到一个小女子的声音就能让他陷入欲望之中。
他视线如有实质地盯着茯楹,眸中燃起了燎原烈火。
茯楹受不住如此侵略性的目光,吓得钻进被衾中。楚宸嗤笑一声,有贼心没贼胆的小骗子,他踢掉鞋履翻身上榻。
软甜的桃香萦绕空气中,他直接将旁边的女人从被衾捞出来,刹那间一个雪白玲珑的身体映入眼前,他瞳孔一震,目光一下子灼热起来,深吸了口气,低沉的声音响起:“勾引孤?”
31. 蛊毒
茯楹白嫩修长的脖颈微微低垂,朦胧的烛火下勾勒出一副娇羞的美人面。
楚宸重重地在她□□上捏了一把,“嗯?回答孤,”他的力气有些大,茯楹痛哼一声忍住又疼又麻的感觉,急忙往旁边躲,抬起头睁着水光盈盈的大眼睛,心里骂了一声,语气却温柔极了:“陛下,臣妾怕热,才穿的少了些。”
楚宸上身欺近,将她整个人抱在腿上,低下头凑到她的耳边,轻声道:“孤很喜欢。”
茯楹白嫩的面颊顿时染上薄红,暧昧的气氛在两人间油然而生。男人忽地将她平放在床榻上,粗厚的手掌在她雪白的肌肤上流连忘返,急不可耐地俯身压了下去,两人紧紧贴在一起。
美人恩,实难辜负。
红色檀木桌案上的红烛已然燃尽,月光从窗牖中照进来,下半夜显得格外清幽静谧。
月光下,茯楹趴在床榻上,眼泪如成串的珍珠从香腮边滑落,娇柔的声音带着哑意,艰难地撑起双臂,转过头对着身后的男人不住求饶:“您快些吧,这都第四次了。”
楚宸黑眸紧盯着她,白玉般的美人颤颤微微得如一枝娇弱无力的雨中海棠,激起了他内心深处的肆虐,强大的自制力在她面前溃不成军,他不自觉地用力冲锋,茯楹口中吟叫不断从朱唇中逸出。
结束时天已经蒙蒙亮了,楚宸抱起昏睡过去的女人去浴房替她擦拭了一番,她模模糊糊地睁开眼,看到男人吓得猛一后缩。
楚宸眼中带了一抹不自然,将她轻轻放到床榻上,温声说道:“孤去上朝了,睡吧。”
茯楹疲惫的合上双眼,睡到了次日的午时才醒,一醒来浑身酸疼,尤其是那处儿简直是难以忍受,微微一动就疼得忍不住抽气,心里将狗男人骂了一阵,开了荤的男人太可怕了。
清竹递上沾湿的锦帕,她漱了口擦了脸,才微微舒服了些。
见娘娘面色痛苦,清竹在旁担忧道:“娘娘,要不要宣女医来看看?”
茯楹脸上一红,别扭道:“不许去!”两人正说话间,楚宸回了内殿,清竹见了礼后将侍女带出去,殿内仅余二人。
茯楹脸上露出不满的表情,哼一声扭过头不看他。楚宸缓步走至床榻边坐下,粗厚的大手将她的脸扭过来,饶有兴致地盯着她,嗓音温和:“发什么脾气?”
巴掌大的精致小脸在他掌中显得越发小了,茯楹一双大眼睛带着委屈瞪着男人,“陛下明知故问,”伸出手在他身上挣脱,一不小心啪一声打到了他的脸上。
茯楹偷笑了一声,眼中带着坏意。
楚宸眉头微簇,这几日对她的纵容是有些太过了,小性子越发厉害了。古言道:“堂前教子,枕边教妻”,还是要规训下以振夫纲,于是他故意板着脸,冷声道:“放肆,还有没有把孤放在眼里?”
茯楹不知为何,总一种狗男人不会拿她怎么样的底气,她微微撇嘴,带着怒气道:“陛下还凶我,您昨夜丝毫不顾及臣妾,现在臣妾疼得都不能下床。”
话音刚落,楚宸冷然的面色一僵,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不禁为她的大胆话语头疼,训斥的话被压在了嗓子眼再也说不出口。
茯楹看到他这幅样子,心里默默翻了一个白眼,脸上怒气渐盛,活像一个炸毛的狸奴。男女之间相处就像一场博弈,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前日避子汤的事她不能开口,但不意味着她要一直做讨好的一方,发些无伤大雅的脾气,让他的底线在潜移默化中逐渐降低。
两人之间陷入沉默,楚宸视线落在她脸上半晌,心里渐渐妥协,算了不跟她一般见识,沉声道:“孤看看伤?"
茯楹瞳孔骤然放大,恍若被雷劈了一样楞住,他要看哪里!
见茯楹不动,楚宸重复道:“孤看看”?
茯楹不顾身上的痛疼,吓得往后一退将身子缩在被衾被之下。楚宸看到她孩子气的动作心里一软,这还是个刚满十六的女子,自己比她年长了将近十岁,与她计较什么。
楚宸将被子扯开,看着紧闭着眼逃避的女人,俯身贴近她的耳边道:“这会知道害羞了?”
茯楹气急了,知道躲不过这遭,瞪着他:“陛下怎么变成登徒子了?”。
“孤只在你面前是,”他不要脸地回了一句……
一炷香后,茯楹无力地躺在床榻上,长发散乱地披在身后,杏眼中水雾弥漫,“陛下骗人,不是只看看吗?”声音中不自觉地带了媚意。
楚宸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有些严重,孤一会儿宣女医来看看。”
“不要,还嫌臣妾不够丢人吗?”
看着她一脸羞愤而死的样子,楚宸顿了顿,留下一句:“等孤回来”,便大步走了出去。
没多久,楚宸拿着一个白玉瓷瓶走近殿内,“孤给你上药”,茯楹没有力气再推辞了,认命地点了点头。
一番面红耳赤的折腾后,楚宸望着娇弱无力眼尾泛红的女人,低声道:“孤还有公务要忙,午膳就不在这用了了”,背影匆匆,透着些许狼狈。
茯楹懒得管他,擦完药冰冰凉凉的果然舒服多了,用了一碗莲子羹,乏意来袭又睡了过去。
晚间江寿海派了个小太监来报,北夷战事吃紧,陛下在和诸位将军彻夜议事让娘娘先就寝,不必等他。
茯楹刚沐浴完,听罢点了点头,过了会让清竹屏退宫人熄灭灯火,她刚走到床榻边,忽然身后一道劲风袭来,茯楹脸色微变闪身躲开。
昏黄的烛火下,来人一身太监服正是小福子,他打量了一眼茯楹,哼笑一声:“看来小七你身体无恙了。”
茯楹淡淡说道:“有何事?”
小福子眼眸微眯,察觉到她的冷淡,心里有些蹊跷,难道蛊毒失效了?试探说道:“北朝危急,近日几场战事节节败退,你先前交给师傅的边防图没有问题吧?”
“怎么会有问题,那是我从新帝书房找到的。”
“那可能是新帝战术有变,这几日我看他极宠爱你,你设法去探听下消息。”
茯楹心里猛一咯噔,不知为何脑海中有两个声音在打架,一个让她听从小福子的吩咐去窃听消息,另一个却让她按兵不动。她呆站在原地,头越来越疼,脸色极其难看。
小福子冷漠地看着,知道这是她的意识在对抗蛊毒的反应,这种蛊可是北朝两代大巫师历时数年合力炼成,岂是这么容易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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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解!
茯楹捂着头脸色痛苦,不禁瘫坐在地上。过了会儿,脑海中让她窃听消息的声音越来越大,逐渐压住了其他声音,她的头疼也缓解了。
她抬起头,定定看着小福子:“好,我会找机会探听消息。”
小福子勾起唇角,露出一抹笑意转身离去。
茯楹看着无边的夜色,心里充满着疑惑。她有一种自己被控制的直觉,上次给狗男人下春药时就出现了,只是当时无力抵抗,今日才发现隐隐有些不对。想到小福子吩咐的任务,她眼中闪过一抹暗色,先静观其变再说吧。
夏日炎热,半月时间一晃而过,这些日子,茯楹仅仅见了狗男人两次,他将商议朝事的地方改在了太和殿,那里更方便接待外臣,每日里议事的灯火都亮到半夜,可见对北夷战事的重视。
北夷此次来势汹汹,且前朝积弱已久又刚经历过数年战乱,大楚立国不久根基不稳,又有南蛮,西狄虎视眈眈。
这一仗,是立国之战。
茯楹一直在乾清宫待着,小福子又暗中催促了她两次,都被她找借口挡了回去,一开始她还怕小福子发难,后来见他除了急躁骂她两句,也没什么招了,渐渐放心起来。
这日清晨,茯楹难得的没有睡懒觉,她正坐在金丝楠木桌前用早膳,清竹兴冲冲地进来,“娘娘,奴婢探听到一个好消息。”
“哦,说来听听?”茯楹放下勺子,笑着看她。这些时日,她让清竹去和太监宫女交好,多打听点消息。正好她圣宠正盛,明白人也愿意卖个好,前朝后宫的秘辛她可是听了个遍。
“周老将军大败北夷,今日战情传到宫里,听说陛下龙颜大悦,今日想必就能回后宫看娘娘了。”
听完后,笑意在茯楹脸庞上荡漾开来,她真心为楚国百姓免于灾祸而高兴。只是周老将军,怎么这么熟悉?好像在哪听过。
“周老将军年逾花甲,竟还如此英勇,真是令人钦佩,”采薇在旁说道。
“听说周家满门英烈,两个儿子战死沙场,膝下仅剩一个孙女随他老人家常年驻守在北境苦寒之地,”清竹惋惜开口。
茯楹突然想起什么,心中一顿,“可知他的孙女叫什么?”
“好像叫周挽锦,”清竹回道。
是了,就是这个名字。茯楹想起那日她掌掴完柳素柔后,她在她耳边说狗男人早有心爱的女子了,就是这个周挽锦。
她又想起他珍贵的那个玉像,当时不小心弄碎了,被他罚跪了一夜。
周挽锦,是那个玉像上的女子吗?茯楹敛下眼眸,心中涌起一抹酸意,她自嘲的笑了笑,自己这是干什么?难不成真是被这些天的宠爱迷花了眼。
正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太和殿的小太监过来通报说陛下午时回来用膳。清竹采薇高兴极了,“娘娘,陛下有十日没回来乾清宫了,您可要好好装扮,尚衣局刚送来一件双蝶锦绣裙,您可要穿这件?”
茯楹此时正在为自己莫名的情绪生气,听到这话道:“不穿,拿走,何必眼巴巴讨好那个没心肝的男人?”
忽然殿门被推开,高大挺拔的男人阔步走进来,声音低沉:“孤是没心肝的男人?”
32. 宫宴
楚宸这些时日为了北夷的战事忙得连轴转,今日才得闲就赶来后宫见她,这没良心的女人嫌热就给他送过两次汤,还说他是没心肝的?
茯楹没想到说是午膳过来的男人这么早就来了,她扬起明媚的笑脸,若无其事地迎上去握住男人的手摇晃两下,娇声道:“陛下听错了,方才说是您是臣妾的心肝,"说完水光盈盈的杏眼饱含情愫的望着他,一副爱信不信有恃无恐的样子。
楚宸扫了清竹一眼,她立刻心领神会地带着宫人退下,轻轻合上殿门。
他明知她是哄他,心里却还是有些高兴。视线落在茯楹红润的小脸上,打量了几下,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嗤笑一声:“胖了。”
那胖了?她这是丰润好吧,刚穿来的时候原主有些过于瘦了,现在脸颊上长了一些肉,鹅蛋脸更加饱满晶莹,气色也是白里透红,瞧着嫩得能掐出水来。
“多吃点,孤喜欢,”他视线不由自主地瞟到那处丰盈之处。感受到他直白放肆的视线,茯盈面颊染上薄红,姿容更是明艳不可方物。楚宸淡漠的双眸染上几分欲念,双手掐住她的细腰抱起来走进内室,茯楹惊呼一声,“陛下,这是白日!”
楚宸抱着柔若无骨的女人,向来淡漠的脸上带了一抹肆意,“别怕。”这些时日憋得有些久了,一沾上她的身子就有些控制不住,看着她娇媚精致的面庞,低头覆上娇唇。
紫檀金龙纹罗汉床上,茯楹如惊涛骇浪中的小船,在猛烈的暴风雨中挣扎浮沉,细碎的尾音透着几分欢愉和委屈。这场情事持续了几个时辰,从床榻到浴房,把茯楹折腾了遍。
阳光射进殿内,在黄花梨木屏风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茯楹无力地靠在男人怀中,瀑布般的黑发缠绕在羸弱白嫩的肩头,松松垮垮的衣襟之下依稀可以看见密集的红痕。
她气鼓鼓地从男人怀中离开,泛红的眼尾看着有些可怜。楚宸笑了下,目光专注地看着她,手掌抚摸着她的脸颊,低沉的声音中夹杂着纵容:“疼不疼,要孤替你上药吗?”
茯楹忍住羞涩,娇滴滴道:“不要,”这次虽然也是酸涩难受,但比上次好了一些,许是渐渐适应了。
楚宸又把她扯进怀里低声诱哄了许久,茯楹静静地听着,眼中带着些许意外,望着眼前温和俊美的男人不禁有些恍惚,自从冷宫那一夜后,这个冷漠的男人就变了,变得让她有些心软。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的过去,茯楹与楚宸日夜相处,两人越来越亲密。转眼间又是半月,夏季中最炎热的时候过去,天气渐渐凉爽起来。
“娘娘,今日要不要选件色彩鲜亮的衣裙?”清竹将珠钗插刚梳好的朝云髻上,轻声问道。
茯楹坐在妆镜前,懒懒地看了一眼繁复的发髻,“嗯,就穿那件樱红的吧。”今日是周老将军得胜回朝的日子,楚宸在太和殿设宴犒赏。茯楹作为后宫唯一的妃子,当然也要参加。
收拾好头面衣裳,宫宴的时辰也马上就到了,楚宸今日公务繁忙,不能陪她一同前往。
暮霭沉沉,大楚皇城内灯火辉煌。玉楼金阁,雕梁画栋,京都权贵显要齐聚太和殿。清竹跟在茯楹身后,向太和殿方向走去,门口候着的小黄门见她来了立即躬身让行。
“娘娘,这边请。”
朱红色的门扉将将敞开,内殿便传来一阵莺声娇笑,茯楹脚步微滞,抬眼一看,青玉石亭里正坐着几个披罗戴翠的高门贵女,见茯楹到了立马躬身行礼:“臣女参见茯妃娘娘。”
茯楹望着众女间众星捧月的陌生女子,想必就是周挽锦了,她一袭青色衣裙,简单的发髻上仅插了一根发簪,面容清丽婉约,穿着打扮极其简单,却让人忽视不了,带着与京都娇女截然不同的飒爽从容。
她微微一顿,接着笑道:“不必多礼,”端的一副温和模样。
周挽锦暗自打量了一眼茯楹,似乎没想到她如此貌美,低垂的眸子闪过一丝讶异。两人之间的眉眼官司仅在一瞬之间,见茯楹到了,众位贵女随她步入正殿。
太和殿内,诸多臣子家眷已在列席上,殿中白玉铺就的空地上,舞伎衣袂飘飘,身姿曼妙,宫廷乐曲庄严悠扬。世家的高官正聚在一起谈史论政,秉持风度,一言一行尽显大家风范。
茯楹踏入殿中,数道目光齐射过来,纷纷向她见礼,她微微颔首,顶着各色目光,旋即坐到列席之中。
“周姐姐,你还不知吧,那位如今可是正得盛宠,”,柳素柔看了一眼茯楹,小声与周挽锦攀谈。二人年幼相识,柳素柔原本一直看不惯周挽锦故作淡然的样子,更是嫉恨她竟然能在陛下面前说的上话,可是如今有了更为讨厌的茯楹作对比,便显得她可亲了。
周挽锦淡淡扫过柳素柔,神情清冷平淡,“不可妄议贵人。”
柳素柔讨了个没趣,心中暗骂装模作样,“姐姐说得对,素柔失礼了。”
就在这时,一道尖利的声音传来:“太后,陛下到!”孙太后雍容华贵的踏入殿中,楚宸陪侍在旁,他身着明黄帝王冕服,头戴十二旒冕,走动间冠冕上镶嵌的宝石熠熠生辉,不怒自威,声势赫奕。
喧闹的大殿顷刻一静,群臣敛声屏气,众人纷纷屈身行礼,高门贵女神色微变,暗自端正仪态。
楚宸将太后送入坐席,随后旋身入座,双手放在鎏金龙首之上,掀起眼皮,淡声道:“免礼。”堂下群臣谢恩落座。空气一时有些凝固,似有无形的压力让人喘不过气。
他扫视一圈,将视线落在周老将军身上,沉声道:“此番与北夷一战,收复失地,扬我国威,周老将军带领众将士浴血奋战,捍卫国土。今日夜宴犒赏三军,以彰其功,众爱卿毋须多礼。”
接着江寿海宣了圣旨,封赏周老将军为护国公,更恩准他留居京城颐养天年。群臣哗然,纷纷上前恭贺,你来我往推杯换盏间,气氛活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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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
楚宸办完正事,看向乖乖坐在下首的茯楹,轻声道:“这酒烈,不要多饮。”
茯楹放下琉璃酒盏,眼中带着狡黠,娇声道:“臣妾就尝尝。”
孙太后看着儿子对茯楹温和的样子,眼中带着浓重的不喜,对于这些时日茯楹久居乾清宫,早已心生不满。她巡视一圈,将视线停在了周挽锦身上,开口道:“锦丫头多年不见,长成大姑娘了,上前让哀家看看。”
周挽锦缓缓起身,大方有礼走上前俯身行礼,声音沉静:“臣女给太后娘娘请安。”
孙太后细细看了她片刻,亲切的拍了拍她的手,“果然长大了,可有定亲?”
声音一落,堂下群臣神色各异,周老将军与陛下关系亲近,据说当年陛下少年之时,曾在老将军麾下历练。方才太后娘娘对他孙女又是一番亲切态度,陛下登基半年,还不曾立后朝臣早有微词,难道皇后之位会落在周家?
茯楹垂下眸子,指腹摩挲着酒盏,娇媚的面容上不见波动,倒是楚宸闻言,看了一眼茯楹,神情平淡。
周挽锦垂下眼,极快地掩饰了微微起伏的心绪,带着小女儿的羞意,恭敬回道:“还未,这些年臣女随祖父驻守边关,不曾考虑过亲事。”
孙太后眼中带着怜惜,“锦丫头乖顺知礼,哀家很是喜欢,这几日就留在宫中陪陪哀家。”
“能侍奉太后娘娘,是臣女之幸,”周挽锦笑着回道。
楚宸望向周挽锦,双目微凝眸中情绪难辨。
酒过三巡,太后已有醉意,她看向茯楹道:“茯妃扶哀家回去吧。”
茯楹一愣,起身回道:“是。”
孙太后由着茯楹搀扶,等出了大殿乘上凤辇。她面上不见醉意,凤眸冷冷看着茯楹,“茯妃,你本是前朝余孽,得我儿庇护留有一命享有荣华已是大幸,就不要再妄想其他了。”
面对太后明晃晃的敲打,茯楹淡声回道:“太后您的教诲,嫔妾铭记于心。”
“我儿早就在哀家面前承诺过,不会让您有子嗣,日后安分伺候陛下,哀家也不会为难于你,”说完冷冷一笑,乘着步辇离去。
茯楹瞳孔微缩,她想到了每次欢好后都会送上来的避子汤,原来如此她应该早就想到的,她的身份是前朝公主,怎么会让她诞下孩子呢?
清竹看着失落落魄的主子,关切道:“娘娘别多想,陛下可能是因为您年纪小,不放心您过早孕育子嗣。”
“我无事,走吧”茯楹掩饰住心里的委屈和怒气,向乾清宫走去。
不久宴毕,诸卿先后退席,三两成群,慢往宫门走去。红墙碧瓦,青砖铺墁,楚宸行至阶下甬道,月色下的身影清俊挺拔。
他回到乾清宫,看到茯楹低着头坐在榻上发楞,上前抱住她,“想什么呢?”
茯楹抬起头,一张小脸满是泪水:“陛下不喜臣妾,就放我出宫吧。”
33. 争吵
楚宸顿了顿,眼中带着无奈:“又闹什么?”
蛊毒使茯楹遗忘了现代的记忆,这些天她渐渐沉溺在楚宸的宠爱中,以至于当听到孙太后的话后,情绪一时难以控制。
她擦拭掉眼泪,搅弄手中的帕子,仰头看着眼前俊美的男人,“陛下,是把我当做玩物吗?”
楚宸面色微沉:“胡说什么。”
“今日太后对臣妾说,您永远不会让我有孩子对吗?”茯楹直接问道。
楚宸微怔,随即脸色一冷,嗓音寡淡:“是。”
闻言,茯楹红润的嘴唇咬得泛白,心中有股郁气不知怎么发出来。她呆呆地站在原处,忽然将桌案边的瓷瓶用力砸到地面上,接着噼里啪啦地开始砸条案上的摆件,片刻后一片狼藉。
楚宸眉宇间透着烦躁,他耐心用尽,冷声道:“莫要放肆!”
茯楹眸中的光彩渐渐暗淡下来,她的心像被一只大手攫住,闷闷的疼痛感传来,她用力地按住心口,大颗大颗的眼泪掉了下来,眼中含了一丝悲怆,“既然如此,臣妾也不稀罕您的施舍。”
她扑在条案上无声哭泣,眼泪争先恐后地留下来,整个人小小的缩成一团,从远处看仿若一枝骤雨打落的海棠花。
楚宸凝视着她,眸色幽暗近墨,脸色阴沉,“随你,”随后大步走出内殿。
茯楹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忍着将喉头的酸涩咽了下去,她不想再待在这个地方,起身向外走去。
清竹在门外守着,先前见陛下黑着脸拂袖而去,娘娘现下又是这幅表情,心里顿感不妙,急切道:“娘娘,夜深了您去哪?”
“回明华宫。”看着娘娘冷然的表情,清竹着急地在原地跺了跺脚,只能跟了上去。
上书房内,室内光线有些昏暗,楚宸端坐在光影交界处,大概能看到一个冷峻的轮廓,透着不食人间烟火的疏离矜贵,令人望而生畏。
他脸色沉沉,想到茯楹不禁头疼。目前朝堂不稳,若让前朝公主诞下孩子,成王一脉必会兴风作良,事关江山社稷,他身为君主亦不可随性妄为。他喜爱她,会给她荣华和宠爱,还不够吗?
就在这时,小太监急匆匆赶来附耳对江寿海说了一句,他面色微变,急忙推开门,说道:“陛下,周老将军突发恶疾危在旦夕。”
楚宸看向江寿海,站起身厉声道:“带上李太医与孤去周府,”话音刚落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口。
夜半时分,周府灯火通明。主院内,楚宸看着昏迷不醒的周老将军,眼中带着担忧,周挽锦在旁小声啜泣,不见平日里的淡然。
李太医把完脉后,脸上略显踌躇,回陛下:“周老将军前不久受了箭伤,伤口离心脉极近,加上舟车劳顿没有好生修养诱发心疾,现下微臣只能用些温补之药加以调养,能不能醒来就看天意了。”
周挽锦面色一白,不可置信道:“怎么会?”
楚宸落在袖中的手微微用力,神色愈加冷峻,“不容有任何闪失,孤要老将军安然无恙,”声音极冷,让人听起来不寒而栗。
“是,微臣竭尽全力,这就去调药,”李太医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李太医走后,周挽锦再也忍不住趴在床榻前大声哭泣,女子的声音如泣如诉,让人听了十分不忍,“祖父,您不要丢下锦儿,您要好好的,您不是说还等着锦儿出嫁吗?”
楚宸看着悲伤不已的女子,沉声问道:“既有箭伤,为何匆匆赶路?”
周挽锦像是此时才意识到楚宸在此,她快速拭掉脸上泪水,哽咽道:“臣女失礼,请陛下恕罪。”
“无妨。”
“北夷一战结束,祖父便收到陛下诏令,他不敢耽搁星夜上路,一路上快马加鞭日夜兼程,想快些回京向陛下复命。”
“陛下不必内疚,祖父总把国事放在首位,您应该了解他。”
楚宸微微叹了口气,眸底一片寂然,双眸定定望着周老将军,陷入久远的回忆中。那年他年方十四家族日益败落,为了挣一份前程,他主动向父亲提出到战场历练,周家与楚家世代交好,老将军二话不说就把他带到身边亲自教导,倾囊相授。
他少年时期性子急躁在与北狄的一场对战中杀红了眼,罔顾老将军的军令,带兵追击落入敌军圈套。危急时刻,是老将军不顾生命危险单刀匹马前来营救,还为他挡了一箭。
楚宸站在榻前,看着这个饱经风霜的老人心中悲恸,他戎马一生,不该落得这般结局。
李太医将熬好的药端来为老将军服下,众人屏息等待,忽然周老将军轻咳一声,睁开双眼。
“祖父,您醒了,”周挽锦跪坐在榻前,惊喜说道。
周老将军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头,“祖父无事。”
“陛下得知您生病,出宫来看您了,”周挽锦见祖父没有注意到陛下,轻声提醒道。
“陛下,您来了,”周老将军将视线落在楚宸身上,眼中略带激动。
“您醒了就好,切要好生修养,”楚宸上前两步走到床榻前,语带关切。
周老将军眼含欣慰,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深深看了一眼周挽锦,“锦儿先出去,祖父有几句话与陛下说。”
周挽锦点点头,带着众人出去,轻轻合上门。周老将军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楚宸见状立刻上前搀扶,老将军苦涩一笑:“我老了。”
“您何出此言,只是小伤。”
“老臣知道自己时日无多,陛下不必介怀。这一生征战沙场也算无愧祖训,只是有一件事放不下,”他脸上露出几丝凝重,接着说道:“周府满门仅剩锦儿一人,老臣实在难以放心,求陛下在老臣去后,看望一二。”
楚宸目露涩然,点了点头:“您放心。”
“老臣有生之年,看到陛下一统天下已经无憾,”周老将军在说完这句话后,含笑闭上眼睛,不久后便没了气息。
楚宸站在原地良久,面露沉痛,他眼中闪现一幅画面,漫天黄沙荒漠中,周老将军一身盔甲骑于战马之上,严肃的眉眼带着笑意,对着一个少年道:“子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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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箭射得不错。”
他眼睫微眨,黄沙消失在眼前,只余榻上再也不会醒来的老人。冷沉的夜色中,楚宸走出周府,衣袍沾上几分寂寥。
周老将军骤然辞世,震惊朝野。楚宸亲自送葬,老将军后事极尽尊崇。孙太后怜惜周挽锦,将她接入宫中。
这几日茯楹在明华宫很是郁郁寡欢,也不和侍女逗趣。“娘娘,宫中御花园芙蕖盛开,要不要看看?”清竹小声说道。
茯楹看着一门心思逗她开心的清竹,深觉自己陷入失意中太久,点了点头。
到了御花园果然景致极好,走过垂花门,满池的芙蕖正盛开,如叠云堆雪般,簌簌的随风飘摇,如目皆是粉白。
只是刚走到假山旁,便依稀看到三三五五的贵女凑成一堆说话。清竹拧了拧眉,守园的见了贵人上前禀告,说是太后娘娘为了开解周娘子,邀了数位大臣之女前来相陪赏花,是以热闹极了。
周老将军病逝是朝中的大事,茯楹自然也有耳闻,她顿了顿,赏花的心思不在,打算回去。
突然一道女子的声音传来,声音轻盈悦耳:“我随父亲在西北呆过两年,周姐姐在西北名声可是响当当的,数不清的儿郎心仪,都说长得美性子好,英姿飒爽极了。”
“是啊,周娘子您可要好好保重,太后娘娘很是看重您呢?您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众位贵女一唱一和,变着法子哄周挽锦高兴。柳素柔坐在亭子里目露不屑,忽而看到假山后的茯楹,眼中不怀好意插了一句:“周姐姐,听说陛下这几日都去寿宁宫陪你用膳,真的吗?”
周挽锦正坐在池边撒鱼料,闻言淡淡看了一眼她,淡声道:“慎言,陛下是去陪太后娘娘。”
话音一落,周围瞬间安静,贵女们看着周挽锦的眼神中带着羡慕与嫉妒,这不就间接承认了,看来陛下真是看中这位呢。
圆脸贵女是户部尚书的嫡女,她率性直言道:“听说宫里有位茯楹娘娘,一直住在乾清宫很得陛下宠爱呢?”
“你还不知吧,这几日陛下已经把她撵回去了,”有人笑道。
“是啊,她这身份注定就是昙花一现,是吧周姐姐,”柳素柔笑着道。
“贵人之事,不是我等该议论的,”周挽锦面含愠色。见她无意攀谈此事,众位贵女将这一话题揭了过去。
就在这时楚宸带着一行人从御花园穿过,众女不禁微微激动,见陛下快要走到亭前,纷纷起身行礼。
楚宸刚从宫外回来,看到众女眉头微皱,沉声道:“免礼。”
“陛下恕罪,都怪臣女近日忧思,太后娘娘才宣几位姐妹陪着说话,”周挽锦微微俯下身子请罪,阳光下拉出一道修长的身影,透着泠然雅致。
“无妨,不必如此小心翼翼,”楚宸看了她一眼。
站在假山后的茯楹,听到这句话心里怒气翻涌,扶在假山后的手微微收紧,不慎将上面的石块碰到地上。
“砰”一声砸在地上,众人一惊视线齐刷刷向假山后望去。
34. 出宫
茯楹面对着众人各异的目光,沉了口气看着楚宸道:“臣妾,参见陛下。”
楚宸盯着她看了良久,这几日都在忙着周老将军的丧事无暇顾忌她,见她面色有些苍白,心中一软上前将她扶起。
众女被他的动作一惊,这明目张胆的亲昵,可不像是对失宠的嫔妃?
茯楹嗓音冷然:“不敢劳烦陛下。”
周围顿时安静,几乎针落可闻。这般明目张胆忤逆陛下,茯妃不要命了!可让她们没想到是,身形高大面容冷峻的尊贵男人,竟然好脾气地笑了一下,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宠溺:“越发放肆了”。
茯楹一楞,她对楚宸的反应也是没有意料到,想起几日前他冷漠的话语,心中犹如针扎般难受,今日又对她这般反复无常,就像是逗弄宠物般。
她垂下眸子遮住眸底的讽刺,再次抬起头脸上带了抹娇笑,“陛下见谅,臣妾方才不小心听到诸位贵女谈论臣妾,心中实在生气,这才有些失态。”
茯楹扫视一圈,看着她们心虚的样子,面上的笑容更大了,理直气壮道:“适才柳娘子说本宫是昙花一现,本宫有些不解,可否请你解释解释?”
她们没想到茯楹如此不按常理出牌,竟当面和陛下告状,不禁心虚的低下头,唯恐被治罪。柳素柔面色煞白,惶恐跪下请罪:“娘娘恕罪,臣女口不择言冒犯娘娘。”
“本宫还以为柳娘子不敢承认呢?”茯楹哼笑一声,转而看着楚宸道:“陛下可要为臣妾做主,”嗓音甜腻极了。
明明声音矫揉做作至极,以往是楚宸最厌烦的一种,可换成这个女人开口,他就像是顺了毛的老虎,想答应她所有的要求。
楚宸无奈地看向她,接着三言两句就将柳素柔处置了。周挽锦掩在袖中的手微微握紧,她着实没有想到陛下为了一句冒犯之语就罚肱骨大臣嫡女闭门思过,如此柳素柔的名声就全毁了,被皇帝斥责过的贵女,有哪家还敢要。陛下实在有点太过宠爱茯妃了!
傍晚,江寿海来明华宫,传话说陛下让她晚间去乾清宫用晚膳,茯楹欢欢喜喜地应下了。等人走后,她面无表情地坐在妆镜前,前些日子是她糊涂了,竟敢想和一个帝王谈情说爱,真是可笑极了。
清竹替她梳妆打扮,换了件青色的衣裙,淡扫蛾眉,轻点朱唇,一个娇媚又不失清纯的美人映入镜中。
“娘娘风华真是无人能及,陛下看了必然高兴。”
茯楹笑着点头,他对她也只有身体上的喜欢吧。
天色渐渐暗了,茯楹收拾妥帖后带着清竹向乾清宫走去。多日未来,乾清宫依然富丽堂皇,走近内殿一眼就看了坐在檀木交椅上的男人。
这个时辰,他不在上书房处置公务,反而在悠闲地看书?明晃晃的宫灯下,模糊了男人脸上凌厉的线条,透着几分温润之意。
茯楹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没有向以往一样热络地贴上去。从茯楹走近内殿,楚宸就知道是她来了,他拿着书本的手一动不动,余光扫到她这样安静,心中有些不习惯,想到前些时日的争吵,薄唇微抿。
不过刹那间,茯楹就注意到了他的异样,平静的脸上重新挂上娇笑向男人走去,或许,虚情假意更适合她。
楚宸抬眼看她,开口道:“不生气了?”
“臣妾不敢,臣妾这几日想了好多,以后都听您的,您不要孩子就不要,臣妾能一直陪着您就好了,”她一双水光盈盈的眼睛盯着楚宸,眸子里透着认真。
楚宸心中一滞,黑眸紧盯着她,听着她这番懂事的话语,心中五味杂陈,这几日他也反复思量,一个孩子而已,他给得起。
“若孤愿意让你孕育孩儿呢?”楚宸不想看到她委屈求全的样子。
茯楹眸中闪过一丝讶异,无所谓了,她现在反正不想生子。不过面上却丝毫未显露半分,而是上前一步靠近他,细白的手指轻轻拽住男人衣袖,激动道:“真的吗?臣妾没听错吧,您真的愿意……,”声音中带着细碎的哽咽,泪水倏地从眼中滑落。
眼前梨花带雨的茯楹实在可怜,楚宸将她拥入怀中,指腹抚摸娇嫩的小脸,轻轻拭去泪水,声音低沉含着一丝心疼:“莫哭了。”
晚间茯楹沐浴后,穿着一身轻薄的淡蓝素缎寝衣坐在床榻旁,听着里间的沐浴声有些恍惚,不一会儿,楚宸带着一身水汽从浴房出来。
看着他微湿的头发,茯楹从架子上拿了一条帕巾,上前替他擦拭。男人的头发又厚又硬,茯楹跪坐在看着男人后面,擦了一会手就开始酸了,看着楚宸闭着眼一脸舒适,撇了撇嘴,有些后悔适才的讨好举动。
楚宸感觉头上的力道越来越小,哼笑一声,“没力气了?”声音低沉醇厚,转过头接过巾帕,囫囵两下将头发擦了两下。
茯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这个糙样子,还没反应过来,男人随意将帕子扔在架子上,一把将她抱起放在床榻上,俯身攫住粉嫩红唇,将细碎的呜咽声掩在喉间,又是一室春色到三更。
翌日天色大亮,茯楹才悠悠转醒,身体像是被车轮碾压过酸疼无力,她想起昨夜昏昏沉沉之际,男人将那东西全部弄进了体内,怀孕的可能性极大,眸中透着凉意。
“娘娘,您醒了,”清竹听见声响从殿外进来,服侍茯楹洗漱后,有些兴奋地说道:“娘娘,今日是上元节,陛下上朝前留话说今夜陪您去看花灯呢。”
茯楹沉默了片刻,并未说些什么,不过突然眼中一亮,小声在清竹耳侧吩咐了几句。
清竹良久后才回过神,惊讶道:“娘娘,您不想有孕?”自从侍寝以来,陛下只有昨夜没有赐下避子汤,清竹满心为娘娘欢喜,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可怎么也没想到娘娘竟让她今晚出宫乘机去药铺买避子丸。
“嗯,”茯楹顿了顿,沉声道。
清竹脸上露出纠结的神色,陛下明明都允许娘娘留有子嗣了,可既然娘娘这么吩咐应该也是有苦衷的,她思虑了片刻,“是,奴婢遵命。”
上元节,一轮皓月悬挂于夜幕之中,上京城街坊两旁悬满了花灯,流光溢彩中宛若繁星般璀璨。着粗布或者华服的百姓,洋溢着笑容穿梭在各色摊铺前,与空气中香甜的吃食勾勒出一副盛世华景。
不过在人潮拥挤的街市中,竟然空出了好大一块地方。路过的百姓好奇看去,只见黑色劲装的禁卫昂首挺立手持银枪,厉眸牢牢锁定拥挤的人群。禁卫之中护着一对男女,男人身形高大面容冷峻,似一把脱鞘而出的利刃令人胆寒。
可当他俯身看着身旁女子时,一身冷冽之气瞬间尽收。百姓踮脚张望,想要看清这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两旁禁军手中的银枪锋芒立即紧随而至,其摄于威势急忙低头不敢造次。
茯楹带着面纱,有些无奈地看着身旁的男人,娇声道:“您这么大阵仗,百姓都不用看花灯了,只看我们了。”
自从那日争吵过后,虽然这女人表面上没有再生气,可他就是觉得不得劲,现下听到她这么说,立刻吩咐道:“留有五人,其余人暗中保护。”
茯楹奇怪地看了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今日这般好讲话,水汪汪的杏眸中闪过一抹暗色,接着理直气壮道:“我想吃那边的糕点,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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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去买。”
茯楹指的地方是河对岸的糕点摊,摊前排队的百姓很多。闻言,清竹立即心领神会,见陛下没有出声,知道这是允了的意思,恭敬回道:“是,奴婢这就去,”转身向河对岸跑去。
楚宸黑眸看着清竹的背影,暗中对晏温使了个眼色,一道暗影悄无声息地跟随在清竹身后。
清竹走后茯楹心中忐忑,唯恐楚宸发现蹊跷,急亡拽住男人袖子,扬起头满脸兴奋道:“我想去猜灯谜,您陪我去。”
楚宸顿了顿,垂首在她耳边漫不经心道:“怎么不叫夫君了。”
茯楹睫毛微颤,倒是没想到他还记得上次二人出宫时她大胆的称呼,遂抬起头二人对视,她眼中水光盈盈,似是带着万千柔情:“您想让我叫吗?”
楚宸盯了她一瞬,无法分清她眼中的情意是真是假,可他愿意沉溺于此,“嗯。”
茯楹心中起伏了一下,接着娇艳的面上唇角轻微上扬,那双眼睛美得让璀璨的灯火黯然失色,娇声道:“夫君,陪我看花灯。”
茯楹一路上看中了不少花灯,手一指楚宸立即配合猜出灯谜,二人从街头逛到了街尾,跟在二人身后的禁卫每人手中拿了一把花灯,就连楚宸手中都被茯楹塞了几个。
忽然,几个孩童从对面冲过来,茯楹着急躲闪一脚踏空径直向旁边倒去,未喊出的惊呼被一双宽厚大掌按住,瞬间陷入一个温热的怀抱。她的柔嫩紧紧贴住楚宸坚硬的胸膛,男人有力的心跳在她耳边响起,凌冽的龙涎香紧紧包围着她,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强势霸道。
她掩饰掉眼底的不适,清晰看到男人眼底的担忧,“夫君,没事了。”
楚宸点了点头,将她放开,扭头看向闯祸的孩童眉头微蹙有些不耐,跟在孩童身后的数个侍从追了上来,领头的人急忙请罪:“对不住,对不住,我家小公子无状冲撞了夫人。”
茯楹向侍从摆摆手,安抚着男人的脾气,“夫君别生气,稚子天真烂漫不懂事,我看他们是想要花灯。”
她笑着看着那几个孩童,围着禁卫好奇地绕圈圈,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花灯,十分想要的样子,说完走上前蹲在一个童子前,“是想要花灯吗?”
稚子看着刚及三岁,白白胖胖的像一个糯米团子,摇头晃脑地说道:“仙女姐姐,要,要花灯,”拽着茯楹的手,指着黑脸禁卫手中的小兔子灯。
茯楹眼中带着笑意,对着这几个小萝卜头说道:“你们排排站好,姐姐给你们发花灯。”
“好,姐姐给我。”
“慢点,都有,”茯楹将禁卫手中的花灯一个一个发给小萝卜头。
楚宸饶有兴致地看着茯楹和稚子玩闹,没想到她这么喜欢孩童,她应该会是一位好母亲。
转眼间已到辰时,清竹总算拿着糕点回来了,“夫人恕罪,奴婢买完糕点迷路了,回来晚了。”
楚宸看了一眼清竹,并未说些什么。
茯楹回宫后依旧歇息在乾清宫,趁楚宸进去沐浴,清竹将从药铺拿的避子丸递给茯楹,“娘娘,避子丸拿到了”。
茯楹接过来看了一眼,又递给清竹,“放好,不要被发现”。
“娘娘放心”。
这一夜楚宸并没有碰她,茯楹睡得很香。夜半时分,他睁开眼冷冷地注视着旁边睡熟的女人,想到暗卫晚间的禀告,呵,避子丸,真是好样的!
不想生,孤偏让你生。
周府。
一封密信送到了周挽锦手中,看完了信她眼中带着势在必得的暗光,茯妃娘娘娘,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35. 风云
翌日,周挽锦进宫面见太后。“臣女给太后娘娘请安,叨扰娘娘了。”
孙太后靠在织金云绣软榻上,见到她姿态端庄,一举一动透着高门贵女的气度,露出满意的笑容,抬头给身侧的孙嬷嬷一个眼神,孙嬷嬷是刘嬷嬷被楚宸处死后太后身旁的亲近人,看到孙太后眼神立马会意,走至周挽锦身旁将她搀扶起来。
“您请起,娘子回府后太后娘娘一直挂念着,不必拘礼,”扶着她坐在软榻旁的方凳上。
“多谢太后娘娘挂心”,周挽锦笑着回道。她接过侍女端过来的茶,停顿了一下,面上带着纠结,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之话。
孙太后察觉到了,“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臣女昨夜收到一封密信,信上说,说茯妃娘娘身份有异说她是北夷细作,臣女不信,可信上说乾清宫至今有其内应名为太监小福子,臣女思量一夜,事关江山社稷不敢隐瞒,特来禀告,”说完双手将密信奉上。
孙太后看完信脸色难看极了,猛一拍桌案,怒道:“皇帝宠了什么玩意,传哀家旨意,将茯氏和小福子带来。”
此时楚宸离下朝的时辰还有半个时辰,孙嬷嬷带着太后的旨意顺畅无阻地来到乾清宫,茯楹正在用早膳,看着她来势汹汹的样子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老奴给娘娘请安,太后娘娘请您去寿宁宫一趟。”
既然是太后懿旨,茯楹自然不能拒绝,“嬷嬷稍候,本宫去更衣。”
茯楹走到里间,沉吟片刻后对着焦急的清竹嘱咐道:“陛下下朝后,请他去寿宁宫。”
茯楹安抚地拍了她的手,随着孙嬷嬷向寿宁宫走去。甫一踏入内殿,一个茶盏就向茯楹扔来,茯楹快速往旁边躲去,茶盏砰一声在她脚边碎几片,可见扔它之人力道之大。
接着一道怒不可遏的声音响起:“跪下,你好大胆子,哀家着实想不到,你竟然是北夷细作,偷取我朝机密祸乱裴氏天下,简直罪大恶极。”
茯楹心里猛一咯噔,顺从地跪在地上,“不知太后娘娘何出此言,这个罪名太大了,嫔妾不敢领受。”
“事到如今你还在狡辩?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孙太后面色极冷,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你看看这是谁?”
侍卫将面如土色的小福子押入殿中,他此时浑身血淋淋的,俨然刚用过刑罚。茯楹一瞬不瞬地盯着小福子,呼吸一滞,看来自己的极有可能身份败露。
“小福子已经招供,今日哀家就是将你处死,皇帝也不会说什么。”
茯楹垂眸打算先拖延时间,面上带着几分错愕,焦急开口,“太后娘娘明鉴,嫔妾绝不是细作,这仅仅是小福子的一面之词,嫔妾是被陷害的,您千万不要被奸人利用啊。”
“真是能言善辩,死到临头还敢嘴硬。哀家万不能再看到你这狐媚子蛊惑皇帝,来人,茯氏罪孽深重,赐鸩酒。”
侍女端着毒酒走至茯楹面前,两名侍卫忽然上前挟制住她的双手,茯楹动弹不得,她瞳孔一缩,高声道:“嫔妾怀了陛下的孩子,嫔妾是冤枉的。”
孙太后脸色微变,面上带着犹豫之色。她盼孙儿已经盼了好久,二郎自小不喜女子,茯氏是他现在唯一亲近的,可是一想到她细作的身份,孙太后就如鲠在喉,片刻后冷声道:“你不配孕育皇家子嗣,将毒酒给她灌进去。”
闻言,孙嬷嬷走近茯楹身旁,一手端起毒酒,一手掰开茯楹的嘴巴,企图将毒酒灌进去。茯楹紧紧咬住嘴唇拒不张口,心中将狗男人骂了一万遍,怎么还不来,马上她就成了一具尸体了。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母后,这是在干什么?”楚宸看到眼前的场景,脸色微沉一脚将孙嬷嬷踢开。
“陛下,您终于来了,再不来臣妾就要没命了,”茯楹心里悬着的心踏实了大半,满脸泪水的扑进男人怀中,声音悲切。
“二郎,她是细作你知不知道?”孙太后声音猛然提高,脸色铁青。
“这是从乾清宫刚抓获的小太监,他已经供认茯氏就是北夷细作,哀家难道还不能处置一个危害江山社稷的奸佞?”
楚宸眉头紧蹙,转头看着小福子,眸中寒意阵阵,“就是他污蔑茯妃?”
小福子闻言一惊,他今日被抓难逃一死,本来打算供出茯楹为师傅报仇,看来狗皇帝是要保她了。“我没有诬陷茯妃,她原是北朝孤儿,被暗月阁收养送进宫当细作,根本就不是什么前朝公主。”
楚宸猛然抽出侍卫腰间的佩剑,寒光一闪,剑刃霎时插入小福子的心口,片刻后他瞪着眼睛咽了气。
孙太后被他的动作一惊,骤然后退半步,待反应过来怒吼道:“皇帝,你眼里还有没有哀家!”
“母后,莫要生气,儿臣只是杀了一个宵小之徒,”楚宸说完,看向江寿海,“带茯妃回乾清宫。”
等茯楹身影远去,楚宸屏退侍从,殿中仅剩下母子二人。他缓缓走至桌案前,倒了一杯茶,转身递给孙太后,“母后见谅,儿臣知道您看不惯茯妃,能否看在儿臣的面子上,不要再跟她过不去。”
孙太后双眸打量着儿子,“就算她是细作你也要护着?”
“母后怎么突然怀疑茯妃的身份了?”
“昨夜周丫头收到了一封密信,上面写了茯氏的身份,”孙太后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冷心冷肺的儿子是对那个女人着魔了,铁了心要保她。
“母后心思单纯,可能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了。”
“哼,哀家看你是为了这个女人是非不分了,为了祖宗基业,哀家不会放过她,”孙太后咬着牙道。
“母后当真要与儿臣为难吗?”
“是又怎么样?皇帝是要圈禁哀家吗?”孙太后怒极反笑。
楚宸将孙太后一直没有接的茶盏放在桌案上,有些头疼的扶额,“您是儿子的生母,儿臣不会如此大逆不道。”
孙太后还算了解自己的儿子,他定下的决定无法更改,也不想与儿子闹得太难看,思量了片刻,声音带着妥协,“要哀家放过茯妃,除非你同意迎娶周丫头为后。”
闻言,楚宸沉默片刻,没有说话。
孙太后见儿子没有反驳,接着哀叹道:“二郎,母亲心里苦啊,前些年你在前线打仗,我一人守着空荡荡的裴府,每日为你担忧,蒙祖宗保佑你建立功业,哀家只想看着你娶一个高门贵女繁衍子嗣,哀家喜爱周丫头,以后她还能陪着哀家说说话。”
孙太后的一番话,楚宸听了进去。他注视着不知何时已有老态的母亲,“好,儿臣答应您,您此后不能再为难于茯妃。”
“好,好,哀家知道二郎是孝顺的,”孙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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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露出了笑容。
乾清宫。
茯楹等了许久楚宸都没有回来,清竹看到她有些心绪不安,哄慰道:“您先歇息歇息,陛下公务繁忙,从寿宁宫回来就去了上书房,忙完了公务就回来。”
她想到狗男人在寿宁宫坚决维护她的场面,心绪一时有些复杂,这次逃过一劫,孙太后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她是皇帝的生母,就算真的杀了她,楚宸也不会拿她怎么样,思来想去,逃出宫的念头又开始涌上心头。
还有小福子为什么一定要拉她下水,他们同属于暗月阁,她只不过没有按照他的意思继续打探消息,就要置她于死地吗?这其中又隐藏着什么。
楚宸在用晚膳前回来了,茯楹一见他回来就迎了上去,“您回来的正巧,臣妾让御膳房做了几道您爱吃的菜,”灯火下的美人巧笑倩兮,娇媚的脸庞上笼罩着一层温柔。
茯楹笑着牵起他的手走到膳桌旁,没有看到男人眼中涌起的晦暗复杂。
茯楹坐在楚宸旁边,不断地给他布菜盛饭,殷勤极了,用调羹舀了一勺参汤递到男人唇边,娇滴滴道:“您尝尝这碗参汤,臣妾亲自盯着两个时辰,您最近都瘦了,可得好好补补。”
旁边的侍从纷纷红着脸低下头,楚宸心里对她讨好的原因心知肚明,扭过头沉声道:“孤自己来。”
茯楹见她不接受,脸上露出难过的神情,眼巴巴地看着她,高举着勺子不动。面对她这种撒娇耍赖的行为,楚宸愈发难以抵抗,二人僵持了片刻,他叹了口气,张开口将参汤咽下。
近些时日,对这个女人,楚宸越来越心软。一开始可能是由于对她身体的痴迷,然而到了现在,他也难以分清,是否对她有爱。
楚宸捏了捏她的小脸,“别忙活了,用膳吧。”
茯楹娇笑了一声,忽然俯身在他侧脸亲了一下,“臣妾知道陛下关心我。”
楚宸耳朵微红,努力压下心中越来越快的心跳。
雾气朦胧的浴房里,茯楹赤裸着身子,白皙柔嫩的肩头露出了水面,她无力地俯在男人喷张有力的臂膀中,眼尾泛红一片。
水下的波纹一圈圈扩大,像激荡的浪花。“陛下,轻点……求您了,”茯楹不住地求饶,楚宸置若罔闻,黑眸盯着她如蛰伏在暗中的野兽死死咬住口中的猎物。
等二人折腾完,茯楹无力地躺在床榻上,楚宸熄了灯,在她眼角亲了一下,声音中带着餍足,“睡吧。”
等听到身侧平稳的呼吸声,茯楹在黑暗中睁开眼,轻轻从枕下拿出一颗避子丸服下,苦涩的药丸咽进喉咙,秀眉拧了拧,过了会儿抵不住重重困意,睡了过去。
楚宸睁开眼看了她片刻,绷紧了嘴角,眼中笼上了一层暗色。
天边渐渐变亮,东方的霞光晕染着天际,伴着初升的朝阳灿若锦绣。
与极好的天气不同,今日的金銮殿气氛极其压抑。楚宸身着明黄帝王冕服,头戴十二旒冕坐在龙椅上,下面群臣敛声屏气,神色各异。
谏议大夫沈禄年出列,手持奏章,神情耿直,“昨夜布告已散至全城,今日百姓议论不止,皆言陛下被妖妃所惑,包庇北夷细作,请陛下尽早处置茯妃,否则累及陛下名声。”
楚宸面色冷然,“诸卿意见呢?”
“臣等附议,”殿下群臣齐声附和。
36. 处死
上书房,从下朝后楚宸脸色就不好看了,一夜之间茯楹的身份全城百姓已知,确实有些棘手,呵,看来背后之人打算给他扣上一顶沉溺女色昏庸无道的帽子。
“彻查此事,密切关注成王动向,”此事定与成王脱不了干系。
“是,那茯妃娘娘,您打算怎么办?”晏温请示道。
楚宸沉吟片刻,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废除茯氏称号,即刻处死。”
晏温有些不可置信地抬头,他没想到陛下这么快就下了决断,果真最是无情帝王家。就在他心中腹议之时,陛下接下来的话让他瞪大了眼睛。
乾清宫,茯楹也已得知今日早朝群臣要求处置她的事,没想到事情传得如此之快。“娘娘,不必太过担忧,陛下会护着您的。”
会护着她吗?茯楹这次有些不确定,她只不过是这件事的棋子,背后之人真正要对付的是楚宸,他刚登基不到一年,根基还未牢固,窝藏北夷细作为妃这种罪名,十分不利笼络民心。古人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楚宸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话音刚落不久,晏温就带人进来了。他一脸严肃,身后跟着两个侍卫,对上茯楹清澄澄的眼睛心里发虚,“娘娘,请接旨。”
茯楹依言跪下,“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后妃茯氏罔顾天恩,勾结北夷,罪不容诛,废除称号,即刻处死,”晏温一板一眼的念完圣旨上的字。
“怎么可能,陛下不可能会处死娘娘?”清竹惊呼出声,急忙抓住晏温的袖子,“大人,旨意是不是传错了?”
殿内侍从面上纷纷带上惊诧,娘娘怎么会跟细作扯上关系?还以为茯妃娘娘深受陛下宠爱呢,没想到一道圣旨就打发了。
与众人的惊慌失措不同,茯楹面上平静淡然,仿若听到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只是袖中颤抖的双手泄露了几分情绪。她扯了扯嘴角,牵出了一个略有些怪异的笑容,对着清竹道:“别怕。”
“娘娘,可还有什么话要留给陛下?”晏温面上带了丝不忍。
茯楹抬眸看向他,不疾不徐地站起身,走向端着毒酒的侍卫,整个下巴微微仰着,如一只傲然挺立的白鹤,微风将她的裙摆吹起,带着几分决绝,端起毒酒一饮而下,娇柔的声音如梦中的呓语:“并无。”
“娘娘,不要,”清竹哭着扑上去。所有人几乎都愣在了原地,看着眼前决绝凄厉的画面,久久不能回神。
毒酒的发作来得很快,茯楹刚饮下不久,胃中便如烈火焚烧,痛意瞬间传至五脏六腑。她不禁跪伏在地上,冷汗从她精致的面庞上不停地落下,茯楹从来没有这么痛过,力气从她身体里渐渐流失,美丽的眼睛失去了色彩,最终无力地闭上。
楚宸站在殿门的阴影处,冷峻的面庞覆上了一层寒冰,黑眸紧盯着茯楹,眼神有些木然,看着那个雪肤花貌,娇媚动人的女子如木偶一样跪趴在地上,她痛苦的面庞上逐渐变得僵冷,失去了生息。
过了一会儿,他木然的眼神渐渐变得有些悲伤、不舍和几分失落,脑海中不自觉地一直重复着茯楹那句,“并无。”
没有什么要对他说的吗?想必已然恨极了他。心中密密麻麻地染上慌乱,他以为她会哭求,唯恐自己受不住她的乞求,所以不敢露面。可没想到,茯楹竟然会这么决绝。
他看轻了这个女人。
楚宸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一步一步走向地上的女子,指腹轻轻擦去她唇角的血迹,忽而用力将她拥入怀中,如对待易碎的珍宝,心中弥漫上蚀骨的痛意,恍然间明白,她已经一寸一寸融入了他的骨血之中。
一晃几十日过去了,枯黄的树叶在风中打了一个卷,蹍落在尘土,化作养料滋养着树根,秋日来了。
茯楹的乍然死去,如一个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面上引起了波纹,而后又渐渐淡去。除了余留几声叹息,再也不剩什么了。
上书房外,周挽锦穿着一身鲜亮的石榴红衣裙,拎着食盒正和江寿海说着话,“江公公,我奉太后之命,前来看望陛下。”
“您稍后,老奴这就去禀告。”
楚宸坐在桌案前批阅奏章,听到禀告微微颔首,这就是表示同意了。
周挽锦按捺住心中的激动,袅袅婷婷地走进房内,将食盒打开拿出一盘带着甜味的糕点,“陛下您公务再忙,也要注意身体,太后娘娘一直很挂心,这是臣女做的糕点,陛下尝尝可合胃口?”
楚宸放下朱笔,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淡漠的目光在她亮眼的衣裙上停留了一瞬。周挽锦心里瞬间紧张了起来,她听宫人说以前茯妃就喜欢穿亮色的衣裙,今日来之前,鬼使神差地选了一件这样的衣裙。
她鼓起勇气看向楚宸,期望从他的眼神中看到惊艳,可是她失望了,那双漆黑的眼眸中平静极了,一丝波澜也没有。
楚宸忽然想起了以前的那个女人,穿着鲜亮的衣裙在他身旁撒娇耍赖,湿漉漉的杏眸中带着狡黠,明媚动人不可方物。
周挽锦看着陷入回忆中的男人,直觉他应该又想起了茯妃,心中带着浓重不甘,为什么就不能看看身边的她呢?
这几日她也曾旁敲侧击问过太后,立后圣旨何时颁下,太后总是含糊其辞,无外乎就是陛下不允,看来她得再让太后使使劲了。
楚宸并没有动那盘糕点,在他露出厌烦表情前,周挽锦颇有眼色的提出了告退。
孙太后见周挽锦回来后失落的表情,就知她这是又碰壁了。茯妃被处死后,她是越来越来害怕这个冷漠的儿子了,故此一直不敢问立后之事。
想到此处,心中对周挽锦又带了几分内疚。周挽锦坐在太后下首,垂着头不知想写什么。“周丫头,二郎性情冷漠,时日长了定会知道你的好。”
周挽锦抬起头眼眶发红,满脸都是泪水,哽咽道:“是,多谢太后宽慰,”说完眼泪依旧是止不住流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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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太后看着她副伤心的样子,心中不忍极了,“莫哭了,等明早二郎下朝后,哀家再问问。”
翌日,楚宸下朝后便随着孙嬷嬷来到了寿宁宫,孙太后看着清减了些的儿子,嘘寒问暖了一番,迟迟不进入正题。
“母后有什么话,直说吧。”
“你年纪也不小了,立后之事还是要尽快定下来,哀家找钦天监算了,下月初五是个吉日,你迎娶周丫头为后的旨意要尽快昭告天下,还有各种礼节筹备也要一年半载……”
“母后,”楚宸皱了皱眉,打断了她的话,“先前的约定已不需您履行,关于立后之事自然也不作数了。”
“立后之事岂能儿戏!”孙太后微微提高声音。
“母后多歇息,儿臣还有公务要忙,”楚宸说完不等太后说话,径直向外走去。
孙太后头疼得扶额,她是拿这个儿子没办法了。
上京三十里处,坐落着一处精致典雅的京郊别院。府内亭台相接,精致典雅,又失磅礴大气。
一行穿着青绿布裙的丫鬟从九曲长廊里经过,“里面不知住了什么贵人,昏睡了半月,每日里人参灵芝这些珍贵补品流水一样的送进去,”圆脸的丫鬟津津有味的说着。
“听说长得可美了,像仙女一样,”旁边人应和道。
“看着不像正室娘子,莫不是哪家藏的外室?”
走在最前面的老妈妈眼神扫向几人,厉声训道:“小贱蹄子,皮子都痒了?,什么话都敢往外胡咧”。
小丫鬟们纷纷噤了声,不敢多言。
别院东南深处,一座院子尤为富丽堂皇,这是个五进五出院子,除了大小厢房之外,还有花园、正厅、耳房、后罩房等。
桃枝抬手拨开珠帘,七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绣着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一张娇艳欲滴的脸令人忘之失色,正是前不久在宫中被处死的茯楹。
她没有听见响声,翻身继续睡,如花瓣般娇艳的红唇微张,不自觉的蛊惑人心。
桃枝轻声走到床边,拨开纱帐,轻声唤她。数声后,茯楹睁开眼,清澈的眼中带着没睡饱的迷糊,整个人缩在被子里不想起来。
“娘子,该喝药了。”
“跟大夫讲,我的身子已无大碍,不需要每日喝药了。”
桃枝低头一笑:“您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怕苦,沈大夫交代再喝两日就可以了”。
桃枝选了一件红色月华裙,伺候着她穿上,“娘子最近的胸又丰腴些”。茯楹低头看了下,不知为何这些时日精神总有些恹恹,胸前也胖了一圈。
茯楹梳洗完后,坐在膳桌前,先皱着眉喝了一碗乌黑的药汤,接着吃了几颗蜜饯才缓过来。满桌的早膳香气诱人,丫鬟安静侯在一旁。她今日胃口不错,吃了笼蟹肉包子和红枣燕窝粥。
“今日你们老爷回信了吗?我能出去吗?”茯楹盯着桃枝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