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她被娇宠无度》
第一章 逼宫
“公主!公主!快走,成王的人已经杀到宫门口了。”
皇宫此时乱作一团,内侍、宫婢四处逃窜。
谢宁莞逆着人流,不要命地往御书房的方向跑,耳边是贴身婢女容欢的哀求。
“公主,奴婢求你,快从地下宫道离开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谢宁莞就像是听不见一般,只一味地往前奔跑。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去找父皇。
就算要走,她也要带父皇一起离开。
谢宁莞头一次觉得皇宫如此之大,从华安殿跑到御书房几乎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仓皇逃亡的宫婢将她又一次撞倒在地,追在身后容欢小跑着赶来。
坐在地上的谢宁莞发髻散乱,衣衫不整,灵动的双眼失去了往日的色彩。
谢宁莞是何等尊贵的大辽公主呀,何时出现过此等狼狈的模样。
她的母族是辽国的世家大族高氏,自小又养在沈皇后的膝下,从小到大锦衣玉食,备受皇帝的宠爱,就连沈皇后嫡出的成王都比不上她的恩宠。
皇帝为了替她选驸马,几乎把大辽所有的世家子弟都召进宫来一一相看,最后在一年前,敲定了定国公的嫡孙,赵靖瑄,赵小世子作为她的驸马。
而今日,正是谢宁莞下嫁给赵靖瑄的大喜之日。
“容欢,你听,一群乱臣贼子居然打着匡扶朝纲的旗号。可笑!真是可笑至极!”
“公主,大局已定,我们还是快些逃吧!他们的目标是陛下,您有小世子,他们不敢对您下杀手的。”容欢搀起谢宁莞,着急地劝道。
隔着一墙之外的宫道上,是羽林军与成王逆贼厮杀的声音。
刀光剑影,兵器刺入血肉的闷哼声在容欢的耳中放大。
她惊慌失措,眼睛都不敢乱瞟一下,光是听声音就已经把她吓得小脸惨白。
容欢始终记得高贵妃临死前要她护好永泰公主的话,当即使出全身的力气拖着谢宁莞朝御花园的地下宫道跑去。
可谢宁莞还是挣脱了容欢的桎梏,一溜烟跑进了御书房。跨过门槛时,脚步踉跄,她被拖地的喜服绊倒,磕破了头。
她忍着痛想要站起来,忽然眼前出现了一只宽厚的大手,这双手她再熟悉不过。就是这双手,曾经无数次将她抱在怀里。
“傻孩子,疼不疼。”皇帝眼中的疼惜溢满眼眶,手颤抖着撩开谢宁莞额前的碎发,轻柔地拂过那道红肿的伤口。
谢宁莞听到皇帝嘶哑的声音,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扑倒他的怀里,呜咽地哭了起来。
皇帝轻轻拍打着她的背,给予她无声的安慰,因为过了今日,他怕是再也没有机会这样安慰他那如珠似玉的掌上明珠了。
外面的嘶叫声此起彼伏,一下一下敲击着皇帝的心间。
他知道,不能再这样抱下去了,他喊来在殿门口候了许久的太监和容欢。
“福生,容欢,快把公主带走!”
“朕安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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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余名精锐在密道内接应你们,这条密道直通承天门,赵靖瑄的迎亲队伍就停在承天门外。”
“你们快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谢宁莞一听皇帝要将自己送走,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发髻上的金冠玉钗叮当作响。
“不,父皇,不要丢下我,我们一起走好不好。”谢宁莞泪眼婆娑,死死地抓住皇帝的龙袍。
皇帝也很舍不得这个疼了十九年的孩儿,可是他别无选择,成王的丧心病狂他是见识过的,他决不能让永泰落到那个不孝子的手上。
他拉着谢宁莞到密道门口,狠心地推了她一把,“永泰,朕答应过你的母妃,要护你一世安康,父皇已经愧对你的母妃了,不能再连你也保不住。”
谢宁莞攥紧皇帝的手指,不肯放手,任凭皇帝怎么掰都掰不开。皇帝转头朝一左一右护着谢宁莞的二人喊道:“还不快把公主拉走!”
“可陛下……”福生看着面前这个一夜之间白了头的主子,面露难色。
皇帝怒喝他,“朕的话如今不管用了吗!从现在起,你记着,公主就是你唯一的主子。”
福生带着容欢扯开谢宁莞,忍痛摁上密道的开关,石门正一点点关上。
石门外,面露痛色的皇帝突然僵住了身体,他低下头,只见自己的胸膛被一把利剑贯穿。
事情发生得过于突然,他在倒地前,脸上还是带着笑的。
他心想,真好!还能为永泰争取些逃跑的时间。
第二章 魂穿
文兴八年,永泰公主薨逝!
自皇宫传出的丧钟声响彻整个皇城…
【作者,剧情已修订完成,你可以回来了。】
“太好了,我终于等到谢珩杀死谢宁莞了!”
眼前闪过一道刺眼的白光。
谢宁莞挣扎着大喊,“不,不要,父皇……”
突然,谢宁莞从梦中惊醒,这是她成为苏慕婉后,第五次做这样的梦了。
今日是她的大婚之日,早早地,她就被婢女春桃叫了起来,可直到现在她还有些恍惚。
她上一次大婚还是在十日前,那日是她最开心,也是最痛苦的一日。
在她大婚当日,她曾经最为疼爱的弟弟居然举兵谋反。那一日,张灯结彩,红绸飞扬的皇宫却血流成河,尸陈遍野。
谢宁莞清楚地记得在御书房里发生的一切,可不知为何,她醒来后,却变成了礼部尚书的庶长女苏慕婉。
醒来后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好像什么都没变,却又都变了。
辽国还是姓谢,只不过皇帝是谢珩,昔日的成王。
现在距离新皇登基已然过去了十日,谢宁莞在这几日打听来了许多消息。
思来想去,她决定以苏慕婉的身份活下去,替父皇他们报仇。
此时,谢宁莞身穿凤冠霞帔,端正地坐在燕王府主卧的喜床上,心里五味杂陈。
只因她要嫁的不是旁人,而是燕王,准确来说,是苏慕婉要嫁的人是她皇叔的嫡子。
哪怕做好了成为苏慕婉的准备,可让她嫁给谢珩这件事,一时之间,她始终难以接受。
宽大的喜袍遮住了她娇嫩的柔荑,纤细的素指不安地搅在一起。
在一旁守着她的婢女嬷嬷只以为新王妃是高兴坏了,这才紧张得僵坐在榻上一动不敢动,只有春桃看出了不对劲。
自三日前她家小姐意外中箭醒来后,便又像换了个人似的。
从前那个温柔善良,恣意欢快,喜欢把“人人生而平等”挂在嘴边的小姐变成了张扬声势,盛气凌人的样子。
当日,才醒来的谢宁莞看着篓子里的衣服,皱着眉头将其全扔了,指着春桃要她立马让人做几件色彩鲜艳的罗裙,还指名了衣料是要苏绣。
那时春桃就觉着奇怪,只因苏慕婉这两年来只穿素色的衣裙。
可现如今苏慕婉身体里的人是谢宁莞呀!
谢宁莞生前可是辽皇最宠爱的一个孩子,从吃穿用度到生活起居,无不是最高规格。
苏尚书从正妻口中听说谢宁莞的事迹后,虽也深感不喜,心中对这个庶女突然的转变感到生疑,可想到之前她也出现过性子大变的情况,也就没深究,又顾念到她即将成为燕王妃,便就由着她去了。
苏尚书不愿追究,可把苏夫人顾氏气坏了,在厅子里大骂谢宁莞仗着自己是燕王指定的燕王妃,还未过门便开始摆谱,做出一副王妃的架势。
这些话,春桃一一说与了谢宁莞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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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劝道:“小姐,您虽然快要入燕王府了,可我们现在到底还是在尚书府,如此做派怕会惹来闲话。”
她停了半刻,又觑着谢宁莞的脸色,支支吾吾地道:“且奴婢觉着您如今怎么好像是又换了个人似的,您从前的性子可好了,不让奴婢们下跪行礼,会教奴婢唱些好听的曲,过生辰还会做比糕点还好吃的蛋糕。”
春桃说了一堆她听不懂的话,可她敏锐地抓住了“又换了个人”这几个字眼,她试探着问道:“什么叫又换了个人,莫不是本公……我之前经历了些怪异的事?”
“小姐,您又忘了?”春桃嘟囔道:“怎么小姐每次受伤醒来后变了个人不说,还总忘了过去的事。”
“?”谢宁莞脸上写满了疑惑。
春桃仿佛在重演历史,将过去的事又说了一遍。
两年前,苏慕婉在沈皇后生辰宴当天穿了一件桃粉色的广袖纱裙,不小心夺了丞相之女的风头,便被贵女们当众扒了外衫,还被人推到了湖里,幸得燕王搭救才不至于丢了性命。
可也是昏迷了两日,而她醒来后,就只穿素色的衣裙了。
从前那副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性子也变了,还和谢琰的交集日渐变多,久而久之,也就有了这门亲事。
谢宁莞听完春桃的话后,又问起了苏慕婉的起居习惯和爱好。
为了尽量让自己变得像苏慕婉,过去三日里,她努力地熟悉这具身体,可在许多方面,她还是无法做得和苏慕婉一样。
第三章 大婚之日
譬如这场大婚。
盖头下的谢宁莞看似平静,实则她在心里默念。
“千万别来!”
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吱呀”一声,房门被从外推开了。
谢宁莞隔着盖头听到跪了一地的请安声。
盖头遮住了她所有的视线,她只好低着头盯着脚下,突然视线内出现了一双黑色的金丝绣纹长靴。
谢琰,他终究还是来了。
房内很安静,谢宁莞不知道谢琰为何要把她晾着,一句话不说。不知过了多久,她头上的盖头忽然被人掀开。
他长得芝兰玉树,冷峻刚毅,一双多情的丹凤眼勾得人神魂颠倒。尽管面容憔悴,眼底布满血丝,可依旧遮盖不住那张俊逸的脸庞。
谢宁莞还来不及反应,谢琰就凑了过来,她猝不及防地与一张放大的俊脸面面相觑。
他们的距离极近,近到她可以清晰地看见他眼中的变化。
谢琰的眼神从最开始的震惊,变幻为了欣喜。
谢宁莞有些看不懂他眼神中的含义。
明明这个燕王妃是他求娶来的,怎么还会感到震惊呢?若说惊艳于她盛装之下的相貌,实也有些牵强。
苏慕婉的皮囊虽算得上是清丽脱俗,可比之自己那国色天香之貌,她这姿色压根算不上什么。
她如此想着,再回神之际,谢琰已经退开了,转而拉起她纤细的长指,带她坐到了圆凳上。
谢琰倒了两杯酒,一杯拿在手上,另一杯塞到谢宁莞的手中。他带领着谢宁莞的动作,将自己的胳膊与她的交缠在一起。
他一面饮下杯中的酒,一面握住谢宁莞的皓腕,将酒杯抵到她的唇边,又在腕上轻轻使了些力。直到看着她饮完酒盏内的清酒,他这才满意地松开手。
辛辣的酒味溢满口腔,酒才下肚,谢宁莞还未反应过来,天旋地转间,转而她落入了一个略带酒气的怀抱。
谢琰将她揽腰抱起,迈着稳健的步子朝火红的喜帐走去。
他抱着谢宁莞坐于床榻边,一只手紧紧搂她入怀,腾出另一只手,挥掌扫掉了铺满床榻的红枣桂圆花生。
谢宁莞知晓喝完合卺酒的下一步,就该是洞房行周公之礼了。
她虽已到了出阁的年纪,但到底还未经人事,此时面对的人又是谢琰,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一时之间有些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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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不安。
正当她还在思索着该如何应对时,陡然间,她被眼前人扑倒于榻上。
电光火石间,她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淡淡的,其中还混合着一些酒香,好像在哪闻到过,可她还来不及深思,就被谢琰的动作吓到。
谢琰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夜夜都想着这个场景。
他大掌轻轻一扯,除掉所有的障碍,带着她一起享受这漫漫的长夜。
龙凤呈祥的红烛燃了一夜,期间,谢琰抱着谢宁莞去了几次耳房。
直到天明,谢琰才彻底放过了她。
谢宁莞疲惫不堪,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迷糊间,她听到了谢琰喊她莞莞。
他说:“我好想你。”
紧接着,她感觉眼皮上有轻微的凉意,忽然想起了曾经某个脸皮极薄的少年郎也爱在她入睡时,悄悄地俯身亲上她的眉眼。
她似是累迷糊了,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不由得喊出了梦中那人的名字。
“靖瑄。”
靖瑄!
谢琰默念这个名字,看似不在意,可双手却搂紧了窝在她怀中熟睡的人儿。
“你只能是我的!”
第四章 进宫
谢宁莞是被人吵醒的,她醒时,还不着衣履地窝在谢琰的怀中。
门外的素云嬷嬷扯着嗓门喊道:“王爷,该是到入宫给太后娘娘请安的时辰了,切勿坏了规矩。”
素云嬷嬷是顺亲王妃的陪嫁丫鬟,自她仙逝后,嬷嬷就向顺亲王请旨调到了谢琰的身边伺候。
去岁谢琰封王开府后,便也随他一道来了燕王府。
软玉在怀,谢琰是一点也不想起身,又顾念着素云嬷嬷是身边的老人了,不好斥责她,只得搂紧谢宁莞,捂住她的耳朵,压低声音对外回道:“本王心里晓得,还请嬷嬷先给王妃准备进宫的衣饰。”
谢琰回完话,才想亲亲谢宁莞光洁的额头,好好温存一番,低头就对上了她亮晶晶的眸子。
他不管不顾,依旧在额上印下一吻,换来的是谢宁莞幽怨的眼神。
昨夜,谢琰就像疯了一般,几次三番下来,谢宁莞也被他磨得疲惫不堪,现在回想起来,她还觉着心有余悸。
“起开,我……”谢宁莞才开口,就被自己的声音吓到了,“我的嗓子怎么哑了?”
谢琰重新将她的头摁回胸前,揉着她柔软的发顶,隐下眼中的狡黠,睁眼说瞎话,“许是渴了一夜,待一会喝些茶水润润。”
谢宁莞虽对他的说辞感到有些怪异,可也未经历过此事,便也就信了他的话。
磨蹭了好半天,嬷嬷又来催了两次,谢琰这才领着谢宁莞出门。
从兰樨阁到王府门口还有一段距离,谢琰念着谢宁莞腿疼,亲自抱着她走了一路,直至上马车。
这一举动,可把王府上下的奴仆吓坏了。虽知晓王爷甚是喜爱这刚入门的王妃,可谁也没见过自家那个不近女色的王爷如此宠爱一个女子,竟抱着她走了大半个府邸。
马车上,谢琰也是抱着谢宁莞坐于腿上不放,一只大手一会把玩她的小手,一会捏捏她脸上的软肉。
谢宁莞登时拍掉那只手,摆脸冷哼道:“再乱动,今夜别想上床睡了。”
“婉婉这是在威胁本王,嗯?”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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琰挑眉,拖长尾音说道:“还是说……婉婉迫不及待想和本王共度良宵了。”
谢宁莞咂舌,翻了个白眼,她从前怎没发现谢琰竟是个不要脸的人。
她记得在宫里时常听说他是个阴险狡诈的人。
面上一副无欲无求,对世俗之事漠不关心的模样,背地里却对朝堂上的形势了如指掌,出手便是雷厉风行,一招毙命。饶是再大的奸佞权臣,他都能连根拔起于无形之中。
不过,这些都是她窝在御书房搜罗新进贡的宝贝时,意外从父皇的暗卫中听到的。
到了宫门口,太后宫里的总管太监李福海早早地候着了。
他掐着嗓子,操着一口官腔道:“奴才李福海奉太后之命,再次恭候燕王与燕王妃进宫。王爷您也是知道的,凡是外臣,无论官职大小,皆要步行入宫。还请王爷和王妃下马车,随咱家一道面见太后。”
谢宁莞对着声音可是熟得不能再熟了,她挑开马车的布帘往外扫了一眼,随后放下手中的布帘,看向谢琰。
第五章 狂妄的燕王
李福海听到下马车的动静,抬头望去,只见面容冷峻的燕王抱着一名女子从马车上下来。
世人皆道,燕王殿下矜贵清冷,冷心冷情,长了一副鹤骨松姿,却从不近女色,唯独只对苏尚书的庶长女情根深种。
不但非要求娶一介三品官员的庶女,还要请旨封为正妃。如今在宫门口,竟还亲自抱着她下马车。
李福海深知燕王是何等手段狠厉高明之人,若非他亲眼所见,他当真会对坊间说燕王宠妻无度的传闻嗅之以鼻。
谢琰抱着谢宁莞走下马车,扫见宫门前只有李福海一人微拘着身子等着,身后竟是连一个随行的宫人都无,更别提轿辇了。
谢琰倒是无所谓,可就是苦了他的婉婉,他正想开口怒斥其未准备轿辇,被谢宁莞先一步阻止了。
谢宁莞细白的手捏了捏谢琰的脖颈,冲他摇了摇头。
沈太后无非就是想给她这个燕王妃下马威,这都是她一贯的戏码了。
她母妃逝世后,十岁的她被过继养在了还是皇后的沈太后膝下。
每当宗室内有新嫁妇,按照祖制进宫来给她请安时,她都会摆出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说些规训的话。
过去的谢宁莞天真无邪,还只当沈太后是爱惜她们,这才悉心教导,如今换了她跪于康宁宫的大殿之下,她才深知那都是沈太后为满足内心深处的虚荣心,故意使然,并未是真心实意。
一盏茶过去了,沈太后还在不停地训话,谢琰站在谢宁莞身侧,早已眉头紧蹙,垂落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他的眼睛没有一刻离开过谢宁莞,因着没休息好,谢宁莞的身体左右晃了晃,可把谢琰紧张坏了,当即止住了沈太后的喋喋不休。
“太后!婉婉身子娇弱,不能受寒。这康宁宫阴气过重,婉婉跪久了怕是容易寒气入体!”
还不等沈太后说话,谢琰径直弯下腰,抱起谢宁莞坐于最近的一处椅子上。
谢琰的举动着实把沈太后气着了,无视她的诏令便罢了,还拐弯抹角地暗讽她。
阴气过重,不就是在说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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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宫地处偏僻,风水不好。这是在变相地说她当皇后时不受宠,才入主此地。
康宁宫是沈太后自入宫以来就居住的宫殿,无论是晋升成了贵妃还是继位为皇后都未曾挪动过。
辽国历代太后本应住在慈宁宫,可慈宁宫自先太后驾鹤西去后,一直空闲下来,久未住人,已然有些破损。
新帝登基不过数日,朝堂之上的大臣也大换了一批,至今还腾不出人手来整修太后的宫殿,因此沈太后还住在此前的宫殿里。
沈太后瞥了眼谢琰那副狂妄的做派,又思及如今皇帝的朝政根基未稳,只得忍下了这口气,笑着打趣道:“燕王倒是和传闻中说的不同,不过也好,懂得疼人,不像皇帝,贵为一国之君了,后宫竟无一个女眷。”
说时迟那时快,才说起皇帝,宫门外的太监就唱道:“陛下到!”
“瞧瞧,才说起他,这便来了。”沈太后才炫耀完自己的儿子如今贵为皇帝,谢珩就来了。
她心想这是来给自己撑脸了,顿时笑得合不拢嘴。
第六章 首次正面交锋
谢珩带着一群人呼啦啦地进来,瞬间把不算大的正殿挤得水泄不通。他进门的第一眼就瞧见了堂而皇之坐着的谢琰,以及谢宁莞。
谢珩好歹是皇帝,谢琰也象征性地领着谢宁莞做个了揖,抬首之间,他却从谢珩的眼中看到了贪欲。
谢珩直勾勾地盯着谢宁莞,那贪婪的目光毫不避讳,这让谢琰如何能忍。长臂一捞,将谢宁莞护在身后,以己身挡住谢珩灼灼的目光。
谢宁莞自是也察觉到了谢珩那不怀好意的视线,对此感到恶心不已。
谢珩被阻隔了视线,不怒反笑,“燕王妃与皇姐可真像!若非亲眼目睹皇姐已逝去,朕都以为这是皇姐呢。”
他没说是哪位皇姐,可在场的人都知晓,能让新帝喊其为皇姐的只有一人,那便是永泰公主。
闻言,谢宁莞再一次感慨,自己护了十余年的幼弟当真是个心思龌龊之人。
谢宁莞虽对谢珩的眼神感到恶心,不过她如今到底是燕王妃苏慕婉,为避免暴露身份,她只好学着新妇的样子,眼眸低垂,娇声道:“能与公主生得相像,是妾身之福分。”
谢琰可不给谢珩留面子,握紧了谢宁莞的手,直接驳斥道:“本王却是看不出有相像之处。怕是陛下思念永泰过度,出现了幻视。”
沈太后瞅着二人一来二去的争论,本就有些不爽快,又听着话中的之人是谢宁莞,心里更是不喜,便打起了太极,想要揭过这件事。
“哀家瞅着,这燕王妃细看起来与莞儿倒也不甚相像。莫不是皇帝当真是操劳过度了?”
“这社稷固然重要,可皇帝也要注意身子,切勿坏了身子,白白将这江山拱手让人了。”说话间,沈太后还时不时地看向谢琰的方向。
这暗指何其明显,谢琰又怎会听不出来。可在他眼里,无论是谢珩还是沈太后,都不足为惧,只要不触碰他底线,暂且能允他们嚣张些时日。
待送走了谢琰二人,沈太后单独留了谢珩一人在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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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高坐于上首,伪善的凤眸扫过下首的谢珩。
“珩儿,你也已到了选秀女的年纪,哀家念着你先前思念永泰,这才没逼你登基当日迎了秦将军的嫡女为后。”
“秦将军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他手握重权,在军中又有威望。若非你应允了他的要求,他怕是也不肯助你称帝的。如今距你登基过去已有十来日,也该将封后选妃之事提上日程了。”
谢珩丝毫不例外沈太后会提及此事,毕竟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本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偶然听闻宫人说燕王妃与永泰公主有七八成的像,他当即丢下成山的折子跑来康宁宫。
来了一看,确实像,他那想念谢宁莞的春心又荡漾起来了,于是想借着选秀来寻一寻与谢宁莞相像之人,虽是替身,但好歹也能一解相思之情。
谢珩乖乖应下沈太后的提议,只是沈太后不知他心中的打算,若是知晓,定然怒其被谢宁莞那狐媚子勾引得失去了心智和纲常伦理。
第七章 醋意大发
一干人等全走后,李福海才从殿外进来,看到沈太后扶着额忧心忡忡的模样,他像往常一样,绕到她的身后,手抚上她的太阳穴,轻轻揉捏起来。
“太后,老奴还是头一次见着与永泰公主如此相像之人,着实吓了一跳。”
沈太后猛地睁开双眼,“莫说是你,便是哀家也被吓到,你说这世上当真有如此相像之人?”
面对太后的疑问,李福海不敢作答。
而被议论着的谢宁莞正被某人压在车厢内亲个不停。原因无他,只因谢珩一直盯着谢宁莞看,所以谢琰吃醋了。
谢宁莞被他亲得小嘴生疼,捂住嘴骂他,“你当真不知羞耻。你们皇室中人皆是如此!看那新帝的眼珠子都快黏我身上了。”
说起这,谢琰眸色又暗了几分,掰正谢宁莞的脸,逼迫她直视自己,“以后没事,不许单独进宫。”
谢宁莞朝他翻了个白眼,不理他的话,扭开头。
谢琰又掰回来,一口啄上她的潋滟红唇,语气低沉地道:“听到没有!”
只要谢宁莞不回话,他就一直亲,亲一口问一次,直到谢宁莞受不了了,败下阵来。
“我并非那等闲着没事进宫给自个找罪受之人。”
她心里想的却是,本公主恨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哪来那么多闲工夫进宫陪他们玩。
从宫里回府后,谢琰就吩咐了暗卫去查探谢珩近日的动作,无外乎是他察觉到谢珩今日看向谢宁莞的眼神不对劲。
那是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
而且谢珩的眼神不是正常的眷恋之情,那是一种男人对女人的渴望、欲望。
谢琰对这种眼神熟得不能再熟了,因为他看谢宁莞时就是这样的眼神。
很快,暗卫将打探到的消息递到了他面前。他看到上面写着:帝近日正暗中派人到各地搜寻与永泰公主相像之人。
看完后,谢琰几乎可以肯定,谢珩对谢宁莞有非分之想。此时,谢琰竟觉着自己和谢珩很相像。
捏着纸条的指腹上还有着浅浅的咬痕,看着那道牙痕,谢琰不觉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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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独自一人喃喃自语,“还真如婉婉说的一般,他们皇室中人当真是变态。”
“可婉婉,就算我变态,那也要拉你一起堕入地狱。”
“你!只能是我的!”
从书房出来后,谢琰直奔兰樨阁。
谢宁莞回到兰樨阁还未坐下,就唤来春桃附耳吩咐了几句话。只见她听后脸色大变,犹豫着站在原地不肯挪动脚步。
“愣着干嘛,快去啊!”
还是看谢宁莞的脸色有些不虞,春桃才狠下心来一跺脚,小跑着跑出了殿外。
就在谢琰踏足兰樨阁的前半刻钟,春桃气喘吁吁地从殿外跑进来了。她喝了一口谢宁莞递来的茶后,才开始娓娓说道:“奴婢都打探清楚了,那小世子进宫是向陛下讨要说法的。”
春桃确认了殿内四下无人,这才压低声音道:“听说,小世子是去给陛下施压,请求下旨让永泰公主以赵氏妇立字碑。”
“谁请旨要给永泰立碑?”
谢琰进门时,正好听到最后一句。
第八章 强迫
是了,他怎么忘了赵靖瑄呢!
谢琰进到兰樨阁,发现里面静悄悄的,本想着既然没人,那他就给谢宁莞一个惊喜,可没成想,反倒是谢宁莞给了他一个惊喜。
这时,他才想起,他们出宫时,在宫道上有个身穿黑袍的男子与他们擦肩而过。
那人正是谢宁莞的钦定驸马—赵靖瑄,而当时,谢宁莞还多看了他几眼。
想到这,强烈的占有欲驱使他,谢琰冷着脸,带着一身低气压闯进了正殿,二话不说直接扛起谢宁莞,丢到暖阁的床榻上。
他正要压上去,就被谢宁莞抄起枕头狂打,扔来的枕头把他仅剩的理智都打没了。
“你发什么疯?”谢宁莞不断挣脱谢琰的桎梏,见阻止不了他的动作,她大声喊道:“谢琰!你要对我用强吗!”
“你要是…就去青楼,别来我这!”
“我是你的王妃,不是……”
还未来得及说完的话,全被谢琰堵住了。
“既然是王妃,那就更应该履行你的职责!”
“我不许你把我推到别的女人那!”
“也不许,你爱上别的男人!”
面对着面目狰狞的谢琰,谢宁莞害怕极了,悄然落下一串泪珠。
泪水滑落,滴到了谢琰的脸颊上,他止住了手上的动作,抬起头看到谢宁莞侧过头,在无声地哭泣。
他被她委屈落泪的样子刺伤了双眼,理智慢慢回笼。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他瞬间慌了,将谢宁莞紧紧地搂在怀里,愧疚地小声安慰道:“婉婉,我错了,婉婉你别哭,哭坏了眼睛我会心疼的。”
谢宁莞在怀里不停地抽噎发颤,谢琰心疼得直抽抽。
他用下巴蹭着她的发顶,解释道:“婉婉,我是真的太在乎你了,一想到你对着别的男子看,我就控制不住自己。”
“我的婉婉这么惹人怜爱,我实在害怕会失去你。”
说着,他轻轻捧起谢宁莞的双颊,小心翼翼地吻掉她脸上的泪珠。
“这次原谅我好不好?”谢琰哑着声音问道,语气里充满了哀求。
在他的安抚下,谢宁莞止住了泪水,只是眼眶还红红的,像极了一只软糯的小兔子。
谢宁莞还生着气,不说话也不理他。
谢琰好话软话都说尽了,无奈之下,拉起她的小手往自己身上打。
“若婉婉还是不肯原谅本王,那婉婉就打本王,打至婉婉解气为止!”
谢宁莞冷哼着抽回手,“你身上硬邦邦的,就算打得我手疼也不过是给你挠痒痒。”
谢琰见谢宁莞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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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了,就顺着她说下去,“那婉婉要如何才肯原谅本王?无论说何要求,本王都答应,绝不还口!”
谢宁莞自是不会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小脑瓜子开始运作起来,想得眼睛滴溜滴溜地转。
谢琰盯着她亮晶晶的双眼,一时心念意动,突然很想亲她一口,但想到才将她哄好,万一又惹怒了她,少不得要和他闹上几日,遂忍住了。
“我今后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想去哪去哪,你既不准跟着,也不能拦我。”
“不行!”谢琰想也不想,直接拒绝,“这个除外。”
谢宁莞瞬间不乐意了,推开他转过身去,只留一个背影给他。
谢琰跟着凑过去,大手搭在谢宁莞的腰间,她拂开腰上的手,“别碰我!”
“婉婉换一个,这次我定会答应。”谢琰的手试探性搂住谢宁莞,见她没有推开,胆子大了起来,直接圈她入怀。
谢宁莞对上他深褐色的眼,说出了第二个要求,“你这几日都不能来我房里睡。”
“不……”谢琰下意识要否决掉,被谢宁莞止住,“你忘了你刚刚才说过的话。”
谢琰这次是直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无论是软磨硬泡,还是恩威并施都不管用,任凭他如何说,都无法打消谢宁莞这个念头。最后,谢琰还是咬牙同意了。
第九章 请旨
王府里总算恢复了安宁,可宫里却并不太平。
谢珩从康宁宫离开后,才回到御书房就看到候在殿门外的赵靖瑄。
他一身玄色衣袍,长身而立,眉头紧锁。
在等候谢珩召见时,他脑海中总想起在宫道上见到的一张脸。起初他没有注意到那名女子的容颜,因为那女子身旁站了一个人,那人他认识,是顺亲王的嫡子,当朝的燕王。
可他感觉那女子的视线总看向他,他这才朝她看去。一看,竟被惊住了,只因那人与他心爱之人十分相像,无论是穿衣还是打扮。
但他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他断定那女子不是他的爱妻。
她,已经薨逝,就在他们的大婚之日,至今,仍未查明她为何会突然死于宫中。
那日他一袭红袍,高坐于骏马之上,十里红妆,八抬大轿等在承天门外,可是却只等来宫内传来成王反了的消息。
燕王打马从他身边经过后,宫门就落锁了,他在府里急得团团转,正打算带兵闯进宫,还未到宫门口,宫中就传来了永泰公主薨逝的诏令。
他甚至连她的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再一次见到她是在出殡当日,他闯进殿内,不顾朝臣反对,定要打开棺木确认里面的人是否是她。
当亲眼见到她了无生气地躺在棺木里时,他的脑子一片空白,浑身血液都凝固了。他不敢相信,趔趄着后退了几步。
“扑通”一声,堂堂一个三尺高的男儿竟跪倒于大殿之上。见此情形,朝臣纷纷唏嘘不已。
就算再不相信,可棺木里的人确实是他心心念念的人儿。那日,他亲眼看她被葬入皇陵,牌位上写着—永泰公主。
赵靖瑄被那四个字刺红了双眼,回去之后他左思右想,觉得应该让天下人知晓永泰公主谢宁莞是他的妻。
生前他们没能拜天地,行合卺礼,已足够让他遗憾终身。如今,斯人已逝,他只求能拥有一个名讳。
赵靖瑄见到谢珩没有立即跪下,依旧挺直腰杆,不卑不亢地站着。进入大殿之后,他象征性地对上首的谢珩行了个礼,神情淡淡,从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他对谢珩有一丝的敬意,反而在他眼里看出了浓浓的恨意。
“陛下,臣的奏折呈上去已有三日,可臣迟迟未等到陛下的旨意,故此次前来是请陛下看在臣和公主乃是先帝赐婚的份上,给臣一个恩典。”赵靖瑄说得言辞凿凿,可谢珩哪里会看不出他话中的含义。
赵靖瑄看似在求他,实则在拿先帝的旨意做文章,逼他下旨。
谢珩向来最是厌恶赵靖瑄提起赐婚一事。在他还是皇子时,赵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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瑄便屡屡借着赐婚为由,三番四次约谢宁莞出宫游玩,留他一人在宫中。
不止如此,赵靖瑄还曾在谢宁莞面前直言说他身子柔弱,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一点也不似个皇子,倒像是个公主。至此后,谢珩愈发憎恨赵靖瑄,私下里更是勤加练武,誓要将赵靖瑄打倒在地。
看着眼前一脸桀骜不驯之人,谢珩半眯着眼,冷笑道:“赵统领对皇姐还真是痴情,若皇姐还在,你二人倒算得上是天下有情人之楷模了。”
“可惜,皇姐还未与赵统领行夫妻之礼便撒手人寰了,朕自然也不能让皇姐背上赵氏妇的名讳。若我如此做了,想必皇姐泉下有知,怕也要入梦来斥责我一番,怨朕害得赵统领平白守着一纸婚书孤独终老。”
赵靖瑄的眼神骤然变得凌厉,眼里的杀气似要迸发出来,咬牙切齿道:“陛下这是不肯下旨?”
“并非是朕不愿与你这个恩典,委实是你与皇姐还未礼成,那墓碑上理应刻的是我‘皇室永泰公主’而非你‘赵氏妇赵靖瑄之妻’。”谢珩不想再看到赵靖瑄那张脸,遂拿起桌上的奏折,“朕还有许多奏折要批,赵统领若没别的事就先退下吧。”
谢珩假装看奏折,无视他的行径把赵靖瑄气得双手握拳,他站在原地,死死地盯着龙椅上的谢珩,过了半晌,他才甩袖离去。
第十章 忍气吞声
赵靖瑄走后,李广平上前觑着谢珩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劝诫,“陛下,您此举可谓怕是有些不妥,若惹怒了赵统领,这于您,于皇位…”
“朕行事莫不是还要看一个臣子的脸色?”谢珩摔下手中的奏折,吓得李广平立马匍匐跪地,直扇自己的脸。
“陛下,奴才多嘴,奴才说错话,奴才……”
“好了!起来吧!”
李广平起身后,不敢再提赵靖瑄一事,只战战兢兢地伺候谢珩批奏折。
几个时辰下来,谢珩都没挪动半分,只专心致志地批阅奏折。突然,沈太后身边的玉嬷嬷来了。
玉嬷嬷一脸慈眉善目,笑着传达沈太后的旨意。
“陛下,太后让奴婢请您到康宁宫用晚膳。”
谢珩不明所以,但还是随其去了康宁宫。
康宁宫中,沈太后慈眉善目地高坐于正殿的凤椅上,见他来了,邀他一起入座。
“御膳房新进了一批江南御厨,哀家晌午尝了些,觉着适合皇帝的口味,便让玉兰将你喊来一道用膳。”沈太后夹了一块晶莹剔透的豆腐放到谢珩的碗里,“来,你尝尝。”
谢珩才夹起豆腐要放嘴里,沈太后突然放下筷子,语重心长地道:“这豆腐看起来寡淡无味,软绵绵的,吃起来也没有什么滋味,好像没什么特别的益处。可若是放到冰窖里冻上个几日,那就成了一块砸死人的石头。”
谢珩举起的筷子放了下来,他隐约猜到了沈太后要与他说什么,试探地问道:“母后今日可是听说了什么,或是有什么人在母后跟前乱嚼舌根了?”
“珩儿,豆腐如此,大臣亦如此。你要想坐稳皇位,势必不能太感情用事,权衡好各方权利才是你最重要的事。”沈太后不再绕弯子,看着谢珩直言道:“那赵靖瑄既想要个恩典便由着他去了,左不过就是要个名份的事儿,何必惹恼了他!他一个小小的禁军统领你可以不忌惮,但他是赵家人。他祖父是定国公,祖母是大长公主,连哀家见了都要喊她一声姑母。”
“且说那定国公手里还握着一支五万人的兵马。你又怎知那兵符现在是否在他赵靖瑄的手上?”
“如今你的皇位未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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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里也无多少兵权,那定国公府乃百年氏族,根基深厚,以你现在之力实是无法撼动,切莫因一个永泰,让自己身边多了一块石头。你现在看似他无足轻重,待他笼络了各方力量,那就是一块能砸死你的巨石。”
沈太后一口气说了许多,只为了劝诫谢珩不要正面与赵靖瑄作对,要他权衡利弊。
谢珩从康宁宫回到承乾宫后,大发脾气,杯盏被砸得稀碎,正殿内一片狼藉。
“来人,去给朕查,今日康宁宫都有何人去过。”
等小太监走后,殿内再次响起谢珩的怒吼,声声如雷贯耳,守在大殿之外的婢女太监被强制命令捂住耳朵,不过都无济于事,他们还是能听到只言片语。
谢珩骂了有一柱香的时间,骂累之后才瘫坐在龙椅上。
李广平低垂着头立在谢珩的身后。他跟在谢珩身边多年,深知谢珩的脾性,又有了今下午的前车之鉴,他是不敢再多言,唯恐言多必失。
很快,派出去的人回来了,谢珩也清楚了沈太后是如何知晓他和赵靖瑄在御书房里发生的事。
第十一章 降下圣旨
原是赵靖瑄带着一腔怒火回府后,跑到了大长公主的院子里,情真意切地表达了自己对谢宁莞的情谊,又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谢珩的恶毒行径。
大长公主听后,心疼这对苦命的鸳鸯,便承诺就算豁出老脸也要替他求到这个旨意。
当即在纸上写了些字,叫来自己的贴身婢女拿着进宫,呈到沈太后的跟前。
沈太后看完,又从婢女口中听完了大长公主的教诲后,这才得知谢珩惹恼了定国公府一事。
隔日,恩准永泰公主以赵氏妇的名讳立碑、刻牌位的旨意送到了定国公府。
同时,这一消息也传入了燕王府。
消息传来时,谢琰正与谢宁莞一同用早膳。
昨夜无论谢宁莞怎么赶,谢琰就是不肯走。
一早看到谢宁莞起身洗漱穿衣,怀中软玉不在,独自躺着也无甚意思,无奈之下也跟着起来用早膳了。
谢琰的贴身侍卫成风进来后,就站在旁边欲言又止,他一时半会摸不清谢琰对谢宁莞的宠爱能达到何种地步,遂不敢轻易开口。
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谢琰开口,于是,成风就开始像个木头一样杵着。
谢琰给谢宁莞的碗堆满菜后,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仿佛才想起成风似的,开口道:“说吧,王妃是本王的妻,没什么是不能听的。”
有了谢琰的口风,成风这才将收到的消息说出来,“属下得到消息,陛下降下了一道圣旨,今晨一早就送进了定国公府。”
听到这,谢宁莞搅粥的动作顿了顿,乳白色的汁水不小心溅到她的手背上,谢琰不动声色地拉过她的手,动作轻柔地擦去粘腻的粥水。
“圣旨上是何内容?”
“据属下打探,是一道恩准永泰公主以赵氏妇的名讳立碑的旨意。”
话音刚落,就传来谢珩的冷哼,“呵!赵靖瑄对永泰当真是情真意切啊!”
他看向谢宁莞问道:“婉婉你说是与不是?”
成风很是疑惑,明明王爷心里最是在意永泰公主,对公主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为数不多的几次情绪失控也都是因为永泰公主。可自从成亲之后,对王妃的态度有了极大的转变,要说以前是逢场作戏,那么现在就是假戏真做。
谢宁莞心里咯噔一下,“臣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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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确是有些艳羡。”
说完后,谢宁莞心里也还是有些慌乱的,不敢抬头直视谢琰的眼睛。
她从见到谢琰的第一眼,就觉得他不对劲,他有时候总给她一些错觉,好像他看出了她并非是真正的苏慕婉,可她找不出正当的理由佐证这个想法。
毕竟换谁也不会相信,世上真有死后变成另一个人的荒唐事出现,不然她也不会难于向谢琰坦白自己是谢宁莞而非苏慕婉一事。如若不是她亲身经历,她也是不会信这鬼神之说。
她神思还在乱飞,隐约间,听到谢琰吩咐成风去安排过几日回门所需的物件。
谢宁莞心思又活络起来了,她刚好可以借助回门这几日,确认下谢琰与苏慕婉过去的相处方式。
虽从坊间听说谢琰对苏慕婉情根深种,处处维护她。可当春桃第一次看见谢琰对她宠爱无度时,她从春桃眼里看出了惊讶。
之前也在春桃无意间透露出的话里听到,谢琰对苏慕婉并非真心爱慕,而更像是把她当作替身,所以谢宁莞对谢珩这几日对她极尽宠爱的表现是有些怀疑的。
此番回门,她打算一探究竟。
第十二章 回门
回门之日,谢宁莞特意穿了一身绯红色的广袖流仙裙,听春桃说是十个绣娘这两日连夜赶制出来的。
谢琰看了成品后很是欢喜,大手一挥,给了掌柜一锭金子做赏钱,裙子也当即被送入了兰樨阁。
谢宁莞从前的衣裙也多是绯红色,她也有一条广袖流仙裙,不过是烟粉色的。
近年来收成不好,岁贡来的蜀锦数量不多,分到谢宁莞手中的也只够做一件广袖流仙裙,因此她格外喜爱。
两年前沈太后的生辰宴上,谢宁莞就是穿了这一身。
她一出现,所有的贵女都沦为了她的陪衬。
谢琰的眼中再也看不见任何女子,整个晚宴,眼睛都跟着谢宁莞转。他那时就暗自立誓,一定要让谢宁莞为他穿一次广袖流仙裙。
现在,他也算做到了。
王府的马车稳稳地停在苏府门口,苏尚书携一家老小候在门口,见谢琰扶着谢宁莞下来,他小跑着上前,跪下行礼,身后的家眷奴仆也跟着跪下,哗啦啦地跪了一地。
谢琰将苏尚书叫起来后,拉着谢宁莞径直进了苏府。
谢宁莞才成为苏慕婉没几日就出嫁了,因此与苏家的人没什么情感,她也不想与他们有过多的牵扯,遂选了临近用晚膳的时间回苏府。
谢琰把带来的回门礼命成风一一分发下去,又听了几句苏尚书阿谀奉承的话后,直接吩咐管家去备膳,末了,看向谢宁莞说道:“午膳你用得少,想来现在也饿了,一会要多吃些,入夜才不至于饿得快。”
谢宁莞当众对他翻了个白眼,说吃饭就吃饭,扯什么入夜,故意在一群人面前说些引人遐想的话。
苏尚书干笑一声,座下的人中,也就他能笑得出来,其余的人都是面露难色,尤其是坐在苏夫人身后的一名女子。
用膳时,谢琰亲自给谢宁莞布菜,他吃得甚少,几乎是在照顾谢宁莞,时而喂菜,时而擦嘴角。要不是有人在,谢琰都打算把谢宁莞抱在腿上喂了。
谢宁莞感觉到下首有道幽怨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她,她抬眼望去,与那道视线对上,脸上的表情变了变,有些许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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惑,还有些厌恶,更多的是恼火。
谢琰夹的菜递到了她的嘴边,见她没反应,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刚好看见有人用恶毒的眼神紧盯着谢宁莞。
他轻轻掰过谢宁莞的脸,把手中的菜送进她嘴里,动作极其温柔,可说出的话却是极其地伤人。
“婉婉你若还未吃饱,本王一会让人再做些送到房里。这桌上有不干净的东西,脏了菜不说,还污了眼。”
话音刚落,一道身穿桃红色纱裙的倩影登时站了起来。
苏尚书的脸色倏然变得青黑,厉声喝道:“卿儿,不得在王爷和王妃面前无礼!”
苏慕卿是看到了谢琰不顾旁人在场,对谢宁莞宠爱无度的样子暗生嫉妒,又被谢琰当众骂她是脏乱污秽,她一时气恼,冲动之下就站了起来。
苏夫人深知自己女儿平日里是如何的娇纵,唯恐她在谢琰的面前生出祸端,在桌底下扯了扯她的衣袖,想示意她收敛些,可她却不为所动。
谢琰一点面子也不给他们,一句话不说,拉起谢宁莞就走。
第十三章 使计
苏慕卿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去,心里始终咽不下这口气。一双眼恶狠狠地盯着谢宁莞的背影,藏在衣袖下的一双素指狠狠掐着手心,长长的指甲都陷进了肉里。
苏尚书的怒骂声将她的思绪唤回,听着往日里对她宠爱有加的爹爹的怒斥,她更是气得身子发抖。
一场晚膳不欢而散,苏尚书骂了几句后,甩袖愤然离去,苏慕卿则被带到了苏夫人的房中,被语重心长地教导了一番。
“你在府内如何都好,只在燕王面前也该收敛几分,你如此明目张胆地针对那小贱人,他怎生能容你。”苏夫人看着苏慕卿抽泣的可怜模样,叹了口气,上前拍拍她的背,安抚道:“你身子弱,才休养好,切莫再哭坏了。”
经苏夫人一安慰,苏慕卿又想起了往事。
苏慕卿从很早之前便爱慕谢琰了,可谁知在两年前那次宫宴上,苏慕婉一朝落水竟为谢琰所救,自此二人开始有了交集,如此便也就罢了。
苏慕卿自持从出身到样貌,她那个庶姐样样比不过自己,自然也就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可偏偏就是这个不起眼的庶姐,最后竟被封为燕王妃。
苏慕卿气不过,跑到苏慕婉的房里大吵大闹,把院子砸得乱七八糟,二人扭打间,苏慕卿一时没站稳,失足从桥上落水,在床上躺了将近三个多月,直到两日前,才能下床走动。
苏夫人知她的心思,劝诫道:“虽大局已定,可也不是完全没有法子。”
苏慕卿抹了一把眼泪,泪眼婆娑地问道:“娘亲有何法子?”
“左不过他们还要在府中住上几日,这儿是你的地方,你只需慢慢观察,找准时机,不愁进不了燕王府。”苏夫人眼里泛着精光,耐心地提点道。
苏慕卿的性子虽是刁蛮任性,可并非那等草包之人,她自幼被苏夫人养得精光,攻于心计。
今夜的事害得她在一众奴仆面前失了面子,这口气她实在忍不下,回房后,当即想了一个好法子。
她喊来低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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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使丫鬟,要她们溜进谢宁莞的院子,替她盯着望月轩的一举一动。
谢宁莞被谢琰带回房后,一进房就挣开他的手,随手拿过一本书翻看起来。
谢琰把她抱到自己腿上,蹭了蹭她的脸颊,“书有本王好看?嗯?”
谢宁莞一门心思想着苏慕卿敌视她的眼神是为何,压根不想搭理旁边的人。
好在他只蹭了片刻,就被苏尚书的人叫走了。
谢宁莞立马叫春桃进来,问起苏慕卿和苏慕婉之前相处时发生的种种。
“王妃,二小姐以前在府里处处针对您的事,您都忘了?”
“看来,这次当真是伤得重了些,过去的事您竟一点都记不得了,上次还能记得些呢。”
春桃的话,再次让谢宁莞对苏慕婉这具身体的过往感到好奇,可她此刻更想知道苏慕婉和苏慕卿的事。
实在是她谢宁莞活了十余载,还从未有人敢如此仇视她,她倒要看看苏慕卿是个何等厉害之人。
第十四章 神秘小扎
“行了,先与我说说我这嫡妹,且让我看看她先前在府里是如何嚣张跋扈的。”谢宁莞翻了翻手中的书,恹恹地道。
“二小姐她总仗着自己是嫡女,无论何事何物都要压王妃一头,王妃起初也是处处隐忍,不敢多言。可从两年前那次落水之后,王妃就不肯忍让了,见着不欢喜的人就呛呛,有时还会跟二小姐动手。”
“说来也是因着二小姐自幼爱慕王爷,得知王妃与王爷亲近后,时常来咱望月轩里找麻烦。”
“奴婢记着,王妃偶然成为医圣的关门弟子后,学得了一手的医术,之后每每见着二小姐来,都让二小姐吃尽苦头,有时是扎二小姐的痒痒穴,有时是让二小姐脸上长几日的疹子。”
“那段时间是王妃在府里过得最恣意……”
“行了!我乏了,你且让人去准备汤浴吧!”谢宁莞本还期待苏慕卿能有些什么厉害的手段呢,听了一圈下来,越发觉着没趣,摆摆手喊了停。
春桃回来后,扶着谢宁莞坐到铜镜前拆卸珠翠玉环。
谢宁莞正对着铜镜仔细观察这张脸,突然身后响起一道尖叫声,随之,背上有些凉凉的湿感。
一个婢女进门时被门槛绊倒在地,手上水盆里的水全洒到了谢宁莞的后背。
谢宁莞脸色霎时变得不悦,眉头紧蹙,她脱下身上的外衫一把扔在匍匐在地之人的头上。
春桃这几日也摸清了谢宁莞的脾气,见状,立马喝道:“哪来的粗使丫鬟,毛手毛脚的,还不快拖出去。”
春夜微凉,春桃担心谢宁莞着凉,连忙跑到衣柜里翻找她的寝衣,找了好半晌也没找出一件让谢宁莞满意的。
慌乱翻找间,一本小扎从柜顶掉落在地。
谢宁莞闻声看去,只见地上有一本册子,疑惑地走过去拾起来,发现里面什么字也没有,丢给春桃问道:“这是何物?为何全是白页。”
“啊?不可能呀!这,之前王妃还未出阁时,奴婢还见着王妃翻看过,而且王妃之前也往里写了字的。”春桃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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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不可置信地道。
谢宁莞又拿过小扎,再次翻看,蹙眉问道:“此话当真?”
“奴婢亲眼所见!”春桃信誓旦旦地点头。
可来来去去又翻了几遍,谢宁莞还是一个字没见到。
忽然,她想起曾在《大国记事录》里见到过些轶闻趣事。
传闻西域有一种神奇的书,书里的字看过一遍后会立马消失,不仅如此,若非此书的主人,在上面写下的字也会立马消失,只有在月光的照耀下才能显现。这是西域为了传递密信特打造出来的信札。
谢宁莞怀疑这本小扎就是书中提到的信札,为了验证她心中所想,遂随意换上一套紫色衣裙,拿着小扎往花园走去。
春桃一脸迷惑,远看着谢宁莞要走远了,她忙拿起一件披风,紧赶慢赶追上去。
在寂静无声的小径上,主仆二人打着灯笼慢悠悠地走着。
此时的谢宁莞如何也想不到,今夜竟会在这苏府的花园里看上了一出好戏。
第十五章 东施效颦
苏慕卿从底下人传来的消息得知谢琰去了苏尚书的书房,她内心暗喜,当即唤来婢女给自己梳妆打扮。
她按照苏慕婉未出阁前的喜好来打扮,穿着苏慕婉一年四季都不换的裸粉裙,梳着最简单的发髻,只戴几只小巧的发簪。
待梳妆好后,苏慕卿看着铜镜里的脸,赞叹道:“你的手果然巧,在如此亮堂下看,都与那苏慕婉一般无二,别说在朦胧的月光下。”
苏慕卿又在指甲缝里藏了些迷药,自觉一切都准备好后,直奔谢琰回望月轩的必经之路上等着。
她左等右等,一个人影也没见着,更别说看见谢琰的身影了。
为了能吸引谢琰的注意力,她特意穿了单薄的纱裙。
花园空旷,无遮挡之物,此时,凉风习习,吹得她的身子微微发颤。
等了将近一柱香,苏慕卿这才看到远处走来一个身型颀长,芝兰玉树的男子。
苏慕卿立在亭子边,露出苏慕婉标志性的甜美笑容,等谢琰靠近,刻意放开嗓子,用爽朗的声音喊道:“王爷,您怎么去了如此之久,臣妾在房里等了许久,迟迟不见王爷归来,心里放心不下,这才来花园等着王爷。”
说着,她的身子就要往谢琰身上靠,打算将迷药洒在他面前。
谢琰仅一个眼神就看出了端倪,因为谢宁莞压根不会出来寻他。
眼前的人若不仔细辨别,还真分不出真伪,语气、动作、穿衣打扮都像极了苏慕婉,但也正是因为像苏慕婉,所以谢琰知晓她是苏慕卿假扮的。
就在苏慕卿要靠过来之前,谢琰毫不留情地一把推开她,沉着脸冷声道:“苏二小姐是想让本王将你丢到鱼塘里喂鱼吗!”
苏慕卿被谢琰推倒在地还抵死不认,揪住他的衣摆不肯放,凄婉地喊道:“王爷,您怎能如此对臣妾,臣妾是您的婉婉啊!”
“成风!掌嘴!”谢琰嫌恶地抽出自己的衣袍,一脚踢开苏慕卿。
“是!”
谢琰背对着苏慕卿,冷言冷语地道:“你也配喊‘婉婉’二字!”
在花园的一角站着的谢宁莞刚好看到这一幕。
她原本是来花园,想借着月光研究研究小扎的,好不容易看清了小扎上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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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眨眼,字竟然消失了,还好她记住了上面的字。
“这一身医术算是我来这里一趟,送你的见面礼。”
正打算收起小扎回望月轩,就听到了亭子那头传来喧闹声。
谢琰眼尖,才背过身去,抬眼一望就发现了谢宁莞,他喜出望外,瞳孔骤然放大,眼里还闪着星光。
谢宁莞将小扎交给身后的春桃,轻挪脚步向前走了几步,直至看清地上跪着的是苏慕卿,这才停在原地。
“纱衣薄如蝉翼,香肩外露,身姿妙曼。妹妹这黑天瞎火的打扮成这样,是要……”她顿了顿,眼波流转,看向谢琰,“勾引谁呀?”
苏慕卿被打得嘴角渗血,疼得都说不出话来,只瞪大双眼,恶狠狠地怒视着谢宁莞。
谢宁莞没等来苏慕卿说话,倒是被谢琰一把搂住,他温声细语问道:“更深露重,你怎么来了?我们快些回去,这肮脏龌龊之物颇多,仔细脏了婉婉的眼。”
“我看场面很是香艳,这冰肌玉骨的,要不你今夜带回去试试感觉如何?”谢宁莞推开谢琰的怀抱,留下一句话后大步离去。
第十六章 再也不会认错
谢琰小跑着追上去,“婉婉这是吃醋了吗?”
“……”
“婉婉!”
谢琰见谢宁莞不肯理会他,一把抱起她往望月轩走去。
“啊!”谢宁莞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惊呼出声,“谢琰!”
谢琰一路抱着她进到望月轩的主卧,用脚踢上门后,直奔软榻的方向,而后将谢宁莞放到榻上,双手撑着身子,压在她的身上。
“当真吃醋了?嗯?”谢琰掰过她的脸,让她面对着他。
谢宁莞一句话不说,小脸微皱,只不耐烦地看着他。
“呵。”谢琰嗤笑出声,“当真是拿你没办法。”
“就算她打扮得再相似,本王也不会认错的,你信本王。”谢琰耐心的解释道。
“……”
谢琰见她还是不肯同他说话,拉起她的手捂在胸口上,“我与你发誓好不好?”
“我谢琰向天神起誓,若我对苏慕卿有半点爱慕之情,将受尽万年的轮回之苦。”
谢宁莞看他这般诚恳,这才开口道:“若是被我发现你跟苏慕卿纠缠不清,以后你都被想进兰樨阁了。”
听到谢宁莞的话,谢琰很开心,捧着她的脸狠狠地亲了一大口。
他以为谢宁莞的这番警告是因为在乎他,殊不知谢宁莞只是接受不了要她与旁人共侍一夫,并非是吃醋,她的心里对他仍然有些抵触。
她时常告诉自己,她会当这个燕王妃只是因为她需要一个身份,一旦利用完谢琰,成功替父皇母妃报了仇,她会立马跟他撇清关系。
到时再找到福生证明她的身份,她就可以做回永泰公主,和赵靖瑄幸福的生活了。
谢宁莞看谢琰迟迟不离开,蹙起眉头赶人。
谁料谢琰死赖着不肯走,还扬言道:“我们如今在苏府,若被人知晓我们才大婚不久就分房睡,怕是不妥。”
谢宁莞听着也在理,而且她折腾了大半夜也累了,就同意他留宿在这了。
谢琰暗自欣喜计谋得逞,安心地搂着谢宁莞入睡。
他看着谢宁莞恬静的睡颜,指尖顺着她的眉眼一路描摹,最后停在殷红的小嘴上,轻轻地在她唇上亲了亲后,才心满意足满地抱紧她。
在浓墨的黑夜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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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铿锵有力的声音划破寂静的深夜。
“无论何时何地,本王再也不会认错你了。”
因着出了苏慕卿想借机以假乱真的事,谢琰是一点都不想在苏府多待了,才歇息了一夜,次日便带着谢宁莞回了燕王府。
谢宁莞本是来查探谢琰与苏慕婉过去的相处日常,只是苏慕卿实在碍她眼,她也就不想再多待了。
她昨日仔细观察了苏家人的反应,没看到他们对自己生疑,遂自觉自己伪装得很好,认为谢琰应当发现不了她不是苏慕婉的事。
既如此,那么知不知晓二人如何相处也就不甚重要了,现下最要紧的是复仇和弄清这本新出现的小扎。
小扎里的那句话她怎么也看不明白,不过经小扎提醒,她倒是想起了春桃说过苏慕婉学过医的事,这么看来,好像她脑海里确实时不时地会蹦出些医术来。
起初她也并不在意,如今才知晓,原是她继承了苏慕婉的医术,有了一身医术,似乎杀死谢珩也会变得更容易些。
谢宁莞坐在窗台前想得出神,嘴角噙着笑,丝毫没注意到院子里有个人被她娇憨的笑迷得愣在原地。
第十七章 皇室中人
苏尚书是下朝回来后才得知谢琰二人离去的消息,他一面心疼苏慕卿红肿的脸颊,一面又气恼她沉不住气,竟生生把谢琰气回王府。
以往未过多与谢琰接触时,苏尚书只道他是个温润儒雅之人,当初还十分满意这门亲事。
他本以为攀上了个性子温良,好相与的皇亲贵胄,以后他在官场上定会平步青云。
可经过这次的回门宴,苏尚书算是看清了,谢琰不过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他与其他皇室中人毫无差别。
虽说谢琰不掺和朝堂里的事,可到底谢珩才刚登基,且年岁又小,而先帝那些子嗣又都在那场宫变中尽数自尽。
虽说是自尽,但大家都揣测是被新帝赶尽杀绝了。
谢珩虽为先帝嫡子,处事却十分狠辣,不像是十来岁少年应有的样子。相比起来,谢琰倒更适合做一个帝王。
谢珩空有城府和手段,没有笼络人心的能力,许是先帝也看出了这点,故而才没把他立为太子,反而是封为成王。
反观谢琰,其父是顺亲王,乃是先帝的胞弟,而且还手握一支皇陵暗卫。
这传说中的皇陵暗卫世代守护谢氏皇室,且只效忠于手握龙纹令牌的皇室。
苏尚书他们这代人中,谁也没见过这传说中的皇陵暗卫,不知其究竟有多少人,或许上百,或许上千,乃至上万。
听说是当初的辽皇因担忧先帝对其兄弟姊妹赶尽杀绝,故将龙纹令牌交与了顺亲王。
可先帝与顺亲王兄弟二人的感情十分和睦,遂自百年前皇陵暗卫现世过一次后,就再也没出现过。
如今看来,谢琰倒成了皇室中最尊贵之人,身份贵重,还手握军权。
想到这,苏尚书现在隐隐有些担忧了,看谢琰昨日对谢宁莞一味相护的情形,怕是极其宠爱于她。
且不说卿儿在他面前没大没小的样子,今后怕是很难找到个好婆家,万一谢宁莞再添油加醋说她在苏府过得不如意,指不定他这个尚书之位都得丢了。
不过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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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苏府也没有出现任何异常,这下苏尚书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
可不过数日,才平复下来的心又悬到了半空中。
这日,苏尚书下朝回来,唉声叹气地坐在正厅内,想到下月就是谢珩的十六岁生辰,一时眉头紧蹙。
这是新帝登基以来第一个生辰,沈太后下了懿旨要宴请四方,给各国也发去了请柬。
谢珩的脾性向来阴晴不定,这送礼一事让苏尚书头疼不已,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若一个不甚,送得不合他心意,便不止是掉乌纱帽了,而是直接人头落地的事了。
正当他愁眉不展之际,苏慕卿为了重获他的宠爱,捧着一本曲谱孤本跑到他面前来献计。
“爹,卿儿听说陛下与永泰公主的感情最是亲厚,卿儿此前曾意外寻得一本曲谱,此乃孤本。传闻,该曲子乃是永泰公主弹过的,您看,若将此送与陛下,可否一解陛下对公主的思念之情?”
苏尚书一听顿时喜笑颜开,直夸苏慕卿是苏府的福星。
第十八章 出席宫宴
苏夫人先前听苏慕卿说起这个主意时,心里还有些担忧,现下看苏尚书如此欢喜,她那摇摇欲坠的心总算是平稳了下来。
她还向苏尚书提议道:“卿儿她自幼弹得一手好古筝,又是师从宫中乐师的亲传弟子,老爷您看要不让卿儿在宫宴上献曲一首,而后您再将曲谱呈至陛下?”
话音落下,厅内一片寂静,苏尚书舒展的眉头又紧皱起来,似是犹豫不决。
苏夫人见状,忧心苏尚书不同意她的建议,便软声软语劝说道:“卿儿若能在宫宴上夺个头彩,指不定能被赐婚给国公府或者侯府,再不济也能嫁入高门大户当个正妻。”
按理说宫宴上,皇后或是太后会让一些在皇城内颇有名气才学的高门贵女一展风采,而拔得头筹的贵女还能被赐予一个好姻缘。
不过这次有些不同于以往,此次皇帝的生辰宴与帝后大婚乃同一日,苏尚书担心若让苏慕卿成为宫宴中的焦点,怕是会夺了皇后的风头。但是自家夫人说的又是在理的,他一时之间难以抉择。
最后,他让苏慕卿先回去准备,至于是否让她献曲,他打算宫宴当日视情况而定。
苏慕卿心里还想着谢琰,她私心里不赞同苏夫人的看法,不过她不反对。因为她想的是,在宫宴上,以弹奏古筝的方式来吸引谢琰的注意力,从而俘获他的心。
在她看来,自己的古筝技法虽比不上名动天下的永泰公主,但也是师承名门,只在公主之下。相信谢琰听过之后,定会被她所惊艳到。
然而,在宫宴上,她确实凭借着这首好曲子惊艳到了一个人。
宫宴当日,苏慕卿早早地随苏尚书入了宫,她身穿一袭烟黄色的百花裙,娉娉婷婷地站在苏尚书和苏夫人身后。
还未到开宴时间,一些相熟的大臣们会借着宫宴谈论朝堂上的局势,而女眷们则坐在一起聊着女儿家或儿郎的亲事。
苏慕卿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一双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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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总不停地张望,似乎在寻什么人,可惜等到要入座了,她也没见到想见的人。
谢琰携谢宁莞前脚刚入座,后脚帝后就来了,不消片刻太后也到了。
谢珩的右手边是穿着凤袍的秦皇后,左手边坐的是沈太后,沈太后的下首是谢琰与谢宁莞的席位。其后的便是一些皇亲国戚,再往下是各大臣的席位,他们按照品阶依次列席。
苏尚书是正三品,与谢琰的席位有一定的距离,苏慕卿见到谢琰入席后,一双眼恨不得黏在他身上。
因隔着有些距离,苏慕卿听不见谢琰与谢宁莞在说些什么,只依稀看见谢宁莞掩面浅笑,发髻上的金镶玉明珠蝶翅步摇晃得刺眼。
谢宁莞一身绛紫色繁花宫装,袖口绣着一对金纹蝴蝶,外披一层金色薄纱,与斜插在发髻上的一支镶珠宝鎏金银簪很是相配。
苏慕卿瞧见他们郎情妾意的样子,猛地扭头瞥向别处,不经意间瞟到一些令她惊讶的画面。
第十九章 朝思暮晚
坐于高位上那位的目光竟落在了她的庶姐苏慕婉的身上。
她生怕被发现,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可这一幕给她带来了不小的震撼。
惊得她就连苏尚书的叫唤都没有听闻,还是苏夫人推了推她,她才反应过来。
“卿儿,卿儿?”
苏慕卿抬眼茫然地看向唤她的苏夫人。
“卿儿你怎么了?老爷让你先去做准备,一会就该轮到你给陛下献曲了。”苏夫人笑得十分灿烂,并没有把苏慕卿的异样放在心上。
苏慕卿缓过心神后,带着婢女离席,在大殿外检查了一遍又一遍古筝的琴弦,又让婢女给自己整理好衣衫和妆容,直到确认无误后才缓步轻移至大殿中央。
“臣女苏慕卿拜见陛下皇后,太后。”苏慕卿抱着古筝,敛眉垂首行礼。
沈太后最是喜爱谦卑恭顺的女子,见她低眉顺目,谦逊有礼的模样甚是满意,轻笑着道:“起吧!”
“哀家听闻苏尚书的嫡女自请抚筝,说是为皇帝的生辰宴助兴。”
“是,臣女自幼学习古筝,听闻陛下生辰当日既是与皇后娘娘大婚之日,臣女便欲以此曲恭祝皇上与皇后娘娘举案齐眉,共享盛世太平。”
苏慕卿说了一大串话,谢珩一句话都没听进去,只看着她怀里的古筝,不时又看向谢宁莞的方向。
众人都在等谢珩说话,一时间,大殿内静谧无声。
“同为苏家女,不知燕王妃的古筝弹得如何?”谢珩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在场的所有大臣听愣了,就连太后都被惊到了。
谢宁莞微微抬头看向上首坐于龙椅上的人,感觉到手上的力道加重,旋即想到她现在是燕王妃,遂又收起眼中嫌恶的眼神,低下头,老老实实坐在谢琰身边。
谢琰握紧谢宁莞的手,一双凌厉的凤眼毫不畏惧地对上谢珩的目光,谢珩眼里的挑衅他看得清清楚楚。
沈太后眼看着谢琰的脸色变得愈加暗沉,忙不迭矢开口道:“皇帝你看这苏二小姐为着今日已经准备许久了,今日便先听听这二小姐的古筝,改日家宴上再让燕王妃抚筝。”
不等谢珩再说话,沈太后对苏慕卿道:“苏二小姐,你且去吧。”
苏慕卿当众被谢珩下了面子,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尽管她心里很气恼,但她又不能怪罪谢珩,只能把气撒在谢宁莞身上。
她侧目,狠狠地剜了一眼席位上的谢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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莞。
彼时,谢宁莞正掰开谢琰的手,愠怒道:“松开,力道大得跟头牛似的。”
突然,大殿内传来了一阵悠扬婉转的古筝声,谢宁莞手上的动作瞬间顿住。
单单听了几个调子,谢宁莞就认出了这首曲子是《朝思暮晚》,是她请宫中乐师为她所编,只为用一首曲子诉说她心中的爱慕之情,而她想要诉说之人乃是她的准驸马赵靖瑄。
只是她还未来得及亲手为他抚筝,告诉他她对他情意,他们便阴阳相隔了。
好在,上天又给了她一次机会。
谢琰也听这首曲子了,他冷哼一笑,暗道这技法与谢宁莞相比简直差远了。之后又看向谢宁莞,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发颤,他长臂一揽,将她搂入怀中。
他柔声问道:“怎的脸色发白,可是身子不舒服?这宫宴也无甚可看,不若本王带你回府叫御医来看看?”
“臣妾无碍。”谢宁莞还想看看苏慕卿到底想做什么,为了消除谢琰的忧虑,故而谎称道:“臣妾也许久未听到妹妹抚筝了,今日能得有机会,还想多听一听。”
谢宁莞既不想走,谢琰也就不强求,只耐心照顾着她,丝毫不关心大殿内的骚动。
第二十章 封为贵妃
调子一出,沈太后的身子不禁僵住,她对这首曲子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谢宁莞拿到曲谱当日就跑来她的康宁宫抚了一曲。
她当初还暗地里嘲讽谢宁莞不知廉耻,贵为公主,却没有一点女儿家的矜持,竟作了一首诉情的曲谱。
想起谢宁莞,她的脸色越来越差,抬手欲要喊停,却被谢珩制止了。
“不是母后想听的吗?怎么才听了一半又不想听了?”谢珩明知故问,他自是也听出来了。
沈太后看出谢珩对苏慕卿有些兴趣,想着今日是他的生辰,又是大婚,不忍扫了他的兴致,遂放下了手,“许是乏了,听后也觉着无甚有趣,既然皇帝爱听,便由着她继续吧。”
若非被古筝声吸引,谢珩当真不会仔细瞧苏慕卿一眼。
苏慕卿坐在大殿之中,那抚琴的动作与谢宁莞太过相像,恍惚间,谢珩仿佛看到了谢宁莞的身影。
殿内的世家公子都被苏慕卿的一曲古筝所折服,曲音落下,大殿归于宁静时,他们仍久久未能回神,还是谢珩那道摄人心魄的声音将他们的神思唤了回来。
“你叫何名?抬起头来。”
苏慕卿缓缓抬头看向谢珩,“臣女苏慕卿。”
谢珩和沈太后都被面前的人惊得说不出话来。
只因苏慕卿的样貌和谢宁莞长得有五分像,尤其是那一双眼睛,灵动又张扬,就连身上的气质都一样,自视清高,孤高自傲。
若真要论起来,苏慕婉要更相像些,她的脸型和身形与谢宁莞有七分像,而苏慕卿只有五分像,可她的眼睛和气质却是与谢宁莞一般无二。
瞬间,谢珩的心思又活络起来了,苏慕卿简直就是最佳的替身,无论是身形样貌,还是气质。
现在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便是把她要进宫,不管是谁,都不能阻挡他。
谢珩从龙椅上走下来,距离苏慕卿一步之遥时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道:“苏氏嫡女苏慕卿才貌双全,秀外慧中,着册封为贵妃,赐封号莞,赐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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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宫。”
谢珩一意孤行当众册封,等沈太后回过神来想阻拦时也已来不及了,她沉着脸,手用力地摁在椅背上,一腔怒火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苏慕卿似是没想到这个结果,没吸引成谢琰反倒迷住了谢珩,这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了,战战兢兢跪在地上直视谢珩,连领旨谢恩都忘了。
还是谢珩身边的李广平提醒道:“苏二小姐,陛下等着呢,您还不快领旨谢恩!”
“臣女谢……”不等苏慕卿说完,谢珩将她打横抱起往殿外走去,留下一众大臣面面相觑。
直至被扔到明皇的床榻之上,苏慕卿才回过神来,一夜之间,她竟成了贵妃。
她本想着既然不能成为燕王妃,做个贵妃也是好的。虽说没有爱,可单论谢珩的一张脸,她也是愿意的。
谢珩长了一张妖冶惑众的脸,狭长的眼眸勾魂夺魄,红唇乌发,虽比不得谢琰那般丰神挺秀,却也是十分地俊美。
可她很快就后悔了……
第二十一章 遭到羞辱
储秀宫里枯龙凤呈祥的红烛燃了一夜,直至天明才被熄灭。
秦皇后的贴身婢女流莺眼见着天光要大亮了,她走进内殿,跪伏在秦皇后的跟前,心疼地劝慰道:“娘娘,陛下应是不会来了,您都坐了一夜,奴婢伺候您小憩片刻吧。”
秦皇后依旧坐着一动不动,眼睛也不眨一下,可眼里的凄凉道尽了她的怨憎。
“娘娘,一会各宫娘娘还要来请安,若被她们瞧见您面容憔悴的模样,私底下指不定要传您不得圣宠。”
流莺实在不忍心看到秦皇后如此自甘堕落,狠下心来劝诫她。
闻言,秦皇后的身体动了动,垂下眼睑。
流莺见状,立马朝殿外喊道:“来人。”
清一色宫装的婢女鱼贯而入,听从流莺的吩咐,伺候秦皇后梳妆洗漱。
卯时一刻,各宫妃嫔都已按照位份落座,就等着给秦皇后请安了。
在等秦皇后出来的时候,妃嫔们闲聊起来,说是闲聊,其实是在暗讽秦皇后不得宠。
“臣妾未进宫前,便听说姐姐容貌不凡,今日一见,倒能理解陛下为何昨日去了姐姐宫里了。”
一早宫里便传遍了昨夜苏慕卿被当众抱进承乾宫的事,妃嫔们见此情形,虽心中不忿,可想着能压一压皇后的士气也是好的。
苏慕卿听着她们夸赞的话,心中并无一丝欢喜,她想起昨夜的事,身子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谢珩的确去了她宫里,可她也受到了奇耻大辱。
当时,苏慕卿看着他微微泛红的眼尾,她大着胆子唤他‘阿珩’。
谢珩的双眼顿时亮了起来,随后,一双手轻柔地拂上她流光溢彩的眼眸,“莞儿。”
苏慕卿却被那一声‘莞儿’震得全身僵硬,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刚想开口问,又听闻谢珩喊道:“莞儿,你终于是我的了,我们终于能永远在一起了。”
这一次,苏慕卿听得清清楚楚。
躺在她身侧的谢珩竟然在唤别的女子的闺名,而那个人极有可能是她的庶姐。
意识到这点,苏慕卿内心对谢珩升起了抗拒。
可晨起,谢珩却又搂着她,一口一个爱妃叫个不停,似乎对昨夜一事全然忘了。
苏慕卿也被他的宠爱哄得晕头转向,逐渐有些忘了昨夜那声‘莞儿’,直到他们提起她的容貌,她才想起来。
秦皇后甫一出来,就听见她们夸赞苏慕卿,大声宣扬苏慕卿得宠,气得秦皇后的脸都没绷住。
秦皇后落座后,嫔妃们按照宫规一一向她请安。
等到苏慕卿请安时,秦皇后迟迟不喊她起身,她就只能维持着请安的姿势,在大殿中央站着。
秦皇后故意晾着苏慕卿,转而和其他妃嫔闲聊起来,等看时间差不多了,才喊苏慕卿起身。
苏慕卿起身后,还没挪动半分脚步,秦皇后身边的婢女便让他们跪安了,各嫔妃纷纷看向苏慕卿,拿起帕子捂嘴,笑着上前行礼。
苏慕卿气得捏紧了手上的帕子,她才起身没一会又要行礼,任谁都看出了是秦皇后给她来了一出的下马威,偏偏她现在还只能忍气吞声。
她如今的家世地位都敌不过秦皇后,为今之计便是牢牢地抓住谢珩的宠爱。
可到底是没受过如此屈辱,苏慕卿回到长春宫后,把能砸到东西都砸了,吓得贴身婢女春彩都哭红了双眼。
饶是从小伺候苏慕卿的春彩也没见过她发这样大的脾气,砸烂东西不说,还被狠狠地扇了一巴掌,只因劝了她几句。
砸完东西的苏慕卿总算是把一肚子的气发泄出去了,理智恢复过来后,她瞅着一地的狼藉不禁有些心疼,这都是今早才送进长春宫的,不过几个时辰,就都成了碎片。
她还没来得及惋惜,就有小太监急匆匆地跑来,“贵妃娘娘,陛下正往咱这宫里来呢,您快稍稍做好准备前去迎驾吧。”
谢珩突然往她宫里来,一时间,把她紧张得不知所措,眼瞅着一地的脏乱,就算想收拾也来不及了。
皇帝轿辇就要到宫门前了,情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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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她只得往脸上扑些白粉,好让她的脸色看起来要憔悴几分。
又狠狠一拧大腿上的软肉,将泪水逼出眼眶,再从头上拔下几根金钗。
做好这些后,才带着一众宫婢奴才行至宫门前迎驾。
谢珩一下轿辇就注意到了苏慕卿苍白的小脸,可也只是看了一眼,叫众人起身后,他拉着她一起进了正殿。
苏慕卿还在思索谢珩为何没有反应,忽然说话的谢珩把她吓得冒起了冷汗。
“先前用膳,皇后与朕说起爱妃了。”
说话间,谢珩打量着苏慕卿的脸,想看她是何反应。
谢珩的眼神压迫性太强,她才与他相处一夜,还摸不清他的脾性,此时不知他这样说是何意图,她便装起了哑巴。
没看到预想中的反应,谢珩瞬间失去了兴趣,他不禁想到,若是谢宁莞,该是会在意他去陪别人用膳而与他甩起脸色了。
愈想他的心愈发烦躁,尤其是打眼瞧见殿内散乱着一地的碎片,当即脸色一黑,毫不怜惜地将苏慕卿甩倒在地,沉声问道:“爱妃这是做甚,是对朕的赏赐不满意吗!
”
苏慕卿没想到谢珩竟会发这般大的脾气,匍匐在地上颤巍巍地道:“陛下,臣妾那都是听说您去陪皇后娘娘用膳了,一时生起了醋意……”
“当真?”谢珩脸色有些缓和,眉梢上扬,双眼紧紧盯着委屈不已的人儿,“你因朕陪皇后用早膳,吃了醋?”
苏慕卿撒了个谎,为今之计,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是,臣妾心里念着陛下,想时时刻刻守在陛下身边,不让旁人占了去。”
恰是她这副骄纵的模样,让谢珩恢复和颜悦色,他拉起地上的人,搂在怀里安抚道:“你这样,朕很喜爱。”
看着她的侧脸,谢珩爱怜地道:“朕就知晓,你是在意朕的。”
所有人都以为谢珩这句话是对苏慕卿说的,包括苏慕卿,只有谢珩心里清楚,他是把眼前的人看成了谢宁莞,而他称的也是‘你’,并非是‘爱妃’。
第二十二章 监视王府
苏慕卿欢喜地窝在谢珩的怀里,心里盘算着如何哄谢珩多来她的宫里。
这时,谢珩把她从怀里拉开,双手撑着她圆润的肩头,盯着她问道:“爱妃刚入宫,许是会不习惯,若是想家人了,便可把燕王妃邀进宫,你姊妹二人也好多说说体己话。”
闻言,苏慕卿心里咯噔一下,眼皮不停地上下眨动,华服下的手止不住地发颤,可谢珩还盯着她,她不能露出端倪,遂狠狠地掐了一把手心,扯出欢喜的笑容,“陛下说的可是真的?”
“朕一言九鼎。”谢珩收回手,拉着她往小榻走去。
苏慕卿故作欣喜,亲昵地抱住谢珩的胳膊,“臣妾谢陛下!”
隔了一会,她绕到谢珩身前,玉臂环住他的脖颈,娇羞地看着他道:“臣妾就知道,陛下最是疼爱臣妾。”
谢珩沉默不语,那双漆黑的眸子不见半分波澜,眼底里藏着让人看不透的情愫。
苏慕卿被他冷冷的眼神盯着得心里直发毛,就在她以为谢珩要发怒之际,他搂着她的细腰,用力往怀里带,凑到她耳边轻声问道:“哦?是吗?朕如何疼爱卿儿了。”
苏慕卿握紧拳头,轻飘飘地打在谢珩的身上,“陛下讨厌~”
她这一小动作撩拨得谢珩心痒痒的,一把将人打横抱起往床榻走去,才把她放下,李广平就站在殿外扯着嗓子喊道:“陛下,沈相有急事求见,现已等在了御书房外。”
谢珩拉扯腰带的手一顿,黯眸瞬间恢复清明,眼底流露出森冷之色。
他爬起,替苏慕卿拢了拢衣襟,丢下一句话大步离去。
“朕晚点再来看你。”
虽然没能留下谢珩,但听到他说今夜会来,她的眼底闪过一丝得意。
“臣妾恭送陛下。”
送走谢珩后,她并没有闲着,喊来春彩,附在她耳边低语了一番。
春彩听完她的吩咐后,觑着她的脸色犹犹豫豫道:“娘娘,奴婢实在是害怕,这燕王府的守卫何等森严,奴婢如何能将人安排进去。”
“混账!本宫如今都使唤不动你了是吧,别以为你做了本宫的大宫女就想着偷懒,本宫不管你用何办法,总之酉时之前,本宫要知晓她今日都做了些什么。”
苏慕卿当了贵妃更是气焰嚣张起来,毫不顾及这是她的陪嫁丫鬟,当即劈头盖脸地臭骂了她一顿。
春彩也知晓她是个什么脾气,不敢再多言,只低着头,委屈地退出了殿外。
春彩思来想去,最后只想出了一个法子。
她买通一名出宫采买的宫女,让那名宫女雇人守在燕王府附近,查探燕王府内的情况。
她本想着至少能探听到些消息,殊不知,谢宁莞和谢琰早已出府。
清晨一早,谢琰就携谢宁莞驾马往城郊的方向去,身边一个人也没带,就连成风也是偷偷隐在他们后面跟着。
谢宁莞还是头次起这般早,卯时刚到,就被谢琰拉了起来,此时,她坐在马背上昏昏欲睡。
谢琰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儿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脑袋一点一点的,竟像个小猫一样,煞是可爱,忍不住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感觉到柔软触感的谢宁莞只嘤咛了一声,就又迷迷糊糊靠在谢琰的怀里睡去了。
成功偷香的谢琰心情大好,大着胆子又往她的唇角亲了亲。
这次,谢宁莞有反应了。
她本来梦到自己和小扎对话,突然小扎变成了一名男子,那男子的模样还与谢琰长得一般无二,他嘟起嘴对着她亲了一口。
这一画面把谢宁莞吓得从睡梦中惊醒,醒来就对上谢琰鬼鬼祟祟的眼神。
谢宁莞下意识地捂住嘴巴,狠狠瞪了谢琰一眼。
谢琰以为谢宁莞发现了他偷亲,轻咳了一声,掩饰尴尬。
睡醒过来的谢宁莞,开始回忆起刚刚的梦。
梦里,小扎告诉她,在西街五巷的废弃宅子里,有她想见的人。
她不自觉呢喃出声,“西街五巷,废弃的宅子。”
谢琰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但感觉到她心不在焉的,心里有些不满,挥手扬起马鞭,狠狠地抽打身下的马。
马儿吃痛,飞快地奔跑起来,吓得谢宁莞缩进谢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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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怀里。
“婉婉抬起头,看外面的朝阳多美。”谢琰爽朗的笑声和着煦风充斥在谢宁莞的耳边。
谢宁莞抓紧谢琰的手,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果然看见东方显出鱼白肚,天色渐渐透亮,远处还有一抹群山朦胧地耸立在灰色的天际。
微风拂过面颊,轻轻柔柔的很舒服,谢宁莞看到了美景,心情也好了起来,对谢琰的幽怨也少了几分。
若没有他强行拉自己出门,她怕是也看不到这样美的朝阳。
从出门到现在,马儿已经跑了约莫半个时辰,它又嗒嗒地跑了一刻钟才堪堪停下来。
谢琰抱着谢宁莞下马,她打眼一瞧,才发现此时她身处何处,这地方她是再熟悉不过。
北郊皇陵。
里面葬的都是一些皇妃皇嗣,谢宁莞的尸身就是葬在了这里。
谢宁莞每年都会陪先皇来一趟这里,只因她的母妃葬在了此处。
她不明白谢琰为何会带
她来这里,心里好奇得紧,正欲开口,谢琰就说话了。
“我母妃在我十四岁那年突发恶疾,不到一个月她就死于病榻,留下我和父王。”
那一年是他最难过的一年,因着高贵妃突然薨逝,他再难进宫与谢宁莞玩耍,没过多久,他母妃竟也悄然逝去。
不到半年时间,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名女子都离他而去。
至此,他开始消极度日,窝在房里不肯出门,就连顺亲王来到他殿门前,他都未打开门。
还是某个男子在门外提醒了他一些话,他才重新开始振作起来。
那名男子站在他殿外道:“你若还想再见到永泰公主,就应该凭借自己的本事获得进宫当差的机会,而不是整日在此荒废时日。”
也正是那人,他重新有了为之奋斗的目标,那之后,他开始接触政事,只为有朝一日能在先皇面前崭露头角,以此拿到进宫当差的机会。
然而他等了足足九年,都没有等来这个机会,哪怕他时常私下为先皇出谋划策,先皇也不曾赐予他任何官职,最后只得来一个燕王的封号。
第二十三章 祭拜
得知顺亲王妃与她母妃死于同一年,竟还葬在同一个皇陵,谢宁莞感到十分震惊。
虽然来过无数次,可这是她第一次去其他的墓穴。
以往她都是跟着父皇来,只需进门直走一小段路,就可以抵达母妃的陵墓。
如今她跟着谢琰七拐八拐,走了将近一刻钟,才终于在一处不算大的墓穴前停下。
谢宁莞惊奇地发现,顺亲王妃的陵墓不仅与自己母妃葬在一个皇陵,还在旁边。
在走来的路上,她本以为这个皇陵很大,定有许多个墓穴,却没想到只是她母妃的墓穴大,相当于三个顺亲王妃的墓穴。
谢宁莞站在里面不知所措,她猜不到谢琰为何带她来这,一双灵动的眸子不停张望,拘谨又好奇。
谢琰放开她的手,走到烛台前点燃几支香,插好,袅袅升起的烟雾渐渐笼罩整个墓穴。
“婉婉,来。”谢琰跪在地上蒲团上,朝谢宁莞招手。
谢宁莞轻挪步子,走到谢琰旁边跪下。
“婉婉,给母妃请安。”谢琰捏了捏放在他手心里的手。
“儿媳给母妃请安。”
谢宁莞乖乖地跟着谢琰的动作,朝着上首的木牌,磕了三个头。
“母妃,孩儿带婉婉来给您请安了,您以前总把婉婉挂在嘴边,如今孩儿终于把她给娶回王府了,可惜您没能亲眼看到,不过孩儿会时常带她来给您请安的。”谢琰拉起谢宁莞揽在怀中,对着木牌道。
话音落下,燃着的烛火晃了晃。
谢琰惊喜喊道:“婉婉,你看,母妃很欢喜。”
谢宁莞自是也看到了这一过程,双眼不由睁大,似是不信。
她每年都来祭拜自己的母妃,也跟她说过许多话,可从没见过烛火晃动的情形。
而自从她魂穿以来,总出现些怪力乱神的现象,且不说魂穿本就是一个极其荒诞的事,就单指那本奇怪的小扎,她到现在还没弄清是怎么一回事,如今竟还见到了如此神奇的一幕。
她不禁怀疑之所以会出现这些现象,都与这具身体有关。
“婉婉?”谢琰俯身轻唤了她几声。
谢宁莞的思绪渐渐收回,“嗯?怎的了?”
“可是哪里不舒服?”谢琰握住她的小手,发觉是温热的,这才松了口气,但还是隐隐有些担忧。
自己母妃的陵墓就在高贵妃的隔壁,谢琰忧心她思念高贵妃,故而走出墓穴后,并不着急离开,而是带着她往另一边走去。
谢宁莞看出这是往母妃陵墓的方向走,疑惑地问道:“我们这是去哪?”
皇陵里甬道的光线要昏暗些,谢琰牵紧她的手,走得极慢,“高贵妃与母妃乃闺中密友,我们去看看她。”
【去母妃的陵墓?顺亲王妃与母妃是闺中密友吗?为何母妃不曾对我说过。】
谢宁莞在心里发问。
又想到要祭拜母妃,心情不觉低落起来,如今爱护她的人都不在了,就连‘她’都死了。
身边的人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越发握紧她的手,轻声安抚,“无事,有为夫在。”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高贵妃的陵墓前。
看着熟悉的摆设,谢宁莞的眼眶不觉泛红,害怕谢琰会看出端倪,强忍住不让泪水掉下。
她不知的是,早在他们踏进陵墓的那刻,谢琰就看到了她眼角的泪水。
谢琰并不打算上香,只想陪她来看看高贵妃而已,忽然谢宁莞开口,“我们给贵妃娘娘上柱香吧。”这是谢宁莞头一次求他,她声音里还带了些哭腔,一双含泪的眼眸水润润的,看得他心间发痒。
谢琰匆匆移开目光,生怕再多看一眼就会忍不住亲她。
“嗯,贵妃生前待本王也是极好的,合该给她上柱香。”
谢琰不拆穿她想祭拜母妃的心思,替她点燃了香,递到她手上。
谢宁莞双手交叠握住香的底端,径直插到木牌前的香灰炉里。而后双膝跪于蒲团上,双手交叉相叠平放至身子的正前方,缓缓弯下身子,将头压在手背上,一下又一下地鞠躬。
她在心里默念,母妃,儿臣来看您了。儿臣如今这幅模样您许是认不出来了,迫于无奈,儿臣只能顶着燕王妃的身份来祭拜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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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臣不孝,未能照顾好父皇,竟让谢珩那等狼心狗肺之人害死了父皇!但儿臣向您起誓,定会替父皇还有一众兄弟姐妹报仇的。
许是高贵妃听到了她的心声,烛火快速地晃动了几下,然而谢宁莞正低头叩首,未看到这一幕。
祭拜完后,谢宁莞便被谢琰带了出去,再等他们走出皇陵,天光已经大亮。
才从昏暗的皇陵里出来,一时适应不了外面刺眼的光,谢宁莞微微眯起双眼。
一双大手覆上她的双眼,紧接着她落入一个宽大的怀抱,耳边是强有力的心声。
咚咚咚!一下下敲击她的心房,窝在谢琰的怀里,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待她适应刺眼的阳光后,谢琰才把手从她的双眼移开,甫一低头,发觉她双颊酡红,像染上了胭脂一般,就连耳尖也是粉粉的。
谢琰瞬间起了逗弄她的心思,轻笑道:“婉婉可是在里面闷着
了,怎的脸颊通红。”谢宁莞还没从刚刚的悸动中走出来,又被谢琰一打趣,瞬间羞赧起来,微微一挣扎,从他怀抱中挣脱出来。
“才没有,你看错了。”她捂着脸快步离去,生怕被谢琰看到一般。
谢琰被丢在身后也不气恼,只盯着前面那道瘦小的身影发笑。
经过一早上的折腾,谢宁莞已经累极了,一坐上马就昏昏欲睡起来,谢琰为了让她睡得舒服些,悠悠晃晃地驾马。
等到谢宁莞睁眼,她发现他们处在市集的街道上,周边都是叫卖的商贩。
她迷迷糊糊中听到叫卖声,原以为是在做梦,没成想竟是真的。
“吁!”谢琰翻身下马。
谢宁莞刚刚清醒,一双迷蒙的眼睛左看右看,显然是第一次见如此热闹的市集。
突然,余光中出现一串冰糖葫芦。
她顺着冰糖葫芦向下看,是谢琰,他正举着一串红艳艳的糖葫芦递到她眼前。
“婉婉,尝尝甜不甜。”谢琰眉眼弯弯,笑着道。
他站于马下,抬头望着她,从这个角度看,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眼里闪烁着的星辉。
第二十四章 糖葫芦
谢宁莞的心狂跳个不停,感觉像是要跳出心口,她呆呆地望着他,都忘了伸手。
直到谢琰晃了晃手中的糖葫芦,她才回过神来,摁捺住内心深处的躁动,接过了糖葫芦。
谢琰重新翻身上马,搂紧身前的人,驾着马儿向着王府走。
谢宁莞盯着手中的糖葫芦,迟迟没能张开口,这串糖葫芦,于她而言意义非凡。
过去的九年里,只要每次去祭拜完母妃,她的心情都会很低落,而每每回到宫中,就会在殿门前发现一篮子糖葫芦。
糖葫芦酸甜的口感刺激她味蕾的同时,也治愈了她思念母妃的悲痛。久而久之,她每年从皇陵回宫的路上,就会开始期待殿门前的糖葫芦。
她曾猜测是赵靖瑄为安抚她悄悄准备的,可当亲眼看到谢琰把糖葫芦递给她时,她直觉在殿门外放糖葫芦的那人不是赵靖瑄。
都已准备抵达王府了,谢宁莞手上的糖葫芦还完好无损,谢琰蹙眉问道:“怎的不吃,本王记得你以往难受时最爱吃糖葫芦了。”
心里咯噔一跳,难道苏慕婉也喜爱吃糖葫芦,这也太巧了。
说罢,谢琰就俯下身,咬了一口谢宁莞手上的糖葫芦。
“很甜啊,还是那个味道。”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凑过去时,薄唇擦过谢宁莞的脸颊,引得谢宁莞浑身一僵。
还不等她从刚刚的震惊中反应过来,谢琰又握住她的手,把糖葫芦塞到她嘴里。
“婉婉尝尝甜不甜。”
谢宁莞被迫咬了一口糖葫芦,还是与谢琰吃的同一颗。
糖葫芦酸甜可口的味道瞬间溢满整个口腔,正如谢琰说的那样,还是之前的那个味道。
忽然,这句话,让刘妙桐想起了在陵墓里谢琰说的一句话。
她不禁好奇,苏慕婉从幼时起便同谢琰认识了吗?如果不是,为何顺亲王妃会知晓苏慕婉?
谢琰见她又发起呆,掰过她的小脸与他面对面,“婉婉想什么这般出神?”
谢宁莞一时嘴快,问了出了心中的疑虑,“王爷与臣妾幼时起便认识了吗?”
谢琰吃不准谢宁莞问的是她还是苏慕婉,一时不知怎么回,犹豫了几番,最后才道:“若忘了便忘了,左不过都是些过去的事了。”
果真谢宁莞听了这话,不再纠结,而是吃起了她的糖葫芦,谢琰也暗自松了口气。
折腾了一上午,终于在午膳前回到了王府。
一回到兰樨阁,谢宁莞就翻出了那本小扎,再一翻开,里面还是什么都没有。
谢宁莞泄了气,把小扎往枕头底下一塞,抱着被子沉沉睡了过去,就连午膳都没起来用,一直睡到未时。
她醒来后,手忙脚乱地下床寻找小扎。
听到动静进来的春桃问道:“王妃,您找何物什,奴婢唤人来找,您快穿鞋,仔细冻着。”
“本宫的小扎呢,你放哪去了?”谢宁莞找来找去都没见到小扎,心里越发着急。
春桃一听,心知谢宁莞很是重视此物件,连忙动手翻找起来,主仆二人在内殿里翻箱倒柜,发出的响声引得外面的奴才婢女好奇得紧。
过了一会,春桃在枕头底下找到了小扎,她拿着小扎小跑过去,递给谢宁莞。
谢宁莞马不停蹄地翻开小扎,里面什么也没有,此时天光大亮,离入夜还有一段时间。
她现在就算再着急,也只能等到月亮出来。
就这样,谢宁莞抱着小扎躺在窗边的贵妃榻上等太阳下山。
说来也奇怪,谢琰自回王府后,就不见了踪影,甚至连晚膳也没来与她一起用,本让春桃去请他来一道用晚膳,算是答谢他今日给她买糖葫芦,但转头想起一会她还要办事,遂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等了好几个时辰,好不容易等到月亮出来了,谢宁莞拿着小扎就跑到院子外,借着微弱的月光,小扎原本空白的页面上,渐渐显出了一串字。
“城西柳巷十号,破院子,女子。”
断断续续的一些字很快就消失了,谢宁莞没有看懂,她又往后翻了一页,纸上白得晃眼。
她实在不明白梦里一道声音叫她去看小扎的意图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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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着她写在纸上的字看了好几遍,谢宁莞都看不出什么花来,遂放弃了,把纸小心地放到匣子里,叠到上回写下的那张纸上。
本以为谢琰今日不会再出现了,没成想她刚洗漱完出来,就看到他穿着寝衣坐在圆桌前眼巴巴地看着门口的方向,感觉像是刻意在等她一样。
谢宁莞摇摇头,暗道,还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夜晚。
谢琰见谢宁莞回来了,眉头微微上扬,露出一抹邪魅的笑,“婉婉回来了,为夫等你很久了。”
这话怎么听都别扭,还好春桃等人见谢琰在,早就退了出去,不然她都要替谢琰害臊了。
春桃出去后,还十分贴心地把门掩上了,此时内殿里就只剩他们二人。
谢宁莞不说话,面无表情地走到床榻边,直接翻身上床,不理会谢琰。
谢琰今夜也很是安分,没有动手动脚,只是搂紧枕边人,安心地睡了过去。等到谢宁莞起身后,身侧的人已经不见了。
她顾不上思索谢琰一反常态的缘由,掏出昨日写的那张字,慢慢回忆起梦中的情景。
昨夜,谢宁莞梦到了容欢,她就被关在一间屋子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整个人瘦得脱了相,若是此人走在大街上,她是一点也认不出来。
看着院子,女人这四个字,谢宁莞渐渐明白了小扎这句话的意思了。
原来小扎给的只是一个提示,并不是一句可以连起来的话,但读懂了是一回事,这提示究竟是不是真的是另一回事。
谢宁莞不敢轻易下决定,一是她现在深处燕王府,难以随意外出,二是她就算成功出府了,也不能让谢琰发现她在做什么。
无论是报仇,还是小扎的存在,她都不打算告诉谢琰,她并不知晓谢琰现在的立场是什么。
他好似并不服谢珩这个新帝,但又不插手朝堂上的事。
一时间,谢宁莞陷入了瓶颈。
突然,这时,谢琰来了。
慌乱间,谢宁莞胡乱把纸塞到了匣子里,又把匣子丢到床上,拿被子盖好,自己则起身下榻。
第二十五章 诱哄
谢琰推门而入,看谢宁莞已经起了,可还只着了一件单薄的寝衣,蹙眉走过去,“怎不穿好衣衫就下来了,快回榻上去。”
说着,就要打横抱起谢宁莞往床榻走去。
谢宁莞想到小匣子还在床上,瞬间慌了神,眼看着他就要走到榻边,她灵机一动,慌张间,伸出玉臂环上他的脖颈,露出的那截小臂,光滑又细白。
“躺在你的怀中,我哪里还会冷~”
为了小匣不被谢琰发现,谢宁莞可谓是使出了浑身解数要黏着他,若换了平日,她定是不愿对着谢琰撒娇的。
谢宁莞今日的行径有些反常,他从一进门就发现了。
此时,她又阻拦他往床榻去,说明床上定是有什么东西是她不想自己知晓的。
猜到了谢宁莞的意图,谢琰也不想逼得她太紧,总归她人是在他身边的,无论她要做什么,他定能第一时间知晓。
可他还想多享受一会谢宁莞的娇声软语,便故意使坏,依旧往床榻的方向走。
果然,谢宁莞见他脚步不停,紧张得身子都僵硬了。
“我不想躺床上,不若你伺候我更衣?”
谢宁莞冷不丁说出这一句话,不止谢琰愣住了,就连她自己也没反应过来说的什么。
等反应过来后,她暗自腹诽自己说话不周量,随后又脸不红心不跳地道:“还是叫春桃进来伺候吧。”
谢琰不仅不放手,还俯下身,一脸坏笑地盯着她,“婉婉这是想本王为你更衣?”
这下,谢宁莞把自己往坑里带了,她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说着,谢琰把谢宁莞放到了床上,谢宁莞生怕他会发现被褥里的小匣子,双手还抓着他的衣襟不放。
谢琰被她的力道一带,身子稍稍压到她的身上,而谢琰正好抓住这个机会,快速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
谢宁莞发现自己被偷了个香,立马松了手,擦了擦脸庞,幽怨地瞪着谢琰,“当真放荡。”
“哦?本王这若叫放荡?那婉婉让本王动手为你更衣,这叫勾引本王吗?”谢琰拉过被褥盖在她身上,俯身凑近她揶揄道。
也只是停了片刻,他就退开了,迈步走到衣柜前,拿出一件她最爱的外衫走回床榻。
说时迟那时快,谢宁莞刚把小匣子丢到床底,谢琰就转过身来了,他手上还拿着一件烟紫色的衣裙。
看着小匣子被安置好了,谢宁莞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
二人在内殿折腾了将近半个时辰后,终于打开了门。
春桃领着婢女鱼贯而入,一群人开始伺候谢宁莞盥漱,谢琰就在一旁默默看着。
梳妆打扮好后,谢琰叫人呈上早膳,谢宁莞吃到一半惊奇地发现谢琰今日的服饰与往日不同。
她挪了挪身子,挨近谢琰,假意关心地打听道:“你今日可是要出府?”
谢琰舀了一勺燕窝粥送到她嘴边,专注于手上的动作,随意回道:“嗯,一会进宫一趟。”
这一听,谢宁莞的心思瞬间活络起来,脑子开始思量要如何让他准许自己出府。
“你既是要进宫,我一人在府里也是无聊,不若我随你一道出府吧,我想去街上逛逛。”
话音刚落,谢琰凌厉的眼神就看了过来,脸色也变得森冷起来。
谢宁莞见势不妙,紧张地捏着手心,解释道:“从前未出阁前时常被父亲困于家宅中,甚少有机会出府游玩,昨日见了街上热闹的景象,倒是想再去街上逛一逛。”
见谢琰的脸色还是没变,谢宁莞主动伸手拿起一个包子递到他的嘴边,讨好似地道:“这包子好吃,你多吃些。”
谢琰就着谢宁莞的手,咬了一大口包子,直到吃完一整个包子后,他的脸色才渐渐缓和下来。
春桃在一旁咂舌,不愧是我家小姐,仅一招就把燕王哄好了。另一旁的成风看得惊掉下巴,在心里默默给谢宁莞竖起了大拇指。
谢宁莞左哄右哄,还使了些美人计,最终在谢琰离府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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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他的点头。
临近晌午,他们一同登上马车,马车行驶到市集时,谢宁莞扶着春桃的手走下了马车。
谢琰掀开车帘,双眼紧锁谢宁莞脸上的笑颜,恋恋不舍道:“婉婉可答应了本王,逛一个时辰就回府。若婉婉言而无信,看本王怎么罚你。”
谢宁莞此时一心都放在怎么甩开身后的十余名护卫,随口敷衍道:“知晓了,你快些进宫吧,别耽误了时辰。”
谢琰扫了眼她身后一群年轻力壮的护卫,这才安心离去。
眼见着马车走远了,谢宁莞带着春桃开始逛了起来,这家店看看,那家店玩玩,不到一柱香,护卫手上或多或少拿了好几袋的东西。
谢宁莞见着时机差不多了,站在一品楼的店门口,指着几名护卫道:“你们几个,把东西送回府吧,顺便让管家半个时辰后来这里接本宫。”
被指到的几名护卫看向为首的黑衣男子,男子看他们现在提的东西确实有些多,且谢宁莞身边还有他们几个人在,便点了点头。
谢宁莞心想计谋成功了大半,迈着轻快的步子踏入一品楼,要了个二楼雅间。
一柱香过去了,几名守在雅
间外的男子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确实没见到谢宁莞出去,进进出出的唯有店小二和下楼上茅房的春桃。
然而他们不知晓的是,自从进了雅间,谢宁莞就收买了店小二,偷偷与其换衣服,从后门溜了。
她带着春桃来到小扎上提示的地方,站在破败的屋子前,害怕得心里直打鼓。
春桃缩在她身后,颤巍巍地问,“王妃,啊不,小姐,我们要不还是别去了吧,这个地方看着好可怕。”
谢宁莞环顾四周,院子里长满了草,墙面早已发霉,厅堂里黑漆漆的,看不清里面的全貌。
她心里也害怕极了,与春桃紧握的手都在发颤。
可她想到容欢有可能在里面,想起梦中她瘦骨嶙峋的样子,深吸了一口气,拉着春桃一点点往里挪。
第二十六章 救人
“里面有人吗?有人吗?”谢宁莞小声地喊了几句。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像是布料摩擦的声音,但很快就消失。
春桃扯了扯谢宁莞的衣服,脸色发白,两只眼睛瞪得极大,“小姐,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你这个胆量以后还怎么陪我出门,总在自个吓自个。”谢宁莞嗔怒了一句,又继续喊,“有没有人啊!”
这次的声音大了些,一连又喊了几声后,她们也走到了黑漆漆的厅堂前。
突然,里面传来‘咚咚’的响声。
“小姐!里面…你听到了吗?”春桃躲在谢宁莞身后,害怕得话都不说利索了。
当下离得近,谢宁莞自是也听到了那阵响声,她站在门前犹豫不决,想进去一探究竟,可又实在担心会遇到什么歹徒,她们二人都是常年窝在家宅后院的女眷,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
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近,谢宁莞眼尖地发现杂草丛边有根棍子,她跑过去捡起来握在手里,“你跟紧我的身后。”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迈着小碎步,踏入伸手不见五指的厅堂。
“啊!!”才跨入门槛走了几步,春桃就尖叫起来,“小姐…有…我的脚…有人抓着…”
春桃被吓得说话都断断续续的,一双手还死死地抓着谢宁莞的胳膊。
隐在宅院两侧的灰衣人听到春桃的尖叫声,险些要冲进去,还是为首的黑衣男子拦住了他们。
早在她们溜出后门时,黑衣护卫就躲在暗处看了个完全,他留了几人守在雅间外,自己则带着三名护卫不远不近地跟着她们来到这里。
他们耳力极好,就算躲在外面,也能听清宅院里的一举一动,这会,里面传来了谢宁莞的声音。
“你是谁!”
那人似乎动了动嘴巴,但等了半响也没听到一点声音,谢宁莞借着窗户洒进来的微弱光线看到了那人已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一只手还拽着春桃的裙摆。
谢宁莞和春桃把人一点点拖到院子外,重见光明后,谢宁莞看清了这人身上穿的衣饰后,震惊得愣在原地,瞳孔左右晃动,唇瓣发颤,双腿渐渐发软。
春桃看地上奄奄一息的那人是名女子,身上的衣衫也不是普通的料子,便不再害怕,走过去拨弄开挡住她整张脸的长发。
“容欢!”
身旁的谢宁莞确认她就是自己的贴身婢女后,一个趔趄,跪倒在她的旁边。
春桃眨着眼,张大嘴巴惊讶地看着谢宁莞,这还是她头一次见谢宁莞失态的模样。
她疑惑万分,面前的女子她压根就不认识,可见谢宁莞这个反应,应当是与这女子很相熟。
她与她家小姐自幼一起长大,小姐身边怎会有她不认识的女子,春桃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还未来得及问出心中的疑虑,谢宁莞就过来把她推开了。
谢宁莞渐渐平复了下来,抱起地上的容欢,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蛋,“容欢,容欢,醒醒!”
怀里的人没有任何的反应,双眼依旧紧闭,脸色青灰。
“春桃,去,叫马车!快去!”谢宁莞急得大喊。
春桃眼见着这叫容欢的女子毫无生气的样子,也不敢耽误,拉起裙摆小跑出去。
过了片刻,春桃回来了,她气喘吁吁道:“小姐,我在马路边碰上了王府的马车,已经…等在巷口了。”
来不及多想,谢宁莞指使春桃一起把容欢挪出去,抬上马车。
回到府一下马车,春桃唤来婢女将人送到兰樨阁的一间厢房,又命人去请大夫,都吩咐下去后,才搀着谢宁莞回了兰樨阁。
谢宁莞在大夫来之前,她想起苏慕婉是会医术的,试探性地伸手握住容欢的手腕,发现自己竟还真的能诊断出些病来,大为震惊。
后来大夫来了,她让出地方,在一旁坐着等,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大夫过来向她禀告诊断结果。
大夫说的情况与她诊断出来的一样,听完后,谢宁莞还是有些恍惚,没想到这一身医术竟还是真的。
如此来看,她熟练掌握这门医术后,之后报仇下毒一应计划都要方便许多。
想到这,她眉眼带笑,主动接过婢女手中的药碗,亲自给容欢喂药。
容欢喝下药后,一直等到入夜才悠悠转醒。
而这会,谢宁莞正在谢琰的书房里。
她本来守在容欢的身边,谢琰回府后让成风将她请到了书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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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谢宁莞黑着一张小脸,沉默不语,任谢琰将她抱坐在怀里。
原本黑脸的人是谢琰,他听成风说谢宁莞带着春桃,二人甩开护卫偷偷跑到柳巷,气得大拍桌案,二话不说让他把谢宁莞带了过来。
谢宁莞起初也是各种安抚,又哄又亲的,还是没能让谢琰消气。
本就有些烦躁的谢宁莞还被他压着一顿狂亲,心头的怒火瞬间就爆发出来,挣扎间扇了他一巴掌,两人都愣住了。
僵持了片刻,外面传来春桃的声音。
“王妃,容欢姑娘醒了。”
谢宁莞二话不说,从谢琰腿上坐起,一个眼神也不分给他,径直推门而去。
谢琰早就听说了谢宁莞
把一名女子带了回来。
他念着春桃喊的名字,“容欢。”
“婉婉,你果真把她找回来了。”他摸了摸右脸颊,舌尖抵着上颌,嘴角噙着一丝嘲笑,“竟为了她把我丢下,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谢宁莞急着去见容欢,没听到他的腹诽。
到了厢房,容欢由着婢女给她喂水,听着门外的动静,她甫一抬头,见到了正踏门而入的谢宁莞。
“殿下!”容欢瞳孔放大,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画面。
“你们下去吧,春桃你也出去,把门带上。”
门关上后,谢宁莞来到容欢的床前。
容欢仔细一瞧,见这人只是酷似谢宁莞,并非是她,不禁自嘲一笑。
也是,她亲眼目睹了殿下被一剑捅穿了胸膛,怎还可能活着。
然而,谢宁莞接下来的话让她惊讶不已。
“容欢!”谢宁莞见她警惕地打量自己,幽幽叹了口气,“容欢,我是永泰啊!”
闻言,容欢不为所动,冷声道:“这位小姐为何要装作是我家公主!你究竟有何目的!”
谢宁莞握住她的手,直视她的眼睛,“我也知晓这些事情很荒唐,但我确实是你家公主,你还记得我让你假扮我躺在被窝里,自己就偷偷跑出宫与靖瑄看花灯吗?还有我……”
谢宁莞说了许多陈年旧事,容欢的态度从最开始的冷漠变成了震惊,她不敢相信谢宁莞竟还真的活着,而且还成了苏慕婉。
第二十七章 请她进宫
“公主!真的是你吗?”容欢反握住谢宁莞的手。
她心里是信了的,谢宁莞说的都是她们一起在宫里时发生的事,有些或许可以查到,但她偷溜出宫的事只有她二人知晓。
因着太过激动,她轻轻咳了一下,“咳咳”
谢宁莞连忙扶着她躺下,“你告诉本公主,究竟是谁将你伤成这幅模样的?”
容欢眼含热泪,握着谢宁莞的手不放,缓缓说起了她从宫里死里逃生,辗转被卖到人牙子手上,前不久才被人所救,安置在柳巷破屋子的事。
谢宁莞还想问些什么,谢琰就推门而入了。“婉婉,时辰不早了,饿了吧,晚膳准备好了。”谢琰目不斜视直奔谢宁莞去,自顾自地搂住她的细腰。
谢宁莞还在气头上,不想搭理他,皱眉推开他,“我不饿。”
“可本王饿了。”不容她拒绝,把她拦腰抱起就往外走去。
临出门前,谢宁莞对容欢喊道:“你好好休息,我唤春桃过来照顾你。”
此时的谢宁莞还不知晓谢琰口中的饿并非是真的饿了,直到她被丢到床榻上。
一夜荒诞无度,谢宁莞筋疲力尽,直到下半夜才沉沉睡去。
漫长的一夜时间,在两名婢女的交谈中悄悄溜走了。
容欢从春桃口中打听到了现在身处的地方,以及谢宁莞如今的身份。
天才蒙蒙亮,一名从宫里来的太监就出现在了王府里。
小顺子在王府里左等右等,将近过去了半个时辰,还没见到谢琰,他眼下急得额头直冒冷汗。
早在出宫前,宫里那位就下了死命令,要他一定把谢宁莞请进宫,若是他在下朝后还未将人请来,他也不必在长春宫待了。
春彩还特意给他提了个醒,说是这两日苏慕卿的心情都不大爽快,要他定要把人请了来,否则依照苏慕卿的脾气,发起怒来,他怕是小命不保了。
小顺子在外殿当差,不晓得苏慕卿这两日为何情绪暴躁,只依稀听说好似是皇帝一连几日都没来长春宫,反而歇在了皇后的储秀宫。
为此苏慕卿在殿内发了好一通脾气,就连春彩都被指着鼻子骂了一个时辰。
他在外殿候着,偶尔能听到几句,“本宫养你有何用,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罔你跟在本宫身边多年,竟是连本宫一半的精明都没学会。”
“春桃与你同为婢子,你看看她在苏慕婉身边天天出谋划策,你呢,不能替我想法子让陛下来我宫里就罢了,就连让你去监视个人你也打听不来半点消息。”
春彩当真是有苦说不出,本以为使了手段换掉春桃,得了机会跟在嫡小姐身边,以后定能过上好日子。
不成想自跟了苏慕卿之后,隔三差五就被打骂一通,她在人前是光鲜亮丽,但暗地里挨了苏慕卿多少打她都数不清了。
反观春桃,跟在苏慕婉身边,好吃好喝的都有她的份,苏慕婉还不会打人,她当真是羡慕得紧。
想到春桃,她想出了一个好主意,忍住身上的痛,跪挪到苏慕卿的身前,觑着她的眼色,颤巍巍地道:“娘娘,奴婢想到了一个能让陛下来咱宫里的好法子。”
苏慕卿丢下手中的软鞭,“什么法子,若是拿些烂点子搪塞本宫,仔细本宫扒了你的皮。”
春彩凑到苏慕卿的耳边,嘀嘀咕咕了起来。
苏慕卿听完,狐疑地道:“陛下当真会来?”
“娘娘且信奴婢一回。”春彩为了不再被打,只得一试。
因着春彩的主意,小顺子才被迫得了这个差事。
若小顺子知晓是春彩的主意,他才被迫得了这个差事,怕是要怨恨上她吧。
就在小厮给他上了第四盏茶后,谢琰才慢悠悠地走进厅内。
小顺子打眼往他身后瞧了半天,也不见谢宁莞的身影。
“你是哪个宫的?”谢琰慵懒地坐在椅子上,问道。
“禀王爷,奴才小顺子在长春宫当差。”小顺子单膝跪地叩首,请完安后,又继续道:“王爷,奴才奉贵妃娘娘的口谕,来王府请王妃进宫一叙。”
“娘娘说宫里新来了一批江南的厨子,念着王妃,请王妃进宫品尝一二。”小顺子说完,悄悄抬起头,观察谢琰的脸色。
只见谢琰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都还未说话,就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着的冷意仿若冰霜一般刺骨。
小顺子远远地跪着,身子都不自觉地发起颤。
“回你家娘娘,王妃今日要与本王去游船。”
谢琰留下这句话就走了,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管家紧接着走进来,作出一个请的姿势。
小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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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苏慕卿惩罚宫人的场景,不禁发了个冷颤,他害怕被苏慕卿处死,脑子一热,就跑到了谢琰的身边,抱住他的双腿。
“王爷,您让奴才见见王妃吧!”小顺子吓得嗓音都带了哭腔。
谢琰冷眼一扫,不等管家上前拖走他,就将他踢到了门边。他低沉着嗓音在厅内响起,“你算个什么东西。”
小顺子不甘心,擦掉嘴角的血,艰难地往谢琰的方向爬去。
就在这时,谢宁莞带着春桃出现在了门外。
谢宁莞梳
妆时,听起春桃说宫里有人来了,她就是想来打听一下谢琰是不是今日还要出府。
不想竟见到这幅场面,亲眼目睹谢琰暴戾的样子,在他走过来时,谢宁莞不禁害怕地后退了几步。
谢琰变脸变得极快,一见到谢宁莞,立马扬起笑脸,快到谢宁莞都要以为刚刚黑沉着脸的人不是他一般。
“婉婉你怎么来了?”
小顺子一听这人就是燕王妃,眼睛亮了起来,他感觉自己又有了活下去的机会。
谢宁莞随口撒了个谎,“晨起走走,路过。”
“?”谢琰侧身贴到谢宁莞的耳边,“婉婉是嫌为夫夜里不够勤勉?”
说话就罢了,谢琰还故意在说完后朝她吹了口气。
谢宁莞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假装没听见,实则耳朵早就染上了一抹霞红,她朝地上匍匐的人走了几步。
“你是何人?”谢宁莞站在离他不远处,面无表情地问道。
小顺子撑起身子,本想跪在谢宁莞脚边,又想到刚刚他只不过提了要见谢宁莞就被踹了一脚,深知谢琰的占有欲,不敢再往前,只跪在原地。
“奴才是奉贵妃娘娘的命,来请王妃进宫用早膳。”
“咳咳,”才说完,他就吐出了一口血。
还好谢琰及时把她拉到了怀里,不然她这条新做的衣裙才穿了一日就要扔了。
谢宁莞皱眉看向他,“你且回她,本宫没空。”
说完,转头看向春桃,“拿些银钱给他,让他去看看伤。”
小顺子虽因为没办成这个差事感到愁闷,但却得到了谢宁莞的恩赏,心里不由一暖,刚准备谢恩,抬头一看,哪里还有她的身影,诺大的厅堂内,就只有他与一名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婢女。
第二十八章 商讨大计
“公公,银钱。”春桃把银钱递给他后,一溜烟就跑了。
谢宁莞走了没几步,谢琰就追了上来,他大掌捞起她宽袖下的小手,“为夫带婉婉去游船可好?”
她正愁没借口出门呢,一听这话,立马喜笑颜开,扭头欢喜地答应下来。
“好啊!”
才答应下来,她就想到了今日还没去见过容欢,“何时去?”
谢琰倒也不急于一时,视线下移,眉眼温和,“不急,把我的婉婉喂饱了再去。”
说时迟那时快,谢宁莞的肚子适时地响了起来。
“咕噜咕噜…”
她这会也是饿了,昨夜几乎没怎么进食,今晨又起得早。
谢琰乃练武之人,耳力较常人要好,哪怕她肚子发出的声音极小,他还是听清了。
为了让谢宁莞快些吃上早膳,谢琰吩咐身后的春桃,“婉婉饿了,快去让膳房的人将早膳准备好。”
春桃得了令刚要走,谢宁莞就喊住了她。
“哎,让人把药也熬上。”
谢琰一时没反应过来,听到药,条件反射以为是谢宁莞偷偷备了避子药,刚想质问,就听得春桃问。
“王妃,是容欢姑娘的药吗?”
“不若还能是谁的药?”谢宁莞赏了她一记白眼,“真想把你这个猪脑袋敲开来瞧瞧到底里面装了些什么东西。”
站在一旁的谢琰颇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尖,隐隐感觉谢宁莞好似在指桑骂槐。
“咳咳。”他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大手一挥,“快些去吧,别耽误了王妃用早膳。”
谢宁莞不动声色地掀起眼皮朝他看了一眼,谢琰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可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
他继续牵着她往兰樨阁走,走了几步后,试探地问道:“婉婉可喜爱孩童?”
谢宁莞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脑海中竟不自觉地浮现出谢珩幼时可爱的模样,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厌恶地道:“不喜!”
似是没想到她竟是厌恶孩童,谢琰手上的力道不自觉重了几分,嘴里欲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谢宁莞其实从未想过喜不喜欢,她与各宫的兄弟姐妹都不在一处长大,唯有谢珩与她亲近些,一同养在当今的沈太后膝下。
从前她是喜欢照顾他的,幼时的谢珩肉嘟嘟的,很是可爱,总喜爱跟在她的身后。
可如今,一想起他的脸,她只剩下浓浓的恨意。
谢宁莞察觉到身旁人的情绪低落下去,就连周身都散发着一股寒气,觑了眼他的脸色,发现阴沉一片。
虽不知他为何突然变脸,但担忧他一个不高兴就不带她出府了,稍稍解释了一番。
“我只是想起了邻家的小孩很是吵闹,故而不喜,不过也并非所有孩童都不喜爱。”
话音落下,谢琰眼里散去的光又重新汇聚起来了,他迫不及待问道:“那若是我们的孩儿呢?”
感受到谢琰炙热的目光打在她的脸上,她轻轻偏开头躲避他的视线,“许是喜爱的吧。”
好在谢琰也不逼迫她,得了回话后就不再追问,脸色也不似先前那般暗沉了。
回到兰樨阁,二人用过早膳后,谢宁莞换了身衣裙往厢房走去。
她堪堪踏进房门,就见着容欢苦这一张小脸,手里还拿着一只玉碗,房内充斥着浓郁的药味。
谢宁莞适应了好半日这股味道,才轻移莲步过去,坐到她榻边。
“你们退下吧,春桃你守在门口,谁也不许放进来。”
“吱呀”一声。
待春桃掩上门,谢宁莞这才握住容欢放在被褥上的手,她正准备问话,容欢就开口了。
“公主,您怎会变成了燕王妃,奴婢明明见着您……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此事说来话长,你只需知晓本宫如今是苏慕婉,是燕王妃,而永泰公主已经殡天了。”
容欢点头应下,“奴婢知晓的,可公主您便要一直以燕王妃的身份活下去吗?”
“此事本宫自有定数,当前你只需快些养好身子,这样才能尽快与本宫一起替父皇他们报仇!”
“公主您放心,有容欢在,今后定不会再让您受伤了。”容欢顶着一张苍白的小脸,安抚道。
谢宁莞颇为满意,轻轻拍打她的手背,“你与本宫一道长大,本宫自是知晓你的衷心。”
转而,她收起笑脸,神色凝重地道:“只是光靠你与本宫二人之力怕是难以完成大计。”
容欢瞥了眼她的神情,黯然神伤问道:“公主可是觉着奴婢是女子,手无缚鸡之力?”
“并非如此,你切莫多想。只是因着本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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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那人隔着血海深仇,这计谋定然要做得周密些,这般才不枉告慰父皇他们的在天之灵。”
“既然老天让本宫重活一世,本宫断不能轻易饶了他。只要本宫还活一日,也定要将他手刃于刀下,要他也尝尝被至亲刺穿胸膛的滋味!”谢宁莞恨得牙痒痒,手上力道不免加重了些。
头一次目睹谢宁莞面目狰狞的模样,容欢的身子不觉一颤,手上的疼痛随之袭来。
可谢宁莞并未察觉到容欢的异常,那双充满仇恨的眼眸直视她问道:“你向
来机敏,可有想到何种计谋?”
容欢也只是一个在宫中长大的宫女,见闻还不如谢宁莞多,思来想去也没有太好的法子,突然,她脑海中出现一个人影。
“公主,不若我们看看能否找到救我的那名男子?他武艺高强,若能将他收于麾下,于我们而言,定有益处。”容欢觑着她的眼色,试探地问。
谢宁莞听容欢提起过她乃是被一名神秘男子从人牙子手中救出来的,可那人来去无踪就罢了,还不知何来历,委实信不过。
提起武功高强的男子,谢宁莞心中倒想到了一个人。
“法子倒是不错,只是那名男子来历不明,当日救你许是拔刀相助,下次再遇到他给些银钱便罢了,留在身边不妥。”
容欢睫毛轻颤,眼底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就被她掩盖过去,她看谢宁莞脸上浮现一抹红晕,猜测她定是想到了何人,开口问道:“公主心中可是有了可信之人?”
谢宁莞点点头,俯身附耳到她耳边,轻声嘀咕。
听完后,容欢脸上也浮现了笑意,“那公主您可要收着点,万万不能漏馅了。”
面对容欢的打趣,谢宁莞一笑而过。
眼见着商量得大差不差了,她嘱咐容欢好好休息,便带着春桃回正院梳妆打扮了。
堪堪换好衣裙,成风就来了。
“王妃,王爷在府门口等着您了。”
“本宫知晓了,你且让他等一等。”
谢琰长身立在府门口,一双桃花眼不住地往府里瞧,听得脚步声他转身往里一看,只见来人是成风,眼里的光暗了下去。
又等了将近一盏茶的时间,谢宁莞才带着春桃姗姗来迟。
直到临近晌午,王府的马车才驶上官道,向着长街的方向而去。
第二十九章 冲撞圣驾
长春宫中,苏慕卿得知这一消息时,气得眼里火冒金星。
对着匍匐在地,抖得像个筛子一般的小顺子拳打脚踢,打累了还不解气,唤来春彩,把鞭子交到她手上。
“给本宫狠狠地打!若你没能让本宫解气,下一个便是你!”
正要动手之际,外面的小允子急匆匆地进来禀告,“娘娘,陛下的御辇正往咱宫里来呢。”
闻言,春彩和小顺子都松了口气。
苏慕卿心中一喜,立马让小允子把半死不活的小顺子拖走。
随后又瞪着跪在地上不动的春彩,“还愣着做甚,快给本宫整理仪容!”
春彩无神的双眼渐渐恢复光彩,忙不迭矢从地上爬起,扶着苏慕卿到梳妆台前,为她添妆。
长春宫门外,李广平唱喝,“陛下到!”
谢珩才下轿辇,就心急如焚地踏进长春宫,方走进正殿,苏慕卿就出来迎他了。
他笑着握住她的柔荑,轻轻拍了拍,“爱妃用早膳了?”
苏慕卿摇摇头,羞赫道:“臣妾还在等陛下呢。”
谢珩挑眉,颇有兴致地道:“哦?那若朕不来…”
话还没说完,一只柔软的小手捂住了他的嘴。
“不许陛下这般说!”苏慕卿娇嗔道:“臣妾相信,陛下一定会来臣妾宫中。”
谢珩感受到唇上柔软的触感,眸色暗了下来,他不动声色,抬起手把捂在他唇上的指尖拉下,包在掌中。
谢珩四下看了一圈,没见到预想中的那道身影,语气不觉冷了几分,“爱妃就这般笃定?”
苏慕卿不知谢珩这句反问是何意思,怕他看出端倪来,犹豫了片刻后,才轻声回道:“陛下这般疼爱臣妾,定是不忍心臣妾饿着。”
“是朕近日来疏忽了爱妃。”他话虽如此,可心里却已然生起了些怒火。
他隐约猜到自己被她设计圈套住了,但此时未能完全确认,直到殿内只剩下他二人。
谢珩坐在满桌子膳食面前,扫了一眼琳琅满目的菜肴,而后盯着她的侧脸,提醒道:“爱妃难道没有什么话要对朕说?”
苏慕卿如坐针毡,手心都出了一层薄汗,她也没想到谢珩竟真的会因为听说苏慕婉被她请进宫就来了她的宫里。
她原本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念头,当谢珩真的出现时,她心里还是很欢喜的,可如今他这般问起,说明定是知晓她在试探他了。
谢珩的性子实在是让人捉摸不定,她生怕说了实话会引起他的震怒,遂打算装聋作哑。
“臣妾也是偶然听说陛下喜爱吃江南菜肴,并非有意打探陛下的喜好。”苏慕卿低下头,不敢直视谢珩。
她还在想,谢珩是不可能承认他对苏慕婉有非分之想的,只要她咬死不认,谢珩也没法斥责她。
“既如此,倒也情有可原。”
低着头的苏慕卿暗想自己猜对了,正抬起头,就听到他后面的话。
“不过朕听说,爱妃还让人传了燕王妃进宫。”谢珩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苏慕卿。
苏慕卿原以为自己赌对了。
可她错了。
只因谢珩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她斟酌用词,小心翼翼地回道:“今晨是派了人喊姐姐进宫,可赶巧的是姐姐与王爷游船去了。”
话音刚落,她的下巴就被一只大手捏住。
谢珩掰着她的脸,强迫她看向自己,一双眼半眯起,冷声道:“把朕当傻子一般忽悠,好玩吗?嗯?”
“别以为朕看不出你那点小伎俩,要还想做这个贵妃,便把你那些心思全给朕扬了,若非顶着这张脸,你便是连宫女也是没资格做的。”
谢珩大手一挥,甩开了苏慕卿,睥睨着倒地的人道:“你且给朕听清了,朕想见谁,宠爱谁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苏慕卿被捏得下巴生疼,此时眼含热泪,不甘心地望向上首的人,“陛下当真因着这一张脸才宠幸臣妾的?”
谢珩蹙眉,眉眼已是染上冰霜,眼底隐约流露着一股杀气,“朕警告过你,不要打听朕的事,你是把朕的话当耳旁风吗?”
“臣妾不过是想知晓陛下对臣妾可有一丝爱意,这难道有错吗?”苏慕卿哭喊着道。
谢珩手心摩挲着腰间的一块玉佩,嘲讽着笑道:“爱?你算个什么东西!”
说完,谢珩甩袖离去,留下一道圣旨。
“莞贵妃因殿前失仪,冲撞圣颜,着今日起,贬为莞贵人,钦此!”
谢珩坐在轿辇上躁郁不安,眼见着就要到承乾宫了,他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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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华安殿。”
李广平身子一颤,觑了眼轿辇上之人的脸色,立马喊道:“耳朵都长哪去了,陛下的话没听见!还不快掉头!”
他抬起头,余光中扫到谢珩的手心握着一枚玉佩,心中一凛,不敢再看,忙垂下头。
到了华安殿,谢珩让人守在宫殿外,命李广平推开了那扇灰沉沉的殿门。
他走进内殿,撩开珠帘,从衣柜里拿出一身绯红色的衣裙放到床榻里侧,自己则躺在外侧,缓缓阂上眼。
也不知躺了多长时间,突然他从梦中惊醒,嘴里大喊,“莞儿!”
守在内殿外
的李广平闻声吓了一跳,这二字他曾听谢珩喊过无数次,但都是在深夜。
谢珩也只有在梦里才敢唤谢宁莞为‘莞儿’,以往在平日里见到她大都喊她皇姐,就算被她气恼了,也只唤她的封号。
从对谢宁莞生出龌龊的心思开始,他就会在梦里想象她是自己的,在梦中做尽他想与她做的任何事。
随着这一邪念渐渐滋生壮大,做梦已经满足不了他了,有时他会在深夜偷偷潜入她的宫里,站在她的床沿盯着她一夜。
也曾会在与她独处时,双眼不自觉地流露出充满欲望的神情,而握着她的手也变成了轻轻地抚摸。
彻底清醒过来的谢珩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处后,抱起了身侧的衣物,捧到鼻间深深嗅了一下,“莞儿,我好想你。”
谢宁莞坐在马车里,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见状,谢琰将她搂进怀里。
“可是今晨冻着了?”谢琰脸颊贴着她的,蹭了蹭问道。
谢宁莞摇摇头,她也不知晓自己怎么了,本还在想着如何趁此机会,遇上她想见的人,突然之间,她好似听到了谁喊她,无意识打了个冷颤。
她掀开车帘往外一看,外头艳阳高照的,太阳照得人睁不开眼,如此天气,怎会染上风寒。
想不明白,索性谢宁莞也不想了,反正近段时日里,在她身上发生的怪事已然不少了,当下最要紧的还是如何在谢琰的眼皮子底下,成功见到想见之人。
这事实在让她头疼,且不说那人与谢琰不相熟,单就论谢琰是个占有欲极强的人这点,若是被他瞧见她与别的男子眉来眼去,她不敢想象回府后会被他怎么折腾。
第三十章 游船
一直等到马车停下,谢宁莞也没想到要如何做。
谢琰抱着她下了马车,入眼便是一处幽静雅致之地,河道两岸由一座花桥相连。
这地方不同于别处的市集,许多店铺傍水而建,不仅在酒楼里可以听曲看戏,就连在画舫上也能用膳听曲。
这条小河名唤西河,并不是很大,河内的水会一直沿着下游流进护城河里。
一般来游船的大都是王公贵胄,或是官家子弟,因而画舫都是比较华丽的,据说这河上的画舫还是从江南运来的。
先帝曾乘船下过江南,但因着那时谢宁莞才刚病愈,先帝念着她未坐过船,于是去江南微服出访时没有带上她。
这次,是谢宁莞头一次坐船。
初次登上画舫,她心里有些欢喜,一会看看这,一会摸摸那,像个刚会走路的小孩一般,对船上的一应物件感到十分好奇。
他们上船不到片刻,船就动了起来,谢宁莞脚步虚浮没站住,一个趔趄倒在了谢琰的怀里,随之一股兰花香扑鼻而来。
“婉婉如今越发主动投怀送抱了。”
她推攘了一下,想要从他身上站起,而搂在她腰间的手却越发使劲,牢牢把她钳制在怀中。
“别动,让为夫抱抱。”
谢宁莞还想去船舱外看看街岸的景色,冷哼了一声,“说好出来游船,怎的又动手动脚了。”
“为夫这还不算动手动脚,婉婉若想见识一下,为夫也不介意当众让婉婉见识一番。”谢琰挑眉,邪魅一笑。
谢宁莞见他的手果真上下摸索起来,小脸憋得通红,使劲摁住他乱动的大掌,咒骂一声,“不知羞耻。”
软玉在怀,谢琰心情大好,也不再逗弄她,知她初次坐船心里定是好奇得紧,揽着她一同往船舱外走去。
春桃见二人出来了,连忙打伞撑上,谢琰接过她手中的油纸伞,挥了挥手让她退下。
谢宁莞发现四周的景致好是好,可就是日头大了些,打伞便会挡住了视线,不打伞又晒得人难受,闷闷地嘀咕了一句,“入夜后再来游船怕是要更舒爽些。”
谢琰低头,替她拨弄吹在她脸颊上的碎发,温声细语解释道:“原也是想入夜了再带婉婉来,但父王要本王今夜带婉婉回顺亲王府用膳,便只好将时间提前。”
用膳?
皇叔从苍耳国回来了?
也不知皇叔听闻父皇驾崩时心里得多难受。
对了,今夜或许能暗示皇叔父皇驾崩一事另有隐情,只要皇叔起了疑心,那他定会派人去追查,如此,还能让皇叔助我一臂之力。
谢宁莞正想得入迷,忽然画舫颠簸起来,左摇右晃的,晃得谢宁莞头晕目眩,胸口发闷。
若不是谢琰紧紧搂着她,指不定她要被甩下河去。
谢琰一手扶着船舱,一手抱紧怀中的人,努力稳住身形,时不时低头看一眼。
好不容易等到画舫停了下来,谢宁莞一把推开他,趴在船边干呕起来。
眼见着她这般难受,谢琰担忧不已,轻拍她的后背,“婉婉可别吓本王。”
“春桃!水!”
谢宁莞还在干呕个不停,谢琰顿时怒吼,“成风,快上岸找大夫。”
说着,谢琰便从春桃手中接过茶杯,把谢宁莞翻了个身,拥在怀里喂了几口水,喝完见她一张小脸变得煞白,顿时心生愧疚,连忙打横抱起,一路抱着她进到船舱里。
好在安排的是一艘带软榻的画舫,谢琰将她放到榻上,双手握住她冰凉的小手,不停地自责,“婉婉你可别吓本王,是本王不好,本王不该带你来游船。”
听着谢琰的愧疚声,谢宁莞也慢慢缓了过来,只是腿脚还有些发软,脸色看着也不大好。
她睁了睁眼,虚弱地道:“就是被吓着了,你一个王爷怎还同一个孩童一般慌里慌张的。”
谢琰握着她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脸上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神情,“王爷那也是个凡胎肉体,心爱之人受伤了,本王怎能不害怕。”
此话一出,谢宁莞都错愕了,挣扎着要抽回被他握住的手。
谢琰知她脸皮薄,松开了她的手,只叮嘱道:“别动,乖乖躺着等大夫来。”
谢宁莞想到自己也会医术,抬手给自己诊断了一下,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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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也看不出来,又试着把了好几次脉,可无一例外,都诊断不出。
就在这时,成风拧着一名大夫走进了船舱,“王爷,大夫来了。”
谢琰抱起谢宁莞,伸出她的皓腕催促道:“快给王妃看看,看好了重重有赏,若敢胡言乱语,本王让你有来无回。”
大夫战战兢兢跪在地上,低着头仔细把脉,生怕出了差错,他一连把了许久都没有一点动静。
谢琰等得不耐烦了,给成风使了个眼神,成风二话不说,一把剑横在大夫的脖子上。
“说,王妃如何了?”谢琰压低声音吼道。
谢宁莞自觉身子无事,力气也渐渐恢复了些,可因着她诊断不出好坏,故而也想听听大夫的话,看看她的身子如今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大夫哆嗦着趴在地上,颤声回道:“王爷,王妃脉象正常,并非瞧出有任何问题…”
“那为何不发一言!”谢琰厉声喝道。
“这…这…”大夫支支吾吾,不敢说。
大夫诊来诊去都没发觉谢宁莞的身子有什么问题,可看谢琰那紧张的样,他生怕自己诊错了,想到方才的警告,他自是不敢轻易下结论。
但这原因要他如何开口,若说了真话,看谢琰这不好相与的样子,势必没法安全离开。
脖子上的剑越来越近,大夫咬牙一闭眼,正打算说时,一道婉转动听的女子声音响起。
“莫要再为难他了,让他走吧。”谢宁莞捏了捏他的手指,娇声道:“我饿了。”
有了谢宁莞的求情,谢琰也就不再计较,冷着脸摆了摆手,成风会意,提着大夫的衣服把人往外拖。
早在颠簸过后,为避免再次发生意外,谢琰便命人把船停了下来,当下他扶着谢宁莞走出船舱,站在外头指了指四周的酒楼,“婉婉可有想吃的?”
谢宁莞环视了一周,被一家酒楼的名字吸引了,正打算开口,就瞧见了一群人骑着骏马向着他们的方向来。
为首穿着官服的人很是眼熟,待他离近,打眼一瞧,仅一眼,看得她的心一阵狂跳,神情慌张不已,被包裹住的小手不由地握成拳。
第三十一章 救驾之人
谢琰感觉到怀中人的不安,大手揽紧她的肩头,低头睨了她一眼,附耳柔声道:“别怕,本王在。”
他还以为谢宁莞是被刚刚那一阵颠簸吓到应激了,直到视线里出现一名身穿紫红色官服的俊俏男子,他才明白她为何心绪不宁了。
“王爷,臣救驾来迟。”
来人是赵靖瑄,他身后跟着十几人,皆是禁卫军。他一听燕王与燕王妃被困于西河上游,就带人匆匆赶了过来。
一来就瞧见谢琰与谢宁莞郎情妾意的画面,一时间感觉心里有些发慌。
他也不知为何会生出烦闷的情绪,许是见到燕王妃那张脸了吧,他这般安慰自己。
谢琰看着跪在下首的男子,神色冷峻,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低沉的声音透露着隐隐的不悦,“赵统领有心了!”
不再理会赵靖瑄,揽着谢宁莞就要上岸。
赵靖瑄退到一旁,让出站脚的地方,好让他们上来,不成想,谢宁莞迈腿跨上岸时,水面掀起了一阵波浪,画舫摇晃了几下。
她的一只脚横跨在岸边,另一只脚还在船上,受力不均一时没站住,身子往一侧歪去,赵靖瑄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待她站稳在岸边,他意识到自己的手还握住她的胳膊,像是被烫到一般,立马收了回来。
谢宁莞受到了些惊吓,还会缓过神来,当下仍一瞬不瞬地盯着赵靖瑄,而被他握住的地方还残留了他手心的温度,脸上不觉发起了烫,泛着点点红霞。
赵靖瑄也被她盯得脸上染了红晕,可他肤色较深,因而不是太明显,好在谢宁莞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站在船边的谢琰看到这一幕,被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红,他轻轻一跃上了岸,蛮横地拉她入怀,阴鸷的双眼扫向赵靖瑄。
“赵统领注意你的身份!”
丢下一句话后,搂着谢宁莞大步离开。
赵靖瑄虽不满他说的话,但他刚刚确实碰了他的王妃,到底是理亏,便只能忍下这口气。
谢宁莞不用想也知晓这人定是又闹脾气了,他走得极快,仿佛身后是什么洪水猛兽。
好不容易撞见了想见的人,她可不想就这样走了,余光瞥见他腰间的香囊,只觉这只香囊很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但来不及多想,轻轻一扯,大力往后甩去。
香囊滚了好几下,直到撞到了一双黑色的靴子上才堪堪停了下来,随之,一只大手拾起了它。
“王爷请留步,您的香囊。”
就在谢宁莞以为计划要失败之时,身后传来赵靖瑄的声音,她立马停下了脚步。
谢琰只想快些带谢宁莞离开,不想理会什么香囊,但瞥见腰间另外一只香囊还在,唯独那枚紫色的香囊不见了,无奈之下,只得停了下来。
赵靖瑄追上他们,摊开手心,里面赫然躺着一只紫色的香囊。
“可是王爷的香囊?”他不想与谢宁莞走太近,只问了谢琰。
谢琰猜到是谢宁莞动的手脚,强忍着心中的怒火,一把抓走赵靖瑄手心的香囊,沉着脸道:“多谢赵统领了。”
谢宁莞见机会来了,揪住谢琰的衣袖晃了晃,“王爷,不若我们请赵统领一道用午膳吧,赵统领既是赶来救驾,又是帮王爷找回香囊,想来也是有些劳累了。”
“王爷是君,他是臣,犒劳一下臣下也对王爷的名声有好处。”
谢宁莞说得言辞凿凿,就差把一定要与他一同用膳写脸上了。
听了这话,赵靖瑄和谢琰都蹙起了眉头,脸上写满了不乐意。
赵靖瑄先行开口推脱,“谢王妃的美意,只是我们做臣子的理应遵守本分,臣并不求任何的犒劳。”
闻言,谢宁莞脸色写满了错愕。
她暗自气恼,先前怎的没发现你这般见外,真是个蠢蛋!
可谢琰甚是满意赵靖瑄的推脱。
“赵统领既然都如此说了,本王也不再强求。”谢琰面上不显,心里却乐开了花。
他难得觉着赵靖瑄竟如此顺眼,因着多看了他几眼,眼里盛着几分赞赏。
本以为能与谢宁莞和和美美地去用午膳了,不想她又作妖使坏。
一刻钟后,香满居二楼天字号房里坐着三个人。
谢宁莞使出浑身解数,好不容易把赵靖瑄带了来。
等小二上菜期间,赵靖瑄独自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景色,耳边是谢宁莞清脆悦耳的说话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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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谢宁莞的身影,忍不住想:
若是阿莞还在,定会很喜爱这处地方。
谢宁莞不知有人在念着她,她正低声警告旁边的人,“一会正经用膳,听见了没!”
谢琰的脸变得更黑了,本来赵靖瑄在他就不乐意了,她还为了这人对他摆脸,这让他怎么能受得了。
“婉婉你没有资格跟本王讨价还价。”谢琰半眯起眼,黑着脸冷声道。
婉婉?
赵靖瑄听见这一称谓,胸腔里的心颤了颤,旋即想到燕王妃闺名里也带了个婉字,同音却不同字,似乎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抬起头望天,暗自嘲笑。
到底是老天见不得我赵靖瑄好,竟要我在大婚之日,与阿莞阴阳相隔。
又站了一会,外头竟下起了雨,这时,小二也将菜上齐了。
赵靖瑄掩上窗户,走回到桌前,坐到了谢宁莞的对面。
谢宁莞微微一笑,“赵统领,请,无需客套。”
才说了一句话,谢琰就恨不得拿菜堵上她的嘴。
“来,婉婉张嘴,你最爱的八珍鸡。”
赵靖瑄夹菜的手一顿,飞快地扫了一眼谢宁莞,可很快他就恢复平常。
谢宁莞恨不得绑住谢琰的手,她就猜到,就算她警告了也于事无补,谢琰依旧会一意孤行。
她注意到赵靖瑄方才瞄了她一眼,眼底流露出一丝震惊,虽然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但她还是捕捉到了,因为她时刻在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随后,谢琰旁若无人地伺候谢宁莞用膳,动作之大好似生怕赵靖瑄不知晓他们感情深厚。
也因着谢琰,赵靖瑄意外地发现燕王妃爱吃的菜与他的阿莞如出一辙,这让他心里生出了重重疑虑。
若说二人的样貌相似就足以令人生疑了,偏偏吃食喜好也一致,他仔细一观察,竟注意到她的穿衣打扮也很类似。
一顿午膳用下来,除却谢琰,其余二人都食之无味,尤其是谢宁莞,一边要应付谢琰,一边还要思索有什么法子能让她与赵靖瑄单独说几句话。
然而,直到走出香满居,谢宁莞也没找到机会,实在是谢琰与她寸步不离。
第三十二章 马车激战
坐上马车后,谢宁莞嫌恶地推了推身侧的人,推了几下,谢琰纹丝未动,她恼火地往旁边挪了挪,谢琰也跟着挪了过去。
如此反复几次,谢宁莞不再动了,一双怒目直瞪谢琰,“你存心的,是与不是?”
提起这事来,谢琰心里就窝火,现下四周无人了,他终于可以‘兴师问罪’了。
谢琰大掌握住她的脸,转过来,让她对着自己,“婉婉看上赵统领了?”
谢宁莞心里咯噔一下,她承认自己是明显了些,可谢琰怎会往这方面想,这便是男子的直觉吗?
见谢宁莞神思飘飞,谢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用力掐了掐,“嗯?婉婉莫不是在思念赵统领?”
他的嗓音冷得宛如置身于风雪中,眼里的嫉妒之色都快要将他的理智烧灭,等得时间越长,他的理智就少一分。
“又在狂吃什么醋,我与赵……唔唔…谢…唔…琰…”谢宁莞话说到一半就被堵在了嘴里。
谢琰实在不想听到她提起赵靖瑄的名字,他本就介怀他们二人之间的旧事,今日又见他们当着他的面肌肤相触,忍上这大半日已是他的极限。
若不是为了给谢宁莞面子,他早就扛起谢宁莞回王府,把她锁在兰樨阁里,谁也不给见。
越想心里的怒火烧得越旺盛,他突然发狠,灵舌撬开她的牙关,长驱直入。
谢宁莞被亲得狠了,挣扎间,被钳制的双手得了空,无意识下对着谢琰某个部位用力扇了下去。
谢琰身子一顿,脸颊火辣辣地疼,他错愕地转头看向同样愣住的谢宁莞,“婉婉你竟为了赵靖瑄对我动粗!”
“不,没有,我…不是的。”谢宁莞也是没预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一时之间头脑混乱,话都说不利索了。
瞥见他左脸颊上一道明显的巴掌印,谢宁莞颤抖着抬起手,不敢置信地看着打他的那只手,“我没想打你,我也不晓得为何会这样。”
说话间,泪水悄然滑落,她仍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手。
谢琰瞧见她落泪,无奈叹了口气,低头看见她的掌心通红,他的心瞬间就软了下去,握住她的手伸到嘴边,轻轻吹气,心疼地道:“可是打疼了?”
闻言,谢宁莞的眼泪掉得更多了,比外头的雨还要急,还要快。
她十分愧疚,明明被打之人是他,可是他却心疼她的手疼不疼,想到这,心口隐隐有些泛疼。
她忽然抱住他,双手抱紧他的后背,瓮声瓮气道:“当真是个蠢蛋。”
谢琰轻轻拍打她的背,软着声安抚道:“乖,好了好了,不哭了,再哭为夫的心都要碎了。”
“真不知羞!”谢宁莞轻轻捶了一下他的后背。
似乎想到什么,她放开谢琰,双手捧着他的脸,泪眼汪汪地注视着他,指腹轻轻摩挲他发红的地方,“这印子这样深,定是很疼。”
谢琰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笑,大手叠在她的小手上,摇摇头,“你夫君皮糙肉厚,不疼。”
怎会不疼,她虽不知晓自己使了几分力,但单看她的手都打红了,这会也还有些发麻,她都尚且如此,更遑论她打的还是他的脸。
想到这,她又愧疚了,低下头轻声道:“我,我会补偿你的。”
声音虽小,不过谢琰是听清了的,可他害怕是自己幻听了,轻轻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头,“婉婉方才说的什么?为夫没听清。”
猝不及防与他灼热的双眸对视上,谢宁莞从他眼中看到了殷切的期望。
他闪烁着星光的眼眸像是一团有神力的迷雾,不知不觉,谢宁莞就被吸引住了。
她的手还捧着他的双颊,身子慢慢凑过去,喃喃道:“我会补偿夫君的。”
话音刚落,她温热的唇瓣印上了他微凉的薄唇。
谢琰先是一愣,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手抚在她的后脑处,加深这个吻。
这次,他没有用蛮力,而是一点一点带领着她,温柔又炙热。
“阿琰…”
谢琰听着她的呢喃,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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偾张,他滚烫的吻情不自禁一路向下。
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不断,仿佛上天也被他们的恩爱所感动。
直到谢琰意识到他们还在马车上,他连忙停下了动作,低下头闭上眼,微微平复躁动的心,再抬起头时,不期然撞入她雾蒙蒙的眼眸。
“别用这个眼神看为夫。”他抬手捂住她的双眼,凑到她耳边,哑着嗓音道:“当下不行,婉婉忍一忍。”
谢宁莞伸手握住他的手瞬间僵住,神智也恢复了几分,耳尖红得快要滴出血,说话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你再胡说,我可就不搭理你了。”
“好好好,为夫不说了。”谢琰嗤笑着搂她入怀,微微掀开车窗,散散马车内的温度。
在夹杂着细雨的微风中,谢琰也慢慢冷静了下来,他吐出一口郁气,捏了捏放在他手中的青葱玉指,暗自笑道:“真是磨人。”
眼见着马车就要到顺亲王府了,谢宁莞抬头正准备说话,不经意间扫到他微红的脸颊,心里隐隐有些不安,问道:“你脸上的印子…若父王问起,要如何说?”
谢琰把她往上提了提,换了个姿势,让她坐
到他的腿上,“如实回父王便是。”
虽然知晓顺亲王定不会对她如何,可传出去到底会影响了顺亲王对她的印象,当下她顶着的是苏慕婉的脸,并非她自己,若叫顺亲王厌弃了,今后她恢复身份,要如何再见顺亲王。
谢宁莞不乐意了,小嘴嘟起,手掐了一把他的手臂,“当真要如实回话?”
谢琰拉起她乱动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口,“嗯,父王会理解我们的。”
谢宁莞算是明白了,谢琰就是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一恢复理智就没个正形。
谢琰并不担心,无论出了何事,由他扛着便是,更况且他的父王是个和蔼可亲的慈父,就算说了实话,父王也不会对婉婉如何的,所以他一点也不担忧。
而且他压根就没想说实话,这般说也只是想看谢宁莞气恼的可爱模样。
第三十三章 我也爱慕你
因着外头突然下起了雨,街上的人都散了,不到半个时辰,马车就停在了顺亲王府门口。
成风跳下马车,前去敲门,“李伯,李伯!”
不一会,王府大门被从里面打开,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伯从里走出来,见燕王府的马车停在府外,朝身后的小厮喊道:“去,告诉管家,燕王回来了。”
随后他撑着伞跑到马车旁,冲里面唤道:“老奴李贵见过王爷。”
春桃掀开车帘,谢琰先出来了,他下了马车后,朝里面伸手,“来,婉婉。”
紧随着谢宁莞从马车里钻出来,谢琰稳稳地将她抱下马车,而成风默不作声,在旁边替他们打伞挡风。
李伯站在一旁打量着窝在谢琰怀里的女子,心想,这外头传的果真没错。
李伯打着伞跟在谢琰旁边,乐呵呵地道:“没成想王爷竟这般早便来了,老王爷方才还念叨着王爷呢,说是外头下雨,王爷许是要晚些才来。”
说完,李伯见谢琰一直抱着谢宁莞不放,又把话转到谢宁莞的身上,“王妃可是哪受伤了,老奴命人请大夫来。”
“无事,是本王担心王妃沾湿了鞋袜,故而才一直抱着。”谢琰知晓李伯没有恶意,只是担忧谢宁莞是真的受伤了,这才解释了一番。
一直抱着走到了长廊里,谢琰才把谢宁莞放下,拥着她继续往前走。
顺亲王府极大,有五分之一的皇宫大小,谢琰与谢宁莞走过了一个拐角,才见到王府管家。
王管家听说谢琰回来了,紧赶慢赶才赶至这里,一见到谢琰忙上前,“王爷今日来得可真快。”
瞥见谢琰身侧的人,他脸上的表情都僵了一瞬,很快就压下了心中的异样,慈眉善目地笑道:“老奴还是头一次见王妃,早前听闻王妃与王爷郎才女貌,今日一见当真是明白了何为天作之合。”
王管家还是这般会说话,他确实是第一次见苏慕婉,可谢宁莞他见过好几次了。
他是王府里的老人,在顺亲王还是皇子的时候,他就跟着伺候了,见过的风浪比谢琰还多,因而知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一行人簇拥着谢琰和谢宁莞往正厅的方向走,路上王管家时不时地与谢琰闲谈,谢宁莞则面无表情地数着廊道里的镂窗。
无论来多少回,谢宁莞都忍不住抱怨顺亲王府太大了。
谢宁莞有次实在忍不住了,一回宫就跑到了先帝的跟前,一脸委屈,娇憨地问道:“父皇,为何皇叔的王府要建这般大!莞莞的脚都走肿了。”
彼时谢宁莞还小,不过十三、四岁,先帝总爱将她抱在腿上,像个平常人家的父亲一般,慈爱地道:“那莞莞今后可要多来几趟御书房,每日多走动走动,这般下次去皇叔那,小脚丫就不会疼了。”
“不要,莞莞下次想在皇叔府中乘轿辇!”
“莞莞乖,去皇叔那不可乘轿辇。”
“为何?莞莞在宫内都可以坐轿辇,去皇叔那为何不能?”
先帝语重心长地道:“因为皇祖母下了懿旨,不许在顺亲王府出现轿辇,任何人去了顺亲王府都要走着进去。”
“那父皇呢?”谢宁莞天真地问道。
“父皇也一样。你皇祖母的话,父皇也要听从。”
从那时起,谢宁莞渐渐明白了为何她每年都要去顺亲王府给顺亲王请一次安了。
过了好几年,她又长大些,知晓了顺亲王府占地如此之大的原因了。
这一切都源于宫中的一件秘闻,顺亲王的母妃乃是先太后的亲妹妹,而顺亲王的母妃是为了救先太后才死于别的妃嫔手中,本该死的人是先太后,因着顺亲王的母妃替先太后挡了下来,先太后这才逃过一劫。
不久之后,不满十岁的顺亲王就被过继到了先太后名下,为了弥补顺亲王的母妃,先太后对顺亲王十分宠爱,这才在先帝登基后,立下了种种条规。
谢宁莞近来被谢琰养得越发娇气,才走了不到一半,她的步子就慢了下来。
谢琰放缓脚步,柔声问道:“可要本王背?”
声音不大不小,可身旁的人都听见了,除却春桃和成风皆习以为常之外,王管家和李伯都被他的话惊到。
谢琰算是王管家和李伯他们看着长大的,他们可是对谢琰的脾性了如指掌,别说是如此宠爱一名女子了,在他还未开府前,身边就连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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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婢女都未曾有。
当时他们曾一度认为,谢琰可能有断袖之癖,好在两年前,他们听到了他与苏尚书的庶长女有染的传闻,这才断了他们的猜想。
谢宁莞看到他们都在看她,悄悄瞪了眼谢琰,软声道:“妾身歇一会便好。”
王管家和李伯也是极有眼力见的人,见状,笑着道:“王爷,王妃,老奴们先回去伺候老王爷了。”
待他们一走,谢琰就朝身后的二人道:“你们不必跟这般紧,远远地跟着就是,若有人经过,命他们捂眼不许乱瞧,待本王和王妃走后,再让他们睁眼。”
吩咐下去后,谢琰在谢宁莞身前蹲下,“上来,有本王在,他们不敢乱瞧。”
谢宁莞犹豫着没有动,谢琰等了好一会都没见身后人有动静,转头瞧了她一眼,“再不上来
,待会脚疼可不许哭啊。”
“我才不会哭呢!”谢宁莞本来都打算趴上去了,又听得最后一句,她才改了主意。
谢琰如此说也并非没有根据,好几次谢宁莞来顺亲王府请安,谢琰都藏在暗处偷偷跟着她,偶尔走到一半,就见到她委屈地抹眼泪。
谢琰看她这般倔强,叹了口气,起身,把她打横抱起,“非要为夫抱着?”
“当真自以为是!”谢宁莞冷哼了一声,“也不知京城的贵女们是不是都眼盲了,竟爱慕你这样的。”
“哦?如此说来,婉婉不爱慕本王?”谢琰板着脸盯着她,威胁之意明显。
谢宁莞想了想,小脸紧皱,似是很纠结,谢琰脸色瞬间变得青黑,手用力向上一颠。
“婉婉可要想清楚了。”
“啊!”吓得谢宁莞立马搂紧他的脖子,眼见着他还要再来一次,她立马开口喊道:“爱慕,爱慕。”
谢琰不满意这个回答,“爱慕什么,婉婉说清楚。”
谢宁莞实在害怕他又把自己向上抛去,幽怨地说道:“妾身爱慕王爷。”
谢琰知她脸皮薄,不敢再得寸进尺,只好放过她。
谢宁莞原以为这事算过去了,突然,耳边传来一道清冽的嗓音。
“婉婉,我也爱慕你。”
第三十四章 父皇的感觉
顺亲王约莫在正厅喝了一柱香的茶,才远远瞧见一男一女走近。
二人手牵着手,一同踏入厅内。
“孩儿给父王请安。”
“儿媳给父王请安,父王请喝茶。”谢宁莞双手板正地端着一盏茶,身子微微前倾,低下头,恭敬地把茶盏奉到顺亲王的手边。
顺亲王压下眼中的震惊之色,接过杯盏抿了一口,“起来吧。”
他虽从王管家口中得知苏慕婉的样貌与永泰公主一般无二,可真见到她时,还是会被惊到,尤其是她请安奉茶的姿势都一模一样。
那一瞬间,他仿佛见到了永泰。
思及此,顺亲王的眼中窜起了一撮小火苗,他为先帝和谢宁莞的死感到愤怒,手中捏着的杯盏隐隐有要裂开的迹象。
还是王管家提醒了一句,他才回过神来。
“琰儿娶妻之时本王未能及时赶回来,倒是我们王府礼数不周到了。”顺亲王看着谢宁莞道。
王管家适时端上一盆子的金银首饰,一群家丁也扛着几大箱子走进来,顺亲王指着道:“这些都是琰儿他母妃和本王给你备下的。”
谢宁莞随手拿起一只臂钏,上面镶了些五颜六色的玛瑙,煞是好看,她很是欢喜,笑着行了一礼,“儿媳谢过父王母妃。”
顺亲王也笑开了怀,看着她欢喜的模样,仿佛谢宁莞还在身边一般,他慈爱地看向她,招了招手,“来。”
谢宁莞像从前那般,迈着轻盈的小碎步,袅袅婷婷地走过去,大剌剌地坐在他的身旁。
谢宁莞扬起一张小脸,笑得眉眼弯弯,看得谢琰心痒痒的,他许久未见她露出这副模样了。
顺亲王怜爱地拍了拍她的小手,“若是琰儿欺负你,告诉父王,父王替你做主。”
谢琰起身,走到谢宁莞的身边,把她抱起放到腿上,“孩儿疼她还来不及,怎会欺负于她。”
末了,还掐着她的细腰,笑问:“婉婉,为夫说的可对?”
谢宁莞不应答,正准备告状,又想到除却在闺房里他会‘欺负’她以外,别的事情上,还真是事事以她为先。
谢宁莞笑得一脸娇憨,“王爷待妾身很好,父王不必担心。”
顺亲王满意地点点头,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谢琰见她如此可爱,借着顺亲王喝茶的瞬间,趁机快速地在她脸颊边亲了一口。
这一侧头,顺亲王就瞧见了他脸上那道巴掌印,就连王管家也发现了。
就冲谢琰这当众又亲又抱的泼皮样,顺亲王不用问也知晓定是谢琰做了些让谢宁莞下不来台的事,这才被赏了一巴掌。
该说不说,琰儿这点与皇兄简直是如出一辙。
顺亲王回忆起旧事,无奈笑着摇摇头,他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也不理会旁边如胶似漆的二人。
谢琰担忧谢宁莞一会被他折腾气恼了,连忙收敛了一些。
在正厅里坐了会,顺亲王就让一名嬷嬷带谢宁莞去谢琰房里转转,他则把谢琰带到了书房。
书房里,谢琰站于顺亲王的面前,问道:“父王可是有话要问孩儿。”
顺亲王大手一挥,“坐下说吧。”
“皇兄出事当日,你可知发生了何事?”顺亲王收起那副慈眉善目的模样,转而露出严肃的神情。
谢琰压下眼中一闪而过的愤怒,面无表情道:“不曾。”
“父王可是怀疑先帝的死另有玄机?”
顺亲王指节轻敲桌案,神色凝重道:“对内,皇兄向来身子康健,怎会突然暴毙;对外,皇兄治理有方,宫中又何来乱党?”
“除却成王外,所有皇嗣都死于非命,这实在太过蹊跷,为父思来想去,只得怀疑他了。”
谢琰听明白了顺亲王话中的意思,回道:“父王是要孩儿查一查宫变之前,成王做了些什么?”
“嗯。”顺亲王瞥了眼他,“别人不知晓,你当真以为能瞒得过父王吗?”
谢琰自知何事也瞒不过他父王,只是不知是先帝告诉父王的,还是自己暗中培养隐卫一事父王早已知晓。
谢琰起身请罪,“孩儿并非有意瞒着父王,只是……”
“行了,父王知晓你是替皇兄办事,有些朝堂上的事不方便与父王讲。”
如此看来,父王一早就知晓他有隐卫的事,心里不免一惊。
时至今日,谢琰才理清先帝曾说‘不要小看你父王’这句话是何意思了。
原来父王与他一样,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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扮猪吃老虎,装出一副不问世事的样子迷惑朝堂众人。
不怪谢琰会有这样的想法,实在是他启智后,只见父王成日带着母妃风花雪月,虽为亲王,可空有封号并无实权。
一直到方才,他都还如此认为,毕竟前不久顺亲王还远在苍耳国作客。
还是听闻先帝殡天的诏告,这才马不停蹄赶了回来,可他紧赶慢赶也没能赶上送先帝最后一程。
顺亲王把事都交代给谢琰后,这才与他一同走出书房。他们回到正厅后,谢宁莞还未回来。
顺亲王难得有时间与谢琰独处一会,一时闲来无事,让人支起了棋盘,与他对弈。
期间,谢琰心不在焉,一双眼时不时地
往门外望,一连几局都被顺亲王杀个片甲不留。
谢琰的实力远不止于此,顺亲王看出他无心对弈,命王管家去让人准备晚膳,再把谢宁莞喊回来。
谢琰心知是顺亲王看出他的小心思了,忙端起茶盏递到顺亲王的面前。
“父王您渴了吧,喝茶!”
顺亲王当真看不明白谢琰为何会被谢宁莞勾得魂不守舍的,在他看来,谢宁莞不仅与永泰的样貌相似,还只与他相处不过两个年岁,怎就如此喜爱。
三品庶女迎为正妃已然不合规矩,若今后他继承大统,她那家世要想母仪天下,怕是要遭到群臣反对。
顺亲王倒是觉着谢琰喜爱最重要,只要身份上过得去,他就不会阻拦,可那些个迂腐的大臣就不那么想了。
这今后如何,且看他二人的造化了。
膳食端上来后,嬷嬷正好带着谢宁莞进了偏厅。
谢琰一看到谢宁莞,双眼立马放光,碍于现下不是在自己的王府里,他忍下了起身的冲动,只等她过来。
这顿晚膳,谢宁莞吃得比往日要少,顺亲王以为是不合她胃口,正要叫膳房再做几道她爱吃的菜,就被谢宁莞拦住了。
谢宁莞连忙摆手,“并非是不合胃口,是儿媳午膳时贪嘴,多吃了些,现下还并不饿。”
“既是吃不下就不要勉强了,喝些茶。”
谢宁莞总能在顺亲王身上找到她父皇的影子,眼眶不由得湿润起来,生怕有人看出来,强忍着又憋了回去。
第三十五章 暗中计划
用了晚膳过后,他们二人拜别顺亲王,趁着还蒙蒙亮的天色赶回王府。
意外的是,谢琰跟随谢宁莞进了兰樨阁后,便不再缠着她,而是独自走进寝殿里。
谢宁莞从回府后,便一直心神不宁,这会狐疑地跟着进去,发现他在更衣,倏然瞥见被挂在屏风上的紫色香囊,她想起了赵靖瑄。
忽地记起被自己遗忘了的事,她转身就外走去,不安的心也渐渐落下。
容欢才用过晚膳,谢宁莞就来了,她火急火燎地把人都赶出去,只留下春桃在房门外守着。
她三两步走到容欢面前,脸上带着微笑,欢喜道:“本宫今日见着了靖瑄。”
“那太好了!”容欢也替她感到欢喜,只是不到片刻,她又收起了笑,凝着谢宁莞的笑颜问道:“公主未曾与世子相认吧?”
谢宁莞有多恋慕赵靖瑄,容欢心里一清二楚,她担心谢宁莞见着他一时兴奋过甚,从而和盘托出。
鬼神之说太过奇幻,饶是自己也是因着与谢宁莞一道长大才相信面前之人是她,若换了旁人,指不定要疑虑她患了失心疯。
尤其是赵靖瑄他才经历了丧妻之痛,若有旁人装作是谢宁莞以此接近他,他定然会刀剑相向。
谢宁莞犹豫了,实在是她也不知晓算不算,她虽未明说自己的身份,可自己想方设法地靠近他,意图委实明显。
脑海中不禁回想起被他扶住的那一幕,谢宁莞的脸颊悄然染上一片红霞,一副娇羞的模样。
她至今仍感觉手背在发烫,素指悄然抚上被他触碰过的肌肤。
容欢见状,疑心问道:“公主可是被世子认出来了?”
“不曾。”谢宁莞的情绪瞬间落了下去,语气低沉,眼中缀满了失落。
她确实想被赵靖瑄认出,可还不能相认,就当前而言,燕王妃这个身份最是适合她展开复仇。
既不张扬,也有许多权利,唯有一个人最难应付。
谢宁莞甩掉在脑海中浮现的谢琰,一脸正色地看着容欢,“靖瑄对本宫的防备心颇有些重,你且想想本宫要如何靠近他。”
容欢思索了片刻,缓缓说道:“公主不若借由自己的身份,与世子共谋大计。”
“借由自己的身份?你这是何意思?本宫怎的没听懂。”谢宁莞微微蹙眉,等待容欢的解释。
容欢走过去,站在谢宁莞身边,低声沉吟,“公主约见世子后,只需告知世子自己是公主的闺中密友,得知公主是被杀害的隐情,故欲与世子联手替公主报仇。”
“如此他便会帮我们了吗?”谢宁莞诚心发问,那副天真可爱的模样又在她身上出现。
容欢发现,自与她重逢后,她整个人都变了,曾经的公主虽也嚣张跋扈,但心地善良,单纯可爱。
可如今的谢宁莞满腔仇恨,阴鸷腹黑,冷心冷情。
她很心疼这般的谢宁莞,明明无甚过错,却被卷入到权利漩涡之中,小小的身躯被迫承担起复仇大计。
宫变当日,谢宁莞惨死的场景历历在目,容欢越发坚定,无论结果如何,她也一定会拼尽全力帮助谢宁莞,哪怕会伤害到她心中的那个人。
谢宁莞迟迟未等到容欢开口,推了推她,“容欢,本宫问你话呢!”
容欢回过神来,安抚谢宁莞焦躁的心,“公主无需担心,奴婢届时陪着公主,世子见着奴婢,定会相信公主的话。”
“可你的身子还未痊愈…”
容欢心里一暖,同时也有些愧意,“奴婢这幅身子拖累了公主的计划,是奴婢不争气。”
谢宁莞拉住她的手,摇摇头,“不许你这般说,你且先将养着,本宫亦还有些事情需要去弄清楚。”
“嗯,奴婢听公主的。”她才止了话头,谢宁莞又问起。
“靖瑄若看到送信之人是燕王府的,许不愿赴约。”
容欢耐心地说道:“公主只需在信中写,‘在下知晓永泰公主之死的真相’,世子看过后,定会前去。”
谢宁莞眼前一亮,正要赞叹容欢的计谋,容欢又提醒道:“公主要切记,千万不可亲自写,世子认得公主的字迹,且送信之人也要是心腹,万万不可交由外人。”
谢宁莞点点头应下,又与她说了些今日的趣事,大约与她待了将近一个时辰。
眼看着时辰不早了,她嘱托了容欢好好休息,随后迈着轻快的步子踏出了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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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了内殿,里面空无一人,谢琰不知所踪,她让春桃拿来小扎,在上面记下了方才想到的法子。
她写完便把小扎合上了,就在她合上那一刻,那一段话瞬间消失,而那段话的下方,缓缓出现一些红字。
【苏慕卿,明日,进宫】
她把小扎递给春桃,“你且去放好。”
才递过去,她感到心里有些慌乱,又抽了回来,拿着小扎就往外走。
春桃一头雾水,小跑着跟在她身后,“王妃您慢些。”
还未走出殿门,谢宁莞猝不及防停下,春桃忙止住脚步,微一抬头,见小扎被谢宁莞塞了过来。
“你回来了,我正要去找你呢。”谢宁莞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背在身后的手上却忙得不可开交
。
春桃眼疾手快,趁谢琰还未走近,快速接过小扎藏起来。
谢宁莞的小心思谢琰一眼就看穿了,但他还是装作没看见,拉过她的手,带她进了内殿。
春桃见状,悄悄退了出去,将殿门掩上。
谢宁莞看出谢琰满脸疲惫,默不作声,只静静跟着他的脚步往里走。
待走到屏风后,谢琰放开了她的手,站在她面前张开双臂。
“婉婉替为夫更衣吧。”谢琰嗓音沉闷,有气无力,眼角处也漂浮着一些血丝。
谢宁莞看着他那一脸的倦容,加上那道红印子,心一下就软了,双手伸向他的腰封。
摸索了半天也没能解下,谢宁莞登时不耐烦了。
向来只有人伺候她,这还是谢宁莞头一次伺候人,就连先帝也不曾让她伺候过。
谢琰也察觉出谢宁莞的情绪变化,可他并不着急,看着她为自己更衣的模样,满满的幸福感笼罩着全身,一身的疲惫也渐渐消散。
他耐心地握住她的手,带着她一起解开腰封。
“瞧婉婉笨手笨脚的,以后可要多替为夫更衣。”谢琰忍不住揶揄道。
话音刚落,他身上的玉佩,香囊掉了一地。
谢琰紧张地拾起那枚紫色的香囊,拿在手上轻轻地拍打了好几下,直至确认上面没有沾上污渍,才松了口气。
第三十六章 交换
谢宁莞在河边就好奇谢琰为何如此在意这枚香囊,从他手中抢走,仔细端倪了好半晌,也没发现有什么独特之处。
她嫌弃地将香囊丢回去,撇着嘴道:“也不知是何人绣的,这上头的小人这般丑,戴在身上当真有辱身份。”
谢琰盯着手中的香囊,眼里的情绪复杂,有些失落,还有些无奈。
先前在河边他还不确定,当下他可以肯定谢宁莞是忘了这枚香囊乃出自她手。
他抱着谢宁莞坐在身后的软榻上,头搁在她的肩头上,蛊惑道:“那婉婉绣一个给我可好?”
“不绣。”谢宁莞立即拒绝。
提起刺绣,谢宁莞小脸皱起,只因她的绣工太差,绣出来的东西不堪入目,曾经绣给赵靖瑄的那个钱袋还是跟着容欢学了一个多月才绣成。
为了把钱袋绣得精致些,她的手都被扎出了密密麻麻的小伤口。
想到那段日子,她就抗拒,针扎在指尖的疼痛感至今仍清晰。
谢琰实在想她为自己绣一个,哄着道:“婉婉替为夫绣一个,为夫答应婉婉一件事。”
“当真?”谢宁莞瞬间来了兴致,双眼倏然睁大,“可不许反悔!”
不等谢琰应下,谢宁莞急忙说出自己的要求,“我想要一品楼,你替我买下来可好?”
见谢琰有些纠结,还狐疑地看着她,在他动嘴皮子之际,她伸出食指堵在他的唇上。
“你方才才说了可以答应我一件事的。”
谢琰嗤笑,抬手拉下她的小手捏在手心里,把玩似地摩挲,缓缓开口,“婉婉很喜爱一品楼的膳食?”
谢宁莞心里当然不是这样想,她只是上次去救容欢时,意外发现二楼雅间与隔壁的厢房相通。
若是将一品楼买下,以后她出门也有了正当理由,不仅如此,约见赵靖瑄时,也能瞒过谢琰安排在她身边的护卫,可谓是一举两得。
不料,她还没想到要如何打消谢琰的顾虑,他自己便给了她一个说辞,当真是免了她多想个借口。
谢宁莞在心里暗笑,她藏不住事,嘴角不自然弯起,“嗯,那家酒楼的狮子头做的比御厨还好吃,改日我带你去。”
她一时欢喜,话便多了起来,谢琰一听她要带自己去,想也不想一口应下。
“既是婉婉想要,为夫明日让人买下便是。”
谢宁莞正想答谢,又听他说:“婉婉何时与为夫一同去?”
说话时,谢琰的双眼放着精光,眉眼弯弯,笑得合不拢嘴。
谢宁莞本来就是随口一说,压根就没有这个打算,当下也只得敷衍道:“唔…你想何时去便何时去。”
谢琰心下一高兴,抱着谢宁莞在空中转了好几个圈,衣裙纷飞,像极了一只在翩翩起舞的花蝴蝶。
谢宁莞被转得头晕眼花,直拍打谢琰的肩,“快停下,我,我头晕。”
谢琰的头也微微有些晕眩,不小心踩到散落在地的衣摆,脚底一打滑,直直往地面摔去。
眼看着自己就要摔到地面,谢宁莞害怕地拽进谢琰的衣领,双眼紧闭,然而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袭来,她微微睁眼,发现自己趴在谢琰的身上。
早在半空中,谢琰就借力转了个身,他宁愿自己成为谢宁莞的肉垫,也不愿让她受一点伤。
谢宁莞与谢琰对视,余光瞥见他还未消的红印子,想到他方才摔在地上应当又受伤了,慌忙要爬起,被谢琰一把摁在怀里。
“别动。”
谢宁莞还是在挣扎,“可是你后背…”
“无碍,只要抱一抱婉婉,什么伤都好了。”谢琰闭上眼,享受着软玉在怀的静谧时光。
抱了好半晌,谢宁莞趴着实在难受,谢琰这才把她从地上拉起。
突然,谢宁莞把他推到床榻边坐下,自己则转身往外走。
谢琰蹙眉,立马拽住她的手腕,“婉婉要去哪?”
“你先乖乖坐在这,一会你就知道了。”
谢宁莞今夜难得如此娇软,谢琰也就放了手,打算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一双墨色眼眸紧随着谢宁莞的身影移动,哪怕她出了殿门,谢琰的目光也一直望向门口,殷切的目光在谢宁莞的身影出现时,又重新亮了起来。
谢宁莞拿了一个碗进来,又掏出手帕包住什么东西,圆鼓鼓的。紧接着,谢琰感觉到脸上隐隐作痛的地方得到了缓解。
谢宁莞正用水煮蛋给谢琰热敷去淤,动作轻柔,指腹时不时地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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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他的脸颊,引得谢琰心生旖旎。
他的眸色逐渐变暗,忽然,在她温热的指尖又一次触碰他肌肤时,他攥住了她的手。
“婉婉今夜这般主动?这让为夫如何受得住!”谢琰嗓音低哑,灼灼的目光直逼谢宁莞。
谢宁莞眼珠子一转,趁机开口,“那不若夫君给我些奖赏?”
谢琰搂住她的细腰,用力一带,躺倒在床上,大掌抚上她光滑的脸颊,漫不经心地道:“婉婉还想要什么?”
“志怪话本,或是写了些罕见的趣闻轶事的书。”
“好。”谢琰已经迫不及待了,一双手四下乱动。
经过人事的谢宁莞哪里会不知道谢琰接下来要做什么,
她忙止住谢琰的动作,娇嗔道:“我,我来月事了。”
一句话瞬间让谢琰卸了力,双眼渐渐恢复清明,忍了忍,在她额上落下一吻,随后起身沉着脸大步离开。
谢宁莞缓缓坐起,听到他的叹息声,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异样,她明明该是欢喜自己又逃过了一劫,可为何她感觉堵得慌。
谢琰出去不到一柱香,春桃就抱着一摞书放到了谢宁莞的面前,她翻开看了一眼,问道:“哪来的?”
“成风方才给奴婢的,只说了让奴婢送进来给王妃。”春桃懵懂地道。
“你先出去吧。”
春桃才走出内殿,谢琰正好推门而入。
他身上带着一丝水气,凉凉的手从后环住谢宁莞,抽走她手中的书丢在矮桌上。
边拉着她往床榻走,边道:“时辰不早了,安寝吧。”
谢琰抱着谢宁莞躺下,把她圈在胸前后,一动不动,他身上冰冰凉凉的,谢宁莞发觉这个温度很舒服,不觉多摸了几下。
乱动的小手仿佛在他身上点火,他忍得难受,摁住那只小手,低声提醒道:“婉婉再摸,为夫只能去泡一夜冰水了。”
闻言,谢宁莞止住了动作,悄悄地收回手,乖乖窝在他怀里闭上眼,很快便沉沉睡去。
然而,睡得正香的谢宁莞感觉身旁的人动了几下,她迷迷糊糊睁眼,发现有个人影往外走,手往旁边一摸,果然是空的。
意识到谢琰半夜三更离开,她倏然清醒过来。
第三十七章 夜半审讯
谢宁莞起身小跑到窗户边,漆黑的深夜里有道人影朝院外走去,看他们步履匆匆的样子,似乎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去处理。
她隐下好奇,坐在贵妃榻上,这会困意消失,她随手翻开那本还未看完的话本。
谢琰让人找的这些书大都是讲些奇闻怪谈的,包含的地方众多,从中原到外藩,或是周边的其他小国。
看了一半,谢宁莞都没有找到一星半点关于小扎的传闻,更遑论魂穿这样的诡事。
临近寅时,天边现出一丝白昼,房内的红烛也将要烧尽,渐渐地,谢宁莞的困意来袭,眼皮越来越重。
啪嗒一声,一本书掉落在地,谢宁莞就着看书的姿势在榻上睡着了。
睡梦中,她梦到了谢琰,眉头不觉蹙起。
而谢琰离府后,与成风一道去了城郊,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进了一间破茅屋里。
谢琰冷着脸,周身散发着一股狠戾的气息,跟在身后的成风后背发凉,实在是因为事态紧急,他才不得已夜半将谢琰喊醒。
茅屋内,一名奄奄一息的女子躺在草席上,谢琰半眯着眼问道:“哪个宫的?”
“长春宫。”成风语气平静地道,可余光却时刻关注着谢琰的脸色。
来时,成风就将抓到此人的来龙去脉一一说与谢琰。
近些时日,成风发觉有人在王府前虚头探脑,将这事禀告给了谢琰,谢琰命他派人跟着那人,看看幕后操纵者是谁,结果那人进了宫,他才刚查到这人是长春宫里的宫婢,就听得手下来报,说这名宫女正被长春宫的人鬼鬼祟祟运到了城郊。
一群小太监把她埋了之后,成风他们又挖了出来,发现她还有气,便把此人拖到了茅屋里。
事关谢宁莞,成风不敢擅自作主要如何处置这名宫女,遂将谢琰请了来。
“把她泼醒。”谢琰背过身,看向外头高挂于天边的月牙,想着谢宁莞定然未见过这般透亮的月,改日定要与她一同看一次,可又念着她许是没有耐心等至深夜,不禁无奈一笑。
“啊!”
身后一道尖叫声,把谢琰的思绪打断,他又恢复了森冷的模样,一双眼阴鸷地盯着披头散发的女子。
那宫女浑身布满伤痕,呆呆地坐起,环顾四周,眼里都是警惕之色,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她见为首的谢琰散发着矜贵清冷的气息,连忙跪地求饶,“爷,您放过我吧。”
谢琰不想听她废话,直接问道:“本王问你,何人指使你监视王府?”
本王?王府?
宫女瞬间明了,这人就是传闻中的燕王,早前听闻燕王极其宠爱燕王妃,若被他知晓,自己定然掉一层皮。
谢琰没有心思等她犹豫纠结,他负手站于窗边,朝成风扫了一眼,成风意会,让一名手下上前。
宫女猝不及防被人掐住脖子,窒息感瞬间席卷全身,她的双手不停拍打那人,奈何力气太小,根本都无济于事。
成风见时机差不多了,招手让人把她松开,“何人指使,最好老实回答,否则你这条小命可就不保了。”
宫女被一把甩在地上,轻咳了几声,颤颤巍巍道:“咳,奴婢原本是宫里的采买宫女,几日前,莞贵人将奴婢要了去,让奴婢替她监视王妃的一举一动。”
“可奴婢才将王爷与王妃的行迹告知贵人,她却兽性发作,不管不顾将奴婢虐打至此,还让人将奴婢活埋。”说到此,宫女眼里都渗满了愤怒,手指深深地陷入软肉里,可她似乎感觉不到疼,伤口湍湍流出了血她竟都未发觉。
谢琰听后心中大概明了是如何一回事了,他望着那轮明月不语,紧抿唇角。
半晌,朝成风道:“你着人看着苏慕卿,一有消息立马回禀本王。”
依他对苏慕卿的了解,她这次没得手,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必定会准备更阴险狡诈的法子对付他的婉婉,他得未雨绸缪,防范于未然,不能让婉婉受了伤。
宫女忽的想起春彩前些时日让她查探的消息,凝着谢琰的背影思索了片刻,一个计谋涌上心头。
“王爷,奴婢得知一事…与王妃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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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琰睁开双眼,转身盯着她,冷声道:“说!”
她抬头觑了眼谢琰,瞟到他深邃而锐利的眼神,立马低下头,慌里慌张地道:“奴婢曾被贵人的大宫女派去打听过太后与王妃的关系。从康宁宫的宫女口中,奴婢得知太后不喜王妃,因着…因着…”
“因着什么!”谢琰眉头紧锁,不耐烦地问道。
周围的黑衣护卫大有要上前的意思,感觉到脖子处微微发凉,她生怕再被人掐住命门,连忙哆嗦着道:“因着太后说王妃和永泰公主都长了一张狐媚惑主的脸。”
话音刚落,屋内的温度骤然变低,众人感觉如坠冰窟。
不知是害怕还是畏寒,宫女低着头跪在地上,整个身子直发抖。
谢琰忍着怒火,敛眸凛声道:“继续说。”
“奴婢得知这一消息后,一字不落地告诉了春彩姑姑,姑姑夸奴婢做得好,说贵人听了保准欢喜,今后荣华富贵定是少不了奴婢的。”
她没听到谢琰的声音,犹豫了片刻,紧咬下唇一狠心,
又继续道:“昨夜奴婢依稀听到春彩姑姑给贵人出主意,说是要借太后的手来对付王妃。”
直到说完,她的心还狂跳不止,手心早已出了一层薄汗,就连身上的伤口都在紧张的情绪下,感受不到疼痛了。
最后一句是她胡乱加的,现下她一心只想报复苏慕卿,看清谢琰对谢宁莞的重视,她决定赌一把,借他的手替自己报仇雪恨。
就在她以为自己赌输了,一阵脚步声靠近,谢琰低沉冰冷的嗓音自屋内响起。
“若被本王发现你是想借刀杀人,本王定会要你生不如死。”
谢琰留下这句话,转身离去,他的步履匆忙,显然是信了她的话。
宫女看着缓缓关上的门,无力坐倒在地面,无神的双眼扫到沾染了鲜血的裙摆,渐渐从惊吓中恢复神智。
她掀开衣裙,露出腿上鲜血淋漓的伤痕,在黑暗中,暗自发誓,“老天既没让我死成,那便说明我命不该绝,而该死之人是你!”
第三十八章 毒打
就在几个时辰前,宫女还一脸欢喜地踏入长春宫。
彼时,长春宫正在摆晚膳。
苏慕卿今晨被谢珩横眉竖眼大骂一顿,位份还被降为了贵人,未完全消下去的气在目睹御膳房今夜送来的三菜一汤时,火气更甚。
正要发作之际,刚从宫外回来的宫女就凑上前,直言探听到了好消息。
“打探到了何?”苏慕卿坐在上首,拨弄手上的护甲,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宫女觑见苏慕卿看起来还算和颜悦色的神情,胆子也大了起来,把今日的见闻不加任何修饰,全都如实禀告于她。
春彩一听到游船,心里咯噔一下,不停地朝她使眼色。
并非是春彩仁善,只是苏慕卿发怒时,会对目之所及的人都打骂一番,要数宫里谁挨打次数最多,莫过于春彩。
春彩为了自己着想,拼命暗示,可宫女一心想着邀功,并未理会春彩的阻拦。
直至宫女把燕王携燕王妃游船,逛酒楼,拜见顺亲王的一应事全说完后,她才发现苏慕卿的脸色已然变得青黑。
苏慕卿向春彩冷声道:“把门关上,再把本宫的马鞭取来。”
春彩心知接下来定是一场血雨腥风,不觉抬手摸了摸臂上才结痂的伤疤。
跪在地上的宫女还不知将要发生何事,只觉苏慕卿一直盯着她,那如毒蛇般阴森的眼神吓得她身子直哆嗦。
待春彩取来马鞭,瞥见马鞭上沾着斑斑血迹,宫女顿时明了,只是她还未来得及求饶,鞭子已然朝她身上打去,皮开肉绽的疼痛感瞬间席卷全身。
“啊!”
“得知燕王携燕王妃去游船,你是很欢喜吗?笑得这般欢快!”
“啪”,又是一鞭子抽在她身上。
“啊!娘娘,不是的。”
“还敢回嘴?”苏慕卿手挥高,舞着鞭子又是一下。
“春彩,给本宫把这贱婢的嘴堵上,本宫看她还笑!”
鞭子在空气中挥舞,发出唰唰声,与打在身上衣帛撕裂的声音融为一体。
殿内的声音传到殿外,守门的宫女面无表情,活像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
才半月不到,她们已然习惯了这样的声音,莫说她们这些近侍,就连在长春宫里伺候的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带着些伤。
今日的打骂声不到一柱香就停了,春彩完好无损地打开殿门,只是脸色有些发白。
她扶着苏慕卿走出大殿,指了指旁边的几名奴才,“你们几个,去把里面那人处理了,手脚干净些。”
一通气撒完,苏慕卿的体力也消耗殆尽了,春彩忙让人传膳。
在一旁伺候用膳时,春彩瞧出苏慕卿心情不佳,小心翼翼问道:“娘娘可是为着陛下的话难过?”
苏慕卿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筷子,“你说那苏慕婉究竟使了何狐媚之术,王爷陛下都被她勾去了魂!”
春彩不敢妄自议论,只哄着道:“娘娘,您无需担忧,若娘娘想找法子出气,只管找借口唤她进宫便是。”
“进宫!呵!你没看燕王对她紧张的样,本宫一个不得宠的妃子如何唤得动她。”
“依奴婢之见,娘娘便该多去向太后请安,如此有了太后撑腰,不仅能把燕王妃喊进宫来教训,就连陛下也会时常来咱宫里。”
春彩经过这段时日的观察,发现了太后在宫里的地位,她为了今后能有好日子,急切地替苏慕卿出谋划策。
见苏慕卿狐疑,春彩继续道:“娘娘您怕是不知晓,太后娘娘也不大喜爱燕王妃。”
“此话当真?!”苏慕卿心动了,若是再不出口恶气,只怕夜里都要被苏慕婉气醒。
“娘娘放心,这都是奴婢仔细打听过的,错不了。”
“如此甚好,你快去准备明日的宫装,本宫明日要去给太后请安。”苏慕卿心情好起来,复又拿起筷子,多吃了几口。
春彩这会又想起另一件事,斟酌了下,缓缓道:“奴婢还曾听太后身边的嬷嬷说,太后喜爱端庄知礼的女子。”
“明日皇后娘娘也会前去给太后请安,娘娘在太后跟前,千万要忍让。”
苏慕卿的手顿了一下,冷笑,“若不是因着有一个将军的爹,就凭她那般姿色,哪里轮得到她当皇后,本宫还犯不着自降身份与她争执。”
可想到先前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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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受到的屈辱,她攥紧手中的筷子,咬牙切齿道:“只是本宫断不会轻易放过她,当日本宫所受的委屈定要在她身上讨回来。”
春彩想到不仅要对付一个燕王妃,还要对付皇后,小脸立马皱起,“娘娘,皇后母族强大,现如今还有太后撑腰,咱们才刚入宫,不好树敌太多。”
苏慕卿不以为意,掀起眼皮,冷哼一声。
“奴婢想到一个绝好的法子!”还未等苏慕卿开口,春彩俯身附耳与她道:“娘娘可以借皇后的手去对付燕王妃。只要让皇后知晓陛下对燕王妃的心思,皇后定然坐不住。”
闻言,苏慕卿脸色一变,一拍桌子,吓得春彩立马跪地。
“你今日不曾听见陛下的警语吗?”
“你这贱婢可是想害本宫!”苏慕卿顿时怒道,朝着春彩就是一脚。
春彩害怕得连连磕头,“娘娘息怒,娘娘息怒,是奴婢口无遮拦了,求娘娘绕过奴婢这次,奴婢定不敢再犯!”
说着便直起身子,朝自己的脸狠狠扇打。
然而苏慕卿并不想放过春彩,命人把她拖出去,关进了脏乱的偏殿,还不许人给她送饭。
苏慕卿受到其母亲的影响,对身边的婢女有着极强的防备心,生怕自己会如母亲那般被婢女陷害。
春彩的计策虽好,可苏慕卿仍记得谢珩今晨的警告,她摸不准谢珩的性子,不敢贸然违背。
就怕一个不小心惹怒了他被打入冷宫,那她这辈子就完了。
只是清晨一早,春彩就被放了出来。
苏慕卿看在身边人唯有春彩能出谋划策,心一软,就让人放了她。
蓬头垢面的春彩来到苏慕卿跟前,频频磕头。
“起来吧,赶紧收拾一番,别耽误了本宫去给太后请安的时辰。”
春彩起身的动作都僵住了,她原以为苏慕卿是顾念多年的主仆之情,不曾想是因着她还有利用价值。
心里一凉,双手默默攥紧,指甲深陷肉里,钻心的疼痛感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她在心中默道:“总有一日,我要让你后悔这般对我。”
而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
第三十九章 陷害
容欢随苏慕卿来到康宁宫,在殿门口正好撞上皇后的轿辇。
“皇后娘娘驾到。”
秦皇后下了辇轿直往殿内走,仿佛看不见苏慕卿一般。
苏慕卿不远不近走在她身后,淬了一句,“看你能耀武扬威到何时。”
容欢本欲拉住苏慕卿,转念一想,又收回了手,只跟在一侧默不作声。
待到进了殿内,苏慕卿才收起傲慢的姿态,换上温婉娴淑的笑脸,对着上首的二人盈盈一拜。
沈太后今日心情应是不错,从苏慕卿进门到这会,她脸上还一直挂着笑,看向苏慕卿的眼神也很柔和。
“莞贵人怎的来哀家宫里了?”沈太后笑望着她,嘴上虽在笑,可眼底却闪过一丝厌恶。
苏慕卿端庄地站在大殿中央,回道:“臣妾念着皇后娘娘许是要伺候陛下,担忧母后您这怕是无人伺候,臣妾便想给母后尽尽孝道。”
一句话,既控诉了皇后独占皇上,又诉说了独守空闺的心酸,还表明了时刻挂念太后的孝心。
沈太后察觉到秦皇后的脸色一僵,轻拍她的手背,可很快又收回了手。她看向仍站得端正的苏慕卿,眼里的厌弃也淡了几分,多了一丝赞赏,轻启红唇,“你有心了,赐坐。”
苏慕卿看着沈太后对她态度的转变,不免有些洋洋得意。也多亏了春彩,她才得知秦皇后一连两日都不曾来给沈太后请安了。
虽说沈太后没有责怪秦皇后,这让她的心里有些不舒爽,可念着此番来的目的,她开始把话题引到谢宁莞的身上。
“母后,臣妾有个不情之请。”苏慕卿捏着帕子,低眉顺眼,惴惴不安地等候沈太后开口。
“说来哀家听听。”沈太后饶有兴趣地看向苏慕卿。
苏慕卿大着胆子回道:“臣妾念着许久未曾见到姐姐了,便想求母后赐个恩典,把姐姐唤进宫来,也好让我姊妹二人一道给母后尽孝道。”
不出所料,沈太后一听把谢宁莞唤进宫,脸色立马暗了下来。
苏慕卿确定了沈太后对谢宁莞十分不喜后,用手帕压了压眼角,逼迫自己掉出两滴泪,哽咽道:“母后,臣妾晓得姐姐有燕王的庇佑,非臣妾一个贵人能叫得动,可臣妾与姐姐同为血亲,实在不忍看姐姐背上不尊不孝的骂名。”
秦皇后听完后心里一惊,看向苏慕卿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实乃她的手段高明。
这段话中,每一句都踩在了沈太后的敏感区,激化了沈太后对谢宁莞的不满,同时,还表明了自己这样做都是为了谢宁莞着想。
沈太后的情绪被苏慕卿的一番话牵制住,当即下了一道懿旨到燕王府。
苏慕卿见目的达到,眼里的笑怎么也藏不住,还是发觉有道目光一直盯着她,她才隐下眼底的笑意,朝那道视线看去。
对上秦皇后的目光,苏慕卿毫不畏惧,可很快她就移开了视线,殷勤地跑到沈太后身侧,又是劝慰,又是端茶捏肩,不时还诋毁谢宁莞几句。
她知晓沈太后最是看重规矩,因此说的话句句不离长幼尊卑,暗示沈太后谢宁莞是个目无尊长的人。
眼看着火加够了,苏慕卿借故离开,步履匆匆地带着春彩出了康宁宫,直到行至御花园,她们才放慢脚步。
一想到谢宁莞将要被沈太后教训,苏慕卿心情大好,在御花园逛了好几圈。
正打算回长春宫之际,秦皇后从另一侧走了过来,此刻苏慕卿只想快些回去谋策如何让谢宁莞来自己宫中,好把谢珩引来。
头一次,她打算绕道而行,可春彩拉住了她的衣摆。
苏慕卿见春彩出的主意如此好,一时得意忘形,想到了要让皇后对付谢宁莞,一箭双雕的计谋。
她踩着轻快的步子上前,装出一副惋惜的模样,低声道:“皇后许是不知,陛下的心里压根就没有你,而是另有其人。”
闻言,秦皇后的眼皮上下跳动了几下,神色有些慌张,但很快她又镇定了下来。
“不过也不怪皇后看不出来。”苏慕卿眨巴着大眼睛,一副嘲弄的口吻,“毕竟皇后的脸可是连三分像都没有,自是不知自个是替身。”
话说到如此份上了,秦皇后再是愚笨也能听出来那人是谁。
尽管心里生疑,可她身后有沈太后,就算谢珩不来她宫里,那也不会威胁到她的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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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之位,既是如此,她也无需淌这趟浑水,平白惹了谢珩不欢喜。
思虑清楚,秦皇后捻着帕子捂嘴轻笑,“莞妹妹的心思当真是…”
她停顿了片刻,而后凑近苏慕卿的耳边,冷笑道:“歹毒。”
“就连自己的亲姐姐都不放过,也难怪陛下不喜去长春宫。”秦皇后冷哼道。
事情出乎意料,苏慕卿没想到秦皇后居然没有上套,还反而被羞辱一番,这让她很是气恼,正欲发作,身后的春彩及时拽住她。
因着这一动作,春彩手腕上的伤口悄然露了出来,秦皇后打眼一瞧,被丑陋的伤疤吓到捂住眼,嫌弃地道:“莞妹妹下回教训宫人还是仔细些好,莫要留了疤。母后一心向佛,最是看不得蛇蝎心肠之人,若是这婢女身上的伤被母后瞧见了,妹妹这贵人怕是也做不成了。”
春彩慌乱拉下袖子,盖住腕上的伤疤。
苏慕卿气急,剜了一眼低着头的春彩,恶狠狠地道:“自个与皇后说清楚,本宫可曾打骂你,莫要让皇后误会了。”
春彩不情愿地摇摇头,“不,贵人对奴婢极好,这些只是奴婢手脚蠢笨,不小心留下的。”
秦皇后可不信这番说辞,找了个借口将人带走。
“既是手脚蠢笨之人又怎配在莞妹妹身旁伺候,本宫身为六宫之主断是不能放任此事不管的。”
她看向苏慕卿,假笑道:“这婢子本宫先带走了,晚些着流莺给莞妹妹挑一个伶俐些的,也好让莞妹妹今后的日子能过得舒心些。”
不待苏慕卿发作,秦皇后带着一群宫婢浩浩汤汤地越过苏慕卿。
春彩跟在后面,期盼着苏慕卿拦住秦皇后,可等来的却是苏慕卿的低声警告。
“春彩,你可要好好跟在皇后身边学规矩,莫要辜负了本宫对你的期望。”
这一刻,春彩的心彻底碎了,直到此时,苏慕卿都在想着要她在皇后宫里作内应,丝毫不顾及她的死活。
待秦皇后的仪仗走后,苏慕卿也马不停蹄地回了长春宫,为‘迎接’谢宁莞作准备。
而还在王府中酣睡的谢宁莞没曾想到,沈太后会突然把她传召进宫。
第四十章 火烧万佛殿
彼时,谢宁莞还未起身,沈太后的懿旨就送进了燕王府。
春桃不敢耽搁,将还在酣睡的谢宁莞喊起,一番梳妆打扮后,谢宁莞坐上了去往宫里的马车。
马车中,她靠在春桃肩上闭眼小憩,一个时辰前她还在看志怪话本,方放下书不到半个时辰,就被传进宫,现下她困得意识迷糊,直到站在佛堂门口,她还有些恍惚。
明明现如今她都成了燕王妃,为何还要去万佛殿祈福?
以往的每月初一十五,谢宁莞都要跟随沈太后来万佛殿礼佛,以祈求大辽国运亨通,强盛不衰。
正要摆手让人退下,身旁的李福海就掐着尖细的嗓音喊道:“太后说了,王妃年岁还小贪睡是常事,可老祖宗的规矩不能乱了,既入了天家,该是把三纲五常,礼仪孝悌时刻牢记于心,为着王妃今后不再犯懒,太后特意向神佛请旨,方换得王妃在万佛前抄书十卷将功补过的机会,望王妃能在神佛的指引下祛走身上的懒怠之气。”
听着这无事生非的懿旨,都快要打出来的哈欠瞬间堵在了她的喉间,迷蒙的双眼逐渐恢复明亮。
李福海把她迎到殿内,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王妃此番定不可再懒惰,需得平心静气,一字一句皆不假于手,如此这般神佛方可看到王妃您的诚心。”
话中警告之意颇为明显,可谢宁莞压根不信会有何神佛,她心里是清楚的,过去的大辽能如此繁荣昌盛,皆因父皇治理有方。
至于沈太后口中的神佛,不过便是她自认为是自己的化身,这经书抄得好与不好,皆由她说了算。
这般想着,谢宁莞是一个字也不想写。
李福海传达完旨意后,就退了出去,此刻殿内只余谢宁莞和春桃。
谢宁莞注视着桌案上的佛经,冷哼一笑,这本佛经还是早年间她赠予沈太后的生辰礼,不想她竟是随手放在了万佛殿里。
也是这一刻,她隐约察觉到沈太后似不喜于她。
春桃见她无动于衷地坐着打盹,担忧一会沈太后盘问起来,无经文可交,便悄悄拿过经书,在一旁仔细地攥写起来。
才抄了一卷不到,殿内忽然出现一阵白烟,春桃敏锐地发现白烟是自殿外飘进来的。
她跑过去,摇了摇睡得正香的谢宁莞。
谢宁莞迷迷糊糊睁开眼,训斥春桃的话还未说出口,春桃就大喊起来:“王妃快醒醒,殿外走水了,快随奴婢离开。”
走水?
一个激灵,谢宁莞睁大双眼,果见殿内云雾缭绕,呛鼻的白烟直冲鼻腔,不小心吸了几口,一股窒息感传来。
她用帕子捂住嘴鼻,“快捂起来,别吸入白烟。”
可是话还是说慢了一步,春桃脸色已然变白,头晕目眩,听着谢宁莞的话好半晌都没有作出反应,谢宁莞还未来得及替她捂住,她砰的一声,整个人直直向后倒去。
吓得谢宁莞连忙蹲下拍打她,“春桃,春桃。”
闷声喊了几声,见春桃没有一点反应,又提裙跑到殿门前,用力拉了几下,门未开。
有人将殿门锁住了!
而涌进来的白雾也越来越多,不消片刻,殿内俨然成了一座可以腾云驾雾的天宫。
再如此下去,只怕她和春桃都要被烧死在这殿内,可她还要报仇,不能就这样死了。
她的双手急切地拍打着殿门,一声接着一声,“来人啊,快来人…”
可直到嗓子喊破,手掌拍得通红,也未听到殿外有任何动静。
她撑着虚弱的身子挪回春桃身边,伸手探到春桃的脉搏上,得知还有在微微地跳动时,她安心了些。
然而,因着长时间吸入白烟,她也开始浑身发软,仅剩的最后一丝力气很快就要消耗殆尽。
就在她即将瘫倒在地的那刻,有人破门而入,一个人逆着光迎面向她走来,她看不清那人的长相,眼皮越来越重,而后,缓缓地阖上了双眼。
意识朦胧之际,她感觉被摇晃了几下,“醒醒,燕王妃,醒醒…”
从他的声音,她辨认出了来人是谁。
得知是他来了,她心里的恐慌瞬间化作虚无,可随着支撑她最后的一丝理智散去,她也彻底陷入了昏迷。
赵靖瑄皱眉看着地上的女子,有些不知所措,殿外的火势已经蔓延到了殿内,四周燃着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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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烈火,来不及多纠结了,他把画卷塞进怀中,正打算打横抱起地上之人,一道人影像风一样冲过来,越过了他。
谢琰快一步抱起谢宁莞,冲出火海,朝殿外走去。
赵靖瑄本欲转头就走,忽而瞥见地上还有一人,在顶上的横梁未掉下之际,快步过去抱起人冲出殿外。
等在殿外的成风正要追上谢琰的脚步,赵靖瑄喊住了他,“这是燕王妃的婢女吧?”
看到被放于地上的女子是春桃,成风急忙跑过去把人带走,临走前还向赵靖瑄道了个谢。
待人都走了后,赵靖瑄身后的万佛殿轰然倒塌,隔着几里远的距离,他依旧能闻到烧焦的味道。
他蹙眉思索,不知是何人这般狠毒,竟是要取她二人的性命。
也幸得他路过此地,如若再晚几步,只怕她们要被烧成一摊灰烬了。
会救下她们,实乃机缘巧合,他本不欲走这条宫道,可为了不引人瞩目,才选了这条僻静的小路。
盘算着出宫的时辰,他捂紧胸口,摸到那幅画卷安然无恙后,才安心下来,快步向着宫门的方向去。
万佛殿被烧毁一事很快传遍后宫,在长春宫内等着的苏慕卿得了这一消息,美眸倏然放大。
她接过婢女手中的杯盏,听着小喜子回来禀告他目睹的画面,喜笑颜开,可听到最后,得知谢宁莞并未被烧死,嘴角的笑意淡了下来。
她重重掷下杯盏,里面的茶水贱了出来,有几滴洒到了她的手臂上。
“还真是命大!”她冷然笑道:“当真可惜,若能不费吹灰之力将她烧死,那该是省了不少事。”
小喜子不敢多言,生怕言多必失,战战兢兢地跪于地上,直到苏慕卿让他退下,他才如释重负,压下心底的雀跃,慢慢退出殿外。
谢宁莞突然受伤,打破了苏慕卿原本的计划。
她听闻有人要纵火烧死谢宁莞,虽然心里很欢喜,可谢宁莞到底还是未被烧死,于她而言,也并非算是好事。
与长春宫的沉寂不同,康宁宫内声响不断,宫外的燕子被殿内传出的声响吓得振翅高飞,宫内的宫人亦是忙得晕头转向。
第四十一章 苏醒过来
万佛殿走水的消息很快被传入康宁宫,沈太后气得直拍檀木桌,就连李福海也跪在地上,不敢动。
沈太后侧躺在软榻上,眉头紧皱,痛苦扶额,另一只放在小几上的手直发抖。
云嬷嬷取了香来,凑到沈太后鼻尖嗅了几下,慢慢缓过劲来的沈太后颤抖着手,指着李福海道:“你,去给哀家查查今日万佛殿是何人当值!好好一座万佛殿竟成了灰烬,哀家如何能放过这帮狗奴才。”
李福海领旨转身,还未走出内殿,沈太后又喊住了他,“等等,再派人去燕王府打听打听。”
李福海愣了一瞬,不确定地抬头看了眼云嬷嬷,得了云嬷嬷的点头,他才明了。
低头颔首回道:“是。”
待李福海走后,云嬷嬷一边给沈太后摇扇,一边问道:“太后怀疑火是燕王妃放的?”
“这火起得实在蹊跷,哀家要她去抄佛经一事并无太多人知晓,周围又甚是偏僻,守殿的奴才还消失不见,这让哀家如何不起疑!”
然而,初初醒来的谢宁莞还不知晓自己从一个差点被烧死之人变成了纵火之人。
回到王府后,谢琰找来一群大夫候在一旁,一个接一个地给谢宁莞诊脉。
谢宁莞也只是吸入了过多的白烟,别的地方并未受伤,因而很快便醒了过来。
谢琰看着怀中的女子,脸色也柔和下来,强行抱了良久,他才唤来一名大夫上前。
“给王妃瞧瞧。”
大夫隔着手绢诊了半晌,想好如何回禀后才放下手。
听得大夫说谢宁莞只需调养好身子便无大碍了,谢琰松了口气,与之相同,谢宁莞悬着的心也落回了地面。
身子虽没事了,但她到底也是遭了些罪,若不是得人相救,只怕她与春桃都要葬身火海了。
得人所救?
是了,这会她才想起,救她之人不是靖瑄吗?为何她当下却在王府。若按照靖瑄的性子,必定不会与别的女子有过多接触,他只会将自己带到某处宫殿,唤来御医替她看伤,断不会把她带出宫,送回王府。
她正想问出心中的疑虑,谢琰大手一挥,把他们都赶走了。
成风也是有些担忧还在昏迷中的春桃,把寝殿的门关上后,直奔春桃的小院。
待人都走后,谢琰忙前忙后地翻找起来,而后抱起她坐在小榻前,把笔塞到她手中。
“婉婉向为夫许诺,今后不再私自出府。”
谢宁莞不乐意了,丢下笔,气鼓鼓地道:“不许,我才得了一品楼,不出府怎的能行!”
“婉婉若实在爱吃,本王让人把那厨子留在王府便是。”谢琰握着她的手,重新拿起笔,“如此可好?”
“不好!”谢宁莞掰开包裹着她手的大掌。
“婉婉!”谢琰愠怒,语气加重了些,“你可知本王瞧见你被困于火海之中时,心里有多害怕,本王实在心慌得紧,再也经不起任何的惊吓了。”
听闻谢琰提起当时的情景,谢宁莞灵机一动,装作安慰他道:“既如此,你今后早些来护我,便可避免了。”
谢琰眼里渗满懊恼之色,“婉婉这是怪为夫未能及时相护!”
“并非怪你。”谢宁莞觑了眼谢琰委屈的表情,摇摇头,无奈道:“只是遇着那事你不在身侧,我难免会心慌。”
这话不是谢宁莞的本意,实在是不将谢琰哄欢喜了,今后便真要被他拘于府中了。
在谢宁莞三两句的糖衣炮弹猛攻下,谢琰也不再强迫她许诺了,白纸和笔墨早被他丢到一旁,抱着谢宁莞温存一番。
从谢琰的话中,谢宁莞推测出救她之人不是谢琰,而是另有其人,具体是何人,她相信自己并未想错。
她趁着谢琰不在,喝了药后让人把容欢唤来。
她拿起手边放着的小扎,奇怪的是,先前她写的字都不见了,如今再找,全是空白一片。
她正生疑自己是否当真有写下那些字,容欢便来了。
容欢也听说了谢宁莞险些被烧于万佛殿中的事,一踏入寝殿,便拉着谢宁莞上下打量,直到确认她完好无损,才放下忧虑。
她压低声音道:“公主,您怎的这般不懂得照顾自个,可吓坏奴婢了。”
“虽是惊险,可到底也是无事,你无需挂心。”谢宁莞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了几句,随后继续道:“本宫唤你来,实为着这事。”
容欢了然,扶着她走到软榻上坐下,“公主有何吩咐。”
“太后使出这般恶毒的招数,本宫怎的能放过她,她此番既如此狠毒,本宫也不再念着旧情。他们母子二人,本宫一个也不会放过。”
不等谢宁莞说完,容欢惊呼,“公主以为这火是太后放的?”
“本宫虽还未有确凿的证据,可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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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宫进宫之人是她,旁人与我亦无甚深仇大恨,若不是她还能有何人?”
“这般说来,当真只能是太后了。”容欢琢磨着道。
“本想着待你多养些时日再陪本宫去见靖瑄,如今看来,是不能再等了。”顿了一会,她指了指桌案的方向,“你去取些纸笔来。”
容欢并未多问,只乖乖地把纸笔取来,奉给她。
谢宁莞接过,写了几个字,容欢看着纸上的字迹,急忙拦住她,“公主不可,世子认得公主的字迹,如若这般给世子,世子定然会起疑心。”
谢宁莞瞧着纸张上隽秀的小字,深知容欢的话在理,便把宣纸推到容欢跟前,“你写,旁的人本宫信不过。”
容欢接过纸笔,看向上首的谢宁莞,不敢擅作主张,“公主要如何与世子说?”
“你且照着先前你与本宫说的那般写便是。”看容欢并未反驳,谢宁莞愈发相信先前自个有将容欢教的话写了下来。
她复又拿起手边的小扎,从头至尾翻了一遍,除了白纸,一点黑色的墨汁都未出现。
容欢依着谢宁莞说的,写好递与她。
“再多加一句,‘若想知晓,三日后未时到一品楼二楼雅间赴约’,余下的无需多言。”谢宁莞边看边道。
等到容欢写完,她看过后,交还到容欢手里,“本宫思来想去,能让靖瑄收下请帖,还要是本宫的心腹,这人只能是你了。”
闻言,容欢了然,“公主既如此信任奴婢,奴婢定然将此事办妥。”
“嗯,你且快去吧。”
然而,就在容欢即将踏出殿门之前,谢宁莞又唤住了她,“等等,你打后门出府,若有人问起,你便只道替本宫去一品楼买些酒菜。”
容欢点头应下,心道谢宁莞现今处事愈发的思虑周到。
晓得谢琰把谢宁莞看得紧,容欢走出殿门后,便不再多耽误时间,刻不容缓快步走出兰樨阁。
好在她早几日便随春桃在府内走动过,因而知晓该如何去往后门,后门的看门小厮认得她是春桃身边的人,并未多问,只嘱咐了要她早些回府。
待容欢走后,谢宁莞又躺了一柱香,闲着无事,她翻开了那堆志怪话本,可心里想的却是那本小扎。
实在是觉着蹊跷,她忆起春桃当日也在,又思及醒来后还未去看过春桃,索性掀被下榻,拿起小扎奔着春桃的小院去。
第四十二章 桃花林
春桃还躺在床上,小脸惨白,她比之谢宁莞要严重些,此刻仍未苏醒。
谢宁莞瞧过后,唤来几名婢女,要她们仔细伺候春桃,若她醒来,便来回禀。
先前从谢琰口中得知春桃也并无甚大碍,她便也放心离去,前脚方踏入寝殿,容欢后脚就跟了进来。
容欢喘着粗气,额上冒了些汗珠,三两步来到谢宁莞跟前。
“帖子可送进定国公府了?”谢宁莞斟了盏茶,递与容欢。
容欢喝了一大口,气稍稍顺了些后,点点头,“帖子是奴婢亲自送到世子手上的,公主且放心。”
“靖瑄可有让你带话?”谢宁莞满眼期待。
容欢点点头,很快又摇了摇头,一脸难言之色。
谢宁莞看她这又点头,又摇头的,好奇得紧,温声道:“你在本宫跟前直言便是,无需藏着掖着。”
有了谢宁莞的准话,春桃不再为难,凑近她的身侧,附耳低语。
“当真?”
“你并未听错?”
春桃迅速摇头,“奴婢听得真真的!”
“但公主无需忧心,奴婢回绝了世子,世子也不曾强求奴婢。”
谢宁莞心里惆怅万分,托着下巴喃喃道:“假以时日,若本宫不在了,你随在靖瑄身侧伺候亦是好事。”
话音刚落,容欢扑通一声跪下,双手搭在谢宁莞的膝盖上,摇摇头,“奴婢不敢越界,世子肯收留奴婢皆是看在奴婢自幼伺候公主的份上,若知晓公主您成了燕王妃,世子定然不会要了奴婢去。”
谢宁莞俯身拉起容欢,拍了拍她的手背,偏过头看向院子外,“本宫知你与靖瑄乃是清白的,你既回了他,这便过去了,往后如过去那般,留在本宫身边安心伺候便是。”
就在容欢以为谢宁莞为着赵靖瑄想把她要到国公府伺候一事伤心之际,谢宁莞的声音再度响起。
“靖瑄看完帖子后,可有说去是不去?”
容欢欲言又止,默了片刻,她才张口,“世子未明说,只让奴婢先回王府。”
觑见谢宁莞的黛眉微微蹙起,末了,容欢又补了一句,“依奴婢之见,世子定是还深陷在公主您肉身殡天的悲痛中,这才不愿去追查真相。但公主不必担忧,世子是何等聪慧之人,您只需再给世子些时日,待世子他反应过来,定会如期赴约的。”
谢宁莞默不作声,但脸色却是缓和了些,她起身缓步行至院外的桃树下,素手指了指开得茂密的一枝,容欢会意,摘下递到她手上。
“本宫与靖瑄相识于桃树下,明日,你且再出府一趟,拿着这支桃枝交与他。务必在他下朝前,等在承天门外。”
因着谢宁莞生于桃花盛开的那日,桃花便成了谢宁莞最喜爱的花儿,她的华安殿里就种满了各式各样的桃花,红的,粉的连成一片,春天绽放之时,美不胜收。
容欢隐约猜到谢宁莞的意图,掩下眼中一闪而过的慌张,扶着她继续往桃花林里走。
“是,奴婢记下了。”
走了几步,谢宁莞叹息道:“也不晓得华安殿里的桃花如今可还有人打理,宫里的桃树都是从各处封地搜罗来的名贵品种,做桃花酥最是香甜了。”
“公主……”
谢宁莞拿帕子捂住容欢的小嘴,警惕地四下张望,“今后在王府里,你与春桃一般,喊本宫王妃,这王府不似华安殿,周围都是谢琰的人,我们处事都要小心为上,莫要让他瞧出了端倪。”
容欢点点头,拉下谢宁莞的手,扶着她继续慢悠悠地赏花,边走边道:“王妃若想吃桃花酥,奴婢让下等婢子采些桃花,今夜给您做便是。”
“婉婉要吃桃花酥?”
谢琰冷不丁从桃花林深处出现,吓得谢宁莞整个人都怔愣了,眼珠子不停地晃动,心里盘算着不知他是否听到她二人说的话。
容欢握紧谢宁莞颤抖的手,悄悄轻声道:“王妃不必慌张,王爷若听了去,断不会等到这会才出现。”
谢宁莞很是依赖容欢,听了她的话慢慢地安心下来,站在原地,嘴角微微上扬,望着迈腿向她走来的谢琰。
谢琰走近,从容欢手中接过谢宁莞的柔荑,放慢脚步,大掌牵着她往一个未去过的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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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去。
“你们不必跟着了,王妃既是要吃桃花酥,着人去安排吧。”谢琰对着身后的二人道。
容欢只听谢宁莞的吩咐,没有看到谢宁莞点头,她还站在原地,未挪动半分。
谢宁莞注意到谢琰有些不耐烦地皱眉,给容欢使了个眼色,“我向来只吃你做的,你该是清楚的。”
容欢意会,悄悄退了下去。
听得脚步声渐远,谢琰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欢喜地给谢宁莞这里介绍一下,那儿又看看。
谢宁莞心不在焉,对赏花没有多大的心思,与其说对赏花无甚兴趣,不如说是念着赵靖瑄。
过去每一年,陪在她身侧赏花之人都是赵靖瑄,赵靖瑄因着她的喜好,也喜爱上了桃花,还从华安殿中,移植了几株到国公府的院子里。
谢琰不知她在想着赵靖瑄,只单纯以为是她想吃桃花酥想得紧,这会在闹情绪。
为了转换她的思绪,他提起了她的
生辰,“下月便是婉婉的生辰了,婉婉可有欢喜之物,亦或是想去何处?”
欢喜之物谢宁莞甚少有,她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还未有过喜欢却得不到之物,如今亦是被谢琰娇养着。
若说想去的地方,她确实有过。
及笄当日,赵靖瑄与她许下诺言,待他们成婚后,便带她去江南小住些时日,说是江南之物,最是养人。
谢宁莞也是因着先前错过了与先帝同游江南,心里对江南生出无限的遐想,这便才有了与他的约定。
见她仍在神游,谢琰加大力道,握紧手中的柔软,“婉婉今日怎的这般神思飘飞,可是累着了?”
“你要带我去何处?”谢宁莞仰起小脸,答非所问。
见她的注意力总算回到自己的身上,谢琰得意一笑,“一会到了婉婉便知晓。”
他今日总是怪异得很,若换作以往,见她受了惊吓,定然不会让她下榻乱走,这会不但没怒斥她,反而拉着她走了好远。
这不走不知,兰樨阁竟这般大,从进桃花林到这会,约莫过去了一柱香的时间。
第四十三章 桃花醉
谢宁莞随着谢琰一直往桃花林深处走,一路走出了桃花林,他们来到一座亭阁前。
牌匾上写着三个大字,颐芳阁。
“这是?”谢宁莞望着这座颐芳阁。
谢琰还在打哑谜,“先上去瞧瞧。”
谢琰带着她拾阶而上,这座亭阁有些陡峭,谢宁莞紧紧攥住谢琰的手,感觉到他有要松手的迹象,颤声道:“别松,我害怕。”
本想与她十指相扣,见她慌得眼睫轻颤,他也隐下小心思,改为揽住她的腰肢,轻轻一跃,从外绕到了亭阁顶上,省了爬上去的过程。
忽地腾空跃起,把谢宁莞吓得心尖一颤,闭起眼抱住谢琰,双手环在他腰身两侧,瑟缩在他的怀中。
等凌空的感觉消失,双腿有了落地的实感,她才缓缓张开双眼,一睁开,对上的就是谢琰深墨色的瞳仁,里面倒映着她发丝鬓乱,惊恐的模样。
谢琰看她脸颊微红,知她这是缓过神来了,便揽过她的肩头,拥她望向远处。
谢宁莞抬头望去,入眼便是天边泛着金红的晚霞,晚风拂过,撩起了她鬓边的碎发,也迷了她的眼。
她阖上眼,静静地吹了片刻和絮的微风,缓缓掀开眼皮。
谢琰指了指不远处桃粉一片的方向,谢宁莞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心中陡然一喜。
那处是皇宫,而盛满桃粉色的地方正是她华安殿里的桃花林。
方才才与容欢提及想回华安殿赏花,谢琰这便带她来了这,这一举动让谢宁莞隐隐有些动容,在她心里占据的位置也正一点点增多。
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都让她感受到了他对自己的爱意。
他的爱不同于旁人,很占有欲,也很窒息,有时会让她很害怕,可不知不觉中,她又悄然沦陷。
站在颐芳阁中可以瞧见整座皇宫,也能瞧见整个皇城。
突然,一个想法涌入脑中。
如此看来,谢琰日日登高远眺,难保他不会对江山产生兴趣,这般他会不会觊觎皇位?会不会帮自己一起把谢珩除掉?
可她错了。
谢琰至始至终都只对她感兴趣,建这颐芳阁也是为了能看到她的宫殿,以此一解他的相思之苦。
谢琰望着她欢喜的模样,心里一紧,暗道自己这座亭阁当真是建对了。
待到桃花盛开之时,他也会登上颐芳阁,陪着谢宁莞一道赏花,每每在望着远处的落日余晖之时,他都希望有朝一日能拥着谢宁莞一同在这赏花,观落霞。
今日,他做到了。
谢琰嘴角噙着笑,带着欢愉的心情踏入寝殿,一双粗粝的大手紧紧牵着谢宁莞。
桃花酥的软糯香甜飘散在空中,勾得谢宁莞胃里的小馋虫都苏醒了。
容欢做好桃花酥有一阵了,因着谢宁莞还未回来,她又做了一屉新的,堪堪才出炉。
谢宁莞正要捻起碟子里的桃花酥放入嘴里,谢琰就抢先叼了去。
见状,谢宁莞毫不留情地狠狠塞进他的嘴里,哼声道:“无赖。”
她又准备拿起一块,这时,容欢端着新鲜出炉的桃花酥走来。
“王妃吃奴婢手中的,桌上的有些发凉了,才出锅的最是好吃。”
谢琰轻挑眉头,包裹着她的手把她手中的桃花酥喂到了自己的嘴边,谢宁莞没来得及阻止,就被他送入了口中。
“哎,都晓得是凉的,你怎的还吃。”谢宁莞嘟嘟囔囔,“也不怕凉着你的胃。”
一听,谢琰顿觉嘴里的桃花酥更香了。
“婉婉这是在担忧为夫?嗯?”谢琰凑近谢宁莞,邪魅一笑。
谢宁莞羞赧地推开他,打眼四处张望,竟发现殿内只剩她和眼前人,桃花酥被摆在了榻上的小桌上,而容欢早已不见踪影。
她走过去,拿起一块冒着丝丝热气的桃花酥,放入口中,甜糯酥口的味道瞬间溢满舌腔,整个人仿佛置身于桃花林中,漫天的桃花飘落,与她随风起舞。
谢宁莞余光瞧见谢琰抱着那碟凉了的桃花酥,表情有些委屈,不禁觉着好笑,不顾他渐渐变暗的神色,噗呲一笑。
见他又要继续可怜兮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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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吃凉透的桃花酥,她忙端起手边的桃花酥,快步过去,截下他将将拿起的一块,转而从手中的碟子里捻了一块塞到他嘴里。
“不许再吃凉的了。”谢宁莞板起小脸,抽走他手中的桃花酥,把自己手中的塞到他手里,“要吃便吃这里的。”
谢琰放下碟子,大掌一捞,抱着谢宁莞坐到了软榻上,下巴搁在她肩头上,软声亲昵道:“为夫不吃了,婉婉小馋猫爱吃便多吃些。”
说话间,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肩颈上,酥酥麻麻的,像是有根羽毛轻轻撩拨她的心弦一般。
谢宁莞耳根渐渐发烫发红,引得她收了收脖颈,娇羞地靠在谢琰的胸前。
难得看谢宁莞这般主动,谢琰心情大好,不再说些浑话,掰过她的身子。
发觉她不抗拒,又一点点靠近,大掌抚上她纤细的腰肢,眸色逐渐变暗,在她羽睫轻颤后停了片刻之时,冰凉的唇印了上去。
“婉婉,阖眼。”
谢宁莞大脑一片空白,听得谢琰醇厚暗哑的嗓音,她缓缓
闭上眼,长睫扫过他的眼皮,有些痒痒的,倏地身子一紧,他不再满足于四片唇瓣单纯的相触。
有了几次唇舌相交的经验,谢琰愈发熟练,巧妙地撬开她的牙关,一路长驱直入。
约莫纠缠了一盏茶的功夫,谢琰放开了浑身瘫软的谢宁莞。
她大口喘着气,胸脯起伏剧烈,活像一个溺水被捞上岸之人。
“婉婉气息不稳,还需每日与为夫多练练才行。”谢琰暗哑着道。
谢宁莞想抬手捶打他,可她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无,更何况动手。
但她没有就此放过她,夜间待他洗漱完毕踏入寝殿时,谢宁莞当着他的面,抱着一堆志怪话本走了出去。
进了容欢的房里后,她还特意把房门拴上,听得门外的脚步声渐近,她得意洋洋地喊道:“你今夜独自安寝吧。”
谢宁莞倒不怕谢琰闯进来,毕竟听说她除了碰过苏慕婉之外,别的女子都近不得他身一丈,更遑论深夜闯入一婢女的闺房。
第四十四章 怄气
然而,谢宁莞低估了谢琰。
谢宁莞把小扎从一堆书里抽出来,跑到窗台边上,将小扎放置在月光可以照耀的地方。
小扎才初初显了几个字,一道人影就挡住了微弱的月光。
谢宁莞被突然放大的脸吓得后退了几步,慌乱间,小扎也被她挥掉于地面。
所幸掉在屋子里而非廊子外。
谢琰的注意力全放在谢宁莞身上,倒是并未发觉那本小扎。
谢宁莞未料到谢琰竟会跟到了窗台这,当即冷着脸上前把窗户关上。
就在两扇雕花窗户将将要合上时,谢琰的大手抓住了木窗,谢宁莞的力气太小,敌不过,只得摆脸哼哧道:“你一个王爷,夜里跑到婢女的闺房前鬼鬼祟祟,与那采花大盗有何区别。”
说完,便弯下身子拾起小扎往容欢的方向走去,而谢琰一双眼灼灼地紧盯着她,随着她的身子移动。
谢宁莞来找容欢确也是有正事要做,但谢琰像盯贼人那样盯着她,叫她无法与容欢商讨,还浑身不自在。
容欢更是未曾遇到过这样的事,立在墙角不敢肆意乱动。
瞧了会书,谢宁莞抬头直起脖子,正好扫到对面的床榻,眼珠子来回转了转,她忽然起身,甩掉鞋袜爬到床榻上,放下两侧的帘子。
闭眼在里面躺了一会,身子左翻右翻,总觉着不舒服,身下的床榻硌得她的肩背生疼。
不耐烦地睁开双眼,视线触及帐子的颜色,方想起容欢还在外头站着,懊恼地轻咬下唇,探出一个小脑袋,朝容欢喊道:“容欢,来,上榻。”
仍站在外头的谢琰,瞧见谢宁莞露个脑袋在帐子外煞是可爱的模样,笑弯了眼。她时刻注意着窗外之人,听闻一道轻微的笑声传来,她歪头,扮出一副凶狠的样子,毫无攻击性的双眼还瞪了他一下,引来更响亮的笑声。
谢宁莞对谢琰警告期间,容欢来到了帐子前,正想脱鞋袜上榻,思及谢琰还在门外,她小声道:“奴婢还不困倦,王妃先就寝吧,奴婢会守着王妃。”
谢宁莞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眼皮耸拉着,明眼看就是困怠了,不再多想容欢话里的推脱之意,懒懒地道:“那本宫先安寝了。”
钻进帐子前,还不忘提醒,“方才本宫带来的书,你都归整好,切勿弄丢了。”
容欢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小几上放着的是那本小扎,立马心领神会,她收回视线,低声道:“王妃安心睡吧,奴婢会拾掇好的。”
谢宁莞很是放心容欢办事,不再多言,窝回床榻里,倒头就睡。
然而,迷糊间,她感觉自己好似飘在云端,身子轻飘飘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可不到一会,又阖上了。
容欢在谢宁莞被抱走后,收拾散乱各处的书时,她的视线被小几上的小扎吸引住,普通的墨绿色书封与旁的话本无异,可先前听谢宁莞说起过这本小扎的神奇之处,鬼使神差下,她悄悄翻开了。小扎内页全是一片白,与谢宁莞先前看到的一般无二。
翻到最后,容欢眼里的光芒渐渐消失,失望地合上,本想随意放置,想到谢宁莞的嘱咐,又仔细将它塞到一堆话本之中。
晨起,兰樨阁内脚步声不断,还躺在榻上的谢宁莞嘤咛几声,扯起被褥捂住脑袋。四周才安静了一会,有人将她的被褥扯了下来,随之,喧闹声又涌了进来。
谢宁莞不耐烦地再度拉起被褥,可不到一会,又被扯开了。
这下,饶是她再困倦也被磨得清醒了几分。
带着怒火的双眼睁开,正对上谢琰好整以暇的目光,“婉婉将头盖住,仔细把自个闷坏了。”
谢宁莞愣愣地眨了几下眼,此刻她的重点在于谢琰为何在这,并且还躺在她身侧。
她才从睡梦中惊醒,脑子还不甚清明,想到何便直接问出了口,“容欢在何处?你做甚闯到她的床榻上。”
“婉婉再瞧清楚,这儿是何处。”谢琰微微扶起她的身子,低声附耳道。
火红的帐子,龙飞凤舞的雕花,鸳鸯戏水的被褥,种种物什都表明她躺的是正院内殿里的床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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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
意识到昨夜做的并不是梦,而是谢琰抱着她在走,她觑了眼他。
殿外的喧闹声愈发响亮,她高声问了句,“现下是何时辰了?”
“辰时刚过。”
骤然,她一个翻身,越过谢琰就要下榻。
谢琰也不拦着,唤来婢女替她更衣奁妆,自己则随手拿起一本话本翻看起来,他手中的话本是谢宁莞先前丢在枕边的。
谢宁莞最喜寝睡前看些话本,一来二去,枕边就堆了几本不同的书。有医书,有志怪话本,还有市井话本。
谢琰正看的那本,便是唯一一本不正经的市井话本。
里面撰写的是男欢女爱,生离死别的故事,瞧了几页,谢琰把话本合上,瞥见话本封面的字,他的脸色都沉了几分。
“世子爷的宠妻手册?世子爷?”谢琰独自呢喃道:“婉婉怎的不看王爷的宠妻手册?”
他与这本书暗自较劲,实在是世子爷三个字令他想到了赵靖瑄。
待谢宁莞穿戴整齐,他还对话本的书名耿耿于怀。
掀开帐子下榻,
内殿空无一人,原本就青黑的脸变得更黑,他紧绷着脸,踏出殿外,一双眼半眯起来,冷声问道:“王妃呢?”
“王妃去了容欢姑娘的房里。”成风顶着谢琰强大的压迫感,面无表情道。
本欲发作,可一听是去了容欢那,胸腔内的一股火气怎么也使不出来。
他不能对容欢撒气,只得把怒火转移到话本上。
他将手中的话本丢给成风,“去,让人查查这本话本是何人撰写的,把他带到本王面前。”
成风瞥见话本的书名,咂了咂舌,脸上表情很是复杂,他是第一次接触市井话本,并不知晓它们的书名都是这般的露骨,低俗。
成风在谢琰冷眸的注视下,蹙眉把话本塞进怀中,步履蹒跚地走出了兰樨阁。
谢琰仅因一本话本的书名就震怒了,殊不知,谢宁莞急着去找容欢是为着探听赵靖瑄的反应。
第四十五章 与君一见
容欢一早听了谢宁莞的吩咐,去了承天门外守着赵靖瑄。
可直到谢宁莞去到她房内时,她还未回府。
将将踏入王府的后门,守门的小厮就凑近与她搭话。
“容欢姐姐,您且快些回兰樨阁吧,奴才听闻有婢子说王妃已是在您房里候着了。”
算算时辰,她确实去得久了些,不怪乎谢宁莞这般着急。
她也并非是有意耽搁时间,实是赵靖瑄拉着她问了好些话,从城东问到城西,她糊弄了好半晌才将人瞒过去。
她火急火燎地赶回去,并未在房内瞧见谢宁莞,正疑惑,一转头,谢宁莞压着步子从春桃的房里出来。
一见着容欢,谢宁莞凝重的脸扬起了笑,加快步子走向她。
等着容欢回府空档,她去了隔壁春桃的院子瞧瞧。
竟未料到春桃的身子板这般虚弱,这会仍不见苏醒,她把了把脉,意外诊出春桃被人下了毒,剂量甚少,普通的大夫是瞧不出的,因而也无人发现。
春桃是她的贴身婢女,除却容欢外,与她最是亲近,既然有人已对春桃下手,不保证下一个会不会变成容欢,之后是她。
细思恐极……
谢宁莞头一回觉着,这燕王妃比她这一国公主还多仇家,当下借用她的身份来复仇,只怕是今后要愈发的小心了。
正想得出神,余光中瞧见了容欢的身影。
盼望着能从她那听得一个好消息,谢宁莞急忙拽着她进房。
“桃枝可收下了?”谢宁莞殷切地望着容欢,眼里缀满点点星辰。
容欢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张小纸条,递与她。
谢宁莞展开,上面飘逸的字是那般的熟悉。
【申时,城西河堤,望君如约而至。】
城西河堤
赵靖瑄军营的附近一处河岸。
那是他的安全区域,除了他,甚少有人知晓,他曾带她去过好几次。
尽管直觉赵靖瑄并未完全信任她的话,甚至这次要见她,也是为了打听她这个人,但她还是去了。
未时刚过,谢宁莞就带着容欢出了府。
近日来,谢琰对谢宁莞的管控松懈了许多,她这才能顺利地出府。
马车内,谢宁莞纤细的长指拂过纸条上的字迹,那龙飞凤舞的笔画仿佛勾到了她的心里,哪怕看得眼都花了,也不愿收起。
她这思君不见君的神情像极了与赵靖瑄浓情蜜意那段时日的模样,容欢一面替她欢喜,一面又隐隐不安。
为此,她特嘱托了几句,要谢宁莞切勿过多与赵靖瑄对视,以免着了迷,失了分寸。
谢宁莞也知赵靖瑄甚是敏锐,一言一行亦能引起他的怀疑,故而她今日刻意换了个发髻。
到了城西后,赵靖瑄还未赶至,她闲来无事欲旧地重游,命容欢守在马车旁,独自沿着堤岸踱步。
河堤旁的小石子众多,她一时没忍住,捡起大小不一的石子叠了起来。
玩得不亦说乎时,一道清冽的声音随风飘来。
“王妃也喜爱玩叠石子?”
抬眼望去,赵靖瑄长身而立,伫足在那颗粗壮的桃树下。
微风拂过,带起了他的衣袍,宽大的袖子翻飞,露出了内侧绣着的桃花纹。
谢宁莞离得远,看不清,且视线只停留在他的脸上。
赵靖瑄也注视着她,眼中的情绪复杂。
自缓步至此,他便隐于树后,悄悄窥视了她好半晌,将她玩石子的经过看了个完全。
谢宁莞手中拿着颗石子,站在河堤边盯着他发愣。
自桃树下漫步向他走来的赵靖瑄映在她如河水般透澈的水波眸里,此刻,她的眼中全是他。
他走的每一步,都仿佛不轻不重地踏在了她的心上,酥痒酥痒的,那潭平静许久的心湖也不觉泛起了涟漪。
直至他蹲在石堆边,捡起地上的小石子轻轻地放到石堆上,顿时,她垒起的石堆轰然倒塌,发出的声响唤回谢宁莞的思绪。
往事历历在目,她误闯入这儿,与赵靖瑄初见面的场景浮现于脑海中,年幼的她还会因着赵靖瑄意外弄倒了她的石堆而气恼,如今,她只觉亲切。
赵靖瑄的防备心好似轻了些,至少他眼中的敌意少了许多。
有了这一变化,谢宁莞胆子也大了起来,娇声道:“还得多谢赵统领当日在万佛殿相救。”
“不过是举手之劳,王妃无事便好。”赵靖瑄疏离地道:“若换作是旁人,臣亦会出手相救,王妃无需挂于心上。”
他把关系撇得一清二楚,一口一个臣,谢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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莞这会总算看清他对旁的女子的态度了。
虽说他是为了她守身如玉,可苏慕婉身体里的人终归是自己,想到这儿,心里不免闷得慌。
一人站着发闷气,一人蹲着发愣。
赵靖瑄望着河面上的倒影,想起了他从华安殿取来的画卷。
那副画卷是谢宁莞的画像,她亭亭玉立地站于池塘边观水中鱼儿嬉水的场景。
鱼儿似乎感应到了他的呼唤,跃出水面,溅起的水花有几滴洒到了他的面门上。
水中的倒影一花,他从幻象中醒来,不自然地一甩衣摆,从
地上蹲起,负手站在她的对面,扭头不敢再看河面的倒影。
他有些胆怯了。
方才,他竟把燕王妃看作了阿莞,羞耻感袭来,耳尖不觉变红。
但到底只是镜花水月,很快,他便恢复正常。
回想起邀她来此的目的,他紧皱着眉头,问道:“王妃与阿莞究竟是何关系?”
冷不丁从他嘴里听到久违的称谓,身子一愣,明明才不过三个月未见,可她却感觉好似过了几个春秋一般。
如今,思念之人就在眼前,她情不自禁向他走去,一时忘了自己的身份。
赵靖瑄眉头紧紧皱起,见她不答反而越靠越近,再次冷声问道:“王妃莫不是借着阿莞的名义故意与臣套近乎?”
谢宁莞脚步一顿,心脏紧缩了下,眼睫不停地上下颤动。
她站在原地,扬起小脸,“我与阿莞乃闺中密友,若当真想与赵统领套近乎,便不会等到今日。”
“闺中密友?”赵靖瑄满脸写着不信,“王妃莫不是信口雌黄,我与阿莞相处多年,可是未曾听说过王妃。”
他在套自己,谢宁莞看得出来,如若他真的不信,便不是这副神情。
一如他对她了如指掌一般,她对他亦是十分了解,又怎会被他骗到。
“如若我与阿莞并无私交,又怎会知晓赵统领喜爱桃花?”谢宁莞反问。
也正是因着这个缘由,赵靖瑄才愿意邀她来此。而那支桃枝,如今被他插在了营帐的花瓶中。
昨日,他从容欢手中接过有些枯萎了的桃枝后,带回了军营,念着谢宁莞最是见不得枯萎的桃花,他命人取来了珍贵的金鎏花瓶,把桃枝养了起来。
第四十六章 真相呼之欲出
赵靖瑄稳住心神,轻笑,“既如此,那还请王妃细说是如何与阿莞认识的。”
谢宁莞慌了,衣袖下的手悄悄捏紧了裙摆,琉璃眼瞳晃动得厉害,好在赵靖瑄未盯着她瞧,不然定要露了馅。
回想在马车上,容欢出的计谋,她嚅语道:“赵统领就算不信我,也应当信阿莞,若不是阿莞相告,还能有谁会清楚赵统领的喜好。”
谢宁莞抬头看向远处的桃树,话中的暗示明显。
见赵靖瑄沉默不语,她继续道:“阿莞罹难我亦很是痛心,如若不是晓得个中缘由,我亦是不愿扰了赵统领宁静的。”
良久,背对着她,紧盯桃树的赵靖瑄侧身,轻启檀口,“时辰不早了,王妃与臣独处这般久,王爷怕是会生疑的,臣且先派人送王妃回王府。”
得不到他的准话,谢宁莞是不肯离开的,一时心急,她上前追了几步,扯住赵靖瑄的胳膊,“赵统领仍旧不信我?”
赵靖瑄宽袖一甩,冷着脸把谢宁莞甩到了一旁,力道大得险些把人甩下河。
“啊!”
听得喊叫声,他回头,恰好对上谢宁莞委屈巴巴的眼眸,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脸上也布满了歉意。
他欲伸手去扶她,可又觉着不合规矩,一时纠结不已,悬在半空中的手迟迟不动,未再往前探去,像是被冻住似的。
突然,一道绿色的倩影闪过。
容欢奔到谢宁莞身前,扶起了她,瞧见她眼里溢满泪花,掌心还滲着血丝,心疼极了,登时转身,用幽怨的眼神谴责赵靖瑄。
“世子!您怎能这般对王妃…”怒上心头的容欢只顾着要替谢宁莞找回公道,并未反应过来她此刻已然不分尊卑。
赵靖瑄未料到会是这个结果,愧疚有之,可更多是不满。
容欢衷心护主的反应让他有些气恼,之前更是因为这个新主子,拒了他的好意。
谢宁莞拽了拽容欢,用眼神示意她去道歉。
容欢搀扶她默了片刻,在赵靖瑄即将转身离开之际,不卑不亢道:“奴婢一时心急,这才乱了规矩,还望世子务记挂于心。”
赵靖瑄点点头,才嗯了一声,余下的话就被容欢打断了。
“王妃,可是疼得厉害,奴婢这就带您回府。”
谢宁莞额上冒出了细汗,掌心处的伤口似钻心般的疼,自小便怕疼的谢宁莞忍到这会已是极限。
任凭眼前之人是赵靖瑄,她也不想再多待,握紧容欢的手,微微点头,由着容欢搀她往马车那走。
被留在原地的赵靖瑄,凝望着远去的身影,无由来地感觉有些落寞,一颗心好似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又松开,如此反复。
直到回了营帐,他还是心情郁闷,瞧见桌案上堆积成山的军务,整个人愈发惆怅。
移开视线,角落处的桃枝悄然入目,他烦躁地过去,拿起插在水中的桃枝,阔步掀帐往外走去。
回到方才的河堤旁,他在桃树边挖了个小坑,把桃枝栽种下去,待到种好,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傻站在桃树前,视线定焦在桃枝上,他自个也疑惑住了。
才堪堪与谢宁莞见了不到一个时辰,他的心绪就被牵动了,净做些怪事。
意识到内心不平静,他走到河边洗了把脸,冰凉的河水瞬间让他清醒过来。
返回营区需得路过那棵桃树,瞧着旁边的桃枝,他叹了口气。
既已种下,没有再拔起的道理,想透彻后,不再多停留,步履匆匆地往营区走去。
几个时辰过去,处理完军务的赵靖瑄一抬头,被映射入帐内的余晖闪了下眼睛,微微眯起眼望向帐外,一大片红霞笼罩在远处的山头上,有种说不出的震撼之美。
不知不觉,到了放衙的时辰。
赵靖瑄让手下牵了马来,一夹马腹,扬尘而去。
回到国公府,他喊来随侍杜一,“先前要你去查的事,可有眉目了?”
此时的赵靖瑄换了常服,整个人都柔和了几分,不似在军中那般严肃。
“属下追查到宫变当日,奉命护送公主从密道离开的暗卫。可是…”说了一半,他停了下来。
“可是什么?”赵靖瑄凌厉的目光直扫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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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说!”
“可是属下找到他时,他已深受重伤,大夫说,怕是活不过明日了。”
“混账!”
“如此重要之事,为何不向我禀告!”赵靖瑄沉着脸往外走,“人在何处,还不快带我去。”
杜一快步跟在身后,不敢再隐瞒,低声道:“人已被属下安排在了偏院。”
赵靖瑄在偏院待了半个时辰,守在院子外的杜一见房门被打开了,快步上前,觑着赵靖瑄的脸色,本欲问出口的话在喉间转了几圈,最终还是被咽了下去。
满脸怒容的赵靖瑄一路上紧抿下颌,垂落在侧的手握成拳,指节被捏得咯咯作响。
一回到正院,他就紧闭上门。
杜一守在门口悄悄叹了叹气。
自从大婚当日公主忽然薨逝,赵靖瑄就甚少再回正院,里面的一应物件还维持着大婚时的样子。国公爷和国公夫人都劝说了他好几次,都无济于事。
他固执地
要保持原状,日日都睡在大红的喜帐里,盖着满是喜字的喜被。
前几日更是从宫内取了幅谢宁莞的画像,挂在床榻的对面,睹物思人。
国公府上下都怕他得了魔怔,想将他送去边塞,顺道再历练些时日。
可他还未查清谢宁莞的死因,怎会轻易离去,任凭府中众人如何劝说,他都不理会。
好不容易得了些线索,可那名暗卫话还未说完,便咽气身绝了。
从暗卫的只言片语,他推测出谢宁莞果真是被人杀害,且还是死于御书房内。
他望着谢宁莞的画卷,脑海中浮现一道倩影,想起她让容欢递来的请帖上的话,陷入了沉思。
如此看来,那燕王妃许是真的知晓阿莞的死因。
有了这一猜测,他拿起纸笔,在宣纸上写了些字,确认无误后,方喊了杜一进来。
“偏院那名暗卫,你着人好生安葬。”又压低嗓音,郑重其事道:“另,多派人马去寻一人。”
“何人?”杜一疑惑道。
赵靖瑄不语,垂眸提笔,在纸上写下两个字。
第四十七章 手握把柄
自河堤见过赵靖瑄后,谢宁莞在府内沉寂了两日,话本不看,何事不理,就连春桃醒来,她也没多大欢喜。
谢琰瞧见她整日兴致缺缺的样子,念着她喜爱吃一品楼的菜肴,特意带她出府去吃,顺道一并瞧瞧一品楼的布局,好让下人按照她的喜好做些整改。
果然不出他所料,从一品楼回府后,谢宁莞果真欢喜了许多,得了她的笑容,谢琰也安心下来,正想陪她午憩片刻,成风就敲响了内殿的门。
谢宁莞待他走后,从榻上起身,拿出纸笔盘算着一品楼今后要加一道桃花酥,只限在春日做,待到夏日又换一道新菜品,以此来吸引更多的食客,好让她的一品楼多进些帐。
她虽在府内不缺银子花,但到底都是谢琰的产业,她今后少不得有要花钱的地方,得早早做好打算。
想到之后可能会日进斗金,她颇为骄傲,笑得合不拢嘴。
这会,容欢进了来,她行至谢宁莞跟前,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低声道:“王妃,世子着杜一送来的。奴婢亲自去取的,并未经过他人之手。”
容欢办事最是妥帖,这也是谢宁莞很依赖她的原因之一。
谢宁莞拿出里面的信,面色无常地读完了信中的内容,随后,塞回到信封里。
“你去将柜子底下那个小匣取来给我。”
可等她打开小匣,又停住了手中的动作,转而合上匣子,把信封递给容欢,“你且找个匣子将靖瑄今后送来的密信都归整好,藏好后务必将钥匙随身带着。”
听她这样一说,容欢大约揣测出信中的内容,本以为她还有事未吩咐完,可等了半晌,都没再见她开口。
容欢犹豫着想问谢宁莞可要回信,这时,谢宁莞轻启红唇,“我欲在一品楼做些桃花酥,你明儿着人将做桃花酥的法子送去一品楼。”
“奴婢记下了。”容欢回话之际,再顺势提起回信之事,“王妃可要给世子回信?”
谢宁莞正欲开口,殿外就传来脚步声,她立刻噤声,蹙眉喊道:“何人在外头?”
“奴婢春桃。”
话音刚落,春桃就拖着病容踏进殿内。
“脸色怎的这般苍白?可是未曾按时吃药?”谢宁莞眉头皱得更深,招手道:“来,我给你瞧瞧。”
甫一探上春桃的脉搏,谢宁莞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拧眉思索了片刻,又拉过容欢的胳膊,给她诊了一下。
二人的脉博差得甚远,春桃的脉象有些虚弱,而容欢的就异常强劲,不似女子该有的脉象。
虽未探出容欢的脉象为何如此奇怪,但可以肯定的是她没有如春桃一样中毒。
这让谢宁莞提起的心落回到了原地,可她仍不放心,直觉告诉她,下毒之人与要放火烧死她乃同一人所为。
沈太后许是为保证万无一失,还在万佛殿里放了些毒烟,这才使得春桃体内带了毒,而自己与容欢无事。
如此一想,谢宁莞心中的憎恨愈加变深,恨不得将她母子二人千刀万剐。
而宫里也因着这一场火,闹得人心惶惶,但在苏慕卿的铁腕之下,宫人,连带着妃嫔们都不敢再多加议论。
自苏慕卿开始去向太后请安后,秦皇后去请安的次数日渐减少,而苏慕卿则与之相反,日日往康宁宫跑。
不仅如此,还主动抄了几卷经书奉到沈太后跟前,时不时还念些佛经缓解沈太后的厥症。
几日下来,哄得沈太后赞不绝口,渐渐地对她的厌恶转移到了秦皇后的身上,不过这也得益于苏慕卿在沈太后跟前绘声绘色地诋毁秦皇后的功劳。
苏慕卿日日围在沈太后身旁,偶然得知沈太后怀疑万佛殿被烧毁乃谢宁莞的手笔,遂盘算着借着沈太后的手狠狠教训一番谢宁莞,再不济将她引进宫,好气一气秦皇后,逼秦皇后对她下毒手。
沈太后对苏慕卿送来的新佛像爱不释手,心中一欢喜,就听了苏慕卿的蛊惑,把调查火烧万佛殿的差事给了她。
一开始宫中的人见苏慕卿被贬为了贵人,还不得宠,纷纷捧高踩低,由此,她也拿不到什么有用的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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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
但随后她的身边时常出现玉嬷嬷或者李福海的身影,宫中人心里跟明镜似的,猜出了现在苏慕卿的身后有沈太后撑腰,都乖乖地配合调查。
不消三日,她就查出了些蛛丝马迹,还因着这份差事,在宫中恢复了些威望。
出乎意料的是,沈太后猜测错了。
火烧万佛殿乃另有其人,可这并不妨碍苏慕卿借机对付谢宁莞。
证据在她手上,她说何人是纵火的幕后黑手,谁就是。
这亦是第一次,她品尝到了权力的滋味。
她现在手上不仅握着一个把柄,还能靠着手中的权力惩治谢宁莞,当真是一石二鸟。
这日去请安的宫道上,一名女子悄悄隐在假山后面。
晨起的风带着些寒气,她听从吩咐早早地等在这,可左等右等,迟迟未见人来。
周围路过的妃嫔亦是众多,她好不容易避开了秦皇后的轿辇,一道人影随之出现在视线之内。
来人身着深蓝色的宫装,面容姣好,仪态万千,真真是绝色,可谓是碾压宫中的一众妃嫔。
见人愈靠愈近,她连忙快步上前,在距离一尺远时,扑通一下,膝盖直捣凹凸不平的石子路,泪眼汪汪地道:“娘娘,奴婢回来了。”
苏慕卿的素手一挥,身后的宫婢上前将她扶起。
“回来便好,快收起眼中的泪,随本宫一道去向太后请安,可别让人瞧见以为本宫在打骂你。”
春彩身子一僵,代替那名宫婢扶着苏慕卿,“旁人未见着娘娘待奴婢的好,自然会乱嚼舌根,奴婢未敢忘记娘娘的好,在皇后宫中时,亦时常感恩能伺候在娘娘身侧。”
就在春彩好一番赞美苏慕卿之际,她们到了康宁宫前,苏慕卿立马换上阿谀奉承的神情,缓步踏入。
沈太后正被苏慕卿伺候得喜笑颜开,一打眼往外瞧,便瞧见秦皇后带着一众妃嫔来请安。
沈太后念着苏慕卿在她耳边嘀咕的话,面色顿时不虞,当众冷脸教导起来。
第四十八章 复宠
“皇后身为六宫之主,应当担起劝导帝王的重任,切不可让皇帝纵欲过度,雨露均沾方为妥当。”
苏慕卿坐于沈太后的手边,笑得一脸张扬,眼含挑衅。
然而下一刻,她就笑不出来了。
沈太后训得正欢,殿外忽然唱道:“陛下到。”
众目睽睽之下,谢珩大步迈进殿内,越过一众行礼的妃嫔直奔秦皇后身前。
他扶起秦皇后,与太后争执了几句,随后,护着她缓步离开。
苏慕卿瞧见帝后相偕离去,不禁看红了双眼。
从康宁宫回长春宫后,她迫不及待问道:“你在皇后宫中可有探听到什么?”
春彩替她捏肩的手一顿,遥遥回想起皇后被诊出怀有皇嗣的那夜,手中的力道不觉加重。
“嘶!你个贱婢是想疼死本宫吗!”
苏慕卿的惊呼瞬间唤回春彩的思绪,立马跪地求饶,好在苏慕卿并未过多追究,只道:“你且说说皇后宫里的事。”
春彩捡了些还算中听的消息,但始终未将秦皇后有孕一事说出。
苏慕卿听了一个晌午,眼瞧着也无甚大事,便要春彩替她想法子对付谢宁莞。
春彩眼中闪过一丝嘲弄,将早前想好的一些主意通通说出。
听到后面,苏慕卿愈发兴奋,就在这时,李广平带人自殿外进来。
“娘娘万福金安,奴才特来给娘娘道喜,陛下今儿个要来娘娘宫里用晚膳,御膳房已在备好膳食了,还请娘娘早做迎驾的准备。”
喜事从天而降,苏慕卿惊得愣在原地,今早请安时,谢珩可是一眼都未瞧她,突然他就来自己宫里了,属实有些不可思议。
可思及谢珩就是个阴晴不定之人,这般一想,他诸多的异常举动就合理了许多。
腹诽了好一阵,苏慕卿才对李广平笑道:“本宫知晓了,辛苦公公跑一趟。”
春彩适时递上一包银子,塞到李广平的手中。
李广平掂了掂钱袋,带着笑踏出长春宫,转眼就把银子藏到了一处隐蔽的宫道内。
随后,回到谢珩身边伺候,待到晚膳时分,他惴惴不安地提醒道:“陛下,该到用膳时辰了。”
谢珩面无表情地放下奏折,想到要去长春宫,脑中浮现一道倩影。
“若是皇姐还在,那便该多好。”他喃喃吟道。
李广平不敢接话,只在心里暗道:当初您下手时,可曾想过今日会如此思念公主。
突然,谢珩合上奏折,起身往殿外走。
李广平立马收回思绪,快步跟在身后。
而长春宫内,苏慕卿已然打扮得花枝招展。
她已许久未侍寝,今夜定要使出浑身解数留下谢珩。
谢珩甫一踏入殿内,就被苏慕卿吸引住了满眼的目光。
苏慕卿掐着能滴出水的甜嗓,莹莹一拜,余光却在时刻注意谢珩的神情。
谢珩这段时间刻意忍着不去想谢宁莞,乍一瞧见与她相似的眉眼,瞬间就藏不住心中的思念,哪里还顾吃晚膳,打横抱起苏慕卿就进了内殿。
摆在长桌上的膳食从冒着热气到凉得结成一团,都没有被人动过一筷。
直至深夜,谢珩才披衣离开长春宫。
他没有直接回承乾宫,而是在宫道上踱步,向着某个无人之地走去。
李广平在跟前打着灯笼,静默地跟着,一主一仆走在寂静的宫道上,影子被拉长,看起来有些孤寂落寞。
行至华安殿前,谢珩拿过李广平手中的灯笼,独自迈进去,李广平则守在殿外。
不到片刻,华安殿内一片亮堂,有种谢宁莞还在的假象。
潜伏在宫墙外的小太监不明所以,趁还未被发现之际,悄悄离去。
谢珩举着灯笼找到了地下密室的摁钮,打开走进去,入目是一樽巨大的冰馆,里面赫然放着的是谢宁莞的身躯。
她安详地躺着,看不出是一句尸身,倒更像是昏睡的人。
为了避人耳目,谢珩特意在众目睽睽下把她下葬,待到一个月之后,没那么引人注目之时,他又把谢宁莞的尸身转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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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皇陵,连带着冰馆一起挪到了她的宫殿之下,方便他时常过来看她。
这也是挪过来后,他第一次来看她,先前一直隐忍着不去长春宫,就是担忧自己扛不住思念之情,暴露了挪她尸身一事。
可这终究也只是一具尸身,不如会笑会哭之人生趣,这会,他对变成苏慕婉的谢宁莞又起了歹心,想着如何将人弄进宫来,成为自己的禁脔。
他在密室里待了将近一个时辰,估摸着要上早朝了,他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李广平在外头守了一夜好不容易等到他出来,感受到他浑身散发着冰凉之气,脸也好似带着些冰爽,心里顿时疑惑万分。
不待他多想,谢珩已然走出一丈远,他三步并作两步跟上。
长春宫内,苏慕卿直到快要去给沈太后请安之时,堪堪转醒,压根不知晓谢珩半夜离去的事。
时隔多日再次侍寝,她被折腾得浑身酸软,这会,心里有些欢喜,但又不敢太沉迷。
经过这段时日遭遇的事,她清楚认识到谢珩并非是良人,权力才是最重
要的,待她手握重权就能除掉谢珩,把谢琰推上帝位,如此一来,谢琰定会感恩于她。
她过去只想要后位,如今,后位和谢琰,她都要。
很快,她重获圣眷的消息传遍六宫,一时风头无两,虽未被恢复位份,但宫人见到她,都自觉停下来给她请安。
沈太后也为着她高兴,赐了好些珠宝玉石,还让玉嬷嬷教她如何快速受孕。
仅仅一个晌午,赏赐和拜礼都堆满了长春宫的正殿,尤其是谢珩的赏赐,一份接一份的送进来,羡煞在场的妃嫔。
与长春宫的热闹不同,谢宁莞的兰樨阁安静了好几日,她每日忙着去一品楼做整改,在府里几乎见不到她的身影。
而谢琰近日来也忙得脚不沾地,每日不见踪影,除却到了就寝时辰会定时出现在兰樨阁外,其余时辰不是在书房,就是去顺亲王府见顺亲王。
谢宁莞乐得见谢琰忙,这样她与赵靖瑄会面时,就不会被谢琰阻拦了。
第四十九章 可信之人
夜里,成风派人来传话。
“王爷今夜要留宿在顺亲王府,还请王妃早些歇息,无需等王爷了。”
谢宁莞心里瞬间对谢琰近日在忙的事升起了些疑惑,很想开口询问一二,但转念一想,明日还要去见赵靖瑄,万一谢琰得知她多问了他一句,一时心血来潮连夜回府,那就得不偿失了。
有了如此考量,谢宁莞只淡淡应下,“本宫知晓了。”
往日习惯了床榻边有人,今夜突然要独守空房,不免郁闷起来,待到天明,她才渐渐沉睡过去。
这一睡就睡到了巳时,险些要错过了与赵靖瑄约见的时辰,忧心会晚了,便胡乱打扮了一番。
容欢也手忙脚乱地,一时未注意给她梳了一个流云髻,直至上了马车,才发现这一失误。
但马车离府已有些距离,再回去重新梳妆,定要误了时辰。
容欢一脸难色地看着谢宁莞,心中犹豫不决,眼看着就要到一品楼了,深知不能再耽搁下午,遂提起一口气,提醒道:“王妃,奴婢今晨将这发髻梳错了,恐世子看出来,您一会可得压着往日的行为举止。”
谢宁莞一摸,凭手感摸出了头上发髻的样式。
果真是错了,不过这时辰要来不及了,只得这般去见他。
有了心理准备,在见到赵靖瑄惊讶的表情时,她很快便强制自己镇定下来。
一进雅间,立于窗边的赵靖瑄听到动静,转过身来,瞧见她这身装扮,再配上这张七分像的脸,他险些就要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了。
昨夜入梦来的谢宁莞就是穿着一袭的彩蝶霓裳裙,梳着他最喜爱的流云髻,飞奔着扑向他的怀中。
梦境与现实交叠,他愣怔了好半晌才缓过神来。
街道上的行人熙熙攘攘,两侧的叫卖声和交谈声不绝于耳,可此刻,他与谢宁莞隔着一道若隐若现的镂空屏风相视,竟生出一丝旖旎的心思。
从送信邀约她相见开始,他的脑海里时不时就出现她的身影。
她总给自己很熟悉的感觉,可他确实并不认识她,阿莞亦是不曾在他面前提过此人。
不过自她接近自己起,他就着人查过她,所有的讯息都证实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官家小姐,与旁人并未有过太多接触,就只在两年前才开始与谢琰纠缠不清。
若并非因着她说知晓阿莞死去的真相,也许他是不愿意与她有过多的交集。
谢宁莞从屏风后走出,径直来到他的身旁,眼里有藏不住的笑意。
为了印证她的身份,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王妃先前在信中说阿莞的死另有玄机,不知王妃是何意思?”
见他提起这事,她方才想起自己来这是要与他共商大计的,并非是谈情说爱的,尽管她很想这样做,可大仇未报,又岂能安心风花雪月。
斟酌了一番,拧眉缓缓说道:“宫变当日,阿莞本十分欢喜,坐在殿内一直与我说如何期待这日的到来,可不成想,当朝陛下竟意图谋反,带着一众叛臣自承恩门杀入宫中。”
“当日我紧随阿莞跑到御书房,先帝自知抵挡不住,方将阿莞与我推进密道,先帝就…就…”
“就什么!”赵靖瑄冷然怒吼道。
“阿莞眼睁睁见着先帝死于那人之手,趁我们不留神冲了出去,那人发现了阿莞,与阿莞争执不休,我躲在密道里依稀听闻阿莞怒骂他是畜生,竟肖想皇姐,心思龌蹉。”
瞥见赵靖瑄的脸色渐渐变得阴沉,她停了片刻,直到他看过来,才继续道:“争执不到片刻,阿莞就被他亲手杀害。”
她做出惊恐的表情,解释道:“我当时实在害怕,双脚发软,想出去救阿莞可浑身无力,随后不知是谁朝我身后射出一箭,我便晕了过去,等我再醒来时,我已经在府里了。”
直至说完,赵靖瑄的脸色都未缓和过,就连谢宁莞也沉浸在当日被杀害的氛围里,久久不能回神。
到底是亲身经历过这事,哪怕过去再多日,也无法弥补心口上的伤,再次提起,顿时感觉心脏好似在隐隐泛疼。
突然,身侧之人颤声问道:“阿莞她当日可是害怕极了?”
他的声音在发颤,就连身子也在发抖,双眼紧闭,一张脸绷得紧紧的,整个人看起来很痛苦。
那种痛心疾首的神情在她身上也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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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她十分理解他当下的感受。
她悄声道:“阿莞她很害怕,可她也很庆幸,庆幸当日赵统领未亲眼瞧见她的惨死之状,那她便在赵统领心中永远都是最美的模样。”
“她当真是傻,若我能及时赶到,她又何至于与我阴阳相隔,就算只能活一人,我哪怕豁出性命也定会保她无虞。”
说着说着,他情绪激动起来,“都怪我,都怪我,如若我能早些探知这一切,阿莞和先帝又岂会遭此横难。”
他双手捶打着窗沿,青筋凸起,眼中渗满愤怒,颇有火山喷发之势。
谢宁莞深知他愧疚不已,红着眼安慰道:“我相信,阿莞从未怪过赵统领。”她情不自禁地抬起手,缓缓靠近他,就在即将触碰到他时,堪堪停住了,看他如此难受,那颗心不上不下地乱窜,垂落的手不由地紧握成拳,长甲深陷到肉
里,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痛。
她并非不怕痛,只是只有这痛感,才能让她时刻保持清醒,不至于做了些亲密的举动,引起他的怀疑。
就在相顾无言,纷纷沉浸在悲痛中时,雅间外传来容欢的声音。
“王妃,掌柜让后厨做了些饭菜,可要用些?”
二人从痛苦中回过神来,赵靖瑄也发觉已到了用午膳的时辰,朝看向他的谢宁莞点点头。
谢宁莞收起情绪,温声道:“赵统领还请先坐,我去去就回。”
紧接着,谢宁莞越过他,推门出去。
独自在雅间内的赵靖瑄开始梳理起来。
他从谢宁莞方才说的印证出她是真的因着阿莞才与自己联络。
他先前找到的那名暗卫虽未提起还有一名女子在密道里,但先帝和阿莞之死的情景,与她说的大致相仿。
如此看来,那她定然没有欺骗自己,暂且可以相信她,至于她找自己为着何事,稍后再好好打探一番。
只是有一事是他未曾想过的,谢珩竟对阿莞有非分之想,先前只觉着他很是黏着阿莞,如今细细想来,确实不正常。
不过这也只是她的一面之词,且还是听不大明晰,至于是否真是如此,还要他亲自去证实。
第五十章 挥之不去
很快,谢宁莞就回来了,身后跟着容欢,还有一名来上菜的小厮。
待摆满一桌子的膳食,谢宁莞朝容欢道:“留下布菜。”
布菜是其一,最主要的是,她担忧自己会失了分寸,有容欢在,她会安心许多。
容欢颔首应是,随后不再多言,只默默地替谢宁莞布菜,可夹着夹着,她发现谢宁莞后来吩咐后厨做的几道膳食都是要甜一些的。
谢宁莞更喜酸甜,对甜食极为挑剔,除却与赵靖瑄一道用膳会吃几口甜食,余下的时候,膳桌上不曾出现过甜味重的膳食。
方才她便疑惑,为何谢宁莞还要亲自去后厨,原是她只吩咐了后厨做谢宁莞爱吃的,未顾及赵靖瑄的口味。
一盏茶不到,谢宁莞就放下了筷子,而赵靖瑄方用至一半。
还在继续用膳的赵靖瑄,忽地听得她要容欢端上桃花酥,起初还觉着是自个听错了,当见着碟子里的桃花酥时,他夹在手中的菜都忘了塞到嘴里。
桃花酥是谢宁莞用完膳必吃的一道点心,这是多年来的习惯,从还未与赵靖瑄认识开始便就有的,所以阖宫上下都晓得她这一喜好。
赵靖瑄虽很震惊对面之人也有如此喜好,但转念想到她许是常与谢宁莞一同用膳,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相同的喜好,那便算不得什么惊奇之事。
谢宁莞满足地吃了一块后,用眼神暗示容欢给赵靖瑄夹一块。
赵靖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碗里的粉色桃花酥,抬眼又对上谢宁莞殷切的目光,余光中还扫见随侍在一旁的容欢,不禁产生了些错觉。
好似他们回到了过去,而眼前人不是燕王妃,是他的阿莞,可很快这一念头就被他掐断了。
他深知,莞莞类卿,可终究不是她。
他不愿辱了阿莞,亦不能移情别恋。
一顿午膳在用了一柱香后,被容欢撤下去了。
生怕谢宁莞用完午膳就要打道回府,他正要将疑惑之事脱口而出,谢宁莞却先一步开口。
“方才宫里传来了一道旨意,要我与王爷明晚入宫参加家宴,闻言是皇后怀了龙种,皇帝特为皇后庆贺,故着人安排了一场家宴。”
赵靖瑄一时没跟上谢宁莞的思路,不明所以地抬首看她,等待她的下文。
而谢宁莞瞧见他一脸懵懂的模样,明了他应是没理解她的意思,便颇为耐心地解释道:“既是家宴,那赵统领定也是要出席的,不管皇帝是否有宴请。”
这回赵靖瑄听懂了,只是仍有些疑惑,“王妃此言是何意思?”
“皇帝不顾纲常伦理杀死阿莞和先帝,他犯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光是要他死怎够,自是要在杀死他之前让他生不如死,再不济气气他亦是好的。”谢宁莞露出一副替天行道的表情,带着恶意道。
赵靖瑄未来得及问出口的话,在这时有了答复,明晰了谢宁莞是打算联合自己一道替阿莞报仇后,他越发对面前这女子生出好感。
就连他自己也还未想好是否要替阿莞报仇,她便向他抛出了橄榄枝,光是这一决策能力就让他自愧不如。
为确保自己未理解错,他问道:“王妃可是希望臣以驸马的身份出席家宴?”
“是!”谢宁莞直视他,眼睫轻颤,内心不安却又十分地坚定道:“赵统领既已与阿莞举行了大婚,虽未能拜堂,可到底也是昭告了天下,从大礼上来看,赵统领便是名副其实的驸马了。”
她以另一个身份将心里话都倾吐而出,难免会有些担忧。
不过好在赵靖瑄也是如此想法,二人一拍即合,他当即爽朗一笑,“臣与王妃还真真是不谋而合,在臣心里,阿莞早便是我赵靖瑄之妻,我亦在阿莞墓前发过誓,此生只守着她,不再婚娶。”
她心头微微一颤。
光从他信誓旦旦的神情就可瞧出,他说的乃是真心话。
忍着上前握住他的冲动,她情意绵绵的双眸止不住地望着他,在心里默默回应。
得你待我如此,我又还有何求……
这旖旎的氛围,以及在自己的神思里与对方缠绵悱恻的二人,很快就被一道敲门声拉回现实。
赵靖瑄率先喊道:“何事?”
掌柜一听是道男子的声音,明了赵靖瑄是还未走,便急忙唤道:“世子爷,王妃可还在里头?燕王派了人接王妃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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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宁莞听得是寻她的,朝门外喊道:“你且要那人先等着,待本宫处理好事后,自会随他一道回府。”
不用猜也晓得,定是谢琰回府了,见着她不在,又不知她的踪迹,才派了人来询问。
这会容欢听得动静,亦从隔壁的厢房内过了来,她俯身凑到谢宁莞的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
只见谢宁莞朝她点点头,随后摆摆手,容欢便先打开门出去了。
谢宁莞本也打算早些回府,避免谢琰找不着自己在府内发疯,又听了容欢的话,这才多嘱托了几句。
“赵统领若愿与我携手替阿莞报仇,明晚便进宫参加家宴;若不愿,我亦理解,毕竟阿莞好端端一人却突然遭此劫难,还是在大婚之上,实在是非常人能轻易接受的。”
赵靖瑄轻敲桌案,认真倾听她的话,末了,
他心里已有了打算,只还未来得及说,对面之人只留下了一翩衣诀。
一眨眼再睁开,雅间内只余他一人,合上的门发出了‘吱呀’的响声。
可人看似是走了,但又好似并未走,她身上散发的脂粉味还残留在空气中,闻起来是香甜的,多嗅几口就会使他沉醉,威力堪比一瓶桃花醉。
他踉跄着走到窗台前,推开了镂花雕窗。
目之所及是谢宁莞走出一品楼,正要踏上马车的画面,似乎感受到了他的视线,她抬头朝他遥遥一望。
那瞬间,一眼万年,迷了他的眼,也蒙了他的心。
直至回府,他的脑海里还萦绕着谢宁莞上马车前的那道倩影,久久不能分清那是他的幻象还是真实出现的场景。
好在,杜一的出现及时将他拉回了现实。
杜一是来禀告他这段时日来追查的进展,恰好如今赵靖瑄有了新的计划,得知寻人一事还未有何突破,决定从另一个角度去突破。
“你抽掉一部分的人手,秘密安排入宫,潜伏在皇帝的身边,另,联络我们埋伏在宫中的棋子,要他多与皇帝的近侍接触。”
杜一不多问,只管办事,听完下达的指令,他正要离开,又被赵靖瑄唤住。
“宫里可有旨意传来?”
第五十一章 爱而不得?
杜一摇摇头,眼睛轻眨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点点头。
“有!”
赵靖瑄敲打桌案的手指顿了一下,掀起眼皮直视他。
洞悉赵靖瑄的心思后,杜一脸色凝重地回道:“是太后宫里的小太监送了太后的懿旨来,不过,是递到了大长公主手中。”
见他沉默不语,杜一又将听闻之事说出,“从管家口中听来,应是与燕王妃提到的无异,是邀大长公主进宫参加家宴的。”
赵靖瑄心领神会,思索了一番后,起身带着杜一走出书房。
行至一半他又停下,吩咐道:“你无需跟着我了,去办交给你的事去吧,顺道叫管家替祖母备好送进宫的一应物件。”
杜一应下,转身就走,待他走后,赵靖瑄又继续往大长公主的院子走。
赵靖瑄本思虑好明日直接进宫,不想沈太后竟邀了大长公主,他并非不想大长公主进宫,只是不愿令她为着他们的事忧心。
家宴上他少不得要与谢珩起争执,不单是他二人性子不和,就是为着给谢宁莞出口气,他亦是不肯忍让半分的。
待他到时,大长公主方小憩起身,好似算准了他会来,特意穿戴整齐。
方踏入内殿,大长公主便发问了,“瑄儿近些日子倒是来得勤,今日来可是为着家宴一事?”
“果真什么也瞒不过祖母的慧眼!”赵靖瑄恭维道。
大长公主招手,要他上前,“来。”
赵靖瑄乖乖走过去,蹲在她的身前,“祖母可是要教导孙儿?”
“你啊,就惯会瞧眼色。”大长公主慈爱地抚摸他的发顶,“祖母老了,管不动你们小辈了,我虽久住国公府,但也到底心里明白,你因着永泰那孩子,心里存了气,旁的祖母都可以帮你撑着,只一点,明儿进宫,稍稍收着点。”
“太后和皇帝好歹是一国之君,宫里头的主子,况且永泰的死也与他们无关。”
大长公主虽嫁入赵家,可到底也是姓谢,心里头还是不愿皇室难堪,为了顾及谢氏皇族的颜面,她只好要自家的嫡长孙委屈一下。
赵靖瑄不愿拂了她的意,但与谢宁莞商榷好的他并未打算就此取消,现下就是敷衍着她,好要她安下心来。
只他走后,大长公主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叹息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本宫到底是老了,理不清到底是多情作祟还是美色误人!”
她身旁的嬷嬷宽慰她道:“大长公主心里看得透透的,哪儿老了,若说是何人的错,奴婢且以为是世子与永泰公主情意太深。”
“爱而不得,公主当年亦是品尝过的,该是理解世子的心境,倒不如全了世子的心思,待世子发泄过后,许是就想通了。”
是了,爱而不得最是苦痛。
谢氏嫡公主好似被人下了诅咒一般,无论是大长公主,还是早逝的长公主,她们都经历过一个相同的事,那便是爱而不得。
哪怕是谢宁莞这一备受宠爱的公主,都无法逃脱这个悲惨的魔咒。
可随着谢宁莞与谢琰的日渐接触下,她对谢琰产生了些不可名状的情感,那种爱而不得似乎渐渐减弱了几分。
被成风护送回府的谢宁莞一出马车,就瞧见了府门口站着的一人。
颀长而立的谢琰,脸色就快与身上的黑褐色衣袍融为一体。
哪怕见着谢宁莞下来了,他仍站着不动,这与他往日的行径有所不同。
不过谢宁莞并未注意到这点小细节,因着与赵靖瑄见了面,又相谈甚欢,连着这会嘴角还是挂着笑的。
她迈着轻快的步子上了台阶,瞥见还杵着不动的谢琰,突然心思活络起来,假装瞧不见他,要越过他去。
不待她再多走几步,谢琰就拽住了她的胳膊,冷声道:“婉婉瞧不见为夫吗!”谢宁莞顺势转身,转了个圈,稳稳地立于他的眼前,双手攀上他粗壮的胳膊,笑得露出虎牙,半撒娇道:“瞧见了,我夫君这般俊逸,谁人瞧了不多看上几眼。”
似是没预料到谢宁莞的态度会转变得这么快,他愣了一下,但很快就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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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掌一捞,把人牢牢捆在了怀中。
他的头埋在谢宁莞的脖颈处乱蹭,活像一只受伤的小狼,腔调亦是委屈不已。
“婉婉当真毫无良心,抛下为夫不管不问,还跑去一品楼一待就是半日。”
听着他的控诉,谢宁莞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见容欢和成风纷纷看来,路上的行人也是渐多,轻拍了下他的后背安抚起来。
碍于周围的目光实在太多,她将谢琰拉开,拽着他进了府内,直奔兰樨阁。
谢琰自是乐得看她如此主动,一路上心花怒放,先前憋在心里的怒气都消了大半。
等进了内殿,他还贴心地关上门,将跟在身后的不远处的容欢和成风拦在了门外。
此刻进了殿内的他,瞬间化身一只大灰狼,哪里还有委屈的样,朝着谢宁莞就扑过去,搂着她上了榻,任她如何挣扎都不放手。
“为夫一日一夜都没抱过了,就让我抱抱。”
可谢琰勒着她实在太紧了,大有要喘不过气来的感觉,遂没理会他的哀求,依旧像条鲶鱼似的上下乱动。
谢琰忍了片刻,实在扛不住她在怀里肆意乱动,哑着嗓音提醒道:“婉婉若再乱动,为夫可保证不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了。”
话音刚落,察觉到他某处的异常,吓得她瞬间不敢动,乖乖地窝在他怀里,小手还维持着推他胸膛的姿势。
谢琰吐出一口郁气,好笑地看她被吓得眼睫轻颤的模样,伸手要拉下阻拦在身前的小手。
可她僵持着不肯放下,还小声说道:“你别再动了!”
他无奈摇头,脑袋凑到她耳边轻声道:“这般无事,只要腿不乱动便好。”
谢宁莞将信将疑地看着他,手上的力道松了几分,感觉到确实没事后,本以为可以松口气了,不料垂下的手蹭过了他身体的某处。
意识到不妙之后,她瞬间全身泛红,那只手不敢再乱放,这会她移开也不是,僵着举在那也累。
就在要支撑不住时,谢琰暗哑的声音传来。
第五十二章 激活
“婉婉,为夫要食言了。”
话音落下之时,她被人翻了个身,一阵天旋地转,她被人压到了床榻 上。
外头的喜鹊飞到窗头吱吱地叫了半晌,好似在给殿内的二人鸣奏乐曲,而殿内的二人深陷摇晃的床榻之中,丝毫听不到半点外头的声响。
一个时辰过去,谢宁莞额上尽是薄汗,她这会算是体会到了何为吃干抹净了。
谢琰抱着谢宁莞去浴汤洗漱一番过后,已到了用晚膳时辰。
看着满目的山珍海味,谢宁莞只胡乱吃了几口就不肯再吃,不管谢琰如何哄都无用。
谢琰无法,便放了她,独自大快朵颐起来。
从昨日到回府,他未吃过一粒米,阖过一次眼,好不容易回府了,终于可以安心寝食,不想寻不到谢宁莞的人,又忧心郁闷了半个时辰,本该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但因着生了一肚子的闷气,便不觉得饿了。
当下身心舒畅,饿感顿时袭来,不觉多吃了些。
在一旁瞧着他吃得狼吞虎咽的谢宁莞,蹙眉移开了目光,瞥见院子外的一株桃花树,忽地想起明日的宫宴。
她又转头看向谢琰,问道:“赠予皇后的礼成风备下了吗?”
细数起来,谢琰处事定是妥当的,只是她回府已有好几个时辰,见他迟迟未提及这事,不免疑惑几分。
谢琰放下碗筷,思索了一会,似乎是在确认是否有让成风去准备。
他几个时辰前,听了这一道旨意时,并未放在心上,而是继续忙他的事。
这会听谢宁莞提起,抬眸朝她看去,心思亦活络起来。
左不过父王交代的事已经办妥,剩下些琐碎的事,成风会处理好,这些时日也有了更多时间陪她,既是她想去,那便进宫瞧瞧也无妨。
有了这番考量,遂打定主意陪她一道进宫出席谢珩特意办的家宴,不过赠礼倒是还未想好。
这事向来都是成风准备妥当,这会她既是说起,那便问一问她的想法。
“婉婉可有想送之物?”
谢宁莞与秦皇后拢共没打过几次照面,就算要送也只会捡些顾得了体面的物件。
在她还是公主时,秦皇后的名号都进不得贵女圈,更遑论与她相处。
若非因着她爹秦大将军这个外藩血统的大将,她亦是没有资格入宫的。
谢宁莞懒怠惯了,除非她感兴趣之事,否则她的一应物件都是容欢安排的,这会,面对谢琰的发问,她只摇摇头。
“你着成风去备便是,我无甚好提议。”
有了谢宁莞的准话,谢琰也就无所谓了,直接将这事丢给成风去安排。
商议好了入宫的事宜,谢琰也用完了膳。
四月中旬的气温渐渐升高,太阳落山后也不见降下来,不过才吃了一柱香,谢琰又出了一身汗,浑身黏黏腻腻的。
不说谢宁莞嫌弃了,就是他自个也是受不住这样的感觉,都无需谢宁莞催促,他主动进了耳房。
谢宁莞趁着他洗漱的时辰,要容欢拿着小扎,一起向着桃林深处去。
为避着谢琰又像疯了一般寻她,特嘱咐了春桃,“王爷一会洗漱好后,你只管与他说我去林子里消消食就是,若他非要寻我,你便与他说,我叫他在殿内等着,不管如何,你只拦住他就是,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春桃细心地注意到跟在她身后的容欢手里拿着小扎,心中了然她要去做什么,遂点头应下。
谢宁莞也没多耽搁,带着容欢就快步往林子里走。
只这会月亮堪堪升起,天边还是泛着白光,如要见到月光,少不得等上一阵。
拿着小扎的容欢只听她说过小扎有神奇的作用,不过到底也是没亲眼瞧见过它的神奇之处,遂并不知晓谢宁莞为何要一直往林子里走。
她们一路上越过一丛又一丛的桃林,越到深处,桃花的颜色要更深些,看得容欢不禁赞叹道:“这儿真像华安殿里的桃林,不,比之要更壮观些。”
容欢感慨的语气叫谢宁莞心里一阵愧疚,她幽幽道:“华安殿的桃花该是开得要美上几分,只是明日我不能带你进宫,难为你只能在府里赏花了。”
“宫中人多认识奴婢,奴婢这样子实在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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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进宫,只是要苦了王妃,要独自面对沈太后和皇上,不过王妃放宽心,奴婢今夜便与春桃说道说道,与她讲些宫中的规矩,也不至要王妃再多分心看顾她。”
容欢的一番话,换来谢宁莞赞赏的目光,语气中也是颇为骄傲,“有你在身旁,我只觉安心非常。”
说话间,她们走到了颐芳阁附近,月光也渐渐洒下。
谢宁莞挑了一处大石头的后面,拿过小扎,翻开第五页,果不其然,在月光的照耀下,上面缓缓显出黑字。
【药铺,钱财,驸马养兵】
谢宁莞看完记下后,合上了小扎。
容欢瞧见上头的字,看得她一愣一愣的,这些字她都识得,就是为何都看不懂是何意思,但她注意到,谢宁莞是直接翻到了第五页。
回去的路上,容欢忍不住问道:“王妃先前与奴婢说这小扎有神奇之处,可是只有在第五页才会显出奇妙的地方。”
谢宁
莞在思索小扎中的字,甫一听她问起,方想起容欢还不知晓小扎神奇在何处。
“志怪趣闻里有记载,此小扎要在月光下才会现出预言之事,至于你提及的第五页,不过是我先前在一本话本里瞧见的一种与小扎沟通的方式。”
前些日子,等赵靖瑄回信之时,谢宁莞闷在府里无事,把搜罗的书都看了看,意外发现还可以同小扎对话。
书册里记载,联络小扎正常情况下只能在特定的时机预言未来之事,但还有一种特殊的联络小扎,可以通过翻到预言的次数所对应的页码去唤醒小扎,无需在特定的时间就可以查探未来之事。
她也是试一试,看看她手上这本小扎是否还有特殊功能,方才一试,果真能唤醒它。
有了这一特殊功能,今后她能避免更多的危险了。
而小扎未提及她会遇险,意味着她明晚在宫内不会有事,有了这一保障,她也欢愉了几分。
不过,转念一想,小扎提到的事还得告知赵靖瑄,那便少不得要小心行事,这般想来,小扎可能并不会将小事预言出来,正如它不会言明预言之事发生的时间。
第五十三章 刀光剑影
主仆二人出了桃花林,见着内殿台阶上站了个人,吹来的晚风掀起了他一角的衣袍,负手而立之人瞧见谢宁莞,眼眸瞬间亮了几分,发出的光可与那通体发亮的月牙相媲美。
谢琰快走几步将谢宁莞迎进殿内,那双眼就差黏她身上了。
容欢目送二人进去后,安心地关上殿门,与成风打了个照面,就向着春桃的小院走去。
直到外面的夜黑到伸手不见五,她方才回了自己的小院。
次日睡到临近晌午,谢宁莞才从榻上醒来。
半夜,她趁谢琰睡死后,悄悄爬起,对着宣纸沉思了将近一盏茶的时间也依旧一动不动。
看完小扎的指引后,心里更乱了,一瞬间藏着太多事,扰得她毫无睡意,哪怕外头的月光都消失不见了,她也不见困倦。
终于在想出小扎所说的是何意后,她才安心下来,紧绷的神思松懈下来,连带着人也感受到袭来的困意。
在临近寅时一刻,她才蹑手蹑脚地爬上床榻。
她以为谢琰睡得沉没发觉她离开床榻,实则在她睁眼那刻,谢琰就察觉到了,而她发愣的时候,谢琰也一直半睁着眼望着她,就这样陪着她,直到她重新回到榻上。
清醒过来后,谢宁莞意外关心起谢琰,这让他笑开了花,抱着她又是啃又是啄。
谢宁莞啐了一句,“比雪獒还像小犬!”
他这才停下动作。
“可是近些日子冷落了婉婉,这才如此关心为夫?”不给谢宁莞反驳 的机会,谢琰状似通情达理继续道:“都是为夫的不是,今后定会安排好时间,绝不再犯。”
??
谢宁莞的白眼就差翻上天了,要论整个大辽谁最厚颜无耻,谢琰要数第一。
突然谢宁莞意识到,为何她先前没有关注过谢琰,许是因着见过他厚颜无耻的样子吧。
打闹了好半晌,顾及一会还要进宫,二人双双起身。
不过,还是晚了时辰。
可谢琰才不在意,他性子懒散,加之谢珩和沈太后警惕他隐藏于背后的权力,就算晚到也无人敢说。
谢宁莞倒也不想误了时辰,奈何谢琰对她的衣裙挑来挑去,选了一盏茶的功夫,连带着梳妆敷粉,一晃眼就到了快开宴的时辰。
皇宫内。
眼见着宗室里头有些建树的宗亲都落座了,还未见谢琰二人出现,沈太后的表情渐渐不虞起来,可也没派人去催。
坐于沈太后手边的苏慕卿亦是一张小脸翘首以盼,盼望着一睹谢琰的风采。
她已是许久未见他,进宫之初,本以为能忘了他,好好做自己的贵妃,可侍君半个月余来,终是忘不了他的好。
与她们不同的一人——秦皇后,安静地坐于谢珩的身侧,小手放于肚腹上,时不时抬眼含情脉脉地看向一袭明皇衣袍的谢珩。
她的眉眼里都是他,可他从落座起,就未瞧过她一眼。
谢珩的双眼偶尔看向下首,如此反复几次都瞧见那张席位上空着,耐心逐渐被磨尽。
他喊来李广平,“你,去宫门口瞧瞧……”
话未说完,御花园外头的太监唱道:“燕王,燕王妃到。”
视线内忽地出现一道倩影,火红色的衣裙衬得谢宁莞身姿卓越,谢琰看得目不转睛,手上端着的美酒洒了几滴在手边也毫不在意。
他主动忽略掉牵着她的谢琰,一双眼紧随谢宁莞移动,眼中的侵占之意一点也不伪装。
见状,沈太后不满地看向他!
一旁的秦皇后眼力极快,瞬间就领会沈太后的意思,柔声提醒道:“陛下,都到齐了。”
谢珩不但没收回视线,反而关心道:“早前听说皇嫂险些葬身火海,如今看皇嫂气色红润,想来是将养过来了,不过今后皇嫂还是要多加小心,若不熟悉皇宫,可多进宫来多逛逛,顺道陪陪皇后和莞贵人,也好与莞贵人一道给皇后解解闷。”
听得谢珩提起自己,秦皇后抬眸,视线不经意间与谢宁莞投来的目光相触,为掩饰心中的苦闷之色,强撑起笑意朝她点点头。
注意到谢琰愤怒的表情他还不肯就此打住,转而又继续道:“莞贵人既是从母后手中领了调查火烧万佛殿的差事,当好好去查,务必要查清是何人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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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毒,竟要残害皇嫂。”
谢珩说到后半句,声音都冷了下来,压迫感强到身侧的秦皇后打了个寒颤。
苏慕卿离得稍远了些,没被他周身散发出的森冷之气波及到,只是她才对谢琰暗送秋波就被叫唤到,登时后背发凉。
她急忙收回视线,移到谢珩身上,用腻死人的声音回道:“臣妾定会尽心尽力,好给燕王妃一个公道。”
话毕,又扬起挑衅般的表情怒视谢宁莞,那双眼就差要喷出火花来了,又触及谢琰一瞥而过的视线,瞬间就换了副柔情似水的表情。
谢琰压根就没想看她,他只是在与谢珩眼神交战时,不经意间掠过。
若不是谢珩的眼神实在太过露骨,恨不得一双眼黏着谢宁莞,谢琰也不至于将目光分到他身上。
二人宛如孩童争夺喜爱之物一般,做出些幼稚的举动,谢琰因着坐在谢宁莞的身侧,要更胜一筹。
他大掌揽住谢宁莞的腰肢,拉近二人的距离,末了,还无视谢珩阴郁的目光。
他这一举动,引得不少人看过来,谢珩和苏慕卿不在话下,都暗自攥紧了手中的杯盏,颇有要捏碎之意。
而沈太后则是暗自咒骂二人不知廉耻,在宫宴上还紧紧相贴。
那被波及的核心之人谢宁莞轻轻叹了口气。
才落座不到一刻,她就已身心俱疲。
本着他们说的什么,做什么她都不关心,只在意赵靖瑄会作何选择的念头。
终在谢琰过分黏腻的动作中,生出了一丝不满的情绪。
她会进宫来,也只是为着和赵靖瑄的约定,并未想过会出现如此多的事端。
方压住谢琰乱动的手,沈太后就打算对她发难了。
沈太后坐在上首,将谢宁莞的一举一动瞧得清清楚楚,见她一双眼四处乱瞟不说,还与谢琰打情骂俏,丝毫不理会谢珩的话,那张扑满厚粉的脸色渐黑。
“燕王妃……”
沈太后才喊出的话,就被来人的声音给压了过去。
“皇上这是将臣遗忘了吗?为何独独就臣未收到参加家宴的旨意!”
第五十四章 家宴
来人一袭祥云纹白玉长袍,高高束起的墨发将本就生得英气的脸衬得更是英姿飒爽。
赵靖瑄一出现,谢宁莞的嘴角便不自觉上扬,双眼缀满星光,灼灼地望向他。
他来了!
这意味着他愿意同自己复仇。
今后,她不再是孤军奋战了,有了他,她成功的胜算会大大增加。
细想起来,不管是过去还是如今,她坚实的后盾一直都是他。
欢喜非常的谢宁莞因只关注着赵靖瑄,并非瞧见上首的谢珩和沈太后的脸都气歪了。
尤其是谢珩,对赵靖瑄的话置若罔闻,一双阴鸷的眼紧盯着他,宛如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
赵靖瑄在他的注视下大步向前,嘴里说出的话字字诛心。
“若论长幼尊卑来算,皇上该是唤我一声姐夫吧,可既是家宴,为何臣作为皇上的嫡亲姐夫未有入席的资格?”他停了一会,突然发出笑声,皮笑肉不笑地道:“还是说,是底下的人疏忽了,把臣的名单漏了?”
沈太后揪着的心跟着他的话一上一下,好在他后半句给了他们一道台阶下,不至于在皇亲国戚面前闹得这般难堪。
可她未预判到谢珩的下一步举动,在赵靖瑄看似退让的圈套下,最终谢珩还是激发了这场闹剧。
谢珩妖冶的脸气得狰狞,浑身散发着强大的压迫感,大有要叫侍卫进来将赵靖瑄拖出去的意思。
面对赵靖瑄的步步逼近,他反而冷哼一笑,轻蔑地说道:“赵统领一介武人,怎的也爱来参加这等宴会!”
“阿莞最是看重血脉至亲,她既是我的妻,臣自是要替她多与太后皇上多亲近。”
赵靖瑄避重就轻,就只挑扎心的部分堵谢珩。
末了,还反问道:“皇上莫不是不承认臣与阿莞已经成婚之事?”
谢珩龙袍下的手已然紧握成拳,眼中迸发着灼烈的光芒,冷声道:“难道朕该承认!”
二人赤裸裸地当着众人的面对峙起来,剑拔弩张的情形让人瞧了紧张又刺激,除了沈太后。
她只觉颜面尽失,有辱帝王风范,想开口喝止二人,又见着席间的皇室贵胄都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们,如此状况下,她想发作亦是不能。
席面默了片刻,下首传来一道清脆的杯盏碎裂声。
谢宁莞不愿赵靖瑄被谢珩为难,故意推倒杯盏,发出的声响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浸湿的衣裙被风一吹,紧紧贴在她的肌肤上,勾勒出若隐若现曼妙的身姿。
谢琰眸色一暗,脱下披风罩住她,随后将人打横抱起,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席。
唯恐谢琰就这样走了,苏慕卿大有要开口询问之意,沈太后的声音就先传来。
“这都还未起筷,燕王是要离席了吗!”
沈太后震怒的声音响彻席间。
可谢琰的脚步未停,直至路过赵靖瑄时,表情才有丝龟裂,扫了一眼他,肃冷道:“太后还是先管好眼前事再来干涉本王吧。”
经他一提醒,沈太后方注意到赵靖瑄与谢珩还处在针锋相对的状态,她忍不住了,登时蹙眉用极低的声音怒骂道:“皇帝是还嫌不够丢脸吗?哀家说过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不是!与他争执这些有甚益处!”
谢珩憋不下这口气,对于沈太后的斥责也充耳不闻。
秦皇后也是温声软语劝了好几句,可也得不到他半点松口,最后,秦皇后碍于沈太后的催促,只得稳住心神,让人给赵靖瑄赐座。
也正因着她这一举动,谢珩把视线移开转到她的脸上。
那道凌厉的目光像一把刀子一样掠过她的脸上,速度很快,可却在她心里留下了一道道伤疤。
他咬牙切齿,正欲发作,沈太后的声音打断了他。
“皇后的话没听清吗?”
宫人立马端来一张席位,可却不知要如何摆放,多得李福海的暗示,他们才没惹得赵靖瑄恼火。
赵靖瑄堪堪坐下,先头离开的谢琰就与谢宁莞进了来,陡然瞥见席位对面多了一个人,仿佛宣示主权一般,大掌一揽,把谢宁莞拥入怀中。
此举赵靖瑄和谢珩皆瞧见了,不过二人的表情不同。
赵靖瑄眼尖地注意到谢宁莞带着小心翼翼的眼神偷瞄自己,就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而自己的情绪竟好似失了控,不由自主地恼怒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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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反观谢珩,情绪要波动许多,心底的计划被打破便罢了,还三番四次遭人挑衅,这简直是叫他难以容忍。
怒火中烧之下,他衣摆一挥,甩开了秦皇后安抚的纤纤玉手。
“燕王当真是把家宴当儿戏,来去自如,将朕和皇后的颜面置于何地!”
除了赵靖瑄,在座之人都一脸冷漠地看戏。
皇室中人皆如此,虽为同宗,可在绝对地权力之下,任何血缘关系都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虚物。
不过那人可是谢琰,他比谢珩还要早接触朝堂之事,天子震怒他见得多了。
先帝发怒尚且可称得上帝王之怒,可谢珩在他眼里不过就一个毛头小子,有何可惧。
见谢琰没有要理会的意思,谢琰把矛头转到了谢宁莞身上。
“燕王妃莫不
是也同燕王一般打算蔑视皇威?”
谢珩接二连三的举动,看得谢宁莞都快要不识得他了,如今竟还对她发难,这会,对他的厌恶已然升到了顶峰。
在脑中斟酌了下措辞,就在要准备反击之时,谢琰的手指滑进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紧扣,未说出的话哽在喉头。
这一空隙,对面传来赵靖瑄的声音,
“皇上乃一国之君,何必要同王妃一女子多加计较。”
赵靖瑄不提,谢珩都要忘了昨夜锦衣卫呈给他那封密函上写的内容。
就在他方从谢宁莞的华安殿回到承乾殿不到一刻钟,一名锦衣卫就从屋顶跃进了殿内。
他呈上今日的密函,密函上头赫然写着三个大字。
燕王妃
自谢宁莞从火海中脱身后,燕王府的守卫加多了一倍,谢宁莞更是多从后门出府,锦衣卫多方探听,都未能获得一丝她的踪迹。
这是时隔十多日后,再次追踪到她的行迹。
谢珩饶有兴致地拆开,光是入目的第一句话就足以令他变脸。
他紧咬下颌,怒目而视,冷然道:“私会?当真是有趣!”
既然赵靖瑄可以,那朕非得到你不可。
得知谢宁莞与赵靖瑄在一品楼会面一事,谢珩愈发期待明日的家宴。
第五十五章 华安殿私会
这一场闹剧结束在沈太后的咳嗽声中。
宴席上,谢琰冷着脸一直喝闷酒,一杯接着一杯,酒壶都空了好几次。
谢宁莞起初还未注意到,只因她的双眼紧随对面的赵靖瑄转。
半个时辰前,谢宁莞得了他及时解围后,心里便再也放不下他的存在了。
除了这外,也因着还要告知他小扎新给出的指示,故而时刻注意着他的举动。
在她第三次目不转睛地望着对面的席位时,谢琰就不耐烦起来了。
他喝完杯盏中的最后一滴酒,起身独自走出席位,踉跄着往外走,甚至一句话都未留给谢宁莞。
不到片刻,苏慕卿借着陪沈太后去更衣为由,随沈太后离开了席位。
沈太后并未多想,只单纯地认为苏慕卿待她十分敬重,这便才要亲力亲为地去为她更衣,想到这一层,她决定在今日的席面上恢复苏慕卿的贵妃之位。
这会席面上还有半数多的人,且大都喝得醉醺醺的,故而谢宁莞紧随赵靖瑄其后离席时,并未引起太多的关注,就连谢珩都没瞧出这一端倪。
待他喝完酒杯里的酒后,再一抬眼,竟发现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谢宁莞就不见了。
他半眯着眼,叫李广平速去找人,而李广平这一去就不见了踪影。
就在谢珩派李广平去打探之时,谢宁莞已然追上赵靖瑄的步伐。
赵靖瑄从她跟着自己的那一霎那就觉察出来了,不过他还是没有停下,而是一直往某个方向走。
紧跟其后的谢宁莞也并非是一味地傻跟着,从他走出御花园后,沿着湖的方向去时,她就猜出了他要去往何处。
他要去华安殿,她自是不会阻拦,要论起来,如今宫内最安全的地方莫过于自己的宫殿了。
待赵靖瑄走进华安殿时,方到的谢宁莞伫立在殿门前久久不曾踏入。
华安殿,是她自小住着的宫殿,也是高贵妃在她还未出生时就紧锣密鼓替她张罗着的宫殿。
这里她住了十余年,对这儿的一切都存了深厚的情谊,里面的一草一木皆是陪伴。
奇怪的却是,她离开了将近两个月余,里面的物件竟还保持得与她还在世一般,周围亦是一尘不染。
她正要摸一摸那幅先帝为她所作的画像,一道声音喊住了她,她的指尖就差一毫便要触上画像。
“别乱碰!”
是赵靖瑄的声音。
他站在内殿门口回头看着她,眉宇间盛着些愠怒。
谢宁莞的手怯怯地放下,可她心里有的只是欣慰。
她曾与他说过,这幅画谁也不能随意乱碰,包括他,未经她允许,亦是不能碰的,几个春秋过去,他却还记得。
赵靖瑄自顾自地掀开珠帘,走到正殿坐下,“王妃随我来此,可是有话要与臣说?”
谢宁莞并不疑惑,毕竟她跟着是紧了些。
到底也是在皇宫,离席太长时间怕是要引起怀疑,便也不再多耽搁,她直接说出来意,“赵统领既是来了,那便该是答应了本宫的提议,如此本宫也不再多费唇舌。”
“本宫手里有一本可预言未来的小扎,它上方预言之事能帮助我们尽早成功除掉新帝。”
“此小扎当真有如此之神力?”赵靖瑄带着疑惑的眼神看向缓缓走来的谢宁莞。
“容欢便是在小扎的指引下才找到的。”走至他对面坐下的谢宁莞神色凝重地道:“昨夜小扎又预言出一事。”
赵靖瑄瞬间来兴致了,不觉声音拔高,“何事?”
“小扎上留下几余字。”谢宁莞压低声音道:“药铺,钱财,驸马养兵。”
话音刚落,外头忽然传来凌乱的脚步声,而守在正殿外的春桃不知所踪。
赵靖瑄立马警觉起来,呼一下,吹灭了手边那盏晃眼的油灯。
瞬间变得漆黑的环境令谢宁莞局促不安,她的手往旁边挪了一下,不经意间碰上了赵靖瑄的手背。
她手上的琉璃指环微微发凉,触在肌肤上给他带来了些舒适的感觉,偾张的血脉好似兴奋了,凸凸直跳个不停。
脚步声渐离渐远,确定完全听不到后,赵靖瑄发问,“小扎写的是何意?”
谢宁莞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手掌中温热的肌肤上,冷不丁听得他发问,回神间也羞红着脸收回了手。
好在四周一片昏暗,她羞答答的神情才不至于被他瞧见。
等了半晌还未听到声音,若不是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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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敏些,能听出谢宁莞的呼吸声,只怕他就要怀疑对面已然无人。
猜测她是未听到自己的话,赵靖瑄又问了一遍,这时,她才解释起方才所言之词。
“按照小扎给出的指示,该是说要筹集饷钱,并由赵统领来养私兵。”
“那这药铺要如何解释?”
谢宁莞亦如赵靖瑄一样,对药铺这一词不是很确定,不过他问起,她还是将心中的猜测说出。
“本宫估摸着,许是要开一家药铺来赚取军饷。”
忽而,她又问道:“赵统领户上的产业可多?”
“只有零星几个庄子。”赵靖瑄据实答之。
先前她还不确定,有了赵靖瑄的准话,越发相信自己的推
测。
“那本宫便是没猜错了。”谢宁莞斩钉截铁地道。
“如此一来,王妃只需想法子开一家药铺,余下的交给臣就是了。”赵靖瑄领会谢宁莞的意思,迅速做了个决断。
谢宁莞的心中亦是这般想,习惯性点了点头,又想到周围漆黑一片,脆生生开口道:“那便按赵统领所言。”
见她同意,赵靖瑄决定让她先走,自己则独享在华安殿睹物思人的时间。
“事情既商榷完毕,王妃还是先行离开,免得引得燕王担忧。”
谢宁莞听着他的逐客令,心中隐隐生出些不满,不过经他提起,她倒是想起了谢琰在她离席前就不知所踪了。
只是她也并不担忧,一则谢琰武艺高强,二则有成风随侍左右,他如何也不会有事。
赵靖瑄等了片刻也不见她挪动半分,遂不再顾及她在与不在,自顾自地往内殿走去,摸黑行至一半,手上不知触碰到何物,只听着一声机械音,随后一阵天旋地转,他跌落在地。
头顶上还传来了谢宁莞的喊叫声,“靖瑄,靖瑄!”
谢宁莞的双腿堪堪要踏出殿外之时,忽地听得他的叫声,一时心急喊了他的名字,又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几步。
陡然,一阵凌空感袭来,她顺着不知何物一路下滑,越往下,一簇从甬道外传来。
她半眯着眼害怕地抱紧自己,就在感觉自己要停下来时,身子被一双温热的双手抱住。
第五十六章 误闯
谢宁莞睫毛轻颤,感受到那人松开了手,她缓缓睁开眼,入目是一间明亮的密室。
她的面前正站着分离不过片刻的赵靖瑄,而赵靖瑄的身后是一口巨大的冰棺。
显然赵靖瑄也发现了那口半透明的大棺,他正转身,怀着满腔的疑惑往那处走去。
这地下密不透风,四周的墙上还挂满了许多火红又诡异的凌霄花,谢宁莞有些害怕,眼见着赵靖瑄与自己离远了,她忙提起裙摆,小跑着追上去。
“靖瑄,你等等我。”
前方之人的身躯一震,不知是太过思念还是周围的烟雾迷了心神,他竟感觉谢宁莞就在他身边。
他幽幽看向追上来的女子,不确定地问道:“王妃唤我甚名?”
谢宁莞一时还未从惊恐中反应过来,又气喘吁吁地唤了一句,“靖瑄…我害怕,你走慢些。”
这次,他清楚地听到了她喊他靖瑄,他以为自己会生气,会发怒叱责她,可他的心里却意外地滲满着丝丝雀跃。
他目光灼灼地望着她,鬼使神差地说道:“王妃今后便如此唤臣吧。”
谢宁莞似乎是缓过来了,眨巴着水润润的双眼,错愕了片刻,随后兴奋地道:“可是真的?”
她高昂的声音惊醒了赵靖瑄,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连忙找补,避开视线,磕巴地掩饰道:“臣是看今后还要与王妃多联络,王妃又是阿莞的闺中密友,总唤臣为赵统领过于累赘,这才有此建议,如若冒犯了王妃,还请不要介怀。”
“不,这般甚好,我不介怀。”谢宁莞笑得眉眼弯弯,转而娇声道:“那今后你亦不要唤我为我王妃,唤我小七。”
“小七?”
“这怕是不妥,王妃已嫁作人妇,这般叫唤,该是有辱王妃名誉。”赵靖瑄推脱着道。
谢宁莞脸上的笑立马淡了下来,怄气般偏开头不去看他,就在这时,她视线撞见冰棺内躺着的人,待看清那人的面目,她震惊得往后扑去。
赵靖瑄猝不及防被她抱住,想也未想就伸手拽开她,奈何她的手臂钳得紧紧地,想使劲也不敢,生怕会如上回那般将她弄伤。
无奈之下,他只得劝道:“王妃还请放开靖瑄,此举不妥。”
谢宁莞被惊得心脏砰砰直跳,难以冷静下来,而窝在他的怀里,嗅到他身上清冽的桃花香方能让她安心。
拉扯了将近一盏茶,谢宁莞仍牢牢钳制他,这会,他的耐力隐隐有消散的痕迹,他烦躁地抬头吐气,冷着脸强硬地道:“王妃速速放手,臣不想用强……”
就在他抬头之时,余光中瞥见冰棺内的那张脸,余下的话尽数堵在了牙关,浑身血液都被冻住,就连呼吸都忘了。
他这会再也无所顾忌了,使了蛮力将身上之人扯开,晃着身子小步挪过去趴在棺外,直勾勾地盯着里面身穿一身华服之人。
“阿莞!”他声音发颤,短短二字,道尽了他的思念。
谢宁莞被他那声‘阿莞’唤回神思,渐渐从恐慌中恢复,小走几步靠近,探出脑袋又看了看躺着那人的样貌和身型,确认无误后,大着胆子伸手进冰馆内。
她清楚地知晓自己的肉身已经死了,否则她的灵魂不会一直待在苏慕婉的身体内。
可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想要确认一下,“我学过些医术,容我瞧瞧阿莞可还有气息。”
话虽如此,可她伸进棺内的手还是发抖的,她极慢极慢地探进去,刺骨的寒气冻得她都要受不住了,就在快要摸上华服之下的小手时,赵靖瑄拉住了她。
“不必了!”他哽咽地吼出声。
他承认,方才他有过期待,可这样冷的地方活人哪能活得住,他在棺外已是冷得牙关紧闭,就是再迷糊他也不至于会认为阿莞是活着的。
谢宁莞看出他心中所想,瞧他如此痛苦的模样,有一瞬间,她想把一切都倾吐而出。
她多想告诉他,自己就在他身边。
赵靖瑄的哽咽声不停,忽然,在他的抽泣声中,谢宁莞问出了一句话,“阿莞早便下了葬,为何还会出现在此!”
哽咽声陡然止住,他也瞬间反应过来。
是了,下葬那日,他亲自确认过棺木内之人就是阿莞,且还亲眼目睹她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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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入皇陵,如今在华安殿之下又出现一具一模一样的,那么眼前这具极有可能是假的。
有了如此猜测,赵靖瑄忍着冰寒之气,拉起棺内之人的衣袖,一枚羽毛形的小疤赫然映入眼帘。
她真是阿莞!
这个念头浮现在赵靖瑄和谢宁莞的脑中。
同时,另一个想法也随之跃入脑海,有人将她的尸身从皇陵挪到了这里!
这一认知叫赵靖瑄愤怒不已,“是谁!究竟是何人,竟做出这般畜生之事,生生扰了阿莞的安息。”
这个人,谢宁莞猜到了,除了他,她实在想不出还会有谁会如此丧心病狂。
她替‘自己’拉下腕上的衣袖,喃喃道:“是谢珩。”
赵靖瑄愣了一瞬,僵硬地抬起头注视着说话的谢宁莞。
他忆起来她有提过,谢珩对阿莞心思不纯,那会他没在意,这下亲眼瞧见这一幕,他对此可谓是万分之肯定。
“
谢珩个畜生!”赵靖瑄咬紧后槽牙,目眦欲裂,他忽而转身,一拳砸到墙面,“我要把阿莞带走。”
哪怕是尸身,他也不允许他人染指。
说着,就要把手伸进去把人抱出来,触碰到她硬邦邦的身体时,心里的恨意更甚。
谢宁莞见他愣怔着不再继续动作,趁机劝说道:“今日夜已深,再把阿莞搬来搬去怕是要扰得她不安宁,不若做好周全的计划再将她接出来。”
手才放进去不过一瞬就被冻得通红,谢宁莞看得心疼,摁住他的双手,继续劝说:“靖瑄!你知晓的,谢珩是个多么丧心病狂之人,他岂会容许你把阿莞堂而皇之地带走。”
赵靖瑄沉默不语,但十指悄悄松动了几分,其实他是认同谢宁莞的说法的,只是他不甘心罢了。
如此耗了一会功夫,他感受到拽着他的那只小手慢慢变凉,她的身子骤然打了个冷颤,于是他不再多思,迅速抽回手。
半刻钟后,春桃在殿外终于瞧见二人出来了。
赵靖瑄脸色阴沉地跟在谢宁莞的身后,而谢宁莞的红唇微微发紫,一脸愁容。
第五十七章 意外之喜
春桃一边搀着谢宁莞,一边瞧她的脸色,时不时还往地面的影子看去。
赵靖瑄从出了华安殿便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她们后头,并非是他想紧跟着不放,而是能避人耳目的小径就只此这一条。
他正疑惑谢宁莞一个长居宫外之人是如何知晓这条隐蔽的近路,周围就响起了些细碎的说话声。
声音时大时小,听起来较为尖细稚嫩,似乎是两名宫婢。
谢宁莞和春桃走在前方,昏暗的宫道本就有些瘆人,这会又传来说话声,春桃扶着谢宁莞的手不自觉收紧。
谢宁莞虽也害怕,但不比春桃,她知赵靖瑄就在身后,只要他在,她便很安心。
她丢下春桃,大着胆子往前走了几步,循着声音,停在了一处假山后。
说话的二人手里拿着宫灯,随风摇曳的烛光将两名女子的脸照得忽明忽暗。
其中一名女子正在说话,“娘娘可与奴婢有何吩咐?”
伴着洒下的月光,谢宁莞看清了那人的面貌,是春彩。
谢宁莞没有多大惊讶,反而是悄然出现在身后的赵靖瑄把她吓了一个激灵。
“王妃竟也会偷听。”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树后的另一名女子的声音就传了来。
“你回了莞贵人身旁,没得将不该说的说了吧!”
春彩连忙摇头,矢口否认,“流莺姐姐,您就是给奴婢十个胆,奴婢也不敢说出那事呀!”
“谅你也没那个胆子。”流莺缓和下紧皱的眉头,继续道:“不过,莞贵人不是在着手调查万佛殿一事?”
顿了一顿,她移下宫灯,盖住烛火,压低声音,“可有查到些什么?”
春彩仔细回想了一下,没觉察出苏慕卿有不对的地方,遂据实道:“贵人应是没查到储秀宫,奴婢瞧着贵人似是怀疑是王妃贼喊捉贼。”
“当真?”流莺很是惊喜,嗓音不觉大了些,“如此甚好,只要不牵扯到储秀宫,你且随她去。”
末了,她仍不放心,警告道:“此后若她问起,你万要仔细说话,可别把不该说的抖露了出去。”
说话间,眼中闪过一丝不信任之色,若是光线再明亮些,春彩定能瞧出流莺满脸的嫌弃。
“请流莺姐姐放心,奴婢的嘴牢得很,您和娘娘只管宽心,这与储秀宫有关的事,奴婢半个字也不会说。”春彩谄媚地道。
从谢宁莞这个角度看去,她这副忠心耿耿的模样再配上一个拍胸脯的动作甚是滑稽。
不过,谢宁莞并未注意到这一点,此时,她在意的是她们方才的谈话。
直到这会她才晓得放火之人既不是沈太后,亦不是苏慕卿,而是那个不起眼的秦皇后。
不止是谢宁莞很震惊,就连从未见过家宅争斗的赵靖瑄亦很惊讶。
他未想到,后宫的争宠竟不比沙场征战弱,反而更甚。
那日的场景有多惊险恐怕无人比他更清楚,也亏得救下了她,不然阿莞被杀害的真相自己怕是要找上许久才能知晓。
可他们都想不明白,秦皇后与她无冤无仇,何故要置她于死地。
他们正疑惑着,忽然,被遗忘许久的春桃开口问道:“王妃,为何春彩会与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在一块。”
谢宁莞只觉春桃生蠢,蹙眉偏头往回一看,不经意间与身后赵靖瑄的视线对上。
他墨色的双瞳在月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仿佛一颗黑钻石,吸引住谢宁莞的全部身心。
从他的眼中,她感受到了他的关心和在意,虽然没有爱意,可这比起先前的疏离已经好许多了。
不知不觉,她想得出神,而赵靖瑄被她灼热的目光盯得隐约有些悸动了。
不过此刻的他觉着这种情感是对谢宁莞的不忠,他不应该对眼前的燕王妃产生这样的感觉,所以他渐渐变得烦躁。
为了克制自己,他往后挪了几步,移开视线,大有要先行离开的意思。
又犹豫了片刻,他实在难以冷静下来,二话不说转身迈腿离开,走了没几步,才出了隐蔽的小径,就听得一阵令人脸红心跳的叫喊声。
赵靖瑄停住脚步,嫌恶地望了眼发出这般不堪的声音的方向,在心里不断咒骂这皇宫如今竟沦为如此淫荡又邪恶之境地。
就在这时,谢宁莞与春桃跟了过来,她们听见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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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的喘息声从不远处的殿内传来,纷纷红了脸。
女子的声音之大,但足以令她们听清殿内之人是谁。
没成想就出来了一趟,会有如此多的收获,除却在华安殿之下的密室内所受到的惊吓外,今夜这场家宴还算是有趣的。
此刻,她与赵靖瑄明晃晃地站在宫道中央,恐太惹人注目,她环顾四周,找到了一处好地方,正想将他推到过去,啪啪啪地脚步声自御花园的方向传来,还有一些说话声。
“陛下娘娘,就在这边。”
秦皇后觑了眼谢珩变得青黑的脸色,高声怒斥道:“可是瞧清楚了,若冤枉了莞贵人,仔细你的皮。”
“娘娘,奴才哪敢扯谎呀,这可是瞧得真真的。”
偷偷探听的谢宁莞已然听出来人是谁,想着既是要让谢珩不痛快,索性就大大方方地站
在这儿瞧仔细了,亦好看看他被气得半死的模样。
唯恐看戏看得不够明显,谢宁莞还往流云殿的方向走了几步,直到她走到一半,她才察觉到除了自己和春桃,四周空无一人。
而就在她聚精会神地探听他们说的内容时,赵靖瑄已经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不过这儿亮堂,她倒也不害怕了,待她和春桃走近才发现,殿外竟无人守着。
这好生奇怪,方才春彩明明就在这附近,她离开后竟未替苏慕卿守殿门,倒是令人生疑。
春桃同样也发现了这一端倪,小声地问道:“奴婢听着里头的声音确是莞贵人的没错,为何春彩不在?难道方才奴婢瞧见那人不是春彩?”
谢宁莞结合方才她二人的对话,想了想,猜测道:“春彩估摸着是已经成了秦皇后的人。”
“王妃倒是不算蠢笨。”
骤然出现的赵靖瑄冷不丁发出声音,把谢宁莞吓得心脏都停了一拍。
她已数不清今夜被赵靖瑄吓了多少回,她暗自腹诽,从前怎未晓得你这般爱从背后吓人。
赵靖瑄也不是跟着谢宁莞过来的,而是走了一段路,想起要叮嘱她些话,这才返回来。
不想,谢宁莞亦看出了秦皇后对她的不利,平白叫他白跑一趟。
第五十八章 一片真心错付
不过,还能瞧见谢珩心里不利爽的一幕,如此一想,多费些力气折返回来也不算太亏。
说时迟那时快,赵靖瑄到了没一会,谢珩和秦皇后就来了。
四人隔着一丈远,对立相望,谢宁莞身侧是赵靖瑄,谢珩身后是秦皇后。
谢珩瞧见他们站在一处,不满蹙眉,上前走了几步,冷声道:“燕王妃真是好兴致,燕王才不见了一会儿功夫就迫不及待找上赵统领了。”
谢宁莞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反倒是赵靖瑄主动挪过来,挡在了她的面前,好似担心她会被谢珩欺负一样。
可赵靖瑄心里却未想太多,他不过是鉴于谢宁莞的关系才护在身前。
离得近了,殿内的声音此起彼伏,众人的注意力纷纷被吸引,尤其是谢珩,脸色都黑了一片,大喊道:“将门给朕撞开!”
李广平立马唤来几名小太监,稍一用力就将门给撞开了。
里面的情景一现,李广平仅瞧了一眼,就不敢再看,忙低下头盯着地面,候着谢珩进来。
谢珩板着冷脸,迈着大步走进去,入目的一幕把他气得身子直发抖。
苏慕卿那双迷离的眼神触及谢珩震怒的目光,害怕地抓起散落在旁边的衣裳。
“啊!”
秦皇后由着流莺搀进来,眼前的景象吓得她拿起帕子紧捂着眼,可帕子后的双眼却往四处乱瞟,着急地寻着何人。
谢宁莞跟在后头,倒是没注意秦皇后的异常,反而饶有兴致地压着步子走上前,用阴阳怪气的语气道:“哎哟妹妹,怎的陪太后更衣自己反倒脱了个精光,可得快些穿上,仔细夜里浸了寒。”
可她说的却与做的相反,不仅不帮苏慕卿盖住,反倒踩了几脚迤地的衣帛,生生把盖在身上的衣帛都扯掉了。
丝绸滑落,苏慕卿身上只剩下穿着一层薄薄的肚兜,堪堪遮住重要之处。
好在屋内无其余的男子,不至于叫她太过难堪。
殿门一开后,赵靖瑄就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粉之气,熏得他连连后退。也因着这般,他错过了这一香艳的场景。
不过,谢宁莞并未高兴太久,就在她洋洋得意之际,谢琰不知从何处来到了她身后,还阴郁着一张脸。
苏慕卿一瞧见他,也不顾拣拾衣裙了,立马扑过去,丝毫没注意到紧随他身后的沈太后。
而谢琰早有准备,抓起桌上的茶壶径直泼过去,另一只手还护着谢宁莞,替她挡掉溅出的水渍。
闻声走进来的赵靖瑄正好目睹谢宁莞被谢琰圈在怀里这一幕。
他才移开目光,就瞥见谢琰挑衅的眼神,那副神情好似要将他大卸八块。
就在这时,尖细的叫声在大殿内回荡。
“啊啊啊!这……本宫。”
迷香散去,湿漉漉的苏慕卿终于清醒过来。
四周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她害怕地抖了抖单薄的身子,顾不得太多,哆嗦着手脚并用跪爬到谢珩和沈太后的脚边。
她拽住沈太后的裙摆,委屈地哭喊道:“太后,妾身定是遭人陷害了,您可得为妾身作主呀。”
声泪俱下的委屈模样很是惹人怜爱,就连同为女子的谢宁莞都叹息不已。
可沈太后却并不这样想,尤其是听了秦皇后的煽风点火后,整张脸更是又皱了几分。
她二话不说,直接转身离去,临了的那副神情就差要把苏慕卿吃了。
谢宁莞瞧见这一幕,直摇头,看向苏慕卿的眼神中带有惋惜和同情,不过这都是她自作自受的,怨不得旁人。
谢宁莞因着光顾着看戏,将谢琰遗忘了,哪怕被他紧紧地揽在怀中,亦没有分给他一个眼神。
这叫谢琰愈发受不住,他本就恼火谢宁莞迟迟不去寻他,能忍耐到这会已是极限了。
不愿再忍下去,他搂住谢宁莞的细腰强硬地要她随自己离开。
谢宁莞可是一点儿也不想走,奈何谢琰的力气实在太大,又正在气头上,惹火他指不定今后要禁了她出府。
思及此,谢宁莞只好乖乖随他一道走出殿外。
二人方踏出流光殿,内殿就传出了谢珩的怒吼。
不光他们,打算转身离开的赵靖瑄亦听清了。
“即今日起,无朕的旨意,莞贵人不得踏出长春宫半步。”
“你给朕好好在殿内反省反省。”谢珩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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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齿道。
随后,他拂袖而去,秦皇后深深叹了口气,犹犹豫豫地看了看颓废跪地的苏慕卿,欲言又止,眼瞧着谢珩就要走远了,她终是一句话没说,转身追了出去。
秦皇后跟上谢珩的步伐,觑着他的眼色,劝慰了几句,三言两语下,把他叫到了自己的储秀宫。
一进内殿,秦皇后就把宫婢奴才都赶了出去,殿内只剩下二人。
她瞧着谢珩的脸色缓和了许多,轻移莲步过去要替他更衣,不料刚触碰到他的衣摆,就被他一把挥开。
整个人转了个身撞到屏风上,不等站稳,谢珩的大手就掐上她的脖颈。
“你倒是胆大,当着朕的面使出些下作的手段,可是这皇后做得太舒坦了!”谢珩双眼放着精光,半眯起眼盯紧她。
秦皇后憋得青紫的脸
惊恐了一瞬,双手不停拍打着脖颈上的手。
谢珩见她反抗,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阴鸷地道:“告诉朕,何故要陷害莞贵人!平白叫朕失了颜面!”
秦皇后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赌输了,原来谢珩压根就不在意苏慕卿。
“陛……下,臣妾……还……还怀着……龙嗣。”秦皇后艰难地吐出一句话。
“龙嗣?他的价值已经用完了,还有何要紧的?”
秦皇后接受不了他字字诛心的话,悲从中来,一使劲挣脱了谢珩的束缚。
她被甩到地上,趴倒在小榻沿,捂着肚子痛苦地喘着粗气,不可置信地道:“陛下从头至尾都在利用臣妾!”
“好歹莞贵人还有一张脸,你浑身上下无一点相似之处,也就这点价值了。”
谢珩的话叫秦皇后的心碎了一地,她算是听清了,谢珩从未爱过他,可怜她为了完全拥有他还眼巴巴地设计陷害苏慕卿,可到头来,她们都不是他心中所爱。
苏慕卿尚且还是燕王妃的替身,自己则不过是一个让他能正大光明见她的幌子。
什么庆祝她怀有龙嗣,不过都是假的。
这会她想起了,苏慕卿早前就给她透露过谢珩恋慕燕王妃,偏她并未太当真,若知真是如此,她那日就该着人把万佛殿的火烧得再旺些。
第五十九章 是场交易
她不甘心,很不甘心,既然只是利用她,为何先前还要对她这般好,平白叫她爱上。
她慢慢从地上爬起,捂着碎成一瓣瓣的心脏,歇斯底里地喊道:“难道陛下就不该给臣妾一个解释吗?”
“解释?你这毒妇毁了朕的心血,还敢跟朕要解释?”谢珩冷声哼道。
谢珩这会恨不得掐死她,要不是她拖着他不放,他早就跟着谢宁莞一道离席了。
好不容易有一个顶好的机会叫谢宁莞落了单,却因着她一直在席上给他倒酒,致使他错过了谢宁莞离席的时辰。
想到这儿他就愈发恼火,更不必说她又闹出后面这一出动静,叫他在谢宁莞面前颜面扫地。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霎时间,怒火涌上心头,谢珩的理智被愤怒的情绪压制,不由自主地走向秦皇后。
他此刻宛如一只从地狱逃出的厉鬼,阴狠的目光直视着她,仿佛眼里藏着一把刀,恨不得将她凌迟处死。
秦皇后感受到危险的气息,惊恐地往后退,嘴里还断断续续念着些碎语。
“不要,别过来,走开!”
眼见他越来越近,她也退到了床榻边,情急之下,她只得往榻上爬,可她太过于紧张了,不小心磕到了肚子,一阵晕眩袭感来,再之后她就晕倒在了榻边。
再醒来时,谢珩已经不在殿内了,且身侧候着的人不是流莺。
秦皇后仍心有余悸,虚弱地喊道:“你,快些将流莺唤来!”
话音刚落,流莺就进来了,见着她清醒过来,急忙小跑着过来,“娘娘,您终于醒了,可吓坏婢子了。”
“您还怀着龙嗣呢,今后可得仔细身子,若您和皇子出了点旁的事,奴婢要如何向陛下交代。”
秦皇后仰头讪笑,半晌也不说一句话。
流莺注意到她脖颈上的一圈青紫,又观她这副神情,直觉她不正常,便让殿内伺候之人都退下。
一群人走后,殿内重归宁静,静谧的氛围再配上秦皇后诡异的笑,好似叫人置身于阴曹地府一般。
流莺突觉身子发凉,哆嗦了一下,随后开口问道:“娘娘,您脖子这是怎的了,可是发生了何事?”
深吸了几口气,秦皇后突然红了眼眶,委屈地扑倒流莺的怀里,低低啜泣道:“他没心,害我爱上他却又残忍地叫我知晓这一切。”
流莺当时离得远,不知殿内发生了何事,只依稀听到里面有剧烈的声音传来,可守在殿外的李广平却一动不动,她便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这刻瞧着秦皇后脸色苍白无力,还险些滑了胎,她才确定她没听错。
她到底也只是个宫婢,依着秦皇后对谢珩的喜爱程度,她不敢轻易在秦皇后面前置喙他的不是。
思及秦皇后还怀着龙种,现下流莺只得轻拍她的后背,安抚好她的情绪,不至于叫她太过难受。
就这样,秦皇后趴在流莺腿上睡了过去。
待她再醒来,一道圣旨早已传遍六宫。
她如何也想不到,不过一日,谢珩竟又把苏慕卿放了出来,还借口自己怀有龙嗣不便操劳,要苏慕卿协助她处理六宫的事务。
虽有些气愤谢珩的做法,可她一点也不慌乱,反倒是流莺急匆匆地跑来。
“娘娘,这陛下如此看重莞贵人,怕是对您不利。”
秦皇后才喝完安胎药,喉间苦得很,瞧见桌上的梅子,捻起一颗塞进嘴里,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对于流莺说的,她丝毫不着急。
秦皇后指了指身侧的软榻,“坐,瞧你满头大汗的。”
“娘娘!”
“急甚!莞贵人心中之人又不是陛下,而陛下的心爱之人亦不在宫中,他们无非是利用对方各取所需,何必在意太多。”秦皇后耐心解释道。
莞贵人偏爱燕王这通过昨夜之事,她是晓得的,可陛下的心爱之人竟不是莞贵人,这叫她震惊不已。
流莺惊讶完后,又问道:“那春彩可还要让她继续留在莞贵人身边?”
“且留着,如此本宫也好知晓陛下与莞贵人说些什么。”
她说是不在意,可心里还是吃味的,望着手中的梅子,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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喃道:“今日这梅子酸得很,撤了吧。”
而储秀宫撤下的梅子尽数被御膳房送进了长春宫。
苏慕卿一连吃了两大碟子还不够,又叫春彩去御膳房要了几碟子来。
“尝尝,这季节的梅子果甚是爽口,还不酸牙。”苏慕卿捻了一颗塞到春彩的嘴里。
春彩瞧见她今日心情大好,连酸甜的梅子都尝不出酸味,一时安心下来。
正松懈片刻,苏慕卿说的话又叫她提心吊胆起来。
“昨日本宫出事那会,你去哪了?怎的陛下进了来你也不知晓?”
春彩被问得哑口无言,这叫她如何作答,这本就是秦皇后交给她的事儿。
但苏慕卿随燕王进了流云殿,这是出乎意料的,春彩也是将计就计,她掩护苏慕卿悄悄地进了燕王休憩的流云殿后,就按照秦皇后的吩咐将迷烟放入殿内,做好一切她原以为万无一失了,便去向流莺禀告。
直到燕王悄然出现时,隐在殿外等待时机进去的春彩才
知晓原来燕王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苏慕卿还等着她回话,她情急之下诌了个假话,“奴婢忧心太后不见了娘娘恐着急,便半道回去拖住了太后。”
也不知她信是没信,春彩解释完后,她又念道:“本宫昨日像是着了魔似的,你说可是这长春宫内出了叛徒?”
她说话之时嘴角是上扬着的,眉眼间不如往日的有攻击性,可她说上几个字就瞧一眼春彩,这叫春彩有些心慌。
春彩状似惊讶,忧心道:“那可要奴婢仔细彻查一番,这次多亏了燕王及时离开,才不至于叫娘娘被旁人说上些闲话。”
“这事本宫已着人暗中调查了,你且替本宫盯着万佛殿的进展就是。”
“那娘娘如今已深受陛下信任,可还要对付储秀宫?”春彩不确定苏慕卿如今的态度,试探性问道。
苏慕卿摇摇头,“储秀宫那位成不了何气候,现下最要紧的是想法子把苏慕婉送到陛下眼前。”
瞧着春彩惊讶的表情,苏慕卿拿起卷成一团的圣旨,冷哼一笑。
第六十章 怄气
长春宫的喜事似乎蔓延到了宫外,皇城的长街热闹非凡,尤其在一品楼推出了限定桃花酥后,来的食客比从前多了将近一倍。
临着月底,掌柜带着白花花的银子钱票去了燕王府,在府门前通报过后,得到的却是王妃近日无空的消息。
掌柜无奈,只好叫管家将账本带给谢宁莞,自己则怯怯然地回了一品楼。
自宫内回府后,谢宁莞便一直待在兰樨阁内,未曾踏出半步,压根未知晓掌柜来一事。
今日她本是要去一品楼的,只不过被耽搁下来了。
从晨起到这会,她还待在书房内,与谢琰干耗着。
容欢在外候着,左等右等也不见她出来,眼瞧着进去已有一个时辰了,可里头半点动静也无,而不远处的成风丝毫不着急,反倒摘了根草咬在嘴里,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悠闲地靠坐在廊柱上。
容欢正巧要同他说上话,书房的殿门便大开,谢宁莞怒气冲冲地出来,一句话不说,径直往桃花林走去。
容欢见状,觑了眼跟着走出殿内的谢琰,只见他一副想追上去又克制不动的状态,隔了片刻,未见他挪动半分,容欢忙追上谢宁莞的脚步。
成风悄然来到谢琰的身侧,他此刻的视线正追着谢宁莞的背影移动,直到她隐入了桃花林中,亦没有收回目光。
成风不解他的意图为何,好奇地问道:“王爷您怎的不追上去?”
不问还好,一问谢琰又暗自生闷气,一甩衣袖转头回了书房,一阵风吹过,殿门随之紧闭。
成风吃了个闭门羹,是敢怒却不敢言,他暗叹道:能引起王爷震怒之人除了永泰公主外,王妃还是头一个。
谢琰从宫内带着的一团火直到这会八个时辰要过去了,他还是没能撒出去,一直窝在心头。
回想起席间谢宁莞的态度,他是又恼怒又伤心,气她的不在乎,更是被她的不在乎伤到了心。
这么些年过去,他一直默默守在她身旁,从前被赵靖瑄横刀夺爱便罢了,如今她都成了自己的王妃,还明目张胆地在他眼前与赵靖瑄眉目传情,这叫他如何不气。
他甚至觉着自己很可笑,多年守候到底算甚,想着想着他愈发苦闷,狠心一把扯下腰间的香囊掷在桌案,深深地瞧了一眼后,大步迈出了书房。
成风见他出了来,连忙跟上,却被他一句话制止了。
“不必跟着本王了,护好王妃便是。”
留下这样一句话,谢琰去了马厩,骑上汗血宝马就扬尘而去。
他驾马狂奔了一柱香的时辰就到了皇陵外,跃下马大步进入皇陵,独自一人向着顺亲王妃的墓穴走去。
他的心里实在太苦闷了,迫切需要寻个地方沉寂下来,而顺亲王妃的墓穴是最好的地方。
这儿有降真香,袅袅的香火气能叫他安心,减轻他内心的苦痛。
他来这儿也并非只是为了寻找一份宁静,还因着在这他可以毫无顾忌地与人倾诉心事。
尽管顺亲王妃对幼年的他甚为疼爱,可他到底身份高贵,无人敢与他玩耍,唯一伴过他的只有谢宁莞一人,但也不过才四五年光,这便导致谢琰身边无一知己好友。
若撇开身份不论,成风倒算是,可他们的身份终究有着云泥之别,许多事叫他无法轻易与成风坦然诉之。
所以唯有在顺亲王妃面前,他可以卸下全身的盔甲,做一个纯粹的孩童,将所有的烦恼通通倾诉出来。
如此,他对着顺亲王妃的牌位诉说了将近大半个时辰,在降真香的熏染下,他的身子渐渐软了下去,扑通一声,便倒在蒲团上睡了过去。
谢琰在墓穴内不见天日,感受不到外头的和风细雨,尤其是在桃花林中的盛景,煞是光彩夺目。
谢宁莞躲在颐芳阁里头听雨赏花,桃花林内烟雨朦胧,宛如一片桃花源境,若在林子里头再摆上些艳红的桃儿,那便成了一幅天宫的蟠桃盛宴之光景。
登高观景赏花乃人生一大乐事,可惜如此美景只她二人瞧见,要能在这儿摆一场春日宴,该是有趣的。
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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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想着,她心里便有了主意,只待雨停,她带着容欢马不停蹄回了内殿。
心情大好的谢宁莞美美地拿过宣纸,在上头记了满满的字,如此用了三四张宣纸才将思忖好的想法记录下来。
写好后,她将它们通通丢给容欢,“仔细拾掇好,我乏了,你唤春桃进来伺候我小憩。”
容欢捡拾好杂乱的小几后,就拿着一叠宣纸出了外殿,顺道叫了春桃进去伺候。
劳累了一整个朝晨,谢宁莞是一动也不想动,直接踹了鞋袜倒在小榻上就睡。
春桃进来时,她已沉沉睡去,嘴角挂着浅浅地笑。
卸下了一身疲惫的谢宁莞睡到过了晚膳时分才醒来,她睁眼一瞧殿内昏暗无比,唯一的光亮便是来自身后。
那落下半隐在山涧的朝阳发出金灿灿的光,照耀着谢宁莞,同时也唤醒了她体内的活力。
脑子清醒过来的谢宁莞开始筹划开药铺之事,可她到底也是娇养惯了,哪懂得经商之道,从前有邑司替她掌管田宅庄子等,每月收到的银子也是由着容欢收进库房。
现下叫她一下
管着一品楼已是吃力,再多加一间药铺,指不定要她头昏脑胀。
思来想去,她让人叫来了管家,要他去庄子上调一个账房先生来给她,吩咐完后就要进去内殿,管家及时唤住了她。
“王妃,这时一品楼的掌柜着人送了账本来,老奴听成风说王妃在忙,便仔细收了起来,一会叫人给王妃送来。”
时?谢宁莞细细回忆她在时忙些何事,不到片刻,她就忆起了,连同谢琰那张脸也一道浮现在脑海中。
想起自书房闹了架后,过去了三个多时辰了也没再瞧见过他,遂随口问了问,“成风可在府内?”
“成风一直在府内,并未出去过,可要唤他来?”
“不必了,你且先下去吧。”
谢宁莞也只是想知晓谢琰在不在府里,并没打算要寻他,可她没想到成风被谢琰留在了府内,二人此刻是不在一处的。
第六十一章 盗墓者的布帛
墓穴内的降真香燃灭之时,谢琰也醒了来。
他方坐起伸个懒腰,这时,四周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他立刻警惕起来。
按理说守墓人是不会时常进到里边来,除非要来续香,可听着这脚步声绝不止一个人,能惊动多人进到墓穴里来,分明是出事了。
他寻着声音而去,追上一群身穿白袍的守墓者,拉过其中一名问道:“发生何事了?”
众人一瞧是燕王,立马跪地行礼,为首的守墓者回道:“王爷,臣等发现永泰公主的墓穴有异动,正带人赶去。”
“异动?”谢琰疑惑道。
“是。”守墓者颔首道:“貌似是进了贼人。”
谢宁莞的墓穴里放了几大棺箱的金银财宝,数量多得数不胜数,不过具体有多少,无人知晓。
直到谢琰打开了棺箱,一道道金灿灿的光芒自棺箱内散发而出,闪得他们都睁不开眼。
只一眼,就足以令他们目瞪口呆。
其他墓穴的陪葬品累加起来约莫也比不过永泰公主这儿的,看得出新帝对这位嫡长姐确实很珍重。
这是守墓者在见到琳琅满目的陪葬品的第一反应。
就在他们还震惊于满室的金银财宝之时,谢琰已经在墓穴内仔细打量起来。
可他来回看了好几遍,都没发现哪儿不对劲,四周摆放的祭祀器皿还和原来摆放的一样,就连陪葬品亦是一个都没少。
突然,身后传来了叫喊声。
“王爷,您快看。”守墓者站在棺木旁,脸上露出惶恐的表情。
谢琰两三步来到棺木边,瞧见一条黑色的布帛被夹在紫檀棺木盖上,他一把抽出仔细辨认了一番,确定这是罕见的蜀锦后,塞到了衣袖中。
就在众人以为谢琰应是要离开了之际,他使了蛮力,一掌推开了棺木盖。
棺木盖堪堪被掀开一半,可仅露出一半就足以清晰地瞧见棺木里的异样。
那本应该被放置在棺木内的尸身如今却不知所终。
“公主的尸身呢!”谢琰的脸色骤然变得暗沉,整张脸紧绷着,双目紧盯空空如也的棺木,周身散发着森冷的气息。
守墓者被吓得跪了一地,为首之人匍匐在地,谦卑地高声喊道:“臣有罪,公主尸身被盗臣难辞其咎。”
“但公主的尸身消失不见到底是要紧之事,还请王爷让臣先行找回尸身,今后要如何处置,臣都绝不吭一声。”
谢琰却一动不动,抓着棺木的指甲将光滑的檀木棺盖扣出些许木屑。
就连尸身也有人盗走,那谢宁莞是被多少人觊觎!
他不敢往深处想,若谢宁莞当真死去……而她仅剩的肉体他都留不住,他恐怕会发狂发疯的吧。
一股有可能失去她的恐惧感油然而生,他顾不得跪在周身的守墓者们,阴郁着一张脸大步离开。
出了皇陵,他纵身一跃跳上一棵树,咻地一下,施展轻功在空中狂奔,一路向着王府的而去。
此刻骑马的速度都不能抚平他的急迫感,当下,他只想尽快回府去见谢宁莞。
不到一刻钟,他便到了王府的门口,快步跑进去,急切地搜寻谢宁莞的身影,可兰樨阁内空无一人,就连成风等人也不见踪影。
他命婢女将管家唤来,自己则进了书房,桌案上那枚紫色的香囊意外地不见了。
突然,他的心没由来的慌张起来。
来不及平复,深思,书房的门被粗暴地推开,他抬起头望去,只见是成风。
他气喘吁吁,焦急万分地向谢琰冲去,“王妃,王妃被接进宫了。”喘下一口气,他继续道:“是莞贵人,派了太监来接走。”
话音刚落,谢琰就如风一般飘过。
他夺门而出,留下的话在书房内飘荡回响,“去查查这块碎布帛哪户人家手上有。”
他气喘吁吁,焦急万分地向谢琰冲去,“王爷你,终于回来了!王妃,王妃被接进宫了。”喘下一口气,他继续道:“是莞贵人,派了太监来接走。”
话音刚落,谢琰就如风一般飘过。
他夺门而出,留下的话在书房内飘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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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响,“去查查这块碎布帛在哪户人家手上有。”
成风拿起被丢在桌案的布帛,仔细瞧了瞧上头的花纹,只觉很是眼熟,但一时半刻又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他深思之时,容欢急急忙忙闯进来,甫一瞧见他手中的布帛,瞳孔晃动了一瞬。
他手上的碎布……
在成风看过来之际,她迅速隐下眼底的慌张。
“成风,你怎的在这,王爷回府了吗?”她急切地道。
成风收起布帛,塞到胸前的衣襟里,点点头,“嗯。”
容欢双眼紧盯着他的动作,但脑子却时刻想着谢宁莞,反应过来他说出的话,她眼前一亮,激动地上前,“那太好了,王妃在宫里就不用怕了。”
成风沉默寡言惯了,一时不知要作何反应,他默默将头转向窗外。
漆黑的夜伸手不见五指,仿佛一只巨兽,正张着血盆大口,等待吞噬着深夜不归家的行人。
谢宁莞坐在软轿里,困意来袭,顾不得思索苏慕卿唤她进宫为着何事,缓缓阖上了
双眼。
眼瞧着要到宫里了,春桃还没缓过神来,整个人如行尸走肉一般随轿子走。
她的神魂还停留在与容欢一起数银子的时刻,生平第一次瞧见这般多的银子,可把她高兴坏了,以至于她都走了半个时辰,还在念着那堆银子。
“咚咚咚”
轿子猝不及防地停下,里头发出一阵闷声响。
“宫门到了,还请王妃落轿。”
春桃的神思被唤回来,一打眼,承天门三个大字闯入视线内,她的心开始上下捣鼓个不停。
谢宁莞捂着额头走下轿子,双眼盛满了不耐烦,叫她大半夜地进宫已是不满,还得步行至长春宫,这叫她如何不恼火。
她本在府内歇息得好好的,正睡得香甜就被人唤了起来,饶是今日瞧见了再多的银子,也是平息不了此刻的怒火。
尤其是走了将近半个时辰,结果一踏入长春宫,就见着苏慕卿笑靥如花的模样,心中的火气烧得更旺。
第六十二章 落入圈套
谢宁莞大步闯过去,盛怒的模样简直就是谢宁莞本尊,可苏慕婉却不会露出这副怒容。
苏慕卿头一回见着一个不一样的谢宁莞,只以为她是被谢琰娇宠过头来,才养出了这么个风风火火的性子。
想着一会的好事,苏慕卿也就不同她计较了。
“去,叫御膳房准备些吃食,本宫大半夜地叫姐姐进宫来本是不妥了,怎还能让姐姐饿了肚子。”
苏慕卿不提便罢,她一提,谢宁莞就想起她传唤自己进宫的缘由是身子不适。
她这生龙活虎的样子哪儿会是身子不适,这副精神头都能去跳支舞了。再说了,宫里御医林立,别说她是贵人了,就是一个小小的答应有了病痛都是可以传唤太医的,何须平白叫她一个在宫外的王妃走这一趟。
如此想来,苏慕卿怕是故意折腾她的,越深思越压不住心头的怒意。
谢宁莞走到她跟前,毫不留情,当着一众的宫婢奴才直接嘲讽道:“本宫瞧莞贵人是没机会侍寝才身子不利爽,你这般的毛病本宫可治不了,数来数去,也就陛下能治了。”
说话间,春彩从殿外进来,正要俯身在苏慕卿耳边低语,谢宁莞余光就瞥见了她。
冷哼一笑,“莞贵人既是不能侍寝,闲着倒是闲着,不如还是彻查一遍宫中伺候之人,怕是有些奴才使了计才致使陛下不来长春宫。”
苏慕卿再是不想搭理谢宁莞也不行,她爱慕之人虽是谢琰,可她如今到底还是谢珩的妃嫔,被人大剌剌地道出她没机会侍寝的事,脸上终是无光。
这前头一句话已是狠狠地挑衅她了,后头那句更是叫她心里不爽快。
她推开春彩,咬牙切齿道:“姐姐这手未免伸得太长了些,长春宫里的人本宫自会管好,不劳姐姐多费心。”
当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也难怪被贬为贵人了,谢宁莞翻了个白眼,带着春桃就要离开,却被苏慕卿拦住了。
“姐姐要去哪!宫里可不比王府,依着姐姐的性子若冲撞了哪宫的妃嫔,本宫可是得依着宫规办事。”她抬起素手,护甲高高翘起,象征性 地拂了拂发髻,摆出一副满不在乎地神情,“本宫如今协助皇后管理后宫,可不得徇私枉法,就算是姐姐,若在宫里犯了错,本宫亦是顾不得姐妹之情的。”
神气的模样刺得谢宁莞的眼生疼,不愧是谢珩亲自挑选的妃嫔,无论是秦皇后还是苏慕卿都与他配得很。
有他们在,她是一点也不想在宫里待,感觉多待一会,她就要被染上污浊之气。
可好不容易才把人叫进了宫,苏慕卿自是不能让她轻易离开,没了她这个人质在,她的计谋可就得打水漂了。
在她的眼神示意下,春彩端着一杯满满的茶直接洒到谢宁莞的身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杯里的茶叶正正好贴在了她的脸颊上。
杯子看着不深,装的茶水却意外地多,就小小一杯,竟泼得谢宁莞全身湿透。
苏慕卿努努嘴,收起眼中的嘲笑之色,故作恼怒,上前推开春彩,大骂道:“笨手笨脚的,真是个废物,还不快下去准备汤浴,是要叫姐姐着凉吗!”
春彩接收到她话中的暗示,低着身子小跑出去,出门之际,她回身,幽怨的眼神在谢宁莞和苏慕卿身上来回移动。
春彩这一去就是一盏茶的时辰,期间,谢宁莞还穿着沾了茶水的衣裙,并非是苏慕卿不舍得匀一条衣裙给她,而是她不愿换上有苏慕卿味道的衣物。
向来只有旁人穿她不要的衣裳,何曾要她穿旁人的衣物,再是难受,她也不能丢了身为公主的骄矜。
苏慕卿把她的窘迫尽收眼底,坐在一旁甚是悠闲地品茶,茶香溢满鼻间,不知为何,她觉着今夜的茶很是香醇。
一口下去,心情大好。
一甜一涩搭配得很好,一如她如今在宫内的日子,有悲有喜,但过了今夜,她相信,往后的人生只会是一片火红。
苏慕卿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并未注意到谢宁莞的悄然离开,可好巧不巧,她刚踏出内殿,就撞见了从外进来的春彩。
“王妃,汤浴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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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奴婢带您过去。”
春桃扶着谢宁莞跟在春彩后头,左拐右拐,她们来到了一处极大的汤浴池。
谢宁莞试探了下水温,温热的水瞬间包裹她的小手,她满意地点点头,招手把春桃叫来。
“更衣吧。”春桃三下两下就除掉了她身上的衣裙,扶着她走下汤池。
看她已经进了汤浴里,春彩过去拉走春桃,“王妃,娘娘命奴婢备下了几套衣裙,奴婢这便让春桃一并去挑好拿来。”
谢宁莞躺在汤池里,整个人放松下享受着这久违的惬意,此刻哪里还理会她们要去干甚。
静默片刻,春彩不再等谢宁莞开口,强行把春桃带出去,只留下谢宁莞一人在汤池里。
明面上只有谢宁莞一人,可屏风之后还藏着一人。
谢珩隐在后头,透过若隐若现的屏风窥视着谢宁莞。
光这般还不够,只因汤池内的雾气太厚,他瞧不清谢宁莞的脸,且她的身子都没入了水中。
时而露出的玉臂叫他心间发痒,忍了片刻实在抵挡不住那阵煎熬,他脱
下衣袍,悄悄走出屏风。
谢宁莞泡得很是舒爽,眯起的双眼始终不曾张开,哪怕听有脚步声渐近,她也并未多想。
“春桃,衣裙选好了就先安置在榻上,过来替我捏捏肩。”
说着她伸出玉臂搁在两侧的池边,因着这一动作,锁骨也露出了水面。
谢琰瞧着她凸起的锁骨,多情的桃花眼不知不觉浸满欲望,体内的燥热驱使他缓缓挪动脚步。
每走一步,他就期待一分,这个过程让他很是兴奋。
他走得急慢,直至谢宁莞不满地催促,他才加快了步伐。
可来到她面前,他不再动了,灼热的目光一点点扫过没入水中的她,轻颤的眼睫,高挺的鼻梁,粉嫩的唇瓣,还有长长的细白脖颈……
视线缓缓下移,那片锁骨之下深凹的曲线令人遐想,手慢慢地探过去,就在即将触碰到她身子之时,有人闯了进来。
第六十三章 大闹汤浴池
来人面带冰霜,朝着谢珩就是一掌。
谢珩闷哼一声,捂着胸口踉跄着后退几步,抬头看去,那人已然取下衣袍将泡在水里的谢宁莞捞起包裹起来。
谢宁莞感觉到一阵晕眩,缓缓睁开眼,只见自己正被谢琰抱在怀里,不止如此,自己还被他宽大的外袍牢牢裹住了,动弹不得。
她左右乱动,想挣开他的束缚。
“别动。”谢琰紧绷着下颌,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没有一丝温度。
从她的角度看去,谢琰紧抿的嘴角在发抖,正要开口说话,就听得对面传来一道低哑暗沉的声音。
“燕王深夜闯入宫,是何居心。”
谢宁莞猛地扭头看去,谢珩负手而立,只着了一件裘衣裘裤,明皇的外袍散落在屏风的一角,而自己则裸露一片。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是在汤池里,任谁瞧了都会胡思乱想。
不怪乎谢琰的脸色这般难看,还把她裹得严丝合缝。
这会,谢珩黏腻灼热的目光还落在她的身上,这叫她有种浑身被他窥遍的犯恶感。
不想再看令她作呕的那张脸,她缓缓阖上眼,心中是又悲怆,又恼怒。
好几次接触下来,谢珩的举止无不是在突破她的底线,在震惊之余还痛苦万分。
谢珩从小便是追在她身后长大的,如今他长成了一个不知礼义廉耻的人,她有很大的责任,如何不叫她愧对仙去的父皇。
谢琰感受到了她的情绪波动,轻柔地将她的头摁入怀中,低喃道:“莞莞别怕,本王一会便带你回府。”谢珩瞧着他们旁若无人的亲昵样,心头的火烧得更旺,那看向谢琰的眼神就如一把凌厉的刀子,在他身上反复刺入刺出。
谢琰的每一个动作,都在刺激着他的神经,他渐渐有些失控,双眼滲着红血丝,宛如魔王降世,很是骇人。
他在二人耳鬓厮磨之际,一步一步走近她们。
谢琰察觉到他逼近,半眯起眼怒吼道:“本王的耐心是有限的,陛下如果再恣意妄为,这皇宫怕是要换位主子了。”
苏慕卿踏入时,正巧听到这一句,双眼陡然放亮。
她先前还忧虑谢琰对皇位毫无兴致,恐会坏了她的大计,这会亲耳听见他的威胁之言,别提有多兴奋。但碍着谢珩在,她很快就压下扬起的嘴角,换上惆怅的表情。
谢珩仰天一笑,“燕王好大的口气。”
“可燕王以为只要是谢氏宗脉就可继位吗?”谢珩倏然变脸,妖冶的五官扭曲,如真的魔王一般,高声道:“太祖曾留下训诫,非嫡系血脉不可继位,你一旁支有何资格?”
就是因着有了这条训诫,谢珩才会在宫变之时将所有的兄弟姊妹都杀光,为的就是无人能撼动他的皇位。
听他提起这条训诫,谢宁莞渐渐明了谢珩屠戮光父皇的孩儿的意图。
她被包裹在黑袍子里的身躯止不住地颤抖,谢珩让她感到害怕,丧心病狂,倒反天罡这些词都不足以概括他。那颗名为复仇的种子在这一刻被她的愤怒浇灌下长出了新叶,如若她此刻手里有一把剑,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朝他胸口刺下去。
因为苏慕卿的出现,濒临失控的谢珩恢复了神智,可他并未因此而停止前进,这时,他已然走到了他们的眼前。
“莞贵人,当着你姐姐燕王妃的面,说说方才燕王是从何处过来的。”谢珩笑出酒窝,摄人心魄的眼眸似笑非笑地在谢宁莞的身上流连。
谢珩的出其不意把苏慕卿都吓住了,但她很快就回过神来,娇羞地道:“王爷方才将臣妾都弄疼了。”
苏慕卿意味不明的话,再加上她的发髻乱了一半,谢宁莞顿时抬头看向谢琰。
动作间,衣袍翻飞,上头残留的熏香飘入鼻间,一口气没提起来,谢宁莞被呛到直干呕。
谢琰顾不得二人,用力推开挡在身前的苏慕卿,冷着脸径直朝外走去。
谢珩邪魅一笑,赏了个眼神给苏慕卿,“今夜之事办得不错。”
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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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及她散乱的衣领,领口大得不像话,仅一眼就能瞧见深凹的曲线,呼吸渐渐紊乱,胸腔窝着的一团欲火又熊熊燃起,大手一扯,拉着她一起倒入汤池。
汤池内的氲氤飘散,遮住二人的身躯。
春彩守在外头,听着不绝于耳的叫唤声,面红耳赤,一直持续了一个时辰,汤池内的动静才停下。
谢珩爬出汤池,穿上外袍就转身离去,丝毫不看一眼瘫软躺在榻上的苏慕卿。
经过一夜的折腾,苏慕卿上床歇息之时,外头的天色隐隐放亮。
她躺着一动不动,在帐子放下合上之前,扫了眼窗外,虚弱地问道:“是何时辰了。”
新提拔上来的大宫女柳儿回道:“回娘娘,寅时已过,快要到卯时了。”
话音落下,苏慕卿均匀的呼吸声传出帐外。
柳儿得了空,躲在一处假山后,拿出一本宝蓝色的册子在上头涂涂画画,听到外面的脚步声,警惕地探头四处张望起来。
春彩在亭子里看了看,发觉四周无人,这才走到一堵墙角边,抽出一块砖,塞了个东西进去。
离着有些远,柳儿瞧不清她在做何事,看她往回走了,
柳儿收好册子,先一步猫着身子溜走,抄近路回了内殿。
春彩抖搂抖搂鞋底的泥垢,确保万无一失后才闲庭漫步地走回正殿。
一进去就瞧见了柳儿立在苏慕卿的帐子外,双眼耷拉着,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春彩心思缜密,眼尖地瞧见了柳儿衣襟边上黑了一块,不打眼,但春彩还是起了疑心。
二人不动声色,心里却时刻在提防着对方,一左一右面对面而站,各怀鬼胎。
天光将将亮,春彩估摸着苏慕卿怕是起不来去给沈太后请安了,便低声道:“你去给太后身旁的玉嬷嬷递个话,就说娘娘昨夜侍寝累得紧,今晨便不能给太后请安了,明儿定会早早去伺候太后晨起。”
柳儿颔首点头,此事重大,她不敢耽搁,迈着小碎步出了长春宫。
第六十四章 和好
容欢在兰樨阁内守了大半夜,在就快要睡着了时,终于瞧见了两道人影踏入。
谢宁莞被谢琰轻轻放于床榻上,得了自由的手立马推开了谢琰。
容欢正向着床榻靠近,谢琰踉跄着后退几步,险些要撞到她。
堪堪要走到床榻边,谢琰就一声怒吼把她轰了出去。关门声落下,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谢琰耐着性子找了件里衣给谢宁莞穿上。
穿好后,他从后抱住她,搓着她微微发凉的小手,长叹道:“莞莞该学着相信为夫。”
谢琰虽然换下了被粘上苏慕卿气味的衣饰,可谢宁莞这会脑子乱糟糟的,今夜发生了太多事儿,她一时接受不了。
“本宫乏了,王爷也快些去歇息吧。”谢宁莞避开他委屈的目光,掰开他的大掌,翻身进了榻内。
谢琰看着她的背影,小小一个微微蜷起,伸出的手想要把她抱起,倏然听闻她细微地抽泣声,他的心瞬间软成一片。
抬起的手转了个方向,拉起里侧的被褥仔细盖在她身上,轻拍了两下,“莞莞只管安心睡下,为夫唤容欢进来守着。”
感受到掌下的人儿发颤的身子停下不动了,他也安心下来,起身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外殿迈去。
就在门关上之际,谢宁莞翻身下床,站在床榻边盯着他消失在珠帘后的身影,心抽抽地泛疼。
“进去守着吧,她今夜心里不大舒爽,仔细伺候。”谢琰略带沙哑的声音自珠帘外传进来。
容欢点点头,抬首间,瞥见他充满血丝的墨色眼眸,灰白的脸色布满失望和疲倦,摇晃着身子打开殿门。
从后看去,俨然一个墨发老伯的模样。
门阖上的声音惊动了谢宁莞,她的身子颤了颤,随之,珠帘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伴着脚步声传入耳。
谢宁莞带着微弱的期望回转身,眼含泪珠的眼眸与容欢担忧的目光对视。
她失落地垂下眼眸的样子清晰地映在了容欢的眼中,容欢蹲下,替她掖好被褥,扬起柔和温暖的笑,“王妃定是累坏了吧。”
“王妃旁的无需顾忌,安心睡下便好,奴婢会守着王妃的,一直守着。”容欢细小而又坚定的声音直捣她的心神。有了容欢的安抚,谢宁莞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容欢轻手轻脚地放下帐子,退出帐外守着。
不平静的夜到了寅时渐渐恢复宁静,夜深人静中,有布帛摩擦的声音响起。
容欢掏出从成风怀中偷来的布帛,放于烛火下仔细辨认,确定那花纹没错后,她当即烧毁。
很快,一块布帛成了一堆灰烬。
为防止被成风发现,容欢拿水化了剩下的灰烬,还将灰水倒入到了花盆里。
处理好一切,容欢才安心下来,回到床榻边守着。
一觉醒来,谢宁莞精神头好了许多,正在用膳之际,她扫见那道摆在角落里的松子玉米粥,倏然想起了谢琰。
“王爷还未起?”
“起了,还在后院练功。”容欢想了想,“可要奴婢请王爷进来一道用膳?”
“春桃去请王爷。”
还未等春桃走出殿门,谢宁莞又喊住她,“春桃回来吧,我亲自去。”
她提着食盒独自进了后院,才走了几步,果真看到了一道高大的身影。
谢琰甚少练功,今日是为了发泄这几日来的怒火,他从昨夜离开之时就开始在这舞剑了,一整个深夜他都没停下过。
只有身体累了,他的心才不会痛,他才不会思念谢宁莞至癫狂。
谢宁莞悄声靠近,在距离一丈远,她停下了,被他挥舞飞起的枝叶随着他的动作飘落在她眼前。
而他注意到了身后的人影,顺着力道一个转身,稳稳地收刀立在她的面前。
落叶自他们头顶洒下,绿意葱葱,混合着晨光和泥土的味道。
谢宁莞站在他的面前不知所措,想说话又不知该从哪句话说起,尤其是目光触及他眼底的青黑,不管是什么话,都堵在了喉间。
心里闷得发慌,这种感受很陌生,她说不上来怎会对谢琰产生这样的感觉,有点儿愧疚,还有点心疼。
愣神之际,谢琰伸手缓缓靠近她,拨开了她额间随风飞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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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发,露出她光洁的额头。
突然,她丢下食盒,鬼使神差地抬手覆上他的手,小手叠在大手上,只能裹住一方,不能完全握紧。
“王爷可是未睡好。”
她拉下他的手,靠近他,两只小手环上他的腰间,头轻轻贴在他的胸前。
谢宁莞的举动令谢琰身子一僵,这些日来的所有委屈都被她这一动作抚慰了。
谢琰反手搂紧她,闭眼享受这一刻的惬意,任凭刮起的落叶在身后起舞。
从后院回来后,谢琰又恢复了往日的状态,他黏着谢宁莞坐于膳桌旁,大快朵颐起来,时不时还要谢宁莞喂上几口。
“你是三岁的孩童吗?怎还要我来喂。”谢宁莞嘟起小嘴幽怨道。
谢琰张嘴咬住她喂来的包子,大包子塞满他的嘴,汁水流入喉间,堵得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谢宁莞故意使坏,夹了个大包子,还一口塞入他嘴里,叫他说出话来。
谢琰好不容易咽下
,趁谢宁莞还没来得及动作之前,凑到她耳边吐气道:“为夫是不是孩童,莞莞一会就晓得了。”说完,他还在她耳边偷了个香,唇瓣与软肉接触,发出的声音叫谢宁莞脸色瞬间变红。
谢琰又吃了几口,就把残羹剩饭推到一边,伸手抱起谢宁莞走向床榻。
谢宁莞察觉到他要做什么,但这会已然来不及阻挠,她顺着力道倒在了床榻上。
想要翻身滚进床榻内,谢琰先一步压下了身子,一手抱着她,一手从她胳膊穿过搂紧。
谢宁莞扭动着身子挣扎起来,谢琰哑声道:“莞莞别动,陪为夫躺上一躺。”
他的声音虽然沙哑,但能听出有气无力,余光瞧见他的眼底那一圈青黑,她的指腹小心翼翼地拂上去,“几日未歇息了?”
“两日。”轻轻的气音被吐出。
话音刚落,他均匀的呼吸声自耳边传来,谢宁莞侧眸望去,只见他已沉沉睡去。
她的手也没闲着,替他拉上被褥,明亮的双眸仔细观察他的每一处,从羽睫到下颌,一处也没落下。
第六十五章 尚方宝剑
不知不觉间,谢宁莞也一齐睡了过去,再醒来,夕阳已悄然落下,夜幕降临,窗外一片漆黑。
谢宁莞与谢琰执手漫步与桃花林中,吃饱睡足的谢琰恢复了以往的神采,又换了身干爽的衣裳,简直就是神清气爽。
他折了支桃花簪于她的发鬓,欣赏了好半晌,心念意动,捧着她的脸颊,在额上亲了好几口。
谢宁莞瞧他兴致不错,琢磨起了要他替自己买下一间药铺的事儿。
她的余光觑了他好几眼,愣是没找到借口张嘴。
谢琰拉她坐于一块大石上,望着她犹豫不决的脸色,开口问道:“莞莞可是有话要同为夫讲?”
谢宁莞眼珠子转了转,小脸微微皱起,想了好半会才开口道:“我瞧上了几家药铺。”
谢琰不语,眼尾微微上挑,握着她的手摩挲着她的指腹。
“在一品楼对家,明儿你与我一同去瞧瞧可好?”
从谢宁莞说出前一句话,谢琰就晓得了她定是又要做些旁的事情了。
前儿就因着太过于放纵她,叫她与赵靖瑄接触增多,才致使他们之间平白添了许多麻烦事。
要再如此放纵下去,指不定要生出多少磨人心神的事。
若谢宁莞不说后一句,谢琰是想都无需想便直接拒了她的要求。
可她既说了要与他一同去,那他也不着急做决定,再惹恼了她。
“莞莞要去瞧瞧,为夫自是要一道去。”谢琰分开她的指缝,与他的十指相扣,牢牢攥在手心里。
谢宁莞没成想会如此轻易便说服了他,未疑惑太多,欢喜地道:“待我挣了银子,我着人替你买下世间珍宝,打造一柄尚方宝剑赠予你。”
谢琰宠溺笑道:“这柄剑莞莞不曾见过?”
这一问,倒是把谢宁莞问愣住了,她对刀剑向来不大在意,饶是尚方宝剑这一词亦是她在父皇跟前听他提起过。
她只晓得尚方宝剑甚是难打造,这才会误会需要用珍宝才能锻造出一柄。
谢琰也是随口一提,并未料到她是真不知今早拿柄便是先皇赐予他的尚方宝剑。
自百余年前三皇子与七皇子大战后,世间只此一柄了。
先皇当初赐予他之时,他亦是惊讶了许久,毕竟自己父王乃先皇胞弟都没有如此殊荣,他不过一个侄儿,却能得此宝剑。
那时,先皇与他说了一句话,直到这会他还记得。
“琰儿,你乃我皇室的最后之希望,吾赠你宝剑,望你能用它护好我谢氏江山。”
“此剑可斩天子!你且记好了,到了非不可的情况之下,务必用它来匡扶正统。”
他昨日敢说出要另立新皇乃是因着手上有这柄尚方宝剑。
若没有这个筹码,他也是不敢违背太祖训诫的。
谢宁莞还在纠结尚方宝剑究竟要如何锻造,没瞧见有一男子向他们靠近。
谢琰进入林子时吩咐过,若非急事不得来打扰他二人。
成风向来分得清是非轻重,他既出现在这,指明有重要之事要自己做决断。
“出了何事?”谢琰面带柔情地道。
成风凝着眉,脸色沉重,低沉着声音道:“布帛丢了。”
“找!”谢琰的眸子瞬间变得清冷,“挖地三尺也要给本王找出来。”
谢宁莞也走累了,索性叫他去处理公务,看成风的脸色亦是不好看,应当此事甚是重要。
“你去吧,我坐一会自个回去就是了。”谢宁莞晃了晃二人紧握的手,软声劝说道。
谢琰沉默了片刻,掂量了下,终是握紧她的,对成风道:“叫他们都到书房去。”
事关谢宁莞没错,但她还在自己眼前,怎能抛下她这个活人,他舍不得,也想与她多待一会。
他们走在来时的路上,明明是一样一样的距离,可不知为何,谢琰觉着这条路变短了,不到一刻钟就出了林子。
谢琰还想再磨蹭腻歪片刻,谢宁莞二话不说,直接把他送到了书房门口,小手一推,把他往书房内推去。
门阖上后,她径直去了容欢房内。
容欢惊讶于她的出现,要换了以往,只要谢琰无事可忙,她们准不需要跟在身侧伺候。
好奇之余,她掂量着措辞,问出了口,“王妃不曾与王爷吵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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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回谢宁莞来她房里还是因着与谢琰起了别扭,她这会又是深夜来,不怪得容欢会多想。
“他与部下谈事,我得了空来瞧瞧你前些日子打探药铺子的情况。”谢宁莞据实说道。
在谢宁莞没来之前,她在院子里意外撞见成风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还在院子里翻来找去的,那会她便觉着奇怪。
再加上谢宁莞的话,从这些只言片语中,容欢隐约感觉到谢琰谈论之事怕是与她有关。
“容欢,容欢……”
想得出神了,连着谢宁莞唤她都没听见。
谢宁莞过去推了推她,狐疑道:“你近日怎的总愣神,可是哪儿出了什么问题?”
“还是靖瑄着人与你说了些什么?”
容欢忧心忡忡道:“王妃,近日我们可得少些与世子见面了。”
“这是何意思?”谢宁
莞黛眉轻蹙,不满地道:“靖瑄是何为人你我都一清二楚,便是你误会了靖瑄的不是,我亦会恼火的。”
容欢不怀疑赵靖瑄对谢宁莞的衷心,但她记得赵靖瑄身上亦是有件衣裳是那样的花纹。
她不确定会不会是从他身上扯下的,也不清楚谢琰是从何得来的,在一切未知之时,她需得小心谨慎。
“奴婢是瞧着王爷盯着王妃紧得很,担忧王爷若晓得王妃与世子整日见面,会吃了味,到那会伤了世子,这便会坏了事。”容欢扯了个别的事来敷衍她。
谢宁莞瞧着容欢说得在理,应承着道:“我自会安抚好。”
“药铺之事你瞧得如何了。”挂心着接下来的计谋,谢宁莞又提起了药铺。
容欢从柜子中翻出那几家药铺的记载,一张张打开,悉数奉于谢宁莞的跟前。
“都在里头了?”谢宁莞一一拿起翻看。
她每一页都看得极为仔细,也亏得有容欢,她才能省下许多心思。
把三间药铺的历史大致看完后,谢宁莞估摸着谢琰也要谈完事了,最后拿出小扎瞧了瞧,见它完好无损,交还到容欢手上,便碾着步子走了。
临关上门前,她喊道:“明儿你随我与王爷去瞧瞧这三间铺子。”
第六十六章 大街遇刺
次日一早,谢宁莞就爬了起来,谢琰还在酣酣大睡。
昨夜她歇下快半个时辰了,临近入睡之时,谢琰才洗漱好,待她沉沉睡去,他方上了床榻。
看着她的睡颜,谢琰的疲倦都一扫而光,修长的指节顺着她的脸颊一路下滑,拂过她裸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肤。
自娱自乐了好半晌,终在承受不住被自己挑起的欲火之际,揽住她的肩头闷头睡去。
谢宁莞越过谢琰下了床榻,悄无声息地溜进了书房,对着挂在书房墙上的那柄略微有些生锈的铜剑发起了呆。
她睡前还记挂着要做一柄尚方宝剑,不过不是给谢琰,而是要赠与赵靖瑄。
谢琰的尚方宝剑须得他答应替她买下药铺她再做打算,她如今手头的金银财宝不多,支撑不起拿起做两柄尚方宝剑。
谢琰又是王爷,无需日日使用佩剑,倒是赵靖瑄,每日都要辛苦地处理城中大小军务。
听说近日城内的匪徒还变多了,谢宁莞愈发担忧他的安慰。
想到要给赵靖瑄打造一把好剑,谢宁莞热血沸腾起来,看着满墙的书,她一本本搜罗起有关兵器的书册。
谢琰寻过来时,她正抱着一本兵书懊恼,烦躁地翻来翻去的模样看得谢琰嘴角弯起。
他倚在书房门口盯了她许久,潋滟的目光都是她的身影,她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在他眼里都是美好的模样。
谢宁莞被兵书里晦涩难懂的字眼磨得毫无耐性,看了将近半个时辰,她的耐心就要耗尽了,烦闷地丢弃古旧的兵书,无奈咬着下唇,委屈巴巴地望着墙上那柄剑。
余光中出现谢琰的身影,谢宁莞指着那柄剑,“你拿给我瞧瞧。”
谢琰取下宝剑,托在手上,任谢宁莞左瞧瞧,右看看。
谢宁莞看到剑柄上有繁复的字符,只认得几个,轩辕,忠,剑。
余下的实在是太过古老,饶是她看过百来本古籍,亦是见所未见。
光是剑柄就有许多来头,谢宁莞瞬间就对这柄剑的剑刃产生了兴趣,“快些开鞘,我要瞧瞧剑刃里头。”
谢琰摁住谢宁莞要摸上剑鞘的小手,“这剑锋利得很,莞莞乖,别动,仔细伤着。”
闻言,谢宁莞也不闹着要开鞘。
眼见着时辰要差不多了,谢宁莞出了书房,径直回了殿内,梳洗打扮了一番,又吃了几块桃花酥,听到管家与谢琰回禀马车备好了,她快步走出去。
谢琰立在书房门口,遥遥望向奔出殿门的谢宁莞,她的莞尔一笑胜过江山万里。
这一刻,他体会到了从此君王不早朝这句诗背后深藏的意蕴。
谢宁莞先去一品楼瞧了瞧,不确定赵靖瑄是否会在,她刻意要谢琰等在马车内。
上了雅间和隔壁的包厢,都未见着赵靖瑄的影子,也没有留下任何的书信,谢宁莞眼底划过一丝失望。
长街外骤然响起策马奔腾的马蹄声,谢宁莞往下瞧去,碰巧见着赵靖瑄在追捕贼寇。
一瞬间,她的眼眸就发出了光芒,随之而来是无止境地担忧。
贼寇身手不凡,很快二人便在街上大打出手,她探出头,眼神揪心地随着赵靖瑄的身影移动。
贼寇不敌赵靖瑄,他们正好飞到了对面的胭脂铺屋顶上,贼寇一抬眼,就瞧见了谢宁莞,他咧着大嘴淫笑,飞身向她冲来。
他的轻功高强,很快就跃到了一品楼的屋檐外。
谢宁莞被吓得连连后退,求救般的眼神看向近在咫尺的赵靖瑄。
然而,赵靖瑄的速度不敌贼寇,没能拦住他。
千钧一发之际,谢琰抽出一把筷子,直朝贼寇扔去。
“唰唰唰”
筷子尽数没入贼寇的身体,他痛苦倒地大声叫喊。
谢宁莞被搂在谢琰的怀里,双眼也被捂住,只从声音听来,便知谢琰下了狠手。
脚步声渐近,随后,赵靖瑄的声音传来。
“多谢燕王。”他扫了眼扑在谢琰身前的女子,带着私心询问道:“王妃无碍吧?”
谢宁莞想同赵靖瑄说几句话,可一双手摁住她的脊背,令她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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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莞莞只是受了些惊吓,不牢赵统领挂心了。”谢琰皮笑肉不笑地直视看着谢宁莞的赵靖瑄,话里话外都在告诫他不要觊觎她。
赵靖瑄只以为她当真是吓坏了,这才不肯转过身来。
“臣听得部下说附近几家药铺的药材甚是起效,王爷还是尽快带王妃去瞧瞧吧。”赵靖瑄放心不下她,毕竟她被吓到也有他的责任。
“呜呜呜”谢宁莞闷哼了几声。
谢琰二话不说,捞起谢宁莞就施展轻功飞下马车。
“先回府。”谢琰冷声道。
进了马车,谢宁莞不再被捂着,大口喘了几口气,她不满地控诉道:“说好要去瞧铺子。”
“改日本王再陪你去。”谢琰强硬地把她扯入怀里坐着。
谢宁莞愤懑地使劲扣了扣谢琰的手背,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叫谢琰的怒火都消下去几分。
“莞莞若不解气只管用了狠力去扣。”
说着,谢琰另一只手还握上她的,带着她的小手狠狠地掐自己的手背。
皮都被扣掉一块,可他的眼睛愣是不眨一下,谢宁莞赌气般,撇嘴甩开他的手。
谢琰掰正她的身子,让她面对着自己,额头轻抵上她的,无奈地道:“莞莞若心疼为夫便不要再气我了可好?”
“赵靖瑄他心思不纯,表面看似仪表堂堂,可那双眼珠子总四处乱瞧,指不定内里是个浪荡子。”
谢宁莞眨了眨眼眸,长长的羽睫扫过谢琰高挺的鼻梁,叫他心间痒痒的。
谢宁莞不认同谢琰的话,她只是想起了容欢的叮嘱,她原是并未放于心上的,这下亲耳听到谢琰对赵靖瑄的污蔑,她瞬间心烦意乱起来。
谢琰见她迟迟不动,捏着她的下巴,轻轻抬起,“莞莞?”
谢宁莞默不作声,直视谢琰的目光,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叫人瞧不出她的想法。
半晌,谢宁莞轻咬唇瓣,“嗯。”
未得到她的答应,谢琰又不想再谈论赵靖瑄,遂暗自下定决心,药铺之事他避而不谈。
第六十七章 荡秋千
巧合的是,谢宁莞也暗自决定了一件事。
夜里,泡了一会汤浴后,谢宁莞穿上里衣,先是去了容欢的院子,她翻出小扎,拿走,独自进了后院。
后院这会无人,方便她行事。
她找了一块巨石,把小扎放于上头,翻到第六页,在心里默念:如何不经过谢琰之手,买下三间药铺。
空白页出现了一行字,可很快又消失了,谢宁莞压根来不及看。
她拿起小扎,对准月光的方向,左右摆弄那页纸张,可愣是一个字也没瞧见。
就在她放下之际,上面现出了两个字。
“无解”
……
谢宁莞无语凝噎,她瞧着那两个字看了半晌,确认自己未看错,抓起小扎就憋着一团火往回走。
谢琰在殿内迟迟未等到谢宁莞,放下《王爷娇宠手册》这本话本,大步走出殿外。
堪堪踏出门槛,就撞上谢宁莞一脸怒容冲向容欢的院子。
谢琰索性闲着无事,负手立在门边等谢宁莞出来。
等一会,望一会容欢的屋内,如此反复十余次,躺在大松树上乘凉的成风摇摇头,无奈喃喃道:“情爱害人不浅。”
“走了一个永泰公主,又来了一个王妃。”成风抖了抖身子,眼神倏然变得空洞,他望月叹息,“一女三男,永泰公主你自求多福……”
谢宁莞还在叫容欢想法子,突然打了个冷颤,耳边好似听到有人在唤她,还是名男子,且这声音有些耳熟。
“可有听到有人唤我?”谢宁莞紧抿唇瓣问道。
容欢不明所以,疑惑地摇了摇头,“未曾。”
谢宁莞晃了晃脑,居然又听不到了,她之前只在梦中出现过这幅情景,难不成是她幻听?
容欢突然一声叫唤,打断了她的思绪。
“王妃,奴婢想到了。”
容欢附身凑到谢宁莞的耳边,嘀嘀咕咕了几句,谢宁莞越听脸上的笑越深。
听完容欢的法子后,谢宁莞顿时豁然开朗起来。
“容欢你不愧是我的妙计锦囊。”
解决好了心头大事,谢宁莞嘴角噙着笑慢悠悠地走出院子,突然,谢琰出现在眼前,她嘴角挂着的笑瞬间僵住。
谢琰忽略她这一细微的变化,巴巴地贴上来,殷勤地道:“莞莞可是乏了,为夫特来接莞莞的。”
“嗯。”
??
谢琰跟上谢宁莞,他不满谢宁莞无视他的举动,三两步越过她,打横抱起就往后院走去。
他把人放到秋千上,双手握住秋千藤,将她圈在自己的包围圈里,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闪着光芒的双眸。
月光下,她发上的那支桃花簪熠熠生辉,宛如一朵真的桃花簪于发间,无须太多发饰,仅一支簪就足以突出她的美。
他的目光一如既往地灼热,可又多了几分痴狂,那直视她眼瞳的双眼摄人心魄,直捣她心弦。
谢宁莞突然问道:“你在看何人?”
“在看我的莞莞。”
他心里很清楚,眼前的人是谁,他在看谁。
他望着她的时候,从来都是注视着她的双眼,因为他曾见过一句话。
“目,乃一人之魂。”
晚风拂过,吹起了谢宁莞的裙摆,也撩动了谢琰的心神。
谢宁莞好奇地打量着身下的秋千,她怎的不记得后院有秋千,正疑惑时,谢琰轻轻推动了秋千。
谢宁莞随风荡起,脸上露出了愉悦的笑,连带着胸腔内的郁闷也随秋千一起甩了出去。
谢琰哄高兴谢宁莞后,低声蛊惑道:“夜深了,莞莞该就寝了。”
谢宁莞正玩得起兴,本不想这般快就走,余光瞥见消失不见的月牙,天边漆黑一片,呼呼作响的风令她想到方才自虚空传来的声响,瞬间失了兴致。
和衣躺在榻上,谢宁莞幽幽道:“鬼神之说,当着存在的吧。”
谢琰不置可否,他从前不信,可低头瞧了眼怀中之人,他如今信了。
谢宁莞担忧谈论太多恐会引起他的怀疑,不待他答复,她翻了个身,在他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缓缓阖上眼。
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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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蒙亮,第一缕晨光洒入帐内,谢琰被耀眼的光刺醒,感觉到怀里无人,他大掌往边上捞了捞,空空如也,褥子下甚至还是凉的。
谢琰瞬间惊坐起,沉着脸光脚走出殿外,冰凉的地面也抚平不了他急切的心神。
这时,后院传来清脆的笑声,谢琰寻着声音找去,果真在秋千上瞧见了她。
谢宁莞只着了件里衣,如瀑的墨发散落在身后,有几缕发丝随风飘扬,还有些碎发粘在了潋滟的唇瓣上。
谢琰走过去抱起她坐在秋千上,呢喃道:“这般好玩?”
“嗯!”她泛着水珠的眼瞳闪着淡淡的光,眼尾微微弯起,笑问,“这秋千怎的凭空出现,莫不是你夜里悄悄做的?”
说话间,她突然转身,光泽水润的唇瓣擦过他的脸颊。
谢琰抓住机会,大手拂在她的脑后,微微用力摁向自己。
四片薄唇紧紧贴合,谢琰顺着她的唇型,一点点舔舐,感觉到怀中的人儿身子在慢慢变软,他手臂使力撑住她,
不让她下滑。
谢宁莞在愣神之际,谢琰撬开了她的牙关,自上一次房事已过去了十多天,这会,软玉在怀,谢琰瞬间起了心思,放开她,抱起就往殿内走去。
谢宁莞有些紧张,直到她被放在榻上,熟悉的环境下,她渐入佳境。
一个时辰过去,鸡鸣声响彻天际,殿内云雨初歇,不过停了片刻,又进入了一场激战。
谢宁莞在榻上躺了三个时辰,临近未时,她才走出殿内。
谢琰用了午膳后,便带着成风匆匆离府。
容欢拿着一叠子银票来到谢宁莞跟前,谢宁莞随手拿了几张,问道:“都数好了?”
“数好了,将将够。”容欢胸有成竹地道:“三间铺子,三百两,王妃只管等着奴婢把租契取来。”
谢宁莞摆摆手,“去吧,回来路上买上些糖葫芦。”
容欢点点头,出门时顺道叫了春桃进去伺候。
一连几日,春桃都在外殿伺候,内殿都是容欢在伺候着,甫一瞧见谢宁莞窝在榻上不动,忙上前。
第六十八章 情之所起
“王妃,这是怎的了,脸色这般苍白,奴婢去唤大夫。”
谢宁莞拉住春桃,“傻了不是,你忘了你家王妃的医术如何高明了?有几个大夫能比得过我去。”
“那王妃这是……”春桃一时反应过来,登时面红耳赤,余下的话都吞进了口腹中。
看谢宁莞神情懒懒的,春桃取来了一个白玉瓶,“瞧奴婢这记性,怎忘了这灵丹妙药。”
她从里头倒出了一颗黑乎乎的丸子,递给谢宁莞,“王妃快吃。”
谢宁莞捻起一颗塞到嘴里,一阵苦味顺着鼻腔瞬间蔓延至天灵盖上。
苦就罢了,味道还恶心,就像是将所有的药材全揉在一起做成的药丸。
喝了几杯茶下去,将嘴里的苦味散了后,意外的,她感觉身体变得轻飘飘的,原本疼得要紧的地方也不疼了。
谢宁莞又倒出一颗,放于鼻间轻嗅,“这药丸去何处买来的。”
春桃瞪大双眼,惊讶地道:“王妃未嫁入王府前亲自采摘的药草动手做的。”
“为了采那些名贵的药草,王妃的脚还崴了。”春桃掀起谢宁莞的裙摆,扯起裤腿,露出她右脚踝上的一道小小的疤,“瞧,就是这儿。”
谢宁莞每每瞧见脚腕上的疤,她都嫌弃万分,若不仔细瞧,其实发现不了,但她身为女子,身上留疤可是要遭人唾弃的。
在大辽,女子身上留了疤,是不得成为嫔妃的。
因而,大辽的高官贵女身上几乎不能留疤,像苏慕婉这样的,还能当上王妃,已是莫大的荣幸了。
不过苏慕婉看起来好像并不在乎这道疤,不然她拥有通天的医术,要除掉这小小的疤并不难。
但谢宁莞很是在意,尤其在谢琰替她穿鞋袜之时,她总会扭捏片刻。
谢宁莞还在想着如何寻方子去掉脚腕上的疤,春桃还在继续喋喋不休。
“这药真的十分管用,奴婢这剩得不多了,王妃可还能再做些出来。”
谢宁莞捏着小小的药丸,念叨着:“管用是管用,只是药铺的里不一定有这些个药材。”
想了想,她把药丸塞回瓷瓶里,递给春桃道:“且先把药仔细收着,待容欢回来,我再与她合计合计。”
春桃方出去,容欢就小跑着进来,额上渗出了不少的汗珠,谢宁莞扯过帕子替她抹了抹,轻拍她的后背,“快歇歇,身后又无财狼虎豹,慢些回来就是。”
容欢摆摆手,脸色凝重地道:“王妃,奴婢,奴婢去晚了,这铺子被人买走了。”
“你且再说一遍?”谢宁莞不确定自个是否听错了,愣怔地道。
容欢喝了几口水,喘顺了气儿,“咱们一品楼附近的三间铺子被人买下了,就在今儿晌午。”
“可知是何人?”谢宁莞说完,踉跄了几步,她怎么都没料到竟还有人同她看上了一样的铺子。
容欢面色逐渐变得凝重,摇了摇头。
不是她未打探,而是那掌柜都像是串好了气儿,任凭她如何引诱,他们就是一个字不肯透露。
听了容欢的讲诉,谢宁莞急得团团转,情急之下她脑海中浮现一道身影,招手把容欢叫来,在她耳畔说了几句话。
容欢听完后,点点头,在她快要踏出殿门,又叮嘱了几句,“无需写太多,将事儿说清楚就是,写好快些送去。”
容欢这一去就是半个时辰,眼瞧着就要到晚膳十分了,容欢还未回来,她渐渐焦心起来。
一心急,原本不疼了的地方又隐隐作疼,谢宁莞忍着痛,朝门外喊道:“春桃,拿药来。”
“奴婢这便去。”
话音落下,一阵脚步声离近。
谢琰慌里慌张地掀开珠帘,果真如他猜测的一般,谢宁莞痛得倒地,额上还冒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
谢琰抱起谢宁莞,边走边大喊:“成风,叫大夫!”
谢宁莞躺在床榻上,谢琰的大掌紧紧握住她的小手,眼里盛满愧疚。
谢宁莞虽然难受得紧,但也并未有怪过他,这事要论起来,也不能全怪他。
不过是情之所起罢了…
况且情到深处,她也很是享受。
“我想吃糖葫芦。”谢宁莞疼是疼,但也嘴馋得紧。
谢琰轻轻擦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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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上的汗珠,应承道:“待大夫瞧过了,莞莞再吃可好。”
“那今夜吃一串,明儿去街上再吃一串。”谢宁莞不忘打探药铺的事,故意下套子要谢琰陪她一起去。
谢琰忧心她身子承受不住,犹豫着没有应下。
很快,春桃取了药来,倒出一颗就要喂给谢宁莞,谢琰拦了下来。
盯着着黑乎乎的药丸,谢琰冷脸道:“哪儿来的药,这般臭!快拿开!”
谢宁莞浑身无力,只得轻声替春桃说话,“我前些日子做的,吃了就便不疼了。”
“当真?”谢琰狐疑地捻起一颗,一把丢进了嘴里。
臭味直冲喉间,要不是春桃及时端了水来,他是要强行吐出来了。
等了片刻,感觉没有什么反应后,谢琰才倒出一颗喂到谢宁莞嘴里。
突然,再次闻到这股味道,谢琰理解谢宁莞为何想吃糖葫芦了。
“莞
莞想吃糖葫芦,你叫管家去买些回来。”谢琰摆手,把春桃打发了出去。
用了药,谢宁莞又产生了一样的反应,这药当真十分神奇,身子就像是在慢慢愈合一般,疼痛感减少,她的脸色恢复了些气色。
大夫到时,正巧容欢也回来了,谢宁莞这会能下地走动了,可谢琰还是不放心,非要让大夫给谢宁莞瞧瞧。
拗不过谢琰,谢宁莞伸出了皓腕,由着大夫把脉。
容欢在角落里,悄悄对她眨了眨眼睛,点点头。
谢宁莞会意,得知信安全送到了赵靖瑄的手上,她惴惴不安的心也安稳下来。
大夫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悄悄瞥了她一眼,这落在谢琰眼中,就变了味。
“王妃身子可有何问题?”谢琰蹙眉道。
大夫摇摇头,觑了眼谢琰,难言道:“王爷当节制一些,这般王妃也会好受许多。”
被旁人指出他们的房事,谢宁莞脸颊瞬间红了一片,谢琰愣了一瞬,随后扯下她的袖子,握着她的手放了下来。
直到大夫走后,谢宁莞还觉着甚是羞赧,好在,方才只容欢在殿内伺候,不至于叫她难堪。
第六十九章 三百两的百草堂
在糖葫芦还未买回来前,谢宁莞的小嘴嘟嘟囔囔个不停,无一例外皆是在控诉谢琰偏要她诊脉,平白惹出这些没羞没臊的事来。
好在,谢琰顾及着谢宁莞的身子,夜里没有多折腾她,二人吃下糖葫芦后,就和衣躺下了。
谢琰瞧着怀中的人沉沉睡去,悄然翻身下榻。
“王爷,赵统领已等在城楼。”成风牵着一匹白马候在王府门口。
谢琰翻身上马,低垂眼眸凝着成风,
“不用跟着本王了,在府里守好王妃便是。”
他拉紧缰绳,一夹马腹,扬尘而去,留下一句话。
“要再出了上回的事,本王唯你是问。”
成风担忧地望着谢琰远去的背影,摇摇头,叹息了一声,他还未来得及说话,谢琰就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赵统领武力高强,王爷一人恐难以应对。”成风在心里默念。
尽管谢琰未安排影卫随行,但成风还是叫来了影卫统领,策马追上他。
谢琰心里念着谢宁莞半途醒来找不着他会担忧,骑马的速度加快了许多,影卫追了几条街,才追上他的马匹。
“吁!”
抵达城楼下,谢琰跳下马,抬眼看了看城楼上负手而立之人。
一炷香前。
赵靖瑄站在城楼上眺望远方,一袭墨竹盘云纹紫衣被风吹得翻起。
今夜的月躲在云层里,半遮半掩,瞧不清月牙的轮廓。
宵禁后的皇城褪去白日的喧嚣和繁华,只剩难得的宁静,衣襟的摩擦声陡然放大,他依旧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地道:“他,到哪了。”
“世子,燕王一刻钟前方才离府。”杜一不经意间扫见他收于身后的手。
那一圈白色在夜里格外的刺眼,距离他们登上城楼已过去半个时辰,他不由担忧起赵靖瑄的身子。
“属下带了药,世子可要先包扎伤口。”
赵靖瑄伸出手,那缠着一层纱布的手心处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只要轻轻一握就会传来麻麻的痛感。
还好伤口不深,又及时救治才不至于毒素入体。
情况太过危急,来不及深思,他冲过去替杜一挡下那一刀。
怎料那贼寇竟还藏了一根银针暗算于他,堪堪躲过朝他面门飞来的银针,贼寇反手举起陌刀对着他挥来。
速度太快,赵靖瑄抵挡不及,手心处被割破。
任谁都没料到贼寇会在陌刀上抹上毒粉,毒素蔓延得极慢,直至救下谢宁莞后,他才隐约觉察出自己有中毒的迹象。
好在贼寇被谢琰打伤,禁卫军才能在赵靖瑄受伤后顺利将贼寇抓捕起来。
赵靖瑄一个转身,晕眩感骤然袭来,他的身子发软,意识逐渐模糊。
马车的车轱辘声勉强叫他强撑着不闭上眼,模糊中看着远去的马车,脑海中霎时间响起一道刺耳的声音,紧接着头疼欲裂,太阳穴突突地跳。
他轻眨几下眼睛后,终是扛不住,昏了过去。
杜一抬头一看,赵靖瑄平平地躺在地上,他快步冲过去,大喊:“世子!”
事后,赵靖瑄买下了救治他的那家药铺。
而这会,谢琰就因着这家药铺才与他来此会面的。
他才拆下绷带,谢琰就登上了城楼,朝着他走过来。
裸露的伤口与空气接触,慢慢渗出了黄黄微的脓液。
他眉头轻蹙,隐下眸中的不耐烦,推开杜一递来的瓷瓶,把绷带塞到他手中。
杜一收起手中的瓷瓶和绷带,在谢琰过来之前,快一步退到赵靖瑄身后,静静守着。
他感觉到自谢琰上了城楼后,赵靖瑄的情绪就生起了些波动。
赵靖瑄蹙起的眉头一刻也未松开过,寂静的城楼上,他身侧谢琰低醇的嗓音响起。
“一百两,赵统领手上的百草堂本王要了。”谢琰漫不经心地道,那语气就好似在市集买白菜般随意。
自持冷静的赵靖瑄冷哼一笑,垂下的手臂青筋凸起,他实在厌恶谢琰那高高在上的语气。
明明他才是来赴约之人,但怎么瞧着谢琰没有半点客气之道。
那志在必得的模样与谢珩往日的做派简直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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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叫他厌烦。
“燕王叫臣来此若是为了强迫臣让出百草堂,那便恕臣难以从命。”
谢琰瞥了眼他紧握成拳的手,沉着道:“听闻赵统领是因着受了伤才买下百草堂,只要能让出百草堂,本王可替赵统领找来能解此毒的断肠草。”
顿了顿,他又加上一句,“外加两百两银票。”
杜一双眼倏然瞪大,听到谢琰给出的条件,他比赵靖瑄还要激动。
赵靖瑄在掂量这间百草堂的价值,他也并非一定要留下百草堂,小扎里虽写了要他们买下药铺,但左不过也是要他们用这些药铺来赚取养兵的粮草钱。
既然谢琰肯出二百两,这笔买卖也是值当的。
但又思及昨日容欢提及长街的药铺尽数被人买走一事,他这便有些搞不清燕王与燕王妃的心思了。
燕王悄然买下药铺,而燕王妃却丝毫不知此事,这当真有意思。
赵靖瑄突然发笑,引得谢琰侧目而视,脸色渐渐变
得黯淡,如被乌云笼罩的夜幕一般。
他给的时间够多了,眼瞧着出来已有半个时辰了,若再耽搁下去,就要到谢宁莞起夜的时辰了。
“赵统领可是嫌银子少了,那便三百两。”
杜一惊得下巴都合不上,见赵靖瑄还是未有任何动作,他恨不得替赵靖瑄答应下来,这百草堂也不过是花了三十两银子买下,三百两别说买一间铺子了,便是买套三进的院子亦是绰绰有余。
就在谢琰以为赵靖瑄仍是不肯松口之际,赵靖瑄转身向杜一伸出手,“铺子的地契拿来。”
杜一欢喜地掏出地契,还抚平了褶皱,平整地放到赵靖瑄的手上。
赵靖瑄将地契举起,眼眸看向脸色缓和下来的谢琰,“还请王爷明日将银票和断肠草送到军营。”
“本王一言九鼎。”谢琰不欲与他多言,把手伸到他的面前。
赵靖瑄犹豫了片刻,终是把地契交到他的手中。
地契一到手,谢琰就转身离开,片刻不停留,才下了一阶台阶,他停在原地,给身后的赵靖瑄留下一句话。
第七十章 切磋武艺
“赵统领的武艺貌似有所下降,既身为禁军统领,心思还是多放于练功和军务上,一些不该有的心思既起了也当掐死。”
赵靖瑄遭到他的羞辱,愤然举起手,一拳砸向了城墙。
一些碎屑掉落,将将好掉落到成风的身上。
成风本在兰樨阁的正殿外守着谢宁莞,不料谢宁莞醒来去起夜时瞧见了他,随口问了句谢琰在何处,成风不敢隐瞒于她,便如实说道。
谁料谢宁莞听他道谢琰去了城楼,一时起了兴致,要等谢琰回来再睡下。
可左等右等,谢宁莞的兵书都翻了一半,谢琰仍迟迟未归,这叫她心里起了疑。
成风再一次被谢宁莞问话,心知瞒不住她,他将谢琰去城楼是为与赵靖瑄会面一事说出。
谢宁莞听完后,瞬间拉下了脸,指着他要他去城楼将谢琰接回府。
成风乐得如此,一路上紧赶慢赶,在谢琰正走下城楼之际赶到了。
突然有石头渣子碎屑掉在他的头上,他顺着往上看去,只见赵靖瑄一脸怒容地立在城头处。
他正要收回视线,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些花纹样式,他立马翻身下马,趁谢琰还在往下走,三两步跑上去。
成风的出现叫谢琰心慌起来,强压下心中的不安,蹙眉问道:“可是府内出了事?”
成风快步上前,贴于他耳边低语了一阵,谢琰听后,带着疑虑返身折回城楼。
城楼上,杜一正帮着赵靖瑄处理手背上的新伤,二人背对于谢琰。
身后响起脚步声,赵靖瑄听出是谢琰的云锦靴踏在地面发出的摩擦声,他并未回头,反倒是杜一瞧见了他们,停下手中的动作,悄声道:“世子,燕王又带了人上来。”
赵靖瑄颔首,不动声色,只待杜一将药粉敷上,缠好绷带,他才转过身。
谢琰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的身前,二话不说在他袖袍上扯下一块。
成风接过谢琰递来的缎子,点点头,“王爷,料子不同,但花纹是没错的。”
谢琰抽回来,拿在手上陷入了沉思,丝滑细腻的质地在指腹反复摩擦。
他这件紫袍是蜀锦缎子,一年来拢共也就只得几匹,除了皇亲国戚,余下的两匹都分给了朝中重臣。
赵靖瑄既是国公府的世子,又是新贵重臣,能得一匹罕见的紫色是再正常不过。
谢琰在瞧见他的第一眼就认出了他身上这身是蜀锦缎子做的,只是锦袍的正面单单绣了几支墨竹,而那布帛上的纹样是被绣在了背后,还有两侧的衣袖上。
杜一错愕地望着谢琰和成风的动作,在谢琰凌厉的目光直射过来之际,一个箭步冲上前,挡在了赵靖瑄的身前。
赵靖瑄轻轻推开杜一,扫了眼成风手里的碎布,冷声道:“臣已答应将百草堂让给王爷,王爷却还在背后偷袭于臣,这便是王爷的为君之道?”
说着,就要抢回谢琰手中的碎布。
赵靖瑄速度极快,而谢琰拽住碎布不肯松手。
他半眯起眼静立不动,心里隐约生出了些怀疑。
那块消失不见的布帛指不定是赵靖瑄叫人盗了去,就如空了的皇陵墓棺一般。
成风和杜一各执一方,皆是握紧了腰间的佩剑,只待一声令下就迎上去。
碎布还被二人牢牢扯在手里,谁也不肯松手。
对峙中,谢琰想到谢宁莞还在府中等着,仅剩的一点耐心也要消磨殆尽,往后用力一拽,碎布落入他的手中。
争夺碎布时,赵靖瑄手心的伤口被划到,刚包扎好的伤口再次裂开。
惯性使然下,他也向前扑了几下,见状,杜一及时冲过去扶住了他。
又是欺辱又是强取,赵靖瑄实在咽不下气,稳住身型后,反手夺过杜一的佩剑。
尽管握剑的手在微微发抖,但赵靖瑄脚上的速度仍是不减。
不消片刻,他就冲到了谢琰的身前,在剑柄即将碰上谢琰之际,成风蹿了过来,仅一招就逼退了他。
谢琰站在原地,分毫未伤,而赵靖瑄被成风那一刀剑气震倒在地。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赵靖瑄,冷声道:“你这般的虚伪小人,本王何须与你君臣之礼相待。”
留下这句话,谢琰捏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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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上的碎布转身走下城楼。
末了,还颇为善意道:“成风,送赵统领回国公府。”
“呵呵!”赵靖瑄冷笑喊道:“依臣之见,要论起来,王爷才是那个虚伪之人。”
话音刚落,杜一在他的暗示下,一掌向着谢琰的后背拍去。
成风眼瞳骤然放大,一颗心被揪起。他发现时,杜一已然出掌,哪怕他再冲上去,也来不及阻拦了。
然而,谢琰似有所准备,千钧一发之际,他转身伸出大掌,狠戾的掌风毫不犹豫地拍上了杜一的胸脯。
余下的三人谁都未料到谢琰的反击,尤其是赵靖瑄,本以为杜一要得逞了,嘴角都已扬起了邪魅的笑。
看着吐出一口鲜血的杜一,赵靖瑄再也无所顾忌,带着一腔怒火对负手而立的谢琰使出了狠招。
谢琰不是个热衷于打打杀杀之人,可为了尽早脱身,他只得被迫迎战。
承德门上方寂静的黑夜被
一阵打斗声划破,两道黑影纠缠不过一瞬又立马分开。
你一招,我一势,如此十几个回合下仍是不分胜负。
正打得火热,打更人的叫喊声至下方传来,谢琰这才意识到,不知不觉间,他已离府将近一个时辰。
谢琰思及成风来时说的话,心里忧心着在府内的谢宁莞,一时分了心,被赵靖瑄钻了空子,左肩受了一掌。
赵靖瑄这一下用了十足的力道,就为了替在城楼上昏迷过去的杜一报仇。
见着谢琰被自己打伤,出了一口恶气的赵靖瑄也到此为止,收了手跃回城楼上。
他们打斗时,成风在城楼之中瞧得一清二楚,谢琰被打伤的过程他亦是看了个完全。
扶起谢琰后,他抽出佩剑,剑出鞘,握紧手中的利剑,咬牙切齿地盯着赵靖瑄。
赵靖瑄将受伤的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拿起杜一掉落在地的剑,做好迎战的准备。
成风虽然怒极,可到底赵靖瑄的身份尊贵,且谢琰还未发话,他不敢轻举妄动。
如此僵持了一刻钟,谢琰调整好气息后,沉声喊道:“回府!”
第七十一章 宛如怨妇
谢宁莞在府里左等右等,二更都已过去大半,就是迟迟等不到谢琰回府。
先前她闲来无事,叫婢女点了些灯,取来未看完的兵书打发时间,容欢忧心烛火太亮会刺伤她的眼,便熄了两盏。
这会仅剩的三盏中又燃尽了两盏,在旁伺候的容欢也被她赶去睡下了,她身子懒怠,一旦躺下就不肯再挪动半分,遂就着那昏暗的烛火继续看下去,只那兵书翻了不到三页纸,她就半躺在软榻上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吱呀的推门声传入耳间,谢宁莞悠悠转醒。
一觉醒来,脖颈处麻麻地,轻易动弹不得,她艰难地歪了歪脖子看向珠帘外,无意识间,眼眸露出了殷切的目光。
在瞧清进来之人是容欢后,灵动的双眸失落地阖上了,她泄气般躺回榻上。
因着动作过大,脖子拉扯到了,容欢掀开珠帘一进来就看到谢宁莞捂着脖子嗷嗷直叫的画面。
容欢三两步跑过去,扶起谢宁莞,“王妃可是落枕了?”
谢宁莞没瞧见想见之人,心里烦闷得紧,连带着语气也冷淡了许多。
“去叫大夫,这会疼得紧。”
她细白的指节还捂着僵硬的脖颈,头偏向一边,脸上浮现了烦躁之色,看她这副模样好似真的疼痛难忍,容欢心疼不已,不再多耽搁,小跑着出了兰樨阁。
赶巧的是,管家闻见容欢要去请大夫,顺嘴提了一句大夫方才复离开王府,也不过一刻钟前的事儿。
顾不得深思管家话中的意思,容欢叫来小厮立马追回大夫。
一来一回地,耽搁下不少时间,再把大夫带到兰樨阁时,谢宁莞被挪到了床榻上,榻边还坐着面色苍白的谢琰。
谢琰眼珠子一动不动,双眸紧锁着黛眉轻蹙的谢宁莞,眼里溢出的心疼藏都藏不住。
听到声响,余光中瞧见容欢领了大夫进来,忙起身,扶着谢宁莞靠在自个身上,给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后,方叫大夫给她看诊。
“上前来给王妃瞧瞧脖子。”谢琰不怒自威,可喊的这一嗓子倒是让他气血翻涌,一口残血随之涌上喉间。
他勉力压下徘徊在嗓子眼处的那口血,可就算压下去了,血腥味还是蔓延开来了,嘴里,呼吸中都是。
为着不薰到谢宁莞,一整个看诊过程中,他都紧抿着唇,又因忧心于她,眉眼间染上一层冰霜。
诊脉的大夫感觉到周身的压迫感极强,汗珠不停往下掉,比起方才给他看诊,都不如这会来得紧张惶恐。
谢琰陡然喊了一声,更是吓得他身子哆嗦了一下。
“王妃的脖子可有大碍!”
说罢,他捏着谢宁莞指尖的手上移,轻柔地拂上她细白的颈肩,一寸一寸揉捏。
酥酥麻麻的触感缓解疼痛的同时也轻飘飘地拂过了她敏感的肌肤上,引得她瑟缩起脖子。
这一动,拉扯到崴着之处,嘶的一声,她疼得龇牙咧嘴。
谢宁莞娇气惯了,一点儿疼都受不住,她一叫唤,大夫额上的汗珠又密了一层。
也就只是平常的崴伤,热敷个几个时辰便恢复如常了,可谢琰看不得谢宁莞疼得难耐的样子,勒令大夫想法子给她止疼。
大夫思来想去,想出个偏方,得了谢琰的准许后,领着容欢下去熬制去了。
殿内重归宁静,谢琰疼惜地揽紧怀中之人,压低身子,凑到她皎皎面容旁,火热的唇瓣缓缓印上她娇嫩的颈肩,动作轻得如一阵风拂过。
唇瓣堪堪擦过就移开,转而埋首于她的发间。
她越是一动不动,谢琰心里越难受,从他进来到这刻,她都没说过一句话。
迟迟谢琰还未发觉她的不对劲,只以为她是疼得紧,但一盏茶过去了,她依旧如此,这叫谢琰怎会瞧不出端倪。
谢琰极力克制要将她揉进骨血里的冲动,叹息道:“为夫可是哪惹了莞莞不欢喜?”
“昨夜王爷在何处?”谢宁莞语气不快,委屈中还掺了些幽怨,活脱脱一个迟迟等不到夫君归家的怨妇。
她是怨怪谢琰的,但她又觉得这样的情绪很别扭,所以她不想表现出来。
当谢琰问起时,她下意识地问出了心里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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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
谢琰倒是很开心她愿意问起自己的行踪,心情舒畅起来连带着伤口也不疼了。
他小心翼翼地扶着谢宁莞的肩,把她平放于双腿间,柔情似水地道:“与赵统领谈了些事,本欲快些回来,不想耽搁了些时辰。”
“莞莞今后无需再等为夫。若再受伤为夫便要心疼坏了。”
谢宁莞昨夜迟迟未睡主要也是想要打探一下他二人谈论何事,这会他先提起,瞬间她就来了兴致。
“王爷与赵统领商讨了何事?”
谢琰不说话,眼神闪躲,可转念又想,许能通过这个机会叫谢宁莞看清赵靖瑄的真面目。打定主意,他也不打算再瞒着,“莞莞可还曾记着为夫的话?”
“赵靖瑄并非莞莞想的那般光明磊落。”
“王爷是何意思?”谢宁莞蹙眉问道。
谢宁莞兴致勃勃地,一句接一句地问,倒叫谢琰感觉自己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可话已说出,如若哄骗敷衍过去,她
哪日得知原委再解释,恐怕要招她厌弃。
谢琰毫不掩饰对赵靖瑄的憎恨和唾弃,冷声道:“那小人将永泰的尸身从皇陵中挪了走。”
她的尸身被赵靖瑄盗走?这是何意思,为何谢琰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听不明了了。
她重复了这句话三两次,抓住了话里的重点,又回想起她的尸身如今就被放置在华安殿的地下密室里,与谢琰说的压根就不一致。
“王爷若非亲眼所见,那便不该污蔑赵统领,更何况,赵统领乃永泰公主的驸马,要当真向陛下求旨把公主的尸身葬入赵家宗祀,亦是合乎常理之事。”谢宁莞从谢琰身上坐起,替赵靖瑄辩护解释。
在赵靖瑄的事情上,她总会第一时间替他说话,毫不犹豫,而且每每如此。
她是无条件信任赵靖瑄的,若非如此,她也不会选了他与自己携手完成复仇大计。
可她的偏爱伤害到了谢琰对她炙热的爱,他见不得她为了旁人与他争辩,争执,尤其那人是赵靖瑄。
他曾经最羡慕之人。
第七十二章 只能是燕王妃
“他赵靖瑄有何好的,值得你一味地袒护!”谢琰痛心疾首,捂住胸口,喃喃问道:“莞莞莫不是认为是为夫故意抹黑于他?”
“是!王爷并未亲眼目睹便轻易下决断,这是其一。”顿了顿,她继续道:“每每遇上赵统领,王爷都针锋相对,这是其二!这便足以叫王爷信口雌黄。”
一喜一怒,情绪变化得过于频繁,以至于他牵动内伤,血气翻涌,他感觉自己要喘不上气了,用力呼吸,有气无力地道:“在莞莞心中,为夫便是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谢宁莞默不作声,偏过头,她不是个会以某一件事就否定他全部的人,可他这次确实错了。
她的沉默刺伤了谢琰,他瞬间怒火中烧,双手捧住她的头,怒声质问道:“莞莞可是从头至尾都极厌弃本王!”
下颌被紧紧箍住,感觉到谢琰手中的力道在加重,一颤一颤的,每颤抖一下,下巴被收得越紧。
她护住脖颈,另一只手拽住脸颊上的大手,只一甩,那两只手就被她挣脱了。
恢复自由,她跑下床塌,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素衣裹身,身子单薄,但却说出掷地有声的话,“确实厌弃,你这副模样叫我甚是惧怕,你对自己的王妃都能下狠手,杀人岂不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同是练武之人,你只会使蛮力欺负人,而赵统领却用一身武艺守护皇城百姓的安宁。只这一点,你便不该污蔑于他!”
谢琰低头自嘲一笑,猩红的双眸缓缓抬起,讪笑道:“本王竟不知夜夜与本王同床共枕之人却是惧怕本王。”
“是,本王是心狠手辣,他赵靖瑄是正人君子!但…”谢琰一步步逼近,一脸怒容地紧盯着她,宛如一只狩猎的野兽,只待一口将小白兔吞入腹中。
“就算王妃再如何憎恨本王,这一生都只能是燕王妃!”
“燕王妃!呵!如若有选择的机会,我定……”谢琰大掌捂住她的嘴,余下的话他不想听,既然她已经成了他的王妃,就便不该再有这样的假设。
谢宁莞气极了,扯下他的手,一口咬上去,发狠地用力撕扯,似要咬下一块血肉方肯罢休。
谢琰任她咬,只有别处疼了,心口才不会感觉到疼。
当嘴里真的溢满了血腥味,可他依旧没有一点反应,她松开了牙关,咒骂,“谢琰,你当真是个疯子!”
说完,她掀开珠帘,白玉珍珠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叮叮当当地作响。
与此同时,谢琰低沉的声音随之响起。
“本王是疯了,疯了般地爱着你,哪怕你变了个人……”声音越来越弱,最后的几个字都被开开合合的关门声掩盖下去。
殿门合上后,珠玉发出的悠扬啪嗒声余韵未消,而随着一道重物坠地声的落下,殿内重归宁静。
直到成风怀着满心的疑虑,大着胆子推门而入时,倒在珠帘旁的谢琰才被发现不知何时昏了过去。
成风探了探他的脉搏,心里顿时一惊,微弱的气息吓得他连忙把谢琰背起放到床榻上。
好在成风内力不弱,经过一个时辰的运功疗伤,谢琰的内伤总算开始重新愈合,可他还是昏迷不醒。
一时之间,王府的氛围大变,两位主子一个重伤昏迷不说,另一个更是早早就跑出了王府,直到到了落锁时分都未见踪影。
谢宁莞跑出府后,在长街上失魂落魄地走了许久,走累了就雇了辆马车去了一品楼。
一进去,掌柜就巴巴地凑上前,瞧见容欢的眼色,又悻悻地退开,让出上楼的道。
谢宁莞在他转身之际叫住了他,点了一圈的招牌菜后,提着裙子上了雅间。
在一品楼吃饱喝足,又小憩了片刻,谢宁莞憋在心口的气才算是顺了下来。
容欢在一旁伺候着,觑了眼谢宁莞的脸色,见缓和了几分,提起了她脖颈处的伤。
“王妃脖子可还疼?奴婢着人去请大夫来瞧瞧吧。”
先前她与成风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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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二人在殿内争执,都不敢进去打扰,熬制好的药也就一直耽搁下来了。
“嗯,顺道再打听打听那几家药铺是被何人买下。”谢宁莞坐于窗前,瞧见对面的百草堂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叫她又想起看上的铺子平白让人半路截了去的事。
容欢正有此打算,得了吩咐后,立马退了出去。
她走后,谢宁莞一个人无聊得紧,脖颈还隐隐作疼,听得街上的嘈闹声,更是越发烦躁。
她现在都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为着铺子没买下的事烦躁,还是因着与谢琰大吵一架才引得心情郁闷。
想到他,脑海中又浮现与他争执的画面,她好似在走出殿门之前,隐约听到他的说话声,可怎么回忆都想不起他说了些什么。
想着想着,她便又躺在小榻上睡了过去,直到容欢着急忙慌地推开门。吱呀的推门声将她吵醒了,她睡眼惺忪地望向门口,意识还有些恍惚,下意识地唤了句,“王爷回府了吗?”
容欢脚步一顿,显然也是陷入了混沌,可很快,她就回到了现实中,一路小跑过去,在谢宁莞身前停下,一脸凝重地道:“王妃,奴婢打听到了,百草堂先前是被世子买下的,可那吴大夫今晨
去了国公府给世子瞧了伤后,百草堂就换了个东家,这会百草堂不在世子手中了。”
“什么?”谢宁莞如梦初醒,惊呼,“你方才说给谁瞧病去了?”
容欢说了一大串,然而谢宁莞只听见了赵靖瑄受伤这一句,剩下的都被她忽略掉了。
“是世子,奴婢听得真真的,错不了。”容欢也很讶异,疑惑地道:“前些日子世子还瞧着好好的,不知怎的突然叫了大夫。”
容欢的话倒叫她想起了赵靖瑄昨夜才与谢琰见过,这一见完面就叫大夫,莫不是与谢琰有关!
有了这一猜测,谢宁莞对谢琰的憎恶又深了几分,光是想起他,眉眼间就已染上了冰霜。
她冷冷地道:“去,备马车。
第七十三章 果真是他
马车被马夫一路扬鞭驱赶,终是赶在太阳落山之前稳稳地停在了国公府前。
容欢报了谢宁莞的名讳过后,很快,她们就被迎进了府里。
二人跟着管家一路来到赵靖瑄的院子里,里头的一草一木都未变过,窗前和门外甚至还栽了些桃树。
她大婚前,只随口说了句,“以后晨起怕是不能一眼就瞧见开满枝头的桃花了。”
不过是一句感慨的话,他却记在了心里,还特意栽了两棵在窗前。
马车被马夫一路扬鞭驱赶,终是赶在太阳落山之前稳稳地停在了国公府前。
容欢报了谢宁莞的名讳过后,很快,她们就被迎进了府里。
二人跟着管家一路来到赵靖瑄的院子里,里头的一草一木都未变过,窗前和门外甚至还栽了些桃树。
她大婚前,只随口说了句,“以后晨起怕是不能一眼就瞧见开满枝头的桃花了。”
不过是一句感慨的话,他却记在了心里,还特意栽了两棵在窗前。
管家敲了敲门,得了赵靖瑄的准许,他才将谢宁莞迎到正厅,奉茶倒水,一应好生伺候着。
谢宁莞来过国公府几次,每回都是管家接待的她,时过境迁,可那份亲切感却是不变的,她笑着点头,“管家且忙去吧,容欢会伺候好本宫的。”
管家瞧见她明媚的笑,愣了一瞬,不止是他,堪堪走进厅堂的赵靖瑄亦被她那粲然一笑惊得僵在原地。
那股莫名的熟悉感又来了,可这次他倒没有再陷入迷惑,他移开视线,吩咐管家先行退下,阔步向厅堂里走。
谢宁莞不经意间抬首,视线触及向自己走近的赵靖瑄,上下左右仔细打量了一番,并未在他身上瞧见伤口,她悬挂于半空的心终于能落回了原地。
可还不待她说话,管家就端着一碗汤药进来,谢宁莞远远地就闻出了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断肠草的涩味,汤药离近了,那股味道也愈发浓烈。
谢宁莞止住赵靖瑄的手,夺过药碗放下,拉起他藏于袖间的另一只手,果真瞧见手心缠着一层厚厚的纱布,上头也是散发着浓浓的草药味。
她不管不顾,拽住他的手,微凉的指尖探上他的脉搏,凉凉的触感,沁人心脾。
光是把脉还不够,她又不声不响地扯下才缠好的绷纱布,青黑色的草泥铺满整张手心,只一眼,便叫人胃里翻腾不停。
赵靖瑄瑟缩着收回手,脸色较先前又凝重几分,他挥了挥手,把厅堂内的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下容欢。
“王妃亲自到访,可是有重要的发现。”他重新拿起纱布,一只手艰难地包紧伤口,视线中,忽然出现一只细白娇嫩的小手。
趁他怔愣之际,谢宁莞接过他手中的纱布,轻柔地一圈圈缠绕好,她从未替人包扎过,手指总会无意间碰到他的手背。
轻轻划过,如一阵风般轻柔,风拂过便什么都带走了,可她的指尖抚过,留下了淡淡的气息和令他肌肤兴奋的颤栗。
“毒素入体,虽未伤及心肺,但到底也侵入了四肢,伤口还多次崩裂。好在服用断肠草及时,才不至于让毒素继续沁入五脏六腑。”谢宁莞缠好纱布,掀起起眼皮,疼惜地道:“你的武艺向来不弱,怎会被人下了毒。”
赵靖瑄收回手,不甚在意道:“贼人阴险狡诈,一时不留意中了计。”
“素闻近日皇城内贼寇猖獗,靖瑄往后定要多加小心。”谢宁莞忧心道:“在伤口还未痊愈之前,万不可再叫它崩裂了,若再生出脓血,怕是断肠草亦难排清毒素。”
赵靖瑄不确定地问道:“王妃学过医术?”
“略懂。”谢宁莞也不清楚她如今能会多少医术,很多时候这些话都是无意识出现在她脑海中的。
“那王妃可否随我一道去瞧瞧杜一?”赵靖瑄一脸难色,杜一迟迟未醒叫他心里不上不下的,饶是请了百草堂的大夫来,又是针灸又是放血,几个时辰过去了,仍是不见有成效。
他也是抱着一试的心态让谢宁莞去瞧瞧的,不想,谢宁莞一把脉,黛眉瞬间皱起,眼里流转着化不开的愁思。
“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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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赵靖瑄心急如焚,声音不觉拔高了些。
谢宁莞移开手,翻了翻杜一的眼皮,脸色变得更加黯沉了,“杜一的心肺都被震伤了,须得要武艺高强之人日日替他运功疗伤本个时辰,辅以千年人参食之,方能渐渐愈合。”
杜一虽算不得武艺高超,但到底也是赵靖瑄的贴身侍卫,又是个极活泼开朗之人,非轻易与人动手,除非那人对赵靖瑄做了不好的事。
与容欢一般,杜一亦是极为护主之人,听不得他人说赵靖瑄一句闲话。
“是何人如此心狠手辣,竟对杜一下这般狠手!”谢宁莞愤懑不平,才说完就想起了一个人,抱着不敢确信的心态,她颤声问道:“是燕王?”
赵靖瑄沉默不语,可他咬紧牙关,一脸的愤怒足以表明就是谢琰下的重手。
谢宁莞的心凉了半截,她早有如此猜测,可到底也不愿他当真会这样做,所以在得知赵靖瑄并非因谢琰中毒时,她松了一口气。
可杜一却因与他交手,迟迟昏迷不醒,这个不争的事实叫她对他的最后一丝期望
都打碎了。
谢宁莞在国公府一待就是一宿,为了让杜一尽快醒过来,她操劳
到了亥时。
赵靖瑄偶然听见她与容欢说不愿回燕王府,要去一品楼住上几日,本打算派人送她回燕王府的念头压下了心底。
瞧着天色黑不见底,他想了想,便自作主张,将她留了下来。
谢宁莞自是欢喜非常,安心地带着容欢住下。
一更过后,渐渐熄了灯,国公府内也归于宁静,而府外却并不平静,几名黑衣影卫闪身于砖瓦之上,飞檐走壁,很快,就从皇城的西边跑到了东边。
他们轻轻一跃,纵身跳下燕王府的墙头,为首之人跑到成风的身侧,在他耳边窃窃私语。
成风听完,手上的拳头紧握,越过半开的窗户,瞧了一眼躺在床榻之上的男子。
暗叹道:“王爷,值否?”
回答他的只有寂静的夜和斑驳的树影。
第七十四章 放手
“莞莞,不,别走,不要!”谢琰从梦中惊醒,恍若身临其境,梦中的画面叫他有些分不清现实。
成风听闻他的惊叫声,三两步闯进来,一眼就瞧见了谢琰白得吓人的面色。
谢琰剧烈地喘着粗气,心肺传来一阵盖过一阵的疼,瞧见来人是成风,哑着嗓音问道:“莞莞在何处?”
“咳咳,咳咳。”说完,便不停地咳嗽起来。
成风状若不闻,端过茶水,“王爷可要用些热茶?”
说着,就要扶起他,被他伸手挡住,他又问,“王妃呢?”
这次的声音较方才要小上许多,可成风是能听清的。
成风眼神闪躲,避开谢琰的视线,支支吾吾道:“王妃,王妃在国公府。”
一句话,就足以叫他所有的期盼化为虚无。
他无力地躺回榻上,心口上她留下的伤仿佛又裂开了,一寸一寸向外蔓延,形如树枝,形如蜿蜒的支流。
他缓缓阖上眼,心坠到了谷底,化为无数的碎片,一阵阵抽痛感来来回回,无力地道:“护好她。”
成风见他痛苦不堪的神情,止不住地心疼。
他不敢评判他们二人之事,可燕王妃这次到底是过火了些,身为后宅妇人,私自出府便就罢了,还一夜未归宿在旁的男子府中,实在是有伤颜面。
越想,越想要替谢琰打抱不平,他转身往外走,愤懑道:“属下将王妃带回来!”
“本王的话你当耳旁风吗?”谢琰顿时张开眼,半怒半骂道:“忤逆本王是何样下场你该知晓的,下去!咳咳…咳咳…”
成风欲言又止,有气不敢出,紧绷着脸,看他一脸面色苍白的怒容,既不甘又心疼。
僵持了片刻,成风隐忍着情绪,低着头大步往外走。
谢琰拉上锦被,翻身背对着外侧,直到听闻殿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他才卸下沉重的伪装,呢喃出声,“莞莞,我究竟要如何待你,你告诉我!”
泪水悄然滑落,沾湿了枕边和衣襟,也将灵魂深处的他淹没了。
顺亲王推门而入,惊动了黯然神伤的谢琰,他愠怒道:“你定要惹怒本王吗!”
“空虚无力,怎的伤成这般重?”顺亲王疼惜道。
在顺亲王走近之前,他慌忙擦掉脸上的泪珠,调整好气息和呼吸,可他越是极力掩饰,顺亲王越是看出了端倪。
“伸出手,父王瞧瞧。”顺亲王瞥了眼谢琰脸上的泪痕,不动声色地掠过,掀开谢琰的锦被。
谢琰不敢抬头,一直低垂着头不说话,他对顺亲王的突然出现感到疑惑,以往顺亲王一年到头也不曾来瞧过一回。
并非是顺亲王不关爱他,只是顺亲王一年到头几乎都在各地游历,在皇城待的时间少之又少。
但他受伤之事并无太多人知晓,父王又是从何处得知的。
先前为了不让谢宁莞担忧,故而封锁了消息,可到了这会他才意识到,谢宁莞关心他一夜未归的缘由不过是为了探听他与赵靖瑄说了何事。
其实,从头到尾她都只是在利用自己,可怜自己竟甘之如饴。
他讪笑,摇了摇头,眼里闪着泪花,他情绪的波澜引得顺亲王侧目,可沉浸在悲痛中的谢琰毫无所觉。
顺亲王放下他的手,叹气道:“琰儿,情深不寿的道理你该是知晓的。父王并非是反对你宠妻,可你应当问清楚,她可是愿意接受你的给予,她若不愿,你便不该强加于她。”
“男女之爱,讲究的是你情我愿,但你情我愿的核心在于你爱慕她,与她是否爱慕你并无任何关联。”顺亲王轻拍他的手背,耐心地开导。
谢琰蹙眉不解,轻声道:“孩儿不懂父王所谓的你情我愿是为何意。”
顺亲王遥想起当年的自己,陷入了沉默,望着谢琰一知半解的眼眸,他感叹现在的谢琰,也感叹过去的自己。
曾几何时他也是带着满腔的热血一直追逐着一名女子,可巧得很,先帝也爱她,而她在他们之间,选择了先帝,不是因为权利,家族荣誉,而是遵循着自己的心。
看着她幸福的笑,他放手了,因为他能感觉得到,她在自己身侧万不可能露出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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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的笑容,哪怕他们是青梅竹马,相处了十几载。
所幸,先帝并未辜负她,给了她正妻的名份。
如今他的孩子遇到了与他一样的事,他们的境遇是相同的,但又并非完全相同。
谢琰比他要幸运,他能拥有心爱的女子,可他们的结果看似是一样的,都未能俘获她们的心。
慢慢从回忆抽离,顺亲王沉重地道:“琰儿该学会放线,风筝拉得紧了就会断,感情亦是如此。放风筝的同时,你也要告诉自己,你风筝是你想要放,它并非想要飞上云端。”
“可,松了线风筝飞了该如何?”谢琰担忧道。
“飞了而并非断了!”顺亲王注视着他迷惑的眼神,一字一句地解释,“飞了,那便是告诉你,它想要自由,你应当放手。”
放手?
直到顺亲王走了好半会,谢琰还在思索顺亲王留下的话。
“此放手非彼放手,给足了你二人独处的空间,那便是放手。”
还在想着,
成风就端着黑糊糊的药碗进来了。
一口下去,苦涩浓稠的味道瞬间溢满全身,他眼也不眨一下就闷头喝完,脸色也较之前好多了。
成风站在一旁犹豫不决,不知应不应当在他跟前提起燕王妃。
顺亲王离府之前,特意吩咐了他,叫他近些时日不可提及燕王妃,避免再叫谢琰情绪波动不定,影响了养伤。
而就在顺亲王才踏入王府,他就收到了影卫的密信,谢宁莞晌午时出了国公府,奔着静安寺而去。
谢琰看出了成风有事瞒着他,把药碗递过去,面无表情地问道:“出了何事?”
“顺亲王叫属下不能说。”成风低下头,直言不讳地道。
“噗呲”
倒是把谢琰逗笑了,他拿起茶盏抿了一口,云顶红袍的清香瞬间盖住了嘴里的苦涩,连带着心里的闷郁都消了几分。
“你只需记着,你的主子是本王。”
成风一激灵,立马抬眼看了看谢琰,随后,俯身凑到他耳边嘀咕起来。
第七十五章 起死回生
谢宁莞带着容欢走进静安寺,直奔师太的禅房去,可是,里头空荡荡的,并未瞧见师太的踪影。
小院里种满了色彩缤纷的小花,时至春夏,纷纷竞相开放,凑近,还能瞧见小蜜蜂嗡嗡地飞。
谢宁莞蹲下注视着忙着采蜜的小蜜蜂和翩翩起舞的花蝴蝶,心里一片宁静,闷得发慌的情绪也顺着后山一泻而下的瀑布冲出了身体。
眼前的景色极好,比宫里御花园还美,她拾阶而上,往后山走去,越往里走,沁人心脾的溪流声越响。
谢宁莞坐上大石头,捡起脚下的碎石子,一颗一颗地往里扔,石子掉进水面,发出扑通扑通的声响,混合着唰唰的瀑布声,竟汇成了一幕现成的视听盛宴。
可此刻她的心思全然不在眼前的风光中,许多扰乱心神的事堵在心间,叫她无法平心静气去欣赏美景。
容欢想开口劝慰,方走近,谢宁莞就说话了,“在这多住上几日吧,左不过我们如今也算无家可归了。”
水面倒映出她憔悴的面容,灵动的双眸失去了光彩,空洞一片,身子瘦削得一阵风就能刮走。
自从她成为燕王妃后,心里平添了许多事,本以为她可以什么也无需理会,只需将全部心神投入在复仇中便好,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明明复仇之事迫在眉睫,但她不知为何总会被谢琰牵动情绪,每每与他争吵,她都会烦躁不安,如此便也就罢了,偏偏这次还与赵靖瑄有关。
想到赵靖瑄,她的心又闷闷地发疼,他对自己的爱意,从来都是毫无保留的。
今晨拿了些有助于清理毒素的药去给他换时,进到他的寝殿,被里头物件的摆布吓得一愣。
若说这是间喜房都不为过,火红的帐子,鸳鸯戏水的锦被,摆满簪钗佩环的梳妆台,甚至屏风后还挂着两件喜袍。
她认得出,是他们成婚之日他们穿的那套。只是她的霞帔被刺破了个洞,搭在上头的那件欢然如新,定然是赵靖瑄叫人重做的。
谢宁莞不敢想,他是有多强的定力方能面对着这间充满新婚气息的寝殿,孤身入睡。
不待赵靖瑄反应过来,她已落荒而逃,迈出门槛时,险些被绊倒,好在容欢及时出现,扶住了她。
当下回想起来,仍会被吓得心神一颤,他日日睡在里头,那该是有多思念自己。
“公主!”容欢的叫唤声,拉回了她的思绪,“我们先下山吧,师太要晓得公主要来这儿住,定然很欢喜。”
谢宁莞点点头,随着容欢一同回到师太的院子里。
不过静安师太还是未回来,谢宁莞已是累极,从昨日戌时到辰时,她都在给杜一施针,每隔一柱香就要重新施一次,这会还能有精气神来静安寺,全凭那一口久久不能弥散的郁气撑着。
迟迟等不到静安师太,谢宁莞困倦得眼皮子都在打架,进了一间客房,倒头就睡。
如此简单又平静地过了几日,谢宁莞终于静下心来了。
自那日静安师太与她说了些话后,一直萦绕于谢宁莞心中的迷雾,在静安寺香火气的熏染下已渐渐消散。
这一日,她照常拿着话本走出小院,正要往后山的方向走,忽然听闻一阵熟悉的交谈声从住持的禅房里传出,可离得不近,她只依稀听见些细碎之语,好似与自己有关。
谢宁莞缓步过去,像只小猫一样,委身趴在窗台上。
朗朗的少年音在禅房内回响,“尸身完好无损,如此可否施以起死回生之术?”
“本是可以,可起死回生之术对世子所求之人却是无用。”
赵靖瑄脸上露出难言之色,不解地道:“这是为何!若是缺了何宝物,我可以叫人去寻来,只要能让阿莞回来,便是叫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亦甘愿。”
住持摇摇头,一双浑浊不清的眼透过紧闭的窗望向窗外那道身影。
赵靖瑄见住持盯着那处久久不语,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瞧见了一闪而过的人影。
生怕有人偷听,他三两步追出去,才打开门,就与正准备推门的谢宁莞撞了个正着。
谢宁莞放下手,转而握上赵靖瑄的手腕,拽着他就往后山走。
禅房内的住持默默注视着这一切,见他们走远,他闭上眼感叹道:“灵魂错位,斯人在侧,既认不出,亦瞧不清,乃是错缘!错缘!”
而被谢宁莞一直拽着的赵靖瑄,直到他们已然行至半路,他方从错愕之中反应过来。
挣脱谢宁莞的手,他微讶道:“王妃还未回王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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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瑄要复活阿莞!”谢宁莞充耳不闻,她只关心方才听闻的。
她不确定自己是否有听错,一面害怕听到他说是,一面又希望是真的。
在谢宁莞以为等不到他的回话时,赵靖瑄低沉道:“是!我想她,念她,无时无刻,只要有一点希望,我都要一试。”
“她本不该就这般走了,叫我独活于世上。”赵靖瑄的一侧脸隐于阴影之下,半明半暗,叫人看不清他此刻的心境,嗓音尖利,“只要她的尸身还完好无损,我定能找到法子复活她!”
本以为听到他肯定的答复,她会是万分欢喜的,可意外的,当与他面对面站在一处时,她只希
望他能好好的。
虽然她也想堂堂正正地与他在一处复仇,可不愿看他受苦。
住持支吾半天也未说出为何不能复合她的缘由,定是因为这一事难以做到。
与他相处已有几个春秋,他对自己的心意早就不容质疑了,而她,也并未真正的死去,种种缘由夹杂在一块,叫她无论如何也要阻止他。
“若真能将阿莞复合我定是第一个赞成的,可住持也说了阿莞与旁人不同!复活这一秘术本就是违背天意,若有希望尚可豁出去一试,可无希望还执意与上天作对,不只你我回遭到惩罚,就连阿莞也难以安息。”
最后一句话一出口,还激动不已的赵靖瑄瞬间安静下来了,他如何都不要紧,谢宁莞不能有事,她的话叫他害怕了。
他转身快步往山下走,“我要去找住持问清楚。”
谢宁莞拉不住他,只好跟在后头,他的步子极大,谢宁莞需要小跑才能跟上,跑得急了,没留意到路边的碎石,一不小心被绊倒。
“啊!”
赵靖瑄闻声回头,瞧见谢宁莞跌坐在地上 ,白嫩细腻的手不停揉搓着脚踝处。
他心里急得很,可又不能将她丢在这儿,脑子在天人交战之际,身子已经不听使唤地自主走到了她的跟前,蹲下。
“还能走吗?”他尽量放缓嗓音问道。
谢宁莞泪眼婆娑地抬头,一张小脸痛得皱起,冲他摇了摇头。
赵靖瑄甫一与她对视上,急躁的心竟平缓了下来,望着她闪着泪花的眼眸,他整个人都柔和了几分。
第七十六章 何人的血
大树后的人沿着树干缓缓下滑,若不是旁边的人及时撑住他,只怕他都要向下滚去。
谢琰双脚发软,浑身血液仿佛僵住了,面前那副郎情妾意的景象刺得他的眼生疼,心口好像被人扎了一刀,流出的血液正在往四肢蔓延。
气血翻涌,他噗地吐出了一口鲜血,血腥味从周身蔓延开来,脑子还未反应过来手背上和树干上为何会沾上了红色的东西,两眼一黑,身子一软,直直倒在了成风的怀里。
“王爷!”
谢宁莞远远地好似听到了成风的声音,她晃了晃头,声音又消失了,她不再犹豫,艰难地爬上赵靖瑄的后背。
赵靖瑄感觉到背上的柔软贴上来,身子僵了僵,偏开头,错开他们的距离,“得罪了。”
谢宁莞微微一笑,“我感激还来不及,何来得罪一说。”
喷洒的气息尽数落在肌肤上,赵靖瑄不止脖颈的软肉痒痒的,心里也发痒,就像是谁用芦苇条撩了撩他的心湖。
谢宁莞安心地趴在他背上,但又不敢离太近,纤弱的臂腕也是虚搭在他的肩上,就紧是这样的触碰就叫赵靖瑄红了耳根。
他红得能滴出血的耳尖让谢宁莞想起了去岁的冬日,他也是如此背着她,走在回宫的路上。
与初次背谢宁莞的感觉不同,身上的人要更瘦更轻些,也更忐忑些。
她是燕王妃,他是驸马,本不应该有这般亲密的举动,更何况她还是阿莞的好姊妹,但背她只是为了能快些下山,赵靖瑄如此安慰自己。
可不管他怎么安慰,他还是掩饰不了心里的悸动。
下山的路上,他走得极慢,背着柔若无骨的谢宁莞,全然忘了他们原先是急着下山的。
才走了不到一会,谢宁莞发觉他的步子越来越慢,恰好,附近有棵巨大的松树,那松树足够大,能遮住耀目逼人的日头,也能藏起两三个人。
谢宁莞指了指那边的树荫,“可要休息片刻?”
“不……”赵靖瑄摇了摇头。
忽然,一滴水珠落到了他的手背上,他抬头,刺目的光芒穿透隐隐绰绰的斑驳树荫直射他的眼。
他被闪得睁不开眼,眼前一花,脚步踉跄了一下。
“靖瑄!无事吧!”谢宁莞身子晃了晃,险些滑了下去,好在赵靖瑄及时抓住。
那一道光威力太大,叫赵靖瑄久久没能缓过劲来,当下坐在树荫下,还感觉到有些眼冒金星。
谢宁莞掏出帕子擦拭头上的汗珠,正要抱怨午时的日头太大时,视线被树干上的一片红吸引了过去。
她饶有兴致地道:“这树皮生得甚是奇怪,瞧这块,像不像流血一般。”
赵靖瑄侧目看去,心一凛,他们正靠着的一片都被染上了血。
“不是像,方才有人在这受了伤。”
受伤!
谢宁莞突然没由来地感到一阵心慌,脑海不觉浮现刚刚那道声音,仔细想来,竟像是在喊王爷。
当今大辽只有两位王爷,一位是顺亲王,另一位是燕王。顺亲王常在外游历,一般被喊做王爷的多为谢琰。
可这么多日过去了,谢琰可是从未出现过,怎能凭借一句模糊不清的话就断定受伤之人是他呢,且他武功高强,成风还跟在身旁,能有何人轻易伤得了他,应自己多虑了。
饶是这样想,她惊恐的面色还是出卖了她的担忧,赵靖瑄见她面色发白,误以为她见到血害怕了。
正好,这会外头的热暑气消了几分,怕她夜里做噩梦,遂不再多停留,又背起谢宁莞一路往山下走去。
赵靖瑄将她送进客房放于榻上,“王妃好好休息,我这便去叫人请大夫来,若有何事,派人送信……”
他欲言又止,本打算说若遇到棘手的事,只管让人传话到国公府,但又想到她到底是燕王妃,出了事合该找燕王,找自己总是不合规矩的。
望着她出神的模样,赵靖瑄叹了口气,“大夫很快便到,王妃多保重身子。”
说完,他片刻不留,拔腿就走。
谢宁莞还沉浸在忧思中,连他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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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去都未发觉。一抬眼,客房内空荡荡的,容欢也不见踪影。
她心里实在慌乱得很,太过寂静的环境更是加大了她的忧虑,四周的窗门还都紧闭着,光是看着都让她感觉喘不上气来。
顾不得脚腕上的伤,她起身小心翼翼地跳到窗台边,双手扶住窗台,一只脚艰难地撑着身子的重量。
轻轻推开窗户,和煦的风争先恐后地吹进房内,也吹散了她心里头的烦闷。
心情得到缓和,舒畅,就连脚上的伤也感觉没那么疼了。
在窗台站了片刻,谢宁莞还闻到了随风一起飘进来的花香,慢慢露出了浅浅的笑。
可是笑着笑着,她的笑容就僵住了。
一眨眼,她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背影从院子前闪过,她下意识地小跑着推门追上去。
刚出院子,那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她往四处看了看,没有一个人影。
正失落地往院子走,就看见容欢出现在长廊里,她脚步匆匆,眼睛不停张望,似乎在找什么人。
一看见她,双眼立马放亮,快步跑到跟前搀着她,
“公主这脚?快让奴婢瞧瞧可是哪受了伤。”
容欢扶着她坐到长廊的柱子边,轻轻地卷起她的裤腿,手颤巍巍地想要触上红肿一片的脚踝,她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叫,吓得她停下了动作。
“容欢,快看,那人可是成风!”她指着拱门外的那人问道。
离得有些远,谢宁莞看不清他的脸,只从身型看来,依稀像是成风。
再一眨眼睁开,看见他扶着一名气宇非凡的男子慢慢向供奉香火的地方走去。
男子一身紫袍,走得极慢,身子紧紧靠在那人身上,摇摇欲坠,像是喝醉了,又像是受伤了。
他们越走越远,不等催促容欢追上去,谢宁莞的视线中出现了零星的红点,落在瓷白的地面上,像是一副雪地红梅图。
血!
意识到滴落在地的红点是血珠后,谢宁莞惊叫,“容欢,快去瞧瞧他们是谁!”
第七十七章 线断了
容欢走后,谢宁莞更是心绪不宁,大夫替她看过脚上的伤后便不再让她乱动了。
她被拘在床榻上什么也做不得,手边还放着一本话本,可她这会是半点心思也无。
烛火燃起,谢宁莞盯着晃动不停的烛光,眼前浮现出谢琰霸道的笑。
他们见的最后一面还是在六日前,那时,他和她的眼眸中,别说是笑了,就是连怒意都无,只有无尽地埋怨。
她怨他污蔑赵靖瑄,他怨她心中只有赵靖瑄。
这段时日来,她已然冷静下来,但对他的埋怨还是有的。
又是埋怨又是担忧,两股情绪夹杂在一起,搅得她坐立不安。
她躺下捂住锦被,动作间牵动到脚上的伤,疼得她眼泪直冒。
一颗颗掉落的泪珠就像她此刻的心境一般,孤寂又委屈。
几个月积攒下来的委屈,终于找到了发泄口,在今夜通通得以宣泄出来。
容欢急匆匆推门进来,脸上洋溢着喜悦之色,她掀开被褥,捞出谢宁莞,把手上的纸张塞到她手中。
“公主,快瞧!”
谢宁莞摊开泛黄的纸张,看见租契二字时,吸了吸鼻子,哽咽着哭笑道:“铺子!是我要的铺子!”
“嗯嗯!”容欢双手包住她的手,点点头,笑道:“公主手里如今有了这三间铺子,养兵的军饷就不用愁了。”
谢宁莞抹掉脸上的泪水,拿起租契放在烛火下反复查看,笑着道:“这下靖瑄便能把私兵养起来了,也好叫他忙活一阵,快些忘了复活那事。”
“这铺子当真是及时雨,在何人手中买来的?待寻了空,你亲自带些礼去答谢。”谢宁莞把租契递过去,笑问。
“是成风给奴婢的。”容欢伸手接过,“是了,公主叫奴婢去追的那人正是成风。”
闻言,谢宁莞的手倏然收紧,揪着租契不放。
容欢一愣,抬眼望去,只见她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谢宁莞缓缓松开手,垂下眼眸轻声问道:“那王爷呢?”
“啊?王爷?”容欢没明白谢宁莞话中之意,回道:“王爷在府里呢。”
觑了眼谢宁莞神色不明的面容,容欢温声问道:“公主可要回府去?”
话音落下,房内陷入了寂静,窗外的清风吹入,烛火晃了几下,映射的光影打在谢宁莞面无表情的脸上,显得她整个人晦暗不明。
夜色渐浓,思念撩人心弦,除了思念之外,忧郁的情感也总占据上风。
谢琰叫人熄了殿内的红烛,只余下床头的一盏。
随风跳动的烛火欢快地舞动着,可躺在床榻之人的心却如深不见底的黑夜般凉薄。
杜一扶起谢琰,端着黏稠的药递过去,看着谢琰眉眼间那深得化不开的情思,他不解道:“王爷为何不让容欢知晓您吐血之事。”
明明王爷先前是因王妃才被赵靖瑄打伤的,今日又因着撞见王妃与他情意绵绵,被气到旧疾复发,单论这一点,王妃就该回府来照顾王爷。
除了不理解这事外,他还不明白为何王爷就这样轻易把租契给了出去。
他人尚且不知,可买铺子的事是他亲自操办,看似只是买两间铺子而已,实则难易程度不亚于带兵打仗。
谢琰讪笑,放下药碗,黯然失色的眸子直视成风,“你可是也疑惑本王为何要把那铺子给容欢。”
“是!属下不解。”成风低下头,直言不讳,“那三间铺子王爷不是为王妃准备的生辰礼吗?”
他们还能一起过生辰礼吗?
他好不容易将养好了一点,求得父王让他出府,满怀欣喜地跑去静安寺要将她接回,可她却让他彻底看清了她的心。
目睹他们含情脉脉地望着彼此时,他好不容易拼凑起来的心又碎了。
他的眼中闪过无数的情绪,悲痛,愤恨,恼怒,还有虚无。
父王让他放手,他放了,结果却是线断了,远飞的风筝也带走了他一片赤诚火热的心。
源源不断裹挟而来的无力感就快要将他淹没,他置身于一片汪洋大海中,淹不下去,也游不回岸边,只能眼睁睁地望着岸边的二人你侬我侬。
他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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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心底里的邪念不忍看他承受痛不欲生的情爱之苦,妄图蛊惑他忘了她。
可他舍不得,她有多来之不易除了他自己以外无人知晓!更何况,他盼了十几载,好不容易感动了上苍将她盼到了身侧,让他又怎能甘心忘却。
在一夜的激战之下,谢琰精疲力竭,承着撕心裂肺的痛陷入了邪念为他编织的梦境中。
梦里没有永泰,从一而终,他就只认识那个唯唯诺诺的苏慕婉,永泰于他而言就是一个骄纵任性的小公主。
他依旧在沈太后的生辰宴与苏慕婉初遇,替她解围,她在他的保护下也逃过了落水之灾。
那夜,他也见到了永泰与赵靖瑄,他们才子佳人,登对极了,宛如一对天赐的璧人。
可就在他与苏慕婉的大婚之日,他掀开盖头,望着那温婉地坐于床榻上,身披凤冠霞帔的女子,他脑中浮现的却是永泰的面容。
“不是你,你不是莞莞,你不是!”他大喊着后退,不顾一众嬷嬷
的劝阻,转身冲出了殿外。
从梦中惊醒,谢琰身上汗湿淋漓,他掀开被褥下榻,随意披了件黑袍,施展轻功飞上了屋檐。
才落到瓦片上,他的胸口就传来钻心的疼,咬紧牙关忍着疼,重新调动内力,凝神聚气,再次施展轻功飞离了燕王府。
成风不远不近地跟在他的身后,每次看他跌落在屋檐上时,都忍不住要冲上去扶他,但都被身旁的影卫拦了下来。
二人跟着谢琰,一路来到静安寺的后院,一前一后跳下屋檐。
谢琰气息不稳,几乎是跌落在地,爬起身后跌跌撞撞往谢宁莞的客房去。
谢宁莞的客房还亮着,谢琰站在院子里,看着她的剪影,一动不动。
过了三更,客房的烛火终于熄灭了,谢琰从半开的窗台蹿进去,小心翼翼地摸到她的床榻边。
哪怕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谢琰也能认出谢宁莞躺着的位置。
他一双黑洞洞的眼,渐渐聚起了光芒,一眨不眨地凝着她的脸,手轻轻抬起,缓缓靠近她,就在即将要触上之时被握住了。
第七十八章 是他吗
一只柔软的小手握着他的指尖往脸颊上蹭,时隔数日再次与她肌肤相触,仅是手背轻轻擦过她的脸颊,就足以让他躁动不已。
另一只垂落在身侧的手蠢蠢欲动,抬起又放下,张开的手掌慢慢收紧,紧攥成拳。
然而,温馨的氛围持续不到片刻。
“靖瑄……”
她的呢喃声就好似一道闪电,直直地劈在了他的头上,随之而来,耳边传来一道重物坠地的声音。
他转头想要去找掉落的是何物,可脚上麻麻的疼感,以及手心触地的凉意让他意识到,原来坠落的是他。
可好似又不是他,而是他的缝缝补补了好几回的心。
榻上之人又呢咛了一声,他迅速爬起,仓皇逃窜,带起的风掀起了她被褥的一角。
谢宁莞迷迷瞪瞪微眯着眼,感觉有一阵风刮过,半睁开眼看了看,好似看见了一个人影翻出窗外,她掀被坐起,不确定地轻声喊道:“谢琰?”
房内寂静无声,无人应答,两扇窗户被风吹得开开合合,谢宁莞起身下榻,迈着小碎步挪到了窗边,往外瞧了瞧,除了无尽的黑就是浓得看不清的雾。
她失落地收回视线,合上窗,转身回到榻上。
躺在榻上,她再无睡意,闭上眼抱紧锦被,将头埋首于被褥里,一股淡淡的桃花味混合着药味飘过,倏地,她又睁开了眼。
桃花味为何会出现在这,明明这儿并未种有一株桃花,就算有,桃花也已经谢了。
不对,是靖瑄!靖瑄素爱用桃花做的香薰衣裳,今日在他身上也确实闻到了淡淡的桃花的清香。
想清楚后,谢宁莞叹了口气,若有若无的失落感席卷而来,她不禁反问,“我这是怎的了,他不来便是再好不过的事,铺子也到手了,该要多花些心思在复仇上才对。”
自我疏导过后,谢宁莞不再忧思,渐渐地再次沉睡过去。
窗外鸟鸣声叽叽喳喳个不停,谢宁莞悠悠转醒,起身下地,穿鞋袜时,地上的玉佩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玉佩通体发白,如凝脂般纯净,摸起来暖暖的,镌刻着云纹,此乃和田玉打造的,除了皇室中人,旁人轻易得不来一块。
而这枚,是谢琰的,她见他带过一两回,那会还因着与父皇赐予的那块极像,多瞧了几眼。
但大小不同,流苏亦不同,她不会认错。
可谢琰的玉佩为何会出现在这,难不成昨夜之人是他?若是他,为何他不应答自己。
谢宁莞攥着玉佩思虑万千,就连容欢进了来都没有发觉,容欢端着一碟子桃花酥,软糯香甜的味道瞬间飘散在房中。
伺候完谢宁莞梳妆,见她还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捻了一块桃花酥塞到她嘴里。
谢宁莞闻着桃花酥的香气不由想到了被褥上的桃花香,二者可以说是几乎一模一样。
她盯着桃花酥迟迟不动,看她自昨日起就神思不宁的,容欢担忧得紧,轻声问道:“公主可要去一品楼瞧瞧?”
谢宁莞放下凉透了的桃花酥,将桌案上的玉佩仔细放到妆奁里,拿出一对珍珠耳坠,递到容欢手中,“去瞧瞧也好,顺道把桃花酥撤了。”
“撤了?”容欢的手一顿,耳坠险些掉了,深吸一口气,问道:“花季虽过,但后厨先前也是囤了一摞子的桃花,公主爱吃,何不让人再做些时日?”
谢宁莞素手拂过手边的桃花簪,喃喃道:“花虽在,但到底失去了原先的味道。”
“来年再吃吧。”她叹息一声,语气中掺了些对来年的憧憬,还有对今年花期过得太快的感慨。
一品楼的掌柜听容欢说要撤下桃花酥,当即愣在原地。他一盏茶前方叫人做了做了十几碟子,这下又不让卖,堆在后厨的桃花酥一时就成了毫无价值的石子,这让他心疼得直抽抽。
容欢端了一盘子进雅间,觑见谢宁莞吃了一块后,脸色还算不错,遂提起了剩在后厨的桃花酥。
正要吃第二块,容欢的话叫她停下了动作,她接过帕子,擦掉手上的油渍碎屑,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楼下熙熙攘攘的长街,好不热闹,而她却是茕茕孑立。
“挑两碟最好的送到燕王府。”谢宁莞淡淡地道:“春桃爱吃。”
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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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释一般,刻意强调了一句,可容欢心里跟明镜似的,春桃的口味清淡,极少吃甜得发腻的桃花酥。
爱吃之人乃是燕王。
送去不到一柱香,容欢就回来了。
“怎的这般快?”谢宁莞拍了拍她衣裳上的雨珠。
容欢抖落了几下,又拿帕子抹掉脸上的雨水,这才回话,“春桃想念公主得紧,胃口不大好,就吃了几口便吃不下了。”“春桃身子可要紧?着人请大夫没有。”
“公主快些把衣裳披上,这雨裹挟着风一道来了,若不仔细些,倒要叫身子受寒了,公主的脚昨儿个才伤着,别再叫身子也浸了寒气。”容欢给她披上外衫,抚慰道:“公主若是不放心春桃,待雨停了,奴婢陪公主回府去瞧瞧。”
谢宁莞眼神躲闪,偏过头,赌气般道:“本宫才不要回去!”
她都着人去送桃花酥给他了,他不来接自个便罢了,还不吃她的桃花酥,分明就是不
愿叫她回府。
谢宁莞暗自在心里与谢琰较劲,殊不知谢琰压根不在府里,又何从吃得了她送去的桃花酥。
谢琰送走替他运功疗伤的少庄主陆子黎后,缓步踏出了厢房。
今早一醒来,他就发现自个被送到了凌霄山庄,他的师傅乃是凌霄派的掌门,在江湖之中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掌门得了他父王的嘱托,把他拘在山庄里养伤。方才更是从师兄的口中得知,无他父王的诏令,他是半步也离不得山庄。
成风悄然跟上,将黑袍披在他身上,“王爷,外头风大,您快回屋去吧!”
“屋里闷得慌,本王就在廊里走上一走,你无需跟着。”谢琰抛下成风,拐进了长廊里。
雨水遇上谢琰,竟也反叛起来,和着风一起洒了几滴到他的脸上。
谢琰伸手接了几滴雨水,雨水落在掌心,意外的,他感觉不到凉意。
原来他的伤重到五感都开始封闭了,现在是触觉,之后只怕是听觉,味觉,嗅觉,最后会是视觉。
五感尽失了也好,这样也就听不到她的恶言,看不到她的憎恨了。
第七十九章 他食言了
雨停后,谢宁莞并未回静安寺,而是在一品楼住下了。这一住,就住了三日,可把掌柜吓得不轻。
这日,谢宁莞照例看完账本,还给掌柜时,顺道从账房取走了几张银票。
拿着几百两,她进了雅间,门一推开,里头坐着之人转头看向她。
他品了一口茶,高高束起的墨发随他的动作舞动,有一缕沾到了面门上,他面带微笑拂开,举手投足间不带一丝轻浮。
这便是她爱慕许久的少年郎,意气风发,芝兰玉树。
外头的朝阳正高高升起,他一脸倦意,眼底青黑一片,身上还穿着红褐色的官服,衣摆处微微发皱,看得出他应是方从军营离开。
也不知他在军营待了多长时日,听说近来的流寇多如牛毛,但好似皆为染病被赶出城的贫苦百姓。
嘀咕完,谢宁莞上下打量了一番,瞧见他手心的伤口已结痂,除此之外,身上无一处伤痕,这才安心下来。
她缓步踏入,把银票放于小几上,“近来只得这些,应是能撑上个十日,待晚些我凑齐一千两再叫容欢送去你军营里头。”
赵靖瑄瞧见那一叠银票,布满血丝的双眼颤了颤。
他倒是有些小瞧这位燕王妃了,仅仅不过一月时日,就能把酒楼经营得风声水起。
昨日他点了点手中的积蓄,见还差个几百两,在杜一的劝说下才向她开了口。
不过一夜,她就能拿出五百两给自己,还眼都不眨一下,换做是自己都不一定能做到,这份气概叫他被惊吓到。
“多谢王妃!”
话音落下之时,楼下的吵闹声不停,他探头望去,不过一瞬又收回了视线,转而望着她,“王妃近日且要小心些,涌入皇城的灾民愈发多了,他们多为凶悍,经常强抢富庶人家的车马,像王妃这般,出行还是带着侍卫较为稳妥。”
“方才还想着去西街的刀剑铺瞧瞧呢,你这一说,我倒是不敢去了。”谢宁莞愁眉苦脸道。
她看了看手边的兵书,叹了口气,想着打造尚方宝剑还需得尽快,可外头乱糟糟的,她身边也无一个会功夫的奴才,这般下去,别说是去西街了,就连去一街之隔的景和路都成问题。
赵靖瑄也注意到了那本翻开到兵剑这一篇章的书,上头画了一柄尚方宝剑,是先祖当年御驾亲征用的那柄,他一直在寻。
视线下移,扫过谢宁莞的裙摆,他轻声道:“王妃的伤还未好利索,要去买个何物件,叫底下的奴才去就好,怎还亲自去?”
“不亲自去瞧,我不放心。”谢宁莞藏藏掖掖的,还趁他不注意,偷偷把兵书合上,殊不知赵靖瑄已是猜出了她的心思。
赵靖瑄低声轻笑,觉着她的想法煞是可爱,竟想叫普通的焊铁匠打造尚方宝剑。
“王妃若打定了主意要去,我尚且得闲,可陪同王妃一道。”
不待他再多说一句,谢宁莞已经打开了门,那笑得眯起的眼布满星辰,吸引着他想要去一探究竟。
他像着了魔一般,缓缓向她走近,就这样跟着她,直到大堂内人声鼎沸,恍惚间,他才意识到自己再次被她的一颦一笑所迷倒了。
收回浮躁的心绪,他翻身上马,坐在棕红的缨马上,时不时回头瞧瞧后方的马车。
待一切准备就绪后,一车一马,在拥挤的长街中冲开了一条车道。
有了他的陪同护送,谢宁莞安然无恙地抵达到剑宝阁门前。
她一双带笑的眼,潋滟地望着赵靖瑄,方要给他道谢,街口处就传来一阵马蹄声。
那人高坐于马头,穿着一袭银白的盔甲,驾着马朝他们急奔而来。
谢宁莞被他的马吓得后退一步,而这时,赵靖瑄也立马侧身向前,拦在了她的身前,蹙眉高喊,“何事?”
“统领!军中有急报!”
赵靖瑄瞥了眼谢宁莞,压下语调,低沉道:“本将一会就回去。”
待那人离去,赵靖瑄方转身送谢宁莞进到剑宝阁里头,“瞧过后先在这儿多待一阵,我一会让杜一找些随从来,再送你回一品楼。”谢宁莞知他有军务要急着处理,可他已不知熬了多久,再操劳下去身子会吃不消。
私心作祟,她不愿放他离去,“可我怕得紧!”
说时迟那时快,方说完,外头就传来一阵响亮的吆喝声,谢宁莞吓得瑟缩躲在赵靖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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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
他下意识转身,将谢宁莞护在怀中,轻拍她的后背,柔声道:“无事的,我会护好你。”
谢宁莞怔愣地抬起头,闪着泪花的双眼紧锁着他的,这一句话她在他口中听过几回,恍惚间,他们好似回到了初次在宫外遇险之时。
赵靖瑄搂紧她,把她包在怀中,二人沿着坡一直滚到了山半腰。
四周荒无人烟,夜色渐暗,她的腿还被割破了,赵靖瑄就背着她一路往前走,沿途还留下些记号,以备他的部下发觉他们不见了,能及时找来。
走了几里路,发现前方有一个洞口,赵靖瑄背着她走过去。
不一会儿,洞穴里亮堂起来,赵靖瑄把破烂的外衣脱下,披到谢宁莞的身上,“夜里凉,你身娇体弱,容易受寒。”
正值大雪天,他明明也被冻得双手
通红,却还把外衣脱了下来。
谢宁莞看着他,突然,哇一声哭了起来。
赵靖瑄一愣,慌乱挪过去把她搂在怀里,掏出紫色的雪莲花举到她面前,软着声道:“瞧,花儿摘到了。”
可谢宁莞看着眼前的花,泪珠掉得更多,如洪水开闸般,怎么也止不住。
赵靖瑄把花丢到一边,微凉的双手捧着她的脸,眼里都是疼惜之色,“别怕啊,会无事的,靖瑄一定会护好公主的。”
“呜呜呜呜!”
“都怪本宫,若非…本宫非要来摘…这冰雪莲,又怎会…怎会让你我二人跌落…在此。”谢宁莞断断续续抽噎道。
说着,抬起小手颤颤巍巍地拂上他被划伤的脸颊,“可是很疼?”
赵靖瑄摇摇头,大手覆上她的,捏在手心里拉下,塞到怀里,“不疼,靖瑄只心疼公主要陪着一起受冻。”
“那你既心疼,今后无论何时何地,都要护好本宫!绝不再叫这样的事发生。”谢宁莞抬起头,一脸骄横之态,不容他拒绝道。
赵靖瑄笑着安抚道:“好!靖瑄保证,只要靖瑄在一日,断不会让公主受一点伤。”
可是,他食言了。
但都不重要了,现在,她更希望赵靖瑄能好好的,不要再为自己受一点伤。
第八十章 燕王府的软剑
巨大的炼铁炉里正烧着数十把剑,容欢握住谢宁莞的手,侧身护着谢宁莞,二人一起走进叮叮当当的炼剑室。
赵靖瑄最后还是走了,这个结果谢宁莞想到了,但真的看到他头也不回地离开时,她还是忍不住上前追了几步。
那声‘小心’哽在喉间,直到他翻身上马扬尘离去也没说出来。
而容欢站在一旁瞧得一清二楚,就在谢宁莞追出去时,赵靖瑄悄悄放慢了脚步。
可到底还是错过了!
不知从何时起,他们就一直在错过,容欢也为此感慨过许多回。
一身膘肉的掌柜从铁水里捞出一把利刃举到她们面前,喜哈哈道:“姑娘,这把匕首小巧,适合你二人。”
谢宁莞扫了一眼,颇为嫌弃地转过脸,容欢会意,从袖子里掏出一袋子的银子,“我们主子要打造一柄能劈山开谷的尚方宝剑,这是定金。”
掌柜双眼放光,两手接过银子,谄媚道:“姑娘放心,这活交给我剑宝阁准没错,不消三日,图纸定能送到姑娘手中。”
容欢不搭话,静静地跟在谢宁莞的身后四处转悠,一手扶着她,一边左右观望。
视线扫过一池金色的火水,谢宁莞被池水中的剑吸引了目光,停下脚步,驻足在原地,冷若冰霜的眸子斜斜瞟向掌柜。
“那把剑可有人要了?”容欢指着水中的剑。
掌柜脸色一变,似乎才发现池水里还泡着一把,忙捞起,用金帛左擦右擦。
容欢好奇他为何这般紧张,探身过去一瞧,发现那把剑十分眼熟,可看了好半晌就是想不起在何处见过,直到看见剑柄上刻着的燕字,她才反应过来。
掌柜抱紧软剑,抢先一步出声,“哎呦姑娘,这剑您就是出再多的银子,我也卖不得。”
“公主,是王府的剑。”容欢曲身凑近,补充道。
谢宁莞眨了眨眼,惊讶地看向容欢,蹙眉问道:“王府的剑怎会出现在这?你没看错?”
容欢摇摇头,“上头刻了个燕字,奴婢瞧得一清二楚。”
至于它为何会出现在此,她也不知晓,带着疑虑,问道:“为何卖不得?”
“这这!”掌柜支支吾吾,“此乃燕王府的软剑,就是给我十个胆,我也是不敢卖了去。”
果真是燕王府的,谢宁莞惊了一瞬,往那把剑的方向看去,发觉瞧得不清,又上前走了几步,冷声问道:“既是燕王府的剑,为何会在你这?”
“二位姑娘有所不知,成侍卫十日前就将这剑送到了我这,送来时,剑齿都断了一大截,我也是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找齐了修剑的物件。”掌柜得意洋洋地道:“这不,经了我手后,看着可是与原状……”
“你说什么?剑齿都断了?”谢宁莞截断他的话,厉声问道。
“那可不!”掌柜感叹道:“一瞧就是和武林高手过招了,可成侍卫也算得上是武艺高强之人,剑都被毁成那般了,竟都未受一点伤,当真叫人佩服!”
经他提醒,容欢想起了成风的剑是一柄弯刀型的,并非是这把软剑。
“这把软剑不是成风的。”容欢将这一发现告诉谢宁莞。
而容欢这话让谢宁莞若有所思,不是成风的剑,但却是他送来的,能叫成风亲自送来,这剑除了是谢琰的,她想不出任何人了。
意识到这点,她第一反应是要掌柜把剑造得坚硬些,万不可让人轻易就折断了。
吩咐好要打造的剑后,谢宁莞由着赵靖瑄派来的随从一路护送回了一品楼。
他们得了赵靖瑄的军令,将人安全送达后,并未离去,而是开始寸步不离地跟在谢宁莞的身后。
自此,她的身侧多了两名武艺高强的侍卫。
在一品楼等了几日,这剑宝阁的图纸果真按时送了来,只是送来的时辰太巧了,谢宁莞当时正在景和路的三家药铺逛悠。
她从三间药铺逛了一圈出来,坐在回一品楼的马车上,看着从铺子里拿来的小黄姜,拿起一块放于鼻间嗅了嗅。
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不过辛辣味倒是有些重。
想起掌柜说的近日来买小黄姜的人多了不止一倍,城外的价格更是翻了好几倍,她只觉有些不对劲。
小黄姜多用于祛寒,感染风寒之人最是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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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若说买小黄姜的人多了,那就意味着城内城外有不少人感染了风寒。
这于她而言是好事,能趁机抬高姜价,但这对大辽来说可谓是一场灾难。
风寒人一多必定会引起疫病,届时不说城外,就是皇城内也得变得乌烟瘴气。
若北垣小国和西蜀蛮地再一出兵夹击,大辽江山可就危在旦夕了。
想到此,谢宁莞就头痛不已。
容欢扶着脸色不虞的谢宁莞走下马车,方站稳,一娇俏女子就如一只花蝴蝶,直冲她飞奔而来。
“王妃终于回来了,奴婢都急坏了。”
不等说话,容欢抢先拉开黏在谢宁莞身上的春桃,佯装恼怒道:“你且慢些,王妃都要被你给撞伤了。”
谢宁莞睨了容欢一眼,又转头看了看春桃,“怎的出府了?咳疾都好利索了?”
“好了好了!”春桃搀扶着谢宁莞走进一
品楼,幽怨道:“王妃当真狠心,留下奴婢一人在府内,只带了容欢走!”
容欢在后头咯咯地笑,引来春桃的冷眼。
一路打闹着,三人进了雅间,谢宁莞坐下看着还暗自较劲的二人,无奈地笑着摇摇头。
见谢宁莞拿出话本看,春桃这才想起正事来,掏出一张红色的信封拿到谢宁莞的眼前。
“王妃,尚书府送了请帖到王府里。”
谢宁莞打开瞧了瞧,不到一会就看完了,合上,丢在一边不理会,转而继续翻看手中的话本。
春桃和容欢互相对视一眼,你推我攘,容欢手往前一推,春桃被推了出去。
谢宁莞眼睛也不眨一下,低声道:“你二人有话便直说。”
被推到了谢宁莞跟前的春桃不再犹豫,大着胆子道:“王妃可要去?”
“无空,着人去回了。”谢宁莞面无表情地道:“一会顺道把我那小扎带来。”
容欢上前,把钥匙和匣子的位置告诉春桃,春桃点点头,一只脚将将要踏出门槛了,谢宁莞叫住了她。
“等等,行事小心些,莫叫人瞧见了。”她放下话本,顿了顿,“尤其是成风。”
第八十一章 待宰的羔羊
春桃伸出的一只脚又收了回来,合上门,返回到谢宁莞身旁,回道:“成风不在府内。”
想了想她补充道:“王爷也不在,他们都离府好几日了,成风也只回来过一两回。”
春桃的话反复在耳边响起,就连剑宝阁的掌柜在说些什么她都没听进去。
掌柜把图纸递过去,举了半晌都不见谢宁莞接下。
容欢伸手接过,瞧了两眼,看不出什么门道,悻悻地瞟了眼谢宁莞,附身道:“王妃,图纸已做好了。”
谢宁莞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图纸,她拿起,对照着兵书比对了一番,“倒是有模有样的,就这样式了。”
掌柜一听,瞬间欢喜得不得了,正要谢恩,就听见了上方传来一道意味不明的话,“燕王的剑你可曾瞧见过?”
掌柜愕然,摇摇头,“回禀王妃,小人未曾见过王爷所用之剑,不过,听说王爷轻易不出手,若王爷真出手了也不使那柄剑,而是惯常以身边之人的随身兵器来御敌。”
他说完,觑了眼谢宁莞的表情,见她脸色越发凝重,顿时心生恐慌,双眼连连看向容欢,以求从她那寻得脱身之法。
谢宁莞听后也不说话,就干坐着,看似她在发呆,实则心里在盘算着近日来发生的事。
一些零散的片段自脑中闪过,软剑,杜一重伤,状似谢琰的背影,药味,种种疑点串联起来,她双眼倏然睁大。
树皮上的血是谢琰的!
这会,她终于反应过来为何自个都在一品楼住了好几日,可谢琰仍不见来接她了。
他受了重伤不让她知晓不说,还是因着与靖瑄打斗才受的伤。
一时之间,她心乱如麻。
春桃在掌柜走后的一刻钟就回来了,她把手里的小扎递给谢宁莞,谢宁莞放到一边,抬头看着她,郑重其事地问道:“可知王爷如今在何处?”
春桃想了想,随后摇摇头,忽然想起什么,惊叫道:“成风方才回府了!”
“奴婢手中的小扎险些被他撞见!”她放缓语调,蹙眉道:“不过他步履匆匆,好似没瞧见奴婢。”
谢宁莞叹了口气,摆摆手,视线不经意间扫过桌案上的请帖,顿时计上心头,“你去尚书府回话,就说本宫明日碰巧又得了空,生辰宴会按时到的。”
春桃傻愣愣地点头,又看了看容欢,得了容欢的眼色暗示,她才安心退下。
谢宁莞躺在小榻上,静默了片刻,就在容欢以为她睡着了,突然,她冷不丁地开口,“银票送到靖瑄手中了吗?”
容欢登时低下头,心虚道:“奴婢立马就去!”
“小心些,若去时见路上不太平,便叫杜一送你回来。”谢宁莞叮嘱道。
很快,雅间内就剩谢宁莞一人了。
周围一时安静了下来,她的心里反倒不平静了。
转转悠悠下了一楼,楼下食客不减反增,她寻了个座也融入进去。
掌柜不知她是何意,又怕怠慢了她,忙上前询问。
谢宁莞看着那些菜,一点心思都无,反倒是一旁孩童吃的糖葫芦叫她眼馋了。
掌柜瞬间明了,买了好几串回来放到她跟前。
谢宁莞正吃着,有人自顾自地坐到了她身旁。
“王妃也爱吃糖葫芦?”赵靖瑄坐于谢宁莞对面,扬起头,却不看谢宁莞,而是盯着二楼包厢的一处。
“愣着做甚!还不快把门打开!”李广平犹豫着迟迟未将打开了一道缝的门推开。
谢珩凌厉的目光立马朝他射去,他吓得手立马哆嗦着放下,拦住要上前的谢珩,“陛下,赵统领来了!”
谢珩站在门口,透过缝隙瞧见谢宁莞身侧坐着的赵靖瑄,顿时怒火中烧,“狗奴才!”
“哎哟!”
李广平挨了一脚,但很快又爬了起来,一时这门他关也不是,不关也不是。
瞧着谢珩目光灼灼地盯着楼下攀谈的二人,心里泛起了嘀咕。
这王妃真真是招人啊!王爷把她当眼珠子般看就罢了,还允她开酒楼。偏偏还叫陛下晓得了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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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赵统领走了,王妃少不得要落到陛下手里了。
要真如此,那可就麻烦了!
说时迟,那时快,偏偏赵靖瑄陪了谢宁莞不到一刻,就被军营里的人叫走了。
临走前,他还颇不放心地留了杜一守着,杜一送他上马时,还疑惑地问道:“不若世子将旁的人调来,属下心里放下不下世子一人前去捉拿要犯。”
“你只管照看好王妃便是。”他往里看了一眼,随后,收回视线道:“方才我隐约瞧见谢珩来了,王妃一人恐应付不了,旁的人我也不放心,你是我的人,你在,谢珩轻易也不敢乱来。”
杜一发觉世子对燕王妃越发上心了,想提醒,但还没说一个字,他就骑马扬尘而去了。
再照这般下去,世子怕是要遭人议论了,晚些我定要提醒世子才行。
杜一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丝毫没注意到谢宁莞正被谢珩围住了。
谢珩不知何时出现在谢宁莞身侧,他拿起一串糖葫芦放于鼻间嗅了嗅,见她手中那一串快要吃完了,伸过去,把手中的那串抵到她嘴边。
见到他
忽然出现,她的好心情瞬间被毁坏,起身,扭头就要走。
然而,谢珩先一步拽住了她,他大张旗鼓地拉住她的腕,可把伺候在侧的李广平吓得够呛。
饶是贵人不在,陛下在宫外也万不能如此肆意妄为呀。
可谢珩哪里会管外人如何看待,好不容易把赵靖瑄给盼走了,若不抓紧机会,他要何时才能拿下这块肥肉。
想着想着,他的双眼不自觉变得幽深起来,手更是得寸进尺,上下来回摩挲。
谢宁莞想要大声叫唤,可回头一看,哪还有人。
现下身边全是谢珩的人,哪怕她喊破喉咙也无人会上前。
照这架势,谢珩定然安分不了多久,果不其然,不待她再多想,谢珩一把拽她入怀,将她抱坐于腿上,拿起一串糖葫芦往她嘴里塞。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而她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动弹不得。
第八十二章 挽留
重活过来后,她头一次这般近地打量谢珩,他比去年高了些,身上也带了些王者风范,更有压迫感了。
在他的钳制下,她的嘴被撑开,嘴里被强塞进一颗糖葫芦。
她被逼无奈,只得吃下一串,见状,他心情大好,抬起手,指腹轻轻替她擦拭嘴角的糖渣。
李广平低着头,一眼都不敢看,只安静地守在二人身边,但光听谢宁莞的挣扎声,他就止不住地替她担忧。
谢宁莞倏然开口,“陛下怎的做尽令人心寒之事。”
看着她冷冰冰地反抗,谢珩饶有兴致地挑眉,露出邪魅的笑,好似阴沟里的魔鬼。
“强迫皇嫂,觊觎长姐,整日只道寻欢作乐,残狠暴戾,置身处水深火热之苦的流民于不顾!”
谢宁莞铿锵有力的声音突破重重的守卫,传到被困在外围的杜一耳中。
随之,吭吭哧哧的打斗声在大堂内响起,冲进包围圈的杜一一人对上数十人。
刀刃碰撞的声响将谢宁莞后一句话都盖住了,可谢珩离得近,还是听清了。
“谢氏江山终有一天会败在你等不肖子孙手中!”
他倒是有些错愕,眼前的弱女子本就时常让他产生些错觉,就好似皇姐还在一般,这一句话更是叫他一惊。
谢宁莞更是趁他愣神之际,使了全身的力气一脚踩上谢珩的脚。
然而,谢珩把她拽得更紧了,双眼幽深地紧盯她,甚至还抛下他的暗卫军月影卫,一路连拖带拽,向着后院的方向去。
李广平迷迷糊糊跟上去,三人脱离打斗场地,来到一片空旷的院子中。
手不过才碰上谢宁莞的下巴,一道掌风向他打来,谢珩闪身一躲,避开了杜一的佯攻。
杜一趁机扶住被甩出去的谢宁莞,在谢珩的眼皮下,轻轻一跃,施展轻功往外飞去。
月影卫也是嗖一下飞了出去,李广平忙上前查看,“陛下!”
谢珩凌厉的目光一眼扫过去,李广平立马改口,“主子身上可有受伤!”
他推开李广平,朝外喊道:“苍术,叫人回来。”
然而,他们已经追上了谢宁莞等人,停在城西的军营外的林子里伺机而动。
苍术放出信号弹,将人唤回一品楼,谢宁莞这才算逃过一劫,但今夜的落榻之地倒成了问题。
王府虽有重兵把守,但谢宁莞一来不愿回去,二来谢琰不在,那也只是一个空壳而已。
一品楼就更别说了,有谢珩在,自是回不去的。
谢宁莞正与容欢在军营边上的河堤走着,有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来人她再熟悉不过了,是李广平。
谢宁莞惶恐地往后退了几步,容欢护在她身前,与李广平对峙。
李广平在看见容欢的那一瞬,眉头紧皱,不可置信呢喃道:“你,你,容欢你竟没死!”
容欢眼神躲闪,试图开口辩解,可就算她再怎么否认都是苍白的,想明白后,她也不回话,就一直警惕地望着他。
她坦坦荡荡地回视他的举动,让他更加确信她真的没死。
可那日他明明亲眼目睹她被月影卫追杀到悬崖边上了,正是瞧见了她跌落山崖,他才放弃了去寻她。
不过她没死更好,不然他就要内疚一辈子了。
一双眼在她二人间来回穿梭,尤其是容欢义无反顾地把谢宁莞护在身后的动作李广平瞧得一清二楚。
隐约间,他感觉面前的燕王妃并不简单,她恐怕不只是苏尚书的千金,就算是,她身后必定还有更强大的力量。
想清楚这点,他打定主意得找个机会提醒自家主子。
就在他发愣期间,容欢和谢宁莞早就往军营的方向跑去。
见二人跑了,李广平忙抬起步子追上去,很快,二人就被追上了。
李广平生怕她们再乱跑,对着她们的脖颈就是一记手刀。
随后,谢宁莞就失去了意识,临要喊出口求救也没来得及说。
再醒来,周围一片漆黑,谢宁莞掀开被子起身,环视一圈感觉有些不妙,这儿既不是一品楼,也不是宫中,更不可能是营帐,倒更像是一个禅室或是练功室。
她悄悄摸到门边,听了听门外的动静,听见一阵脚步声正往这儿来,来不及多想,她连忙跑到窗台边。
慌慌张张翻出去,意外地落入了一个怀抱中,那人身上很温暖,很香,是桃花香。
她愣愣地抬起头,想要确认是不是他,但一只大掌压下了她才冒起的小头。
“不要逃了,好不好。”低低的语气中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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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无奈和悲怆。
谢宁莞重新被抱进了禅室里,她被放于床榻上后,眼见着他直直转身往外走,未留下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
“谢琰!”她急切地脱口而出,喊完后却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只感觉胸口好似被棉花塞住了一般,怎么也扯不开,堵得她心慌。
尤其是他云淡风轻转身离开的样子叫她心如绞痛。
她现在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好不容易见到了他,可是他都不肯再看她一眼了。
迟迟等不到她说话,谢琰加快了步子,他怕再等下去会忍不住再一次把她禁锢
在自己身边。
一样心焦如焚的还有谢宁莞,终于在谢琰踏出去之前,她想到了。
“明日陪我回尚书府给父亲祝寿,可好?”谢宁莞卑微地问道。
她双手绞着被褥,双眼紧锁他的背影,在昏暗的烛火下,他的身型好像削瘦了不少,不如往日般高大。
然而,那道身影渐行渐远。
他只在她问出口的瞬间停留了片刻,随后便毫不犹豫地迈出大步。
只是每走一步,他的身子都是发颤的。
一次次被打破的期待和她屡屡相同的沉默叫他明白了一件事。
无论再给她多长时间,她永远都不会愿意待在他的身边。
也许这就父王口中的线断了!
断了也好,本来一开始她就不属于他,就是可惜了那些偷来的时间。
原以为能与她花尽一生的时间去做遍世间有趣之事。怎料,这一切不过都是自己的臆想。
可是,哪怕瞧清楚了他还是忍不住想停下脚步。
而在他就快要推门迈出去之际,身后传来了一道委屈的叫喊声。
“谢琰!”
声音穿透他的身体,直逼他的灵魂深处,像是如梦初醒,又像是镜花水月,可活络起来的灵魂却并不混沌。
在身躯里反复跳跃,挣扎。
身后又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听着她渐渐走近的脚步声,他再也忍不住了。
推开的门被暴力甩上,他气势汹汹地转身过去,把她捞到怀里,发了狠般地吮吸啃咬。
急躁又轻柔,渐渐的,禅室内飘散着浓浓的旖旎气息。
第八十三章 小别胜新婚
几个时辰后。
谢宁莞躺在谢琰的怀里,把玩他腰间别的玉佩,“你那日来了静安寺,为何不让我知晓,喊你还不答应。”
翻起旧账,谢宁莞又闹小情绪了,一骨碌翻身坐起,幽怨的小眼神盯着衣裳凌乱的谢琰。
她也好不到哪里去,起身的动作带得肚兜带滑落,露出了瘦骨嶙峋的肩头,光滑细腻,白白的一片上还有点点的红痕,晃得谢琰眼红。
他咕噜咽了两下口水,忍下将她拆骨入腹的冲动,抬起手捞过床尾的外衣披到她身上。
双手扶上她的肩头,叹息道:“是为夫错了,莞莞就饶过我一次可好!”
“不好!你要不给我个由头,玉佩你便别想要了。”她捏紧谢琰的玉佩,嘟起嘴撇开头,赌气道。
“好好好,为夫解释还不成。”谢琰无奈一笑,捧着谢宁莞的脸掰回来,“玉佩莞莞留着就是,王府里的所有物件都是莞莞的,包括为夫。”
谢琰深情款款地念出藏在心间许久的话,眼神紧锁她的眉眼,不给她一丝躲闪逃避的余地。
“轻浮!”谢宁莞小声骂道,可心里却没有半分抵触,反而还有些雀跃的心思在。
在听完谢琰的解释后,她的欢喜一扫而空,心头逐渐被疼惜的情绪所占据。
她能感觉得到谢琰对她的珍视,可不知他竟被自己伤得如此之深,而且她很确信,他思念,想占有,且伤他心之人,是自己,而不是苏慕婉。
不知不觉中,她慢慢适应了苏慕婉的身份,也慢慢替代她占据了谢琰心中的位置。
忽然她有些害怕谢琰会发现自己的身份,如果到了那一天,她该如何面对他,他们又情何以堪。
在她思绪纷飞时,谢琰把她放倒在了腿上,一只手抚顺她的青丝,还悄悄用剪子剪下了一缕,把她与自己的打了个结,藏在了枕下。
青丝,情思!结发,结发!
这一夜,他们浓情蜜意,红烛结发绕青丝,做尽了新婚之夜未做完之事。
正正对应了那句古话,小别胜新婚。
半夜,待谢宁莞沉沉睡去,谢琰小心翼翼的翻身下床,他深深地凝着她的睡颜瞧了好半晌,才转身走出房门。
谢宁莞听到门阖上的声音后,缓缓睁开双眼,她原本是睡着了的,只是熟悉了他的气息在,突然那股气味消失了,她也就醒了来。
她穿鞋追出去,可一出房门,哪还有什么人影,别说人影了,就是一草一木都看不清。
这山庄里的雾气太重,一则是为了凝神聚气,有助于疏通经络,二是保护山庄。
有了雾气做隐蔽,仇家才轻易找不到山庄的具体位置在哪。
这给谢宁莞提供了一些藏匿私兵的好法子。
出不去那她只能作罢,转身回到房门躺回床上,可身处陌生环境,身边还没有可靠之人,她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在床榻上乱捣鼓了一阵,好不容易给自己折腾累了,随后房内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
与此同时,谢琰缓缓睁开双眼。
他身后的男子走下冒着丝丝冷气的石台,一言不发直往外走,打开门后,瞧了一眼守在门边的成风。
成风会意,在他迈下台阶后,立马端着手中的药进去。
谢琰蹙眉看了一眼他手中的药,嫌弃地推开他的手,“师兄都走了,药拿去倒了吧。”
成风一反常态,没听他的,而是再次把药碗挪到他眼前,“少庄主说了,王爷这伤光靠运功疗法不成,得辅以乌石散熬制的药才能好得快些。”
谢琰听他啰哩吧嗦一大堆,不耐烦极了,皱着眉头夺过他药碗,一饮而尽。
把空碗递过去,接过茶盏时,喊道:“拿些蜜饯来,莞莞鼻子灵敏,闻到本王身上的药味定会多想。”
谢琰本就嗜妻如命,何况二人还分离了好些日子,这会和好如初,少不得又恢复到从前的状态。
成风也乐得他能整日喜笑颜开,只是顾及他的伤势还未好,明儿还要去尚书府,不由地担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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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光是听闻皇上去了一品楼强掳王妃就冲到了山庄门口,这明日见着皇上,指不定又得一场腥风血雨。
光是想想,成风就打了个冷颤。
几个时辰前。
谢琰从黑影卫口中得知谢珩去了一品楼,当即就要提剑下山,但又想起自己本打算与谢宁莞和离了,且赵靖瑄的侍从杜一还护卫着她呢,自己再去又不过是给赵靖瑄做嫁衣罢了。
思及此,他放下了剑,转身往练功室走,只是才走到半路,黑鹰卫又来报说谢宁莞被谢珩强行囚在了怀里。
他乍一听还不信,以为是自个听错了,重复问道:“王妃被谢珩怎么了?”
黑鹰卫面无表情地道:“禀王爷,王妃被谢珩强行抱在了怀里,逼迫吃糖葫芦。”
“抱在怀里!”谢琰紧咬牙关,重复这四个字。
成风侧目觑了眼谢琰,只见他望着山下皇城的方向,眼里的火焰就快要烧灭他所有的理智。
正想着寻何人才能压制住他时,他就夺过黑鹰卫的剑,施展轻功朝山下奔去。
不待成风吩咐,黑鹰卫瞬间消失不见,不到一秒
,这儿就只剩下成风一人。
照王爷这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样,一品楼怕是留不住了。
一品楼被毁是小事,王爷名声坏了可就是大事了,不能再等下去了,得赶紧寻人。
正巧,一名青衣男子打眼前来,他正要找成风问谢琰的行踪呢。
成风反倒先开口了,“少庄主,快随我去,再晚些王爷只怕进城门了。”
少庄主陆子黎一头雾水,虽不知成风是何意,但听他的话知道是与谢琰有关,也就乖乖跟着一道下山了。
半路上,成风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了,陆子黎也就知晓了事情的重要性。
二人加快速度,紧赶慢赶,终于赶在谢琰进城前拦下了他。
在陆子黎的帮助下,谢琰被带回了山庄,等他再醒来时,谢宁莞已经被接到了赵靖瑄的军营里。
第八十四章 糖葫芦,很甜
“王爷伤势未好,若是碰上了皇上,怕是……”觑见谢琰的脸色渐渐变得暗沉下来,成风欲言又止。
“怕是什么!说下去!”谢琰放下手中的梅子果,冷声道。
成风低着头,咬紧牙,低声道:“王爷若与皇上在一众百姓面前起了争执,于王爷的名声而言不是个好事!”
“那依你之见,本王应该避其锋芒?”谢琰冷笑,“本王何曾将他放在过眼里,不过是仗着是先皇的血脉才……名声本王更是不在乎,本王是何样的人无须他们来置喙。”
“可是…”
谢琰一个眼风扫过去,“没有什么可是!此事本王自有定夺!你去拿件熏好的衣裳来给本王更衣。”
成风不情不愿地出去,心想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听他的。
想着想着,忽然想起了一个人,意识到把他漏了,拿了衣裳就忙往回赶。
他跑到谢琰的身侧,附耳低语,直至说完退开,谢琰都未发一言。
好半晌,换好衣裳的谢琰才缓缓开口,“他人现在何处?”
“把王妃带来后就一直等王爷的传唤。”成风捧着配饰,跟在他的后头,“可要让他进来?”
“且让他埋伏着,没有我的命令,不可轻举妄动。”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叫他回去时仔细看看四周可有人,就算没有,谢珩那人许会盘问他,毋被看出了端倪来。”
谢琰的吩咐一一正中成风的猜测,见天色越来越亮堂了,成风刻不容缓,立马让黑鹰卫传话给他。
再返回练功室时,里头空无一人,去到禅房外看,只见房内亦是漆黑一团,透过半开的窗户看到床榻外放了两双鞋袜,一红一黑,相得益彰。
成风安心下来,退到小院外,爬上大榕树抱着剑轻阖上眼。
天刚拂晓,鸡鸣声自山下村庄传来,成风打着哈欠跳下榕树,走到房门外才站定,里面就响起了些动静。
谢宁莞做了个美梦,翻身抱住旁边的东西,手往上一搭,感觉软软绵绵的,又一路往上摸了摸,有些扎手,还一根一根的。
迷迷糊糊中她睁开眼,有个俊美的男子眉眼弯弯地看着自己,不到一会就又闭起了眼。
谢琰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正俯下身要在她额上印下一吻,眼前的人儿就倏然睁开了眼。
一双星光点点的眸子渐渐清明,谢宁莞的脑子还印着‘美男子’三个字,在确定眼前人是谢琰后,她从恍惚中清醒过来。
嘴里即将要喊出的容欢也被哽在了喉间,而谢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堵住她唇瓣的晨吻更是让她忘了自己刚才打算做什么。
谢宁莞醒来的一炷香里,谢琰又抱又亲,把时间掌控得极好,赶在谢宁莞恼火前停下了动作。
“莞莞可想下山去给苏尚书祝寿?”谢琰拿过屏风上挂着的外衣,伺候她穿上。
经他提起,谢宁莞方想起还有祝寿这事,先前打定主意去不过是为了把他逼出来,这会他人都在身侧了,再去也是浪费时日不说,还要见到愚笨的苏慕婉和那人。
想起昨日那人对她做的事,她就恨得身子发颤,一股子气憋得她不上不下的。
谢琰感觉到怀前的人儿在发颤,慌得心里一紧,忙低下头查看她的神情,结果看到的却是她咬牙切齿的模样。
心安下来的同时也问出了口,“可是何人欺负莞莞了,为夫派人去把他抓来给莞莞处置可好?”
听到处置二字,谢宁莞心动了,登时抬头,只不到片刻,她双眼里的光又淡了下去,一副无奈的神情,“算了,他……”
谢宁莞欲言又止。
“莞莞担心为夫绑不来他?”谢琰从她情绪起伏变化如此之大的表现隐约猜到那人是谁了。
谢宁莞也并非是担心这点,只是谢琰与谢珩的关系向来严峻,要再大动干戈起来,于稳固大辽不利,左不过谢珩会死于她之手,暂且先把这笔恩怨攒着,到时候再一并算。
等了她好半晌的谢琰,看她竟想得出神了,捏了捏她脸颊上的软肉,“莞莞?”
谢宁莞被唤回神来,回道:“你身子受伤了,我想让你多养养。”
“莞莞都听说了?”谢琰觑着她的脸色,还算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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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又继续道:“都是些小伤,莞莞要心疼为夫,就陪为夫去个地方。”
“去哪?”
谢宁莞的兴致被吊起,然而谢琰愣是一个字也不透露,给她梳妆打扮好后,二人下了山,牵了匹马往城里去。
一直到进了城,谢宁莞还是不知谢琰要带她去哪,一路上也是神神秘秘的,饶是她问了好几次,都撬不到一点信息出来。
马儿经过长街,停在一家好似客栈的铺子外,她往左右一看,觉着这地儿甚至眼熟,不过一时又想不起何时来过。
谢琰翻身下马,把她抱下,牵着她径直往铺子里走。
进了去才知,这是一家卖糖葫芦的铺子,说是卖,倒不如说是做更贴切些。
厅堂里摆了许多可以做糖葫芦的工具,包括各色各样的果子,有山楂,葡萄,梅子果等等。
谢宁莞欢快地拿起一张透明的糖纸,疑惑地看了看。
谢琰过去给她围了个围裙,笑道:“这是糯
米纸。”
他撕了一块,喂到她嘴里,“可甜?”
黏黏腻腻的甜味粘在舌尖,谢宁莞皱了皱眉头,感觉跟以往吃的糖葫芦味道不一样。
谢琰又给她喂了一块梅子果,酸酸甜甜的口感瞬间在嘴里化开,淡淡笑道:“这个果子我还要吃。”
谢琰眼里带笑,宠溺地揪住她高挺的鼻子,“莞莞先等等,一会做糖葫芦给你吃可好。”
谢宁莞就乖乖地坐在一边,等着谢琰,时不时起身瞅一眼,简直就是回到了不谙世事做公主的日子。
等了一刻钟,终于做好了一串,果子被串得歪七扭八,但色泽不错,红彤彤的很是诱人。
谢宁莞双眼放光,迫不及待伸长脖子咬了一口谢琰手上拿着的糖葫芦,嚼吧了两下,皱着小脸推开,嘟囔道:“一点也不甜。”
谢琰啄了一口她的嘴角,舔掉残留下来的糖渍,“很甜。”
顺着唇沿,他撬开她的唇瓣,长驱直入,索取她嘴里剩下的糖汁。
才刚放开她不到一会,门外就进来了两个人。
第八十五章 只是个教训
进来的二人身后跟着一群人,身穿黑衣的月影卫,与昨日在一品楼的是同一群人,甚至人数要多上一倍。
谢宁莞停下吃糖葫芦的动作,双手捏紧裙摆,下意识警惕起来。
余光中,谢琰也看到了他们,但却假装没看见,仍保持着喂她的动作。
“这串是梅子果,莞莞定然喜爱。”他哄着谢宁莞吃,另一方面是不希望她把注意力放在外人身上。
不仅如此,他还当着他们的面,做着亲昵的举动,自己咬下一颗梅子果,叼着另一半喂到她嘴边。
门边,谢珩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尤其是看见谢宁莞嘴角沾着的糖渍被谢琰用指腹抹去时,他眼里的占有欲表露得一清二楚。
而他身边的苏慕卿也好不到哪去,不断翻涌的嫉妒情绪就快要将她淹没,可还要摆出一副调侃的姿态,咬牙切齿地笑道“本宫方才还与陛下说,怎的不见姐姐,原是姐姐与王爷跑到这儿来偷闲了。”
谢珩大步上前,直冲谢宁莞的方向去。
他要弄清昨日她说的话是何意,当时还没来得及问上几句,她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被带走了。
方才在尚书府没瞧见她,便叫人在剑宝阁附近候着,果不其然,隔了半晌,月影卫回禀她和谢琰出现在这。
谢琰大手一拉,把谢宁莞搂在怀里,无视不停往他们走来的谢珩,带着她朝门口走。
“燕王这急匆匆的,见到朕就走,是要去哪?”
谢珩此话一出,月影卫立时将门口拦得严严实实的,为以防万一,还有不少月影卫守在店外。
李广平跟在苏慕卿身后,一双低垂的眼不停在谢琰和谢珩的身上来回穿梭,心里急得紧了,便下意识朝隐在暗处的成风看去。
成风接收到李广平的信号,用眼神暗示让他按兵不动,等待谢琰的指示,毕竟谢琰昨日便说了,叫他先别暴露身份。
从当前的形势上看,貌似是谢珩占了上风,其实在铺子的四周,早就围了一圈的黑鹰卫,只消谢琰的一声令下,他们就会破门而入。
不过这都是李广平不曾知晓的,所以他才会急得乱了阵脚。
谢琰可是一点也没将谢珩还有他的暗卫当作一回事,本也打算找个时机好好教训他一下,以泄心头之恨,怎料他自个送上门来了,当真是想放他一马都找不到由头,既如此那就把帐算一算。
“陛下若闲得紧就多去体察民情,治治流寇,做个帝王该做的事,而不是整日盯着本王看。”谢琰嘲讽道。
苏慕卿见他们剑拔弩张的情形,转了转脑子,忽而,把目光聚焦在仇视自己的谢宁莞身上。
她走上前,靠近谢琰身侧,打着圆场道“姐姐,陛下怕是和王爷有朝堂之事要谈,我们一妇道人家理应回避,刚巧父亲方才还与本宫说起了姐姐,叫本宫务必把话传达给姐姐。”
顿了顿,她伸手过去拉住谢宁莞的手,“姐姐与本宫一同到后院去,把这儿空出来给陛下和王爷吧?”
谢宁莞二话不说直接甩开她的手,想也不想就要拒绝,不经意间扫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算计之色,顿时改了口,“既是父亲交代的话,那没有理儿不听的。”
她决定将计就计,正好将上次她陷害的那笔账给算一算。
谢琰一看她要跟着去,握紧手心的小手,“莞莞!”
谢宁莞拍了拍他的手背,朝他摇摇头,轻声道“一会就回,你无需担心我。”
她的态度坚决,而且一副胸有成足之色,谢琰考虑到有她在,自己也没法好好对付谢珩,便随她去了,但也并非是完全由着她去。
待她二人走后,成风听从谢琰的指使,立马跟过去。
谢宁莞摸不清苏慕卿到底要对她做什么,走到一口井边就不肯再往前走,听到脚步声停了,苏慕卿转回身,收起笑脸道“姐姐累了?”
“春彩!还不快去准备茶水,没瞧见王妃累着了吗!”话是跟春彩说的,可那张臭脸是冲着谢宁莞的。
春彩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后,立马跑开了。
可左等右等都不见春彩回来,苏慕卿急了,转而指着前边半开的厢房道“刚巧这有间厢房,本宫扶姐姐歇一歇吧。”
说着,就靠过来,还很反常地离得极近。
谢宁莞不发一言,任由她扶着自己往厢房里走,可还没踏进去,身体里传来一阵燥热,浑身就像被火烧一样,灼得她心生浮躁。
迅速从袖子里找出银针,在指腹上扎了好几个口,逼出了些血珠后才缓和下来。
与此同时,原本扶着她的苏慕卿突然倒地。
苏慕卿顿时心慌起来,任凭她怎么使劲力气都聚不起来,双腿双臂瘫软无力,与废了无异。
谢宁莞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不带一丝情感地道“莞贵人天天盘算这盘算那的,本宫都替你感到累,正巧,这会莞贵人可以好好歇歇了。”
苏慕卿想抬起手指她,但才抬了一丈不到,胳膊就垂下去了。
“是你!你给我下了毒!”她恶狠狠地骂道“你个毒妇!整日在王爷面前装柔弱,实则心肠歹毒,对嫡亲姊妹下狠手!方才本宫就该将你直接绑了丢床上去!”
谢宁莞充耳不闻,对着虚空喊道“红方,黑枫,把她拖到水缸里!”
两道人影从墙外跳了进来,拖着苏慕卿压到水缸旁。
苏慕卿拼命挣扎,但一点力都使不出来,更何况面对的还是两个练家子,见挣脱不开,她扯着嗓子要对着外面大喊,而谢宁莞先她一步,抓着她的头往水里摁。
“莞贵人骂了这么多,该是口渴了,这点水哪够,快从井里再打些上来。”
咕噜咕噜的水声从苏慕卿的嘴里发出,她动弹不得,还没法求救,而这一切都被躲在树干后的春彩瞧得一清二楚。
她瞧见这一幕的第一反应便是躲起来,静静地等待出去的时机。
过了好半晌,就在苏慕卿以为自己要窒息之际,压着她头的手松开了。
没了阻碍,她立马伸出水面,大口喘息,浑身湿漉漉的,发髻散乱,就如一个落魄的官家女子,我见犹怜。
“本宫这次只是给你个教训,若下次再敢算计本宫,可就不是让你多喝几口井水这般简单。”谢宁莞嫌恶地警告道。
苏慕卿瘫坐在地上,双眼就如淬了毒一般狠厉,盯着谢宁莞离去的背影,气得身子发颤,捏紧双拳暗自发誓,定要她为今日的羞辱付出代价!
第八十六章 心乱了
谢宁莞独自回到厅堂,见谢琰与谢珩各居一方,身后的影卫都撤了,就连李广平也只远远地站在一旁。
谢琰瞧见她回来了,三两步走过去,拉着她转了个圈,他检查得很仔细,连指腹上那点小小的伤口都发现了。
他紧张地握住有几个小孔的手指,指腹轻轻摩挲,心疼地道:“受伤了。”
血孔还在流出零星的血,谢琰顿时脸色大变,怒吼,“成风,把莞贵人带出来!”
谢宁莞反握住他的手,“别动,让它流。”
不得不说,苏慕卿下的迷药当真毒辣,哪怕是放血也只能压制片刻,体内的迷药在谢琰触碰的那一刻,又活跃起来,要不是靠着指尖上的疼痛维持清醒,只怕她都要在众人面前宽衣解带了。
察觉到谢宁莞握着他的手温度不断攀升,指腹时不时擦过他的手背,似在引诱他,脸颊也逐渐染上潮红。
他顿感不妙,大手一挥,再一抓,用宽大的袍子罩住谢宁莞的上身,单手将她揽在胸前。
脸上的柔情褪去,视线扫过谢珩手上握着的剑刃,嘲讽冷笑道:“陛下这剑法该是得多练练,不然到了秋猎那日,只怕要在群臣面前贻笑大方了。”
眼看着谢珩的脸色被气得紫红一片,谢琰也不再多言,抱起谢宁莞就要往后院里走,可谢珩挥起手中的剑,一剑拦在了谢琰的身前,剑刃只差半寸就要伤到谢宁莞。
这一举动彻底惹怒了谢琰,他蓄了一道掌风,直直朝谢珩打去。
谢珩抵挡不及,被逼得后退几步,稳住身形后又转了个方向,避开谢宁莞,从后攻击。
在利刃距离谢琰不到一寸之际,不知何时出现的苏慕卿大喊,“不要!”
她整个人朝谢珩冲来,用了狠力将他推开,这才让剑刃刺偏了,从袍子边削过,割下一块布帛。
也就是趁着谢珩被李广平扶起时,谢琰快步走进了后院。
他走后,成风抱着长剑立在进后院的门口,看着厅堂内一地的狼藉,桌子椅子无一幸存,墙面上也有些深深浅浅的剑痕,还有散落在四周的果子,可想而知,方才的场面有多激烈。
谢珩在李广平的搀扶下,走到苏慕卿的面前,他大手高高扬起,‘啪’的一声,清脆又响亮,苏慕卿的脸瞬间红肿一片。
她捂住自己的脸,发丝还在不停滴水,不可置信地昂起头,双眼浸满了泪,“陛下,打我!”
谢珩默不作声,但那道狠戾的目光就说明了他的态度,无声地反问,难道你不该被朕打!
“陛下莫不是忘了与臣妾的交易!”苏慕卿怒吼道,那桀骜不驯,高昂着头颅的姿态压根就不像是一个嫔妃。
谢珩蹲下,掐住她的下颌,浑身散发地森冷的气息,一字一句地道:“你还有脸提!要不是你三番四次把事情搞砸,苏慕婉早就成了朕的人!”
“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要再把事办砸了,别怪朕心狠手辣。”
警告完苏慕卿,谢珩甩袖离去,一群人很快就消失在了厅堂内,只余下瘫坐在一片废墟中的苏慕卿和春彩。
“啪”又是一道清脆的扇打声,直破屋檐,传到了成风的耳中。
房内的二人沉浸在欢快的激战中,并未听闻外面的动静。
谢琰滚烫的吻一路下滑,又急又轻柔,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在谢宁莞的撩拨下就快被逼疯,倏然,他怒吼一声,把谢宁莞抱起,挂在身前。
谢宁莞抱住他的头,指尖插入他的发缝里,极力控制发颤的身子。
嘶啦的衣帛撕裂声在氲氤的房中响起,格外的清晰刺耳,可房内的二人早已把五感聚焦在了肌肤相贴的触感上,半点也听不见。
就在谢琰兵临城下之际,谢宁莞被烫得身体瑟缩了一下,喃喃细语,“阿琰…”
双手捧住他的脸,迷离的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他,视线慢慢下移,缓缓靠近,在本能的引导下,殷红的唇印上两片微张的薄唇。
随后,屋内响起了坠入爱河般的声响,比之天籁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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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差分毫。
直到太阳落下,夜幕升起,云雨方初歇,房内恢复平静。
几个时辰后,房内又响起了一些动静,谢宁莞掀被下榻,披衣走到门外,夜风裹挟着雨气涌入房内,吹散了一室的旖旎。
谢宁莞望着远方大大的圆月,空落落的心正一点点被填满,晚风习习,几滴水飘落,滴到她的额上,凉凉的雨水瞬间叫她清醒。
她忽然意识到,谢琰在她心里占据的位置越来越多了。
地面积着的一滩水,在月光的反射下发出淡淡的光芒,谢宁莞低头望去,看到了自己的脸。
她的嘴角在上扬,媚眼如丝,眼中有浅浅的笑意,那是发自内心的欢喜,就这样怔愣地看着自己的倒影,忽然,有人从背后抱住她,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后。
“还以为莞莞不要为夫了。”谢琰语气卑微地道。
谢宁莞动了动,他的双手就搂得更紧了。
他在害怕,谢宁莞感受到了。
从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空荡荡的房内只余他一人时,他内心升起了强烈的挫败感,神色痛苦地阂上眼,呢喃道:“兜兜转转,竟还是我自作多情吗!”
上天好似听到了他的心声,在他睁开双眼之时,刮起一阵凉风。
未关紧的门被风吹开,透过半开的门,他看见站在院子外的她,衣诀翩翩,宛如一只蝴蝶化作的仙子。
顾不得许多,他光脚下榻,冲出房门,来到她身后紧紧抱住,生怕下一刻她就变回蝴蝶飞走。
怀中的人儿虽未说话,可不断攀升的体温证明着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双手覆上他的,无声地告诉他,这次,她没有再丢下他。
谢琰欢喜地掰过她的身子,面对自己,双眼灼灼地盯着她。
又一阵风吹过,吹散了半遮半掩明月的乌云,也吹落了几片叶子。
一片落叶掉在水面,掀起了一阵小小的水波。
水面乱了,心,也乱了……
第八十七章 春彩背叛
长春宫内,烛火通明,殿内的气氛十分诡异,宫人都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一眼。
就在方才,一个小太监在苏慕卿踏入正殿前只是侧眼望了一下,就被大太监海公公拉出去杖毙了。
但那会,大伙都瞧见了,苏慕卿脸颊红肿一片,不止如此,随身伺候的春彩亦是如此,甚至要严重许多。
“柳儿,把本宫的马鞭取来。”苏慕卿冷着脸,双眼盯着春彩。
马鞭被奉到手上,她扬鞭抽在地上,冷声道:“那人是谁!皇后?还是苏慕婉那个贱人!”
提到皇后时,春彩的眼睫轻轻眨了眨,苏慕卿心一凉,扬起鞭就朝春彩抽过去。
“贱婢!枉本宫待你这般好,你竟敢背叛本宫!”
抽了几下不解气,还叫王全海把春彩抓住,对着她红肿的脸又抽了几鞭。
春彩趁苏慕卿喘息之际,用力甩开王全海,跪爬到苏慕卿的腿边,抱住她的双脚大喊,“娘娘,不是奴婢,奴婢没有背叛娘娘啊!”
苏慕卿脸色骤变,一脚踹开,冷声道:“不是你!事到如今还嘴硬,看本宫不打烂你的嘴。”
长春宫的打骂声一夜未停,直至天明,秦皇后才收到春彩被打得半死不活的消息,然而她并非有什么反应,依旧让流萤给她梳妆打扮。
在康宁宫外,秦皇后的轿辇和苏慕卿的撞上,二人皮笑肉不笑地打了声招呼,一前一后进了康宁宫。
一一给沈太后请完安后,沈太后见秦皇后艰难地起身,瞧着她的月份越来越大,便故作慈爱叫她今后不必来请安了。
一来昭显她善待后宫嫔妃的好名声,二来秦皇后怀的是嫡孙,确实得仔细些。
秦皇后自是乐得自在,笑着欠身谢恩。
如此一来,伺候沈太后的担子全落在苏慕卿身上了,苏慕卿多少有些幽怨。
若不是为了权势,她也是不愿每日早起来请安的,面上不显,心里却对沈太后憎恨得紧,尤其昨日还不由分说地被谢珩打了,心里不免对这母子二人积怨。
更是令苏慕卿恼怒的是,秦皇后只字不提春彩的事,这叫她分不清春彩到底是被柳儿栽赃了还是真的背叛了她。
一时间,她焦头烂额,身边一众奴才竟没有一个能信得过的。
反观秦皇后,不仅不用去伺候沈太后了,还仗着怀了龙种在后宫中又恢复了些声望,这般看来,自己当真是得不偿失。
思及龙种,她从妆奁里翻出一张纸,上头写了各种药材,顿时想到一出好计。
她招手让春彩过来,“你按照这张方子去宫外的百草堂把药材买回来。”
方子被交到春彩手上,她看着方子犹豫不决,苏慕卿又警告道:“给本宫仔细些,本宫能不能怀上龙种全看这张方子了。”
春彩正是明白这件事的重要性,才迟迟未动,按照她对苏慕卿的了解,一旦知晓有人对她不忠,她断然不会再将重要的活交给那人。
可她要想活下去,还隐瞒身份活下去,只能按照苏慕卿说的做。
春彩在宫里兜了好几圈后,确定身后无人跟着才悄然出宫,往西街的方向去,一路上也是左顾右盼,等到了糖葫芦店,她看见熟悉的两道身影从店里出来。
谢琰扶着谢宁莞,嘴角噙着笑。
不远处的马车缓缓驶来,正要停到他们面前,有个矮胖矮胖的男子拦住前进的马车,从街对面越过来,跑到他们面前。
“哎呦,小的见过王爷王妃。”他气喘吁吁地道,表情看起来憨憨的,笑出了肉褶子。
突然来了一个横冲直撞的人,谢琰冷脸蹙眉,把谢宁莞拉到身后,“你是何人?”
谢宁莞拍拍他的手背,走上前,疑惑问道:“来这儿找本宫,可是出了何事?”
掌柜抖抖身子,嘿嘿笑,指着对面,“小的店铺就在对面,正好瞧见王妃来了,特来问问王妃可要去店里瞧瞧。”
顺着他指的方向,确实看见了剑宝阁,先前来时未发觉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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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家铺子就在附近。
“做好了吗?”谢宁莞扯开拽着她手腕的手,又上前几步,轻声问道。
掌柜丝毫没有看出谢宁莞这一举动是在避开谢琰的意思,大剌剌敞着嗓门得意道:“王妃只管随着小的一道去瞧瞧。”
谢琰黏上来,重新把人拉到怀中,不满地道:“莞莞要去哪?晨儿才答应了为夫要一道回山庄,可不许食言。”
谢宁莞看看不远处的剑宝阁,一时犯了难,原还想着趁机把谢琰支开,好给他一个惊喜,却看到他可怜的模样,打算说出口的话如鲠在喉。
揪准时机的谢琰,见谢宁莞犹豫不决,还使上了小心思,故意捂着胸口咳几声。
一脸难受的样子果然引得谢宁莞立马做出决定,正要开口说话,谢琰低下头,贴着她的脖颈,软下嗓音,“左不过就在对面,莞莞要真的很想去,也不差这半会。”
“真的?!”谢琰的妥协倒是叫谢宁莞有些惊喜,她甫一转头,脸颊好似从什么软软的地方擦过,冰冰凉凉的。
看着谢宁莞圆溜溜的眼珠子缓缓睁大,又长又翘的睫毛如扇子般扫下又抬起,那副错愕的小表情让他全身的细胞都兴奋起来了。
大掌一拉,一个转身,借助马车遮挡不断走过的路上,背对着街道搂她入怀,对准那片柔软的唇瓣印上去,很轻,也很快就放开了。
“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谢琰压着笑,双眸没从她潋滟的双唇移开半分。
谢宁莞害羞地低下头,捶了几下谢琰的胸膛,“明明就是你在耽误时辰!”
谢琰心里舒畅了,爽朗地笑起来,反手牵住谢宁莞的手,拉着她往对面走去。
想到掌柜还在后头,谢宁莞回头喊道:“既就在对面,去瞧瞧也无妨。”
得了准话,掌柜忙不迭失跟上去,走几步就看几眼前方的二人,生怕他们会半道走了,嘴巴也没闲着,一个劲地夸自个的手艺,要不是谢琰一个冷眼朝他瞪去,只怕他要说到店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