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换亲后，侯府嫡女转身嫁残王》 第249章 我讨厌蠢货 沐清如硬着头皮上前，微微福身：“见过殿下。” 她曲膝低头，姿态放得极低。 沐二老爷紧跟着就进来了，也行下大礼。 父女两个就那样保持姿势，半晌也没有听见萧靖的声音。 沐清如腿上酸疼，大日头底下，额头也渗出了冷汗。 她咬着嘴唇，心下有些委屈，眼圈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 二皇子这是……气恼了。 他不想有个蹲过大牢的岳母，或者是舅兄。 但归根结底，这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当年沐摇光失踪，自己也还是个小孩子。就算真和他们二房有关，她又懂什么？ 凭什么迁怒到自己头上？ 想到从赐婚后，萧靖对自己的冷漠疏离，再想到清波殿中他丝毫不加掩饰的厌恶，今日在荣王妃面前受到的冷嘲热讽，沐清如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两颗珠泪砸到了地上，氤氲出一小片水印。 “殿下……” 萧靖的姿态，令沐清如沉不住气了。 她昂起头，露出一张因没有睡好而苍白的脸。 微蹙的眉，拢着一层烟雨的眼，眸中似有哀怨，又饱含着无限的柔情。 柔弱之中，偏又带了几分坚韧。 初夏的熏风袭来，吹在她的身上，拂起她浅黄色裙角，看上去就仿佛一朵风中摇曳的小花，脆弱又坚强。 大凡男子，见到如此弱质纤纤又仙姿玉貌的佳人，谁能不打心底里怜惜呢？ 偏偏，萧靖不是那大凡中的一员。 负手走到了沐清如面前，萧靖甚至微微地弯下了腰。 沐二老爷和二夫人看到这一幕，本来已经貌合神离的夫妻两个，竟然不约而同弯起了嘴角——看，女儿是有福气的，哪怕这个时候，二皇子依旧对她心生怜爱呢。 下一刻，夫妻二人便大惊失色。 二夫人甚至惊呼出声，随即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惊恐的瞳孔里映出了萧靖温雅俊逸的脸，以及被他扣住了咽喉的女儿。 萧靖单手将沐清如提了起来。 “啊……” 沐清如的脚拼命踢着，双手紧紧握住了箍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她呼吸不畅，本来雪白的脸色瞬间变得通红，进而发紫，玫瑰色的唇瓣也因窒息变得乌黑起来。 “沐清如。” 萧靖的声音如同春日里雪山上融化后的溪水，很是悦耳。 但听在沐清如耳中，却是如同魔鬼一般。 “我很讨厌蠢货。” 萧靖看着沐清如已经开始充血的眼睛，如玉一般的脸上没有半分动容。 “不巧，你就是那个蠢货。” 萧靖似是无声地叹了口气。 “更不巧，这样的蠢货，居然就要成为我的正妃。” 他左右打量着沐清如的脸，像是要在这张脸上找到些什么能够打动他的东西。 但他失望了。 不可否认，沐清如是个美人儿。甚至可以说，是个很出挑的美人儿。 可生而为皇子，从小长在皇宫里，萧靖身边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儿。 沐清如这样的女人，他想要多少没有呢？ 眼看着沐清如舌头都伸了出来，二夫人顾不得害怕扑了过来，攀住萧靖的手臂哭求：“殿下，二殿下！您看看啊那是清如啊！是您未过门的妻子，您怎么能这样对她？若是您伤了她，叫陛下和太后娘娘知道了该怎么着呢？” 她涕泪横流，跪下去朝着萧靖磕头，“我给您跪下了，您快松手吧！” 或许是她的狼狈取悦了萧靖，萧靖竟然真的松开了手指。 沐清如纤细柔软的身子跌落在地上，软软地倒了下去。 第250章 怎可如此辱我？ 掏出一块儿雪白的丝帕，萧靖仔细地擦拭着自己的手，然后随后将帕子掷在了地上，仿佛上头沾染了什么脏东西一般嫌恶。 他完全无视了一旁啼哭的二夫人和目瞪口呆的沐二老爷，居高临下地看着趴在地上捂着喉咙用力喘气的沐清如，眼神里不带半点情绪，就仿佛在看和他毫不相干的人。 沐清如只感觉喉咙里有如火烧，刺激令她剧烈咳嗽起来，胃中却又翻江倒海地涌动起欲要呕吐的冲动。 她张大了嘴，狼狈地呼吸着。 终于，沐清如的气息舒畅起来。她颤抖着抬起头，“殿，殿下……” 此时的她，已经无比地后悔了。 前世冻毙在破庙之中，一抹幽魂飘飘荡荡回到京城，看到堂妹沐轻鸿已经从二皇子妃变成了皇后。 萧靖待她极好，哪怕登基为帝，后宫也依旧只有沐轻鸿一人。 看着帝后情浓，沐清如嫉妒得哪怕成了游魂野鬼，也难受得如在炼狱一般。 就在沐清如失了神智想要扑进皇后寝宫，去吓死沐轻鸿的时候，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直觉。 再睁开眼人就已经在锦绣轩的床上了。 杏子红绫被，宝相缠枝花纹锦帐，鎏金镂空小香炉……一切都在提醒着她又重新活了一次，回到了待字闺中之时。 沐清如一直觉得，这就是上天给她的机会。 令她重活一世，将沐轻鸿的所有荣宠都抢过来。 她才应该是那个站在皇帝身边光华万丈的女人。 沐轻鸿一个病秧子，只配沦落为人下人，去体会她前世受过的苦！ 所以，沐清如毫不犹豫地，在景王府的宴会上，假意落水，也扯下了身旁的萧靖。 她如愿以偿得到了太后的赐婚。 可是，她真的如愿了吗？ 沐清如素日里顾盼神飞的眼中含着泪，神色凄苦地看着萧靖。 “殿下，我……我不是蠢货！我马上就要成为殿下的妻子，您怎可如此辱我？” 萧靖好心地蹲了下来，伸手抓住了沐清如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与他视线相接。 “不蠢，你跑去荣王府做甚？” 冷厉的目光，令沐清如感到心惊胆战。 “我……”沐清如艰难地吞了吞口水。 “我娘被沐轻鸿构陷，被送进了大理寺。我与荣王妃关系尚可，去寻她帮忙救出我娘。殿下，这不仅仅是为了我娘，更是为了殿下啊！” 沐清如急急忙忙地剖析着，沐二老爷这会儿终于回过神来，忙跪下点头如捣蒜，“殿下，正是这样！如儿就要嫁给殿下，若我那老妻有什么不实传言流出，实在是于殿下声名……” 话未说完，惨叫一声，飞了出去。 萧靖已经站了起来，掸了掸自己的袍子。 “多嘴。” 沐二老爷摔在了台阶上，青石台阶硌得后背生疼，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了。 “殿下！” 二夫人尖叫一声扑到了丈夫身上，惊惧地看着萧靖，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不是说，二皇子温润如玉，是真正的翩翩君子吗？ 那眼前这个索命罗刹是谁？ 难道女儿百般筹谋之下，竟要嫁给这样一个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人吗？ 第251 不能退婚 萧靖没有理会二夫人，抬脚上了台阶，目不斜视地说了一句，“你随我来。” 沐二老爷和沐清如对视了一眼，咬牙爬起来，跟着萧靖走进了听雨阁。 过了约莫有一刻钟的功夫，萧靖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看着互相搀扶着站在廊下的母女二人，嘴角勾起了一抹凉薄的笑，离开了侯府，再没看沐清如一眼。 他的背影消失在远处，沐清如松了一口气。 还好，纵然对自己动了手，却也没有说出退婚的话。 “你父亲呢？” 二夫人狐疑地开口。 沐清如摇摇头，“进去再说吧。” 听雨阁里，沐二老爷颓然坐在椅子里，面上神色莫名。 见到妻子女儿进来，他的眼中更是闪过一丝复杂的光。 “爹爹，他说了什么？” 沐二老爷没有答话，反而看向了二夫人，“你没事吧？” 自从程素素进了门，沐二老爷几乎每天都歇在她的屋子里。 因这个年轻的妾室，夫妻两个已经许久没有坐在一处好生说话了。 这一夜二夫人不曾合眼，此刻早就是身心俱疲。 但见丈夫却没有责怪自己，反倒是如此关切，鼻尖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她感动得不行，顾不上自己的疲累，忙着要让人去请太医，给沐二老爷看伤。 “我看方才二皇子那一脚力道不小，得请个好太医才行。” 沐二老爷抬手拦下了。 “遇到了这种事，殿下心里难免有火气。” 沐清如蹙眉看向父亲，总觉得哪里不对。 二夫人拭泪，“都是二丫头，实在心黑手狠！老爷如今信了吧，那丫头就是一条毒蛇！哪怕对她再好，她缓过气来头一个就要咬死了咱们！” 叹了口气，沐二老爷神色萎靡，“不说她了。她不识好人心，总有遭报应的时候。让她只管作，横竖再过几日她就要大婚，往后是好是歹，让她自己受着吧。” 二夫人气恼，“我不能服！这阴狠的丫头毁了我的名声，害我阳儿进了大牢。老爷，我不能服！” “骄阳的事我来想办法。眼下安稳为要，方才二殿下说了，若再出事端，他拼着陛下不喜，也要退婚。” 沐清如一惊，随后心中竟然升起了一股期待。 若能退婚…… 随后，她心中便否定了这个想法。 萧靖再如何暴戾，也是皇子。 日后，也是一国之君。 昔时韩信还能受胯下之辱呢，她又有什么受不得的？ 等到萧靖做了皇帝，自己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多少的荣耀？ “不，不能退婚！” 沐清如听到自己的声音都颤抖了。 沐二老爷点头，“是。所以，你们母女且先委屈一下，等大婚后再做计较。” 二夫人张了张嘴，“那阳儿……” “我说了，我会想办法！” 沐二老爷不悦道。 二夫人闭上了嘴。 她神色有些凄苦，“只怕阳儿会遭罪。” 上次五城兵马司衙门里走了一圈儿，儿子回来后整个人瘦了一圈。不但身子垮了，精神头儿更是不行，所以才被软玉那个贱人魅惑住了，成日里在荣庆堂里厮混。 “要不，再去求求二皇子……” 二夫人话没说完，就被沐清如捂住了嘴。 “娘，您也心疼心疼我吧！” 沐清如眼泪汪汪，指着自己脖子上的淤青泣道。 二夫人顿时就哑了嗓子，再说不出一句话了。 第252章 你不要理他 听雨阁这边的事，很快就被传到了揽翠楼。 萧离嗤笑，“萧靖还有脸骂别人是蠢货？” 沐轻鸿苦笑不得，推了他一下，“这般刻薄。” “都是事实。” 萧离正色道，“他生母早逝，太后娘娘怜惜他，将他带到寿宁宫养着。本来，能跟在太后身边，陛下无论如何也会另眼相待。你以为，陛下为何不喜他？” 甚至，皇帝对萧靖的厌恶都摆在了明面上，丝毫不顾他皇子的体面。 沐轻鸿便坐了下来听着。 前世她自是也知道这其间必有隐情，但萧靖自己不说，旁人更不会说。 她又不能去问皇帝。 如今有个解惑的机会，自然要认真听了。 “你可知道，他小时候也一般受到陛下怜爱的。虽不如太子那般被看重教养，但皇子该有的，他从来不缺。” 想来也是，都是一样的儿子。太子是储君，要悉心培养。 但寻常皇子以后也是要封王的，能力出众者更要成为镇守一方的藩王。 皇帝又不是和儿子有仇，当然也会用心教育。 “他表面上看着老实，才六岁的时候，就敢构陷太子了。” 沐轻鸿顿时来了兴致。 她知道萧靖是个不安分的，不然前世也不会往帝位上钻营。 但，萧靖在外的表现，一直让人以为他这就是个温雅的，不争不抢的不受宠皇子而已。 直到其他的儿子死的死，圈的圈，皇帝才突然发现，能用的，就剩了这一根独苗。 可见萧靖城府之深。 但他幼时之事，沐轻鸿还是很感兴趣的。 “呵，太子幼时好食甜品。御膳房每日都会准备新鲜的点心。太子友爱，总会分给宫学里的众人。” 御膳房膳食，只供皇帝。就连太后，吃食也只能是寿膳房来预备。 太子因是皇帝一手带大，皇帝特许御膳房一并给太子供给。 沐轻鸿浅笑，“太子殿下果然仁厚。” 小小年纪，就会施恩呢。 冷不丁的，脑门上一痛。 却是被萧离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轻咳一声，萧离低声为太子说话。 “太子从小受到的教导便是如此，虽然有施恩于人的意思在，但都是不大点儿的孩子，能有什么更深的心机呢？” 这下，轮到沐轻鸿瞠目结舌了。 翊郡王殿下，您这话也太…… 太子还是个孩子，所以心机不多，纯粹的兄弟友爱。 比太子还小的萧靖就是个居心叵测的小人。 抿了抿嘴，沐轻鸿决定闭嘴，还是继续听下去。 但萧离明显不想说更多的了。 他摆了摆手，“总之那次，陛下就彻底厌恶了萧靖。” 说完，他又郑重地告诫沐轻鸿：“萧靖此人狼子野心，你不要理他。”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帘垂了下去。 沐轻鸿感觉，萧离的神色有些不自在。 “我知道了。” 顿了顿，沐轻鸿又继续道，“其实我与他也没甚交集，日后也没什么机会碰到吧。” “就算碰到，也不用搭理他。” 萧离如同孩子一般，执拗地想从沐轻鸿口中说出“我必不会理他”。 沐轻鸿柔声道：“我不理他。” 萧离的嘴角，这才弯了弯。 第253章 二夫人死了 一声尖叫，划破了侯府的夜空。 沐轻鸿的腿上搭了条薄薄的毯子，正偎坐在床头看书，被这一声惊得抬起了头。 “怎么回事？”霜降从外面奔进来，脸色有些慌乱。 “是不是白露……” 整治二夫人的活儿，被白露抢了去。 她拿着沐轻鸿配好的药粉已经出去有一会儿了。 霜降很担心她是不是被人发现了。 就在这个时候，白露扑进了屋子。 “姑娘！” 正在面面相觑的主仆两个同时转头看向了白露。 白露素来白里透红脸蛋上明显有些苍白。 “白露，你怎么了？被人看到了？” 顾不得回答霜降，白露走到桌子前抖着手，抓起茶盏就给自己倒了杯热茶灌了下去。 觉得身上有些力气了，白露才缓过一口气。 “二，二夫人死了……” “什么！” 霜降不可置信，“怎么会？” 沐轻鸿眯起了眼睛，“细说说。” “我本来想着时候还早，动手不合适，于是就在外面的假山里躲了一会儿。”白露声音有些颤抖，“结果就在刚刚，我过去了才发现，二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吊在了房梁上。” 霜降面色也变了，立刻对沐轻鸿道：“姑娘，这是冲着你来的？” 虽然是在询问，但语气是笃定的。 白露沉不住气，“姑娘，咱们怎么办？” 看着跳动的烛火，沐轻鸿嘴角弯了起来。 “或许，不止是冲着我来的。” 霜降和白露对视，齐声问：“难道还有别的缘故？” “她是被萧靖从大理寺里接出来的，也是萧靖送了她回来。” 沐轻鸿闭了闭眼睛。 有些出乎意料。 萧靖似乎是比前世要急躁了些。 前世虽有太后赐婚，但她和萧靖也是盲婚哑嫁。那会儿，京中多有她命硬体弱的传闻。 原本她还想着，若萧靖嫌弃自己也是情有可原。毕竟谁愿意娶一个空有侯府千金名头，却带不去丝毫助力的正妃呢？ 没想到的是萧靖却对赐婚表现得极为满意，大婚前便时常上门，给自己做足了面子。 这辈子却不一样。 不知是不是被沐清如算计着赐了婚心中恼怒，萧靖对沐清如十分冷淡。 从赐婚到现下都过了小半年，萧靖也只在年前来过侯府一次。 那还是因沐二老爷的外室被人抄了，他赶过来的。 这中间，对沐清如丝毫没有过关心照顾，更别提像萧离那般送东送西的了。 “太后娘娘赐了一门婚事，原本若是安安分分，哪怕正妃娘家带不去助力，萧靖也能捏着鼻子认下。” 沐轻鸿眼中闪过嘲讽，“但偏生二房不是安分的人。五城兵马司，刑部大牢，大理寺的大牢，岳父岳母大舅兄，轮着进了一次。但凡是个要脸的，这门亲事也不会再结。” 霜降恍然大悟，“是他杀了二夫人？” 沐轻鸿嗤笑，“他不会自己动手的。” 萧靖此人，太过要名声。就算将二房厌恶到极点，也不会脏了自己的手去杀二夫人。 “我猜，是他暗示了什么，二叔动的手。当然，也可能是沐清如。” 第254章 忙乱 白露倏地捂住了嘴，眼睛里神色惊恐，“姑娘你是说，她不是自尽的？” 沐轻鸿笑了笑，“吴氏此人，是个阴损的。但，她惜命。” 别说只是去了大理寺衙门走了一圈，就算有一天拐走沐摇光的罪，真的落在她的身上，她也绝不会自尽。 当然了，到底是谁送了她最后一程，沐轻鸿现下并猜不出来。 “二妹妹！” 沐开阳大步走进了揽翠楼，“你没事吧？” “没事。我听说……” “母亲殁了。我先过去看看，你等着和姨娘清雪一起去。” 深深地看了一眼沐轻鸿，沐开阳在她耳边低声道：“谨言慎行。” 他也想到了二夫人自尽，对于沐轻鸿来说，将是一场危机。 沐轻鸿同样低声道：“放心。” 拍了拍堂妹的肩膀，沐开阳又急急忙忙往揽翠楼去了。 “二姑娘。” 柳姨娘和沐清雪母女两个到了。 柳姨娘还好，身上穿了莲青色的衣裳，沉闷，不打眼的颜色。她脸上苍白，“夫人她……” “姨娘不要急，咱们一起过去。” 相比之下，沐轻鸿就显得不大稳重了。 这是她头一次经历生死。 平心而论，二夫人待沐开阳沐清雪这对兄妹，委实严苛，以至于沐清雪从记事起，便对二夫人有一种天然的畏惧。 这么多年压制在自己母女头上的二夫人，自尽死了，沐清雪的嘴角呀都压不住。 “你收一收。”沐轻鸿无语地看着沐清雪，“嫡母死了，你这张脸笑得桃花儿似的，是几个意思？” 沐清雪抬手在脸上揉了揉，又用帕子擦了擦眼睛。 眼睛瞬时就红肿了起来，泪水滚滚而下。 沐轻鸿朝着她伸出手，“沾了生姜水的帕子，分享一下。” 沐清雪从袖子里掏出一条嘱咐：“可别用力啊。姜汁蘸得太多，容易流泪太过了。” 也换上了一身深青色的衣裳，沐轻鸿和柳姨娘母女一同赶到了听雨阁。 听雨阁里灯火通明。 当家主母自缢身死，这是大事。此时管家已经叫人开始将红灯笼都有白布蒙了，又令府中几个年长有经验的，跑去京城里亲朋好友家中报丧。 沐二老爷仿佛伤心过度，人已经傻了一般，蔫哒哒地坐在厅上，站在他身侧的是程素素。但另一侧，却是最近没有什么存在感的白姨娘。 白姨娘用自己的帕子，温柔给沐二老爷擦眼角，柔声安慰：“老爷，您想哭就哭吧。这么憋着，太伤身子啊！夫人才走不远，回头看您如此自苦，定是要心疼的！” 沐轻鸿看到，白姨娘身边的沐清雨，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很显然，这个庶女对嫡母的离开，是没有半点伤感的。 卧室里，二夫人已经被人放到了床上。 沐清如为她盖了一条全新的锦被。 作为女儿，她木着脸，流着泪，手上握着一只发梳，一下一下地替二夫人梳着头。 “大姑娘，让奴婢们来吧。” 旁边的老嬷嬷苦劝，“您的孝心，二夫人都知道。只是，这人才走，身上不干净。这洗脸梳头，还是奴婢们来伺候吧。” “滚！”简单的一个字，从沐清如牙齿间艰难地挤出来。 “滚！” 第255章 你逼死母亲 沐清如紧紧抓着二夫人冰凉的双手，怔怔地流着眼泪。 为什么呢？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的亲娘了。 她娘贪婪，善妒，虚伪……惜命。 昨天进了大牢都没有一死以证清白，被皇子亲自从大理寺里接出送回来，面子已经有了，又怎么会半夜里突然自尽？ 况且，她娘嘴上骂着沐骄阳不孝，以后不会再管他，但沐清如心里清楚得很，这不过是过过嘴瘾。她娘心里最放不下的，还是沐骄阳。 沐骄阳还在大牢里吃苦头，她娘再怎么心灰意冷，也不会舍了儿子去自寻短见。 那么，到底是为什么呢？ 沐清如盯着二夫人毫无生气的脸，透过迷蒙的水雾，她感觉到自己娘亲的眼睛，似乎并没有完全闭上。 甚至，二夫人的牙齿咬得死死的，整张脸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咬牙切齿的感觉。 这是……临死前的不甘吗？ 蓦的，沐清如脑海中闪过一个不敢置信的念头。 白天的时候，萧靖与她父亲密谈了约莫有一刻钟。 萧靖走后，原本与母亲关系已经疏远的父亲，对母亲的态度突然就大变了。 难道……沐清如的眉尖跳了跳，迅速垂下了眼帘，遮去眼中滔天的骇意。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大姐姐……”沐清雨擦拭着眼角走上前来，跪在了床前，“母亲去了，大姐姐你可要保重啊！” 沐清如的眼珠儿转动，实现落在了沐清雨的身上。 过年的时候，沐清雨被沐轻鸿冷嘲热讽了两句，跑出去恰好遇到了程素素，正在气头上的沐清雨推了一把程素素，导致程素素小产，沐二老爷彻底厌恶了这个女儿。 沐清雨倒也乖觉，许久没敢出来碍眼。 偷偷觑着沐清如，见她的视线扫了过来，沐清雨向前膝行两步，哭倒在了床上。 她抓着二夫人的另一只手哽咽，“母亲啊，您怎么这样狠心，扔下了女儿就不管了呢？母亲，母亲……您醒醒啊！” “母亲，我是雨儿啊！” 沐清雨看上去比死了亲娘还要伤心几分，哭嚎之下，几度要晕厥过去。 沐清雪看得目瞪口呆，随后撇了撇嘴——二夫人压根儿不是什么慈母，对她也好沐清雨也好，都是横眉立目的，动辄责骂。她可不信沐清雨会真的伤心。 正想着，腰间被人捅了一下。 沐清雪吃痛，转头看去，见沐轻鸿嘴角泛着似有若无的冷笑，正在示意她也赶紧哭两声。 努力尝试了一下，沐清雪觉得，自己还是哭不出来，只好低下头，装模作样地揉了揉眼角。 “是你！” 沐清雨猛然起身，指着沐轻鸿气愤地喊：“是你逼死了母亲！” 有趣。 若不是场合不对，沐轻鸿几乎想要给沐清雨这个姑娘叫好了。 还有什么把罪过推到自己身上更好的法子呢？ 侯府千金，未来的郡王妃，污蔑自己每日里为了侯府内务奔波操劳的婶娘。 以至于婶娘无辜进了大狱，不堪受辱，自尽身亡。 “你逼死母亲，我和你拼了！” 沐清雨突然朝着沐轻鸿扑了过来，手指弯曲，对着沐轻鸿的脸就是一爪子！ 第256章 报官 沐清雨好美，指甲留得足有三寸长，上头染着丹朱豆蔻。 这一下若是被抓实在了，沐轻鸿的脸也就别想要了。 “二姐姐！” 沐清雪惊呼，伸手就去推沐轻鸿，想要将她推开。 但沐轻鸿本来就站在门口，离着床边还有几步的距离，沐清雨又只是个闺阁娇养的千金小姐，动作也没那么迅速。 早在沐清雨眼中流露出恶毒的精光时，沐轻鸿就已经算准了她会来动手。 顺手将沐清雪推开，沐轻鸿顺势闪开。 沐清雨收势不住，啊的一声往前栽了两步，整个人朝着前面摔了下去。 这一下不偏不倚，恰好就磕在了门槛上。 沐清雨只觉得来脸上一阵剧痛，嘴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随后便有热流涌出。 她抬起头，用手一抹，掌心里殷红一片。 “我……” 才一张嘴，有两颗牙齿就从口中落下。 沐清雨尖叫。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一群人涌进了门。 本来还在外厅里装深情的沐二老爷低头一看，“雨儿？” 沐清雨满头满脸都是血，吓了众人一跳。 “我的儿！”白姨娘一声哀嚎，扑到地上将沐清雨抱在了怀里。 定睛一看，白姨娘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见沐清雨那张俏丽如三月桃花的脸上，一条血口子横亘在嘴唇上方，正汩汩地冒出血来。 这口子很深，像张开的小孩儿嘴。 很显然，沐清雨这是破了相了。 “娘……”沐清雨喊了一声，又被疼得哭了起来。 她指着沐轻鸿，声音含糊不清，“她，都是她……” 白姨娘倏然起身，对着沐轻鸿张口就骂，“有娘生没娘养的小贱蹄子，竟敢欺负到我儿头上！” 一边骂，一边伸手就来撕扯沐轻鸿。 还没有沾到沐轻鸿的衣裳，白姨娘就被一股大力踹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了墙上后跌落在了地上。 白姨娘嘴边溢出一抹血痕。 可见这一下挨得着实不轻。 霜降放下了腿，回到沐轻鸿身后。 白露这一波没抢上，悻悻地收回了腿，朝着白姨娘哼了一声，“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对我家姑娘动手？” “贱婢！”白姨娘嘴边带血地骂道。 “都给我闭嘴！” 沐清如脸色阴沉，猛地将床头案上的茶盏尽数扫落。 瓷器碎裂的声音让屋子里安静了下来。 狠命地喘了几口气，沐清如起身，眼睛直直地盯着沐轻鸿，走到她的跟前。 “二妹妹！”沐清如咬牙道，“我知道，自从你回府后，我对你多有得罪。但，你心中有气，冲着我来便是，何苦逼死我娘！” “我娘她待你如亲女，你这样做，良心何在！良心何安！” “三妹妹为母亲不平，你还出手伤人，姐妹之情何在！” “白姨娘爱女心切，你的丫鬟就敢对她动手，规矩何在！” 沐轻鸿静静地看着沐清如悲愤地指责自己，忽地笑了。 “沐清雨自己摔倒，与我何干？” “至于二夫人的死……又与我何干？” 沐清如眼中喷火，“若不是你血口喷人，将我娘送进了大牢，她怎么会羞愤自尽？沐轻鸿，我知道你素来能言善辩，但人命关天，你不会以为只凭着你一张嘴，就能逃脱轻贱人命的罪过吧？”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沐轻鸿袅袅婷婷，走到窗边坐下，“既然你认为我逼死了你娘，报官吧。” 她抬了抬下巴，示意霜降：“守好了尸首，别叫人靠近。” 又命白露：“去应天府报官，就说沐家二夫人被人谋害失了性命。” “你敢！”沐清如眼睛陡然睁大。 第257章 造了什么孽 沐清如悲愤地指责沐轻鸿，“一旦报官，衙门介入，便要有仵作验尸。我娘已经被你逼死了，难道你还要让她死后被人剥衣脱发，污去清白吗？” 她张开双臂，挡在霜降前面不许靠近，“想要动我娘，除非踏着我的尸体！” “滚开！” 霜降胳膊一晃，就将沐清如扒拉到了旁边。 沐清如站立不稳，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险些砸到正在查看白姨娘和沐清雨伤口的沐二老爷。 “闹够了没有！” 沐二老爷愤然起身，指着沐轻鸿训斥：“我怜惜你自小失了父母兄长，自从你回府后多有忍让。你呢，浑然不顾侯府声誉，丝毫不念亲亲之情，屡屡生事！一句话，就令你婶婶身陷囹圄之灾……” 沐二老爷虎目含泪，“她何等要强之人？如今只有以死明志，你却还要喊打喊杀！” “沐轻鸿，我看错了你！我大哥大嫂在天有灵，也会为有你这种不孝之女惭愧！” “天哪，我沐家，这是造了什么孽，竟生出这等孽女！” 双目闭上，热泪流下。 他一哭，沐清如趴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余下的人，能哭的也都跟着擦眼泪。 沐清雨格外伤心，但是嘴上伤口实在太疼，她又不敢哭出声音，生怕将伤口撑大了，唯有珠泪滚滚落下。 “我的雨儿！”白姨娘爬过去抱住沐清雨，“你何时受过这样的罪啊！二姑娘太过心狠，全然没有姐妹亲情！我……” “可是，明明是三姐姐自己摔倒的……” 沐清雪开口，声音几不可闻。 “你说什么！我打死你个小蹄子！谁亲谁疏，难道你竟不知吗？”白姨娘就扑腾着要起来打沐清雪。 “都停停吧。” 沐开阳说话了。 或许没有人注意到，不知不觉间，沐开阳的话，已经在侯府众人的心里有了分量。 他的话音落下，一多半的人停了哭声，用帕子捂着脸，只看着他。 沐开阳冷声道：“夫人的死确有蹊跷，我已经命人去报官了。想来衙门的人就要到了，这乱哄哄的成个什么样子？” 沐二老爷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他暴怒，“小畜生，谁许你去报官的！你母亲她是自缢而亡！是被沐轻鸿逼死的！” “父亲。”沐开阳嘴角挂了一抹嘲讽，“您言之凿凿，难道夫人自缢的时候，您就在她身边，是您亲眼所见吗？结发夫妻，您竟凉薄至此，看着她自寻短见？” “你！” 沐二老爷被儿子气得头晕眼黑，几乎想要一个跟头倒下去算了。 但他不能。 忍下一口老血，沐二老爷盯着儿子的眼睛，“你母亲已经走了！不管什么缘故，这就是事实！作为她的丈夫，我决不能允许有人在她死后来玷污她的尸身！” 说到这里，又补充了一句，“开阳你该知道，一个女子若失了清白，再难入祖坟！” 沐清如闻言哇的大哭出来，挣扎着起来，竟然对着沐开阳磕起了头。 “二弟，二弟我求求你，不能啊！我娘为侯府操劳半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生前没有享受过什么，不能让她死后还要做个孤魂野鬼啊！” 第258章 应天府尹带着人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侯府里乱成了一团。 “这，这……”应天府尹傻了。 大半夜的他正脱了衣裳，搂着新买的小妾准备睡下的时候，府衙外头的鸣冤鼓就响了。 听说是沐侯府里新科状元使人来报官，说是侯府的当家主母被人害了性命，应天府尹的魂儿险些被吓飞——京城重地，勋贵云集，结果一个侯门夫人被人害了性命！ 应天府尹几乎能够看到，年底的吏部考评，会给自己怎样的一个评价了。 沐二老爷见真的有官差上门，两眼就是一黑，身子晃了晃，差点儿厥了过去。 旁边沐开阳扶了他一把，好心地劝道：“父亲，您可要撑住！咱们一家子，都指望着您呢。” 他不说这话还好，话一出口，沐二老爷眼睛往上一翻，真的晕了。 应天府尹身后探出个脑袋，看看满屋子里倒在地上的，站不住扶着桌子的人，啧啧摇头感慨，“我就说嘛，京城这么多人家，最有故事的，就是咱们沐侯府了。” 沐轻鸿：“……” “敢问小沐大人，府上是谁报的官？”面对着新科状元，如今皇帝眼前的红人，顺天府尹明明品级比沐开阳要高，但态度还是十分和气的。 “回大人，是我。家母素日身体康健，突然暴亡，实在蹊跷。还请大人验明原因，还家母一个公道。” 沐开阳说着，眼圈红了，拱手躬身，全然是伤心欲绝的样子。 二夫人是沐开阳嫡母。平日里，沐开阳只尊称她为“夫人”，听着便不甚亲近。 不过，外人面前，沐开阳的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做的。一口一个母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二夫人的亲生儿子。 顺天府尹也姓陈，算起来还是陈旭隔房的堂叔。 陈府尹双手扶起了沐开阳，一脸沉痛地劝慰：“斯人已逝，小沐大人还请节哀啊。” 说着，摆头示意身后跟着的仵作上前，准备查看一下二夫人的尸首。 平心而论，陈府尹并不觉得仵作能验出什么来。 毕竟，谁家没点儿污糟事呢？ 但凡大家族里，向来都是胳膊肘折了往袖子里藏，再大的家丑也不能叫外人知晓。 特别是女眷，做出有损清誉的来，多数都是家中来个“暴毙”也就遮掩过去了。 如沐侯府这般直接报官的，简直罕见。 心下一面感叹着小沐大人还是年轻，不懂这些弯弯绕，陈府尹一面看了一眼床上的二夫人。 单见这位夫人身上盖了一条被子，早就没了气息。 房梁上头，还悬着条白绫。 看样子，女眷应该就是从这里吊死的了。 不过么…… 陈府尹眼皮儿动了动，不着痕迹地给陈旭使了个眼色。 顺着陈府尹的视线看过去，陈旭不明所以，心下疑惑起来。 人确实是死了，脖颈间也有青紫色勒痕。他看不出哪里不对。但看陈府尹的神色，这里头怕不是那么简单的。 仵作还未走到床边，就被突然暴起的沐清如用力推了出去。 沐清如扑倒在二夫人的身体上，哭得难以自制，悲戚地大喊：“滚，都给我滚！我不允许你们碰我娘！” 第259章 我无话可说 沐清如是准皇子妃，她一哭闹，陈府尹还真没法子，他不得已去看陈旭。 虽然陈旭官职不如他高，但到底是亲娘是长公主，皇帝陛下的亲外甥哩。 这也是为何一接到侯府的报案，陈府尹死活拉了陈旭一起来的原因。 勋贵豪门的阴私事，他自己个儿扛不住，拉个靠山来总可以吧？ 陈旭笑了，“叔父看我做甚？人家小沐大人报官，报的是应天府，可不是我五城兵马司。” “说这话就委实见外了。”陈府尹捋着三寸须摇头，“你五城兵马司， 也有护卫京城百姓安全之职啊。” 陈旭一指沐清如，“这个，我不敢惹。别说她只是阻拦不让验尸，哪怕人就是她杀的，我也不敢查哪。” “你血口喷人！” 沐清如忍无可忍站了起来，指着陈旭的鼻子骂道，“我知道你的身份，但我娘新逝，你就上门闹事甚至凭空污蔑我！陈大人，你若再口出狂言，我就去敲登闻鼓。我拼了命，也要到陛下跟前去告你！” “瞧，我没说错吧？”对着陈府尹一摊手，陈旭叹道，“我真不敢招惹她。” 沐二老爷上前一步抱拳，脸上带着沉痛的歉意，“实在对不住二位大人。犬子年轻，没有经历过事情，才贸然报案。内子去的突然，本就是不幸之事。” 说到这里，沐二老爷虎目含泪，声音都有了些哽咽。 “不管如何，沐某不欲多生事端。今日，令两位大人白白辛苦这一遭。改日，沐某必亲自登门致谢。” 陈旭嘴角抽了抽，十分真诚地问沐二老爷：“既然沐大人这样说，那我们也就走了吧。不过沐大人，您这夫人暴毙，若是她娘家人上门……” “舅兄一家都是明事理的人，只有心痛的，断然不会闹出事端。” 沐二老爷连忙道。 他巴不得赶紧将衙门的人送走，一叠声地说着吴家人多么明理守礼的好话。 正说着，耳边听得一声轻笑。 沐轻鸿实在忍不住了。 她二叔大概是忘了，前段日子被吴大舅带着小妾庶女逼婚的事儿了。 她这一笑，先不说沐二老爷和沐清如怎样的一脸怒色。 陈旭顿时来了精神。 “二姑娘，您这可是有什么话说？” 沐轻鸿摆摆手，“我无话可说。” 陈旭眉间一皱，直觉沐轻鸿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人。 果然，下一刻才看到陈府尹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沐轻鸿就又开口了。 “不过，我话说在前面。” 沐轻鸿瞥了一眼二夫人死气沉沉的尸首，眼中闪过一丝怜悯。 这个女人，面甜心苦，佛口蛇心。贪婪，自私，阴毒。 但她为了一双儿女，两世都费尽了心机。 只不过，前世沐清如私奔死去，自小骄纵跋扈的沐骄阳下场更是凄惨。 这辈子……想想还在大牢里的沐骄阳，再看看头发散乱还在挺直了要被努力维持贵女风范的沐清如，沐轻鸿在心中替二夫人感到不值。 枕边人的被判算不得什么。 可从自己身上下来的血肉，明明知道母亲的死有蹊跷，却甘愿为了所谓的体面连个是非都不追问。 沐清如轻叹，“方才二叔和大姐姐口口声声我逼得二婶自缢。但我看她脖颈间尸斑不似自缢，反倒是更像被人从后面勒住了所致。既然二房都不同意验尸，那就不验吧。至于以后若是让我听到针对我的胡言乱语，我可是绝对不应的。” “啊？”陈府尹觉得自己实在是苦哈哈。沐二姑娘啊，大家都看得明白，您这又何苦说出来呢？ 第260章 陈府尹正要打个哈哈混过去，陈旭开口了。 “沐二姑娘居然也懂得仵作验尸之法？” 沐轻鸿不是个闺阁千金吗？ 寻常人谁见了尸首不会害怕？ 年轻女子，见了个虫儿啊蛇的，还要惊声尖叫呢。 自缢而死的人，死状都不大安详。乍然看到，不晕厥过去便已经是好的了。 反而是沐轻鸿，瞧着面薄身纤的，风一吹就能倒下，胆子倒是大得很。 方才他也察觉出死者有不对，一时却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 听沐轻鸿说了，又仔细看了两眼，才惊觉起来，确实如沐轻鸿所说，那道勒痕，与真正自缢而亡的痕迹是不同的。 不过，话说回来了，沐轻鸿就算胆子比旁人雄壮些，她这些判定死因的本事，又是哪里学来的呢？ 陈旭可不信侯府会有人教她。 那么…… 他的眼睛眯了起来。 不得不说，到底是身上也流着皇室的血统，陈旭的五官，和萧离也有几分相似之处。 尤其是眼睛，都是略显狭长的凤眼。 平时看着端贵冷矜，给人一种威严在上的感觉。 稍稍眯起来的时候，更容易叫人心生畏惧。 “在乡下的时候，闲来无事便喜欢看些杂书。”沐轻鸿低低地叹了一口气，“聊以打发时间罢了。说懂，也只是略通皮毛。” 她本是垂着眼睛的，说到这里，眼帘忽而抬起，跳动的烛光下，眸光清亮中仿佛带了些不合时宜的笑意。 “小陈大人，我不但多少知晓这些，还多少懂些岐黄之术。改日你身子若有不适，可以来找我。” 陈旭：“……” “我多谢你了！” 陈旭简直想翻白眼，但是他不大敢。 他怕萧离。 小时候他也随着父母进京陛见过，那会儿他和身为长公主的娘一起住在宫里。 凭他的身份，郭太后和皇帝自不必说，自是疼爱他的。 就连太子和几位皇子，也都与他亲亲热热，表哥表弟地喊着。 或许是都知道他是亲戚，又或许是想透过他向他娘示好，总之从太子起，谁见了他都是客客气气的。 唯有萧离，没比他大多少，那一张俊俏的小脸儿总是扳着，好似谁欠了他一吊钱似的。 陈旭也是有个毛病，嘴贱。 他那会儿不大看得上萧离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便起了捉弄的心思。 一起在宫学里念书的时候，往萧离的书桌中放了一条小蛇。 萧离转头就揪着他的衣领子，将他扔进了御花园的太液池里。 甚至，扔进去不算，萧离还亲自跳下了水，按着他喝了好几口的泥水。 哪怕过了这许多年，陈旭想起来那天混合着淤泥臭气的水灌进嘴里的味道，还是忍不住从心里生出寒意来。 萧离是真的，手黑哪。 陈旭敢对着沐清如阴阳怪气，却不敢轻易得罪了沐轻鸿。 毕竟，沐家这二姑娘能和萧离情投意合，明显也不是个善茬儿啊。 轻轻咳嗽了一声，陈旭问沐轻鸿：“既然府上都说，不用验尸了，我们就撤了？” 沐轻鸿尚未说话，沐开阳冷声道：“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