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宠贵妾:战神的心上娇》 第193章 小人之心 百花宴是左元香一时兴起与皇帝提的,但时间上却压缩的很紧。 原因无他,钦天监测算适合举办宫宴的黄道吉日就在一日后。 因此何淑宴离开了平乐宫后就带着凌月和嬷嬷,开始辗转安排各个事宜,从早忙到晚,脚后跟都不带歇一下的。 宫宴前夜,直到亥时,她才堪堪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平乐宫,而宫门却是关着的。 “这不是欺负人嘛?我们王妃忙里忙完,末了连门都不留,奴婢叫门去!” 凌月自打跟着何淑宴以来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忙碌过,本就身心俱疲,她心性又不够稳重,这口气是为了何淑宴出的,也是为了自己的出的。 “你扶着王妃,老奴去叫门吧,省的惊了德妃娘娘的胎。” 嬷嬷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凌月,将她往何淑宴的身边一带,自己则是上前去扣门。 嬷嬷的扣门是三声,声音不轻不重又有规律,很规矩,叫人挑不出错处。 但缺点则是不够大声,又或者平乐宫的门房明明听见了却有意刁难。 敲了足足两分钟,被凌月扶着的何淑宴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尤其是秋夜里的风凉飕飕的。 除了各宫的门口,长街没有安置庭灯,前后的长街黑漆漆的,看上去像两只张着大嘴的野兽。 “嬷嬷别敲了……” 何淑宴揉了揉太阳穴,打量了一下宫墙的高度,她出身国公府,自然是略通一些花拳绣腿的。 虽说嫁人以后装了多年的贤惠,但未必就翻不过这宫墙,正所谓求人不如求己不是? 就在何淑宴已经退开了几步,准备尝试的时候,宫门忽然动了,缝隙里探出门房的脑袋。 那门房贼溜溜的眼睛转了转,看见冷着脸的何淑宴三人,立刻就浮起了谄媚的笑容,替自己开解。 “哟,还真有人,王妃怎么这时候才回来?我们娘娘睡得早,已经早早歇息了,这才关了门……” 敲门的时候不开,反而是没动静了门开了,便是傻子都琢磨出来不对劲。 何淑宴脸上却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安慰自己忍一时风平浪静。 好歹自己也是萧王妃,如果不是左元香的命令,一个小小的门房绝对没有胆子为难自己。 “你作为门房,在门边守着,刚才耳朵是打苍蝇去了?” 凌月不服气的怼了一句,只一句,那门房就已经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答非所问。 “姑娘小声些,我们娘娘睡眠浅,您没瞅见宫里都安静着么?可不敢高声说话。” 门口的位置距离正殿还远着呢,左元香又不是一个顺风耳,哪里就能听见了? 何淑宴的心里跟明镜似的,但身心的疲惫让她不愿意再生事端,随即给了凌月一个眼神,示意她息事宁人。 而一直到主仆三人的身影进入了侧殿,殿内亮起了灯火,门房这才快步的穿过廊下,来到了正殿旁边的下人厢房前。 文秀此时已经换了一身常服,她站在窗前将方才的那一幕远远收入了眼睛里,见门房过来,她挪步开门,随手丢了一对耳坠子过去。 “做的不错,这是赏你的。明儿的事情安排的怎样了?” 门房喜滋滋的双手接过了耳坠子,文秀可是娘娘面前的红人,她手里的可都是好东西。 听见文秀主动询问,门房的态度更谦卑了:“姑姑放心,一准儿办的妥妥的!” 翌日,天公作美,是个难得的大晴日,而各州县府衙的花卉也都抵达了宫中。 何淑宴一早就干劲十足的巡视起了整个御花园,席位主要是安排在了湖边,水榭楼台则是留给了中宫和皇帝。 以湖为中心,花卉的摆放错落有致,向外延伸,主打的就是一个众星捧月的格局。 如此布置,除了一眼看来,有一种恍然春日的错觉,私心来说,何淑宴也是巧妙的想要压左元香一把。 毕竟水榭虽说古朴雅致,但并不大,众目睽睽之下,皇帝携带中宫的概率比携带左元香的概率大的多。 “王妃,宫门已经陆陆续续开始进人了,您换身衣服早做准备。” 嬷嬷打宫门口的方向过来,何淑宴在宫中的势力稀薄,因此带的两个丫鬟都成了打下手的。 “嬷嬷辛苦,凌月,跟本王妃回侧殿。” 何淑宴点了点头,眼睛里有难以掩饰的兴奋,如此盛大的手笔一旦传扬出去,何愁没有名满京城的机会? 快步回到侧殿的时候,侧殿里稀罕的出现了左元香的身影。 她一袭盛装,妆容精致,就连眉心处都绘了一朵朱砂红的小花,这是铁了心要在百花宴上艳压群芳。 “淑宴来了,快些更衣吧。” 左元香站起身轻轻拍了拍手,立刻就有端着木盘的宫女进殿,木盘里则是巧夺天工的衣饰。 何淑宴扫了一眼木盘,原本跃跃欲试的心情隐去,转而变得谨慎起来。 她不认为左元香会那么好心的给自己准备服饰、头面,相反若是百花宴大获成功,而自己未能出席,那夸赞的由头自然而然的就会落入左元香的头上。 “淑宴这是怀疑本宫居心不良么?你在我平乐宫出事,传出去对本宫的影响也不好,本宫还不至于蠢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东西送到了,要不要随你。文秀,我们走!” 左元香察觉到了何淑宴的迟疑,她冷哼了一声,搭着文秀的手,从何淑宴的身边擦肩而过,往殿外走去。 她没有咄咄逼人,反倒是让何淑宴心虚的摸了摸鼻子,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在平乐宫住着的这两天,虽说忙里忙外的累人,但整个筹办的过程还算顺利。 其中左元香更是安心养胎,能不来偏殿就不来偏殿,看样子确实是以腹中龙嗣为重的。 “王妃,德妃娘娘的心意,要笑纳吗?” 凌月有些不确定的开口,她也是见过好东西的,一眼就能看出总这些衣裳首饰比起王妃自己带来的,远远不在一个层次。 第194章 救场如救火 何淑宴到底是接受了左元香的好意,但是只接受了一半,因为深思熟虑后,她认为那衣裳过于华美。 万一与中宫皇后相冲就显得有些大不敬了,因此她挑挑拣拣的选了些首饰上头。 这一磨蹭,等赶到御花园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女眷入座了,基本上都是各家的夫人们带着女儿。 环肥燕瘦,各有各的美感,这哪里是一副百花图,分明是一副美人画卷。 “王妃金安,听闻这百花宴就是您的手笔,果然不愧是当年的京城双姝之一,果然聪明贤德!” “王妃能得德妃娘娘器重,感情和睦多年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呢!” 何淑宴一进场就感觉到了众人对自己释放的诸多善意,那种熟悉的被人捧着的感觉又回来了。 她一一点头见礼,嘴角的笑意真切了几分。 只可惜,众人的恭维并没有维系太久就转移了目标,因为左元香过来了。 她分明早就梳妆打扮好了,却偏偏要迟何淑宴一步出场,摆明了这是压人一头的小心思。 何淑宴心里恨得牙痒痒,然而更让人意外的是左元香的步伐并没有停下,她径直去了精心准备的水榭,在原本预留给中宫皇后的位置坐了下来。 “皇后娘娘一向深居简出,不喜热闹,今儿的百花宴就不来了。圣上政务繁忙,无心风雅之事,今日便全权交由本宫打理!” 好一番宣誓主权的话语,在场的都是人精,如此盛大的宴会却交由了左元香全权负责,中宫皇后的位置只怕是空有其名了。 “德妃娘娘费心了,身怀龙嗣辛苦,还要操劳这般盛会,实在是天下难得的贤惠之人。” “可不是?都说孕者身体容易发福,但德妃娘娘这容貌、身段瞧着却更甚从前了,果然是神仙一般的女子……” 拍马屁的人花了心思,角度也各不相同,比起之前夸耀何淑宴的时候显然要走心很多。 何淑宴深呼出一口气,暗示自己不要往心里去,左元香怀着孕呢,有脑子的都知道百花宴,她不可能操持的过来。 这份功劳明面上抢的走,私底下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 左元香的余光瞥了一眼何淑宴所在的方位,见她衣着平平无奇,头上只是偶有点缀时候,忍不住有些失望。 但好在她不是会把鸡蛋全都压在一个篮子里的人,随即很快就笑开了。 “场面话就不必再说了,这百花宴看似挂着本宫名义,实则是萧王妃代为打理,话不多说,开席吧!” 稀奇了,虽然只有短短一句话,但是左元香能为自己正名完全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何淑宴心里犯嘀咕。 而随着一句开席,宫女们鱼贯而入,一道道精致的菜肴、茶点递到了各家的席位之上。 而此时乐坊的教头却混在了人潮之中,凑到了何淑宴的身边。 “王妃娘娘不好了,月香她早上吃坏了肚子,这开场的舞怕是跳不了了……” 何淑宴刚准备拿起的筷子陡然放下,这歌舞的曲目可是定下后早早就上报了,怎么这时候出了岔子。 “乐坊那么大就只有一个月香挑事儿?抓紧让其他人顶上!” 何淑宴的口吻很不好,只是碍于众多女眷在场不好发作,她低声呵斥道。 教头的脸瞬间成了一个苦瓜,哪个乐坊还没有属于自己的台柱子,而月香就是宫中乐坊的台柱子。 “为了百花宴,月香可是新编的舞蹈,乐坊旁的姐妹可还没学会呢,没登台之前,这个丑丫头也不许旁人偷学……” 教头这么一提点,何淑宴倒还真是想起来了,自己能选中月香做开场,还不是因为那舞蹈是头一次见,可见是花了心思的。 “王妃,那舞您是见过的,都说您有过目不忘之才能,如今这救场如救火啊!” 教头见何淑宴眉头一皱就知道她已经记起事儿了,登时就舔着笑脸开始出主意。 何淑宴确实对那支舞有印象,她的记忆力确实出挑,不敢说还原个十成十,至少八分是有的。 但……她的视线扫视过一众的女眷,心有犹豫。 自己已经多年不曾起舞,而且这般盛宴,即使真的要舞,也该以个人的名义,怎可冒了舞姬的身份? “曲目上报后,德妃娘娘看过,保不齐圣上也知晓,一旦这时候撂挑子,换了旁的曲目,一个不留神就有可能是欺君之罪,奴婢也是没办法,才求到了您身上……” 欺君之罪,何淑宴脸色一白,当即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可是不忘初心,进宫来给国公府赚脸面的,坐视不理只怕是脸面没赚到,先失去了圣心。 此时的席间,上菜的宫女已经走了七七八八,陆续上场的就是怀抱各种乐器的宫廷乐师了。 丝竹之声一起,舞姬便相应登场了,杨柳细腰,芙蓉如面,秋日里的女眷们大多穿的严实,这般的清凉也就舞姬们独一份了。 而古筝的声音陡然一顿,再起的时候,一身火红的身影翩然而至,她面上挂着轻纱,只能瞧见露在外头的一双眼睛。 周身原本还算赏心悦目的舞姬,被这一对比顿时就成了陪衬,只因那领舞之人柔中带刚,一举一动皆让人移不开目光。 左元香不紧不慢的抿了一口茶,视线落在了领舞女子的身上,熟悉的身影,即使是蒙了面纱,她也能轻松的认出来。 如非此时彼此的情谊已经与从前相去甚远,这画面倒是有些胜似从前还待字闺中的时候。 只不过那时候以琴声歌声相合的不是乐师,而是自己。 丝竹声止,舞姬们垂首含胸打算退下,女眷们难得稀稀拉拉的鼓起了掌,显然被刚刚那一舞所折服。 “乐坊有这般出色的舞姬,果然是卧虎藏龙!” 何淑宴松了一口气,正打算随着人流而退去,却听见水榭之中传来了文秀的声音,听着清脆好听,落在耳朵里却好似催命鬼一般。 “领舞的那个姑娘留一下,德妃娘娘有赏!” 第195章 不是肤浅之人 何淑宴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抗拒,奈何众目睽睽之下,她舞姬的身份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回过身后,她微微俯身行礼,对视上左元香的眼神。 即使水榭有着一段距离,但是她不相信对面的人看不出自己的身份,叫文秀出声留人分明就是为了让自己难堪。 而遥遥相望的左元香,眼神无辜,好似真的没有看出何淑宴的身份一般,只是嘴角勾起的那一丝笑意,怎么看怎么嘲讽。 “这舞姬该不会是个哑的吧?德妃娘娘有兴致赏,换作旁人早眼巴巴上去了,怎么还跟个木头似的站着?” “泼天富贵吓傻了?看着可不像,怕不是不识好歹想要更多……” 何淑宴迟迟不上前,也不出声回话谢恩,其他的女眷都改了态度。 尤其是其中对何淑宴一身舞技颇为羡慕的,此时纷纷抓紧了机会踩上一脚。 何淑宴的心里咯噔一声,她可太清楚自己处于劣势了,以在场其他女眷的身份,随便一个都足以叫人强行扒了自己的面纱。 局势开始针对自己不是什么好兆头,她含胸低头,好似才回过神一般,跪在了地上,诺诺回话。 “民女献舞本是分内之事,不过蒲柳之姿,面貌丑陋,不敢冲撞了贵人,多谢德妃娘娘的厚爱……” 这不开口则已,一开口惊人,其他女眷的眼睛里都闪现了一抹诧异之色。 实在是因为这舞姬回话的声音过于难听了,就好似一把坏了的琴弦,声音又哑又低。 不过倒是没有人怀疑何淑宴话语的真实性,毕竟那么多的达官贵人在场,正是出风头的好时候。 要是当真容貌还过得去,哪里有不摘面纱的道理。 人的攀比心在这一刻得到了巨大的满足,再卓越的物资其实也比不过一张漂亮的脸蛋和动听的声音。 因为舞姿不是天天欣赏的,但后者却是生活必须。 女眷们的心里舒坦了,同情之心顿起,纷纷帮忙说话。 “难怪这般盛大的宴会还挂着面纱,吓着龙嗣确实不好。” “德妃娘娘心善,此女舞姿确实为佼佼者,既要赏,晚些时候找教头领赏便是……” 左元香将众女眷的反应看在眼睛里,她是知分寸的。 自己想要何淑宴难堪不假,但是一个堂堂王妃冒领舞姬的身份,传出去确实不好听,尤其是这个王妃还顶着自己手帕交的身份。 如今目的已经达到了,她笑眯眯的扬了扬手,声音好似出谷黄莺,与何淑宴的压声形成了鲜明对比。 “也罢,貌若无盐着实可怜,好在你倒是个知礼数的,下去歇着吧。” 何淑宴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能够喘息一口气了,趁着何淑宴没有反悔,她起身就打算离开。 然而何淑宴才刚刚转过身就发现席间的尽头,一抹明黄色的身影由远及近,正大步流星的过来了。 也是,百花宴毕竟是花了大手笔筹办的,皇帝政务结束后来看一眼也不足为奇…… 何淑宴可没有直视龙颜的胆子,她侧过身避开到一旁,不想身子才刚退后了一步,一只强健有力的手臂突然伸了过来。 “方才朕看了你的舞蹈,看得出来是下过苦功夫的,你叫什么名字?” 即使不需要睁眼,何淑宴都能感觉到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灼灼视线。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腕,却发现男人握的更紧了,活像是一只大钳子一般叫人动弹不得。 左元香见状,没了悠闲看好戏的心情,她怎么也没想到皇帝会亲自下场。 原本两个人是说好了,百花宴他就在高楼看着…… 想来是赶来的路上错过了何淑宴说自己貌丑无颜的难听嗓音,左元香起身,由文秀搀扶着,快速出了水榭,朝着皇帝身边走去。 “圣上,这舞姬面目有损,声音更是不堪入耳……” 左元香的走近确实让皇帝钳制着何淑宴的手腕微微松了松,但是并没有完全放开。 正所谓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后宫从来不缺才女佳人,而皇帝更是自认在阅美方面颇有心的。 比如,面前之人虽然蒙着一方面纱,但是刚才高楼上可谓是一眼惊鸿,叫人难忘。 尤其是这走近了,手腕的皮肤细腻白皙,刚才匆忙低头的双眼也是清亮,横看竖看也是一个难得的美人胚子。 退一万步来说,即使是看走了眼,真的面目有损,以宫中太医的医术,未必没有拯救的可能。 “朕不是肤浅之人,你的才能在乐坊做个小小舞姬实在是可惜,不如来朕的后宫……” 此时何淑宴和左元香的心脏几乎是同频的,一旦皇帝起了心思,那就是玩脱了。 何淑宴可是萧王妃,一个帝王肖想臣子的妻子,翻遍史书也绝对是丑事一桩。 眼看着皇帝的手越来越近,竟然是想要去掀开何淑宴的面纱,这时一道请安之声高声亮起。 “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德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帝的眉头一皱,显然是被打扰了兴致,他偏过脑袋看去,却发现来的是一个一等一的大美人。 远看身姿,好似春风拂过的杨柳,近看眉眼,肤若凝脂,眉如弯月。 惜君穿的是端庄的叫人挑不出错处,甚至为了符合孕妇的身份,衣裙还略微宽大了一些。 但也正是因此,反而多了几分缥缈之感,显得与众不同。 一个未知全貌却好似心有抗拒的舞姬,一个则是一眼望得到容貌不俗的美人,皇帝这时候已经被惜君给吸引了。 原本紧紧拽着何淑宴的手也彻底的松了力道,而何淑宴是机灵的。 她趁着皇帝这会儿没功夫注意到自己,整个人快速地后退,混到了宫女之中,快步下去。 只是临彻底消失在众人视线之前,何淑宴回眸看了一眼惜君的方向。 见她巧笑倩兮的脸庞,心中不是滋味。 惜君的出现确实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不假,但帝王的心思变换的如此之快。 何尝不是自己在容色方面败给惜君的证据之一呢? 第196章 原来是挖了坑 眼看着何淑宴已经脱身,惜君这才收起了略带娇媚的笑容,转而主动开口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臣妇来迟,还望圣上、娘娘赎罪!” 一句“臣妇”好似一把飞来的大剑直接就斩去了帝王心中刚刚冒芽的想法。 喜好他人妻妾,传出去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他清了清嗓子,抬手示意平身。 眼睛则是有些不甘心的再扫视了一眼惜君的容颜,天子座下大臣众多,他不可能记得所有臣子的妻眷长什么模样。 但是如此标志的样貌,怎么没有参与宫中的大小选秀呢? 左元香入宫已有小几年,最近又得盛宠,最是了解面前的帝王心思,她是生怕皇帝有了背后动手脚的想法,慌忙展开了笑意。 “惜妹妹客气了,你与本宫一样怀着子嗣,身子沉,脚程慢是应该的。不必拘礼,快些入席便是。” 左元香的话落在了皇帝的耳朵里,他的视线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惜君的腹部。 此女不但与爱妃相识,甚至还是个怀了孩子的,可惜…… “多谢圣上,多谢娘娘。” 惜君见帝王的视线已经没有粘在自己的身上,这才福了福身子,随即走到了何淑宴所在的席间落座。 百花宴的席位都是依照身份、职位来划分的,惜君坐在了这个位置,表示是来自萧王府的女眷。 而萧臣毅是出了名的孤家寡人,上无老,下无小,唯一的正妻,大伙儿都知道是何淑宴,由此可以轻而易举推测出惜君的身份。 而惜君落座不过两三秒,屁股都还没坐热乎,已经匆匆换过衣服的何淑宴已经回到了席间。 她第一件事就是恶狠狠的瞪了惜君一眼,惜君眨了眨眼睛,一头的雾水,小声的询问。 “王妃,婢妾是受了德妃娘娘的命令进宫,并非私自出府。” 何淑宴能不知道吗?这种盛大的场合左元香叫了惜君过来,就是为了气自己。 她皮笑肉不笑的端起一口茶掩盖住了唇形,实际上却是咬牙切齿的警告。 “来了就踏实坐着,别给本王妃惹是生非!” 而此时的席间,皇帝已经和左元香回到了水榭之中,男俊女靓,看上去确实是一对天作之合。 而下面坐着的千金小姐们却已经有些按耐不住了,光是开场的那一舞就如此艳压四座,谁知道乐坊后头还会出什么拿手的活儿? “圣上,德妃娘娘容禀,臣女既承蒙圣恩,于秋日赏得百花,不由有感而发,想要书一副字赠予娘娘,聊表心意……” 率先站出来的是上一次祈福会中一手楷书被翰林院院首评了一甲的女子。 何淑宴对这个女人有印象,见她主动请缨,鼻间轻轻一声冷哼。 之前是没有皇帝在场,全是女眷,所以有什么才艺权当是姐妹之间的较量了。 可如今皇帝在这儿呢,还一个劲的冒头,是想要入皇帝的后宫么? “笔锋细长,运笔轻盈,笔画如丝如缕,纤巧灵动,确实是上品,圣上以为呢?” 字才刚刚落笔呈上,隐约还能闻到纸张上传来的墨香,左元香轻轻的展开,靠近皇帝柔声询问。 但是皇帝只是不冷不淡的扫了一眼后,微微点了点头:“好字,爱妃所言极是。” 很不走心的敷衍,左元香笑了笑,心里顿时就有数了,估摸着是前头何淑宴和惜君的冲击太大,皇帝一时半会瞧不上这些走寻常路的。 可惜了,她分明还觉得下头站着的女人还不错,模样端庄,举止合仪,三品家世的出身,平日里的风评也颇为大气沉稳。 这种妙人真要是进了后宫,想来也不是兴风作浪之辈。 左元香微微一抬手,文秀登时就拔高了声音:“姑娘兰心蕙质,圣上和娘娘很是满意,赏!” 女子略带期盼的眼神暗淡了三分,上前从宫人手里接过赏赐的金瓜子随即默默的回到了席间。 何淑宴原本以为这种毛遂自荐的只是个例,却不成想你方唱罢我登场,立刻就有下一个表示要主动献艺的名门千金。 “圣上,娘娘,臣女有好曲相献……” 她一面眯着眼睛打量着席间,一面琢磨出些不对味来。 受邀的名单是她一手撰写的,挑选的都是五品及五品以上的官员,但在场好似多了许多的生面孔,穿着打扮上也有些泾渭分明。 “王妃在瞧什么呢?给人姑娘都瞧紧张了,想来是第一次上京面对这样的场面,还有些不适应。” 惜君原本就在等,等何淑宴自己回过味儿来发现不对劲,而今有这个苗头,她自然是不遗余力的添一把火。 何淑宴蹙了蹙眉,收回了视线,审视的眼神却是落在了惜君的脸上。 “何出此言?你认识人家?” 惜君微微摇了摇头,一双眼睛透着清澈,她善解人意的开口点拨。 “王妃误会了,婢妾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自然是不认识的,只是看那些姑娘的打扮大胆猜的。毕竟百花宴的献花令除了鲜花,进献的自然还有各州县府衙的美人……” 惜君的话语好似当头一棒,快速地串联起了何淑宴脑海中杂乱的思绪。 难怪,难怪有那么多人争先恐后的献艺,原来百花宴不单单只是赏花,更是为了充实皇帝的后宫。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皇帝一出场就起了纳人进后宫的心思,他励志做明君,一贯不是猴急好色的形象。 无非就是今日在场的未婚少女都是为了他而来,选谁?不外乎就是上嘴唇碰一碰下嘴唇的事儿。 果然,左元香哪里有那么好心叫自己操持这种盛会,分明是挖了坑给自己跳。 明明是皇帝的选秀,她一个已婚的王妃上赶着操持不说,甚至还跳了开场的舞蹈。 得亏是刚才冒领舞姬的身份没有被揭穿,否则她不是成了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失德妇人?! 想明白了一切,何淑宴深吸一口气,宴会如今已经过去了大半,应该是不会再出什么纰漏了…… 第197章 吃力不讨好 何淑宴正定定的想着,却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袖子被人轻轻的拽了拽。 她侧眸一看发现是惜君正一脸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嘴唇翕动。 “王妃,苏公公还等着您呢……” 苏公公?何淑宴愣了愣,这才发现席间自己的座位后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了一个太监。 苏德海倒是不恼,只是多看了惜君一眼,显然认为萧王府这个妾室是一个懂事的。 “苏公公久等了,方才本王妃在想事,一时走神,并非刻意怠慢。” 何淑宴对着苏德海释放了一个善意的笑容,她清楚这是皇帝身边的领事太监,大红人。 除了左元香这种宠妃,陪伴在皇帝身边最多的就是这号人,只可惜阉人是最难拉拢的。 要是早前能搭上苏德海这条人脉,国公府落难当时只怕也会少走很多弯路。 “王妃客气,不打紧的,杂家也没有站多久。圣上托杂家来问一问,之前那献舞舞姬的下落,教头说并非乐坊之人……” 苏德海客套了两句,随即开门见山的表达了来意。 皇帝倒是没有真的开金口索要,但是苏德海是什么人精? 惜君这种已经嫁了人的肯定是不可能宣进宫中留夜,那么舞姬就必须要留下了。 百花宴上群芳争艳,皇帝却兴致缺缺,显然是有心事。 而苏德海要做的就是解了帝王心事。 何淑宴闻言面色一白,她没想到诸多女眷都上去展示过才艺了,皇帝居然还对开场舞念念不忘。 “苏公公恐怕要失望了,那舞姬是偶然所遇,方才献舞后已经先行离去了,本王妃也无可奈何。” 苏德海抿了抿唇,显然对何淑宴的说法有所怀疑,皇帝想找的人还没有找不到的。 更何况何淑宴作为这一次百花宴的统筹,怎么可能允许一个身份不明的人混入宫中表演,万一是刺客或者奸细怎么办? “苏公公,我家王妃身子不适,脸都白了,舞姬之事晚些时候差人去找便是……” 惜君说着,主动拿了一方帕子替何淑宴擦了擦脸上的虚汗。 而手帕的遮挡之中,苏德海突然就悟到了何淑宴遮遮掩掩的真正原因。 若是挂了面纱,萧王妃的这双眼睛和方才那舞姬怕是有极高的相似度。 遥想当年,京城双殊待字闺中未嫁人之时,萧王妃的舞技也是卓然不群,叫人难忘……苏德海被这个大胆的猜测吓了一跳。 一连看中两个萧王府的女眷,真不知道该说萧王有齐人之福还是男人的审美出奇的一致…… 都说伴君如伴虎,皇帝身边能够长久侍奉的太监必然也是人中龙凤。 单看苏德海阴晴不定的面色和看向自己时候略带些惊诧的眼神,何淑宴就知道只怕是要坏了事儿。 她伸出手暗暗的使劲恰了一把惜君的腰肢,成功的让惜君停止了动作后,这才带着讨好的笑容看向苏德海。 “那舞姬貌若无盐,声色难听,苏公公在宫中人脉甚广,该是有办法的吧?” 苏德海在斟酌,这搞不好就是欺君之罪,与其找一个可能会穿帮的假货,反倒不如给一个死的。 左右舞姬在百花宴上出尽了风头,想来不管是参与的女眷,还是后宫的妃嫔应该都容不得这号人。 “杂家会想办法的,但是萧王妃此举万万不可泄露给第三个人,传出去不管是对天子威严还是萧王都不好听,王妃以为呢?” 苏德海千思百转后到底还是松了口,只是面色已经冷了许多,他的叮嘱落在何淑宴的耳朵里分外的刺耳。 “那是自然,苏公公愿意解围,本王妃没齿难忘,报酬晚些时候会送到您在宫外的宅子……” 何淑宴好言好语的附和,直到苏德海退开,她这才收起了谄媚的笑容。 方才一番对话,旁的人看不见也不会去注意,但是坐在身侧的惜君就不一样了。 她可是亲眼目睹何淑宴是怎么好像一条摇尾巴的狗一样恳求一个阉人。 因此苏德海一走,何淑宴杀人一般的视线就落在了惜君的身上。 惜君此时的一只手正揉着刚刚被掐疼了的腰间软肉,见何淑宴的眼刀飞过来,她瑟缩了一下,显然是怕极。 女眷们的注意力几乎都在献艺人的身上,为数不多关注到何淑宴方向的就是左元香了。 她见苏德海一退走,何淑宴的面相就凶恶了三分,心知惜君只怕是要遭难,随即站起身,举杯开口。 “诸位都辛苦了,这百花宴,赏花不如赏美,姿容绝丽,各有所长,端叫圣上与本宫应接不暇。只可惜,本宫这身子不适,怕是要先行一步了……” 谁都知道左元香的肚子现在比任何都贵重,她要走,自然是没有人敢拦住的。 问题是她起身,坐在一旁的皇帝居然也随之起身,似乎是打算一同离去。 要知道这百花宴就是为了帝王而来,正主都离开了,还有什么意思? “德妃身子不适,朕自然要陪同左右,百花宴既是由萧王妃承办,后续诸位照常游玩便是。” 言罢,这对恩爱的身影带着宫女、太监浩浩荡荡的走远了,只留下一些还没有来得及献艺的女眷和被架在火烤一样的何淑宴。 “萧王妃这百花宴办的还真是独一份,圣上竟然一个也瞧上。” “在场姐妹有不少可是风尘仆仆赶来的,却连登台的机会都没有,叫人惋惜……” 阴阳怪气的声音逐渐响起,矛头基本上都直指何淑宴。 往年真要是皇帝选秀,哪一次不是早早就下发了通知,给足了准备的机会。 但今年落到了何淑宴手里却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尤其是那些家在外地的,来的一路吃了不少苦头,更要琢磨着献艺一事,可谓身心俱疲。 如此苛刻的条件,考验的就是平常功,要是有人中选赐花也就罢了,偏偏一个都没有。 好似帝王的心一开始就被开场舞的舞姬给勾去了一般。 而做这般安排的正是何淑宴,如何叫人不气愤? 第198章 破罐子破摔 何淑宴刚给苏德海这种阉人低头做小,好不容易熬走了皇帝和左元香,在场人中,就属她萧王妃的身份最大。 那么多人下嘴蛐蛐,她本就不是一个软柿子的脾气,这会儿眼看事情搞砸,索性也硬性起来。 “人家是以舞服人,诸位与其在这里嚼舌根,不如好好回家反省一下自己平时用不用功?” 惜君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身侧站起身的何淑宴,她不是要装吗?怎么这会儿是破罐子破摔了不成? 碍于何淑宴萧王妃的身份,在场的女眷们基本上都不回嘴,只是面色看着都不好看,更有几个家世出挑的,直接就率先请辞了。 “这百花也赏了,圣上和娘娘也走了,臣女家中还有事,先行一步。” “确实是时辰不早了,听闻萧王妃未出阁之时常常于未时起舞习艺,臣女也得回家好好用功起来……” 如果前者只是一般的辞行,后者可就是憋着劲儿的阴阳怪气了。 何淑宴待字闺中的时候确实常在下午一点到三点之间用功,与其他女眷的一日之计在于晨截然不同。 并不是她搞特殊,而是早上实在是起不来,加上她天赋异禀,学东西确实快。 只要不耽误课业,国公府本就是武将出身,只得了何淑宴这么一个娇女郎也就随着她去了。 这原本就是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自从何淑宴嫁人以后有意在萧臣毅面前往贤良淑德的方向去靠,大伙儿也就心有灵犀的不再有人提起。 如今乍然被人翻了出来,尤其是身边还跟着一个作为侍妾的惜君。 被她瞧见的难堪事儿多,何淑宴的心情不爽到了顶点。 “愣着干什么,还不起身,等着本王妃请你不成?” 一只小巧的绣鞋轻轻的踢了踢惜君垂落在身侧的胳膊,这脚的主人摆明了就是何淑宴。 “都听王妃的安排。” 惜君并不恼怒,反而是搭着春堂的手,一手护着肚子,一手扶着后腰缓缓起身。 她的动作小心之中又不失优雅,衬托的一旁的何淑宴更加的面目狰狞,举止轻狂。 其他人眼看着这一对起身离席,也不再压抑议论的声音。 “萧王妃可真是有主母的气势,活脱脱一个母老虎,人妾室还怀着身孕呢,居然拿人做玩物一般对待……” “此言差矣,换作是你你也恼,人家虽为妾,但相貌举止哪一个不是出挑的,尤其是肚子还有福,那可是萧王妃求了多少年都求不来的福气!” 何淑宴本就大步流星的脚步更快了,活像后头有洪水猛兽在追一般。 无可奈何之下,惜君也只得加快了脚步,但她毕竟还要装着怀孕的模样,哪里能真的好似何淑宴一般健步如飞? 不一会儿,何淑宴就远远的将人甩在了身后,只不过如此疾行,她身边伺候的凌月和嬷嬷也是遭了大罪了,跟的上气不接下气。 抵达宫门口的时候,萧王府只停着一辆其貌不扬的马车,那是哑叔驾驶的马车,是惜君从王府进宫门时乘坐的。 “破破烂烂,丢人现眼,回府吧!” 何淑宴一个抬脚就上了马车,压根忽视了哑叔急忙打出的手势。 她从马车的外貌就猜到了内室布置很一般,只是掀开车帘发现其中连软枕都没有的时候,脸上更是浮现了一丝浓浓的嫌弃之色。 好在这是惜君的马车,即使是破败了些,何淑宴也没想过给惜君改善,什么样的身份地位用什么样的东西,正合适。 “啊啊啊~”哑叔急的都快说话了,但张嘴后也只是喉咙间溢出了几声嘶哑的气声。 紧随着何淑宴进入马车的凌月自然是没有看见的,嬷嬷瞧见了但也只是微微摇了摇头,低声道。 “先回府吧,惜主子各人有各人的福气,你总不想这个月的月钱一分都拿不到吧?” 说完这话,嬷嬷也不等哑叔比划回应自己也一头猫进了马车之中。 哑叔的眉头皱的死死的,这时候的宫门口挤着不少其他官家的马车,都是为了接自家小姐的。 自己这一走,惜君她们即使想要再重新雇一辆马车,也需要穿行在其中。 对于两个弱女子来说,不可谓不危险。 “车夫,愣着干什么?耳朵打苍蝇去了!” 眼看着嬷嬷都已经上了车,而座下的马车还没有动弹,何淑宴带着不耐烦的声音传了出来。 而两三秒后,哑叔轻轻拉动了架马所用的缰绳,促使马儿慢悠悠的朝前走。 因为他已经在宫门口的方向看见了迟一步而来的惜君等人。 而惜君没看到何淑宴的人,再看看哑叔有些为难的神情,她立刻就猜到了对方当前的处境。 没有丝毫的犹豫,她冲着哑叔点了点头,示意先带着何淑宴离开。 “主儿,马车一走,咱们总不好步行回去吧,要不您在这儿等着,奴婢跑一趟西市?” 春堂时刻谨记着惜君的肚子不能露馅,说话做事丝毫不落破绽。 “也好,你快去快回,我就在宫门口等你。” 惜君笑着点了点头,而春堂快速跑开以后,她的身后多出了一个小凳子,靠着宫墙的位置摆放。 那是宫门值守的侍卫主动搬来的,一来惜君是德妃娘娘上次祈福会的在册宾客,二则是看在萧王萧臣毅的面子上。 “夫人坐吧,宫门口距离西市还有一段距离,要是饿了渴了说一声便是。” 惜君的心下微微一暖,乖乖的在小凳子上坐了下来,她还不至于要吃的喝的,毕竟人家在执勤,真有吃的也是干粮饼子之类的,不忍剥夺。 然而惜君这一等,各家的千金夫人们已经陆陆续续离开了百花宴来到了宫门口准备归家。 何淑宴招呼着惜君回府是众目睽睽看着的,如今却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墙根儿坐着,身边使唤的丫头都不在。 一些已经结了婚的夫人眉头皱的死死的,显然是觉得何淑宴做的太过,丢了萧王的面子。 这是这部分人都习惯了明哲保身,轻易不点评他人的家事。 第199章 忍的不够多 可百花宴的目的注定了其中未出阁的女子站大多数,更何况何淑宴这个事主又不在眼前。 “堂堂国公府教养出来的便是这种妒妇?肚子的孩子要是有个闪失,萧王怕是该换妻了!” “可怜了,留人在冷风里坐着,萧王若是知情,不知道多心疼……” 抱不平的声音不少,惜君对透射到自己身上的怜悯目光并没有感到不适应。 她看的太清楚,批判他人只需要上下嘴皮子动一动,说了这么半天不也没有一个人愿意搭把手,顺路捎上么? 好在没一会儿,春堂就已经出现在了视线里,马车稳稳地在惜君面前停下。 春堂是贴心的,马车看着其貌不扬,实则里头安置了软枕,一路也并不颠簸,慢悠悠摇着回到王府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 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王府大门的位置居然还站着翘首以盼的人。 刚刚掀开车帘,没等扶着惜君下马车,春堂就瞥见了主动凑上来的嬷嬷。 她应该是在门口等了好些时候,面色有些难看,还偷偷活动了一下脚踝这才迎接上来,真是为难了这把老骨头。 “主儿,蘅芜院的人在。” 春堂压低了声音,在跳下车前给惜君提了一个醒。 惜君扬了扬眉毛,面上却波澜不惊,她确实不知道何淑宴这么眼巴巴派人守株待兔的目的。 但是想来多半是百花宴上丢了面子想要从自己这里找补回来。 “惜主子可叫老奴好等,我们王妃有请蘅芜院一叙。” 嬷嬷的面上皮笑肉不笑,倒是规矩的没有上手去拉扯,她是顾及着惜君的肚子。 惜君微微抿了抿唇,一只手已经柔柔弱弱的揉了揉太阳穴,温声推脱。 “婢妾不是有意负了王妃的美意,只是一番舟车劳顿,实在是身子不适,劳烦嬷嬷回禀王妃一声,婢妾身子好转,定然亲自前去赔罪……” 何淑宴在百花宴的最后关头当着众多女眷面前都破罐子破摔了,这一趟蘅芜院肯定是不得不跑的。 即使不愿意去,何淑宴搞不好也不会登门来请,但惜君打定了主意要犟一犟! “你……” 嬷嬷看着惜君那矫揉造作的样子,这面子红润着呢,哪里有半分不舒服? 分明就是借着自己怀有身孕,不服管教了,她一口气上心头,想要拉着惜君去蘅芜院好好学学规矩。 但刚蹦出一个字又后知后觉的不合适,这可是在王府门口呢,莫说时不时有外人。 即使是充当门房的两个侍卫那也是王爷的人,难保不会吹什么不利于王妃的风到王爷的耳朵里。 “惜主子既然身子不适,便宣府医好好看诊,万万保重肚子要紧,老奴这就回蘅芜院复命。” 嬷嬷冲着惜君福了福身子,周全了礼数后便快步朝着蘅芜院的方向走去。 惜君则是被春堂掺着慢悠悠的往碧水台走去,她倒是有些可怜这个嬷嬷了,能屈能伸,就是跟错了人。 “主儿,您回绝了王妃,那边就真的善罢甘休了吗?” 春堂对惜君的松弛感到了一丝担忧,她总觉得何淑宴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尤其是今天还受了诸多的刺激。 “要不怎么说我们院子里就属你聪明呢,晚点回了院子里,后门别关着,有什么不对劲的便往外找救兵,使劲嚷嚷……” 惜君考虑的很明白,她要求救未必就要找萧臣毅这个本人,这才刚过午时多久,男人没有意外是不会回府的。 救兵,只要是萧臣毅的人就够了。 而惜君和春堂的顾虑是对的,蘅芜院这边,何淑宴在换了一身常服后正喝茶舒缓火气。 马车回来的一路上,哑叔有意颠簸,加上何淑宴平时养尊处优,她坐习惯了全是软包的马车,下车时候只感觉浑身上下颠的哪儿都疼。 前脚下车,后脚她就勒令罚了哑叔半个月的月俸,饶是如此,这口火气依然没有完全顺下去。 因此听见了嬷嬷无功而返的消息,她站起身,招呼了凌月就气势汹汹的要往碧水台过去。 “身子不适?分明就是借口,只怕这会儿功夫正在碧水台偷着乐呢!” “王妃,此时过去怕是不合适的,碧水台那位怀着身子呢,忍一时风平浪静,等孩子出世了还不是多的是教训的法子。” 嬷嬷担心何淑宴冲动之下对惜君动了手脚,她连忙从旁劝阻,但何淑宴却是有些听不进去。 忍?她忍的还不够多吗? 惜君之前无缘无故遭了迫害,被王爷算到了自己的头上,蒙受不白之冤。 好不容易出府避一避,左元香那个那个贱女人又挖了坑给自己跳…… 一味的忍让换来的结局有哪一个是好的? “本宫今天就是要拿她开刀,我看谁敢拦!” 何淑宴的气势前所未有的强硬,嬷嬷看着她发红发狠的眼睛心里知道这是拦不住了,随即默默的跟在一旁不说话。 从蘅芜院到碧水台是有一段距离的,何淑宴的反常被不少下人看在了眼睛里,纷纷勾起了一颗心。 “王妃去的方向是碧水台吧?那模样看着好骇人,不是刚参加了百花宴回来么……” “我有种感觉,要出事,要不提前去府医那边打个招呼?” 下人们受过惜君的照拂,念着她的好,即使困于身份有限也想要尽一尽绵薄之力。 而奔走相告的功夫,何淑宴已经带着人来到了碧水台的大门前,嬷嬷是下意识想要上前敲门的,但刚刚走出一步就被何淑宴眼神制止了。 她走上前,毫不客气的一脚踢在了朱红色的大门上,哐当一声,大门居然一脚就被踹开了。 何淑宴微微愣了一下,只当是自己盛怒之下,气力了得,并没有多想。 “惜妹妹的身子可好些了?本宫亲自前来探望!” 银杏自然是躲着碧水台的人,猫在厨房里没有现身,而夏荷和秋月两个丫鬟则是原地行礼回话。 “王妃万福金安,主儿还在屋内休息,暂时不方便见客……” 第200章 发了疯 何淑宴看着两个忠心耿耿的丫鬟,微微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了一丝讥讽的笑意。 “不方便见客没关系,本宫这不是遥遥赶来相见了,凌月,给本宫摁住这两个臭丫头!” 何淑宴还是对凌月的攻击力抱有太高的希望了,秋月作为三等丫鬟,主要负责洒扫,一身的蛮力是越做功越大力。 以往能够以一敌二的凌月在她手里可讨不到便宜,无奈之下,嬷嬷只要过去帮忙。 没了阻碍的人,何淑宴轻而易举的进入了惜君的厢房之中,厢房里已经烧起了点点炭火,室内暖暖的。 春堂替惜君掖了掖被角,转身就在珠帘前将不请自来的何淑宴给拦住了。 “王妃留步,主儿确实身子不适……” 何淑宴的视线已经越过了春堂看向内室,只见床榻之上,被褥之间,惜君那双眼眸正弯弯的,好似一只狡黠的猫儿一般冲着自己笑。 “本宫是来看你的,问你话了吗?没规矩,这巴掌是替你主子好好教训你的!” 何淑宴想也不想,抬头就给了春堂一巴掌,珠帘晃动,直接将人给推到了一边去。 春堂一屁股摔在地上后,反而没有再上前了,她捂着脸就往外头跑,好似顾不上惜君一般。 何淑宴倒也没怀疑,她一个箭步就来到了惜君的床榻前,一手攥住了惜君的手腕。 “不舒服是吧?本宫在蘅芜院里听闻可是坐都坐不住,迫不及待的就来看妹妹了!” 何淑宴的视线很恶毒,王爷若是在乎孩子,她不动惜君的肚子便是。 瞧瞧这露出来的手腕皮肤,雪白的晃眼,在王府这些天真是养的一身的细皮嫩肉啊! 大院里,凌月和嬷嬷被秋月等人给绊住,春堂的溜出谁也没有注意到,她出了碧水台的距离就一边往主院跑,一边喊。 “王妃杀人了!救命!婉婷姑娘你在吗!” 萧臣毅的主院虽说都是萧臣毅的人,但侍卫们说穿了也都是外人。 如果可以的话,春堂更希望救人于水火的是没有争议的婉婷。 而婉婷还当真就在主院中,自从不需要看守何淑宴后她就正常的回归了日常任务,只是今日恰好轮休。 这不远远地就听见了春堂的呼救声,一同侧目的还有不少主院的侍卫和下人。 谁都知道春堂是惜君的贴身丫鬟,那是从来不离身的,这会儿慌慌张张的跑来,其真实度可见一斑。 “春堂!你们主儿现在在哪儿!” 婉婷几乎是一秒就闪现在了春堂的眼前,吓得她喉咙里的话卡住了,差点一口气没上的来。 “碧水台,在碧水台,你在就好了……” 刚刚报了个地名,还来不及说感谢的话语,春堂只感觉眼前一花,哪里还有婉婷的身影。 倒是她的手里被塞了一根细长的东西,看着好像是烟火,她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知所措。 这是用来通知萧臣毅的信号么?这种东西若是能够仿制,想来对司主应该是有用处的。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主院的侍卫已经递过来一个火折子,摆在春堂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要么自己点燃,要么侍卫帮忙点燃,这是一点研究琢磨的机会都不给啊! 春堂的内心扼腕,但面上还是老老实实的亲自吹了火折子,点燃了烟火。 火光冲上了天空之后因为是半天所以并不明显,但周围的侍卫却是神色一松,仿佛笃定了萧臣毅能够看见一样。 而蘅芜院这边,惜君和何淑宴的拉扯也已经进入了僵持。 虽然说床榻的空间有限,但惜君整个人就好似一条灵活的泥鳅一样,左闪右躲。 何淑宴要顾着她的肚子也一直压着力道没有生拉硬拽,只是耐心的逐渐消磨,让她的力道越发的加重了。 “惜妹妹这是做什么?本宫又不是什么吃人的野兽,犯得着与本宫这般生分么?细细想来,你还是本宫领进府中的……” 阴郁、疯狂……何淑宴的脸上能够品味出的神态没有一个是正常的,惜君原本只是做戏,现在却是真的衍生出了危机感。 “王妃绕了婢妾这一回吧,不看僧面还看佛面呢。” 惜君听见了屋檐上的脚步声,很轻,一路而来,就像是猫儿踩在上头一样。 她故意卖了一个破绽给何淑宴,何淑宴本就等着抓纰漏,自然也是抓住了机会,抓着惜君的头发就将人往下拖。 “啪!” 屋顶飞下来一块瓦片,精准无误的砸到了何淑宴的手腕上,她手腕一疼,松开了对惜君的钳制。 而紧接着窗口位置黑影一闪,惜君的面前已经多了一个纤弱窈窕的身影,她冷着一张脸,眸子戒备的看向何淑宴。 何淑宴揉了揉手腕,看向琬停的目光鄙夷,语气也毫不客气。 “滚出去,本宫是后院主母,教训一个妾室也轮得到你这种没名分的掺和,都是些想爬王爷床的一丘之貉!” 侮辱,这是赤裸裸的侮辱!婉婷琬雁是打小被收养培养起来的亲卫,对萧臣毅只有感激和忠诚,压根没有旁的心思。 感受到面前人的气势锐利,惜君一手扶着被扯痛了的头皮,一手轻轻拉了拉婉婷的袖口。 “你别生气,王妃是无心之失,并没有那个意思……”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婉婷扪心自问,换作自己是男人,她也会更喜欢惜君这种类型,而不是何淑宴这种胡搅蛮缠的泼妇。 “王妃请自重,这里是碧水台,不是您的蘅芜院,身为主母,还请做好表率,以子嗣为重。” 婉婷是先礼后兵,实际上另外一只手已经做好了准备,一旦何淑宴不听劝阻,她就一个手刀直接将人打晕,丢回蘅芜院。 “这里是王府,本宫是王府的女主人,再说一遍,给本宫让开!” 何淑宴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她知道琬婷怀有武艺,自己有可能不是对手,随即搬出了王妃的身份压人。 之所以那么肆无忌惮,只要就是清楚现在的时辰还早,萧臣毅压根不可能回府…… 第201章 住主院 婉婷挡在惜君面前的身影没有动,她不会对身为王爷正妻的何淑宴主动动手。 但是在她眼睛里,惜君肚子里的王爷子嗣地位是高于面前这个何淑宴的,一旦起肢体冲突,打晕是上上策。 而何淑宴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她下巴微微上扬,双手环胸而立。 “你不敢动本宫,又非要护着这个贱人,既然如此,本宫允许你替她受过!” 她的眼神里满是恶毒的光,好似发现了一个可以任意蹂躏的玩具一般。 惜君看的心惊,不由的拽紧了琬婷的袖子,这事儿不能答应,何淑宴好歹还会顾及着自己的肚子。 但是一旦换了旁的人,她下手怕是不会留情的,尤其是对萧臣毅身边的女人。 “可以。” 婉婷藏在背后的手刀放松了下来,轻轻拍了拍惜君的手以示安慰,她人往前走了一步,显然是打算换一个地方领罚。 只是何淑宴在这时候突然就变了卦,借着这个空当,直接扑向了床榻的位置…… “放肆!本王看你是得了失心疯了!” 一声呵斥从身后传来,随即何淑宴只感觉自己的后背遭到了重重的一击。 那一击精准的打在了穴位之上,登时全身都陷入了短暂的麻痹之中。 也因此何淑宴的腿一麻,人就跪在了惜君的床榻之前,这姿势倒是有些认错的模样。 回过神来的她第一时间就恶狠狠的瞪了惜君一眼:自己可是堂堂的王妃之尊,怎么能给这个贱人跪下!就算是意外,也不行! “王爷……” 惜君直接忽视了何淑宴想要杀人一般的眼神,她默默的拉高了被褥,眸光闪动,仿佛一只受惊的小白兔。 “本王在,让你受惊了。” 萧臣毅的身姿挺拔,不过三四步就跨到了床榻前,他对跪在床前的何淑宴置之不理,反而是伸手去牵惜君。 那语气虽然依然淡淡的,但比起入门时候的厉声呵斥,也算是温柔的。 “王妃姐姐想来是百花宴操持的累了,这才失了神志,婢妾不要紧的,多亏了琬婷姑娘及时赶来……” 惜君知道何淑宴在看,她伸出了自己的手轻轻放入萧臣毅摊开的手掌,随着他的牵引下了床榻,整个人自然而然的依偎进了男人的怀里。 婉婷很有眼力劲,她没打算做电灯泡,因此萧臣毅进门,局势稳定后她就打算默默退出的。 都退到了门边,乍然听见惜君为自己邀功,内心不由的一暖。 “是非曲直,本王自有论断,该罚的罚,该赏的赏,不会偏颇。” 萧臣毅轻轻的抚了抚惜君的脊背,周身的气势温和了下来。 如此郎情妾意的一幕,落在何淑宴的眼睛里,嫉妒的她双眼赤红,醋意横生。 此时此刻需要被王爷宽容以待的分明是自己才是,全是这个狐狸精夺走了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 被人阴恻恻盯着的感觉气势并不好,尤其是何淑宴的注视太过于强烈。 萧臣毅的余光瞥了一眼还被迫跪在床榻前的何淑宴,轻声哄着惜君。 “你这厢房怕是要收拾一二,今儿在本王的主院休息吧,先带着丫鬟们过去?本王稍后就到。” 惜君的睫羽微微颤了颤,留在主院过夜?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呢。 先不说主院难进,光是进去了哪一次又不是和萧臣毅寸步不离的? 这一次能够带着丫鬟们先行一步,或许能够探究出不一样的东西…… 惜君内心浮起一丝淡淡的喜悦,但要不等她屈膝盖,谢过萧臣毅的美意,原本安安静静跪着的何淑宴先不乐意了。 “王爷!你怎么能让她住在主院!哪家哪户也没有这样的规矩!” 何淑宴只是身子麻了,嘴还好好的,之前不说话是因为自己的狰狞神态被萧臣毅抓了个正着。 但是惜君都要等鼻子上脸的登堂入室了,她内心原本的惶恐自然也被压制了下去。 成婚这些年来,主院一直都是属于萧臣毅的地界,它的存在就仿佛王府的楚河汉界。 就算是身为正妻的何淑宴都没有收拾细软进去住过,而惜君之前也只是侍寝被留过几夜。 侍寝被留夜,虽然惹人羡慕,但也只是说明这个贱人在情事上厉害,说白了就是会勾人。 但是一旦是住进去,那代表的意义可就全然不同了,后院的那些妾室们会怎么想? 自己这个王妃之位又和架空有什么区别? 情急之下,她麻痹的身子有一部分恢复了感知,但声音依然是又尖又厉,听得萧臣毅的长眉微微一蹙。 到底是成婚多年,他清楚何淑宴一直都披着一张贤惠大方的主母皮。 但以前总以为这其中应该有三分是真的,至少不惹人讨厌,现在看来却未必。 “王爷,王妃说的是,婢妾确实不能坏了规矩,王妃离开后,丫鬟们收拾收拾也是一样的,春堂她们的手脚都可勤快了……” 惜君楚楚可怜的咬了咬嘴唇,眼睛里的水光打转,却没有落下来。 何淑宴的出声虽然很刹风景,但对惜君来说,刚刚好,毕竟一开始就拒绝,万一主院真的探查出了什么东西,嫌疑很容易直接落在自己的头上。 “本王让你住,你便踏实住着,在王府,本王就是规矩。” 萧臣毅轻轻的一挥手,一道内力打在了又想要张嘴的何淑宴身上。 她确实是又开口了,而且从眼神和唇形来看,肯定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好在萧臣毅很有先见之明点了她的哑穴,这才避免了不必要的聒噪声音。 惜君迟疑着点了点头,任由萧臣毅揽着自己的腰肢往外走,只是临出内室之前,她微微侧眸。 眼角余光瞧见了何淑宴颤抖的双手,那是气急之下,身体在抗衡萧臣毅之前点住的穴位。 何淑宴本就紧盯着两个人的身影,自然而然也注意到了惜君好似不经意的窥视。 只是这一对眼,她瞧见惜君那仿佛会说话一般的眼眸,笑眯眯的,满满都是被宠溺的幸福,刺眼的很…… 第202章 后悔了么 萧臣毅带着惜君出了厢房时,琬雁正倚靠着长廊下的柱子,目光落在了院子里的丫鬟们身上。 他看的专心,以至于两个主子出来了都未曾察觉,萧臣毅的面色看不出什么情绪,惜君反倒是笑了。 “琬侍卫可成家了?我这院子里的丫鬟可都是一个比一个水灵的黄花大闺女,没许人家呢。” 惜君的话让琬雁闹了一个大红脸,连连站直了身子,一时没接上话。 而院子里站着的丫鬟,不外乎就是春堂、夏荷、秋月,银杏还猫在厨房里呢。 “你倒是做起媒人来了,他若是有中意的,你舍得割爱?” 萧臣毅稀罕的抬眼看了一下琬雁,琬家兄妹都是一脉相承的冷脸,看这模样,莫不是真被惜君给料中了? 惜君娇然一笑,歪了歪头。 “换作旁人,自然是舍不得的,但是王爷的人,婢妾放心。即使成了婚,要是愿意也可以留在府上做个管事娘子不是?” 惜君上前走了一步,目光一一落在院子里的丫鬟们身上,托着下巴仿佛真的在做参考。 “我瞧瞧,秋月的性子跳脱,不过年纪小一些,还不安定;夏荷倒是温和稳重,不过话少些,怕不是两个闷葫芦过日子?春堂倒是正正好……” 提到春堂,琬雁的耳朵也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但是偏偏惜君到了这里却没声了。 “春堂如何?” 他这下意识地一准问,一点小心思全暴露了,惜君莞尔返回了萧臣毅的怀里。 “春堂啊,婢妾舍不得~” 这下院子里红了脸的可就不止琬雁一个了,春堂也微微低了头,藏住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 “你呀,逗弄起自己人来了,人家若是两情相悦,自会找你我做主。让你的丫鬟收拾收拾,先过去吧。” 萧臣毅的食指轻轻点了点惜君的小鼻子,语气之中难得带了几分宠溺。 他只知道面前的人柔弱又心性坚毅,清纯又不失妩媚,却不知道还有这般爱捉弄人的一面。 得知萧臣毅准许惜君去主院暂时住一晚,换作以前的琬雁,他势必是要劝一劝萧臣毅三思而后行的。 毕竟书房就在主院里,很多的军事机密都在书房之中,这也是轻易不会让其他人靠近的原因。 但有了春堂这一遭,他反而是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了,毕竟惜君刚刚还有替自己牵红线的意思。 几个丫鬟的动作都很快,主要是惜君只是过去住一宿,带的东西少,没一会儿就打了个小包袱交给春堂。 “主儿能住主院是天大的殊荣,春堂姐姐陪着过去就好,我们本来就是做些琐事的,省的落了其他人的口舌。” 夏荷懂事的开口,直接就省了惜君张嘴吩咐的事儿。 没出碧水台之前,春堂的包袱还在自己背上,但出了碧水台后,一只宽厚的手掌就在她面前摊开了。 “你专心扶着你家主儿,包袱交给我吧,男子汉力气大些。” 春堂轻轻抿了抿唇,有些拿不定主意,余光则是瞟了一眼惜君的方向。 惜君眨了眨眼睛,丝毫不客气的点了出来:“春堂你瞧我做什么,想给就给呗,左右一个免费的劳力,不用白不用不是?” 话音一落下,那包袱便解下塞到了琬雁的手里,她的动作快,做完就快步走到了惜君的身边。 这是这一番怎么透着些欲盖弥彰的味道? 而与此同时的碧水台中,萧臣毅已经返回了惜君的厢房之中,内室里,何淑宴已经坐到了床榻之上。 她的身体没有完全恢复,但也恢复了一半的知觉,没有出去只是不希望在一院子的丫鬟面前丢了脸。 萧臣毅的去而复返,这会儿在她的眼睛里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了,殊荣已经给了惜君。 “王爷还回来做什么?王府您说了算,您想让人住哪就让人住哪儿。” 何淑宴的语气平淡之中带着浓浓的幽怨,她不发疯的样子倒是和萧臣毅记忆里的王妃颇为相似。 只可惜,假的就是假的,人不可能伪装一辈子,总会有暴露的时候,比如刚刚。 只不过何淑宴这个好似受害者一般的口吻,怎么听怎么不顺耳。 “王妃从前交由你打理,你打理的如何?百花宴一事,你以为本王不知情?” 萧臣毅并没有进入内室,他在外间的桌边落座,与何淑宴遥遥相望。 听见百花宴三个字,何淑宴的心里咯噔一声,她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收紧,好似想到了皇帝的触碰。 她可以发誓自己真的没有想做皇帝妃嫔的意思,当时之所以会顶上完全就是事出有因。 但是面对作为丈夫的萧臣毅时,何淑宴的嘴就仿佛沾了胶水一般,不知道如何说起才最合适。 抽搐了半天,何淑宴的嘴也只是微微的张了张,喏喏的冒出两个字:“臣妾……” 萧臣毅本来就不是来听何淑宴解释的,他虽然没有看到百花宴的具体情况,但并不是一无所知。 至少何淑宴在宫门口为难惜君的事情就不是什么秘密。 有意丢下一个怀有身孕的妇人,传出去实在不是什么贤良淑德之人的作风。 得亏那是在宫门,惜君也没有出什么事儿,否则何淑宴就不是好端端的坐在这里谈话了。 “宫门口的事注定兜不住,本王不希望再有第二次,让她入府的是你,现在处处针对的也是你。你若当真不喜,便回娘家住一段时日。” 萧臣毅的话叫何淑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哭该笑。 值得庆幸的是,萧臣毅应该并不知道献舞一事,而糟糕的则是他下了逐客令。 他对着身为正妻的自己下了逐客令!何淑宴可以回娘家,可以不住在王府,但理由一定不能是被驱逐。 被萧臣毅驱逐和上一次自己主动请辞回家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王爷,您这是后悔娶了臣妾为妻么?” 萧臣毅撂下话后起身就要离开,而何淑宴却是动了动干涩的嘴唇,仿佛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抛出了自己的询问。 第203章 横竖不亏 何淑宴等了许久,外室迟迟没有传来声音,她有些紧张的抬眸望去,却见桌边早已经空空如也了。 “没有听到么?也好……” 何淑宴莫名的舒了一口气,她其实是有些害怕的,害怕从萧臣毅的嘴里听到肯定的答案。 揉了揉腿确定不再发麻后,何淑宴大步走出了厢房的房门,院子里只剩下秋月在打扫,而夏荷则是陪着银杏在厨房简单做些吃食。 院子里透着一股子冷清,似乎是因为身为主人的惜君离开了。 “恭送王妃。” 秋月瞧见何淑宴的第一眼就行了个礼,规矩的让人挑不出错处,但就是透着一股子不待见的味道。 何淑宴身心俱惫,这时候也没有精力和一个丫头片子计较,她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径直往大门的方向走去。 嬷嬷和凌月在萧臣毅来的时候就已经被驱逐,赶到了碧水台的外面,这会儿正急的团团转。 “那个小贱人走了,王爷也离开了,王妃还不出来,咱们要不闯进去看看?” 凌月是急性子,想到什么就做什么。 嬷嬷倒是不赞同,哪怕不知道内情,猜也猜的到王妃怕是落了下风。 这时候要是再擅闯,那就是给王妃留话柄,她给了凌月一个安抚的眼神,下一秒就远远看见了何淑宴从碧水台出来。 两个人都是快步迎接了上去,上上下下将何淑宴打量了一遍。 “王妃没吃亏吧?王爷不知怎么突然就回来了,吓了奴婢们一跳。” 面前的两人,虽说一老一少,但眼底的关心都是实实在在的,何淑宴冰冷的心得到了一丝慰藉。 “走吧,回家,本宫有些想念国公府的饭菜了。” 出家的女子,夫家才是家,娘家已经是过去式了,只是此时此刻,不管是凌月还是嬷嬷都没有出声反驳。 她们了解何淑宴的个性,只怕是被萧臣毅伤到了心,这才起了又回娘家的念头。 不过也未必是坏事,这个时间点还不到晚膳时候,现在动身,确实还能赶上国公府的晚膳,比留在这个伤心地要好。 王府就那么大,何淑宴杀气十足的赶往碧水台,最后却灰溜溜的回了蘅芜院打包回娘家,明眼人看在眼睛里都觉得十分解气。 尤其是一些其他曾经被何淑宴迫害的妾室,听到这消息都忍不住放下了手里的吃食,拍手叫好。 “真是遇到煞星了,回娘家好啊,一去不回就更好了,谋害子嗣那可是七出之一,王爷还是念旧情的。” “夫妻多年,王爷心软是人之常情,要我说还是惜君不够狠,彻底斗倒了才好呢……” 远在主院的惜君摸了摸鼻子,结结实实的打了一个喷嚏,她此时也听到了何淑宴要回娘家的消息。 她何尝不想一次性解决了何淑宴,只可惜国公府真的顽强,都这样了还没有彻底破败,只能再等机会。 而喷嚏才刚刚落下,惜君的肩头就多了一件温暖的外衫。 她刚想夸一夸春堂,却见地上透射的影子分明比自己高上许多,来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王爷回来的这般快?王妃姐姐没生婢妾的气吧?” 惜君很庆幸,她在到了主院之后并没有轻举妄动。 虽然书房之前并没有人把手,但她吃不准萧臣毅回来的时间,因此规矩的没有入内,反而是回到了主院厢房。 “她不会,你安心住着。” 萧臣毅回到主院的时候,几乎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书房的方向,他倒不是对惜君起了疑心。 只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已经成了下意识,戒备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如今看见自己的女人好端端在厢房里,他的内心更安定了,只是他是因为看到了婉婷的信号匆匆赶来的,公事并没有忙完,本身不可能陪伴惜君太久。 “你在这儿好好休息,有什么不便就叫人,本王还有公务在身,要在书房忙碌一会儿,恐怕得晚些时候过来陪你。” 书房?惜君的心念一动,她可是给萧臣毅做过红袖添香的,哪怕不能有所行动,能在一旁研磨黑墨,让萧臣毅习惯自己的存在也不错? “是婢妾耽误了王爷的正事,心有有愧,下午总归也无事,不如陪在王爷身侧?” 惜君平和的语气试探性的询问,即使请求被驳回,至少也展示了自己温良的一面,横竖都是不亏的尝试。 而且自己的背景干净又低微,压根就不属于任何一个派系,威胁性很小。 萧臣毅轻轻握了握她的手,面上则是挂着笑微微摇了摇头。 “你有这份心,往后有的是机会。这一路来不过见了风就险些着了凉,本王如何舍得?” 虽然是拒绝的话语,但从萧臣毅的嘴里说出来就是让人感觉到舒心的。 惜君倒也不强求,乖顺的点了点头。 另一头,何淑宴已经坐上了马车慢悠悠的往国公府的方向过去,从王府到国公府的路是需要路过闹市区的。 闹市区沿街都是小摊小贩,但更多的是两旁林立的酒馆茶楼其中就不乏有以说书为生的先生,大老远地就能听见小二在门口大声的揽客招呼。 “新故事,赏美宴,喝壶茶,品杯酒,大事小事全都有!客官,里面请~” 这大喇叭一样的嗓子极具穿透力,而真正吸引到何淑宴的却是赏没宴三个字。 她几乎是瞬间想到了上午才刚刚发生过的百花宴,不至于那么快,民间就有成型的故事流传出来了吧? 那么故事里自己又是什么样的形象,什么样的风评呢? 何淑宴的心里有些犯嘀咕,回娘家的心也不如刚出府时候那般急迫了。 “车夫,不着急回家,转道去茶楼歇个脚再走吧。” 嬷嬷多会察言观色的一个人,她立刻就从何淑宴的神态之中猜出了对方的想法。 她当即微微撩起了车帘的一角,对着外头驾车的车夫吩咐道。 凌月刚想说嬷嬷是不是自作主张了,但何淑宴既没有反对,也没有点头。 她随即明了了,自己要学的还有很多…… 第204章 是敌是友 车夫按照嬷嬷的要求将马车在茶楼门口停了下来,而何淑宴并没有急着下去。 她取了一方面纱,遮住了自己的容颜,这才在凌月的搀扶下婷婷袅袅地下了马车。 “姑娘,里面请,大堂还是雅间?” 茶楼的小二很机灵,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凑到了何淑宴的身边,隔着三步左右的距离,点头哈腰。 单单是从何淑宴所乘坐的马车就能看出面前人的家底应该是殷实的,更何况身边还跟着一老一少两个丫鬟。 “雅间,上一壶你们店的招牌。” 何淑宴并没有纠正小二的称呼,反而是眼眸微微一弯,有些笑意。 她为人妇多年,被错认成未出阁的小姐何尝不是对魅力和容貌的一种认可? 要知道整个王朝女子几乎在及笄后不久就定亲、结亲,老姑娘少之又少。 “好嘞,二楼贵客一位!姑娘请跟小的来……” 小二脸笑得仿佛一朵太阳花,弓着腰引着何淑宴上了楼。 二楼的雅间众多,但几乎都是围绕着大堂半包的构造,因此在上层,风景反而更好看。 不但能够清晰的听到说书的声音,更是一眼能够看见底下喝茶听书的茶客和说书的先生。 坐定的时候,大堂里头的说书先生正唾沫横飞的讲到了精彩的片段。 “那献美宴上,丝竹管弦不绝于耳,舞姬之中有一妙人,可谓是翩若惊鸿,矫若游龙……” 何淑宴支着胳膊肘,微微推开了窗户,从上至下遥遥看着底下的说书先生。 有人大肆夸赞自己的舞技,即使不能明着承认,但何淑宴的内心却是颇为愉悦的。 只可惜,她的愉悦并没有保持的太久,因为底下的说书先生瞧见了众人神往之的表情,转了话口说了一句。 “有观者猜测,献美宴为夫人所主办,其却利用一舞姬艳压四座,想来舞姬该是夫人家亲眷……” 何淑宴的脸色猛地一变,一巴掌就拍在了桌面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她哪里想得到虽然没有人猜到舞姬是自己所假扮,却有人在权谋方面大做文章。 国公府现在好似风雨之中飘摇的浮萍,做好本职工作就已经是自保了,哪里还敢往皇帝的后宫塞人? 国公府直系的女眷数量稀少,大多已经嫁人或是尚在年幼之中,若是前者,将不洁之人献于圣上是欺君之罪。 而后者,不管帝王笑纳与否,旁人都会对着国公府的脊椎骨指指点点。 何淑宴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结束后,外界的传闻居然会乱指风向。 “王妃别生气,都是些眼界浅薄的贱民,听风就是雨的,没有脑子。” 凌月心疼的上前托起何淑宴的手就小心的吹了吹,温声安慰。 而恰好这时候,雅间外头传来了小二的敲门声,想来是茶已经泡好了特意送来的。 嬷嬷见有凌月抚慰情绪,自己这才抽身去了门前开门,而门外的小二分明还是之前那个人,态度显然更谦卑了。 他托着木盘,低着头,一副眼鼻观心的模样:“这是您家姑娘要的茶和茶点。” 嬷嬷眯了眯眼睛,感觉到了小二拘谨的恭敬,那态度不像是对待一般的贵客,反倒是跟知晓了身份一般。 “小哥,我们家姑娘可不曾要过茶点,是不是送错了?” 嬷嬷没有急着接托盘,反而是侧身示意小二自己将茶送进里头,眼睛则是牢牢的锁定在小二的身上。 小二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迈进了房中,只不过他的腿肚子都在打抖:这可是东家吩咐了要特意照顾的女人,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女眷的雅间,自己出去以后不会被打断腿吧? 何淑宴看见嬷嬷纵容小二进房的时候,眉头微微一挑,自己的身份可是要避嫌与外男接触的。 嬷嬷是自己人不应该不清楚,除非是面前的人有什么特殊之处。 “姑娘容禀,这茶点是我们东家送来的赔罪,方才的故事有说书先生为博眼球杜撰的成分,还望姑娘见谅。” 小二一向流利的嘴在这时候反而有些不争气的磕巴了一下,他怎么觉得房间的气氛有些奇怪呢。 明明是三个弱女子,盯着自己的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何淑宴眯着眼睛,确实在斟酌,因为小二的话模棱两可,并不代表就是茶楼东家认出了自己的身份,有可能只是出于生意长久的谨慎托辞。 但反之,要真是认出了身份,这茶点是真的歉意还是一种隐晦的挑衅呢? 而此时楼下的大堂之中,原本讲的眉飞色舞的说书先生已经停了下来,换了一个其他的故事重新娓娓道来。 但其中有些人的兴致已经被勾了起来,临场换戏显然是不满意的。 “搞什么,我们是来听新故事的,东一段,西一段的,你会不会说书!” “就是,换回去,大爷我要听原来的献美宴!” 茶客吵吵嚷嚷的声音轻而易举的落到了何淑宴的耳朵里,她眉头微微一松,相信了小二话语的七八分。 茶楼大,小二肯定不止何淑宴房间里的这一个,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就有人上去安抚众人的情绪。 “诸位客官息怒,之前的故事选品不好是我们茶楼的过失,今儿诸位的茶水钱,我们酒楼包了!” 对于坐雅间的人来说,压根不缺这点蝇头小利,也不会像下面那些茶客一样叫嚷。 但是对于大堂的茶客来说,能免费喝一壶茶,还有故事听,显然是捡到了便宜。 领头的大嗓门不再嚷嚷,气氛自然而然的也就缓和下来,逐渐融洽。 何淑宴在脑海里将自己从小到大的交际圈都过了一遍,也没有关于茶楼东家的头绪。 做生意的不外乎就是求财,非亲非故为了自己免了那么多人的茶水钱? “姑娘,要是没有其他事的话,小的就先出去做事了?” 小二放下了托盘以后不是不想走,而是嬷嬷就在门边站着,好似门神一般,而且房门已经被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