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刈羽》 序章 在乱世之中，人如蝼蚁，命如草芥。 时代的洪流裹挟着每一个人的命运，被时代裹挟的命运只能随着时代沉浮······ 天文五年，四月十日，越后国西部，颈城郡。 邻近府中守护御馆的三分一之原一带，打了一场非常罕见的恶战。 在夕阳的映照之下，眼前一望无际的草原之上，四处散落着燃起的浓烟，累累的尸体和丢弃的战车辎重也没有任何一方去争夺。 这就是敌人，以及友军最后所能得到的悲惨下场。 此时的战场上已经看不到什么活物了。放眼望去，除了尸体之外，就只剩下明明已经死去，却残存于世上的亡灵而已。 此时宁静得让人心发寒。 太阳缓缓沉入草原的另一端，那片犹如黑影的山脉之中，透出水平一线的赤红色光辉。 映成一面赤红，或者该说是染上黑影的死寂世界之中，站在平原附近丘陵上的一位身穿与体型极不合身大铠的少年是唯一留有行动能力的物体。 原本，这位名为上条十郎清定的少年是有一位名为上条弥五郎的同伴。 在一个时辰前，原本作为越后守护方而参阵的柿崎城城主柿崎景家被越后守护代方寝反后倒戈相向，随后就率其本部军势突袭了上条定宪的本阵。 虽然上条家、八条家的武士都骁勇善战、长于骑射，但在猝不及防之下没能发挥出他们的优势，反而在柿崎势的突袭之下损失惨重。就连上条定宪也在混战之中被柿崎景家用骑枪一枪挑落马下后被当场讨取。 因上条弥五郎、上条十郎二人年岁尚幼，身上穿戴的大铠也并不华丽，故而没能立即引起守护代方武士、足轻、农兵的注意。 可好景不长，他们才逃离上条势本阵没多久，就遭到长尾为景庶长子长尾景实所部骑马武士的追击。 为了能让上条清定得以逃出生天，上条弥五郎深知追兵的目标就只有自己一人，便打算放弃求生的机会，对身旁的上条清定说道“十郎，你别管我了，快走啊！” “不行，我怎么能丢下你不管呢？！”上条清定立即摇了摇头，并不打算抛弃上条弥五郎。 “长尾势的目标只有我一人，若是你再不走的话，只会白白丧命的！天下泰平恐怕我无法看到了······” “可是······”上条清定一时语塞，他确实无法反驳上条弥五郎的话，毕竟上条弥五郎是上条定宪的嫡男，即便他这次能逃出生天，守护代方诸将必然还会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而上条清定却不一样，名义上虽然是上杉定实和上条定宪之侄、上条定明之子，但实际上灵魂却是来自二十一世纪，而且还是在玩着《信长之野望·新生》之际莫名其妙的穿越到了扶桑战国时代。他非常清楚上条定宪、上条弥五郎父子的结局——殒命于三分一之原之战，所以一开始他就极力反对上条定宪大举出兵越后府中，但人微言轻，上条定宪并没有采纳这个提议。 因上条定明早亡，上条清定从小就被其叔上条定宪视如己出，时任越后守护上杉定实也是格外看好较为聪慧的上条清定，甚至有意收为养子。 上条清定因此与上条弥五郎情同手足，两人一块玩耍、念书、练武等等。 眼下，上条清定虽然有意救下上条弥五郎，让上条家嫡流不断绝。可上条弥五郎却并不打算领情，反而是一心求死。 “父亲大人与诸多家中重臣、马廻众先后阵亡，身为武家之后，我不能像懦夫一样到处逃窜！”上条弥五郎含着泪水说道。 “你如今就算留下来也是于事无补啊，兵败如山倒，我方再无反败为胜的可能了······”还没等上条清定把话说完，上条弥五郎就抽出了腰间的太刀挥舞着，向追兵高呼着自己的名号冲了过去。 结果毫无悬念，那些凶神恶煞一般的追兵并没有顾及年岁尚幼的上条弥五郎，毫不留情且干净利落的将他的首级斩下。 好在上条清定的体格较小，在扔掉头戴的兜后赶紧躺在一具无名尸体边装死。而府中长尾家的骑马武士们并没有注意到上条清定，反而在争夺上条弥五郎首级的过程中不惜对同僚大打出手，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很快，在一名穿戴华丽大铠的年轻武士到来后，还在争夺上条弥五郎首级的骑马武士们便立即消停下来不敢造次，并随着那名年轻武士一同扬长而去，对上条弥五郎的无头尸身不管不问。 好不容易绝境逢生的上条清定反而没有立即逃离，竟然选择在密林之中躲藏，待追兵远去以及府中长尾军尽数离开后，他才缓缓走出了密林，将上条弥五郎的遗体进行简单的安葬，并树立起一块小木牌——上条弥五郎之墓。 “弥五郎你放心，你与叔父不会白白丧命于此的，在我有生之年，必然会为你们报仇雪恨！”上条清定说完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那尸横遍野的战场。 虽然上条清定很想将上条弥五郎的尸体带回去，显然有些不太可能——战事结束以后，周边村落的领民会成群结队的进行打扫战场，将尸体上的铠甲剥下带走。若是他不及时离开，那么自己还有可能像明智光秀那样在山间小路遭到袭杀而死于非命。 而另一边，作为名义上获胜者的长尾为景对此却丝毫高兴不起来。 尽管此刻的长尾军本阵之中尽皆是长尾军一浪高过一浪的太平吐气（大河剧中“嘿、嘿、嚯”的喊叫声）。 然而，现在摆在长尾为景面前的两颗首级，一个是他的女婿上条播磨守定宪，一个则是他的外孙上条弥五郎。 “恭贺长尾信浓守殿此番取得大胜，如今逆贼之首上条播磨守父子二人皆已授首，不如我军趁胜攻入刈羽郡，攻灭此番祸乱越后七郡的上条家，让越后七郡重归静谧！”还没等长尾为景缓过神来，坐在一旁马扎上一名虎背熊腰的武将就向长尾为景提出了建议。 “柿崎和泉守，此番我军能获得大胜，柿崎家可谓是功不可没。只是我军与上条军在经过恶战后，还需要进行休养生息，发兵刈羽郡一事过几天再说吧。”长尾为景面上虽然依然是纹丝不动，脸上的肌肉甚至有些僵硬。 虽然长尾为景对上条定宪、上条弥五郎父子的死感到万分悲痛，但他还不能当着面前诸多越后七郡有力武将们流露出任何悲伤的样子。 “是在下唐突了。”柿崎景家见长尾为景没有乘胜追击的想法后便不再继续劝说，毕竟他只是一介降将，阵前倒戈之人，并非一开始就加入守护代一方的国人领主。 “诸位辛苦了，待犬子将诸位的战功一一统计造册后就论功行赏。” “谢过长尾信浓守殿，我等暂且告退。”本阵之中的越后诸将们都知晓面前的这位越后守护代长尾为景的手段是何等的狠辣——不论是自己的主君还是女婿、外孙、同族之人，都能毫不留情的下令斩杀。他们自然是不愿主动去招惹这位有着下克上屠夫之称的长尾为景，便纷纷选择告退离开。 这时的长尾为景并没有意识到，他的无意之举最终给府中长尾家带来极大的恶果。当然，长尾为景自己种下的恶果自己是体会不到了。 第一章 败报传至 越后国，刈羽郡，鹈川庄，上条家本据上条城本丸之中。 两名身着大铠的武士正快走在以木板铺成的走廊之上，恨不得三步并成两步那样。 他们之所以没有换下身上穿戴的铠甲，是因为眼下事态极为紧急，已经容不得耽搁一丝一毫。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这两人都是长年为越后守护上杉家效力的家臣。最为巧合的是两人都出自越后守护上杉家的同族八条上杉家，只不过其中一人是出自足利将军家奉公众八条家，一人则是出自关东武藏的八条家。 他们中一人是负责刈羽郡白川庄的内政，一人则是负责白川庄的战备。虽然二人发挥所长的舞台并不同，但在同一时期接受提拔、成为重臣的两人甚是投缘，交情好到偶尔会像这样在上条城本丸之中碰面畅谈一番。 但是，明明是和许久不见的好友一起走着，两人的表情却都很沉痛。 他们都知道其理由是相同的——时任上条家家督、越后守护方总大将的上条定宪于三分一之原阵亡，越后守护一方惨败。 不仅如此，越后守护一方的同族武将、被官、谱代家臣等在内的七十余人，与上条定宪、上条弥五郎父子二人一同于三分一之原阵亡:上条定俊（古志上条上杉家庶流）、山本寺左京进（山本寺上杉一族）、桃井宫内少辅（桃井上杉一族）、八条昌胜、八条左卫门大夫、八条修理亮、发智六郎左卫门尉、丸山肥后守、石川重俊（越后石川家庶流）、饭沼正清（越后饭沼家庶流）······ 而眼下，这风雨飘摇的越后守护上杉家，还能支撑几天，谁也难以预料······ “老夫与近江守有要事需当面禀报三条御前殿。”只见白发苍苍的武士非常焦急的说道。 “还请八条日向守、近江守两位大人稍候片刻。”在寝殿外端坐的一名侍女说完便随即起身走进寝殿。 不一会儿，一个身穿十二单（女房装束、五衣唐衣）盛装的女子在两名侍女的陪同下缓缓走出。只见她杏眼桃腮，虽然年岁即将步入中年，却仍然美貌惊人。 “不知日向守、近江守两位有何要事？”身着十二单、被称为三条御前的美貌女子有些不满的问道。 “播磨守殿、弥五郎殿于三分一之原阵亡，首级现已陈列在春日山城下示众，还望三条御前殿节哀······”八条春纲也不遮遮掩掩，直接将上条定宪、上条弥五郎父子二人阵亡，以及首级被示众的消息告知了面前的这位被称为三条御前的上条定宪正室。 “你说什么？！”只见八条春纲话音刚落，得知自己丈夫、儿子皆已阵亡消息的三条御前不禁连连后退了几步，若不是身旁的两名侍女及时搀扶，恐怕早已瘫倒在地板上了。 “原本我军取胜的希望极大，若不是柿崎和泉守见利忘义，阵前倒戈一击，我方本阵也不会在猝不及防之际瞬间陷落，上条播磨守殿更不会因此而亡······”八条春纲身旁的八条房繁将上条定宪的死因告知了无法站稳的三条御前。 “那······我儿弥五郎呢？”三条御前用着非常颤抖的声音问道。 “据死里逃生返回琵琶岛城的上条十郎殿所言，弥五郎殿是被长尾内记所部的骑马武士追上并讨取······”八条房繁此刻已不敢直视三条御前，低着头缓缓说道。 “为什么被讨取不是十郎？！”三条御前听完八条房繁的话后直接大吼道。 “上条十郎殿也是死里逃生，他返回琵琶岛城之际已是丢盔弃甲，身上仅剩一把太刀了。讨取弥五郎殿的可是令兄长尾内记麾下的武士！”八条春纲当即反驳道，他原本就对上条家与府中长尾家（三条长尾家）联姻一事感到不满，对三条御前也是较为敌视的。 虽说一开始八条春纲对上条定宪安排上条清定担任琵琶岛城城主一事感到不满，但好歹上条清定与自己是同族，以及八条一族是从京都、武藏两地下向越后的，根基不深，急需周边的有力领主协助才能站稳脚跟。再加上，上条清定才元服不久，还是个孩子，并无单独执政的能力。 故而，八条春纲便忍气吞声的接受上条定宪的安排，自己被迫担任上条十郎清定的后见役。 可没曾想，上条定宪才安排上条清定入驻琵琶岛城后不久，就殒命三分一之原。上条清定率琵琶岛众追随上条定宪出阵春日山城后更是仅以身免。 与上条清定一同参阵的八条昌胜、八条左卫门大夫、八条修理亮等十余名八条一族武将尽数阵亡，无一幸免。 “上条十郎不过是当家庶流之后，为何不用我儿的名号去吸引敌人，让我儿逃出生天？！妾身膝下就只有弥五郎一个儿子······”三条御前带着哭腔说道，她一听到害死自己儿子的是自己的兄长后，更加悲痛了，但又不能将责任都推到自己兄长的身上。 “毕竟人死不能复生，三条御前殿还是节哀吧，并准备返回府中与令尊团聚。”八条春纲说完便拉着八条房繁离开了三条御前的寝殿。 “日向守，为何对三条御前殿如此绝情？再怎么说她也是上条家的主母。”八条房繁对八条春纲刚才的无礼之举感到有些不满。 “就因为她是长尾信浓守之女，上条城中还有一些原长尾信浓守麾下的家臣，我等可不能掉以轻心。八条一族已接连遭受重创，再这样下去可能真要断绝家名了。既然上条播磨守殿与弥五郎殿已经阵亡，那么三条御前殿就与上条家没有太多的关系了。”八条春纲眼下不敢有丝毫的大意，他可不愿看到八条一族的覆灭。 “但日向守殿不能太过无情，虽说上条家经三分一之原一役谱代家臣、马廻众一朝尽丧，但我等毕竟不是越后国人，白川庄更是五摄家之一九条家名下的庄园。万一长尾信浓守获得了九条家的支持，那么越后七郡之中再无我等的容身之地了。”八条房繁叹了一口气后无奈的说道。 “事急从权，无奈之举。”八条春纲如今只想保全八条家。 “眼下不论是当家还是上条家，可战之兵皆是所剩无几。山本寺家、桃井家、石川家等原太守方诸将先后降服于长尾信浓守的军门之下，为了八条一族得以存续，不如······”还没等八条房繁说完，八条春纲就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 “老夫在没有闭眼之前绝不会向长尾信浓守降服的！”八条春纲愤怒的说道。 第二章 定满进言 就在八条春纲与八条房繁二人将三分一之原的败报告知三条御前后的同时，刈羽郡北部，白川庄，琵琶岛城外。 “恭贺兄长返回琵琶岛城，为何只有兄长一人返回？其他人呢？”一位穿着吴服的孩童看见了一位衣衫褴褛，提着一把太刀的上条清定后，赶紧走上前去，疑惑的轻声问道。 “总五郎，我累了，需要休息。”上条清定此刻双目无神，感觉弟弟上条总五郎的话格外的刺耳，他根本不愿回答这个问题。 条总五郎见上条清定一脸疲惫的样子加上满身的血污，就不再多问，跟在了形同行尸走肉一般的清定身后。 负责留守琵琶岛城的八条宪繁、八条能重、宇佐美定满等诸多八条家以及上条家的家臣们见到上条清定这副样子也明白了三分一之原的战况以及结局，瞬间明白了为何前不久八条春纲与八条房繁二人会火急火燎的前往上条城。 尽管如此，如今的琵琶岛城上下没有人有为上条定宪、上条弥五郎父子复仇的想法。这并不意外，八条一族早就与府中长尾家的数次交锋之中遭受重创，残存众人闻长尾军更是无不胆寒。 一个时辰后，清定在经几名侧近的梳洗后，总算将身上的血污洗去，没了先前那般狼狈样。他扶着漆色斑驳的窗棂，望着外面的满庭阳光、无边飞檐，突然间悲从中来、鼻酸心痛，清癯的两颊上冷泪徐徐淌落。 虽然清定了解一些战国时期越后一国所发生的诸多大事，但并不代表他能立即从中介入以及改变结局。例如这次三分一之原之战，清定在战前好说歹说，身为守护方总大将的上条定宪就是不采纳，执意要发兵府中，准备以优势兵力与长尾为景进行决一死战。 正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上条定宪其实并非真的大义凛然，要匡扶越后守护上杉家而与府中长尾家敌对，反而是被山内上杉家唆使所致。 山内上杉家自从失去了越后一国的控制权后，就有意拉拢越后守护上杉家的庶流来达到牵制府中长尾家发展的目的。 刈羽上条家就是其中之一，上条定宪还因此拜领了山内上杉家的通字“宪”字。 只能说，曾经的矛盾积累得有多深，如今的悲剧就有多惨烈。 守护方从表面上看是兵力上占有优势，但人心不齐，各怀鬼胎。 扬名于越后七郡的猛将柿崎城城主柿崎景家在两军交锋后不久被守护代方寝反；鱼沼郡郡司长尾房长更是在上条定宪本阵遭到柿崎景家所部突袭后，选择作壁上观，不发一兵一卒，战后迅速率部撤回了本领；下越扬北众中实力最为强劲的鸟坂城城主中条藤资，在见势不妙后更是率部不战而退······ 打仗有时候人多并不是优势，毕竟任何人都是可以出卖的。 清定这时心中暗思:“若是上条播磨守与弥五郎那时能听从我的建议，不发兵攻向府中，如今也不会落得个身首异处的悲惨结局。上条、八条两家在三分一之原的损失最为惨重，恐怕很难有与府中长尾家一战的实力了······” “启禀十郎殿，宇佐美骏河守大人求见。”正当清定陷入沉思之际，担任小姓头的八条与四郎就在寝殿外打断了清定的思绪。 “就召宇佐美骏河守于此会面吧。”此时的清定也不打算起身离开寝殿，就打算在此地与宇佐美定满会面。 “臣下宇佐美骏河守定满参见十郎殿。”不一会儿，八条与四郎就引着宇佐美定满来到了寝殿外。 “宇佐美骏河守请进。”清定有些有气无力的说着。 佐美定满随即起身，仅仅是过了寝殿的移门就停下，并正襟危坐。 “不知宇佐美骏河守有何要事？日向守、近江守已前往上条城，为何不待他们二人返回琵琶岛城后说明？”清定深知自己人微言轻，加上琵琶岛城的大权皆在八条春纲和八条房繁二人手中，自己并不能全权处置任何政务。 “十郎殿明鉴，眼下我军新败，长尾信浓守必然会挟大胜之势，发兵攻入刈羽郡。若是不早做打算，恐怕我军将难以抵御长尾军的侵攻。”宇佐美定满倒是开门见山的将自己的来意说出。 “此事需要与日向守、近江守二人商议后再才能决断，辛苦宇佐美骏河守了。”清定一边说着一边仍望着窗外庭院中的风景。 “如今十郎殿才是琵琶岛城的城主，八条日向守只是您的后见役以及城代！既然十郎殿已经元服，并获得了当今太守所赐的太刀青龙，那就不再是孩童了！眼下人心惶惶之际，应由十郎殿带领我等重新振作，讨伐跋扈不臣的长尾信浓守，并解救被其幽禁的太守定实公。”宇佐美定满继续劝说道。 “这谈何容易？！眼下府中长尾家士马之盛，兵甲之强，物力之盛，锋锐坚利似可横扫北陆道诸州！”清定听完宇佐美定满的话后不禁冷笑了一下，摇了摇头道。 “若是十郎殿继续在此处消磨光阴，那么邻近鹈川庄、白川庄的府中长尾家旗下诸将必然会伺机对上条家、八条家的领地进行蚕食鲸吞。”宇佐美定满可不认为眼下越后七郡的乱局会因上条定宪、上条弥五郎父子二人被讨取后就简单结束。 “我军新败，急需时间来休养生息，就不知三条御前那边是何态度。”清定在叹了一口气后无奈的说道。 清定深知自己只是一城之主，并非上条家的家督，影响力还没有上条定宪的未亡人三条御前大。 “眼下三条御前已是未亡人，上条播磨守殿与弥五郎殿皆阵亡于三分一之原，与上条家已无太大干系。反观十郎殿，您既然出自刈羽上条一族，更是当今太守定实公之侄，理应向越后七郡诸将表态，于上条城再度举起义旗，决不能就此屈服于长尾信浓守！”宇佐美定满随即劝说道，他可不认为三条御前还能在上条城中掀起什么大风大浪。 “可三条御前殿不仅是上条家的主母，按辈分来说更是我的叔母，这让我有些于心不忍啊······”清定话虽如此，但是他一想起三分一之原战场的惨状，仍有些胆战心惊，他可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去赌。 万一事败，身首分离，灵魂没有回到现代怎么办？清定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而且，他本人和宇佐美定满不同，与长尾为景之间并无深仇大恨。 虽说眼下正值战国之世，人命贱如蝼蚁一般，可清定不想死得稀里糊涂。 “十郎殿无需担心，臣下并不是要害三条御前殿的性命，只是‘请’她返回府中春日山城，与其父长尾信浓守团聚罢了。”宇佐美定满见清定一脸为难的样子赶紧解释道。 “这······”清定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反驳宇佐美定满。 不过，好在这时八条春纲、八条房繁二人已经返回了琵琶岛城。 第三章 下定决心 “臣下见过八条日向守、近江守两位大人。”宇佐美定满见身穿大铠的八条春纲与八条房繁快步走到庭院之中后，便转过身去，行了一礼。 “启禀十郎殿，老臣与近江守已将三分一之原之战以及上条播磨守殿、弥五郎殿等阵亡的消息告知三条御前殿，请十郎殿速速准备一番，与老臣等一同入驻上条城。”八条春纲并没有理会宇佐美定满，甚至都不用正眼看他。 “入驻上条城？我没听错吧？为何？！”上条清定对此感到非常吃惊。 “十郎殿您没有听错，正是入驻上条城。”八条春纲点了点头。 “眼下我军新败，邻近诸将皆对这白川庄蠢蠢欲动，一旦我等离开琵琶岛城前往上条城，恐怕白川庄会因守备空虚而迅速遭到邻近诸将的侵攻，届时鹈川庄也将难以支撑下去。”清定直接摇了摇头表示反对，他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离开琵琶岛城。 “十郎殿勿虑，白川庄境内的净土真宗（一向宗）胜愿寺、极乐寺等寺院仍坚定的支持着我方，若是守护代一方诸将向白川庄发起侵攻的话，他们必然会迅速将消息告知我等，并沿途对敌军进行不断袭扰的。”八条春纲倒是并不担心琵琶岛城守备空虚。 因为在越后的上越地区里，就只有上条家与八条家领内不仅没有严格执行长尾为景先前所颁下的‘无碍光众禁止令’，甚至还收容了不少净土真宗的僧侣、信徒，并允许他们在白川庄、鹈川庄境内传教和发展信徒。 因此，八条春纲才有继续与府中长尾家为敌的底气。 “净土真宗门徒众良莠不齐，战力低下，若是仅凭他们，恐怕难以抗衡长尾信浓守麾下的虎狼之师。”尽管清定此刻的身躯只有九岁，但其心智是来自四百八十余年的未来，所以看上去比年龄更为成熟。加上他剑眉入鬓，双目明澈，容姿秀美，完完全全是一个英俊的美男子。 “十郎殿明鉴，眼下白川庄中尚有丸山、宇佐美、石川等太守家谱代家臣在，长尾信浓守若想夺取白川庄、鹈川庄，绝非易事。”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八条房繁倒是开口了。 “长尾信浓守欺君误国、勾连他国、残害忠良、杀害主君、幽禁太守，难道十郎殿就甘愿忍耐并屈服于长尾信浓守？若是十郎殿没有匡扶太守、攘除奸凶的想法，那么臣下就只能率部离开琵琶岛城，独自与府中长尾家交锋了。”在八条房繁话音刚落之际，宇佐美定满随即高声说道。 清定在听完宇佐美定满的话后并没有立即做出回复，反而站起身来缓缓走到庭院之中，片刻之后才艰难地说道“上条弥五郎与我情同手足，对太守殿忠心耿耿，不料出师未捷身先死，殒命于三分一之原，着实让我心悲，让我心凉······” “十郎殿明鉴，做所以长尾信浓守于三分一之原之战获得大胜之后没有立即发兵白川庄，就是因为视镇守在琵琶岛城的十郎殿为黄口小儿，认为不论何时夺取白川庄都是易如反掌之事。眼下我等决不能坐以待毙，在总领家没有明确表示支持我等之前，应立即入驻上条城，稳定人心，并拉拢扬北诸将为外援。只有这样我等才有取胜的机会。”宇佐美定满又接着说道。 “天不可违，时不可失，十郎殿应顺势而为！”八条春纲认可宇佐美定满的看法。 “既然诸位都有意拥我为主，因眼下正值太守家危难之际，我也不再推辞了，只是三条御前殿是我的叔母，切不可对其无礼。”清定见八条春纲、八条房繁、宇佐美定满三人如此坚定的要拥立自己，也不再推辞，毕竟他也吃不准在降服于长尾为景的军门之下后能否保全小命。万一长尾为景要用自己的首级来诛守护方诸将的心怎么办？ 要知道，清定与长尾为景完全没有半点关系。长尾为景前不久可是连自己的女婿上条定宪、外孙上条弥五郎都没放过。 于是，清定在离开琵琶岛城之前，还不忘下令在白川庄的赤坂山、洞云寺、西光寺、形通寺、虚空藏寺、横山、米山台、弁天岛等地修筑支城兵砦，并请求胜愿寺、极乐寺等净土真宗寺院大肆召集信徒，以防守护代方诸将的侵攻。 天文五年，四月十二日。 就在上条清定与八条春纲、八条房繁、宇佐美定满等琵琶岛众抵达上条城外后，只见上条城城门大开，城头上更是没有一名守军。 当八条房繁准备带着骑马武士冲入城中之际，清定当即制止了他“八条近江守勿要冲动，三条御前殿的家臣可都是长尾信浓守旧臣出身，万一城内设伏，岂不是白白丧命？” “额，十郎殿教训的是。”八条房繁一想也是，暗中庆幸自己没立即冲入城中。 “这样吧，择一名武士入城打探，其余人等严阵以待。”清定可不打算消耗本就不多战力。 “是。” 还不消一刻钟的时间，被选中的骑马武士便火速返回阵前，向清定汇报道“三条御前殿于昨天深夜前往上条城东南的实相寺出家为尼，并取法名光室妙智。富永右兵卫尉、斋木土佐守等御前家臣尽数离城，皆在实相寺中护卫三条御前殿。留守上条城的是计见出云守。” 一听三条御前与其御前家臣团皆不在上条城中，清定在马上非常高兴，当即下令琵琶岛众进入上条城中，并对上条城进行接管。 当然，清定还特意对八条春纲、八条房繁、宇佐美定满等人嘱咐一番“入城以后决不可行狼藉之事，并安抚周边领民，好彰显我军之仁义。” “臣下遵命。” 琵琶岛众完全控制上条城的大手门以及三之丸后，清定才缓缓入城，并直奔本丸的大广间。 被三条御前安排留守上条城的计见尧元早就集中了城中的侍女、仆役在本丸的冠木门外等候清定的到来。 “计见出云守辛苦了，即便我军失利的消息传遍刈羽郡，你仍然能维持上条城周边的治安，实属不易。这样吧，由你来担任上条城城下町町奉行一职。”毕竟计见尧元也是上条家的家臣，清定打算借机尽可能的拉拢上条家的家臣，对他们进行相关的安抚，以免被守护代方轻易调略。 “臣下本就是上条家的家臣，这都是臣下应该做的，只是上条家不可一日无主，还望十郎殿能尽快继任家督之位。”计见尧元一听自己被委以重任后感到非常高兴，随即表示支持清定继任上条家的家督。 因为在三分一之原之战前，计见尧元在上条家的地位并不高，只是一个领有鹈川庄田屋的小领主罢了。若不是上条家的高层于三分一之原之战中遭到毁灭打击，恐怕计见尧元这辈子都难有出头之日。 随后，清定就在上条城本丸的大广间里宣布继任上条家家督一职，并安排八条春纲、八条房繁、宇佐美定满、计见尧元等人分别料理军政事务。 第四章 整合家中 随着上条清定入主上条城，并宣布继任上条家家督之位后，白川庄、鹈川庄的局势很快就稳定下来。但是，他对此并没有满足，更不敢因此而懈怠。 因为不惹事，天天祈祷不出事就不代表真的能躲过一切麻烦事。很多时候，麻烦事就像病毒一样，不是想躲就能躲得了的。即便是本人再注意，防范的再好，也架不住来自别人的影响。 此时的上条家其实已经失去了与府中长尾家相抗衡的实力，若想再度举起反抗长尾为景统治的大旗，需要进行三个重要阶段，即战略防御、战略相持、战略反攻。 只有通过这三个阶段，在双方的力量对比上，上条家必然将由劣势到平衡再到优势。 其中，清定感觉战略相持阶段的时间很有可能会很长，期间遇到的困难也将最多。 然而，战略相持阶段却是局势改变的重要枢纽。 不仅如此，清定还认为‘兵民为胜利之本’，‘战争的伟力之最深厚的根源，存在于民众之中’。在他看来，争取获得讨伐府中长尾家胜利的唯一正确道路是充分依靠领民的支持，只有这样才能不断削弱敌方的优势，积蓄己方的实力，大大增强己方获得胜利的信心。 而在此之前，清定打算先整合白川庄、鹈川庄中的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眼下，尚未服从他调遣的就只剩下仍在实相寺护卫光室妙智的三条御前家臣团。 “主公，光室妙智殿麾下的家臣皆是出自府中长尾家的谱代家臣，您若是亲自前往实相寺，岂不是以身犯险？！”一听清定打算前往实相寺拉拢三条御前家臣团的计划，八条春纲当即表示反对。 “八条日向守，若富永右兵卫尉、斋木土佐守等人真有暗中勾结府中长尾家之心，恐怕我等也不可能顺利入驻这上条城中，我也更不可能顺利继任上条家家督之位。”清定看得出三条御前家臣团的众人对前景有些迷茫，既不愿向曾经共事过一段时间的上条家家臣举起屠刀，又不愿丢下心灰意冷的光室妙智不管。 “话虽如此，可人心难测。眼下越后七郡的局势仍是以府中长尾家为首的守护代方占优，而我方完全处于劣势，若是在此关头主公您再出了什么意外的话，太守家就再无反败为胜的可能。”这时，一旁的宇佐美定满也赶紧劝说道。 “本家自有分寸。八条日向守，由你来担任笔头家老、琵琶岛城城主、白川庄地头代等职，全权负责白川庄的守备。”清定见八条春纲反对自己的看法，必然是有担忧这些新参众影响其地位。于是，他就非常爽快的将八条春纲梦寐以求的琵琶岛城城主、白川庄地头代等职让其担任，以此来稳定八条一族的人心。 “老臣谢主公委以重任。”八条春纲见清定一口气将自己提拔为笔头家老后，也不再反对了。 “与四郎，令八条近江守负责留守上条城，宇佐美骏河守与本家一同前往实相寺探望光室妙智殿。”清定想来想去还是安排琵琶岛众的八条房繁来留守上条城，因为大部分的上条家家臣新附不久，他还是要留一手的。 “遵命。” 而另一方面，府中长尾家的御用忍者众轩辕众很快就将上条清定入主上条城，以及宣布继任上条家家督之事告知了长尾为景。 “你说什么？！”正在练习弓术的长尾为景在听到上条家产生了一位新家督后感到非常震惊。 “此事千真万确，御前殿已出家为尼，这才让上条十郎得以顺利入主上条城中。”穿着深黑夜行服、蒙着面的轩辕众忍者继续补充着细节。 “父亲大人勿虑，儿臣愿节制诸将出兵攻入刈羽郡，讨伐意图作乱一方的上条十郎。”还不等长尾为景发话，侍候在一旁的长尾景实便主动请缨。 “景实，老夫记得这个上条十郎似乎是先前于三分一之原之战的漏网之鱼吧？此人似乎还是琵琶岛众名义上的旗头。”长尾为景并没有直接同意长尾景实的请求，反而想到了什么。 “正是，只怪儿臣当时没有率部仔细搜查，这才导致此人逃回了白川庄。这是儿臣之过，还望父亲大人给儿臣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长尾景实点了点头。 “你率部讨取了上条播磨守之子上条弥五郎已是大功一件，何罪之有？”长尾为景说完就将手中的长弓递给了身旁的小姓。 “是儿臣先前的疏忽给父亲大人增加了隐患。”长尾景实对此感到有些愧疚。 “上条十郎不过是一个黄口小儿，不足为患。需要提防的是八条日向守、宇佐美骏河守等太守方的同族以及谱代家臣，这些人无法收服，只能想方设法斩草除根。不然的话，这越后七郡将永无宁日。”长尾为景不由得感叹道。 “父亲大人明鉴，我军于三分一之原之战中讨取太守方武士、足轻、农兵、浪人在内两千余人，其中上条家、八条家更是因此遭受重创，很难对当家构成威胁。儿臣预计只需一千军势，便能踏平白川庄、鹈川庄，将上条、八条两家族诛！”长尾景实倒是认为自己完全能不费吹灰之力就能为府中长尾家夺取白川庄和鹈川庄，并将守护家的两家同族攻灭。 “不可轻敌，你忘记你祖父在越中是怎么阵亡的吗？”长尾为景摇了摇头，他可不希望长尾景实养成轻敌的毛病。 “可是今非昔比，一旦当家夺得刈羽郡的白川庄、鹈川庄，那么上田长尾家、平子家、金子家等守护方诸将必然会望风降服于父亲大人的军门之下，届时再派人前往洛阳运作一番，那么下一任的越后太守便是父亲大人您了。”长尾景实不以为然道。 “太守一事切莫多言！”长尾为景在听完长尾景实的话后不喜反怒。 “额······”长尾景实见自己说错话后便不敢多言，不禁向后退了两步。 “罢了，老夫总不能一直仰赖高梨家的援军，景实你率老夫麾下的旗本御手廻众以及抽调直峰城、大间城、犬伏城等地的城兵出阵刈羽郡吧，届时老夫会下令安田越中守、北条丹后守等刈羽郡诸将协助你的。”长尾为景在经过再三权衡后还是同意了长尾景实的请求。 虽说长尾景实是长尾为景的庶长子，但在长尾为景的几个儿子中，长尾景实的作战经验无疑是最为丰富的，而且很早就追随长尾为景转战越后、越中、信浓等国。而且，嫡男长尾定景体弱多病，很难处理政务以及领兵作战。故而，长尾为景有意让长尾景实来接任府中长尾家的家督。 “儿臣遵命，儿臣必然会提着上条十郎的首级返回府中的！” 第五章 越后之乱 早在室町幕府统治时期，越后守护上杉家与府中长尾家之间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在南北朝之时，室町幕府的首任征夷大将军足利尊氏就派遣自己的从兄弟上杉宪显（山内上杉家之祖）率军进入北陆道诸国讨伐南朝方的势力。 上杉宪显也因功获任关东执事（关东管领）的役职，负责辅佐镰仓公方管理整个关东；另一方面，上杉一族又分别担任了东国各地的守护职，控制地方。 关东管领的主要职责是辅佐镰仓公方在其治内的政务。具体事务有三项第一，根据镰仓公方出具的御教书发出奉书和施行状（室町时代专指免除段钱和授予守护不入特权的文书）；第二，担任镰仓公方及其治内诸侯与室町幕府的交流中介；第三，受理镰仓公方所领收入的有关诉讼，并选定镰仓公方下属机构的管理人员。 可关东管领的权力来源不是镰仓公方，而是在京都的征夷大将军。 在南朝天授五年、北朝康历元年（1379年）发生的“康历之变”中，受镰仓公方足利氏满之命上洛的上杉宪方就是在伊豆获得当时的征夷大将军足利义满任命他为关东管领的御内书后，返回镰仓，迫使足利氏满取消了上洛干预幕府的计划。 在足利义满仿照公家的五摄家（有资格担任摄政关白一职的近卫、九条、鹰司、一条、二条五家）、七清华（地位仅次于五摄家、有资格担任太政大臣的久我家、三条家、西园寺家、德大寺家、花山院家、大炊御门家和今出川家。江户时代又增加了醍醐和广幡家两家家）家格设立的三职（担任室町幕府管领一职的细川京兆家、斯波武卫家和畠山吾家三管管领家）七头（担任室町幕府侍所所司的四职，即丹后一色氏、但马山名氏、播磨赤松氏和北近江京极氏四家，以及担任侍所头人的美浓土岐氏、担任政所执事的山城伊势氏和担任关管领的上上杉氏。）中，关东管领上杉氏就名列七头之一。 在这种一仆二主制的结构下，关东管领就成了室町幕府遏制镰仓府的第一道关口。 其中，山内上杉家（上杉氏一门总领）世袭上野和伊豆守护，有时兼任相模守护、武藏守护；扇谷上杉家世袭武藏守护，有时兼任相模守护；越后上杉家世袭越后守护；犬悬上杉家世袭上总守护。因此，镰仓公方在关东八国行使权力时，必须要依靠上杉一族的支持。 作为上杉家笔头重臣的长尾一族是出自相模国镰仓郡长尾乡，该地的御灵宫更是长尾一族祭祖的地方。 长尾景忠（白井长尾家、足利长尾家之祖）作为上杉宪显的重臣，也随上杉宪显一同进入越后，并转战北陆道诸国以及关东八国，立下了赫赫战功，甚至还因此被足利尊氏许可使用二引两的旗印。 之后，长尾景忠的子嗣大都被任命为关东八国的守护代，而其弟长尾景恒（长尾景春）则是留在了越后，担任越后守护代，负责辅佐担任越后守护的上杉宪显之子上杉宪荣。 而长尾景恒为了稳固自身在越后的权势，先后将子嗣入驻鱼沼郡坂户城、蒲原郡三条城、古志郡栖吉城，并让他们世袭代官、郡司等职。这就是鱼沼郡的上田长尾家、蒲原郡的三条长尾家（府中长尾家）、古志郡栖吉长尾家（古志长尾家）的来源。 至于上条家，家祖为上杉宪显之孙上杉房方之子上杉清方。 上杉清方在其兄上杉宪实隐居之后，兼任山内上杉家当主，并出任关东管领、武藏守护等役职。之后，还节制长尾忠政（山内上杉家家宰）、长尾景仲（武藏守护代）等诸将于结城合战中讨伐谋反的关东公方（镰仓公方）足利持氏，使关东八国恢复了一段时间的静谧。 当时越后一国下辖七个郡，是位于扶桑北部沿海的一个狭长令制国，北起念珠关，南迄“亲不知子不知”，领国面积仅次于陆奥、出羽、信浓等国。 越后一国在地理上可以细分为上越、中越、下越。上越有颈城郡，中越有鱼沼郡、刈羽郡、古志郡、三岛郡（析刈羽郡、古志郡各一部而置），下越有蒲原郡、岩舟郡（岩船郡）。 而越后一国之中人口最为稠密、农田最为肥沃、海运贸易最为发达之地则是位于上越颈城郡的府中平原。在这战国之世里，人口就是兵源，农田就是粮草来源，海运贸易就是军费来源。 前任越后守护上杉房能在继任家督以及越后守护职后，就决心扩大守护的权力，在明应七年下令停止守护不入权。此事受到了以长尾为景为首的诸多重臣强烈抵制。 永正四年（1507年）正月十七日，长尾为景为其父长尾能景复仇开始攻打越中，而上杉房能则开始为讨伐长尾为景准备资金。八月，长尾为景先发制人，拥立上条上杉家家督上杉定实为新任越后守护，攻打上杉房能的府中御馆。 上杉房能不敌，在逃跑的路上于天水越切腹自尽，殉死者多达数百人。 经此一役后，越后七郡的秩序大乱。 永正四年九月，下越扬北众的本庄时长、色部昌长、竹俣清纲等有力国人领主举兵反对上杉定实继任越后守护。 长尾为景依靠安田家、中条家、筑地家等其余扬北众国人领主的支持，又因为上杉房能之兄、关东管领上杉显定增援越后的节点沼田城和白井城被叛将长尾景春所占据，所以经过一年多的战争，最终平定了本庄时长、色部昌长、竹俣清纲等人的叛乱。 永正六年（1509年）十一月六日，室町幕府发出御内书，补任上杉定实为越后守护，并命令长尾为景悉心辅佐。 永正七年（1510年），上杉显定终于将长尾景春赶到了利根川以东的不动山馆。七月二十八日，上杉显定联络越后国薭生城主平子左卫门佐为内援，率领上野众八千余军势攻入越后，一举占领了越后的上越和中越地区，上杉定实和长尾为景寡不敌众，不得不率残部逃入越中并辗转至佐渡来躲避山内上杉家的兵锋。 逃到佐渡以后，长尾为景就以上杉定实的名义联络京都幕府。获取幕府的支持后，长尾为景又先后获得了奥信浓诸将和佐渡诸将的支持，向越后发起大规模反攻，将山内上杉家的势力赶出了越后，关东管领上杉显定被长尾为景、高梨政盛两军夹击，以及上田长尾家倒戈之下被迫自尽。 重新夺回越后主导权的长尾为景不断加强着自己的权力。 享禄元年（1528年）十二月十二日，长尾为景被时任幕府将军足利义晴授予允许使用白伞袋、毛毡鞍覆等仅限于守护和御供众使用的物品。最早是由将军足利义稙授予越前守护代朝仓孝景，之后这成了幕府授予守护代守护权力的证明。 至此，长尾为景就拥有了和守护上杉定实相同的家格。 长尾为景的行为很快遭到越后国人领主的反抗。享禄三年（1530年）十月六日，上杉定实之弟、上条上杉家当主上条定宪起兵讨伐长尾为景，史称“享禄·天文之乱”。 享禄四年（1531年）正月，越后除上条家以外的上杉一门与扬北众等十八人联名组成一揆，加入上条定宪的讨伐军。二月，将军足利义晴下达了禁止与上条定宪合力的御内书。一时，上条定宪被压制，不得不向长尾为景求和。 到了六月，形势发生了变化，被长尾为景倚为后盾的幕府将军家发生了变故。拥立将军足利义晴的管领细川高国在摄津尼崎被细川晴元和三好元长联军击败。细川高国被俘后被勒令自尽，足利义晴逃到了近江国坂本的长光寺。消息传到越后之后，长尾为景的支持者也随之发生了变化。 天文二年（1533年）九月二十六日，上条定宪再次向长尾为景举起反旗。 虽然上条军一度处于劣势，自家的居城上条城也被烧讨。 但是，随着时间进入了天文四年，上条定宪成功地将上田长尾氏与其旗下的上田众、妻有众和薮神众拉入了自己一方，并下令己方的宇佐美定满、大熊政秀等将做好发起反击的准备。 六月十三日，长尾为景派兵围攻琵琶岛城。十九日，上条定宪趁着长尾为景围攻琵琶岛城之际又拉拢了扬北众中的本庄房长、水原政家和色部胜长等人，并展开了反击。 八月十二日，在“享禄·天文之乱”中一直保持中立的平子弥三郎在中条藤资和黑川清实的劝诱下加入了守护方。 到了年末，南出羽庄内的大宝寺氏和砂越氏、南陆奥会津的芦名氏也先后加入了守护方。 天文五年四月十日，上条定宪于越后三分之一原因柿崎景家的倒戈而被讨取。 第六章 清定要人 之所以长尾为景同意长尾景实出兵讨伐上条家的请求，就是鉴于府中长尾家在三分一之原之战后并没有顺利迫使平子家、上田长尾家、金子家、中条家等守护方国人领主倒向己方。 为了进一步增强府中长尾家在越后中越、下越地区的影响力，以及稳固府中长尾家在上越的统治，长尾为景便打算攻灭上条家，彻底消除心腹之患，让时任越后守护上杉定实彻底变成孤家寡人。 当然，身在上条城的上条清定并不打算坐以待毙。 清定一方面免除白川庄、鹈川庄治下领民一年的年贡以及诸多杂役，以换取领民的支持；另一方面，他还散尽上条城金藏之中的财物，用于抚恤三分一之原之战中阵亡将士的家眷，以及招募浪人、足轻。 随后，清定便带着宇佐美定满、宇佐美定胜等人前往光室妙智出家的实相寺。 由于实相寺邻近上条城，不消半刻钟的时间清定一行人便抵达了实相寺的总门外。 这座实相寺虽说规模不大，但也称得上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其布局效仿的是关东相模国镰仓郡的建长寺（镰仓五山之首），佛殿、法堂、千手堂、观音堂、大僧堂、土地堂、浴室、行堂等建筑是一应俱全，建筑式样也是非常相似。 虽说富永清纲、富永长纲（富永清纲次男）、斋木尚重（富永清纲长男）、富永彦兵卫尉（富永清纲幼子）等御前家臣团的武士们较为敌视清定一行人，但出于礼节以及为了光室妙智的安全考虑，还是将清定一行人带入了实相寺之中。 实相寺整体来说较为俭朴，但光室妙智所居住的得月楼周边庭院却很美。 “劳烦富永右兵卫尉前去通报一声，上条十郎清定前来拜见。”清定先是示意宇佐美定满、宇佐美定胜等人在一旁等候，而后才缓缓开口道。 “请十郎殿稍后片刻，老夫这就前去通报。”两鬓斑白的富永清纲说完便快步走入得月楼中，丝毫不像年事已高的样子。 才过了一会儿，富永清纲便走了出来，但只能允许清定一人进入得月楼的茶室，其余人等皆不得进入。 “主公，万一有诈的话，您岂不是只身犯险？”宇佐美定满赶紧走到清定的身旁，轻声耳语道。 “宇佐美骏河守勿虑，你等在外静候即可，本家还是相信叔母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清定说完便缓缓走入得月楼中。 因为清定曾经随上条定宪、上条弥五郎父子二人参谒过实相寺，故而对此地较为熟悉。 而在室町幕府统治时期，茶道其实是重要的武家礼数之一，茶室也因此作为社交场所得以流行整个天下。 “侄儿见过叔母殿。”清定在拉开茶室的移门后，便见到了头戴白色头巾，正在泡茶的光室妙智。 “进来吧，既然十郎你还认贫尼这个叔母，就不要见外了，快坐吧。”光室妙智头也没有抬，继续泡着茶。 定随即进入茶室，端坐在火炉一旁。 “不知十郎此次来访所为何事？你既然已经继任了上条家的家督之位，怎么还有闲暇之时离城？难道就不怕那位长尾信浓守殿发兵袭来？”光室妙智说完就将一碗泡好的茶递给了清定，她出乎清定意料的是称自己的父亲长尾为景为‘长尾信浓守’。 “侄儿还是有些不放心叔母殿，若是叔母殿有意搬回上条城，侄儿会立即安排。叔母殿在这实相寺的一切吃穿用度，皆由上条城的府库供给，与以往规格相同。”清定并没有直接说明自己的来意，反而是先对光室妙智进行嘘寒问暖。 “不必了，贫尼为何还要再回到那个伤心之地？贫尼的夫君、孩子皆战死沙场，甚至连遗体都没能回到上条城中。加上上条家不可一日无主，贫尼继续留在上条城中只会是招人厌烦，还不如在这实相寺中每天为夫君和孩子祈福。”光室妙智摇了摇头。 “可实相寺毕竟比不上上条城，虽说叔母殿带着部分侍女、御前家臣搬入实相寺，但眼下越后七郡的局势瞬息万变，侄儿就怕······”清定话到嘴边就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怕什么？即便长尾信浓守发兵攻入这鹈川庄中，贫尼也不会逃离这座实相寺，更不会重回府中长尾家。若是长尾军攻至寺外，贫尼会选择自裁，正好也能让天下世人看看长尾信浓守的真正面目。”光室妙智轻描淡写的说道。 “正因如此，侄儿才想请求叔母殿搬回上条城，以免发生不测。” “贫尼感谢十郎的好意，不必了，你还是尽快返回上条城中整军备战吧，不用挂念贫尼。”光室妙智谢绝了清定的好意。 “但······” “贫尼若是猜的不错的话，十郎是打算问贫尼要人的吧？”光室妙智话锋一转道。 “额······”清定的来意被光室妙智发现后反而有些措不及防，不知该如何回复。 “三分一之原一役，上条家、八条家两家的损失最为惨重，这一点贫尼还是清楚的。十郎若想继续与府中长尾家一战的话，就急需武士。而护卫贫尼的御前家臣就是最好的人选之一。”光室妙智虽然先前因其子上条弥五郎阵亡而迁怒于清定，但她更痛恨长尾为景的不留情面、六亲不认。 “侄儿的心思被叔母殿发现了，这确实有些难以启齿。”清定惭愧的说道。 “你从小就是贫尼看着长大的，你那点心思贫尼会不知道？既然是急需用人之际，贫尼同意将御前家臣尽数交由你来节制，但贫尼有一个要求。”光室妙智反而向清定提了一个要求。 “叔母殿请讲。” “想方设法将夫君和弥五郎的遗体带回来，并安葬于这实相寺中。”光室妙智双手握拳，紧盯着清定说道。 “侄儿一定尽力。”清定虽然深知光室妙智的要求很难达成，但迫于眼下上条家面临的窘境，只能先答应下来。 “就看你的了，贫尼乏了，就不送十郎了。”光室妙智随即下了逐客令。 “侄儿就不打扰叔母殿了，有事的话及时派人前往上条城通知侄儿即可。”清定在向光室妙智行了一礼后就快步离开了茶室。 而另一方面，作为出阵刈羽郡总大将的长尾景实也在迅速调集军势，以及下令安田家、北条家、柿崎家等府中长尾家旗下国人领主们做好出阵的准备。 毕竟人生短短几十年，建功立业莫等闲。 长尾景实虽然是庶出，但他依旧有从长尾为景手中接过府中长尾家家业的想法。在他看来，只要自己能一举攻灭盘踞在白川庄的八条家、鹈川庄的上条家，那么在府中长尾家的声望以及支持率就会让嫡出的弟弟长尾定景望尘莫及。 第七章 出其不意 在长尾景实率府中长尾家的旗本御手廻众以及犬伏城、直峰城、大间城等地的城兵，以两千五百余军势出阵刈羽郡的同时，坐镇春日山城的长尾为景也没有闲着，反而派遣亲信家臣黑田秀忠火速出使鱼沼郡坂户城，意图寝反守护方的有力国人领主长尾房长。 当然，长尾为景深知本领安堵、鱼沼郡郡司如故等条件根本不可能促使唯利是图、首鼠两端的长尾房长轻易倒向自己一方。 故而，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长尾为景便决定与上田长尾家进行联姻，并着手安排女儿绫姬嫁给长尾房长的嫡男长尾政景一事，打算让上田长尾家也能像古志长尾家那样彻底忠于府中长尾家。 可这世上并没有不透风的墙。 虽说府中长尾家御用忍者众轩辕众长期负责对越后、越中、佐渡、上野、奥信浓、南出羽庄内三郡等地的谍报工作，但并不代表轩辕众就能严防府中长尾家的机密不泄露。 将府中长尾家意图与上田长尾家进行联姻一事的消息探知，并火速汇报给上条清定的，是来自上野和田慈上寺的普化宗僧侣湛光风车。 湛光风车表面上看似僧侣，实际上则是忍者，奉现任关东管领上杉宪政之命，进入越后协助上条家，并负责收集情报。 “上条淡路守殿，长尾信浓守已经有与上田长尾家联姻的想法，为何你还在无动于衷？！”湛光风车见上条清定还在紧盯着越后七郡的地图后，忍不住问道。 “难道本家还能立即阻止此事吗？湛光大师，你看这里——旗持城。”清定说完就将一枚黑色的棋子放在了刈羽郡与颈城郡交界处的旗持城。 “上条淡路守殿难道是指即将对上条领发起侵攻的长尾军？”湛光风车在稍作思索后就猜到了府中长尾家的意图。 “恩，不错。”清定点了点头。 “虽说旗持城是进出刈羽郡的重镇要地，若想攻入白川庄，就必须要接连渡过払川、青海川、谷根川、前川等大大小小的河流。”湛光风车若有所思的说道。 “湛光大师所言不差，府中长尾家旗下虽有水军众，但此次长尾信浓守还要调集犬伏城、直峰城、大间城等地的城兵，加上还要提防神保家对新川郡的袭扰。故而，长尾军只能走陆路攻向白川庄，水路的话顶多运输粮草辎重。”清定此刻有一个非常大胆的想法。 “上条淡路守之意，难不成是春日山城？！”湛光风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非也，非也。春日山城易守难攻，加上长尾信浓守未曾将麾下常备军势倾巢而出，本家如何以残兵败将、乌合之众去攻落春日山城？”清定随即摇了摇头。 “既然上条淡路守殿无意攻打春日山城，那会是何处？”湛光风车这下就有些猜不透清定的心思了。 “此处——坂户城。”清定说完就又将一枚黑子放在了地图上坂户城的位置。 “坂户城？那不是上田长尾家的本据吗？上田长尾家眼下还是我方的友军，若是上条淡路守殿师出无名的话，原先支持我方的有力武将们极有可能接二连三的倒向长尾信浓守一方。”湛光风车对此感到非常震惊，他万万没有想到清定竟然是在打上田长尾家的主意。 “上田长尾家本就是晨秦暮楚之辈，屡次背叛太守家、总领家，前任太守房能公、前任关东管领显定公皆因长尾越前守的倒戈而死。前不久的三分一之原之战中，长尾越前守更是对我军本阵见死不救，不战而逃，导致叔父上条播磨守与其子弥五郎先后被讨取，当家、八条家也因此损失惨重，本家甚至是丢盔弃甲的情况下才侥幸返回了琵琶岛城。”清定可以说不仅对上田长尾家毫无好感，甚至还感到非常厌恶。 “可眼下毕竟是用人之际，加上上条家、八条家兵力寡少，难以与府中长尾家长期抗衡，若是上田长尾家再度倒向府中长尾家一方的话，上州方面与上条家之间的联系将会被瞬间切断。届时，上条淡路守殿就陷入了孤立无援的窘境了。”湛光风车在叹了一口气后有些无奈的说道。 “话虽如此，若是本家将上田长尾家一举攻灭，那么就不必担心与上州的联系被切断了。”清定笑了笑后说道。 “什么？！上条淡路守殿，贫僧没有听错吧？以上条家目前的战力，恐怕连近在咫尺的安田家、北条家都无法攻灭！”湛光风车在听完清定的话后，还以为他是发了失心疯。 “湛光大师的意思，难道让本家就继续待在这上条城中，坐等长尾军兵临城下吗？”清定不由得冷笑了一下后说道。 “额······”湛光风车顿时无言以对，行军作战并非他的长处。 “这样吧，湛光大师继续探查府中长尾家的动向，尤其是长尾内记所部。”清定最为关心的自然是此次挂帅出阵刈羽郡的长尾景实。 “贫僧明白。”湛光风车知道自己无法干预清定的选择，只好赶紧领命离开了本丸的大广间。 经过半炷香的时间后，八条房繁、宇佐美定满二人缓缓走入了大广间里。 “参见主公。” “都免礼吧。” “不知主公召臣等前来所为何事？”八条房繁率先问道。 “八条近江守，你作为当家的同族重臣，先前还出仕过前任太守房能公。故而，本家有意安排你来留守上条城。”清定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的将自己召其前来的缘由说出。 “留守上条城？！那主公呢？”八条房繁在听完清定的话后双眼都不禁瞪大了几分。 “恩，本家将率一部军势离城突袭长尾军。在此之前需要八条日向守和近江守守住琵琶岛城和上条城，并牵制长尾军的注意力。”清定并不认为能从正面击败长尾军，只能另想计策。 “额······也好，臣一定尽力守住上条城，为主公争取足够的时间。”八条房繁倒是出人意料地没有反对。 “宇佐美骏河守，你部军势是随本家出阵的其中之一，需立即做好准备。”清定见八条房繁答应的如此爽快的后满意的点了点，随即向宇佐美定满下令道。 “臣遵命。” 之所以清定决定主动出击，其实还是因为眼下越后七郡的局势实在是无法让他安安心心的休养生息，更不可能让他在领内进行招兵买马、囤积粮草。而且，就连如今治下的白川庄和鹈川庄都不一定能守得住。 故而，清定将目光投向了与刈羽郡南部接壤的鱼沼郡。 第八章 攻其不备 正所谓君子谋事，成于密，而败于泄。 为了能确保自己突袭坂户城的成功，上条清定并没有打算告知家中任何人，这个计划只有他与湛光风车两人知晓。但在细节以及具体步骤上，更是只有清定一人知晓。 自从三分一之原之战后，上条家、八条家遭到了来自府中长尾家的毁灭性打击，短时间内无法恢复元气。若是想要打破眼下的困局，清定认为就只有采取主动出击的策略，专打府中长尾家守备空虚之处，迫使出阵刈羽郡的长尾景实疲于奔命。 毕竟开弓没有回头箭，以眼下的局势来说，就算清定立即遣使向长尾为景请求降服臣从，也不一定能获得长尾为景的赦免。 因为，邻近上条领周边的柿崎景家、安田景元、北条高广、斋藤定信等有力国人领主可都在打着瓜分上条领的算盘。 再加上清定的小命还是上条弥五郎舍生取义换来的，于情于理，他都只能继续扛起反抗府中长尾家的大旗。 当然，在此之前，清定还需要确保上条家与山内上杉家之间的联系不被上田长尾家切断。 天文五年，四月十五日。 就在清定与宇佐美定满、内山满久（八条房繁之弟）、石川重久（石川重俊之弟）、斋木尚重、丸山昌明等家臣准备出阵之际，湛光风车却在此刻进入上条城中，并将一则重要消息告知众人——长尾为景之女绫姬在芹泽政信、小畠长守、小黑重右卫门等马廻众的护卫下，将从春日山城出发，经大间城、直峰城、犬伏城、琵琶悬城后进入上田长尾领。 “看来长尾越前守已然被长尾信浓守寝反了。”宇佐美定满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就捋了捋下巴的胡须后有些无奈说道。 “长尾越前守真乃小人也！早知如此，就应该在三分一之原之战前将其一刀砍了！”内山满久不禁痛骂起长尾房长。 “事已至此，无可奈何。眼下不如想想该如何应对。”清定对长尾房长的改换门庭并没有丝毫的意外，毕竟长尾房长的‘光荣事迹’他早就了解过一些，再加上先前上条定宪的本阵遭到柿崎景家、长尾景实等部的突袭，长尾房长那时就选择避而不战，而后又率部撤回了本领。 “主公，那我军是否继续出阵？”一旁的丸山昌明试探着问道。 “恩，只不过需要做出一定的变动。丸山助兵卫、石川备前守，你们两部立即进驻古町城，若是邻近的北条丹后守、安田越中守等将来犯，首要任务将实相寺中的光室妙智殿接入城中，不得有误！”清定在稍微思虑了一番后便下达了最新的指令。 古町城位于上条城的东南方，是扼守鹈川庄进出北条毛利领（喜多条毛利领）的重镇要地，建在鹈川、芋川两条河流交汇处的一座山城。 可以说北条高广若想攻打上条城，首先需要拔除的就是古町城，否则将难以抵达上条城外。 “臣遵命。”丸山昌明、石川重久二人随即领命而去。 “主公，如今就只剩下一百五十军势了。”内山满久轻声对清定说道。 “无妨，兵力少一些还能不易引人注目，况且此次出阵本就是突袭为主，并非攻城略地。”清定倒是不以为然，反而乐观的很。 “对了，按照府中长尾家送亲队伍的速度，快到犬伏城了。”这时，湛光风车在经过一番推算后向清定汇报道。 “很好，立即出阵犬伏城，口粮只携带两天的，旗指物、辎重等不必要之物尽数留在城中。”清定随即意识到这是一个打破困局的最佳战机，一旦自己率军突袭了犬伏城或者是府中长尾家的送亲队伍，那么身在旗持城的长尾景实就必然会暂缓对上条领的侵攻。 “遵命！” 在清定看来，只要长尾景实中计，并与柿崎景家一同率军南下救援，届时，琵琶岛城之围自解。而且，清定还能趁机攻入鱼沼郡，与仍忠于上杉定实的守护方诸将合流，在获得他们的支持后便能与上田长尾家一战了。 由于清定先前挑选出阵鱼沼郡的军势一半都是骑马武士，故而他就以宇佐美定满、内山满久两人为先阵，先行前往犬伏城周边，并派遣湛光风车继续打探府中长尾家送亲队伍的动向。 值得上条军众人庆幸的是，担任护送绫姬前往坂户城的芹泽政信、小畠长守、小黑重右卫门等府中长尾家家臣因长尾景实正率军出阵刈羽郡，认为上条家不会对他们遭到任何威胁，便放松了警惕，一路上连一名物见都没有派出，反而是悠哉悠哉的前往犬伏城，准备在犬伏城中过夜后再经琵琶悬城后进入鱼沼郡境内。 然而，此刻的府中长尾家送亲队伍的众人并没有意识到危险即将到来。 之所以清定安排丸山昌明前去驻防古町城，就是生怕他不服号令、擅自行动。因为犬伏城原本是丸山家的旧领，从贞治年间就从上杉宪显处获封，直至永正四年，丸山信澄因追随上杉房能于天水越一同被迫切腹自尽，而后犬伏城就被府中长尾军攻落，丸山一族的幸存者则是分别出仕了上条家和山内上杉家。 清定在获知府中长尾家的送亲队伍只有三百人的规模后，不禁感到非常高兴。因为这些人中并非全是武士，反而还夹杂着不少仆役、侍女、乐师等非战斗人员。 一旦送亲队伍遭到突袭，非战斗人员必然会惊慌失措，甚至还会四散而逃，从而让护卫的武士、足轻无法顺利集结。 于是，清定就趁着府中长尾家的送亲队伍正在渡过涉海川之际，果断下令向他们发起了突袭。 在遭到突袭后的送亲队伍可谓是措不及防，顿时陷入了混乱，芹泽政信、小畠长守、小黑重右卫门等更是惊惧不已，连忙号令麾下武士、足轻进行整队迎敌。 可是，队伍中的仆役、侍女、乐师等在惊恐之下不断的哀嚎着，四散而逃直接将绫姬抛弃不管，反而将好不容易整队的府中长尾军冲散了。 反观上条军，在宇佐美定满、内山满久的率领下无不是奋勇当先。而府中长尾军则是乱成一团，很快就被击溃。就连芹泽政信、小畠长守、小黑重右卫门等人也先后在混战之中被上条军所讨取。 第九章 心生一计 尽管上条军已经击溃了护卫绫姬的府中长尾家武士、足轻，但为了尽量封锁消息，上条清定还是下令将送亲队伍中的重伤者、非战斗人员（侍女、仆役、乐师等）尽数斩杀，一个不留。 顿时间，涉海川边的哭声、骂声、哀求声、惨叫声不绝于耳，血流遍地，数十人的生命就此终结。无尽的苦难与鲜血流入了涉海川中。 而被人遗忘许久的绫姬则是蜷缩在轿子里不敢出声，早在送亲队伍遭到袭击之际，她就已经被吓得面无血色，只能默默的祈祷那些袭击者尽快离开此地。 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上条军的众人在简单的打扫了一下战场，补充了部分粮草后就发现还有一座轿子没有查看。 “大家快来看啊！这里还有一个细皮嫩肉的女子！”只见一名满脸血污的足轻用手中的长枪挑起轿子的帘子，便发现了蜷缩在轿中的绫姬，甚至还流露出丑陋的笑容。 很快，原先还在争抢战利品的武士、足轻纷纷闻声赶至，一齐围观，都想目睹一下府中长尾家公主的姿色。 “都给本家退下！速速收集粮草，将旗指物全部换上府中长尾家的九耀巴，另外身上、脸色的血污也不比清洗了。”清定见状直接呵退了准备对绫姬图谋不轨的武士、足轻。 “遵命······”众人非常失望的先后退下，并瞪了一眼方才大吼的足轻，暗示都怪他引起了自家主君的注意力。 “十郎······”绫姬见来者是清定后，这才稍稍放心，毕竟在上条家与府中长尾家交恶之前，她还在几次新年庆典上见过他。 “阿绫？你怎么会在这里？”清定见轿中女子是有过一面之缘的绫姬后，感到有些惊讶。 “哇······”绫姬并没有直接回答清定的问题，反而一下子就哭得是梨花带雨。 “阿绫不哭，都过去了。再哭就不可爱了。”清定也不知该如何安慰痛哭失声的绫姬，就只能走上前去抱着她，并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进行安抚。 “恩，父亲大人听闻十郎你在领内招降纳叛，意图谋逆······这才安排黑田长门守与上田长尾家进行联系······并让我嫁给长尾越前守之子新六郎······”绫姬点了点头，还是有些哭哭啼啼地说道。 “阿绫放心，你不用去嫁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了。”清定发现绫姬的左手被流矢擦伤后，便从身上撤下一块布，为绫姬包扎起来。 “真的？”绫姬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清定。 “恩，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清定笑着说道。 “那十郎会将我送回春日山城吗？” “不会。我的叔母，也是你的姐姐光室妙智殿还在实相寺出家，她孤身一人，也没人陪着她说话，届时你多去陪陪她就行了。”清定一谈起光室妙智，就又回想起那个手持太刀，英勇冲向追兵的上条弥五郎。 姬点了点头。 好在涉海川周边树木茂密，道路狭窄，乱石密布，就算不远处的松代城、犬伏城两城获知了送亲队伍遭到突袭的消息，短时间内也无法进行出兵救援。为此，清定倒是心生一计。 “宇佐美骏河守，你与令郎民部大辅一同率三十人前去犬伏城，身上多弄些血污，旗指物折断，兜全部丢掉。”清定打算安排一部军势假扮为府中长尾家的败军进入犬伏城，并伺机将犬伏城夺取，如此一来就能控制进出鱼沼郡的必经之路了。 “臣遵命，请主公静候佳音。”宇佐美定满说完就领着长子宇佐美定胜离开了。 “内山扫部助，你挑选十名武士，扮作败军前往松代城，伺机夺取该城，但夺城之后需烧毁城中的粮草辎重以及所有的长屋、箭橹，以免资敌。”清定就算带不走那些粮草辎重，也要将其尽数烧毁。 “臣遵命。” 而后，清定就与斋木尚重、八条与四郎、计见幸安等人率本队的一百军势在稍作休整后才缓缓向犬伏城方向进发。 另一方面，驻守犬伏城的是府中长尾家家臣清水采女正。他虽然从麾下城兵的汇报中获知了涉海川一带有喊杀声，但鉴于城中仅剩不到一百人的守军，却并没有派人出城继续打探的想法。 因为犬伏城本身就是中越地区的重镇要地，更是刈羽郡进出鱼沼郡的必经之路，根本不容有失。若不是长尾为景为了讨伐上条家，将城中的绝大部分守军以及粮草辎重抽调，清水采女正也就不会如此的畏首畏尾了。 “启禀大人，城外有友军前来，数量有三十余人。”就在清水采女正正在清点粮藏之中仅剩的物资之际，一名足轻快步跑到了粮藏的门口，向清水采女正汇报道。 “友军？旗指物上是哪家的家纹？”清水采女正依旧在清点着物资，甚至连头也不回。 “是九耀巴纹！” “什么？！难道方才是当家的军势遭到了袭击？！”清水采女正在听完足轻的汇报后感到非常吃惊，甚至将手中的账册都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而且他们的旗指物大都折断，身上皆是血污，恐怕已然遭遇了一场恶战。”足轻继续补充道。 “速速开门，让他们进来，为友军提供热水以及衣物，快去！”清水采女正说完就急忙跑向大手门，他意识到自己的畏首畏尾导致己方军势苦战败北。 “遵命。”足轻随即领命而去。 然而，清水采女正并没有意识到，他所下达的命令到最后会要了犬伏城所有城兵的命，就连清水采女正自己也不例外。 “在下是小黑式部大辅的同族家臣左卫门尉，我等护卫绫姬殿前往鱼沼郡途径涉海川一带遭到了上条军的袭击，小畠藏人殿、芹泽弥四郎殿、小黑重右卫门殿等诸多武将先后阵亡。我等也在混战之际与剩余的己方军势失去的联系，这才不得已前来请求犬伏城的城兵施以援手，还望速速发兵前去救援，以免绫姬殿落入贼人之手。”宇佐美定满在见到守将清水采女正后，便假称自己为小黑左卫门尉，反正清水采女正又不是府中长尾家的高层，必然不会认识所有长尾为景麾下马廻众。 “在下也很想施以援手，但实不相瞒，城中大部分的城兵皆随内记殿出阵了，如今连我在内，就只剩下九十一人，万一遭到平子家、发智家、金子家等太守方诸将袭击，该如何是好啊？！”清水采女正得知是绫姬的送亲队伍遭到袭击后，如同遭到了晴天霹雳一般，急的是团团转。 “袭击我方的贼人数量不多，主要是随同绫姬殿一同前往鱼沼郡的乐师、侍女、仆役等在混战之际冲散了我等护卫的军势，只需以五十人出阵即可，加上我方护卫的军势，必然能全歼贼人！”宇佐美定满获知了城中加上清水采女正在内，仍有九十一人后，就打算想方设法劝说清水采女正分出一部分兵力出城，这样他才有足够的把握夺取犬伏城。 “好吧······在下只能派出三十人前往涉海川，眼下刈羽郡、鱼沼郡皆不太平，还望小黑左卫门尉能理解在下。”清水采女正在经过一番权衡后还是决定派出一部分兵力出城，他可不希望自己在府中长尾家的仕途到此为止，更不希望长尾为景因此事迁怒于自己。 “我等万分感谢！”宇佐美定满说完便向清水采女正行了一礼。 第十章 长尾袭来 正当上条清定率军突袭了府中长尾家送亲队伍的同时，长尾景实则是在抽调了大间城、松代城、犬伏城、直峰城等地的城兵后，与柿崎城城主柿崎景家合兵一处，并联合赤田城城主斋藤定信、与坂城城主直江实纲（直江景纲）、藏王堂城城主长尾为重（长尾为景之弟）、安田城城主安田景元等府中长尾家旗下的国人领主们，以六千五百余军势的兵力，向琵琶岛城发起了围攻。 琵琶岛城能不能守住？ 并非不能。 琵琶岛城是一座建在轻井川、横山川两条河流交汇处的平山城，绳张为连郭式（即本丸与二之丸等并列配置的建筑方式）。城池的正面防御得到了加强，但本丸的侧面与后面的防御相对薄弱一些。 在长尾军到来之前，琵琶岛城城主八条春纲就已经将周边的领民尽数撤入城中协防，加上还有胜愿寺、极乐寺等净土真宗寺院的僧侣、僧兵、信徒，使得城中的可战之兵不下于两千。 不仅如此，八条春纲还安排八条宪繁、八条能重、广居忠家（柏崎凑代官）、石坂忠章（琵琶岛城下町奉行）、松木秀朝（作事奉行，掌管建设修缮）等同族武将以及与力分别负责大手门、三之丸、二之丸、北之丸的防务，严查陌生人，以防轩辕众忍者混入其中。 天文四年，四月十五日。 天尚未亮，从旗持城稍作休整的长尾景实就迫不及待的与柿崎景家一同率军抵达了琵琶岛城外。 长尾景实、柿崎景家二人见琵琶岛城早已严阵以待，气势森严，一时未发起攻势。直到天大亮以后，琵琶岛城东部突然扬起大量烟尘，可谓是遮天蔽日——斋藤定信、直江实纲、长尾为重、安田景元等府中长尾家旗下的中越国人领主们各率本部军势赶至琵琶岛城以东的田中原。 见己方军势皆已抵达后，作为总大将的长尾景实这才有了向琵琶岛城发起强攻的底气，并下令吹响了进攻的法螺声。 随后，大批骑马武士纷纷下马，准备争夺一番乘（第一个攻入城中）和一番首（第一个讨取武士首级）的战功。 长尾景实毕竟跟随了长尾为景南征北战参加了不少合战，他一眼就看出了琵琶岛城城防的弱点——东面。 于是，长尾景实此次就打算将东面作为主攻方向，意图在短时间内攻落琵琶岛城。 然而，八条春纲对此早就有所防范，他当即调八条宪繁、松木秀朝两部两百余军势前往三之丸东面，临时加强了守备力量。 这就使得负责强攻琵琶岛城东面的斋藤定信、直江实纲、长尾为重、安田景元等人在驱使本部军势轮番发起强攻，都没能一举将三之丸突破，反而在渡过横山川之际遭到了守军大量箭矢、滚木礌石的攻击，遭到了沉重打击。 为了避免麾下军势在第一天的攻城战中折损殆尽，斋藤定信、直江实纲、长尾为重、安田景元等人在经过一番商议后，便准备下令停止强攻，并派遣使者至长尾景实的本阵之中说明情况。 八条春纲在本丸的箭橹上望见长尾军的攻势瞬间减弱后，当即下令八条宪繁、八条能重、松木秀朝等将抽调弓足轻、持弓僧兵等一百余名，每人携带平时双倍数量的箭矢，分为三队，迅速出城尾随正在退却的长尾军。 而此时的长尾军各部正在逐步后退收拢军势，对于一支仅有一百余人的军势，谁都没有太过在意。 当上条军的弓足轻、持弓僧兵等距离长尾军只有一百步后，就立即停了下来，进行列队。第一队的上条军早已上好了弦，随即击发，将意图冲击的一部分长尾军击倒不少。 在第一队击发完毕后，也不待己方武将指挥就纷纷半跪在地。第二队则是紧随其后，跟着击发，之后也半跪在地，然后便是第三队。 待第三队击发完毕后，在最前列的第一队当即站起，又是一轮箭雨向着长尾军飞去，如此反复，箭雨片刻不停。 在面对上条军如此密集的箭雨，琵琶岛城东的长尾军已然不能抵挡，纷纷选择不战而逃。 斋藤定信、直江实纲、长尾为重、安田景元等人见状只能被迫下令，将各自麾下军势后撤至安田毛利领北部的藤井城进行集合。 随着城东的长尾军后撤，就让八条春纲大大松了一口气，他当即下令城东各部军势进行休息，同时派遣少数兵力对城西的长尾军进行不间断袭扰。 可还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八条宪繁就快步走进了本丸的大广间里，向八条春纲汇报一个重要消息——长尾军本阵位于琵琶岛城西北方的天神原。 八条春纲在经过一番权衡后，就派遣八条宪繁、八条能重二人挑选城中骁勇之人，以五百军势的兵力主动出击，奔袭天神原！ 八条宪繁、八条能重二人在迅速挑选了五百人后，不携带任何粮草辎重，甚至连旗指物都不带，直接轻装上阵，借着熟悉当地地理的优势，悄悄的向长尾军本阵不断迫近。 当上条军不断迫近长尾军本阵之际，远远可见烟火漫天，喧嚣阵阵，炊烟袅袅。 从旗持城出阵至琵琶岛城，长尾军接连渡过了払川、谷根川、前川等诸多河流，早已是人困马乏、精疲力尽。故而，方才长尾景实、柿崎景家二人就没有派出一兵一卒去牵制琵琶岛城中的守军。 然而，令长尾军本阵之中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是，兵力处于劣势的上条军竟然像天神降临一般，突然出现在本阵的侧翼。长尾军本阵的绝大部分人都在埋锅造饭，毫无防备。 八条宪繁、八条能重二人见状当即率军向长尾军本阵发起了突袭。 上条军仅仅一次冲击就顺利突入了长尾军的本阵之中，长尾军的武士、足轻更是慌不择路的选择逃命，根本不去理会长尾景实、柿崎景家的号令。 见己方本阵已无法保住，长尾景实、柿崎景家二人只能当机立断，不再坚守此处，反而率残部迅速向前川方向撤离，择机再战。 第十一章 兵不厌诈 长尾景实、柿崎景家二人率残部退至前川东岸，全军上下皆是疲惫不堪。 此时，八条宪繁、八条能重二人所率的追兵正在长尾军的后方不断迫近。而前川东岸周边无险可守，即便骑马武士可涉水渡河，但并不代表其余徒步武士以及足轻、农兵都能拥有马匹用于渡河。再加上，渡河之际是最容易遭到截击的。 长尾景实和柿崎景家很是无奈，只能先行安排麾下骑马武士进行渡河，再下令徒步武士、足轻以及农兵准备阻击，给军中战力最强的骑马武士创造渡河的机会。 当长尾景实、柿崎景家二人才赶到长尾军后军之际，上条军的骑马武士们早已全部出动，奔袭而来，意图将长尾军全部驱赶至前川河中。 柿崎景家前后环顾，见己方后军早已失去了战意，前军的骑马武士们则是在全力渡河，深知难以抵挡气势如虹的上条军，当即驱马至长尾景实身旁，向其进言道“长尾内记殿明鉴，我等还是速速渡河吧，若是再不走，恐怕就都走不了了！” 这时的长尾景实铁青着脸，也知眼下的败局已定，己方的后军难以抵挡上条军的突袭，在听了柿崎景家的进言后，当即调转马头，向西岸疾驰而去。 一时之间，只见上千人丢盔弃甲，四散而逃。 长尾景实、柿崎景家二人更是狼狈不堪，好不容易才渡过了前川，在马上环顾四周，所幸骑马武士大都得以幸存，这支军势若是经过一番休整，还是能与上条军再战的。 只是长尾景实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实力遭到重创的上条家、八条家还能爆发出如此战力？！ 经过一番胡思乱想后，长尾景实只好率残部退至旗持城进行休整，以及收拢己方败军。而柿崎景家则是借麾下军势损失惨重为由，率本部军势撤回了本领，不再配合长尾景实征讨上条家了。 在柿崎景家看来，长尾景实完全没有其父的魄力，对战局的判断也不足，只是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之人。若是继续跟随他出阵刈羽郡，恐怕用不了多久，柿崎家的的实力也会大打折扣，即便战后获得了一些封赏的领地，也不过是为阵亡者提供埋葬之地罢了。 等长尾景实进入了旗持城，才得知随自己出阵的旗本御手廻众、上越各地城将中的山本左京大夫、村冈和泉守、村冈上野介、大平雅乐助、高野七兵卫等人已于天神原之战、前川之战中先后阵亡。 正所谓人倒霉的时候就算是喝口凉水都会塞牙。 还没等撤入旗持城的长尾军经过一番休整，松代城、犬伏城两城陷落以及绫姬遭劫的消息就传入了城中。 “你说什么？！”长尾景实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此之多的坏消息接踵而至，使得他不禁头晕目眩起来。 “内记殿，这是千真万确之事。犬伏城将清水采女正遭上条军讨取，松代城中本就只剩下十余名城兵，结果被上条军尽数讨取，松代城中囤积的粮草辎重也被尽数焚毁。”前来汇报的同族武士长尾小太郎又接着补充道。 “阿绫呢？阿绫是否遇害？！”好不容易缓过神来的长尾景实直接一把揪住了长尾小太郎的衣领，着急的问道。 “绫姬殿的安危尚无任何消息，只是随行的大部分侍女、仆役、乐师、武士、足轻等大都遇难，幸存者仅剩不到十人······”还没等长尾小太郎把话说完，长尾景实就松开了长尾小太郎，还不禁后退了几步。 “都怪我！若是我不执意领兵出阵刈羽郡，也不会导致松代城、犬伏城等地守备空虚，更不会让阿绫遭此劫难啊！”长尾景实随即瘫坐在地上。 “内记殿，应该长尾越前守发兵至刈羽郡与鱼沼郡的境目地带，说不准绫姬殿已被长尾越前守救下了呢？”长尾小太郎也就只能这样来安抚长尾景实了。 “火速将战报送至春日山城，并请求父亲大人向旗持城、松代城、大间城、室野城等地增兵，以加强诸城的守备。看来上条十郎并非等闲之辈······”长尾景实隐隐约约觉得上条清定并非是池中之物。自从其继任上条家的家督之位后，于三分一之原之战中遭到重创的上条家竟然能迅速恢复战力，甚至还能在府中长尾家大举出兵讨伐之际分兵南下，攻取松代城、犬伏城两座上越的重镇要地。 “遵命。” 然而，长尾景实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贸然出兵刈羽郡失利，对府中长尾家所造成的影响却是巨大的。使得府中长尾家好不容易在三分一之原之战后获得的大好局面尽数丢失······ 另一方面，长尾小太郎确实猜到了上田长尾家出兵至刈羽郡与鱼沼郡之间的境目地带，也接到了绫姬。只是，此刻护卫绫姬的却是上条清定所率的上条军，而且还是伪装成了府中长尾军。 因为前不久，内山满久在伪装成长尾军败军的样子，不费吹灰之力就骗开了松代城的城门，并将城中只有十五名的守军尽数暗杀后，一百余上田长尾军就在宫岛三河守的率领下在刈羽郡、鱼沼郡之间的境目地带处等候。 上条清定得知此事后当机立断，决定放弃才夺取不久的犬伏城。在他看来，此时是顺利进入上田长尾领腹地的最佳时机。毕竟兵不厌诈，只要能通过伪装成府中长尾家的送亲队伍，就能顺利不少上田长尾家的支城兵砦，从而减少不必要的伤亡。 故而，清定就立即派遣宇佐美定满为使者，前往上田长尾军阵中进行联络，自己则是请绫姬配合一番即可。只要能让自己以及麾下一百四十人能够抵达坂户城外即可。同时，清定还派遣湛光风车前去打探府中长尾家的动向。 毕竟清定最为担心的是长尾为景，若是长尾为景亲自领兵前来讨伐自己，恐怕就凭上条家目前的这些战力，完全不够长尾为景塞牙缝的。他都不一定有信心能坚持到来年的春天。 第十二章 夺取坂户 天文四年，四月十七日，深夜时分。 攻打琵琶岛城受挫、天神原和前川两战败北、松代城和犬伏城陷落、送亲队伍遭袭等诸多不利于府中长尾家的消息如同雪片一般飞入了春日山城。 自从长尾景实率军出阵刈羽郡后，长尾为景就一直有种不好的预感。因为他对长尾景实再了解不过了——好大喜功、不恤将士。若是上条领进行严防死守，恐怕那些参阵的中越地区国人领主们只肯出工不肯出力。万一己方受挫，府中长尾家在越后七郡的支持率将会瞬间下降，原先在三分一之原之战后倒向府中长尾家一方的国人领主极有可能会再度出现反复。 就在长尾为景因失眠而坐在本丸庭院边上的走廊上赏月之际，作为其亲信家臣的黑田秀忠、金津佑高（黑田秀忠之弟）二人则是慌慌张张的跑到了长尾为景身后。其中，黑田秀忠靠近长尾为景，低声耳语了几句。 只见长尾为景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陪伴在他身边的继室虎御前（古志长尾家家督长尾房景之女）见状就知晓有大事发生，赶紧先行起身离开。 长尾为景随后就发出了一声感叹：“生子当如上条十郎，至如吾儿，如豚犬耳!” 虽然长尾为景非常愤怒，但还是保持着一定的理智。他并没有选择临阵换将，更没有选择召回身在前线的长尾景实。至于长尾景实要求自己发兵增援的请求，长尾为景并没有立即同意。 因为，眼下越中的局势也不太平，神保庆宗之子神保长职频繁联络池田城城主寺岛职定、泷山城城主水越盛重、愿海寺城城主寺崎民部左卫门、隐尾城城主南部尚吉等诸多神保家旧臣，使得府中长尾家才攻灭不久的神保家颇有死灰复燃的迹象。一旦神保长职联合越中、加贺两国的净土真宗势力于越中举兵，以椎名家的实力是很难抵挡的。 再加上此刻奥信浓的高梨家与村上家之间的摩擦不断，高梨家既是府中长尾家的有力外援，又是拱卫越后上越南部最为重要的一道屏障，是绝不能轻易放弃的。 此时的长尾为景可谓是分身乏术，他为了确保越后颈城郡以及越中新川郡的稳定，甚至心生请求朝廷、幕府出面来缓和府中长尾家与上条家之间关系的想法。 如今，长尾为景只能寄希望于绫姬能顺利抵达鱼沼郡，以及上田长尾家能够站在自己的一方。 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自从上条清定一行人有了上田长尾军的一路护送以及引路，很快便抵达了上田长尾家的本据坂户城外，太阳都已经下山了。 坂户城坐落于鱼野川（坂户城西侧）和三国川（坂户城东侧）交汇处的坂户山上，因为是进出坂东（关东）八国的门户之地，故而就被称之为坂户。 在鱼沼郡与陆奥国会津郡的境目地带奥只见湖以南，还有一座上田银山，是上田长尾家最为重要的财政收入。 在前往坂户城的途中，清定为了增加夺取坂户城的成功率，还特地安排宇佐美定满先后前往板木城、须川城、六万骑城、稗生城、小出城等地，联络仍站在守护一方的发智长芳、金子尚纲、福岛政为、平子房政、榆井治部少辅等将。而湛光风车则是先行潜入坂户城中，将坂户城中的所有道路以及箭橹、城门、长屋等设施尽数画下，为上条军夺取坂户城做好充足的准备。 其中，以稗生城城主平子房政负责牵制府镇守在下仓山城（下仓城）的中长尾家家臣福王寺孝重，而剩余的发智长芳、金子尚纲、福岛政为、榆井治部少辅等鱼沼郡诸将则是立即做好出阵的准备，随时接应上条军来夺取坂户城。 另一方面，长尾房长、长尾政景父子二人对绫姬的到来可谓是极为重视，不仅派遣了三百余军势在八个峠负责接应和沿途护卫，还特地为绫姬准备了崭新的花轿，两人更是引着家中重臣在坂户城外恭候着。 上田长尾家的这些举动，使得自上条清定以下的所有人都深感不满，只是没有立即表现出来罢了。 此时此刻，长尾房长、长尾政景父子并没有意识到厄运即将降临，反而对绫姬的到来感到非常高兴，甚至认为在不远的将来，上田长尾家的地位能超越古志长尾家。 虽说绫姬在城外见到了原本该许配的夫君长尾政景——身穿一身雪白的吴服，发髻光洁油亮，唇角收敛，鼻梁挺直，也算得上是一个美男子。 但此时的绫姬却对其并没有任何的好感。因为，她与长尾政景之间没有任何的感情基础，甚至还是第一次见面，更不知道其脾气秉性，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鉴于绫姬一行人远道而来，而且还在涉海川一带遭到突袭，长尾房长并不急着安排绫姬与长尾政景完婚，反而先行安排众人在坂户城的内外进行入住，准备在五月初再进行正式的婚礼。同时，派遣同族重臣大井田氏景出使春日山城，向长尾为景告知绫姬已经抵达坂户城一事。 不过，为了庆祝绫姬的到来，长尾房长还是在坂户城的本丸里大摆宴席，甚至还召来了不少白拍子的舞姬来进行表演，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坂户城会在之后遭到突袭。 白拍子，盖起源于鸟羽天皇在位时，由岛千岁、和歌前两人所创的歌舞。最早是身穿水干（类似于狩衣而较为简朴），头戴立乌帽子，腰插白色刀鞘而载歌载舞。所以又能被称之为男儿舞。后来除去了乌帽子与刀鞘，只身穿白色的水干，所以才被称之为白拍子。 为了尽可能的拖住长尾房长、长尾政景父子二人，清定便让内山满久参加宴会，自己则是与斋木尚重、宇佐美定胜、八条与四郎等人率军突袭坂户城。 到了酒过三巡之际，上条军上下早已是全副武装，快速从城下町经过，兵锋直指坂户城西侧的药师尾砦。 守备药师尾砦的大门的两名足轻早就被湛光风车所收买，在见到上条军前来后，立即打开了大门，放上条军进入。 而负责镇守药师尾砦的守将是长尾宗景，他此前并没有接到有上百人于深夜进入坂户城的消息，当即抽出太刀，也顾不得自己没有穿戴大铠，就引了十名足轻前来阻挡。 然而，作为上条军先手役的是宇佐美定满长子宇佐美定胜，他见长尾宗景意图阻挡己方入城后，当即挺枪与其交锋。 还不到三个回合，长尾宗景根本不是宇佐美定胜的对手。只见宇佐美定胜将枪身一抖，就直接刺穿了长尾宗景的胸膛，又向后一拔，直接将长尾宗景的尸体甩到一旁。 “反抗者立斩不饶！”宇佐美定胜随即一边喊着一边继续前进。 与此同时，正在欣赏白拍子歌舞的长尾房长隐隐约约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 突然，一名浑身血污的武士踉踉跄跄的就闯入了大广间里：“敌袭······敌袭······” “你说什么？！”长尾政景一脸难以置信的看向长尾房长。 “是何人来袭，快说？！”长尾房长之弟长尾景基一脚踢翻了面前的桌子，并来到了奄奄一息的武士身旁询问道。 “叔父，他已经断气了。”长尾政景见长尾景基还揪着那名武士不放，就提醒了一下。 “啊？！”这时，在大广间中间的五名白拍子们再见到了一具死尸后也没有了心思继续跳舞了，直接躲到了一旁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你们这些贱人，是不是你们把贼人引进城中的？！”长尾景基愤怒的说道。 只见白光一闪，长尾景基的太刀已经出手。伴随着凄惨的叫声，大广间里血光四溅。在一瞬之间，五具女子的尸体就横陈在大广间里。 内山满久则是以护卫绫姬为由快速离开了大广间，以免绫姬遭遇不测。 此刻的上条军如同电光火石一般冲至了本丸，途中几乎没有遇上什么阻力。 “阁下就是长尾越前守吧？”宇佐美定胜率先突至大广间的走廊之上，也见到了死于非命的五名白拍子舞姬。 “你是何人的家臣？”长尾房长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并没有丝毫的胆怯，反而是身后的长尾景基和长尾政景二人，连手中太刀都快拿不稳了。 “在下是上条淡路守家臣宇佐美民部大辅定胜。”宇佐美定胜很愿意自报家门。 “宇佐美？难道是岩手城那时留下的余孽？”长尾房长瞬间就联想到了岩手城屠城一事。 “不错，家父宇佐美骏河守就是幸存者之一。”宇佐美定胜点了点头。 “想不到长尾越前守在面临绝境之际还会滥杀无辜？”这时，上条清定缓缓走到了宇佐美定胜的身后，白拍子舞姬的血液渐渐流到了他的脚边。 “她们是不是你派来的？！”长尾景基用着颤抖的声音问道。 “不是，自从三分一之原之战后，上条家哪里还有余力招来白拍子？”清定笑着说道。 “你又是何人？”长尾政景见说话的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后问道。 “在下是上条淡路守清定。”清定目光如炬，还向前迈了一步。 “是谁杀了这些舞姬？她们何罪之有？你等杀害这些手无寸铁的舞姬不外乎是两个原因，要么是因为害怕，要么是因为憎恨。”清定并没有因见到死尸而感到害怕，毕竟在三分一之原上，他已经见够了。 “······”长尾房长、长尾景基、长尾政景三人几乎无法反驳。 “给你们两条路，要么像武士一样战死，要么就在此地切腹自尽吧。”清定并不打算让他们继续存活在这世上，因为上田长尾家已经多次背刺了越后上杉家和上条家，像这样朝秦暮楚、反复无常的人留着，只会是徒增祸患。 “哈哈哈······看来这是天意，老夫为了想方设法保全上田长尾家，才被迫先后背弃太守家、府中长尾家、上条家，没想到报应来得如此之快。”长尾房长不禁苦笑着说道。 “若不是阁下在叔父大人遇袭之际不战而退，恐怕三分一之原之战的结果就会不一样了。但可惜没有如果。”清定自然是一直记着此仇的，他就是因此差一点被长尾景实所率的追兵追上。 “事已至此，老夫不会轻易让你等夺取这坂户城的！”长尾房长说完就引着大广间里的十名武士以及长尾景基、长尾政景等人向上条军发起了攻击。 “自取死路。”清定摇了摇头，便将手一挥，示意身后的军势向前冲去。 原本，清定是打算给长尾房长一个体面的死法，可没想到他却不愿意。 结果，还不到半刻的时间，以长尾房长为首的十五人尽数被讨取，而上条军则伤亡十人。 “主公，我等已经控制了本丸周边，内山扫部助殿正在护卫着绫姬殿。”过了一会儿，八条与四郎就向清定汇报道。 “很好，速速接管坂户城全城以及城下町，并将长尾越前守等人的首级挂在城外示众，城中的上田长尾一族之人一个不留。另外，将这五名白拍子舞姬厚葬吧，她们本不应该在此丧命的。”清定深知这些白拍子舞姬是因为自己而死。 “遵命。” 翌日清晨，宇佐美定满就与发智长芳、金子尚纲、福岛政为、榆井治部少辅等鱼沼郡诸将一同，率一千余军势抵达了坂户城外，也见到了长尾房长、长尾政景、长尾景基、长尾宗景等一百余颗上田长尾一族的首级。 “上条淡路守殿真是英明神武啊，坂户城易守难攻，竟然能在一夜之间将其攻落，看来很快就能匡扶太守家了！”发智长芳高兴的说道。 “哪里哪里，我主上条淡路守说了，之后还得仰仗鱼沼郡诸将呢。”宇佐美定满可不愿意在这个节骨眼儿得罪鱼沼郡的国人领主们，自然是要对他们极力奉承一番。 随着上田长尾一族大都遇难，以及上田长尾家有力同族家臣大井田氏景也离开了鱼沼郡，故而上田长尾家的谱代家臣、被官不敢主动出兵攻打坂户城。 再加上清定在控制坂户城周边后，就派人告知上田长尾家的家臣们，自己只诛杀上田长尾一族，余者一概不论，尽数本领安堵。 就这样，上条清定以一百四十人的兵力夺取了上田长尾家的本据坂户城。之后更是借助发智长芳、金子尚纲、福岛政为、榆井治部少辅等鱼沼郡诸将之力，迅速将鱼沼郡绝大部分地区压制。同时，上条家与山内上杉家也能进行直接联系。 而长尾景实的好大喜功以及意图成为储君的野心，不仅让府中长尾家彻底失去了下克上取代越后上杉家的可能，更让长尾为景好不容易构建起府中长尾家最大的版图再度有缩水的迹象。府中长尾家的兴起就像是烟花一般骤然升起，无比绚烂，却又很快如烟消散。这是一个短促而又华丽的巅峰，也是一个伟大时代的序曲。府中长尾家本该有更加美好的未来······ 第十三章 知人善任 尽管上条家夺取了坂户城，并讨取了上田长尾家家督长尾房长、上田长尾家世子长尾政景等诸多上田长尾一族之人，但对于上条清定来说，之后的工作更加艰巨，更加困难。 因为，如今上条家在整个鱼沼郡之中能真正控制的，也就只有坂户城周边三千贯的领地。而邻近坂户城的大井田城、桦泽城等地仍被上田长尾家的旧臣、同族所控制。可谓是有内忧也有外患，完全是一块烫手的山芋。 如果清定不下一番大功夫，他就很有可能不是被府中长尾军打回刈羽郡，就是被上田长尾家的旧臣们赶回去！ 只是，栗林赖忠（原上田长尾家笔头家老）、深泽尚重、登坂清高、大关亲信、江口藤五郎、井口土佐守等诸多上田长尾家旧臣暂时还搞不清楚状况，也觉得自己目前还没有足够的实力与上条家直接叫板，便被迫承认了上条家占据坂户城的事实。 而且，为了尽可能的稳定鱼沼郡的人心，清定收编了一批上田长尾家的旧臣，但要把他们变成得心应手、令行禁止的自己人，就必须要打破他们原有的体系，将自己的心腹家臣掺进去，或是提拔顺从而又资历尚浅之人。 例如，以黑金景信、藤目胜久等人为首原上田长尾家马廻众，以及以樋口兼丰、只见助赖等人为首的原上田长尾家代官。 清定早就知晓樋口兼丰、只见助赖等人不仅熟悉当地的政务，也颇有才干。便对他们进行了破格提拔：樋口兼丰担任坂户城城下町奉行；只见助赖担任鱼沼郡段钱奉行······ 为了让原上田长尾家的马廻众化为己用，清定不仅亲自对他们进行嘘寒问暖，还从坂户城本丸的兵器藏中取出崭新的大铠、太刀等武具赐给他们。同时，他还表示将原上田长尾家马廻众收为自己的马廻众。 这就让黑金景信、藤目胜久等人纷纷被清定的人格魅力所折服，先后表示愿意为上条家效忠。 很快，坂户城的陷落以及长尾房长、长尾政景父子二人被讨取的消息，就传遍了越后七郡，使得越后七郡大大小小的国人领主们无不感到震惊万分，就连上越地区以及府中长尾家的根本之地三条城也开始人心浮动起来。 原本在三分一之原之战被迫臣从于府中长尾家军门之下的山本寺家、大熊家、桃井家等原守护方诸将纷纷暗中与上条家取得联系，希望上条家尽快再度攻入上越府中之地。 此刻，不利于上条家的局势也开始逐渐逆转。 但清定并没有因此而感到骄傲自满，因为他深知眼下上条家的实力仍不能与府中长尾家正面抗衡。除非能断绝府中长尾家与高梨家、长沼岛津家、须田家、泉家等奥信浓诸将的联系，不然的话奥信浓诸将依旧会再度发兵支援府中长尾家的。 值得上条家众人庆幸的是，柿崎城城主柿崎景家、北条城城主北条高广等邻近上条领的国人领主已经心生倒戈之意，不再对上条领进行任何袭扰，更不去理会坐镇旗持城的长尾景实。对于他们来说，只要能确保本领安堵以及可以获得更多的利益，不论是由谁来担任守护或是守护代，都没有太大的关系。这些人就是典型的乱世之中墙头草。 现如今，长尾为景膝下较为年长的两个儿子都没有统辖越后七郡诸将的能力和威望，这就使得柿崎景家、北条高广等国人领主不得不为自己家族的将来所考虑。 当然，柿崎景家、北条高广等人最为担心的就是上条清定对他们进行秋后算账，只能暂时观望局势的发展。 而清定本人的打算是不贸然向上越府中发兵，决定先稳固上条家在鱼沼郡中的统治，准备将鱼沼郡经营成上条家的大后方。 可若想迫使鱼沼郡的国人领主们向上条家低头臣从，自然是不能缺少总领家山内上杉家的大力支持。 为此，清定便安排同族八条宪繁担任对山内上杉家的取次，负责上条家与山内上杉家之间的联络。 至于战后的封赏，清定也没有吝啬，反而是大开坂户城的府库，向协助自己稳定坂户城周边地区局势的发智长芳、金子尚纲、福岛政为、平子房政、榆井治部少辅等将各白银一百两，永乐钱一百贯。先前夺取的犬伏城，则是安排丸山昌明入驻，算是恢复了丸山家的家名。 另一方面，长尾为景在接见了长尾房长派来的使者大井田氏景，获知了绫姬已经抵达坂户城后，便有了召集大军攻打上条领的想法。 随着原上田长尾家家臣宫岛三河守潜逃至颈城郡，将坂户城陷落、上田长尾一族大都遇害的消息传入春日山城后，长尾为景便哀叹了一声“大事去矣！”后就急火攻心，病倒了。 好在长尾为景还有一些意识，便将家督之位让给了嫡男长尾定景，自己则是退居幕后继续执掌府中长尾家的大权。同时，他还派遣使者前往京都，请求时任征夷大将军足利义晴许可长尾定景拜领其偏讳。 虽说长尾定景是一个性情柔弱、体弱多病之人，但有长尾为景在暗中掌控全局，使得上越的国人领主们还不敢轻举妄动。 为了稳住中越的局势，长尾为景就将谱代家臣本庄实乃叫到了病榻旁，用着充满期望的眼神看着他说道：“枥尾城（大野城、舞鹤城）就交给你了······” “臣一定不会辜负御隐居殿的期望！”本庄实乃看着曾经叱咤北陆道诸国的长尾为景，如今却极为消瘦，并躺在病榻之上，恐怕今后难以领兵出阵后，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几乎是含着热泪接下了这一任命的。 枥尾城是依托鹤城山修建的，流经城池南面和东面的刈田川则是一道天然的护城河，本丸、二之丸、三之丸、松之丸等曲轮更是配置了大量狼烟台和箭橹，是进出下越的重镇要地之一。 春日山城是府中长尾家的本据，倘若将狭长的越后国比作一条头东尾西、垂首饮水的巨龙，那么枥尾城便是巨龙之心，而春日山城便是巨龙之眼。 长尾为景将谱代家臣本庄实乃配置在枥尾城，不仅仅是对枥尾城的重视和对本庄实乃的信任，同时还预示着山雨欲来风满楼了。 本庄实乃本以为长尾为景之意是只需镇守枥尾城，与邻近的长尾为重、长尾房景、长尾俊景等府中长尾家旗下有力武将一同遏制上条家的发展即可。他并没有料到，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长尾为景了。 第十四章 为景病重 上条清定在展现了自己‘恩’的一面，自然也是要展现出‘威’的一面。 很快，清定就将目标锁定在了位于坂户城西北方的大井田城。 因为大井田家不单单是上田长尾家的分支，而且至今都没有正式表态臣从上条家，反而与府中长尾家之间联系越来越频繁。这就使得清定不得不先对大井田家下手。 大井田氏景在获知坂户城陷落以及上田长尾一族大都遇害后，便多次请求长尾为景发兵攻入鱼沼郡，意图趁着上条家在鱼沼郡根基不深、立足未稳之际，将其逐出鱼沼郡，恢复上田长尾家的家名。 当然，大井田氏景可不是充满了忠义之心，他此举也是有一定的私心在。 大井田氏景的婿养子是长尾房长的次男大井田景国，若是能将其扶上上田长尾家家督的宝座，那么将来执上田长尾家牛耳的便是他大井田氏景了。 不仅如此，在坂户城陷落以后，大井田家甚至还收容了已经出家为僧的长尾房长三男通天存达。 然而，最令大井田氏景失望的是，长尾定景在拜领足利义晴的偏讳，在更名为长尾晴景后，却极力反对出兵鱼沼郡以及刈羽郡。 在长尾晴景看来，府中长尾家经过连年征战，不仅消耗了大量的钱粮，就连春日山城的金藏也即将见底。而长尾为景素来却不事农桑、不恤民生，使得领内的年贡、赋税根本不足以供养大军。 加上前不久长尾景实于天神原、前川两战败北，导致府中长尾家折损了大量骁勇善战的武士，不光是一时之间无法进行补充，就连失地犬伏城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被上条家所夺取。 眼下，上条清定已经获得了发智家、福岛家、平子家、金子家等鱼沼郡诸将的支持，万一府中长尾家出师不利，那么很难保证颈城郡以及奥信浓的国人领主们是否还能继续支持府中长尾家。 前不久，长尾为景的头上还长了个毒疮，起初还不在意，很快病情就开始恶化起来，如今已有拳头一般的大小，溃烂之后流出脓血，恶气攻心，医师们满面忧容地告诉长尾为景的正室虎御前和嫡男长尾晴景，只怕是危在旦夕。 望着病榻上苍老瘦削的父亲，长尾晴景心酸不已。 长尾为景征伐一生，勇不可当，带兵打仗的才干远非黄口小儿上条清定可比，可他从来就不清楚，仅凭武力，征服不了天下的人心，仅凭武力，也无法让府中长尾家下克上顶替越后上杉家成为越后之主。 这时，一名侍女端来汤药，坐在病榻旁的虎御前接过药来，亲自喂他喝药，长尾为景在喝了两口后，就摇了摇头道：“不用喝了。道一、阿虎，你们都在这里，老夫有话要交代你们。” 望着长尾为景那黧黑的脸色、未老先衰的面相，虎御前也是心酸不已，用丝帕拭去他嘴角流下的黑色药汁，道：“等你的身子好起来，有什么话慢慢再说，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 长尾为景的双眼睁大了一会儿，似乎又射出从前那种威严慑人的目光，可这灼人的目光转瞬便黯淡下来。他用手挡住药碗，道：“道一，扶老夫坐起来。” 长尾晴景急忙用手揽住他后背，立起一只枕头，让自己的父亲坐起身，道：“父亲大人不必焦虑，有兄长坐镇旗持城，上条家必然不敢轻易来犯。父亲大人且安心养好病，儿臣会多多听从家中重臣们的建议，待进行一番休养生息后，就能再征召出一支上万人规模的大军，由父亲大人统辖。” “老夫的身体，自己心里有数，这······这一次绝不是小病，恐怕是好不起来了······”长尾为景可不认为自己还能痊愈。 “父亲大人何出此言？！”长尾晴景一脸的难以置信。 “让你继任家督之位，老夫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若是让你那只会冲锋陷阵的兄长继任，恐怕用不了多久，上条军就会兵临城下了。”长尾为景有些无奈的说道。 “可儿臣体弱多病，确实不太适合继任家督之位······”长尾晴景并不觉得自己能带领府中长尾家走向更加光明的未来。 “你不支持大井田家夺回坂户城之事是对的，即便当家真的将上条家一方逐出鱼沼郡，那么到最后也是为他人做嫁衣，当家将毫无所得。鱼沼郡与奥州、上州接壤，万一管领家再度发兵攻入越后，老夫也没有把握能再度战胜······眼下，上条家新夺坂户城不久，立足未稳，并为收服上田长尾家旧臣们的人心，上越至少会在一段时间里享有太平。”长尾为景反而赞同长尾晴景的做法。 “那是否应兄长所请，派兵增援旗持城？”长尾晴景试探着问道。 “不必了，在府中外围的大间城、直峰城、京之越城、室野城等地增加守军即可，修复松代城的代价过大，还是将松代城放弃了吧。”长尾为景在经过思虑一番后缓缓说道。 “遵命。” “阿虎，老夫有意安排太守殿收阿绫为了养女，并顺势许配给上条十郎，不知你意下如何？”长尾为景也不愿在眼下这个关头继续与上条家僵持下去，就打算抬出被自己幽禁许久的上杉定时来进行相关的调停。 而绫姬作为虎御前之女，长尾为景还是要征求一下她的意见的。 “妾身乃一介女流之辈，可不打算掺和当家的政务，此事还是由殿下和左卫门尉殿商议即可。”虎御前摇了摇头，她知晓长尾为景只是做做样子来假意询问自己的看法，先前准备将绫姬许配给长尾政景一事甚至自己都毫不知情。 “越后七郡不能再继续兵燹连年了，老夫不愿看到越后七郡成为一片赤地······”长尾为景说完不由得连连叹气。 尽管长尾为景有意与上条家进行联姻，但在那之前还是将黑田秀忠、金津佑高兄弟二人派往了下越蒲原郡、中越三岛郡，分别担任黑泷城城主、新山城城主，负责监视和牵制站在守护方的扬北众诸将。 第十五章 夺取桂城 天文五年，四月二十日。 随着长尾为景病重退隐，以及长尾晴景继任府中长尾家家督的消息传至坂户城后，才被上条清定任命为军师的宇佐美定满便主动向其献策——趁着府中长尾家人心未定之际发兵夺取琵琶悬城，进而攻打大井田城，如此一来便能消除上条家的肘腋之患。 而清定并没有采纳宇佐美定满的献策，反而是有着更深的考虑：“宇佐美骏河守此计虽看似容易实行，但难以达成。琵琶悬城一旦遭到我军的攻击，那么邻近的节黑城、大井田城两地必然会发兵进行支援。若是不能顺利将其攻落，那么我军就极有可能陷入腹背受敌的不利境地，届时就更加被动了。本家反而打算先夺取琵琶悬城西南方的桂城。桂城邻近颈城郡，只需北上翻越有仓山，再沿着东川一路北上即可抵达犬伏城。再加上，若是我方能将桂城夺取，那么还能顺着信浓川一路西进进入信州水内郡。” “是臣考虑不周，让主公见笑了。”宇佐美定满还真没考虑的那么多，他原本只是想尽快夺取坐落于犬伏城和坂户城之间必经之路上的琵琶悬城。 “无妨，眼下这鱼沼郡中尚未降服的还有节黑城、大井田城、琵琶悬城、桂城、下仓山城、桂之濑城等地，栗林肥前守、泉泽河内守、大关阿波守等原上田长尾家重臣只是迫于形势才向本家臣从，并非诚心。一旦我方势弱，他们就极有可能会倒向府中长尾家一方。所以，本家才不得不暂时坐镇坂户城。”清定如今是不得不慎重行事，因为上条家比府中长尾家的体量要小很多。 府中长尾家就算是输了几次也不会伤筋动骨，但上条家就不一样了。上条家本就在三分一之原之战遭到重创，如果再输一次就有覆灭之虞。而且，上条家也不是能随时获得来自山内上杉家的支援，尤其是在是冬季和春季。 “主公，自从长尾信浓守病重后，府中长尾家似乎放弃夺回松代城和犬伏城的想法，即便我方没有在松代城配置一兵一卒。”宇佐美定满倒是对府中长尾家此举感到非常困惑。照理说上条家没有占据的想法和实力，府中长尾家应该再度将其夺回才是，不应该就此放弃这座邻近鱼沼郡的重镇要地。 “不可大意，就由宇佐美骏河守你来领兵突袭桂城，事成之后你就是桂城之主了。”清定打算给宇佐美定满一个恢复家名的机会。 “臣先谢过主公。” “事不宜迟，本家拨给你一百军势，直奔桂城，中途不作任何停留。”清定可不想突袭桂城的军势被桦泽城城主栗林赖忠所阻挠，他最信不过的就是原上田长尾家的重臣们。 “遵命。” 在宇佐美定满率军出阵的同时，清定还不忘派遣同族家臣八条宪繁出使上野平井城，顺便将先前讨取的一百余颗上田长尾一族首级献给时任关东管领上杉宪政。 由于桂城城主清水和泉守认为桂城周边有琵琶悬城、松之山城等府中长尾家一方的城池兵砦在，可以引以为援，再加上东南方还有原上田长尾家笔头家老栗林赖忠坐镇桦泽城，一有风吹草动自己便会迅速得知。 但清水和泉守忘了一点，宇佐美定满对鱼沼郡的地理也是相当熟悉。自从宇佐美家被府中长尾家攻灭以后，宇佐美定满就先后流浪于颈城郡、刈羽郡、鱼沼郡、三岛郡、蒲原郡等地，他不仅熟悉大半个越后的地理情况，甚至还从商人、山伏口中了解到一些可以通行的山间小道。 故而，宇佐美定满在一天之内就翻越了坂户城西面的樽山，并在当天夜里就抵达了桂城城外。 而此时的桂城可以说是防备松懈到了极点，负责守备大手门的足轻不是在呼呼大睡，就是聚在一起谈天说地，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上条军已经兵临城下。 于是，宇佐美定满果断下令发起突袭并一举夺取了桂城的大手门以及三之丸。城主清水和泉守在慌乱之中翻越二之丸的城墙时不幸摔断了腿，还没逃出多远就被上条军追上并讨取。 如此一来，鱼沼郡的形势开始向着有利于上条家的方向发展。 与此同时，湛光风车将长尾为景安排本庄实乃担任枥尾城城代、黑田秀忠担任黑泷城城主、金津佑高担任新山城城主的消息告知了清定。 “看来长尾信浓守是打算切断本家与扬北众诸将的联系啊！”原本清定还对宇佐美定满在一天之内夺取桂城而感到高兴，此刻他的脸瞬间阴沉下来。 “春日山城本丸有诸多轩辕众忍者警戒，贫僧实在是难以进入，无法探知长尾信浓守是否真的病重，还请主公治罪。”湛光风车有些惭愧的说道。 “罢了，既然已经探知了府中长尾家的最新动向，本家知足了。”清定并不会因此问罪于湛光风车，毕竟自己手底下就只有这一名较为可靠的忍者，虽说还是自己强行留用的。 “主公，柿崎城城主柿崎和泉守、北条城城主北条丹后守有意臣从当家，并先后拒绝了长尾内记增兵旗持城的请求。”这时，湛光风车倒是说出了一个好消息。 “哦？八条日向守派人送来的书信中也提到了此事，本家还以为是府中长尾家一方的计策。”清定随即将越后一国的地图在桌案上摊开，并注视着米山一带。 “柿崎和泉守之勇整个越后七郡之中无人能出其右，若是此人真的有意效忠主公，那么主公匡扶太守家便指日可待了。”湛光风车虽然觉得柿崎景家的行为有些朝秦暮楚，但他却无法否认柿崎景家的勇猛确实在越后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这样吧，湛光大师先去接触一下柿崎和泉守，打探一下情况。”清定倒是觉得可以试一试拉拢柿崎景家。 “贫僧遵命。” 不过，值得上条家众人庆幸的是，眼下正值雄踞远江、骏河两国的今川家因家督今川氏辉的暴毙而陷入了内讧（花仓之乱），使得邻近的武田家、后北条家皆卷入其中。这就让山内上杉家、扇谷上杉家有了一丝喘息之机。 越后又被称之为雪国，冬季的天空中多是厚重的铅灰色云层，寒风凛冽，一年之中有近半的时间因大雪而与外界隔绝。不仅交通不便，无法务农，甚至连海上也是气候恶劣，难以出航。 虽说越后冬季的大雪会让人们的生活变得辛苦艰难，但并非只有坏处。 渡过漫长的隆冬后，春季山间会流出清冽的雪水。插秧之时，这雪水浸润田野，将会带来丰硕的收获。对越后的百姓来说，雪又是不可或缺的东西。 第十六章 自食其力 随着桂城一城被上条家夺取后，上条家就正式掌握了进出奥信浓水内郡的通道。同时，上条家也与占据水内郡志久见乡的市河家（市川家）完全接壤。 原本市河家的领地是横跨越后、信浓两国的，因永正之乱中站在前越后守护上杉房能一方，导致战后失去了在越后一国的领地。而后，市河家就正式两分——一部留在奥信浓水内郡的志久见乡，伺机寻找夺回越后旧领的机会；另一部则是前往上野投奔去山内上杉家，被安置在上野甘乐郡。 眼下正值上条家用人之际，上条清定自然是要尽可能的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再说，这市河家本就是原越后上杉家的重臣之一，若是能顺利将市河家拉拢至己方，那么上条家就能借助市河家的力量去牵制高梨家、长沼岛津家、赤沼岛津家、须田家、泉家等奥信浓诸将。 于是，清定便安排新任的桂城城主宇佐美定满担任对市河家的取次，负责与市河家进行联络。 如今的清定是一丝都不敢马虎，他虽然在前世了解一些扶桑战国的历史，但也仅限于知晓一些大事件，例如长尾为景在三分一之原之战后将家督让给嫡男长尾晴景。 可清定却并不知晓长尾为景何时病危，何时病故。所以，他就只能暂时停止对外扩张，转而拉拢邻近的国人领主至己方。毕竟，在这战国之世，没有什么简单易行的道路可走。 之所以长尾为景迟迟没有下定决心调集大军攻打上条领，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便是上条清定身在坂户城。 因为，在长尾为景看来上条清定只是个黄口小儿，并没有什么可怕的。而长尾景实在出阵刈羽郡失利也只是府中长尾家先前在小野城、岩手城、三分一之原等地杀戮过多，这才导致净土真宗信徒、守护方诸将同仇敌忾、拼死抵抗。 若是府中长尾家大举攻入上条领，一旦上条清定认为无力抵挡府中长尾家的兵锋，就极有可能向山内上杉家求援，或者是直接弃城逃入上野一国，那么山内上杉家就又有介入越后一国的绝佳借口了。这是长尾为景所不愿看到的。 可以说，上条家与府中长尾家之间就不约而同的保持着克制，谁都不愿将战事的规模进一步扩大，更不愿将他国势力牵扯至越后的内讧中。 另一方面，八条宪繁在奉清定之命出使上野平井城，而接见他的并非山内上杉家家督、上杉氏一门总领上杉宪政，反而是山内上杉家家宰长尾宪长（足利长尾家家督）。 由于时任山内上杉家家督上杉宪政年仅十三岁，家中大权基本上被家宰长尾宪长所把持着。 长尾宪长对八条宪繁的到来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热情，因为眼下的山内上杉家才经历了享禄之乱不久，还需要与古河公方家修复关系。再加上前任家督上杉宪宽（足利高基四男）在与上杉宪政的内讧之中落败，逃往上总去投奔真里谷家，并更名为足利晴直，还迎娶了足利义明之女。 当然，导致长森原之战山内上杉军败北的罪魁祸首之一就是长尾房长。长尾宪长这才不得不接见了八条宪繁。 八条宪繁在见到长尾宪长后，当即献上清定所写的书信，以及向长尾宪长说明：上条家为了坚守一颗忠义之心，不愿向弑君之人长尾为景屈服，尽管上条家在前不久遭到了府中长尾家的疯狂攻击，托山内上杉家之威名，将府中长尾家进犯刈羽郡之兵击退。素闻关东管领上杉宪政秉持仁义，上条家愿意归附在山内上杉家的军门之下，希望能获得山内上杉家的支持，好保全家名存续。 对于突然天降的馅饼，长尾宪长出人意料地没有太大的兴趣。他很清楚府中长尾家的实力，更清楚长尾为景的善战。 不到万不得已，长尾宪长是真不愿遇上长尾为景这个下克上屠夫。 随后，长尾宪长就代表上杉宪政对上条家的忠义之举表示赞赏，并拨黄金一百两、白银两百两、长枪五十杆、太刀十把、骏马十匹等不少战略物资给八条宪繁带回鱼沼郡。 可以说长尾宪长是精明的很，他只是用一些财物和武具就打发走上条家的使者，而且还没有正式表态支持上条家的一切行动，更没有赋予上条清定统治刈羽郡、鱼沼郡两郡的大义名分。 等到八条宪繁高高兴兴的返回坂户城本丸向清定复命后，并没有看到清定脸上带有笑容，反而是愁容满面。 “主公，总领家家宰长尾但马守殿非常赞赏当家的忠义之举，还赏赐给您黄金一百两、白银两百两、长枪五十杆、太刀十把、骏马十匹等不少财物、武具。”八条宪繁高兴的向清定汇报道。 “八条越中守，若是总领家真的重视本家，恐怕就不是长尾但马守一人接见你了。”清定在叹了一口气后无奈的摇了摇头。 “可总领家赏赐给了当家这么多，总不会见死不救吧？！”八条宪繁对此有些难以相信。 “长尾但马守可有授予本家自由切取越后七郡的许可？可有授予本家领有刈羽郡、鱼沼郡的安堵状？”清定光凭这两点就看出山内上杉家此时无意支持自己与府中长尾家继续交战下去。 “······”八条宪繁顿时感觉万分惭愧，不由得将头都低了下来。 “罢了，此非八条越中守之过。既然总领家无意支持本家，那么我等还需自寻一条生路。”清定并不打算怪罪八条宪繁。 “可是主公，一旦越中、信州两州之地的局势稍有缓和，府中长尾家在消除后顾之忧后必然会再度大举发兵攻向当家领内。”八条宪繁随即感到上条家的前途已是一片灰暗。 “眼下的府中长尾家可不是万众一心······”清定话到嘴边就停住不再继续说下去了，因为他很清楚府中长尾家那些有力同族以及家中重臣都是些什么德性。 第十七章 三条密谈 正如上条清定所言，眼下的府中长尾家可不是万众一心，反而是暗流涌动。 自从长尾为景因病重让出家督之位后，府中长尾家的同族重臣三条城城主长尾俊景就对此感到极为不满。 长尾俊景出自下田长尾家的分支，其身材高大，相貌魁梧。曾多次追随长尾为景转战越中、越后两国，在越后七郡之中也是颇有威名。 尽管长尾俊景这些年来立下了不少战功，可还是不能进入府中长尾家的决策层。其原因也很简单——长尾平六郎之乱。 在永正九年正月之时，长尾俊景之父长尾信景（长尾长宗、三条信景）因立场较为倾向于越后上杉家，结果与府中长尾家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深，最终联合八条家、石川家、饭沼家等守护方诸将向长尾为景举起了反旗。 然而，长尾信景的举兵并没有获得扬北众诸将的支持，最后被长尾为景联合了坂户城城主长尾房长、栖吉城城主长尾房景、鸟坂城城主中条藤资等有力国人领主于六日町一带击败，长尾信景也于此战之中被讨取。 虽说战后长尾俊景及时贿赂了长尾为景的宠臣昭田常陆介，还将妹妹嫁给了昭田常陆介的长子黑田秀忠，这才得以保全家名。但自此以后长尾俊景再也没有得到过长尾为景的信任和重用，在府中长尾家中的地位也是一落千丈，甚至还不如反复无常的柿崎景家、北条高广等上越、中越的国人领主们。 在长尾俊景看来，长尾晴景这般体弱多病、优柔寡断、毫无人望、材质平庸之辈，怎么能担当得起越后守护代、府中长尾家家督的重任？就算退一步来说，也应该由正担任府中长尾家军奉行的长尾景实来继任越后守护代、府中长尾家家督。 为此，长尾俊景特地召才入驻黑泷城不久的妹夫黑田秀忠至三条城本丸之中，开始询问起长尾为景的病情，以及为何会突然让长尾晴景来继任越后守护代、府中长尾家家督一事。 黑田秀忠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自己所知晓的情况毫无保留的告知长尾俊景。 “义弟，为兄为了令尊以及你们兄弟二人的前程，这才特地请你来三条城一趟。”长尾俊景随即将声音放低了一些。 “恩？兄长请讲。”黑田秀忠顿时一惊。 “令尊并非当家或太守家的谱代家臣，更非越后七郡的土着国人，是以越前浪人的身份出仕当家的。之后是受御隐居殿的赏识，这才获得了如今的地位。若是义弟你如今只是当家的一名普通家臣，可能没有什么太大的忧虑。可是现如今你们兄弟二人都身为一城之主，皆领有数千贯的知行。而在当家的同族、谱代家臣眼中，对你们父子三人的嫉妒可谓是有增无减。如果换做是你，你觉得能忍受一名浪人之后能身居高位？”长尾俊景说着说着就让黑田秀忠自己来换位思考一下。 黑田秀忠虽然没有立即回复长尾俊景，但他觉得长尾俊景说得一点儿都不错，他们兄弟二人在担任长尾为景的近臣之际，就能感受得到无数嫉妒、厌恶的目光。 “当今御隐居殿确实是一名雄主，只要他还在世一天，越后七郡之中自然是没有人敢向你们父子三人发难。但是，御隐居殿驾鹤西去，你们父子的命运岂不是非常危险？还能继续获得长尾左卫门尉的宠幸？还能继续身居高位？义弟你返回黑泷城之后不妨好好想想为兄的肺腑之言，勿谓言之不预也！”长尾俊景继续向黑田秀忠劝说道。 虽然长尾俊景说话的声音并不高，但极具效果，黑田秀忠完全没有反驳长尾俊景的观点。他在返回黑泷城之后便派遣家臣广濑半右卫门火速前往三岛郡新山城，让金津佑高立即开始囤积粮草辎重，并做好随时出阵的准备。 因为，黑田秀忠、金津佑高二人所继承的黑田家、金津家原本都是越后上杉家的谱代家臣，其中前任黑田家家督黑田良忠更是身居越后上杉家的家老之位。因黑田良忠、金津外记追随长尾为景讨伐守护方诸将之时先后阵亡，长尾为景不忍黑田家、金津家断绝家名而除封，便安排正担任小姓的昭田常陆介之子昭田久三郎、昭田次郎分别去继承黑田家和金津家的家名。 之所以长尾为景会安排昭田久三郎、昭田次郎去继承黑田家和金津家的家名，就是因为这对兄弟以及其父昭田常陆介的容貌实在太过出众，是北陆道诸国武家之中极为少见的美男子。 按照正常的剧本来说，像他们父子这样俊美到近似妖孽的武士，应该是可以得到一国公主的倾心，为他们舍生忘死，演绎出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的。 不过，扶桑的战国时代是一段混乱畸形的时代，根本就没有半点正常可言。其中，长尾为景就是个男女通吃的战国大名。 就算长尾为景的癖好与常人相比有些不同，但他确实是雄主，也是枭雄。 对己，有着深沉厚重的心性；对人，有着万人之上的领袖魅力；对物，有着攻无不克的韬略。 挫败、痛苦、孤独、背叛……当诸多不幸之事接踵而至，击打着一个男儿的心胸，而长尾为景却能在此般炼狱之中铸就伟大。 在和平年代，人与人之间的差异十分微小，但是绝不能因此安逸，幻想在命运转折来到的那一刻，能做到绝对刚猛而又绝对柔韧。 对痛苦长时间的抵抗，对挫败不折不挠的抗击，对鄙夷不动声色的隐忍，对梦想持之以恒的蛰伏…… 如此这般，绝非常人能为。但大凡雄主，却无不如此。例如越王勾践的卧薪尝胆；韩信的胯下之辱；朱元璋在羽翼未丰之际，也对上司郭子兴百般依顺；洪承畴怒不降清，皇太极对他极其尊敬，终于招降…… 锻炼、捶打、负重、忍受……如此，都远比娱乐、约会、电影、美食，更能砥砺一个男儿的性情！ 万人之中，究竟何人能成为领袖？未必是技能最强的人，但一定是精神最坚定，最富有韬略之人。 领袖将道是自然而然习得的，它的存在依赖于雄主的心性和其韬略。 危难之中，他犹如一道闪光，捡拾起众人的希望。几乎可以断言，所有此般人物，都是极富精神述求，他们对精神之向往，对物欲之鄙夷，远甚于常人。 所有的雄才大略，无不渴求成就，越挫越勇；几乎所有亡国之主，无不贪恋权财，声色犬马。 第十八章 三大法宝 之所以上条家没有在夺取桂城后一鼓作气攻灭大井田家，不是上条清定不想，而是他眼下还做不到。 自从上条清定派遣宇佐美定满袭取桂城之后，大井田氏景就在琵琶悬城、大井田城两地进行严加防备，使得上条家无法再通过突袭的方式来夺取城池。 而如今鱼沼郡之中的形势是，没有获得府中长尾家大力支持的大井田氏景就只能不断的派遣使者暗中劝诱上田长尾家旧臣举兵反抗上条家的统治。 然而令大井田氏景最为失望的是，整整一个月过去了，也没有看到一名上田长尾家的旧臣举兵。 因为，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上条家在夺取了坂户城、桂城等部分鱼沼郡的重镇要地后，就已经与市河家、山内上杉家接壤，除非大井田氏景一往无前，打得上条家毫无还手之力后，上田长尾家的旧臣们说不定才会纷纷举兵响应。 更何况，山内上杉家可是有过发兵翻越三国峠进入鱼沼郡攻入越后的先例在，上田长尾家的旧臣们可不会拿着自己的家名存续和一族上下的小命开玩笑。 在经过一番权衡后，上条清定不得不暂时放弃攻灭大井田家的想法，转而谋划着如何让上条家更加武德充沛。 毕竟打铁还需自身硬，上条家总不可能完全指望那些摇摆不定的越后七郡诸将的支持去与府中长尾家进行长期斗争，必须组建起家督直属的强大武装力量，以及加强自身建设。 在经过与府中长尾家严酷的斗争和血的教训中，清定已经深刻认识到，没有家督直属的武装力量就无法战胜府中长尾家以及未来的任何敌人，也不能确保上条家继续生存下去。 若是眼下的上条家只满足于现状，那么无异于是在坐以待毙。 所以，清定在思来想去后就决定招募一批常备军势，只要有精良的骑马武士以及勇猛善战的步卒，上条家不仅能横行越后七郡，甚至还能纵横于天下！同时，他还要对领内颁下一些新政。 因为在封建制度下，想要武德充沛就只有三大法宝——金钱（授田）、权力（爵位）、传承（世袭）。 可以说绝大部分人一辈子想要的东西其实很简单，在年轻的时候有钱、有地位，年老之时有保障，子孙后代有希望。 在天朝的历史中，最早运用这三大法宝的人是春秋战国时期的名将吴起。 吴起对魏国军制的改革以及相关的新政，在后世看来就有些类似于发年终奖一般：让做出大贡献的员工坐在第一排，每人面前放着一大捆奖金；做出一般贡献的员工坐在第二排，每人面前只放着一小捆奖金；而剩下的那些没有做出贡献的员工就坐在第三排，高层心情好那就给他们发点大米发点油，要是心情不好那就发张面额很小的抵用券意思意思。但是，要请员工的家人看着他们领年终奖。而且每年都要派遣专人来上门慰问员工的家人，解决员工的后顾之忧。（于是武侯设坐庙廷，为三行饷士大夫，上功坐前行，肴席兼重器、上牢。次功坐中行，看席器差减。无功坐后行，看席无重器。饷毕而出，又颁赐有功者父母妻子于庙门外，亦以功为差。有死事之家，岁遣使者劳赐其父母，着不忘于心） 正所谓上富而骄，下贫而怨。 只有合理的赏罚制度，人才才不会流失。若是只给手底下人底薪，连提成、奖金等一样都没有，那么手底下人就只好摸鱼来糊弄。若是给手底下人解决了后顾之忧，还能拿大捆的奖金发年终奖，那手底下人必然有工作积极性。而且必须给现金，不是现金没那么大的冲击力。 当然，吴起在纪律要求上也是十分严格的，一切行动必须坚决听从指挥，否则将会严惩不贷。 如此赏罚分明，就使得魏武卒在前期拥有极强的战斗热情和极高的士气。吴起也在大大小小历经六十四战后，为魏国夺取了秦国在黄河西岸的五百多里土地，将秦国压缩到了华山以西的狭长地带。 之后，继承吴起的衣钵，并将这一套发展的极致的人名为商鞅。 而商鞅平生最不喜欢给百姓画饼。 自从秦国丢失了河西之地，历代秦国国君会对大臣、百姓灌输着‘河西民众苦不堪言，大家的家人也是一样吧？我们要发扬无私奉献的高尚精神，积极踊跃为收复河西的失地做出应有的贡献’。 可这样的话术一次两次可能还有些作用，时间一长很多人就会麻木了，甚至还有一部分人会认为自己的国君又在画大饼、职场puA。要知道，秦国在丢失了河西之地、函谷关后，仅剩的不少领土都是贫瘠之地，大部分的百姓都不一定能解决自己的温保问题。 等到商鞅执掌秦国大权并进行变法后，秦军在短时间里就变成了山东六国谈之色变的虎狼之师。 在商鞅看来，宣传最为将就的就是对口。秦国的历代国君有东出进而统一六国的理想，好，很好，很有精神。若是你给秦国的百姓频繁讲这个理想和志向是不现实的，秦国百姓所需要的东西很简单，就是想要自己的财产能够增加，想要更多可耕之地、更大的房子，想要人人羡慕的地位。 于是，商鞅就设计出了十八等爵位制度，将个人的发展与秦国的命运牢牢联系起来。什么是封建？简单来说就是每一个等级的人都有相应的特权。只要爵位每升一级，就能获得更多的良田、宅邸、仆人，还能穿更好的衣物，吃更好的食物，逝世也能在坟前多种一棵树，甚至是成为奴隶的家人都能成为自由民。就算是战死沙场也不用担心身后之事，爵位和战功都能由自己的子嗣来继承。 可以说，商鞅就是用爵位、授田、世袭来满足了秦国百姓最为原始的功利心。 有谁不想过好日子？从一个地位较低的百姓甚至是奴隶翻身成为大贵族，这是从理论上来说是极有可能的。 只是，这一切都是有前提的——必须是要打胜仗。因为只有打了胜仗才能打扫战场。 但是，这样的制度也是一把双刃剑，有利也有弊。 军爵制度原本应该是激励所有人的有效手段，随着低级爵位的泛滥以及人性自私，逐渐成为了一种荣誉称号。 这就好比是一块大蛋糕，开国元从功臣分走了最大的一块，后来的底层就只能分走一小块。而底层再想像商鞅时代那样直线上升，几乎就是白日做梦。 这也是府兵制所产生的原因之一。 像清定这样一没系统，二没金手指，只能借助来自前世的记忆来尽可能增强上条家的实力。 很快，清定便趁着府中长尾家也在休养生息之际，将自己的想法付诸于行动。 第十九章 颁布新政 上条清定非常重视对领内的宣传工作，他深知一点，给治下的领民、麾下的武士和足轻讲为了上条家的安危而守住疆土，不太现实。若是讲打胜仗能过上好日子，这个倒是可行的，也能促成上条家更加强盛。 一言以蔽之，人人都想过上好日子。 不论是军爵制度还是府兵制，都是建立在不断对外扩张的基础上，一旦对外扩张受阻，就会出现不少弊端。 可如今的清定却并不打算顾忌将来的弊端，因为上条家不可能就一直占有刈羽郡大部和鱼沼郡一部就不再对外发展了。 眼下的上条家充其量只是个势力横跨刈羽郡、鱼沼郡两郡较大的国人领主罢了，还没有升级到战国大名。 在此战国之世，有兵有粮可是关乎生死存亡的大事，没有这些哪怕你贵为五摄家或是清河源氏、恒武平氏，也没太大的用处。家格再高，手里没兵没粮还是在他人面前挺不直腰杆。 在这样的时代里，扎根于各地的实力者自然顺应时势，抢占各种资源来确保利益，并且开始出现能够纠合各个松散力量的权力者，利用各种手段将上至地方豪族、寺社，下至村落都纳入自己的影响下。 但要让这些势力、村落愿意服从，权力者必须同时成为一个有力的保护者，平衡、维护各方的利益，缓和矛盾及抵御外来入侵。同样，各方势力也需要一个有足够实力的权力者保护自己的权益。在这种互利互惠之上，各地开始孕育出新的割据势力，即所谓的“战国大名”。 战国大名虽然是顺应当时的社会情况，而出现的新型权力体，但他们没有正当名分，所以仍需利用传统的权威，也就是足利将军家（室町幕府）、皇室朝廷、寺院神社为自己正名。 因此，战国大名虽然慢慢地取代了从前的守护，但是仍然存在一定的旧体制色彩。织田信长所出生的年代正处于战国大名陆续登场的时期。 得益于如今的上条家控制着上田银山、柏崎凑，以及领地与上野、信浓、陆奥会津郡接壤，即便清定在三分一之原之战后免除了白川庄、鹈川庄两地治下领民一年的年贡以及诸多杂役，还是能有相当可观的收入，甚至还能有余力去从邻近诸国中招募浪人、流民至常备军势中。 至于被上条家才夺取不久的上田庄以及波多岐庄一部、妻有庄一部，清定可不打算免除年贡、劳役以及诸多杂役。顶多将原先上田长尾家制定六公四民的年贡征收比例改成了五公五民，稍微减轻了上田庄领民的负担。 而后，清定便下令八条春纲、八条房繁、丸山昌明、斋木尚重、黑金景信等家臣分别在白川庄、鹈川庄、上田庄、上野国等地进行招募领内青壮、浪人至常备军势中。 其次，便是裁汰家中马廻众、足轻众中的老弱病残。 鉴于眼下的上条家整体实力并不强，以目前上条家所拥有的直领以及分封出去的琵琶岛城、犬伏城、桂城等地加起来不过一万一千五百一十贯的贯高，就算大肆征召军势也只能征召到一千九百余人。所以，清定不打算将裁汰的老弱病残遣回原籍。 如今，不仅是上条家在招兵买马，大井田家也是一样。 上条家即便裁汰下来的这些老弱病残，其作战经验远和战斗意志比新招募的青壮、浪人高出不止一星半点。毕竟，当此兵源匮乏之时，这些人马流向任何一方都是大涨他人的声势。 故而，清定就将裁汰下来的老弱病残分别派至白川庄、鹈川庄、上田庄去担任徒士（徒步武士）目付、火消、盗贼改上役、奉行人等役职。 一方面，这些老兵可以作为一支预备队或者编入小荷驮队；另一方面还能让上条家在上田庄的统治更加稳固。 天文五年，五月二十七日。 清定在琵琶岛城、上条城、坂户城三城城外下令放置制札（写有禁令、法规条款的木牌，通常立在路边或寺社边境，大约起源于平安时代末期，战国时代至江户时代最为常见），并向治下领民公布上条家的新政:禁止滥妨（掠夺）、狼藉（暴行）、取人（拐骗）、纵火、占据他人家宅；不得无故杀戮百姓，有罪者应由奉行所来进行裁决；不得强取百姓为人质；凡合战之时讨取敌方有名武士者，以讨取首级数目赐予役职、领地，所有人都能因功受封，包括参阵的农兵；武士获得一番乘（率先骑马冲入敌阵）、一番首（率先讨取首级）、一番枪（最先持枪冲入敌阵）等功绩仍有赏赐；取消影响农业生产的娱乐活动；农民应力耕致富，并多缴年贡者，可免除需参加的劳役或杂役；盗牛、盗马者发配至上田银山充当银堀众五年；武士之间禁止私斗，违者哪怕是同族、谱代家臣，也会处以改易的处分······ 不仅如此，清定还将新招募到的常备军势与现有的足轻众进行混编，设置虎捷备、龙捷备，两备各辖三百人，以宇佐美定胜、八条房繁分别担任虎捷备、龙捷备军奉行。虎捷备的驻地暂时定为坂户城，负责坂户城的宿卫以及城下町的治安等；龙捷备的驻地暂时定为上条城，负责随时支援琵琶岛城、犬伏城两地。 与先前足轻众不同的是，只要是被选入虎捷备、龙捷备之人每人每年领有藏米四石（普通足轻众仅有保底两石），并且选入之人可免除劳役、栋别钱等。 而另一方面，随着长尾为景的病情愈发加重，才继任府中长尾家家督、越后守护代等职不久的长尾晴景便认为应尽快达成与上条家之间的和议，并请求自己的岳父（同时也是舅舅）上杉定实能从中斡旋调停。 对于长尾晴景的请求，被幽禁许久的上杉定实并没有拒绝，反而非常爽快的派遣自己的近臣柴田尾张守前往坂户城，劝说上条清定尽快与府中长尾家达成和议。 之所以上杉定实会同意府中长尾家的请求，其原因也是非常简单——如今的府中长尾家就像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需要尽可能的保全上条家。 第二十章 定实遣使 虽然上杉定实被长尾为景幽禁在刈羽郡的府中御馆之中，但并没有完全与外界隔绝，还是能了解到一些越后七郡的大事，例如上条清定计取犬伏城和松代城两城；上条清定率军突袭坂户城，并讨取自上田长尾家家督长尾房长以下一百余上田长尾一族之人。 尽管上条家在上条清定的率领下在刈羽郡、鱼沼郡两郡之中屡战屡胜，让上条家如同浴火重生、凤凰涅盘一般。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上杉定实虽然身为局外人，却能从只言片语之中判断出上条家如今已是强弩之末了。 因为，上条家在三分一之原之战遭受重创，马廻众、谱代家臣、同族等所剩无几，若是继续与府中长尾家交锋，最终只会走向败亡这一条路。 当然，这是基于长尾为景仍然健在的情况下。 上杉定实深知自己就算除去了架空自己的长尾为景，也不一定能立即恢复越后守护的权力以及控制局面，更不可能收回扬北众诸将所拥有的“守护不入”特权。 所以，上杉定实才会选择优先保全实家上条家，作为自己的有力后盾，而后才是逐渐恢复守护的权力。 天文五年，六月十五日。 随着上条清定于坂户城颁下新政后不过半个多月的时间，新政震动了整个上条领。 首先对新政不满的自然是上条家的武士阶级。 因为，一旦参阵的农兵在合战中讨取了敌方首级，就能获得役职、领地，完成阶级跨越、身份跨越，使得武士不再享有垄断军事的特权。 而且，新政还取消了武士对平民的“无礼”者的“斩舍御免”（直接拔刀杀死态度恶劣、不尊重武士的平民），明确了家中武士不得在上条领中滥杀无辜，将审判权交给了各地的奉行所。 不过，上条家治下的领民，对新政还是相当拥护和认同的。因为只要多缴纳了年贡，就能免除需要参加的劳役或杂役，尤其是可以不用去参与修路、修城、修寺院神社等。再加上，以后走在路上也不用担心让武士难堪后被斩杀的可能。 但是，反对归反对，武士阶级仍然是上条家中最受重用的。更何况他们的子嗣后代仍然能继承父祖的役职和领地，伤残以及年老后还能在上条家中担任一些役职，依旧能每月领有数目不等的扶持米。 可以说，只要是新政没有直接触及武士阶级的根本利益，就不可能。 正所谓反者道之动。 任何人选择了一条与大众没有平行的路绝对都会遭遇世俗的重重阻力。 比如，一个人总是独来独往在某一个非传统领域死磕，大家就会说这个人不正常，因为，他与大众眼中的“标准模式”背道而驰。更重要的是，大众不想看到这个人因为选择的这条路有所收获，利用价值观不断拉扯对方才是他们的真实目的。 是的，他们就是想用低维的价值观“同化”你，让你始终和他们站在同一条线上。 同理，历史上所有的实行新政都会遇到强大的阻力，贵族们不想自己的地位和利益受到冲击，更不想君主成功后增强对他们的驾驭力，吴起变法、商鞅变法、王安石变法，哪个又不是在阻力重重中艰难前行，也都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之所以清定所受到的阻力较小，主要还是因为上条家的高层于三分一之原之战几乎全灭。最受重用的八条一族又是京都、武藏下向越后的外来户，其根基并不深，还需要与现任家督同心同德、一致对外。 而上条清定这样做，就是要造成“有功者必使显贵。无功者，虽富而不得芬华”的现实，鼓励人们为上条家立功。同时，为这个崛起的家族提供源源不断的粮食与人口。 就在上杉定实派遣近臣柴田尾张守前往坂户城的同时，黑田秀忠却在黑泷城大肆招揽石田备中守、大须贺志摩守、五十岚八郎等失去领地的原越后国人领主们组成浪人众，并不断拉拢中越和下越的国人领主们。 不仅如此，身在府中担任长尾为景近臣的昭田常陆介更是暗中频繁与越中的神保长职、净土真宗寺院进行联系。 可这世上哪里有不透风的墙？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不论是昭田常陆介还是黑田秀忠，他们父子二人的所作所为很快就被轩辕众的忍者探知，并上报至家督长尾晴景处。 至于为何没有直接告知长尾为景，因为此时的长尾为景已经到了无法起床的地步了。 就算府中长尾家是要出兵讨伐图谋不轨的黑田秀忠，也是要凭实力的。 如今的府中长尾家连攻灭近在咫尺的上条家都不一定做得到，哪里还有余力去讨伐远在下越蒲原郡的黑田秀忠？ 长尾晴景经过再三权衡后决定息事宁人，不打算对此作太多的追究，也没有问罪昭田常陆介，甚至还让其担任春日山城城下町奉行。 而后，长尾晴景还派遣使者前往黑泷城，先是任命黑田秀忠为蒲原郡郡司，还告知其府中长尾家即将与上条家进行停战议和，希望他不要再继续扩充兵马，以免对停战议和一事产生不利。 同时，长尾晴景还下令召回了镇守旗持城的长尾景实，改为马廻众的山村重信来镇守，并逐步削减旗持城的城兵。 之后，长尾晴景对上杉定实更是格外恭敬，闲来无事就要带着自己的正室府中御前去府中御馆探望上杉定实。 故而君臣相处甚欢，使得颈城郡一郡是一片和睦。 可是，长尾晴景自身没有料到的是，即便自己做出如此让步姑息，也没有换取昭田常陆介、黑田秀忠父子的回头。 天文五年，六月十七日。 柴田尾张守抵达坂户城后，就被八条与四郎引至本丸的大广间中。 “外臣柴田尾张守见过十郎殿······不，应称您为上条淡路守殿了。”柴田尾张守在见到清定走入大广间后，顿时老泪纵横，他原本就是上条家的谱代家臣。 自从上条房实担任上条家家督时，柴田尾张守就开始为其效力，而后又担任上杉定实的近臣，随之一同前往府中御馆。 第二十一章 同意停战 “柴田尾张守，不知叔父他近来可好？”上条清定并没有问柴田尾张守的来意，反而是先问起上杉定实的近况如何。 “太守殿此次特地令外臣前来坂户城，为的就是让上条淡路守殿不用担心太守殿的安危。太守殿原本被长尾信浓守长期幽禁在府中御馆，近来已被其子长尾左卫门尉恢复了自由，甚至还能与同族的山本寺伊予守、桃井伊豆守等进行书信往来。”柴田尾张守赶紧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回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本家最担心的就是长尾信浓守、长尾左卫门尉父子会对叔父不利。”清定原本还在担心长尾为景、长尾晴景父子二人会不会暗杀上杉定实来以绝人望。 “长尾左卫门尉既是太守殿的女婿，又是太守殿的外甥、犹子，他倒是不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而且，解除对太守殿的幽禁也是他下的令。”柴田尾张守倒是觉得长尾晴景与其父长尾为景完全不同。 何为犹子？本意指的是兄弟的儿子，谓如同儿子。犹子与养子不同的是，犹子仅仅是一种契约关系，犹子不必更改自己原本的姓氏，类似于结谊。 “希望如此。”清定瞬间觉得府中长尾家真乱。 “对了，此次外臣前来出使坂户城，是太守殿有意从中介入调停府中长尾家与上条家之间的战事。想必上条淡路守已经获知了原本坐镇旗持城的长尾内记已被长尾左卫门尉召回府中一事。”柴田尾张守差点忘了正事。 “哦？八条日向守是向本家禀报了此事，一开始本家对此还有些不太相信，特意令八条近江守做好随时支援琵琶岛城的准备。”清定倒是并不清楚长尾景实为何会被调走，还以为府中长尾家会对上条家有大动作。 “非也，此乃长尾左卫门尉的示好。据闻长尾信浓守已卧病不起多时，这才将家督之位让给了长尾左卫门尉。”柴田尾张守随即将一则重要消息告知清定。 “长尾信浓守已病重？难怪府中长尾家会拒绝支援大井田家······”这下，清定算是明白为何自己能以一支孤军突入鱼沼郡，而本据上条城仍安然无恙。 “恩，府中长尾家权臣昭田常陆介、黑田长门守父子二人也在蠢蠢欲动，一个身在府中就敢暗中联络神保一族余孽以及越中净土真宗寺院，一个更是在下越招降纳叛。”柴田尾张守最厌恶的便是越前浪人出身的昭田常陆介、黑田秀忠父子。 “那是府中长尾家的家事，与本家无关。若昭田常陆介、黑田长门守父子真的向府中长尾家举起反旗，对于本家而言也是益事。”清定显得非常淡定从容，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样。 实际上，清定却是巴不得昭田常陆介、黑田秀忠父子立即向府中长尾家举起反旗，将越后七郡的水越搅越混。 清定可是深知出头的椽子先烂的道理，所以他不着急。他要韬光养晦、秣马厉兵，等到府中长尾家在中越、上越的统治根基被彻底动摇的时候，等到府中长尾家开始大规模内讧的时候，他才断然出手，后发制人！ 只有这样上条家才能趁着府中长尾家内讧之际，来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对了，这是长尾左卫门尉的起请文，希望上条淡路守殿早些将绫姬殿送回府中，好让太守殿收为养女。”柴田尾张守说完便将一份书状递给了一旁侍候的八条与四郎。 “收为养女？府中长尾家又打算与何人联姻？”清定听完不禁冷笑了一下。 “是您，上条淡路守殿。”柴田尾张守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什么？！”清定看着柴田尾张守严肃的样子，觉得他不是在开玩笑后，便立即拆开书状仔仔细细阅览起来。 “那这也是本家与太守家联姻，绫姬一旦成了叔父的养女，那就减少了与府中长尾家之间的羁绊。”清定并不明白长尾晴景此举的用意。 “眼下越中、越后、信州等地对府中长尾家的形势愈发不利，长尾左卫门尉意图拉拢上条家来稳固自身在越后七郡的统治。”柴田尾张守随即将实情道出。 “主少国疑，人心不稳，这完全可一击而下。若非三分一之原之败，我等早就协助叔父夺回府中了！”清定不禁感叹道。 尽管清定认为此时是一举击败府中长尾家的最佳时机，但他并不打算率先打响第一枪。 一方面，上条家目前自身实力并不强，新政也才刚刚颁下不久，还没有获得足够的成效；另一方面，越后守护上杉定实已遣使斡旋调停府中长尾家与上条家之间的战事，那么于情于理，上条清定都需要给上杉定实一个面子，自己还需要府中方面承认对新夺鱼沼郡的领地的知行权。 但是，清定也不是无条件与府中长尾家进行停战议和的，他的首要条件便是要让大井田家这个腹心之患尽快让渡琵琶悬城。 对于清定所提出的条件，柴田尾张守虽然无法立即做出回复，但他表示还是会请上杉定实尽力斡旋此事的。 于是，清定便安排原府中长尾家家臣出身的斋木尚重负责护卫绫姬与柴田尾张守一同返回府中。 当然，清定打算亲自将这个消息告知绫姬。 “十郎为什么要把我送回去？难道就不怕父亲大人将我再许配给素不相识的人？”绫姬一听到清定准备将她送回府中后，就像是遭到晴天霹雳一般，眼前一片模糊，脑中也是一片空洞，她呆呆地望着清定，不知自己此身是真是幻。 “这是令兄长尾左卫门尉送来的书状，由叔父收阿绫为养女，而后再与我结缘。”清定并不隐瞒缘由，反而将柴田尾张守送来的书状递给了绫姬。 “此事当真？”绫姬听完后小脸顿时像熟透的苹果一样红，将信将疑的从清定手中接过了书状。 “正好阿绫你返回府中后去探望一下令尊吧，我听闻他已经卧病在床了······”虽说长尾为景与越后上杉家乃至诸多越后上杉家庶子家有着血海深仇，但清定还是很欣赏长尾为景的能力和手腕。 第二十二章 举行评定 经过上条清定的反复劝说后，绫姬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了坂户城，与柴田尾张守、斋木尚重一行人启程前往府中。 之所以清定自从夺取坂户城后就一直将绫姬留在了城中，主要原因还是上条家还没到掌控整个鱼沼郡的地步。 再加上上田长尾家旧臣出身的大井田家仍然与上条家处于交战状态，若是将绫姬送往鹈川庄，沿途极有可能会遭到大井田家的袭扰。 原本，大井田家出自清和源氏新田系里见流，但因大井田家与总领家新田家长期与北朝方抗争，导致其领地也是越来越少，最后仅剩下鱼沼郡的大井田乡。 最后，大井田家不得不与被分封至上田庄的上田长尾家交好，换得自身的家名存续。 在大井田城外，至今还树立着大井田远江守、大井田式部大辅、新田家主从、羽川刑部少辅、中条越前守等诸多南朝方诸将的忠魂碑。 大井田氏景自从收长尾房长之子长尾景国为婿养子，以及自己的妹妹送给长尾房长当侧室后，大井田家这才与上田长尾家之间的关系更进一步，其家格总算是被长尾房长抬高到了上田长尾家的庶子家。 然而，即便是大井田氏景在收容了通天存达、长尾伊势守等数名残存的上田长尾一族之人，以及表面了与上条家抗争到底的决心。不仅并没有得到上田长尾家旧臣的响应，甚至府中长尾家旗下的国人领主们也仅限于保全大井田家不被上条家所攻灭。 毕竟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经过了诸多的打击后，大井田氏景逐渐发觉，以一己之力来恢复上田长尾家家名已经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他就准备退而求其次，与府中长尾家的权臣昭田常陆介进行频繁联系，意图出仕府中长尾家，来保全大井田家的家名存续。 另一方面，亲自送走了柴田尾张守、斋木尚重一行人后，清定便火速派人召八条房繁、八条宪繁、宇佐美定满、湛光风车等人至坂户城本丸的大广间之中议事，准备研究如何应对大井田氏景拒绝让渡琵琶悬城一事。 因为，琵琶悬城目前是在大井田家的掌控之下，而且上条家在没有正式与府中长尾家签署停战合议之前，大井田家还是能够获得节黑城城主上野家成的支援。 而且，琵琶悬城坐落于信浓川东岸、刈羽郡和鱼沼郡两郡的境目地带，还是一座邻近坂户城的山城。 若是不将琵琶悬城夺取，上条家就无法通过信浓川的水运来获得收益，甚至与刈羽郡的联系也会被大井田家随时切断。 天文五年，六月二十日。 除了在琵琶岛城镇守的八条春纲和犬伏城的丸山昌明以外，上条家的重臣们齐聚坂户城本丸的大广间之中。 “主公，除了八条日向守殿与丸山弹正殿外，都已到齐。”八条与四郎在环顾整个大广间后，便向端坐在主位上的清定汇报道。 “嗯，想必诸位可能前不久听到一些风声，府中长尾家有意与本家缔结合议，确有此事。”清定也不打算对家臣们隐瞒。 “那么依主公之意，是准备继续与府中长尾家交战，还是······”八条房繁很想知道清定的态度。 “几天前，太守殿已经派遣使者柴田尾张守至坂户城，也劝说本家与府中长尾家停战议和。本家也深知诸位与府中长尾家有着血海深仇，可是太守殿之命不能违背啊！”清定随即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来。 “主公，眼下长尾内记已经被召回了府中，旗持城的城兵也随之减少了不少，若是我军趁此良机发兵旗持城，可一战夺取此城。为何还要与府中长尾家缔结合议？”这时，八条能重倒是率先表示反对。 “话虽如此，可是八条伊予守你觉得夺取旗持城后又能守住多久？本家并无水军，一旦府中长尾家派遣水军对白川庄沿海地区进行袭扰，再令柿崎和泉守为先导役，那么仅凭本家目前所拥有的兵力，很难进行抗衡。而且大井田家至今仍未降服。”清定直接摇了摇头，能夺城并不代表就能守得住，如今的上条家更是连一条战船都没有，如何抵御来自海上的危机？ “是臣唐突了······”八条能重被清定的一番话怼的是无法反驳，他一开始就没有想的那么多。 “我方如今最缺少的就是水军，佐州诸将可都是站在府中长尾家一方的，若是他们也渡海来犯，即便本家占据着刈羽郡、鱼沼郡两郡全境，又有多大胜算？”清定之所以会同意与府中长尾家进行停战议和，其中也有一个原因是因为不能确定佐渡的国人领主们是否会渡海南下攻击上条领。 “主公，就怕这是府中长尾家的缓兵之计。”宇佐美定满若有所思的说道。 “眼下不论是府中长尾家也好，上条家也罢，都需要休养生息的机会。总领家并无发兵支援本家的迹象。”清定在叹了一口气后有些无奈的说道。 “既然如此，主公应借机获取刈羽郡、鱼沼郡两郡郡司之职，如此便有了统辖两郡的大义名分。”宇佐美定满随即进言道。 “在此之前，本家已经请太守殿进行斡旋，要求大井田家让渡琵琶悬城。”比起那些虚名，清定更注重实际。 “主公英明，大井田家若是让渡了琵琶悬城，实力大打折扣，若是不让渡琵琶悬城，主公还能借机出兵攻打大井田领，邻近大井田领的诸将也不再会对其进行支援。”八条宪繁顿时觉得眼前这个年岁尚幼的家督在处事上相当老辣。 “若此次真能不战而得琵琶悬城一城，那么上田长尾家的旧臣们便会主动递交誓书与人质了。”宇佐美定满不禁点了点头，因为大井田家是上田长尾家旧臣之中中唯一没有降服的领主，也是实力较强的一个领主。 之后，清定便对先前击败长尾景实表现最为活跃的八条宪繁、八条能重二人进行封赏:八条宪繁受封南鱼沼郡芝原乡一千五百贯知行地，并负责于芝原峠一带新筑荒砥城（荒户城）；八条能重受封南鱼沼郡清水乡威守松山一带一千贯知行地，并负责新筑直路城（清水城）。 借着封赏家臣的机会，清定便将八条宪繁、八条能重二名同族家臣分封至邻近越后、上野两国的境目地带，准备将三国街道以及境目地带进行完全控制，并提前做好越山南下的准备。 其中，威守松山邻近上野国利根郡，附近还有登川、涸泽川两条河流交汇，有着天然的护城河，加上周边的地势，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而上野方面若想进入鱼沼郡，要么会飞，不然就必须经过荒砥城和直路城两城。 第二十三章 缔结和议 在上条家结束评定，以及八条宪繁、八条能重二人开始在南鱼沼郡的芝原峠、威守松山两地筑城后不久，花仓之乱结束的消息也传到了坂户城中。 这场争夺今川家家督之位内讧以梅岳承芳一方获得了胜利，并还俗更名为今川义元。 今川家重臣冈部亲纲率军攻落了玄广惠探一方的方上城。福岛正成最后力不能支，最后与玄广惠探等人只能放弃了花仓城而逃亡。 天文五年，六月二十八日。 玄广惠探由于无法摆脱追兵追击，被迫于濑户谷普门寺自尽，福岛正成则下落不明（大概率遭到落武者狩），福岛正成的两个儿子倒是侥幸逃到了北条领，后更名为北条纲成和北条纲房，就此成为北条家的一员。 在平定了花仓之乱后，今川义元在太原雪斋、寿桂尼的协助下逐步坐稳了家督之位。 之后，武田家嫡子武田晴信还在今川义元之母寿桂尼的介绍下，迎娶了清华家之一的转法轮三条氏之女三条之方为正室。使得今川家与武田家之间的关系迅速升温。 而此时的越后，经越后守护上杉定实的从中斡旋调停之下，府中长尾家与上条家正式达成停战议和，双方于刈羽郡的实相寺中互换了誓书。同时，上杉定实与长尾晴景还赦免了上条清定攻灭上田长尾家一事，对此不做任何追究。 不过，长尾晴景因赦免上条家攻灭上田长尾家一事也导致了古志长尾家、下田长尾家、饭野长尾家、藏王堂长尾家等诸多同族的不满。 不论怎么说，上田长尾家也是因自身倒向府中长尾家一方而导致被上条家攻击的，府中长尾家在战后既没有选择追究上条家的责任，又没有打算恢复上田长尾家的家名，这就让越后七郡的诸多长尾庶子家都为此感到追随府中长尾家会导致自家的前途堪忧。 北条城城主北条高广、板木城城主发智长芳、须川城城主金子尚纲、六万骑城城主福岛政为、桦泽城城主栗林赖忠、浦泽城城主大关亲信、稗生城城主平子房政、小出城城主榆井治部少辅、志久见城城主市河赖房（市川赖房）等大大小小的国人领主分分选择向上条家递交誓书和人质，使得上条家的政治版图瞬间膨胀至几乎占有刈羽郡、鱼沼郡两郡以及奥信浓高井郡一部。 之所以北条高广、发智长芳、金子尚纲、福岛政为、栗林赖忠、市河赖房等国人领主会选择顺势倒向上条家一方，就是因为看出了府中长尾家如今已是外强中干，连自家同族被攻灭了都无动于衷，就更别说确保他们这些国人领主的利益了。 可以说主从关系是以利益为纽带的。主从结合同时也是利益的结合，首先始于物质报偿。 平安时期武士的关系，基于土地的、经济的关系之上，即基于生活的关系。而所谓主从关系，其实就是主君与从者之间“恩惠”与“效忠”的交换关系。 主人给予从者土地，并为从者提供保护;从者效忠和服从主家，平时为主家尽各种义务，战时应主君之召从事战斗。当然，若是主君不能满足从者的利益需要，不能保证从者的生命财产安全，从者便会抛弃主君。反之，若是从者对主君不忠，不能履行应尽的义务，主君则会对其进行惩处，如收回“恩地”，甚至将其从武士团中清除出去。 主从关系通过施恩与报恩的利益关系，将主君与从者牢牢地捆在一起，并将武士的武力组织构建成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利益共同体和命运共同体，所有成员的兴衰荣辱、贫富贵贱，均与武士团密不可分。个人的荣誉、权力、地位和财富，统统以武士团的兴旺发达为前提，上自主君，下至一般从者，大家共同谋求武士团的兴旺发达。从者一经托身主人，就意味着将自己和子孙后代的命运寄托在主君和以主君为统帅的武士团身上。 主从关系世代相承，武士社会有所谓“父子一世、夫妇二世、主从三世”的习俗。1091年，源义家（八幡太郎，是战神长子之意）和其弟源义纲的从者藤原实清与清原则清争夺河内国所领，分别向义家和义纲求援，实清、则清之争演变为义家与义纲兄弟之战。源义家、源义纲为了保护从者的利益，甚至不惜牺牲骨肉之情，这就表明主从关系高于血缘之间的关系，武士团——利益共同体或生命共同体的和谐统一高于骨肉之情。 在扶桑的封建时代，土地作为最重要的社会经济资源，可是直接关系到人们基本的生存利益，对人们有着不可抗拒的吸引力，也是人们拼死追求的焦点和利益空间。若想获得国人领主效忠的首要条件，是确认所领的支配，即本领安堵。 而后，长尾晴景派遣使者前往大井田城，敦促大井田氏景尽快将琵琶悬城让渡给上条家。 当然，作为交换，上条家则是认可大井田家出仕府中长尾家；允许长尾房长之子通天存达返回云洞庵（曹洞宗寺院，上田长尾家菩提寺）；举荐大井田氏景担任鱼沼郡郡代。 对于这样的结果，大井田氏景并不打算接受。 虽说眼下的大井田家是无法在没有任何外援的情况下击败有着鱼沼郡诸将、山内上杉家、越后上杉家、府中长尾家等诸多势力支持的上条家，但大井田氏景作为原上田长尾家的重臣、一门亲族众，其鉴于身份实在是太过于敏感，加上上条家在袭取坂户城后几乎屠灭了上田长尾一族（包括大井田氏景的妹妹），所以两家的关系非常恶劣。所以，双方谁见谁都是二饼碰八万——斜不对眼。 如今，大井田氏景最为担心的是，这一次上条家要让自己让渡琵琶悬城一地，下次突然又要大井田城了怎么办？就连其子大井田景能、族侄大井田房仲都纷纷劝谏他，应早些准备后路，以防不测。 第二十四章 氏景举兵 尽管上条清定也做出了一定的让步，举荐大井田氏景来担任鱼沼郡郡代，但大井田氏景却深知此举只是上条家的缓兵之计。 在眼下的鱼沼郡中，除了大井田家以外，就只有节黑城城主上野家成（原为越后上杉家被官）、下仓山城城主福王寺孝重这两名府中长尾家旗下的领主，剩余的国人领主无不是臣从于上条家。 就算大井田家获得了鱼沼郡郡代一职，还能有什么实权？既不能对鱼沼郡各地进行检地，又不能在大井田乡以外之地征收赋税，甚至连鱼沼郡各地的关所都无法增加和裁撤。 故而，大井田氏景决定拒绝让渡琵琶悬城，并在领内大肆征召军势，准备防范上条家的来袭。同时，他还致信给栗林赖忠、深泽尚重、登坂清高、大关亲信、江口藤五郎、井口土佐守等诸多上田长尾家旧臣，对他们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希望能够站在自己一方，出兵讨伐攻灭主家的上条家，而后再恢复上田长尾家的家名。 甚至大井田氏景还不嫌事多，暗中与山内上杉家家宰长尾宪长进行联系，希望山内上杉家能够出兵相助，协助自己讨伐上条家，并恢复上田长尾家的家名，事成之后自己也会以南鱼沼郡的芝原乡、清水乡两地让渡给山内上杉家作为酬劳。 然而，大井田氏景所送去的这些书信无一不是石沉大海，不仅是上田长尾家的旧臣们依旧是没有理会大井田氏景，就连执山内上杉家牛耳的长尾宪长也直接一口回绝了大井田氏景的请求。 可惜了大井田家的名声，自从南北朝时期，大井田家长期效忠于南朝一方，一族上下更是因此战死沙场无数，直至南朝被北朝统一。现如今却沦为到处挑拨离间的代名词，实在是过于可悲。 之所以长尾宪长会一口回绝大井田氏景的请求，是因为眼下山内上杉家正忙着与古河公方家修复关系，根本没有时间去介入越后一国的内讧。 再加上上田长尾家本就是造成长森原之战山内上杉家败北，以及造成越后上杉家嫡流断绝的罪魁祸首之一。于情于理，山内上杉家都没有足够的理由去恢复上田长尾家家名，甚至巴不得上田长尾一族被族灭。 大井田氏景见无人响应自己后，便准备另寻他路，派遣使者暗中与府中长尾家交好的山内家、河原田家、南山长沼家等西会津郡的国人领主们进行联系，并用金银赠予各家的重臣以及家督，希望山内家、河原田家、南山长沼家等西会津郡的国人领主们能够出兵牵制站在上条家一方的板木城城主发智长芳、须川城城主金子尚纲、六万骑城城主福岛政为等鱼沼郡诸将。 正所谓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短。 对于来自大井田氏景的请求，山内舜通、河原田盛赖、长沼吉政等人倒是没有拒绝，纷纷表示届时会发兵袭扰上条领。因为他们先前就站在府中长尾家一方，与守护方的越后诸将进行交战，并趁机蚕食越后的领土。 其中，山内家进占的鱼沼郡领土最多：名木泽、柳村、海平岛、穴地、黒土、舟泽、荒金、大桑原、大浦、十日村等地；河原田家则是进占了木山泽、折立、蓑和田、川洼、葎泽、八幡、关上等地。 至于没有获得鱼沼郡领土的长沼家，大井田氏景、山内舜通、河原田盛赖等人则是做出了补偿方案——南鱼沼郡平之岳以东，邻近上野国境目地带的台仓山、鹰巢山、大白泽、景鹤山等地让渡给长沼家来进行统治。 毕竟大井田家与西会津郡诸将之间隔着一个上条家，虎捷备军奉行宇佐美定胜在率军于八海山（坂户城东面）进行例行巡查之际，捕获了一名大井田家信使，经过拷问后清定便获知了大井田家与西会津郡诸将图谋瓜分鱼沼郡的重大消息。 于是，清定就将捕获的大井田家信使以及密信全都送至上越府中，打算将此事奏报给越后守护上杉定实、越后守护代长尾晴景，让他们来决断是否惩处大井田家。 在将信使以及密信送往府中的同时，清定深知上条家已然无法避免与大井田家、西会津郡诸将交战，便下令全领进行战备。 面对上条家送来的难题，长尾晴景打算为了让越后七郡尽快恢复静谧，就决定支持上条家。 长尾晴景是先礼后兵，派遣同族重臣长尾景庆出使大井田城，希望安抚并劝说大井田氏景能放弃举兵。同时，还派遣同族重臣长尾宪正出使西会津郡，意图说服山内舜通、河原田盛赖、长沼吉政等人罢兵，并斡旋西会津郡诸将与上条家进行和睦。 然而，长尾宪正并没有成功说服西会津郡诸将放弃出兵鱼沼郡，最后反而被驱逐出境。 如此一来，长尾晴景不得不采取以武力来弹压大井田家的谋逆，以及击退西会津郡诸将的来犯。 另一方面，大井田氏景在获得西会津郡诸将的回复后更加骄横，直接将长尾景庆暴打一顿并逐出大井田乡，并在大井田城、琵琶悬城两地进行加固城池以及囤积粮草，决定坚守待援。 天文五年，六月三十日。 随着大井田氏景勾结西会津郡诸将谋逆的消息传遍上越之后，不论是上杉定实也好，长尾晴景也罢，都不打算对此坐视不管。 长尾晴景便下令枥尾城城代本庄实乃、下仓山城城主福王寺孝重加强在下仓山城、立仓山、石峠等地的守备，并做好随时支援上条家的准备。同时，长尾晴景还以其叔藏王堂城城主长尾为重为总大将，节制德合城城主村山直义、松之山城城主松之山大隅守、直峰城城代山田带刀左卫门尉等将，以三千五百余军势出阵大井田城，并以节黑城城主上野家成为先导役。 而此时，宇佐美定满则是向清定进言：“大井田修理亮反迹始见，若缓之得为计，则城坚而难近。” 在宇佐美定满看来，眼下大井田氏景举兵并不是什么危急之事，只要在大井田家没有做好充足准备之前，迅速出兵，必然能一举将其平定。 第二十五章 突袭得手 正所谓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前不久还在刀兵相见的府中长尾家与上条家，却在此刻化敌为友，并肩作战，不禁让世人感到世事无常。 当然，这不是府中长尾家与上条家第一次化敌为友。第一次还是在上杉定实担任上条家家督之际。 为了不让府中长尾家高层轻视上条家，上条清定决定采纳宇佐美定满的进言，以及尽快弹压大井田氏景的举兵，就令军马奉行内山满久为大将，犬伏城城主丸山昌明为副将，以一千余军势配合长尾军向大井田城发起攻势。 不过，清定还是留了一手——令琵琶岛城城主八条春纲、上条城留守役八条房繁严阵以待，以防长尾军反戈一击。 另外，为了检视虎捷备的实际战力，清定便令虎捷军军奉行宇佐美定胜率三百虎捷备常备军势，于深夜时分从坂户城出阵，突袭琵琶悬城。出阵之前还特意下令摘去所有马铃，包裹马蹄，马口衔枚，以免被大井田家的物见所探知。 还不消半个时辰，上条军便悄悄迫近了琵琶悬城。 而此时，负责在琵琶悬城头巡逻放哨的城兵不是在打盹就是依靠在城墙上呼呼大睡了。 随着宇佐美定胜的一声令下，虎捷备中的徒步武士、常备足轻纷纷点燃了火把，呼啸着、呐喊着冲向琵琶悬城。就像是滚滚山洪一般，势不可挡。 因琵琶悬城守将大井田房仲属于防范，纵然明知大井田家与上条家长期交恶，仍丝毫不以为意，认为以上条家的实力根本不会贸然攻打邻近大井田城的琵琶悬城。 结果，琵琶悬城在遭到上条军的突袭强攻后，城中立即陷入了一片无边的混乱。 不少城兵更是懵懂窜突，自相践踏，瞬间溃不成军，完全失去了向来犯之敌发起反击的能力。 更有不少城兵在慌张之中，如蝗虫一般涌向琵琶悬城的大手门，打算尽快逃往大井田城。 毕竟人在倒霉的时候喝口凉水都能塞牙。 还没等琵琶悬城的溃兵逃多远，早就在琵琶悬城北面川治川南岸设伏的宇佐美定胜当即举起手中的太刀，并大喝一声：“就是现在！” 随即，虎捷备的三十名骑马武士以及五十名常备足轻就随宇佐美定胜如同闪电般冲出，并自动展开，向琵琶悬城溃兵迅速冲去。 步骑平原相遇，步兵本来就有劣势，加上琵琶悬城的城兵还是遭到突袭后惊慌失措弃城而逃的，士气本就跌落谷底，如何经得起斗志高昂、训练有素的虎捷备骑马武士的猛烈冲击？ 仅仅一轮冲击，琵琶悬城的溃兵就被虎捷备的骑马武士所冲散，完全成了虎捷备骑马武士手中长枪的活靶子。 加上上条家颁下新政不久，人人都渴望在合战之中立下战功，希望能尽快实现阶级跨越、出人头地。故而，虎捷备那剽悍勇猛之气可谓是势不可挡、所向披靡。 还不到一个时辰，琵琶悬城内外就没有一个能够站着的大井田家武士或足轻了，就连守将大井田房仲都在乱军之中被徒步武士登坂与五郎趁机用长枪一条挑落马下并讨取。 等到太阳堪堪升起之时，两百余琵琶悬城城兵的尸体在川治川南岸格外醒目。 经此一役，虎捷备以重伤五人，轻伤三十五人，阵亡五人的代价攻落了琵琶悬城，并讨取自守将大井田房仲以下的两百余人。 很快，同族重臣大井田房仲被上条军讨取、两百余琵琶悬城城兵尽数玉碎、琵琶悬城陷落、长尾·上条联军正从南北两个方向向大井田城大举袭来等诸多不利消息，如同雪片一般飞至大井田城。 大井田城中上下所有人无不是感到惊惧不已，就好像是天快塌下来一般。可谓是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大井田景能、大井田景国、通天存达、长尾伊势守等人更是对此束手无策，纷纷抱头痛哭。 而大井田氏景在得知诸多不利于大井田家的消息后是又怒又惊，他原本寄予厚望的同族重臣竟然会在如此关键的时候掉了链子，以至于自己原先的所有计划几乎功亏一篑。 大井田氏景此刻自知大限将至，不禁哀号道：“如今琵琶悬城陷落，大井田城门户大开，若是西会津诸将没有及时发兵，恐怕我方将大势已去啊！” 在恍恍惚惚间，站在大广间里的大井田氏景仿佛看到了其父大井田义柱正在用慈爱的目光看着他。 不单单有大井田义柱，还有只存在于画像之上的大井田家历代先祖，甚至连前任上田长尾家家督长尾房长都在其中。他们每一个人都笼罩在安详与幸福的光芒之下，脸上无一不是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就好像是在迎接大井田氏景的归来一般······ 另一方面，清定在收到宇佐美定胜派人送上的战报后感到非常高兴，当即派遣斋木尚重送去三百两白银用于犒赏虎捷备众人。并让讨取大井田房仲的登坂与五郎拜领一字，赐名为清忠。 不仅如此，清定还赶紧安排抚恤此战之中伤亡的虎捷备家眷。 当上条军以三百军势在一个时辰内攻落琵琶悬城的消息传至长尾军阵中之际，就连正担任长尾军总大将的长尾为重都对此感到非常震惊。 原本，长尾为重还打算趁着此次率军出阵鱼沼郡之际，借机将上条清定也顺便除去，好消除府中长尾家的心腹大患。可没曾想，上条家在经过三分一之原之战的惨败后仍有如此战力不俗的常备军势在。 长尾为重也是参加过三分一之原之战的守护代方武将之一，他明明记得上条家的绝大部分同族、谱代家臣、马廻众、常备足轻等都被讨取。上条清定只不过是个连毛都没长全的黄口小儿，怎么可能会训练出如此善战的军势？ 长尾为重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带着这些疑问继续向大井田城进军，并放弃了顺便除去上条清定的想法，转而开始与参阵诸将研究如何迅速攻落大井田城。 随着琵琶悬城的陷落，使得力量本就不太雄厚的大井田家处境如同是雪上加霜。连大井田城的城兵都开始出现开小差逃亡的迹象。 第二十六章 枭雄逝去 天文五年，七月五日。 上条家重臣内山满久、丸山昌明二人在率一千余军势与长尾为重、村山直义、松之山大隅守、山田带刀左卫门尉等府中长尾家诸将所率的三千五百余军势合流后，便顺势包围了大井田城。 等到长尾·上条联军兵临城下之际，先前精神恍惚的大井田氏景这才逐渐回到了现实中来。 大井田氏景为了能够坚持到西会津诸将的来援，只能心一横，派遣使者潜出城去，向北信浓的战国大名村上家求援，并许以自由切取水内郡志久见乡，以及之后让渡给村上家鱼沼郡半郡之地。 在大井田氏景看来，只要村上义清能够发兵支援自己，那么就算西会津郡诸将作壁上观，大井田家依旧能确保家名存续，说不准还能借助村上家的力量来恢复上田长尾家的家名。 如今的村上家家督是村上义清，他既是将村上家发展至鼎盛，同时也是最后一任战国大名村上家家督。他在天文五年的正月之际，就叙任正四位上周防守兼左近卫少将的官位。 村上义清所叙任的周防守可比上条清定那自称淡路守的官途名要强很多，也正规很多，毕竟他可是经朝廷委任而遥领的。清定则是因为扩充常备军势、购买武具、购买战马等耗费了不少钱财，可没有余力去图这些虚名。 当然，村上义清也不敢只身前往被西国霸主大内家实际控制的周防国赴任。同样，此时的清定也不敢去三好家实际控制的淡路国逛一圈。 与此同时，在一生之中征伐不休，经历了大大小小一百余场合战的下克上屠夫长尾为景，于春日山城本丸的寝殿之中病逝，在病逝前，他将虎御前、长尾晴景、长尾景实、长尾景康、长尾景房等人召至身旁，准备交代后事。 尽管长尾为景的人生即将走到了尽头，可他还是对鱼沼郡的战事非常挂怀：“鱼沼郡邻近信州、上州、奥州，若不尽快将其静谧，后患无穷。大井田家此番为达目的，不惜勾结村上家、西会津郡诸将发兵攻入越后，其狼子野心，罪不容诛！若上条十郎愿意协助道一你静谧越后七郡，待太守殿故去后，就安排他来继承太守家的家名吧。” “儿臣明白，已经安排由叔父担任总大将，节制中越以及上越诸将前去讨伐谋反的大井田家。只是父亲为何不安心静养？”长尾晴景望着长尾为景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不禁有些伤心起来。 “比起为父的伤势，为父更担心的是道一你。与上条家缔结和议，对当家来说也是有利有弊。虽说能促使上越免除了兵燹，但也会因此失去同族、外样国人领主的支持。”长尾为景摇了摇头，他的脸上早已布满了皱纹和疲倦。 “这也是迫于无奈之举，兄长他出阵刈羽郡失利，导致马廻众损失惨重，若是继续与上条家刀兵相见的话，只怕会让他人得利啊！”长尾晴景最担心的就是府中长尾家万一与上条家打得两败俱伤，坐镇三条城的长尾俊景会趁机图谋不轨。 毕竟长尾俊景之父长尾信景就已经向府中长尾家举起过一次反旗了，虽然最后的代价是身首分离。 “你是指三条城的中务少辅吧？”长尾为景很快就猜到了长尾晴景所忧何人。 “恩，近来听闻三条城与黑泷城、新山城之间的往来极为频繁，加上黑田长门守还在领内大肆征召军势、招募浪人、囤积粮草辎重······”长尾晴景说着说着就不再说下去了，他怕长尾为景因此会感到气愤而导致病情加重。 “只要昭田常陆介还在府中，黑田长门守、金津伊豆守兄弟二人就不敢有什么非份之举······只是老夫最担心的还是上条十郎······”长尾为景断断续续的说着。 “父亲不必对此忧虑，儿臣已经请求太守殿将阿绫收为养女，过段时间便安排嫁至上条家中，作为上条十郎的正室。如此一来阿绫就能成为本家与太守家、上条家三家联系的纽带。”长尾晴景随即将自己的计划告知长尾为景。 “恩，此举甚好。若此举顺利的话，当家在上越、中越的统治必然会稳如磐石。道一，为父即将要离你们远去了······可为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长尾为景吃力的从被子下伸出手，轻抚着长尾晴景的脸。 长尾为景的的语调低沉而哀婉，令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落下了眼泪。 “孩子，别哭。”长尾为景的声音陡然间变得雄壮豪迈，“为父戎马半生，凭着手中的太刀以及马廻众，转战越后、越中、奥信州、佐州等地，势盛之际几乎夺取越后一州。为父更是官至越后守护代、御供众，还获得了足利将军家颁下的三免许（白伞袋、毛毡鞍覆、涂舆），威震北陆道诸州。大孝在于不坠先人的基业，寻常的哭泣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你们若是能守住老夫创下的基业，这才是你们最大的孝心，我也就死无憾了。记住，老夫死后务必秘不发丧，不得让任何人获知此事。”长尾为景说完便慢慢闭上了眼睛，他的脸上还残余着一丝笑容，他一定是想起了自己曾经那走马斗酒的少年时代。 很快，随着长尾为景重重地呼出了最后一口气后，脸猛然向旁边侧斜过去，疲倦苍老异常的面容上，笑意仍然未收，那是一代枭雄离去时的微笑，是一个盖世英杰对自己人生的肯定。 冰冷的眼泪很快就漫过了长尾晴景的脸庞，他哽咽不能言，半晌方道：“父亲，儿臣谨记！” 在长尾晴景那遏制不住的悲酸的泪眼中，长尾为景那英伟的面容，也渐渐变得模糊而遥远。 就这样，长尾为景将他那未竟的事业、野望全都丢给了年纪轻轻以及威望不足的嫡男长尾晴景。 之后，长尾晴景按照长尾为景的要求，请虎御前负责假装照顾起居，该用膳的时候依旧把饭菜送到寝殿外，再由虎御前亲自端入。 原本，长尾晴景记得虎御前自从离开栖吉城后，嫁给长尾为景当继室时是不情不愿的样子，但今天她已经在一旁哀哭了很久，甚至还打算抛下年幼的虎千代，剪了头发去出家为尼。 第二十七章 外敌来袭 天文五年，七月十日。 面对身经百战的府中长尾军，士气本就低落的大井田军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长尾为重以绝对优势的兵力接连攻落了大井田城西面的支城円通寺城、下狐城、高桥城等地。 而内山满久、丸山昌明二人也不甘示弱，一举攻落了大井田城南面的支城大峰山城，并讨取了守将长尾伊势守。 同为大峰山城守将的大井田景能在无力挽回败局之际，并没有收拢残部退守大井田城，反而是率仅剩的五十余军势，身先士卒的向上条军发起了突击。 在混战中大井田景能接连斩杀了数名上条军足轻，最后居然连手中的太刀都卷刃了。 然而，纵使大井田景能如此骁勇善战，并不能扭转大井田军的不利局面，再加上大井田军的士气和素质终究不过硬，注定不敌府中长尾·上条联军的。 随着身旁的武士、足轻接二连三的倒下后，大井田景能自己也被源源不断涌来的上条军包围起来。 起初，内山满久还心生惜才之意，打算招降大井田景能。可大井田景能并没有接受内山满久的好意，反而是抽出腰间的肋差，当着上条军众人的面自刎而亡。 内山满久见状，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便下令将大井田景能的首级割下，与其余被讨取的两百余大峰山城守军的首级一同陈列在大井田城外，以此来震慑大井田城的守军。可谓是杀大峰山城守军的人，来诛大井田城守军的心。 短短五天之内，大井田城外围的所有支城兵砦尽数陷落。若不是大井田城是一座山城，恐怕大井田氏景的首级早就传至府中了。 与此同时，山内舜通、河原田盛赖、长沼吉政等西会津郡诸将自从收了大井田氏景送来的厚礼，自然是要出兵相救的，至少也要在鱼沼郡与会津郡的境目地带做做样子才行。 于是，山内舜通、河原田盛赖、长沼吉政等人各率本部军势抵达守门川东岸后就进行了合流，以四千余军势大举攻入越后。 但长尾晴景早就下令镇守在越后、陆奥两国境目地带的长尾藤景、本庄实乃、福王寺孝重等家中重臣们严加守备，使得西会津郡诸将无法顺利进入古志郡、蒲原郡去袭扰府中长尾家的后方，只能转向鱼沼郡涉川行进。 领地位于境目地带的桂之濑城城主五十岚上总介见西会津郡诸将势大，竟然一箭未放就开城投降了，甚至还在同族河原田家家老五十岚和泉守的劝说下担任西会津郡诸将的先导役。 有了熟悉鱼沼郡地理的五十岚上总介引路后，西会津郡诸将异常顺利的绕过了府中长尾家严加防范的下仓山城、笠仓山等地，而是暗度陈仓，在翻越了中山峠后就抵达了大井田城东面的三坂峠。 才经历了丧子之痛的大井田氏景来不及感到悲伤，便打算孤注一掷，投入仅剩的兵力，与西会津郡诸将合兵一处，以四千五百余军势意图向府中长尾·上条联军发起大规模反击。 为了抵御来自西会津郡诸将的侵攻，上条清定就下令旗下的板木城城主发智长芳、须川城城主金子尚纲、六万骑城城主福岛政为、桦泽城城主栗林赖忠、浦泽城城主大关亲信、大崎城（坊谷山城）城主登坂清高、小出城城主榆井治部少辅、千手城城主下平吉长、函山城城主泉泽河内守等鱼沼郡诸将立即征召军势，至坂户城与自己的本队进行合流。同时，清定不容坂户城这座如今上条家实际上的本据（名义上的本据仍为上条城）有失，便以多谋善断的桂城城主宇佐美定满为坂户城留守役。 也就在上条军即将离开坂户城之际，湛光风车却带来了一个坏消息——桂之濑城城主五十岚上总介向西会津郡诸将开城投降，并担任西会津势的先导役。 “主公，西会津势气势汹汹，加上敌军兵力已经达到了近五千之众，鱼沼郡中已有投效西会津势之人，我军不如坚壁清野，徐徐图之。”宇佐美定满并不建议上条军与西会津势进行正面交锋，他担心五十岚上总介投效西会津势之事会形成多米诺骨牌效应那样。 毕竟上田长尾家的旧臣们出仕上条家的时间不长，还不能完全信赖。 “鱼沼郡可是兵家必争之地，若不将西会津势尽快逐出鱼沼郡，本家在鱼沼郡的统治必然动摇，届时原先臣从的鱼沼郡诸将也有可能会出现反复。”清定可不准备放弃鱼沼郡，一旦战事迁延日久，倒戈之人就更多了，眼下的局势还不算太差。 “信州的村上家也开始蠢蠢欲动，村上周防守已经开始在领内征召军势了。”湛光风车对此感到非常忧虑。 “有高梨家、岛津家、井上家、须田家等奥信州诸将在，村上周防守还无法迅速攻入鱼沼郡之中。按原计划出阵吧。”清定可不认为奥信浓的国人领主们会轻易放村上军通行的，尤其是与村上家交恶的高梨家。 “遵命。” 尽管清定没有料到西会津势会来得如此之快，但他丝毫没有慌张，反而下令才攻落大峰山城不久的内山满久、丸山昌明二人立即放弃大峰山城，率军与自己所率的本队至三坂峠东面的笠置山进行合流。 在上条军撤出了大峰山城后，长尾为重为了避免腹背受敌，也只能放弃先前夺取的円通寺城、下狐城、高桥城等地，转而退至节黑城，准备伺机而动。 另一边，大井田氏景、山内舜通、河原田盛赖、长沼吉政等人在获知府中长尾·上条联军先后放弃了大峰山城、円通寺城、下狐城、高桥城等地后的第一反应是认为长尾为重和上条清定二人必然是害怕了。在兴奋之余，他们一致决定要乘‘胜’追击。 至于目标，自然是优先选择实力较弱一些的上条军来追击。 很快，大井田氏景、山内舜通、河原田盛赖、长沼吉政等人就会意识到自己做出了一个非常错误的决定。 第二十八章 鱼沼静谧 上条清定在与内山满久、丸山昌明两部于笠置山进行合流后，兵力便膨胀至四千余。 眼见大井田·西会津联军逐渐迫近后，清定随即下令吹响了进攻的法螺声。而大井田·西会津联军一见到上条军本阵的竹雀纹旗印后，更是疯狂向上条军的本阵冲去，意图在短时间内击破上条军的本阵，从而一举击败这支上条军。 在此危急之时，清定麾下马廻众黑金景信、藤目胜久等人引着一百余马廻众前去阻遏大井田·西会津联军的兵锋。同时，内山满久、丸山昌明、发智长芳、金子尚纲等将则是各率本部军势迅速迂回至大井田·西会津联军的两翼，对大井田·西会津联军实行包抄。 大井田·西会津联军如同潮水一般向着上条军的本阵展开轮番猛攻，负责阻挡的黑金景信、藤目胜久、斋木尚重等人因兵力寡少，只能勉强招架，已击退数次大井田·西会津联军的猛攻。 由于黑金景信、藤目胜久、斋木尚重等人的奋战以及牵制了不少大井田·西会津联军，使得内山满久、丸山昌明、发智长芳、金子尚纲等将顺利率本部军势迂回到了大井田·西会津联军的两翼，并立即发起了攻击。 在混战之中，黑金景信、藤目胜久、内山满久、丸山昌明等上条家诸将无一不是奋勇当先，死战不退，麾下武士、足轻皆奋力挥舞着手中的打刀、长枪，一时间气势如虹，势不可挡。在他们的不断奋战下，反而使得大井田·西会津联军寸步不得进。 虽然大井田·西会津联军在兵力上要高于上条军，但他们的意志和士气却远远不及上条军。因为先前清定所颁下的新政，只要是合战获得胜利，不论是武士还是足轻、农兵，只要是立下战功（一番枪、一番首等），就都能获得赏赐。 一个时辰后，在上条家诸将的英勇奋战之下，杀得大井田·西会津联军是士气低落、节节后退。 而此时的大井田氏景、山内舜通、河原田盛赖、长沼吉政等人也想不明白为何己方在占得兵力优势的情况下还是没能顺利击败上条军。 随着大井田·西会津联军处于崩溃的边缘，大井田氏景、山内舜通、河原田盛赖、长沼吉政等人见势不妙，为了不被上条军所讨取，不得不脚底抹油，率马廻众赶紧逃离战场。 其中，大井田氏景向着大井田城逃去；山内舜通、河原田盛赖向着鱼沼郡与会津郡境目地带的田子仓湖逃去；长沼吉政向着鱼沼郡与会津郡境目地带的枝折峠逃去。 大井田·西会津联军各部见自己的大将都趁乱逃离后，再也继续奋战下去的想法，士气也随之跌落谷底，随即分崩离析，纷纷溃散逃离。 风水轮流转，这回就轮到上条军来追击了。 清定见大井田·西会津联军已然呈崩溃之势，便下令发起总攻。同时，他下令黑金景信、藤目胜久、内山满久、丸山昌明等将立即率本部骑马武士切断大井田·西会津联军溃兵的前路，而后再下令其余各部追击于后。 原本，栗林赖忠、大关亲信、城主登坂清高、榆井治部少辅、下平吉长等原上田长尾家旧臣们是准备作壁上观，静待合战的结果。可没曾想，上条军竟然以两千余人的兵力硬生生顶住了大井田·西会津联军的猛攻，更是打得大井田·西会津联军不断后退。 于是，栗林赖忠、大关亲信、城主登坂清高、榆井治部少辅、下平吉长等人自然是不能继续无动于衷，在发现大井田家、山内家、河原田家、长沼家的旗印消失不见后，他们就不约而同地率军加入了混战，生怕晚一步少了战后的赏赐。 战至傍晚，大井田·西会津联军彻底崩溃，被讨取者多达一千两百余人，积尸数里。就连先前投效西会津势的五十岚上总介，以及五十岚和泉守（河原田家家老）、横田左马助（山内家家老）、中丸新左卫门（山内家侍大将）、青山三右卫门（山内家侍大将）、黑泽新藏（长沼家侍大将）等二十余名有名武士皆在乱军之中被上条军所讨取。 之后，上条军更是一路追亡逐北，直至大井田城城下。 因大井田城易守难攻，一时之间无法进行强攻，上条军这才暂时停止了攻势，改为围城。 而西会津势的残兵败将人困马乏，好不容易逃到了鱼沼郡北部的涉川，还没等他们喘口气，就遭到了本庄实乃、福王寺孝重等府中长尾家诸将的突袭。在一番苦战后，以至于西会津势能活着返回会津郡的不过三百人。 自从上条家将势力延伸至鱼沼郡后，与西会津郡诸将是第一次大规模正面交锋，以后者几乎全军覆没收场。就为了救援一个得不到往昔同僚响应的大井田氏景，西会津郡诸将贪图小利，结果不但赔上了数千人，甚至还将原先侵占的鱼沼郡领地尽数丢失，真是赔了领地又折兵。 自此以后，沮丧的西会津郡诸将安分了很长一段时间，不敢再轻易袭扰鱼沼郡了。 因大井田·西会津联军惨败的消息传遍了大井田城后，守将之一的宫岛丰后守深知府中长尾家、上条家的目标是大井田氏景、大井田景国、通天存达等人，并不是大井田城中仅剩的城兵以及协防的领民。 为了避免无辜的人死于非命，宫岛丰后守便与上村清三一同暗中与上条家取得了联系，并打开了大井田城的大手门，迎接上条军入城。 大井田氏景、大井田景国翁婿二人在获知大手门陷落后，在震惊之余，还是率军意图夺回大手门。可是，随着上条军如同潮水一般源源不断的涌入城中，大井田氏景、大井田景国二人寡不敌众，只得退回了本丸之中。 在失去了所有的退路后，大井田氏景、大井田景国等人便与自己的家眷一同在大广间中先后自尽，宫岛三河守则是点燃了大广间，意图以此来吸引上条军的注意力，好让通天存达能逃出生天。 但天不遂人愿。 上条军在破城之后，在宫岛丰后守、上村清三二人的协助之下还是找到了躲在二之丸长屋之中的通天存达。清定对其没有丝毫的心慈手软，直接下令押至信浓川边斩首示众。 至于城中投降的城兵以及领民，清定则是下令尽数遣回原籍。同时，还派遣使者至府中御馆、春日山城，向上杉定实、长尾晴景告捷。 第二十九章 暗流涌动 天文五年，七月十三日。 随着大井田城的陷落，以及大井田氏景、大井田景国等大井田一族纷纷自尽后，大井田之乱得以终结，鱼沼郡也因此得以静谧。 而上条清定也因平定了大井田之乱，向越后七郡的国人领主们宣告了自己的实力。这就使得越后七郡的国人领主们再也不敢轻视上条家，并且他们都不约而同的有一种预感——越后将有一个有所作为的雄主出现。 原本，后撤至节黑城的长尾为重在获知清定在击溃大井田·西会津联军，并趁胜攻落大井田城后，他就意识到府中长尾家已经失去了借平定大井田之乱将势力延伸至鱼沼郡的最佳机会，也不打算在节黑城继续久留下去白白浪费粮草辎重，还不如趁早率军返回中越，等待家督长尾晴景的赏赐。 于是，长尾为重在派遣使者向清定进行祝贺后，便率军返回了中越。 随后，清定便对此次平定大井田之乱的有功之臣进行一一封赏： 宇佐美定胜率军攻落琵琶悬城，获封北鱼沼郡涉川庄，领有一千贯知行地，并新筑涉川城，虎捷备的驻地也变更为涉川城，负责防备西会津郡方向，监视西会津郡诸将的一举一动； 登坂与五郎清忠讨取讨取守将琵琶岛城守将大井田房仲以及三名武士，获封鱼沼郡山谷城，领有三百贯知行地； 内山满久率军攻落大峰山城、讨取守将大井田景能，获封鱼沼郡上田庄桂山，并新筑桂山城，领有五百贯知行地； 丸山昌明率军攻落大峰山城、讨取守将长尾伊势守，加封刈羽郡室岛城五百贯知行地； 黑金景信于笠置山之战中讨取山内家家老横田左马助，获封鱼沼郡上田庄泷谷，并新筑泷谷城，领有三百贯知行地； 藤目胜久于笠置山之战中讨取长沼家侍大将黑泽新藏，获封上田庄仙石，并新筑仙石城，领有三百贯知行地； 发智长芳于笠置山之战中讨取河原田家家老五十岚和泉守，加封鱼沼郡堀内城三百贯知行地； 出身足轻的穴泽新右兵卫于笠置山之战中讨取投效西会津势的五十岚上总介以及两名武士，授予武士身份，获封鱼沼郡中岛两百贯知行地，许可拜领一字，更名为穴泽氏清； ······ 正所谓得人心者得天下，人才就是人心的一个重要方面。 清定为了能够在鱼沼郡中站稳脚跟，让上条家在鱼沼郡中的统治更加稳固，此次不但对原上田长尾家马廻众出身的黑金景信、藤目胜久大加赏赐，甚至还对登坂清忠、穴泽氏清这样的低级武士、足轻进行大力提拔。同时，上条家还着重对此次立下战功的鱼沼郡出身武士、足轻进行宣传，也让原本还在观望之人感到羡慕。 只要有一个实现阶级跨越、出人头地之人，在可观上可是能促进一大批这样的人实现阶级跨越、出人头地，因此也就能促成上条家愈发强盛。也就是理想要有，但该兑现、该给的时候得给。 毕竟有赏就有罚。 鱼沼郡桂之濑城城主五十岚上总介投效西会津势，本人于笠置山之战被讨取，其领除封，其家眷发配至南鱼沼郡参加劳役（筑城、修路）； 鱼沼郡汤之谷城城主井口土佐守玩忽职守，坐视西会津势通过领地而不进行任何阻挠和追击，导致西会津势顺利与大井田氏景合流，本人勒令切腹自尽，领地除封，其家眷发配至南鱼沼郡参加劳役。 在清定完成了战后处分后并没有忘记报复一下西会津郡诸将，首先就是主少国疑的长沼家。 由于长沼吉政仅率十余人逃回本领后，原本就觊觎长沼家家督之位的同族重臣长沼实国很快就发现这是自己鸠占鹊巢的大好时机，加上受到上条家忍者湛光风车的挑唆下，便联合筥室宗清、小松宗利、村田朝胤、广泽安晴等反对出阵越后鱼沼郡的重臣们，轻而易举地就率军攻至田岛城的本丸，并将长沼吉政流放出境。 长沼实国之后就宣布继任长沼家家督之位，并派遣使者准备与府中长尾家达成停战和议。 另一方面，府中长尾家这边虽说与上条家一同弹压了大井田之乱，以及击退了来自西会津郡诸将的侵攻，但越后七郡的局势却并没有因此变好，反而是暗流涌动，越发不可收拾。谱代家臣、被官与外样国人领主之间的矛盾逐渐错综复杂。 首先是战后封赏的问题，因府中长尾家的金藏面临枯竭，如今的长尾晴景已经拿不出太多的钱财、领地进行赏赐以及抚恤阵亡之人，导致参阵诸将对此感到非常不满；其次，在进行领地纠纷的裁断时，长尾晴景经常会偏向于亲近自己的人，导致做出的决断皆有失公允。 长尾为景还在人世的时候，这些的矛盾还不太明显。 但随着长尾为景的逝去，后继者长尾晴景不仅无法取代上杉定实的政治地位，甚至无法对越后七郡的领土进行再分配，由此根本无法满足越后七郡之中的各方势力。这迎来的将是府中长尾家更大的崩盘，甚至有可能像信浓国那样，陷入国人林立、互相攻伐的格局。 因为，不论是什么资源都是有限的，也是人类内部争夺的根源所在。 所有资源集中的领域，无不引发斗争的漩涡。二桃杀三士，就非常凸显人类在利益面前的矮小。封建时代，人类斗争最集中的领域当然就是政治，因为政治的核心是权力，权力又是一切利益的集中体现。 在最高的权力面前，一切道德底线都会面临挑战。兄弟手足，父子情深，一切道德的森严壁垒都会显得异常脆弱而低下。 权力形同祸水一般。 但是，权力和权力的斗争却并不能因此被打入丑恶的深渊之中。这形同战争，任何战争都携带毁灭，但并不是所有战争都是丑恶的。烈火可以毁灭一切，但是凤凰却可以在烈火之中诞生。政治斗争受人关注，并不仅仅是因为它的戏剧性，是非善恶亦在其中。 当然，在这战国之世，每一个人其实都在以自我为中心进行着盘算。多数人的计划与大局无关，而有一部分野心家的计谋则影响着局势的发展和进程。 第三十章 重视商业 随着上条家平定大井田之乱后，不仅将大井田领尽数夺取，还将先前被西会津郡诸将所侵占的鱼沼郡之地尽数夺回，甚至还除封了原上田长尾家家臣出身的五十岚家和井口家。 因此，上条家在战后便占据着除节黑城、下仓山城两地外的绝大部分鱼沼郡领地。同时，上条家在攻灭大井田家以及除封五十岚家、井口家后，获得了大米五万石、铜钱（精钱和恶钱）七千贯、白银五百两、各式铠甲一百领、太刀一百把、打刀三百把、战马一百匹等不少物资。 这些物资对于上条家来说都是可以‘以供军用’的，其中大米可以用作军粮，白银和铜钱可以用于奖励获得战功之人，铠甲和武器可以用来武装麾下武士和足轻。 尽管如此，上条清定依旧深感上条家的财政很难支持自己进一步开疆拓土。 虽说上条家如今能征收运上钱（即运送上纳的略称，中世时指将从各地庄园收取的年贡上缴给相距遥远的中央领主）、栋别钱（镰仓时代到战国时代向住房征收的一种临时税，后来成为恒常税）、鱼市盐合物（鱼干）役钱、段钱（镰仓时代到战国时代向田地征收的一种临时税，按田地面积比例征收，在战国时代成为田租的附加税，每年征收，但税率不一）、夫钱（代替夫役缴纳的铜钱或大米）、船道前(入港税)等税收，但随着清定直辖常备和马廻众的扩编、扩建坂户城和上条城城下町、拓宽和修整道路，以及境目地带需要新筑城池等诸多事务的实在是耗费甚大，几乎没有多余的钱粮可以积攒下来。 故而，在清定再三权衡后决定——废除领内所有关所，旗下各领主更不得私设、恢复关所。同时，他还任命了琵琶岛众出身的松木秀朝来担任负责拓宽、修整道路的道奉行，在一些道路的两边种植了松树和柳树，在一些河流上修建桥梁，方便领民以及商人通行。 毕竟清定可不打算一辈子当一个以占有土地、统治农民为基础的封建领主。废除关所、修建道路，是一项促进流通和发展的政策，从这个意义上也可以说是重商（主义）的政策。 上条家于天文五年的九月初废除了其分国内的所有关所，“不论城乡贵贱，皆表不胜感谢之意”，人们都很高兴。对于商人和货运人来说，这是一项善政。 不仅如此，清定还着手于‘乐市’的政策，即繁荣城下町，使商业运作更流畅而提高效率。 在上条家领内废除关所的政策颁布后，紧随而来的便是向坂户城、上条城、琵琶岛城三城发放制札，宣布任何人都能在上条领的这三座城池的城下町里自由买卖，且对他们免征一切税赋；从前无权在这里做买卖（市座）的人也好、加入了座的人也好、没加入座的人也好，均可在此做生意；住在坂户城、上条城、琵琶岛城三城城下町之人可以自由通行于上条家的领国；免除其偿还借钱、借米的义务；免除其宅地的年贡（地子）和诸役；即便是世代为奴的下人，只要住在这里，就不受其主人的任何干涉。 可以说，这是一项清定鼓励商人移居至坂户城、上条城、琵琶岛城三城的法令。 当然，清定的乐市政策并没有全面否定座，因为该政策仅在特定市场和都市实行。而其他的战国大名也基本如此。 另一方面，上杉定实与长尾晴景也没有一毛不拔，为了嘉奖上条家在此次弹压大井田之乱的功绩，他们二人联署任命清定为刈羽郡、鱼沼郡两郡郡司，并授予上条家担任对山内上杉家的取次，届时负责将上越地区捕获的‘初鲑（初秋以后的三文鱼，扶桑古时算作珍馐）’送往山内上杉家本据平井城。 对于府中长尾家的‘委以重任’，上条家的重臣们在获知此事后皆有些不满。八条春纲、八条房繁、八条宪繁、八条能重、丸山昌明、宇佐美定满等家中重臣纷纷齐聚坂户城外，请求登城面见清定。 清定见状也就只能让同族小姓八条与四郎将重臣们引至本丸的大广间里，自己在处理了一些政务后才缓缓走进大广间中。 “让诸位久等了。”清定一进大广间，就发现在座的众人无一不是板着脸。 “臣等参见主公，先恭贺主公静谧鱼沼郡，并弹压大井田之乱。”在笔头家老八条春纲的带领下，众人异口同声地恭祝道。 “此次全赖众人英勇奋战所致，非本家一人之功。”清定谦虚的回答着。 “只是主公，臣并不明白，为何主公要接受府中长尾家令当家运输‘初鲑’一事？”八条春纲随即话锋一转问道。 “长尾左卫门尉之所以选择此时与总领家交好，很有可能也是其父长尾信浓守之意，而且本家作为总领家的庶子家家督，由本家来负责交涉事半功倍。再加上前不久，本家听闻长尾信浓守因卧病不起，才将家督之位让与嫡男长尾左卫门尉的。”清定很快就猜到了大概。 “在越后七郡之中的总领家庶子家还少么？除了当家以外，还有山浦家、千坂家、山本寺家、桃井家、古志上条家等诸多庶子家在，其中，千坂家、古志上条家与府中长尾家走的最近！”八条房繁在冷笑了一下后说道。 “先不说这些，光是长尾信浓守卧病不起，就是当家出兵上越府中的最佳时间啊！主公，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宇佐美定满此时并不知晓长尾为景病逝一事，只是认为可以趁着长尾为景病重之际是出兵上越的最佳时机。 “宇佐美骏河守，此事应慎重一些，眼下并非出兵的最佳时机。”清定在听完宇佐美定满的话后不禁摇了摇头。 “为何？”不仅是宇佐美定满，就连一旁的八条春纲、八条房繁、八条宪繁、八条能重等同族重臣都对此表示疑惑。难道还有比眼下更为合适的时机不成？ “恩，三条城城主长尾中务少辅、黑泷城城主黑田长门守、新山城城主金津伊豆守如今可是在不断的招募浪人、囤积粮草，你们难道觉得他们是为了防范下越的扬北众诸将？还是为了做好讨伐本家的准备？”尽管清定知晓自己已经改变了一些历史进程，可有一些是根本无法改变的，其中就有黑田秀忠、金津佑高兄弟二人向府中长尾家举起反旗。 “他们不是长尾信浓守最喜爱的小姓出身吗？若是连他们都······”八条春纲随即意识到事态的严重。 “若是本家率先举兵的话，他们便会以出兵协助府中长尾家平乱的名义，来裹挟下越、中越诸将，届时本家就算夺取了整个上越，也难以抵御黑田长门守、金津伊豆守兄弟二人的兵锋。”清定可不打算让黑田秀忠、金津佑高来个渔翁得利，他反而打算坐等黑田秀忠、金津佑高举兵，而后自己再伺机而动。 “先不说这些了，小心隔墙有耳，此城毕竟是上田长尾家原先的本据。小心为妙。”八条春纲随即提醒了众人应点到为止。 “八条日向守、近江守，你们在返回琵琶岛城、上条城后，仍需要戒备中越以及下越方向，如今的越后七郡可谓是暗流涌动。”清定可不希望上条家的根本之地丢失。 “臣遵命。” 第三十一章 远交近攻 之所以长尾晴景会打算借助上条家来与山内上杉家达成和睦，就是因为不论是府中长尾家也好，还是山内上杉家也罢，两家的家督全都更换了，先前的血海深仇也逐渐淡忘一些。 而且，长尾晴景在继任府中长尾家的家督之位后，尤其是面临府中长尾家因穷兵黩武以及前任家督长尾为景过度赏赐所导致府库空虚的窘境，他的首要任务并不是开疆拓土，反而是想方设法与周边邻近的各方势力尽可能达成和睦，避免战事的发生。 所以，长尾晴景在获知本庄实乃、福王寺孝重等将在击溃了逃回西会津郡的西会津势后，就下令他们巩固境目地带的守备，并没有允许他们乘胜追击攻入西会津郡。 正所谓战争容不下风月，同样容不下仁慈。 因为长尾晴景的一系列举动，不仅失去了诸多同族的支持，甚至连谱代家臣、被官也纷纷离心。这就给了本就蠢蠢欲动的昭田常陆介可乘之机。 长尾晴景与长尾景实不同，由于体弱多病的原因，根本无法领兵出阵，这就使得他注定无法因战功来换取足够的威望。 因此，长尾晴景不得不倚重侧近、小姓来进一步加强自己家督的权力。其中，下重实、伊井忠右卫门、彦部源三郎（其姐藤紫为长尾晴景侧室）等十六人尤为受宠。 虽说上杉定实也好言劝说过长尾晴景，希望他能重用一些长尾为景时期的府中长尾家重臣来稳定局面，但长尾晴景却并没有听从，反而是变本加厉，甚至发展到了连例行的评定会都不召开了。 另一方面，上条家在重视商业发展的同时，还不忘进行远交近攻。 何为远交近攻？混战之局，纵横捭阖之中，各自取利。远不可攻，而可以利相结；近者交之，反使变生肘腑。 所以，上条清定并不急着去与仍有一定实力的府中长尾家刀兵相见，反而是准备趁着西会津郡诸将遭到重创之际，逐步蚕食西会津郡的领土。毕竟捏柿子得捡软的捏。 虽说清定了解一些历史大事件，可并不代表他连所有的细节以及具体发生的时间都一一熟知。 其中，有关昭田常陆介、黑田秀忠父子二人掀起的黑田之乱记载的年代就非常混乱，各种后世史料的记载可谓是众说纷纭（天文十三年、天文十四年、天文十五年、天文十七年、天文十八年皆有）。 故而，为了更好的积蓄实力以及获得有力外援，清定不再指望山内上杉家，而是决定先与曾经和越后上杉家联姻过的会津芦名家再度恢复联系。 此时的会津芦名家家督是芦名盛舜（芦名盛高之子），其母为上杉房定（上条家家祖上杉清方之子，越后、信浓两国守护）之女，其妹泰心院还是时任陆奥守护伊达稙宗的正室，只是前不久病逝了。 一旦上条家与会津芦名家再度恢复联系，那么一面上条家能与芦名家联合起来东西夹击山内家、河原田家等西会津郡诸将，一面还能与会津芦名家接壤的伊达家进行联系。 因为，伊达稙宗之母积翠院是上条房实之女、上杉房定养女，与越后上杉家之间也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在。 伊达稙宗在正室泰心院病逝后，还迎娶了越后扬北众诸将中实力最强的中条藤资之妹为继室，还诞下了一子时宗丸。 尽管前不久上杉定实正式收绫姬为养女，并准备嫁给清定作为正室，但清定却打算劝说上杉定实来收养伊达时宗丸为养子。 一方面清定认为自己的年龄尚幼，甚至还没有足够的实力去压制越后七郡的所有国人领主，尤其是下越的扬北众诸将；另一方面，上条家还能因此与芦名家、伊达家交好，可以获得与越后马相比质量较高一些的陆奥马。 要知道，扬北众诸将可是长期享有高度自治权，前任越后守护上杉房能就是因为废除扬北众诸将的‘守护不入’、‘郡司不入’等特权，就遭到了扬北众诸将的强烈抵制。其中，还包括了越后上杉家的同族山浦家。 而扬北众在越后扎根的时间非常早，在上杉家、长尾家进入越后的一百三十多年前，也就是在镰仓幕府统治时期，他们就已经先后在下越开始扎根繁衍了。 相对于后来者的上杉家、长尾家，扬北众诸将更能称得上是越后的土着国人，因此不管是对越后守护还是越后守护代的政令，并不是真心服从。 然而，扬北众诸将也不是铁板一块，甚至还能称得上是矛盾重重。 例如中条家与黑川家之间关于领地纠纷，就经常上诉至越后守护处请求裁决。因上杉房定曾偏向于中条家，这也就引起黑川家的极度不满，甚至直接影响到了后来上杉房能时期的废除特权一事。 最后，因为长期积攒下来的诸多矛盾，于明应九年（1500年）八月大规模爆发。以本庄家、黑川家等扬北众诸将为首的国人领主发起了国人一揆，尽管上杉房能调集了越后七郡之中尚听从于越后守护的谱代家臣、被官、国人领主，并以家中重臣斋藤赖信、平子朝政、发智六郎左卫门等人为大将，向下越出阵，意图迅速弹压国人一揆。 然而，守护军却在渡过胎田川之际遭到了本庄·黑川联军的突袭，甚至连退路也被切断。在一番苦战之下，守护军惨败，支持越后上杉家的中条定资（中条藤资之父）也被讨取。 可以说越后上杉家是从此战的失利开始，导致权威一落千丈。 当然，上杉定实本人倒是不反对收伊达时宗丸为养子。在上杉房能殒命天水越后，越后上杉家就已经丧失了全部的直领，就算伊达时宗丸将来继承了越后上杉家的家名，到最后很大概率是充作一个花瓶的作用。 不过，为了弄清楚清定的真实想法，上杉定实还是派遣了亲信近臣柴田尾张守前往坂户城。 第三十二章 山雨欲来 天文五年，九月末。 就在上条家废除领内的绝大部分关所（境目地带仍保留）的同时，柴田尾张守也抵达坂户城下，并请求登城求见。 “外臣柴田尾张守参见上条淡路守殿，承蒙召见，荣幸之至。”柴田尾张守恭恭敬敬地拜伏下去。 “柴田尾张守免礼，不知柴田尾张守此次前来出使坂户城是有何要事？”上条清定其实也是在百忙之中抽空召见柴田尾张守的。 “为何上条淡路守要让太守殿收伊达时宗丸为养子？上条淡路守其实比伊达时宗丸更为合适啊！”不仅是上杉定实没有想明白，就连柴田尾张守也没有想明白。 “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我也是为了太守家的将来所考虑，还望叔父他能够理解啊。”清定有些无奈的说道，他总不能直言此举是为了引发扬北众诸将之间和伊达家的内讧。 如今的柴田尾张守与八条春纲一样年迈，若不是身着吴服，看上去就像是田间老翁一般。 尽管愈发衰老的柴田尾张守原先还是上条家的谱代家臣，但有些话清定还是不能说明，毕竟事以密成，语以泄败。 “罢了，上条淡路守殿既然无意克绍箕裘，外臣也不强迫了，那联姻一事······”柴田尾张守随即话锋一转，提到了联姻的事情上来。 “长尾左卫门尉有意加强与上条家之间的羁绊，我自然是不会拒绝此事的。实不相瞒，眼下的上条家确实无力再与府中长尾家刀兵相见。”对于联姻一事，清定倒是不打算推辞。 因为，只要清定迎娶绫姬为正室后，头上就多了越后守护的养女婿、越后守护代的妹夫两个光环。而且，身份、地位也水涨船高，家格更是能力压越后七郡的所有上杉庶子家。 “其实，太守殿对上条淡路守的表现非常赞赏，就算上条淡路守不去府中继承太守家的家名，留在中越之地，也能为太守家保留一支劲旅，更能确保太守家的家名存续，不让他人篡夺。”这时，柴田尾张守才缓缓道出上杉定实要他转达的话。 “叔父之意是指古志郡的上条美浓守仍然在觊觎太守之位？”清定听完柴田尾张守的话后，随即联想到了获得古志长尾家庇护的古志长尾家家督上条房安。 “恩，上条淡路守果然聪颖。”柴田尾张守满意的点了点头。 “先前我也听说过，长尾信浓守曾召集同族重臣商议，想废除叔父的太守之位，改由上条美浓守来接任。”清定对此并不感到意外，因为这也是上条定宪为何会贸然举兵攻向府中的原因之一。 “据闻长尾信浓守卧病不起多时了，加上继任其职的长尾左卫门尉疏远老臣、同族，宠信佞臣、荒废政务。就连太守殿也劝说过，但无济于事。恐怕越后七郡的战火很快会再度点燃的。”柴田尾张守随即将长尾晴景的近况告知清定。 “长尾左卫门尉恐怕不是柴田尾张守所说的那样。”清定摇了摇头。 “为何？长尾左卫门尉的所作所为整个上越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长尾左卫门尉如今还有何权力？长尾信浓守的宠臣昭田常陆介如今正担任着春日山城城下町奉行，其子黑田长门守担任蒲原郡郡司、金津伊豆守担任三岛郡郡代，兵权又被其兄长尾内记所把持。若是他再不宠信近臣来分昭田常陆介、长尾内记等人的权，长尾左卫门尉还能稳坐家督之位？”清定知晓长尾晴景的这些恶名分明是有人故意为之的，为的就是让府中长尾家进一步丧失人心。 就凭长尾晴景力排众议，愿意主动迈出府中长尾家与山内上杉家和睦的第一步，就说明他的眼光确实放得很远。 “上条淡路守之意，难道是有人想暗害长尾左卫门尉不成？！”柴田尾张守不禁冷汗直冒，若是清定所言不虚，那么不单单是长尾晴景有危险，就连上杉定实也会有危险。 “最好是我多心，请柴田尾张守返回府中后提醒叔父，随时做好撤入上条领的准备。”清定已然感到如今的越后七郡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外臣明白，就算是拼上外臣的老命，也一定会确保太守殿的安全。”柴田尾张守信誓旦旦的说道。 “那就拜托了。” 另一方面，芦名家家督芦名盛舜也在南陆奥地区疯狂扩张着势力，白河结城家、须贺川二阶堂家、二本松畠山家、田村家等诸多仙道七郡的大名、国人领主为了保全家名存续，只能纷纷臣从于芦名家。 不过，南陆奥的各方势力中也有不向芦名家屈服的人在，其中就有前不久被府中长尾·上条联军击败的山内家、河原田家。而长沼家因为家中发生内讧，前任家督长沼吉政被流放出境后，新任家督长沼实国便选择倒向了芦名家一方。 为了尽快将会津四郡压制，芦名盛舜更是多次发兵攻打山内家、河原田家，但山内家、河原田家借助地势，屡次击退来犯的芦名军，使得芦名家对西会津郡的攻略是收效甚微。 随着上条家有意与芦名家恢复联系后，芦名盛舜不禁感到喜出望外，他很快就意识到这是芦名家击败负隅顽抗的山内家、河原田家的大好时机，当即派遣家中重臣西海枝盛俊担任对上条家的取次，与上条家商议夹击山内家、河原田家之事。 为体现芦名家的诚意，芦名盛舜还让西海枝盛俊带上陆奥马十匹、雄鹰一只送往坂户城。 之所以芦名盛舜会如此兴奋，主要还是长尾为景曾经策动以及支持山内家、河原田家、长沼家等西会津郡诸将与芦名家交恶，这就使得芦名家迟迟不能将南陆奥的会津四郡一统。 芦名家的志向其实是夺取出海口，以及更多肥沃的土地。故而，芦名盛舜在继承家督之位后，便在蒲原郡小川庄中修筑了津川城，甚至还对旗下国人领主小田切家的赤谷城也进行了大规模的普请改修。为的就是将位于小川庄的津川城、赤谷城经营成芦名家进出越后的重要桥头堡。 尽管芦名家的志向不在于西会津郡的多山之地，但山内家、河原田家一天没有降服，芦名家的任何行动都会受到一定的掣肘。 第三十三章 扬北烽烟 正所谓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而上条清定的职责就是为上条家以及越后上杉家来谋求这些利益。 虽说上条家与芦名家交好一事无异于是在与虎谋皮，但清定为了消除来自鱼沼郡东面的隐患，眼下却不得不出此下策。 而且，清定深知引发天文之乱的导火索就是伊达时宗丸过继给上杉定实当养子一事。在他看来，只有先与芦名家交好，而后就能通过芦名家再与伊达家进行联系，并向伊达稙宗提出过继养子一事。 一旦伊达稙宗同意，那么此举必然会引发其长男伊达晴宗的不满，进而导致伊达家发生内讧，再波及至陆奥和出羽两国的大部分地区。 只有这样，才能让陆奥、出羽、越后三国的大名、国人领主实力遭受打击，上条家也就能因此来个渔翁得利了。 其实，伊达家并非是出自陆奥国的土着势力，反而是发祥于关东的常陆国中村一带的国人领主，其苗字也是先从中村变为伊佐，最后才固定在伊达。 伊达家与葛西家、留守家等家族一样，都是因为协助源赖朝讨平割据在陆奥的平泉藤原家有功，获封伊达郡的地头职，此后就以郡名为自己的苗字。伊达家还在但马、备中有分支庶流。 虽说伊达家在南北朝时期一度隶属于南朝方，但与其他后来归顺北朝方的家族不同，伊达家在归顺北朝之后获得了足利将军家的重用，势力也随之迅速壮大起来。 伊达家家督获得同时期征夷大将军偏讳的惯例是始于伊达持宗，他拜领了足利义持的偏讳，在当时来说是对奥羽两州田舍大名破格的待遇。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个传统可是一直维持到独眼龙伊达政宗继任伊达家家督之后才结束。 自从伊达家在获得伊达郡的领地后，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发展，利用结盟的方式，与邻近周边的领主建立起攻守同盟的关系，又利用军事力量逐步扩张至西面的出羽国置赐郡，再扩大至陆奥国的信夫郡、名取郡等地，成为了位于陆奥国南部最为闪耀的新兴势力。 之所以伊达家能在陆奥国南部迅速发展起来，是因为伊达家联合陆奥诸将反抗镰仓公方，获得足利将军家的大力支持，从而获得了大义名分，能不断吸引邻近周边的大小领主加盟。而且，伊达政宗（独眼龙伊达政宗的先祖）的正室还是室町幕府第三代将军足利义满的小姨妈，换个说法这位伊达政宗还是足利义满的姨丈，获得足利将军家的大力支持也就不足为奇了。 再加上后来伊达稙宗在大永三年（1523年）从足利将军家获封陆奥国守护职的役职，使得伊达家的家格与奥州探题大崎家的家格不相上下。 而另一方面，鸟坂城城主中条藤资在听闻上条清定向上杉定实建议收伊达稙宗之子时宗丸为养子的消息后，不禁感到喜出望外，他当即致信向清定表示感谢，并赠予上条家十匹骏马、太刀五把以示感激。 因为，伊达时宗丸的生母是中条藤资之妹，若伊达时宗丸真的继承了越后上杉家的家名，那么中条家在越后的地位便水涨船高，影响力也只会有增无减，甚至还能参与到越后上杉家的决策。 不仅如此，连与坂城城主直江景纲（直江实纲）也非常赞同此事。 清定见状，就顺势向上杉定实、长尾晴景二人上书，请求与直江家进行联姻，由其弟上条总五郎来迎娶直江景纲之女阿浪。 尽管长尾晴景本人是对上杉定实收伊达时宗丸为养子一事是持反对意见的，但他眼下却无力阻止此事。这毕竟是越后上杉家的家事，自己身为越后守护代以及越后上杉家的家宰，也不能直接驳回。 加上伊达家如今的势力横跨陆奥、出羽两国，还与最上家、芦名家、相马家、田村家、二阶堂家等奥羽两州的不少大名进行联姻，其综合实力根本不是府中长尾家可以匹敌的。 当然，伊达稙宗通过送养子、联姻的方式就将伊达家的影响力迅速扩大，甚至自己还充当和平大使，去调停各家的矛盾与纷争，还不会被人指责穷兵黩武、强取豪夺的骂名。 在万般无奈之下，长尾晴景也就只好安排直江景纲作为使者，前往伊达家的本据陆奥西山城，向伊达稙宗正式提出迎伊达时宗丸为上杉定实养子一事。同时，上杉定实还将竹雀纹的家纹与名刀‘宇佐美贞光’赠予伊达时宗丸。 然而，上杉定实意图收伊达稙宗之子时宗丸为养子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越后七郡，此事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其中，坚决反对此事的就有岩舟郡（岩船郡）本庄城城主本庄房长、平林城城主色部胜长、大叶泽城城主鲇川清长（本庄家庶流）等诸多扬北众国人领主。 本庄房长、色部胜长、鲇川清长等人反对上杉定实收伊达时宗丸为养子的原因其实很简单——中条家在下越的势力和影响力会因此迅速扩大，从而会让其他扬北众国人领主的利益受到损失。 但是，本庄房长忘记了一点，其父本庄时长可是当初与黑川赖实一同攻杀了中条藤资之父中条定资，本庄家与中条家之间还是存在着血债的，只是中条家长期因休养生息而蛰伏着罢了。 中条藤资如今就指望着靠外甥伊达时宗丸继承越后上杉家的家名后，好让自己共领国政，中条家也就不再是越后上杉家旗下的外样国人了。 现如今，本庄房长倒是带头反对此事，这就让中条藤资感到极度不满，再加上本庄家可是害死中条定资的罪魁祸首之一。 最后，经过再三权衡的中条藤资就打算新仇旧恨一起算，直接向伊达稙宗请求援军，讨伐阻止上杉定实收伊达时宗丸为养子的本庄房长。 不仅如此，中条藤资还暗中调略了本庄房长麾下的有力领主鲇川清长以及其弟小川长资。 与此同时，长尾晴景并不打算去介入下越的战事，光是凑绫姬的嫁妆就已经让他够头疼的了。 尽管府中长尾家眼下的金藏所剩无几，以及财政状况是入不敷出，但长尾晴景仍然打算风风光光的让绫姬出嫁，以免让邻近周边的各方势力轻视府中长尾家。 第三十四章 顾此失彼 原本，直江家是越后上杉家谱代家臣饭沼家的被官出身，靠着长尾为景的支持发起下克上才成为三岛郡的大身领主。 直江家长期是府中长尾家的铁杆支持者，可现如今直江景纲却与长尾晴景唱起了反调，实在是令人唏嘘不已。 其实，直江家出现反复还不算什么，长尾为景在临终前最担心的还是越后一国再度出现好战之人。 因为一旦出现了好战的统治者，领民也会因此疲惫不堪。领民一旦疲惫了，就会将矛头直接转向统治者。 要说府中长尾家少了一个直江家的支持导致“大事去矣”，还为时尚早。但对于站在长尾晴景一方，反对上杉定实收伊达时宗丸为养子的扬北众诸将来说，真的已经到了“大事去矣”！ 眼下的府中长尾家再也派不出一支军势前往下越阻止伊达军进入岩舟郡，更无法对本庄家、色部家、黑川家等扬北众诸将输送粮草军械，他们只能在中条·伊达联军的猛烈攻击之下，像多米诺骨牌那样一一倒下。 最先倒下的是鲇川家这张多米诺骨牌。 早在伊达稙宗派兵进入越后之前，鲇川清长就已经被中条藤资所调略，直接拒绝了本庄房长的出兵要求，之后甚至还主动担任先导役，将中条·伊达联军引至本庄家的本据本庄城外。 天文五年，十月十五日。 在中条·伊达联军的不断猛攻之下，色部胜长力不能支，只能被迫请求停战议和，并表示笼城固守皆是本庄房长的意思，自己也是被迫行事，并向中条·伊达联军献上三万石粮草。 中条藤资见色部胜长服软，便不打算多做追究，因为后面还有黑川家、本庄家等扬北众诸将在，不能在平林城下浪费太多的时间，以免像自己父亲那样被人切断后路围攻而亡。 接着，中条·伊达联军又趁势从平林城南下准备围攻黒川城。但黑川清实自知力不能敌，再加上原先己方的鲇川清长、色部胜长不是主动降服就是遣使停战议和，便放弃了笼城固守的念头，直接派遣使者前往中条·伊达联军的阵中，送去铜钱五百贯、粮草两万石以资军用。 随着黑川清实的低头服软，蒲原郡中再也没有了反对上杉定实收伊达时宗丸为养子的声音，新发田家、五十公野家、安田家（大见安田家）、竹俣家、加地家、下条家等扬北众诸将可不愿步了色部家、黑川家的后尘，纷纷表示不再反对上杉定实收伊达时宗丸为养子。 本庄房长在获知黑川清实主动低头服软的消息后自知大势已去，只能安排其弟小川长资留守在本庄城（村上城），自己则是率一部分军势北上进驻猿泽城，想方设法请求与本庄家交好的南出羽大名大宝寺家出兵相助。 可本庄房长所托非人。还没等他正式从猿泽城启程前往大宝寺领，小川长资就主动向中条·伊达联军开城投降了。 当本庄城陷落的消息传到猿泽城后，本庄房长在经历了弟弟小川长资和大舅子鲇川清长的背叛，以及本据本庄城的陷落等诸多打击后，在一怒之下很快就暴毙而亡。 还好本庄房长‘及时’暴毙而亡，接下来小川长资的所作所为更加惨无人道、禽兽不如、令人气绝。 小川长资在趁着本庄城守备空虚之际，一举夺取了本庄城，还将本庄房长留在城中的正室鲇川御前（鲇川清长之妹）给占为己有，之后甚至还与她生下了一个女儿。这时候的鲇川御前已经是患有身孕，他强忍着悲痛和耻辱，在年末生下了本庄房长的遗腹子，并取名为千代猪丸。因鲇川御前在小川长资夺取本庄城之际，在惊慌之下腹部受了伤，这就导致千代猪丸在出生以后眉间就有一道深深的疤痕，就算长大后也没有消除。 好在本庄盛长（本庄房长之弟）以及诸多本庄家的重臣庇护下，千代猪丸得以免遭小川长资的毒手，顺利长大。当然，小川长资在人心未附之前还是决定以千代猪丸后见役的身份来执本庄家牛耳。 在中条·伊达联军的不断打击之下，扬北众诸将中的‘出头鸟’鲇川家、色部家、黑川家、本庄家等先后被讨平、服软，其余扬北众诸将更是不敢主动去挑战中条·伊达联军的兵锋。 就这样，占据着岩舟郡绝大部分地区的本庄家遭受了重大打击，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无所作为。 另一方面，长尾晴景表面上是在纵情声色，实际上却是在重用下重实、玉虫贞茂（城贞茂）、伊井忠右卫门、彦部源三郎等精通敛财又善于拍马的近臣，这些人在受到长尾晴景的重用后，不仅架空了长尾景庆、长尾宪正、昭田常陆介等身在上越的府中长尾家重臣的实权，还使出了各种强硬手段来征收赋税进行敛财，硬是在旁人看来因前任家督长尾为景穷兵黩武、过度赏赐而财力枯竭的颈城郡、蒲原郡一部、古志郡一部、三岛郡半郡、鱼沼郡一部等地，竟然能源源不断地挤出金钱、粮草，并且很快就凑出了绫姬的嫁妆。 不过，当时的税收基本上都属于零和博弈。在经济本身得不到良好发展的前提下，君主征收的越多，领民手中自然留得越少，领民的生活也会逐渐穷困起来。 下重实、玉虫贞茂、伊井忠右卫门、彦部源三郎等人在为长尾晴景应得大量财政收入的同时，也在让长尾晴景逐渐失去越后七郡的人心。只是这一效应，长尾晴景一时之间还看不出来。 而下重实、玉虫贞茂、伊井忠右卫门、彦部源三郎等人之所以能很快从府中长尾家的直领中榨出不少钱财，主要原因还是有邻近的一个‘好榜样’在——会津芦名家。 自从永正十一年（1514年）开始，芦名家就已经向领内开始征收诸如“春秋之段钱”、“临时之段钱”一类的临时课役，甚至将此变成了芦名家常态化的财政收入。 前不久，在天文五年的六月十二日，芦名盛舜为了营造黑川的诹访神社，甚至向蜷川庄征收了次年的栋别钱、以及部分年贡。 第三十五章 忠言逆耳 长尾晴景因体弱多病，很快就病倒了，而他所提拔的下重实、玉虫贞茂、伊井忠右卫门、彦部源三郎等近臣们又没有能力的支撑驾驭府中长尾家这艘满是漏洞的船，反而是各种乱作，结果只能加速府中长尾家的内部矛盾迅速激化。 这些矛盾包括：奉行与家中重臣之间的矛盾、谱代家臣、被官与和外样国人之间的矛盾、代官与领民之间的矛盾······ 每一个矛盾都足以终结府中长尾家在越后的统治。 但如今的长尾晴景对外界那洪水滔天已经是无能为力了，随着每况愈下的身体，他就只能待在寝殿里养病，重大消息皆由小姓彦部源三郎来告知。 不过，就算长尾晴景在养病，也依旧不忘过问绫姬嫁妆的筹备之事。因为，姻亲虽可联结外人，但对内也是同等重要。高墙之强弱，在其至弱之砖，府中长尾家与上条家两家若能再度结为秦晋之好，其羁绊必然牢不可破。 不过，以长尾晴景的水平来说，他做个裱糊匠的角色其实都难。 因为长尾晴景只有一定的政务水平和前瞻力，并无太多的风险预判能力。再加上他过于重用近臣、亲信，就使得府中长尾家注定要经历狂风暴雨的打击。就算此时让将长尾能景、长尾为景死而复生，都不一定能解决目前府中长尾家的困境。 与此同时，上条清定则是将担任琵琶岛城城主的笔头家老八条春纲召至坂户城，与其一同商议检地一事。 “主公，为何突然打算检地了？”八条春纲对清定此举颇感意外，不禁瞪大了那双眼袋有些下垂、皱纹丛生的眼睛。 “如今本家已是兼任刈羽郡、鱼沼郡两郡郡司，有必要把握两郡之中的所有村落向本家的家臣以及新晋家臣所缴纳的年贡、公事、夫役的数量。”清定其实在夺取鱼沼郡原上田长尾家的领地后就没有举行过检地，所征收的赋税、年贡也是按照原上田长尾家的标准来进行的，甚至还对其进行了削减。随着上条家转封了不少重臣至鱼沼郡后，他这才有足够的底气提出检地一事。 “主公，检地与先前废撤关所、乐市大为不同，地头武士、领民手中皆有铠甲、武具。加上当家并未遵从长尾信浓守所颁下的‘无碍光众禁止令’，一旦地头武士、领民与净土真宗信徒、僧众联合起来爆发一揆，本家将难以在刈羽郡、鱼沼郡两郡之中立足。”八条春纲并不赞同清定此刻进行检地。 “可若是不进行检地的话，本家就无法掌握家臣、旗下国人所缴纳的年贡、公事、夫役的数量了。”清定对此深感头疼。 “如今府中长尾家愈发人心离散，若是主公再刈羽郡、鱼沼郡两郡进行大规模检地，恐怕当家好不容易收拢的人心也会因此失去。为国之道，安静为要，重在清静无为。”八条春纲深知检地意味着什么，检地其实本质是增加了领民的负担，需要领民缴纳比原先更多的赋税、年贡，甚至还会将历来免租的烧畑（焚烧田地里的杂草、收割后的残余庄稼后，其灰末用作肥料）也课以赋税，如此必然会招致当地领民的抵抗。 当然，任何事物都是一把双刃剑，检地的话好处则是增加了大名的藏入地（直领）和年贡收入，而且实现了削减家臣知行的目的。同样也会使得原本的在地势力失去了经济基础，势必造成其激烈反抗。 “八条日向守所言甚是，是本家思虑不周。”清定非常爽快的承认了自己没有考虑周全。 “主公应去除奢侈，节约俭省，减轻徭役，少收赋税，选用良臣，使两郡领民衣食无忧。如此，才能五谷丰登，领民安乐，当家在两郡之中的统治也会愈发稳如磐石。治国就像是栽树一样，只有不动摇其根本，枝叶才能茂盛。”八条春纲随即对清定进行劝谏道。 “恩。”清定一边听着一边连连点头。 “古今成大事者，莫不是以民为贵，以民为本，以民为重，君轻而民贵。当家虽然表面上是少了收入，但是却获得了旗下国人领主与领民的支持，这一点尤为重要，是无价之宝。得人心者得天下，何为人心？人心就是粮食，人心就是源源不断的兵源啊！”八条春纲语重心长的说道。 “本家受教了。”清定在听完八条春纲的一番话后可谓是感触颇深。在目前的上条家中，能有如此眼光的，恐怕就只有八条春纲一人了， “差点忘了，臣听闻奥州太守伊达左京大夫殿已经认可了太守殿收其子时宗丸为养子一事，并联合了中条越前守出兵下越的蒲原郡、岩舟郡，先后迫使原先反对此事的本庄家、鲇川家、色部家、黑川家等扬北众诸将转变态度。”八条春纲倒是将自己获知的消息告知清定。 “恩，本家前不久也获知了此事。看来伊达左京大夫对此事异常上心啊！”清定说完不禁冷笑了一下。 “确实，照理说支持或反对此事与伊达左京大夫并无太大关系，只是因伊达家的出兵，导致本庄大和守暴病而亡，如今的本庄家还被其弟小川右卫门尉所把持。”八条春纲非常担心将来中条藤资会频繁请求伊达家介入越后七郡的事务。 “下越之事本家目前无力去管，也无大义名分去管，只能坐视不管。”眼下上条家的势力范围就只有刈羽郡和鱼沼郡绝大部分地区以及奥信浓水内郡一部，清定若想介入下越的事务，还需要越过古志长尾家、下田长尾家、藏王堂长尾家等府中长尾家庶子家的领地。 “还有，昭田常陆介与越中方面的联系也愈加频繁了，尤其是在长尾左卫门尉养病之际。”八条春纲可一直密切关注着上越的动向。 “哦？看来昭田常陆介是打算图谋不轨了。眼下长尾信浓守父子皆称病不出，看来这越后七郡是要变天了······”清定不禁感叹道。 由于府中长尾家对长尾为景进行秘不发丧，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到位，使得外人根本不知长尾为景已经病逝。 第三十六章 改组龙捷 正所谓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上条清定原本以为在自己治下的领地效仿今川家、后北条家等战国大名那样，进行大规模检地是可行的。 可清定忽视了一点，上条家的整体实力以及家督直属力量还不算太强，北条家（喜多条家）、发智家、市河家、平子家、福岛家、栗林家、登坂家等刈羽郡、鱼沼郡的大大小小国人领主们本来就是割据一乡、一保的地头蛇，他们与上条家不同，其自身实力并未遭到重创。 一旦上条家进行大规模检地，那么必然会触及到上述这些国人领主们的核心利益，极有可能导致他们会选择倒向府中长尾家一方。 而且，北条家、平子家、发智家等国人领主先前在越后上杉家的地位就是谱代家臣级别，与上条家是不分上下。 若不是长尾为景拥立原上条家家督上杉定实作为越后守护，恐怕上条家在越后上杉家中的地位并不如千坂家、山浦家等远在下越的越后上杉庶子家。 经八条春纲的一番劝说下，清定只好暂时搁置检地一事，仍按照原先的指出检地来征收赋税、年贡。 由于伊达稙宗获知了是经上条清定的劝说下，才使得上杉定实最终下定决心收时宗丸为养子一事，在面对上条家意图购入陆奥马一事，他为了酬谢清定的付出，便对上条家进行半卖半送，只是做做样子，收了一千五百贯铜钱（精钱、恶钱参半），就卖给了上条家两百匹陆奥马，以及一百套马具、一百杆骑枪。 清定这下就觉得这笔买卖不亏，反正自己只是提议上杉定实收伊达时宗丸为养子，没说确保让伊达时宗丸继承越后上杉家的家名，更没说确保伊达时宗丸继任越后守护职。 可以说，从头到尾就只有中条藤资和伊达稙宗两个人是在自我感觉良好。 当然，在伊达稙宗正式送其子伊达时宗丸前来越后之前，清定还不能明说此事。只有陆奥、出羽、越后等国的局面愈发混乱，他才有机会浑水摸鱼，建立更大的功业。 上条家在获得了两百匹陆奥马后，清定便着手对龙捷备进行改组和扩充。因为他打算将龙捷备组建成以骑马武士为主的高速机动军势，就像后来欧洲风靡一时的龙骑兵那样。 当然，目前铁炮还没有传入扶桑。若想给龙捷备人手一挺铁炮，至少要等到天文十二年葡萄牙人、西班牙人抵达南九州之后。 而龙捷之军号在天朝的五代十国时期就是以骑兵为主的禁军，而且还是从各地之中挑选出的精锐。 龙骑兵的优点就是成本低廉，以及机动强，可以用于突袭、迂回等等，其战术地位还不低。 说到龙骑兵，除了西方奇幻作品之中那些胯下骑着巨龙的骑士以外，能联想到的就只有尹志平了。然而，现实中还真就有龙骑兵这个兵种存在。 只不过，现实里的龙骑兵既没有龙可以去骑，甚至还不能完全算作是骑兵，很长时间内他们的装备和训练程度都是按照步兵的标准进行的。 在西方古老传说之中，一条恶龙的破坏力了是巨大的，同时还会看守着巨额财宝。有时还会抓走一位人类公主，关在自己的山洞里充当吉祥物，给传说中的英雄们一个诛杀恶龙、获得巨额财富、迎娶公主、走上人生巅峰的完美理由。 这么看于情于理现实之中存在的龙骑兵，不论是骑龙还是屠龙，那想想都觉得是非常威风。 然而，现实与传说正好相反，欧洲各国初期所组建的龙骑兵却是一个非常憋屈的兵种，甚至没有之一。 首先，严格来说龙骑兵并不是专业骑兵，最初的龙骑兵只是一个会骑马的步卒而已。也就是说如果你是一名指挥官，现在你若是想拥有一个龙骑兵只需要三步：一、去马厩里牵一匹所有骑兵都不会去骑的老马；二、从现役的步卒中拉来一个还在打瞌睡的倒霉步卒；三、塞给这名被选中的步卒一把火绳枪并将他弄上马。 这样你就拥有了一名崭新出厂的龙骑兵，货真价实，童叟无欺，根本不需要传说中的巨龙。 龙骑兵可以说是世界上第一种快速反应部队，只需要手牌中有“战马”、“步卒”、“火绳枪”，这三张卡牌，就可以进行直接融合召唤。 所以，对于龙骑兵来说，战马与其说是他们的武器、战友，还不如说是他们最为便捷的交通工具。 如果，那个年代有自行车的话，他们的指挥官可能也并不会介意将龙骑兵们的坐骑换成自行车，让他们抛弃战马改成踩单车行动。 这样的一支部队为快速反应机动可谓是下了血本，但是却不会拥有太大的规模。而且由于不需要马上作战，注定只能使用最为劣等的马匹。 不过，即便是如此便宜，但是龙骑兵在战场上的第一次亮相也还是出尽了风头。 在十六世纪的尼德兰战役中，当时的指挥官奥兰芝莫里斯亲王的弟弟，为了能让麾下的步兵快速抵达战场就位，所以一口气弄来了五百匹马，让那些会骑马的步兵骑着马快速奔赴战场。 结果这支部队却成了一支骑兵，在敌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将其击败了。这时的世人才算是看明白龙骑兵的使用说明书，原来龙骑兵的重点是在于其优越的机动。 事后，欧洲各国才开始纷纷组建起属于自己的龙骑兵部队。 而龙骑兵的名字由来，是在法语中与龙使用同一个单词（dragon）；还有说法是认为因为龙骑兵的军旗上往往都绘有一只张牙舞爪的巨龙；也有人认为是由于龙骑兵所携带的火绳枪在开火的过程中所产生的火光和烟雾，所以被人称为“龙”。 至于中文的翻译为龙骑兵可能为意译，也有可能是受了《宋史》中所记载的禁军部队“龙骑”影响，“该军号有马步人，见阵即步斗。” 但是龙骑兵虽然有最为帅气拉风的名字，但是他们的日子却过得非常憋屈。 因为在当时的欧洲各国部队之中，龙骑兵部队的地位并不是很高，而且由于本来就不被算作是骑兵，所有龙骑兵一般来说是不习骑兵战法的，而是跟步兵一样进行训练，其马术水平基本上要求为不被马甩下来并活着抵达战场就算是最大的胜利了。 而且他们手中所使用的一般也不是马刀，而是步兵使用的直剑。就连龙骑兵手中所使用的火绳枪也基本上是步兵所使用的版本，在马上非常难以使用。 假如一支龙骑兵部队被敌军的骑兵截住，那么以龙骑兵的马术水平，正面交锋基本上是去送人头的。因此龙骑兵的作战方式并非像后世电子游戏里那样骑着战马冲过去开枪的，而是上马奔袭，下马作战。 当然，也有较为另类一些的龙骑兵还会随身携带鹤嘴锄，在抵达战场的时候，直接下马迅速开始构筑防御工事，在必要的时候还能朝着敌人头上招呼。 像这种介于骑兵和步兵之间的定位，注定了龙骑兵既无法享受骑兵的荣耀，也不能跟步兵一样同甘共苦。 甚至还导致了龙骑兵的装备经常是骑兵和步兵都用不上的次等货，在一些条件实在不行的国家里，他们的龙骑兵竟然只能骑运货的骡子。 虽然在龙骑兵活跃的年代里，骑士老爷这个阶层基本就不存在了，但是骑兵的地位却依旧很高的。一般来说骑兵的主要构成还是贵族子弟，薪水也还不低。 相比之下，龙骑兵可谓是要啥没啥，干的还是只有苦劳没有功劳的事情。 所以龙骑兵响亮的名号之下，其本质上是一支随意拼凑而成，单纯是因为跑得快所以能随叫随到的工具人部队。 按照正常的剧情发展，龙骑兵之后会迎来转型，并在战场上以主力的身份立下大功，最后衣锦还乡成为全村最靓的仔。当然，这样的美梦全是不存在的。 在转型后的龙骑兵依旧是像曾经那样的苦菜花，而不是迎春花。龙骑兵的转型也只是退出了较大的国与国之间战事，转而在本国内去讨伐一些流寇草莽。 其原因也非常简单，龙骑兵的维持费比正规骑兵要便宜的多，好养活，而且更加耐造。毕竟龙骑兵的主要兵源都是些身份较低的人，远比贵族骑兵吃苦耐劳。 正是得益于此，龙骑兵因为使用频率增加，其规模也开始逐步扩大，稳定住了常备军的地位。 而扶桑战国时期的武田家赤备虽然地位要比龙骑兵要高出不少，但赤备的骑马武士并非完全是骑兵，作战方式大都是下马步战的。在长筱之战中，只有小幡赤备向织田·德川联军发起过骑兵冲击的记录（《信长公记》）。 第三十七章 前往府中 就在上条清定正在改组龙捷备之际，才返回琵琶岛城不久的笔头家老八条春纲却派人传来了一个重大消息——黑田秀忠收同族之女为养女，并嫁给柿崎城城主柿崎景家为正室。 清定在获知黑田家与柿崎家联姻一事后，立即召宇佐美定满至坂户城本丸的小广间。 “主公，不知何事如此紧急？”宇佐美定满倒是并不知晓清定为何会突然召自己至坂户城中的原因。 “宇佐美骏河守，你来看看这个吧。”清定说完就将八条春纲所写的书状递给了宇佐美定满。 “这是！”宇佐美定满在快速阅览了一番后，感到非常震惊。 “黑田长门守之养女与柿崎和泉守结缘，同时柿崎和泉守也是昭田常陆介的养孙女婿了。看来，昭田常陆介、黑田长门守父子二人必然对本家有所图谋。”清定感觉此事必然是针对上条家的，柿崎家的领地与上条家完全接壤，黑田家的领地位于蒲原郡西部的沿海地区，乘船也可迅速抵达刈羽郡西面的海域。 “长尾信浓守、长尾左卫门尉父子二人仍称病不出，如今在上越住持政务的反而是太守殿，不如主公派遣使者暗中前往府中御馆，询问太守殿如何？”宇佐美定满觉得上杉定实应该知情。 “柿崎家在上越领有四千五百余贯的知行地，一旦柿崎和泉守听从昭田常陆介之号令，不仅府中危矣，中越诸将也有可能会出现反复。白川庄、鹈川庄的指出检地虽说达到了七千九百贯，但领内青壮大都阵亡于三分一之原，以本家在刈羽郡的兵力，不一定能阻挡柿崎家的兵锋。”清定可是非常清楚柿崎景家的武勇，三分一之原之战中，可就是柿崎景家联合了长尾景实一同突袭了上条定宪的本阵，这才导致守护方全线溃败。 “主公，凭琵琶岛城、上条城之固，至少能拖至鱼沼郡之兵抵达，只是臣眼下担心的是，三条城的长尾中务少辅。”宇佐美定满其实并不担心柿崎家的来犯，反而开始担忧起下越方向的长尾俊景。 “长尾中务少辅是黑田长门守之义兄（大舅子），其父还是死于长尾信浓守之手。据说近来也开始在三条城周边新筑城砦、招募浪人了。”清定可不认为长尾俊景会放弃为父报仇。 “下越扬北众诸将中实力最为强劲的本庄家、色部家等皆遭到中条·伊达联军的重创，其余的并不能对长尾中务少辅、黑田长门守、金津伊豆守等人构成任何威胁。而中越之中，仍能为府中长尾家尽忠的恐怕就只有长尾弹正忠、长尾丰前守、甘糟近江守、本庄美作守、福王寺兵部少辅、斋藤下野守、安田越中守等寥寥数人罢了。”宇佐美定满掐指一算后觉得长尾俊景、黑田秀忠、金津佑高等人的举兵条件是愈发成熟了。 “事态愈发严峻，本家准备抽空前往上越一趟，当面告知叔父应早做准备才行。”清定话虽如此，实际上还是较为担心身在府中御馆的绫姬。 “可是主公，如今的府中与先前大为不同了，那可是龙潭虎穴！”宇佐美定满当即表示反对。 “万一府中长尾家将您扣留，那么臣等将难以发兵救援啊！”宇佐美定满对此感到非常担忧。 “不必担忧，本家会与八条近江守、内山扫部助等人一同前往，在此之前家中做好战备，宇佐美骏河守你与八条越中守、八条伊予守等重臣负责在境目地带驻军，随时接应本家即可。”清定并不担心眼下府中长尾家之人会对自己下黑手，因为中条藤资、伊达稙宗可都知晓是自己向上杉定实提出迎伊达时宗丸至越后一事。若是自己遭到不测，那么中条家、伊达家必然会认为府中长尾家意图否认此事。 “既然主公执意要去，那么臣也无力阻止此事，只能希望主公能顺利返回。”宇佐美定满见清定如此‘担心’上杉定实的安危自然是无力阻止，毕竟宇佐美家本就是出自越后上杉家的谱代家臣。 “话说回来，自从本家与府中长尾家缔结了停战和约之后，就没有去过府中一次，于情于理确实有些说不过去，加上听闻长尾信浓守、长尾左卫门尉父子二人皆卧病不起，本家更应前去探病一番。若是拒绝本家登城探病，那么就说明二人之中必有一人不在人世了。”清定隐隐约约觉得春日山城近来一定有大事发生。 “臣先前也有此疑惑，加上长尾左卫门尉在继任家督以后，就大量重用近臣，架空长尾信浓守时期的老臣，包括昭田常陆介。”宇佐美定满点了点头。 “恩，那就更应该去打探一番了。” 之后，虽然上条家的不少家臣纷纷对此表示反对，但清定仍然执意前往。 不过，清定也不是独自一人前去，他与同族重臣八条房繁、内山满久、黑金景信、登坂清忠等将以及马廻众和龙捷备的两百名骑马武士一同前往。 天文五年，十一月五日。 经山本寺定长、大熊朝秀等人的通报后，长尾晴景还是强撑着病体离开春日山城，与上杉定实一同在府中御馆接见前来拜见的上条清定。 之所以长尾晴景选择在府中御馆接见清定，其实就是担心让清定进入春日山城后瞒不住长尾为景已逝的消息。 在府中御馆外负责恭候清定一行人的自然是上杉定实的心腹近臣柴田尾张守。 “外臣柴田尾张守在此恭候多时了，还望上条淡路守殿借一步说话。”还没等清定一行人靠近府中御馆的大手门，柴田尾张守就慌慌张张的赶至清定的马前，示意他不要急着前往府中御馆。 “柴田尾张守有何事如此慌张？”清定见柴田尾张守的样子大为不解。 “长尾内记于今天一早就率五十名武士、足轻潜入了府中御馆周边，还望上条淡路守殿万分小心。”柴田尾张守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将长尾景实图谋不轨之事说明。 “柴田尾张守勿虑，本家所率之兵皆骁勇善战之人，即便不能取下长尾内记的首级，至少还是能退入本领的。”清定笑着说道。他觉得这并不是长尾晴景之意，反而是长尾景实一人所为。若是真想除去自己，那么为何不多调集一些军势早早潜入府中御馆周边呢？ 第三十八章 御馆会面 之所以上条清定敢无视长尾景实的那些小动作，就是因为他认为此举并非出自长尾晴景的本意。 随后，清定就将两百名骑马武士留在府中御馆之外，自己则是在柴田尾张守的引导下，与八条房繁、内山满久、黑金景信、登坂清忠等家臣缓缓走进了御馆之中。 “臣上条淡路守清定参见太守殿、长尾金吾尉（左卫门尉唐名）殿，承蒙召见，荣幸之至。”上杉清定一走入大广间里，就恭恭敬敬的向坐在主位上的上杉定实、长尾晴景二人说道。 “贤侄免礼。”上杉定实若不是因长尾晴景坐在身旁，早就想起身亲自将清定扶起来。 “臣谢太守殿。” “上条淡路守为何此时前来府中？对南奥州方面的防御准备的如何了？西会津郡诸将是否会再度袭来？”长尾晴景虽然对上条清定的突然前来感到有些不知所措，但他表面上仍强装镇定。 “臣是为了转递管领殿之书状而来，请太守殿、长尾金吾尉殿过目。”清定说完就将怀中一份书状递给了一旁侍候的彦部源三郎。 “上条淡路守恐怕不单单是为此事而来府中的吧？”长尾晴景猜得出清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在稍微看了看上杉宪政答谢初鲑的书状后就放在了一旁。 “确实还有一事，虽说上条家不再与府中长尾家为敌，两家就此停战和睦，但仍会有变数发生。臣此次前来府中的第二件事，便是打算询问太守殿与长尾金吾尉殿关于联姻一事。如今家中之人才会安定下来。”清定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明了来意。 “此事老夫与长尾金吾尉先前商议过，为了越后七郡就此静谧，便在月底将阿绫送至上条领与贤侄完婚。”上杉定实其实也不打算继续拖延下去。 “咳······我也正有此意······上越东部的払川乡两千七百贯就作为阿绫的嫁妆料，另外还有陪嫁之物。”长尾晴景这时有些脸色苍白，接连咳嗽了几声后才缓缓说道。 “払川乡？！”清定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払川乡位于颈城郡的最东部，与刈羽郡接壤，而且其地理位置相当重要，府中长尾家因此还在米山峠附近修筑了旗持城，用于扼守通往中越的必经之路。可谓是兵家必争之地。 “恩，与其将此地交予柿崎家，还不如作为阿绫的嫁妆料让上条淡路守你来代管。”长尾晴景在得知黑田秀忠与柿崎景家私下擅自联姻之事，就感到极为气愤，但鉴于柿崎景家之勇武，他还不能对此多做追究，只能换一种方式来恶心一下柿崎景家。 “臣感激不尽！”清定这下倒是捡了一个极大的便宜，一旦上条家掌握了米山峠一带，四野开阔、无险可守的白川庄西面就瞬间拥有了一道有力屏障。 而且，上条家还能借助米山峠一带的地理优势来减少常备军势的配置，还能节省不少开支，这就是‘欲据山河之胜而去冗兵’。 “贤侄能一举收复被西会津郡诸将所侵占的鱼沼郡之地，实在是令人感到欣慰不已。老夫与长尾金吾尉商议过了，授予你自由切取西会津郡之地。”上杉定实其实眼下也没有什么能赏赐给清定的了，毕竟他一无钱财，二无直领，全靠长尾晴景的赡养度日。 “臣谢太守殿。” “对了，贤侄你将来可要好好待阿绫。她可是连结太守家、府中长尾家、上条家三家的关键。”上杉定实还不忘对清定告诫一番。 “臣谨遵太守殿之教诲。” 然而，就在上杉定实、长尾晴景、上条清定三人还在君臣之间其乐融融之际，长尾景实将带至府中御馆周边的军势兵分两路，一路由长尾小太郎率四十人负责牵制御馆大手门附近的两百名上条军骑马武士，一路则是由长尾景实亲自率领。 因为长尾晴景早就安排同族重臣长尾宪正、长尾景庆二人分走了不少长尾景实的兵权，导致长尾景实眼下只能调动五十人的兵力。 长尾景实倒是觉得五十人足矣，在他看来以四十人牵制上条军以及府中御馆周边的同心众，自己只需迅速带着十名武士翻入御馆之中取下上条清定的小命，如此便能消除府中长尾家的腹心之患。 但是，长尾景实并没有想到长尾晴景却与他想的刚好相反，长尾晴景是打算借助上条家的力量来巩固境目地带的稳定，以及与山内上杉家恢复交流。 当长尾景实带着十名武士快步走至大广间门外后，就被柴田尾张守直接拦下，并呵斥道：“长尾内记，太守殿与长尾金吾尉殿并无邀请你等前来吧？！” “在下是为越后七郡之安宁才出此下策，还望柴田尾张守能理解！”长尾景实也不退让，直接抽出了腰间的太刀架在了柴田尾张守的脖子上。 “老夫在出仕上条家之时你都还没生呢！”柴田尾张守丝毫没有胆怯，直接用右手握住了太刀的刀刃，尽管鲜血直流，但他仍双目怒视着长尾景实。 “主公，长尾内记带兵前来，柴田尾张守正在阻挡。”与此同时，黑金景信、登坂清忠二人快步走到清定的身后，并轻声说道。 “在太守殿、长尾金吾尉殿面前就直说吧，不用见外。”清定此时非常从容不迫。 “是，启禀太守殿、长尾金吾尉殿，长尾内记擅自率兵进入御馆！”黑金景信随即将此事告知了上杉定实、长尾晴景。 “哼，看来兄长只是个野猪武者而已，父亲大人说得不错，他确实没有继承家督的器量和能力。”长尾晴景不禁摇了摇头。 “贤侄，御馆南面有一侧门，你还是速速离开吧。”上杉定实也不希望清定在此地遭遇不测。 “那臣就先行告退了。”清定虽然表面上是同意了离开，但他的真实想法是与御馆外的马廻众、龙捷备合流，准备以这部军势来讨伐执迷不悟的长尾景实。 第三十九章 景实自尽 长尾景实并不打算在这越后守护的御馆之中斩杀守护的心腹近臣，便只好示意身后的武士赶紧上前，将柴田尾张守拖至一边进行看管，自己则是手持还在滴血的太刀快步走向大广间，准备斩下上条清定的首级。 然而，长尾景实还是慢了一步。 因柴田尾张守的阻拦，导致清定有了足够的时间从御馆的侧门逃出，如今的大广间里就只有上杉定实、长尾晴景以及一些府中长尾家的小姓众。 “长尾内记，汝是打算效仿汝父长尾信浓守的弑君之举吗？”上杉定实也不顾长尾晴景就在身旁，直接对长尾景实进行呵斥。 “不敢，不敢。只是上条淡路守是当家的心腹之患，若不将其速速除去，恐怕当家将难以确保家名存续！”长尾景实见了上杉定实与长尾晴景也不行礼，只是冷笑了一下后回答道。 “兄长，难道这些年来越后七郡的武家流的血还不够多吗？你先前出兵刈羽郡折戟之事难道忘了吗？”长尾晴景此刻是对长尾景实此举是深感厌恶。 “皆因在下于三分一之原之战放跑了上条淡路守，不然当家也不会被迫与上条家进行和睦！此乃吾之过！”长尾景实也不打算与上杉定实、长尾晴景二人继续废话，反而准备带着身后的九名武士对御馆进行搜查。 “放肆！老夫原先就是出自上条家，不如长尾内记将老夫的首级取下吧。”上杉定实说完便起身走到了长尾景实的面前。 “太守殿，当真以为在下不敢吗？！”长尾景实说完就将手中的太刀指向了上杉定实。 “住手！” 就在上杉定实随时都有可能被长尾景实一刀了解生命之际，一百余名身着大铠，背上固定着竹雀纹旗指物的武士就在一位少年的带领下冲至大广间外的庭院之中。 “不可能，我已经命小太郎牵制绝大部分的上条势才对，怎么会······”这下长尾景实傻眼了，他身旁的九名武士更是见势不妙，赶紧将佩刀收起，拜伏在上杉定实与长尾晴景的面前。 “长尾内记，你是说他？”这时，八条房繁向长尾景实扔去了一个首级。 “小太郎？！”长尾景实在接下首级仔细一看后，感到万分惊恐。 “我等与御馆外的同心众早就发现了鬼鬼祟祟的长尾小太郎所部，故而先发制人。若是再晚一步的话，岂不是给了你弑君的机会？！”八条房繁愤怒的说道。 “看来是我失算了，这可能是天意，既然两次都没能取下上条淡路守的首级，恐怕没有第三次的机会了······”长尾景实深知自己已经不可能全身而退，便心一横，直接用手中的太刀当着众人的面自刎而亡。 “请太守殿、主公恕罪，我等都是被长尾内记胁迫所致，并无加害太守殿、主公之意······”长尾景实麾下的九名武士见长尾景实自刎后随即向上杉定实、长尾晴景下跪求饶，一点儿也没有武士的尊严。 “哼，若是上条淡路守来晚一步，本家与太守殿可能就身首分离了。彦三郎，将他们拖下去斩首示众吧。”长尾晴景面无表情的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大广间，并不理会这些人的求饶。 “饶命啊······”就这样，九名长尾景实麾下武士被长尾晴景的小姓众拖至御馆外一一斩首。 先前负责看管柴田尾张守的那名武士，则是被柴田尾张守趁其不备之际，夺下佩刀后将其斩杀。 “贤侄可有受伤？”上杉定实连忙问道。 “并无受伤，让太守殿受惊了。”清定摇了摇头。 “你我叔侄之间还需客套什么？”上杉定实随即板着脸说道，显然他有些不太乐意清定称其为‘太守殿’。 “是，叔父大人。”清定见状只好急忙改口。 于是，当晚上杉定实便留清定在御馆之中用膳以及过夜。而长尾晴景在返回春日山城后便对外公布原府中长尾家军奉行长尾景实率众持刀进入御馆，意图行刺越后守护上杉定实，现已伏法，军奉行一职由长尾景康（长尾晴景之弟）接任。 就在上越众人皆感到难以置信之际，就只有昭田常陆介对此感到非常高兴。因为，府中长尾家在上越再无能征善战之人。 随后，昭田常陆介便暗中派遣使者与北条城城主北条高广进行接触，准备用重金收买上条家旗下国人领主北条高广倒向自己一方，在必要之时牵制住上条家。如此一来，黑田秀忠、金津佑高兄弟二人便能顺利率军在直江津登陆，进而迅速控制府中一带。 与此同时，神保庆宗之子神保长职在越中一向一揆众以及神保家旧臣的支持下，于白鸟城正式举兵，并越过神通川开始构筑富山城。 很快，水越盛重、寺岛职定、寺崎民部左卫门、饭田利忠、南部尚吉、二宫左卫门大夫等诸多神保家旧臣纷纷举兵响应。 一时间，越中四郡再度陷入了战火之中。 而割据东越中新川郡的椎名家作为府中长尾家在越中一国的代理人，根本无力应对越中一国愈发糜烂的局势，只能选择困守在松仓城、鱼津城等几座重镇要地之中，等待府中长尾家的救援。 至于其余的东越中国人领主，为了保全自己的家名存续以及本领安堵，纷纷选择了倒向死灰复燃的神保家，并协助神保家开始蚕食椎名家的领地。 椎名常长见状当即派遣使者前往越后府中进行告急，同时还派遣使者渡海前往能登七尾城，请求时任能登守护畠山义总来斡旋调停椎名家与神保家之间的战事。 不过，此事的畠山义总正在应对同族畠山九郎的谋反，根本无暇顾及越中一国的局势，便婉言拒绝了椎名常长请求斡旋调停一事。 在万般无奈之下，椎名常长只能频繁派遣使者前往越后府中，向上杉定实、长尾晴景二人告急。 可如今的府中长尾家与能登的匠作畠山家一样，也是无暇顾及椎名家与神保家之间的战事。因为，上杉定实、长尾晴景二人正在安排绫姬的花轿随上条清定一同返回上条领。 第四十章 绫姬出嫁 尽管长尾景实一心为了府中长尾家的将来以及越后七郡的安宁而考虑，意图袭杀前来府中御馆的上条清定，但长尾晴景却并不赞同长尾景实之举，反而选择站在上条清定一方。 最后，长尾景实不仅自己在袭杀上条清定失败后被迫自尽，甚至还被扣上了一顶意图于府中御馆弑君的帽子。 而上条清定原本的打算是尽快接走绫姬，好让府中长尾家以及其旗下国人领主与上条家之间彻底结束临战状态。可他却没有料到，此行反而阴差阳错的迫使原府中长尾家军奉行长尾景实自尽，算是间接为上条定宪、上条弥五郎父子二人报了仇，显得非常戏剧性。 正所谓攘外必先安内。 若是越后七郡仍处于明争暗斗、勾心斗角、烽烟四起等情况下，再加上邻近诸国的虎视眈眈，先不说府中长尾家能否抵御来自陆奥、越中两国敌对大名的入侵，就连稳固自身在越后的统治都成问题。 长尾晴景在面对越中一国如同雪片一般飘来的求援，只能回复椎名常长，希望他能继续坚守下去，待来年春季冰雪消融之后自己才能发兵前去救援。 所以，长尾晴景不是不想除去还在境目地带新筑城池兵砦、不断招兵买马的上条清定，而是迫于当前的诸多困境只得暂时放下仇怨，让府中长尾家（越后上杉家）与上条家再度联姻。为此，他甚至眼睁睁看着庶兄长尾景实自尽而无动于衷。 天文五年，十一月十五日。 绫姬的花轿离开府中御馆的这一天还是来了。 凌晨，太阳还未升起，府中御馆里里外外都点着烛火或是松明火把。不论是庭院里、走廊过道、各个入口、城下町街道等都被照得犹如白昼。 因府中长尾家与上条家停战议和后，府中一带便取消了宵禁，这就使得看热闹的人多达上万人。 绫姬身穿白无垢，在侍女的陪伴下缓缓走入御馆的大广间之中，来到兄长长尾晴景、养父母上杉定实夫妇二人面前进行道别。 虽说此刻的绫姬穿白无垢显得还是太早，但长尾晴景、上杉定实等人都对此有着万分感慨。 绫姬很镇定地向着自己的直系亲属一一道别，除了其生父长尾为景以外。 而此时长尾晴景的思绪却早已飞出天外，并没有注意到绫姬正在向他告别。直到绫姬准备起身离开之际，长尾晴景才特意将一个绣有金丝的小袋子递给了绫姬。 尽管长尾晴景嘴上是说着‘好好保重’、‘上条十郎是一个值得终身托付之人’、‘一定要维系好上条家与当家、太守家之间的关系’等等，等到绫姬将小袋子拆开一看就有些愣住了——袋中装有一把精致的短刀。 按照武家习俗，女儿出嫁之时，父亲需要送给女儿一把短刀用来防身，或者是在最后关头不被敌人凌辱而自尽。长尾晴景此举是代其父长尾为景来完成。 至于上杉定实这边，因越后上杉家早就失去了直接的经济来源，所以就将一名家臣之前进献的太刀赠予清定。这把太刀名为小豆长光，虽说不是越后上杉家家督的象征家宝，但也是吹毛即断、削铁如泥。 很快，前往上条领的吉时到了，绫姬虽然有些依依不舍，但还是在侍女的搀扶下离开了。 长尾晴景看着绫姬逐渐远去的身影，心里就像是打翻了调味瓶一般，有愤怒，有郁闷，有喜悦，还有伤感。 因为，长尾为景、长尾晴景父子二人原本的设想是让绫姬嫁给上田长尾家的世子长尾政景，好让府中长尾家联合上田长尾家迅速压制鱼沼郡中支持守护方的国人领主们。 但世事无常，上条清定却在那时趁机带着上条家那残兵败将突袭了送亲队伍，还伪装成护送绫姬之人成功抵达坂户城外，并一举夺取了坂户城。不仅府中长尾家没有达成预想的目的，甚至还让上条家在短时间内压制了鱼沼郡绝大部分地区，颇有尾大不掉之势。 如今，上条清定虽然年岁尚幼，但颇具才干，远近畏之。长尾晴景只能退而求其次，让上条家作为府中长尾家的一道有力屏障，并负责与山内上杉家进行联系，让府中长尾家与山内上杉家再度和睦相处。 前往上条家本据上条城的花轿早就被抬至御馆表门的台阶上，随之一同前去上条领的仆役、乐师等就足足有两百人在此等候着。 长尾晴景此次为绫姬所准备的嫁妆非常丰厚，远远超过了上一次的规模。前导、后卫都装饰华丽，络绎不绝，绵延达一百余里。绫姬的嫁妆也都尽是点缀带有上杉家的家纹竹雀纹，光是奢华之物就装了整整六十匹马。 其中价值最为高昂的就属南宋末期僧人牧溪法常所绘的《潇湘八景图》（山市晴岚，烟寺晚钟，平沙落雁，远浦归帆，江天暮雪，洞庭秋月，渔村夕照，潇湘夜雨） 此次负责主持婚礼的是上杉定实的心腹近臣柴田尾张守，他穿着礼服骑在最前头的马上。长尾晴景之叔长尾为重则是担任长尾晴景的名代，他虽然没有穿着像柴田尾张守那样隆重的礼服，但他胯下的马鞍则是绣着金丝的九耀巴纹（府中长尾家家纹），其家中五十名武士则是排在了队伍的最末尾。 只见整只队伍像是火龙一般缓缓向着上条城有条不紊的进发，他们每十步一小停，每二十步一大停，这样的做法象征着远嫁的女儿对父母兄弟的依依惜别之情。 走在绫姬花轿前方的，是长尾晴景特意从府中长尾家马廻众中挑选出终身侍奉她的家臣：宇津江藤右卫门长贤、藏田五郎右卫门正纲、荻田与三郎正贞。跟在绫姬花轿后面的则是将终身跟随她的十名侍女。 长尾晴景、上杉定实等人在御馆的表门边目送着整只队伍的离开，直至消失不见。 按照当时的习俗，为了祈祷新娘将来的幸福，要在门的右侧点起篝火。在篝火点燃之后，长尾晴景、上杉定实等人便默默地消失在人群之中。 第四十一章 举办婚礼 早在绫姬离开府中御馆之前，长尾晴景就已经派遣使者前往柿崎领，安排柿崎景家让出一条道路，好让送亲队伍快速通过。 如今的柿崎景家虽说是成为了黑田秀忠的养女婿，但仍然与上条家的笔头家老八条春纲暗中有所往来。所以，柿崎家自然是没有拒绝来自府中长尾家的请求，柿崎景家甚至还派遣其弟柿崎泰家率三百余军势负责沿途护卫。 等送亲队伍到达上条城外已是三天后的事情了。值得庆幸的是，期间的天气不错，并没有下雪。 至于为何上条清定会选择在刈羽郡举行与绫姬的婚礼，是因为鱼沼郡一到冬季就会频繁下雪，尤其是上田庄，积雪超过十尺（大约三米）的高度也不算是稀奇的事情。上田庄周边至少半年的时间，生活在此处的人们就要在这与世隔绝的大雪中度过。 在那样的苦寒之地，为了让居住的房屋能够承受住积雪的重量，家家户户的立柱、屋梁都修的比其他地方要粗壮、结实。即便如此，在三尺（大约九十厘米）高度积雪之下的屋顶，仍然被轧得吱嘎作响。 所以，清定在经过再三权衡后就决定与绫姬的婚礼在上条城外的实相寺中举行，他在返回上条城后就赶紧换上了一身雪白的礼服。 而绫姬在前往实相寺之前，就在上条城本丸的新寝殿里换了一身衣服，领口上还绣着竹雀纹的图案，外面再穿上白无垢。 接下来便是婚礼。 这一年，上条清定九岁，绫姬八岁。 而后，绫姬还需要去拜上条家历代先祖的牌位，以及问候清定的叔母、自己的姐姐光室妙智。 当然，婚礼远远没有因此而结束，一直需要持续整整三天。 由于清定和绫姬两人都是过早的元服和及笄，并不适合在婚礼结束后同床共寝，就只能暂时分居。 第二天清晨，清定就迫不及待的召见笔头家老八条春纲。 “主公正值新婚，理应多花些时间来陪伴绫御前才对，不知召老臣前来所为何事？”八条春纲并不理解清定会在新婚的第二天就急急匆匆的召自己前来上条城。 “长尾左卫门尉殿已将払川乡两千七百贯的领地作为阿绫的嫁妆料，交由本家来代管，所以本家有意安排你来担任旗持城城代。”清定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将自己的想法说出。 “主公，恐怕这有些不太妥当吧？払川乡毕竟是绫御前的嫁妆料，理应安排绫御前的御前家臣来担任城代更为合适一些。”八条春纲当即摇了摇头，并不愿意接下这个差事。 “话虽如此，可旗持城毕竟位于要道之上，更是兵家必争之地，本家必须安排可靠之人入驻才行，日向守就不要推辞了。至于阿绫的御前家臣，本家将荻田与三郎派给你当寄骑吧，此人擅长枪术。”清定非常重视旗持城的安危。一旦旗持城陷落，那么敌军只需渡过谷根川和前川后，就能迅速迫近位于平原之上的琵琶岛城。 “老臣明白，但主公可不能擅自截取绫御前的嫁妆料。”八条春纲见清定如此信任自己，也就不打算继续推辞，但他还是向清定提出了一个要求。毕竟绫姬是以上杉定实养女的身份下嫁给清定的，而非以长尾为景之女的身份。 “本家明白，本家有意在鱼沼郡大规模推广种植青苎，一旦鱼沼郡的青苎能销往坂东八州、甲信两州等地，那么获利必然是阿绫嫁妆料的十倍甚至是百倍不止。”清定在不缺钱粮的情况下自然是不会去擅自动用绫姬的嫁妆料。 而另一方面，昭田常陆介对养孙女婿柿崎景家的所作所为感到非常不满，他早就暗中派遣使者前往柿崎城，要求柿崎景家迅速破坏送亲队伍必经的所有桥梁、道路，让上条清定、绫姬无法快速经柿崎领后进入上条领，自己也就有足够的时间来说服长尾晴景转变对上条家的态度。 然而，柿崎景家不仅没有破坏领内的任何一座桥梁、一条道路，反而还派兵沿途护送，得知此事的昭田常陆介差点气得七窍生烟。 其实，昭田常陆介并不愿意看到府中长尾家与上条家达成和睦，更不愿意看到两家进行联姻。只有府中长尾家与上条家继续刀兵相见，那么移居越后的昭田一族才能获得更多的利益。 可长尾晴景自从继任了府中长尾家家督后的所作所为让昭田常陆介感到非常失望，不仅派其亲信近臣架空自己，甚至还派人责问在蒲原郡招兵买马的长子黑田秀忠，对上条清定新筑城池、招兵买马、颁布新政等事反而是不管不问。 昭田常陆介毕竟是追随了长尾为景多年的近臣，在长尾景实自尽后就感到长尾晴景接下来有可能要对自己下手了。 正所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为了保全自己、一族以及现有的利益，昭田常陆介便假意向长尾晴景提出，派遣自己的长子黑田秀忠率军前往越中新川郡去支援苦战的椎名家，以此来为主家分忧解难。 对于昭田常陆介的这个请求，长尾晴景并没有反对。因为，府中长尾家的马廻众、常备军势在与上条家的交锋中损失惨重，若是将所剩无几的马廻众、常备军势再派往越中去支援椎名家，那么势必会造成府中一带的守备空虚。 而且，神保长职联合越中一向一揆众举兵之后，声势浩大，只要黑田秀忠出阵越中没有立下可观的战功，长尾晴景就可以不用对其进行赏赐，反而还能因此对其问责以及减封领地。原本，府中长尾家的绝大部分同族、谱代家臣、被官等就对长尾为景重用昭田常陆介、黑田秀忠父子感到非常不满，届时将没人会反对此事。 但是，长尾晴景却并没有意识到这是昭田常陆介一个巨大的阴谋。 长尾晴景本以为就算金津佑高、长尾俊景二人在黑田秀忠出阵之际图谋不轨，那么位于他们领地周边的长尾为重、直江景纲、吉江景宗、山吉政应等大身领主足矣压制他们了。 当然，长尾晴景为了保险起见，没有打算让昭田常陆介与黑田秀忠一同前往越中。同时，还安排同族重臣长尾宪正担任小荷驮奉行，负责为黑田势运输粮草辎重，以免出现黑田秀忠在获得粮草辎重的补给后按兵不动的情况发生。 第四十二章 沼田内讧 如今，府中长尾家虽已开始衰微，却并未崩坏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毕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在目前的情势下，府中长尾家仍然在越后七郡、奥信浓诸郡、越中新川郡等地之中有着较大的影响力，任何人都没有机会一举颠覆府中长尾家。 不仅上条清定做不到，昭田常陆介更加做不到。 上条家高层虽然是与府中长尾家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在表面上却要故意模糊，装作与府中长尾家握手言和，为的就是减少对立面，争取获得更多的支持，避免成为政治冲突的焦点。 眼下上条家虽然占据了越后七郡之中的两郡（绝大部分地区），但是万里长征只是又向前迈出了一步，今后的路更长，任务更加艰巨。 对外而言，大家都是割据一方的国人领主、大名，彼此之间只能拼个你死我活。对内而言，清定还需要重新清理内部关系，确立君尊臣卑的新秩序。 可昭田常陆介却并没有看出这一点，长尾景实被迫自尽后，他的野心顿时膨胀起来。 之所以昭田常陆介会选择推荐自己的长子黑田秀忠率军出阵越中新川郡，就是为了消除府中长尾家高层对自己暗中勾结神保家、越中一向一揆众的猜疑。并进一步减少府中长尾家在蒲原郡、三岛郡等地的防备，好让长尾俊景、金津佑高迅速压制下越、中越诸郡。 尽管昭田常陆介替黑田秀忠主动请缨，但并没有说明何时让黑田秀忠率军从蒲原郡出阵前往越中新川郡，只是一昧的表示需要府中长尾家来承担黑田势的所有粮草辎重补给。 对于昭田常陆介的这个要求，长尾晴景并没有直接表态，反而是连连派人前往蒲原郡催促黑田秀忠尽快征召军势经海路前往越中。 不过，黑田秀忠没去理会长尾晴景，虽说他是在征召军势、囤积粮草，但并不是为了出阵越中而准备的。 而另一边，虽说山内上杉家旗下有力国人领主沼田家已割据上野利根郡长达五百八十余年，但其统治完全处于衰退之中。时任家督沼田显泰与嫡男沼田宪泰之间的对立也是愈发严重，几乎就差刀兵相见了。 这个消息很快就被坐镇南鱼沼郡的同族家臣八条宪繁、八条能重二人传到了上条城中，清定获知此事感到非常高兴。 上野利根郡可是与越后鱼沼郡接壤，若是上条家能过早的开始经略北上野诸郡，那么将来就可以有效抵御北条家的不断北进，甚至还能从上野对将来的潜在敌人武田家进行牵制。 为了让沼田家爆发大规模的内讧，清定便立即派遣湛光风车潜入利根郡进行煽动，同时还安排八条宪繁、八条能重二人在各自领内多多囤积粮草，做好南下越山的准备。 之所以清定会先盯上上野一国，就是因为上野自古以来以出产名马而着称，负责上贡给朝廷的敕旨牧也有九所（南牧、西牧、沼尾牧等，甘乐郡中分布的牧场较多），镰仓时代还是新田氏等关东着名武士团的聚居地，这种尚武的风气一直流传到战国时代。 更重要的一点，利根郡中还有一座户神金山。 若是能将上野一国在北条家尚未染指之前进行逐步蚕食，那么对于上条家实力的提升无疑是巨大的。不仅能获得战马牧场，扩编麾下的骑马武士，还能获得金山这一重要的财政收入。 不仅如此，上野是关东北部的东山道之国，其地理位置相当重要。 北面与陆奥国、越后国两国接壤，西面与信浓国接壤，东面与下野国接壤，南面则是与武藏国接壤。国内被北面的越后山脉，西方白根山、浅间山，南方的妙义山所包围，七成以上的面积是山地，东南部随着关东平原而延伸。国内坐落着榛名山和赤城山等着名山峰，但不适合大力发展农业，平原部分的田地也不是很多。从国中央流过的利根川形成了与武藏的天然国界。周围的山脉林立使上野有着典型的内陆气候，寒暑温差大，雷电和强风也很多，气候与越后鱼沼郡相同，是比较恶劣的。 加上如今的山内上杉家家督、上杉氏一门总领上杉宪政为了逐步收回家中大权，便重用近臣妻鹿田新助、九里采女正（妻鹿田新助伯父）等人，以分家宰长尾宪长的权力。 天文六年，三月初。 在湛光风车的不懈努力之下，沼田显泰与沼田宪泰正式撕破了脸面。沼田显泰本来就对自己的主张多次被沼田宪泰所反驳感到不满，如今平时的不快经过领内的流言以及部分家臣的诋毁构陷后，一下子全都在内心爆发了。 沼田显泰自然是不能容忍家中有人屡屡挑战自己的权威，便在本据沼田城中安排了一场鸿门宴，邀请沼田宪泰前来赴宴。 原本，沼田宪泰还以为是沼田显泰意图修复父子关系而设宴邀请自己，就没有多想。可他没想到，一进入了本丸的大广间后并没有看到其父沼田显泰的身影，甚至大广间中完全没有布置酒宴的样子。 这时，沼田宪泰才发现自己中计了，当他准备转身离开之际，大广间的移门便关上了。 随后，沼田宪泰就被突然冒出的几十名穿戴铠甲的沼田家武士团团包围起来，还没等他呼喊大广间外的随从，就瞬间被乱刀斩杀。 就这样，沼田宪泰成为沼田显泰所杀的第一个儿子，但他绝不是最后一个。 然而，沼田家的内讧并没有因少主沼田宪泰被杀而结束，反而是愈演愈烈起来。 沼田显泰随即开始一一清算沼田宪泰一派的家臣、地头武士，意图彻底消除后患，并加强自身的权力。 沼田家景（沼田家庶流）、小川景奥（沼田七骑之一）、新木河内守等沼田宪泰生前所亲近的沼田家重臣先后遭到沼田显泰的疯狂报复，因沼田显泰与山内上杉家重臣长野业正、安中重繁等人联姻，所以导致山内上杉家没有介入沼田家的内讧，更没有调停之意。 很快，小川景奥（沼田七骑之一）、新木河内守等人先后被沼田显泰攻杀。 而居城位于三国峠南部宫野城的沼田家景并不愿意就此放弃自己的领地，更不愿意向沼田显泰低头臣从。 于是，沼田家景在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将其子沼田景贞送往鱼沼郡荒砥城，并请求出仕上条家。 第四十三章 决议南下 随着春季到来，越后与上野两国境目地带的冰雪也开始消融。 为了更好的经营鱼沼郡以及伺机蚕食陆奥西会津郡、上野利根郡，上条清定便正式宣布将本据移至坂户城。 至于上条家原先的本据上条城，清定则是安排原上条城留守役八条房繁来担任上条城城代。就连尚未元服的弟弟上条总五郎也被清定一同带至了坂户城定居。 之所以清定会下定决心将本据移至坂户城，就是因为看中了坂户城是信浓川、鱼野川的水运交通枢纽，再翻越越后与上野两国之间的境目地带清水峠，就能沿着利根郡中的利根川一口气直达武藏江户城外。当时，利根川的入海口是在江户湾。 尽管上田长尾家自古以来处在被群山环绕的不利地势，但依旧拥有不弱于府中长尾家的财力，就是因为水运的缘故。 可以说，坂户城不仅仅是军事还是商业，均是要地。 古往今来，利用自然的效率几乎是衡量国家是否发达与否的唯一指标。 在工业化之前的传统社会，在自然力量的利用方面，水利绝然名列第一。水利是农业的命脉，是各地农业发展的基础。在区域经济的竞争中，水利事业的发达与否，是一项重要指标。 当然，水运也是同样重要的。 古代运输，无外乎水、陆两路。陆地运输全靠人拉马驮，运量小、耗费大，尤其是长途运输，千里迢迢运去的那点东西，甚至还没有人夫和牛马在途中吃喝消耗的多。 故而，水运就成为了古代最为便捷、最为经济的运输方式。 上条家若想增加财政收入、活跃城乡贸易，以及为了将来的越山南下关东做好充足准备，必然是要大力发展水运的。 就在清定才任命原上田长尾家奉行出身的樋口兼丰为川奉行，准备大举疏通信浓川、鱼野川的河道之际，就收到了来自八条宪繁的急报——沼田显泰暗杀其嫡男沼田宪泰，沼田家中正爆发内讧，宫野城城主沼田家景请求出仕上条家。 随后，清定就召宇佐美定满、斋木尚重、富永长纲等家臣进行商议是否越山南下前去支援沼田家景一事。 “诸位，事发突然，沼田家重臣沼田兵部大夫将其子沼田上野介送至荒砥城中，并请求出仕本家。”清定说完就示意一旁侍候的八条与四郎将八条宪繁送来的急报率先递给了宇佐美定满。 “主公，上州可是总领家的领国，沼田家更是盘踞在利根郡长达五百八十余年之久，可谓是树大根深，难以撼动。如今，当家对利根郡的形势了解不多，不能擅自介入沼田家的内讧，万一此举招致总领家的讨伐就得不偿失了。”宇佐美定满其实不同意支援沼田家景，因为沼田家的实力并没有遭到重创，只是几名重臣以及一名世子被杀，上条家若是仓促介入的话极有可能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可是，眼下的总领家还有讨伐当家的实力吗？”富永长纲不禁笑了起来。 “富永备中守是否太小看总领家了？”宇佐美定满有些不满。 “臣虽然出自府中长尾家的谱代家臣，但对总领家的实力还是略知一二的。虽说总领家如今占据着上州一州以及野州、武州各一部，但家中大权仍被家宰长尾但马守所把持，家督上杉兵部侍郎宪政公并无多少实权。加上总领家才经历了‘享禄之乱’，元气尚未完全恢复，这也是为何主公先前派遣八条越中守出使平井城，最后无法获得总领家鼎力支持的原因之一。”富永长纲缓缓说道。 “话虽如此，沼田家与长野家、安中家等上州诸将联姻，万一他们发兵支援沼田勘解由左卫门尉该当如何？一旦当家大举越山南下，必然会导致领内守备空虚，若是府中长尾家撕毁和约，当家危矣！”宇佐美定满并不相信府中长尾家是真心与上条家停战和睦的。 “宫野城邻近清水峠，而且本家可以通过水运来对沼田兵部大夫进行支援。”清定打算支援沼田家景，并以此来换得进出上野利根郡的一个重要桥头堡。 “主公，出兵利根郡一事还需慎重。眼下正值春耕农事之际，若是当家所派出的兵力太少，则很难达成预期的目的，若是派出的兵力太多则会耽误春耕。一旦我军在利根郡失利，极有可能动摇当家在鱼沼郡中的统治。”宇佐美定满还是持反对意见。 “这样，斋木土佐守，你率一百军势运输五百石粮草前去支援沼田兵部大夫，本家之后会令八条越中守、八条伊予守二人出兵相助的。”清定在经过再三权衡后仍然决定发兵对沼田家景进行支援。 因为，原本上条家与沼田家之间就隔着仙之仓山、谷川岳等越后群山，若是没有利根郡的在地势力进行协助，上条家的势力将很难延伸至利根郡之中。 如今，宫野城城主沼田家景主动来投，清定并没有犹豫太久，反而是力主出兵相救。 宇佐美定满见清定如此坚决，就不再反对。毕竟自从清定接任了上条家家督之位后，重大决策并没有失误过，反而让濒临灭亡的上条家起死回生，并一举将势力延伸至鱼沼郡之中。 之后，清定一方面派遣斋木尚重率一百军势运输五百石粮草先行出发，另一方面则是下令将驻守在鱼沼郡与西会津郡境目地带的虎捷备火速赶至坂户城与自己的马廻众进行合流。 可以说，清定此举是一招险棋。 不过，如今的沼田家可谓是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随着少主沼田宪泰以及数名重臣被杀，导致剩余的重臣们都担心沼田显泰的屠刀砍向自己。其中，被沼田显泰派往攻打宫野城的下沼田丰前守、冈谷平内、名胡桃景宪等人也是一样。他们非常担心在攻灭了沼田家景之后，自己会落得个卸磨杀驴的结局。 最后，下沼田丰前守、冈谷平内、名胡桃景宪等人尽管率一千余军势将宫野城团团包围起来，但并没有倾尽全力发起攻城，反而在城外踌躇不前。 第四十四章 劝说失败 长尾晴景越想急于击败神保家、越中一向一揆众，寻机一战定越中四郡。可毕竟世事往往出人料，不如意者十之八九。这就是形势比人强的道理。 还没等黑田秀忠征召军势并西进越中，长尾晴景就收到了上条清定庇护沼田家叛臣沼田家景的消息。 长尾晴景深知上条家此举意味着什么，一旦府中长尾家、越后上杉家对此不作任何表示，那么山内上杉家就极有可能会认为是府中长尾家、越后上杉家支持上条家此举。 如今，府中长尾家好不容易与山内上杉家的关系缓和，若是因此事再度交恶就等于是前功尽弃了。 为了不招致山内上杉家的敌视，长尾晴景当即派遣大中寺住持快叟良庆（府中长尾家庶流，长尾为景犹子，长尾晴景义弟）作为使者前往坂户城，劝说清定放弃立即支援沼田家景的行动。 而上杉定实的态度刚好与长尾晴景相反，自从养女绫姬出嫁后，他就开始潜心钻研茶道、花道，也不去关心政务，直接当起了甩手掌柜，啥都不管。 等快叟良庆抵达坂户城外后，他才获知清定已经率六百余军势前往荒砥城了。 毕竟快叟良庆还担负着重任，只好摇了摇头后继续靠着两条腿向南鱼沼郡赶去。 得益于春季的冰雪消融，导致道路泥泞不堪，行军速度大打折扣，使得上条军不得不在荒砥城等候后援军势以及小荷驮队。快叟良庆也因此在荒砥城的本丸见到了穿着极不合身大铠的清定。 “贫僧大中寺住持快叟良庆见过上条淡路守殿。”穿着一袭有些邋遢僧衣的快叟良庆恭恭敬敬的说道。 “快叟大师免礼，赐座。”清定见快叟良庆的僧衣都染上了泥沙后，只好让一旁侍候的八条与四郎搬来一张马扎，先让快叟良庆坐下。 “长尾金吾尉殿获知上条淡路守殿擅自率军南下，意图庇护沼田家叛臣沼田兵部大夫后，特地让贫僧前来劝阻，眼下上条家不应介入沼田家的内讧，更不应擅自发兵南下上州利根郡，一旦招致山内兵部侍郎殿的讨伐，越后七郡极有可能将再度陷入兵燹之中！还望上条淡路守殿慎重。”快叟良庆缓缓说道。 “快叟大师，正所谓虎毒不食子。沼田勘解由左卫门尉平时就在领内频繁征发劳役、加重赋税年贡。其子沼田右卫门尉为了治下领民，要求沼田勘解由左卫门尉减少劳役、降低赋税年贡，结果却遭到了沼田勘解由左卫门尉的暗杀。之后，沼田勘解由左卫门尉还发兵攻杀支持沼田右卫门尉善政的同族、重臣，简直是骇人听闻！为了避免沼田勘解由左卫门尉的兵锋进抵鱼沼郡，本家出于自保，不得不庇护沼田兵部大夫，还望快叟大师能够在长尾金吾尉殿面前为本家多多美言几句。”清定之所以会选择南下利根郡，就是因为看中了可以利用信浓川、鱼野川的水运来快速输送兵力以及运输粮草辎重。 “沼田勘解由左卫门尉毕竟是山内兵部侍郎殿麾下的重臣，就算其恶迹昭着，于情于理应由当主山内兵部侍郎殿、家宰长尾但马守殿来进行处置，而不是上条淡路守殿您发兵讨伐。”快叟良庆并不觉得清定有讨伐沼田显泰的大义名分。 “快叟大师勿虑，本家以及遣使至平井城，向山内兵部侍郎殿说明此事。本家此次出阵完全是应天顺人，行吊民伐罪之举。”清定也懒得与快叟良庆多费口舌，说完就赶紧示意八条与四郎带其离开大广间，让快叟良庆梳洗一番后赶回颈城郡。 “主公，看来上越府中的长尾金吾尉殿并不赞成当家出兵利根郡之事啊，是否需要早做准备？”宇佐美定满担心长尾晴景会直接派兵攻向刈羽郡、鱼沼郡，迫使清定率军返回。 “信州、越中两州的战事频发，长尾金吾尉殿哪里有如此之多的兵力来应对？况且，本家此次出阵利根郡，并非是兼并利根郡，反而是准备与长野信浓守联手。”清定说完就将手中的折扇指向了面前地图的箕轮城。 “与长野信浓守联手？！”宇佐美定满虽然对此感到有些震惊，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觉得清定是打算尽快从利根郡脱身。 “恩，长野信浓守是沼田勘解由左卫门尉的女婿，本家打算请长野信浓守长子长野左卫门大夫来继承沼田家的家名。”清定随即说出了他的设想。 “主公，那当家发兵利根郡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得不偿失啊！”宇佐美定满对清定的设定表示质疑。 “以本家目前的实力来说，无法兼并利根郡一郡之地，只能徐徐图之。而最好的办法便是找一盟友来瓜分利根郡。”清定还没有狂妄到与山内上杉家为敌的地步。 “可长野信浓守与沼田勘解由左卫门尉一样，皆是山内兵部侍郎殿麾下的重臣，谈何容易？等等······似乎可行！”宇佐美定满原本是觉得清定的设想难以实施，但很快想到了一件事——享禄之乱。 上杉宪政并非上杉宪房指认的后继者，是被西家、小幡家、安中家等山内上杉家旗下有力国人领主拥立所致。在上杉宪政获得最后的胜利前，山内上杉家的家督是出自古河公方家的上杉宪宽（足利高基之子）。 在上杉宪房逝世之际，上杉宪政才年仅两岁，上杉宪房在临终之前最担心的就是上杉宪政继任家督之位后无法掌控局面，于是就趁着山内上杉家与古河公方家达成和睦后，迎一养子来继承山内上杉家的家名。 然而，等到享禄之乱爆发后，上杉宪政也才只有六岁大，连处理政务都做不到，就更别说领兵作战了。 因上杉宪宽继任家督之后，所作所为屡屡触犯国人领主们的利益，导致西家、小幡家、安中家等上野的有力国人领主们纷纷向其举起反旗，并拥立当时连路都走不稳的上杉宪政为主君。 而后，山内上杉家的重臣们也开始各自选择阵营进行站队。 藤田家、西家、小幡家、安中家等国人领主选择站在上杉宪政一方；长野家、高田家等国人领主则是站在时任家督上杉宪宽一方。 可是，上杉宪宽实在是不得人心。仅仅两年的时间，就被赶出了上野，只能前往上总去投奔小弓公方家，并更名为足利晴直，此后就一直居住在上总宫原，也被人称之为‘宫原御所’。 第四十五章 劝说长野 尽管上杉宪政一方获得了享禄之乱的最终胜利，但并不代表就能对败者一方进行彻底清算，尤其是实力并没有遭到重创的长野家、高田家。 长野业正、高田宪显二人在战后经上杉朝兴、里见义丰等大名的斡旋调停之下，便出仕了上杉宪政。而身为家宰的长尾宪长也不愿波及上野、下野、武藏等国的享禄之乱规模进一步扩大，便代表上杉宪政宽恕了长野业正、高田宪显二人。 至于人缘较差的三富平六，则是在花园城城主藤田业繁、用土城城主用土业国、忍城城主成田亲泰等北武藏诸将的一致要求下，被长尾宪长勒令切腹自尽。 虽说长野业正获得了上杉宪政、长尾宪长二人的宽恕，得以本领安堵，但他一直对山内上杉家是貌合神离。为了稳固长野家在上野中部的统治，长野业正更是疯狂与邻近周边的国人领主进行联姻，打算以此来拱卫长野家。 当沼田家爆发内讧，以及上条家出兵南下利根郡的消息传至平井城后，上杉宪政并不打算坐视不理，反而是派遣使者前往安中城、箕轮城，要求安中重繁、长野业正二人立即出兵利根郡，协助沼田显泰平叛，以及击退入侵利根郡的上条军。 原本，长野业正是打算出兵击退上条军的，可没想到箕轮城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湛光风车。 “长野信浓守殿别来无恙啊。”湛光风车笑着走进了箕轮城本丸的小广间里，并坐在了长野业正的书案前。 “湛光大师？你怎么会突然来此？我听闻你已经效力上条淡路守了，此事当真？”长野业正借助书案边的烛火，看清了来者的脸庞。 “恩，确实如此。”湛光风车点了点头。 “那你我二人就是敌人了，趁我还没拔刀之前，还是速速离开箕轮城，否则休怪我刀下无情！”长野业正直接向湛光风车下了逐客令。 “贫僧此来是为了挽救长野家啊！长野信浓守既然打算让长野家就此家名断绝的话，那贫僧就只能离开了，以后也不会再踏入箕轮城半步。”说完，湛光风车就起身准备离开，但他还没走出小广间，长野业正就叫住了他。 “湛光大师所言何意？眼下我主山内兵部侍郎殿已下令由我来担任总大将一职，统辖安中家、厩桥长野家等部军势出阵利根郡，怎么会导致长野家家名断绝？分明是对我委以重任，非常信赖！”长野业正不以为然道。 “长野信浓守，你是真不知还是装傻？你可别忘了享禄之乱你支持的是谁？！当今当主又是谁？！”湛光风车也不拐弯抹角，直接把话挑明。 “湛光大师，我看你是打算挑拨我与我主山内兵部侍郎殿的关系吧？！”长野业正说完就拿起一旁竖着的太刀，并抽刀指向了湛光风车。 “哼！贫僧若不是看在你我二人的交情，知晓你命不久矣，这才冒险潜入箕轮城中，看来你我二人的情分到此为止了。”湛光风车说完便长叹了一口气。 “是我失礼了，湛光大师请坐。”长野业正见湛光风车面不改色，就立即收起了太刀，想听一听自己如何命不久矣，更想知晓长野家如何会家名断绝。 “上条淡路守发兵越山南下上州利根郡，完全就是应天顺人，行吊民伐罪之举。而且，上条淡路守年岁尚幼，并非一般人能敌。在其接任上条家家督之位后，屡屡让府中长尾家折戟，前不久更是迫使长尾金吾尉授予刈羽郡、鱼沼郡两郡郡司之职。”湛光风车先是说明了上条清定的来意，并没有说他是为了开疆拓土。 “我也有所耳闻，就连长尾信浓守都无法奈何于他。”长野业正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如今，上条家已经与越后太守家联姻，并说服太守上杉兵库头收伊达左京大夫之子时宗丸为养子。上条家与奥州的芦名家、伊达家都关系非同一般，一旦战事迁延日久，芦名家、伊达家纷纷向上条家进行支援，那么长野信浓守认为自己有几分胜算？若是出师不利，山内兵部侍郎殿将新仇旧恨一齐清算，恐怕勒令你切腹自尽都算是轻的了。”湛光风车随即将周边的形势分析给长野业正。 “湛光大师所言不虚，我主山内兵部侍郎殿对上杉兵库头殿收伊达左京大夫之子时宗丸为养子一事也表示反对。只是因沼田家突发内讧，这才没有上书足利将军家进行弹劾。”长野业正见湛光风车说的与自己所知的完全吻合，便逐渐放下了戒心。 “可长野信浓守，想不费一兵一卒就获得山内兵部侍郎殿的赞赏吗？然后还能因此增加不少的领地。”湛光风车见火候差不多了，便打算以利诱之。 “湛光大师所言何意？难不成上条淡路守会主动率军撤回越后不成？”长野业正对此表示质疑。 “恩。我主上条淡路守之意是让长野信浓守殿之子长野左卫门大夫殿来继承沼田家的家名，而沼田兵部大夫则就此出仕上条家，两家再结为攻守同盟，从此以后不再刀兵相向，如何？”湛光风车随即将条件说出。 “此话当真？！”长野业正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攻守同盟的起请文，只要长野信浓守不发兵进入利根郡，那么待我主上条淡路守击败沼田勘解由左卫门尉后，就能迎令郎至沼田城继承沼田家家名了。”湛光风车点了点头后接着说道。 “我考虑一下，湛光大师明天再来吧。”长野业正深知此事事关重大，他不能轻易下结论，只是收下了湛光风车带来的攻守同盟起请文。 “贫僧告退。”湛光风车也不打算为难长野业正，便随即离开了小广间。 随后，长野业正就不顾深夜时分，召从弟厩桥城城主长野道安（长野一安）、藤井定俊（长野十六枪笔头、长野家笔头家老）二人登城进行商议。 第四十六章 流放显泰 正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长野业正虽然没有立即回复上条清定，但他心里的确有将势力延伸至东上野的想法，只是之前因享禄之乱站错队的原因，导致长野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招致主家山内上杉家的讨伐。 随着上条清定主动递来的橄榄枝，顿时激起了长野业正原本深藏的进取之心。若是真能顺利将自己的长子长野吉业送至沼田城，去继承沼田家的家名，那么长野家的势力就横跨利根郡、群马郡、碓氷郡等地，并摇身一变成为上野一国之中的最大割据势力。 上条清定表面上是越山南下前去救援困守在宫野城的沼田家景，其实并不是为了开疆拓土，更不是为了兼并利根郡，而是为了借机稳固鱼沼郡的南方，好让上条家在攻略西会津郡时消除后顾之忧。 也就在湛光风车密会长野业正的同时，上条家使者八条宪繁也来到了平井城，向上杉宪政、长尾宪长二人说明上条家越山南下利根郡并非是为了一己私利，反而是为了上野一国的安宁以及为冤死的沼田宪泰伸张正义。同时，还不忘向长尾宪长请求指认长野业正之子长野吉业为沼田家家督一事。 如此一来，上杉宪政与长尾宪长就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他们想不明白这长野家什么时候与上条家勾搭上了？万一答应了上条家的请求，那岂不是让长野家的势力进一步扩大了吗？ 然而，眼下武藏一国的局势对于山内上杉家来说其实并不算好，反而有愈发糜烂的迹象——扇谷上杉家家督上杉朝兴病逝，享年五十岁，其年仅十三岁的嫡男上杉朝定继任扇谷上杉家的家督之位。 北条氏纲在上杉朝兴病逝以后，趁机蚕食扇谷上杉家的领地，以及调略扇谷上杉家旗下国人领主。 尽管上杉朝定在家宰难波田宪重的辅佐下，于三木原一带迎击进犯的北条军，反而失利，之后更是无力坚守本据河越城，于是就弃城而逃，躲到了难波田宪重的居城松山城之中。 为了解除扇谷上杉家的危机，上杉宪政在与家宰长尾宪长商议一番后只能暂不追究上条家越山南下利根郡一事，并同意上条家的请求，指认长野业正之子长野吉业为沼田家家督、利根郡郡司等职。同时，勒令斋藤家、白井长尾家等邻近沼田领的大身领主不得对沼田显泰进行任何支援。 不仅如此，上杉宪政、长尾宪长还授予长野业正利根郡郡代一职。 毕竟，在上杉宪政、长尾宪长二人看来，扇谷上杉家比沼田家要重要的多，他们很清楚什么叫做唇亡齿寒。一旦扇谷上杉家被北条家攻灭，那么北条家的下一个目标必然是山内上杉家。 而沼田家这边因沼田显泰暗杀沼田宪泰所引发的诸多连锁反应，给了沼田显泰的威望带来了极大冲击。 为了尽快关上利根郡的大门，沼田显泰屡屡遣使至宫野城外，去催促正在围城的下沼田丰前守、冈谷平内、名胡桃景宪等人尽快将宫野城攻落，以免沼田家景与上条军合流。 由于山内上杉家态度的突然转变，使得沼田家的处境开始变得愈发不利起来。 下沼田丰前守、冈谷平内、名胡桃景宪等人深知如今的沼田家也是四面楚歌，根本得不到任何的援助，与其继续愚忠一个昏君，倒还不如及时倒戈相向，拥立新主，也好给长野业正、沼田吉业（长野吉业）、上条清定等人留下一个好印象，自己也好本领安堵、家名存续。 于是，下沼田丰前守、冈谷平内、名胡桃景宪等人便在商议一番后，就心一横，斩杀了沼田显泰派来的使者，并将首级送往上条军阵中，表示愿意担任先导役，协助上条军南下攻向沼田城。 面对宫野城外的沼田军诸将意图倒向自己一方的请求，清定并没有拒绝，反而感到非常高兴。 因为，清定眼下才率了一千两百余军势越过了三国峠，以这点兵力去攻城拔寨显然有些不太可能。 不过，清定也不是完全信赖下沼田丰前守、冈谷平内、名胡桃景宪等人，便让沼田家景来担任大将，统辖他们一路南下，自己则是率本队在后方紧随。 上条军有了沼田丰前守、冈谷平内、名胡桃景宪等利根郡诸将的加势后，在利根郡内的扫荡工作可谓是顺风顺水，一路接连攻落诹访木城、味城山城、明德寺城、观音山城、庄田城等诸多城池兵砦。 还没来得及稳定人心的沼田显泰在获知沼田丰前守、冈谷平内、名胡桃景宪等人倒戈的消息后，惊惧不已，他想不通为什么主家山内上杉家会选择抛弃自己，更想不通为何沼田丰前守、冈谷平内、名胡桃景宪等人会突然背叛自己。 见此情形，原本站在沼田显泰一方的川田光行（沼田家庶流）、赤松佑政、沼田景秀（沼田显泰之弟）、沼田义泰（沼田显泰之弟）等人纷纷劝说沼田显泰，为了沼田城的城兵以及领民的生命，应该当一回识时务的俊杰，向上条军开城投降吧，一旦长野军北上，沼田家的命运就很难说了。 谁知，沼田显泰铁了心要继续抵抗，不准备投降，甚至还训斥了一番准备投降的众人。 川田光行、赤松佑政、沼田景秀、沼田义泰等人在无奈之下一合计：咱们也不拦着他，别连累众人就行，主公抱歉了！ 最后，沼田家的同族、家中重臣一致同意将沼田显泰以及其家眷尽数流放出境，再派遣使者分别前往上条军和长野军阵中，与两家交涉开城投降一事。 天文六年，五月末。 在沼田显泰被沼田家高层流放出境以及沼田城开城之后，清定就按照先前与长野业正的约定，仅保留北利根郡赤谷乡一地，便率军撤回了鱼沼郡，并着手准备对西会津郡展开攻略。 长野业正见上条家如此信守诺言，感到非常高兴，为了答谢清定的斡旋，他就赠予了上条家骏马十匹、大米两千石。同时，还不忘安排家臣青柳忠家、长野主膳等人随沼田吉业一同进驻沼田城，以免沼田吉业被沼田家的重臣架空。 至于原沼田家家臣，长野业正则是一一颁下本领安堵状进行安抚。 第四十七章 意图东进 得益于北条家的不断北上，上条清定这才免于与山内上杉家交恶。在某种程度上说，清定还需要感谢北条氏纲的出兵。 虽说沼田家所发生的内讧因山内上杉家、上条家、长野家的介入而迅速平息，但得利的却只有上条家和长野家。其中，上条家获得了一千贯文价值的赤谷乡，长野家则是得以将势力延伸至利根郡，并获得了统治利根郡的大义名分。 不仅如此，上条家因此与长野家搭上了线，两家关系也逐渐升温。 尤其是上条军在攻落沼田城周边的支城兵砦后，没有带走任何的钱粮、铠甲、武具等战略物资，反而将府库尽数封存好，交由长野军来接收。这就使得长野业正认为上条家是非常值得信赖的武家，对清定好感度也是直线上升。 为了加深与上条家之间的关系，长野业正便打算趁热打铁，主动向清定提出与上条家进行联姻一事。 对于长野业正要求联姻之事，清定并没有拒绝，只是眼下自己的年岁尚幼，还没有诞下任何子嗣。 就当清定因与长野家联姻之事而苦思冥想之际，小姓八条与四郎就缓缓走到了他的面前，并呈上了一份书状。 “这是何人送来的书状？”清定在接过书状后并没有直接拆开，反而是将其放在一旁。 “启禀主公，是长野信浓守殿派人送来的。”八条与四郎随即回答道。 “哦？”清定一听是长野业正的书状，就赶紧拆开并阅览起来。 原来，长野业正是有意将自己的女儿送至坂户城，作为清定的侧室，打算以此来强化与上条家的同盟。 “对了与四郎，令尊除了你这一个儿子以外，膝下还有尚未进行婚约的女儿吗？”清定在看完书状后就抬头看了看八条与四郎，顿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额······臣有两个尚未进行婚约的妹妹，不知主公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个？”八条与四郎并不理解为何清定会突然问起这个。 “很好。”清定感到非常高兴，但并没有立即回答八条与四郎。 于是，仅仅两天后，清定就告知同族重臣八条宪繁，自己准备收他两个女儿中的一个为养女，准备嫁给才继承沼田家家名不久的沼田吉业。 对于主君收自己女儿为养女的这一要求，八条宪繁也不便直接拒绝，在经过一番权衡后，就将年仅十岁的长女阿穗送至坂户城。在他看来，若是拒绝了清定，那么自己的前程极有可能到此为止了。 随后，清定就收与自己一样岁数的阿穗为养女，并派遣八条宪繁作为使者出使箕轮城，与长野家商议联姻的细节。 在收阿穗为养女后不久，清定就开始着手进行西会津郡的攻略。同时，还派遣内山满久作为使者出使黒川城，与芦名家商议夹击山内家、河原田家一事。 尽管西会津郡也与鱼沼郡相接壤，但想要进入就必须要翻越六十里越（越后鱼沼郡与陆奥会津郡之间的山岭，海拔约七百六十米）。若是在夏季和秋季前去，难度并不是很大，但在春季和冬季前去，难度急剧增加。 不仅六十里越的山路崎岖难行，而且山岭之间还有着非常深厚的积雪，若是不做好充分的准备，就极有可能造成冻伤，甚至是冻死。其恶劣的气候与鱼沼郡相差无几。 虽说从鱼沼郡很难进入会津郡，但整个会津盆地却非常富饶。 会津四郡周边被群山所环绕，一到秋收之际，片片水田的稻穗都闪耀着金黄的光芒。托盆地地形的福，能令陆奥诸郡大部分农作物遭受冻灾的山间寒风完全吹不进盆地之中，即便在其他地区收成不好的年头里，会津四郡的稻穗依旧株株颗粒饱满。 再加上会津四郡的水源较为丰富，很少发生河川泛滥之事。 由于诸多良好的地理条件，在整个陆奥一国之中，会津四郡的粮食产量是名列前茅。 另外，会津四郡地处交通要冲，有着通往奥羽两州各地以及关东八国、北陆道诸国的五条重要街道——白河街道、下野街道、二本松街道、米泽街道、越后街道。 这五条街道呈放射状向四面延伸而去。因此，会津四郡还被称之为陆奥的咽喉，在军事、商业以及农业上皆有着重大意义。 对于会津四郡，清定其实早就有所想法。只是因西会津诸将实力尚存，上条家与芦名家之间还没有频繁的联系，这才暂时搁置。 如今，西会津诸将在侵攻鱼沼郡之际遭到重创，长沼家又发生了下克上之事，使得山内家、河原田家的处境也愈发孤立。 此时，上条家东征西会津郡的时机已然成熟，上条领南面的利根郡绝大部分已成为长野家的势力范围，即将与上条家进行联姻的长野家更是随时能发兵越过黑岩山、至佛山等会津郡与利根郡之间境目地带的群山，向河原田领发起袭扰。 虽说清定是打算联合芦名家一同瓜分西会津郡，但他并没有料到，先前被沼田家家臣流放出境的沼田显泰已被芦名家收留。 因为，沼田家与芦名家一样，皆是出自桓武平氏三浦氏流。 而芦名盛舜收留沼田显泰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就是为了在芦名家攻灭河原田家之后，就能以助其重回旧领为名，伺机翻越黑岩山、至佛山等会津郡与利根郡之间境目地带的群山，一举将势力延伸至上野境内。 虽然一个人有野心并不算多大的坏事，但野心是需要有实力去支撑的，实力配得上野心，那野心可以让你实力越来越强；一旦实力配不上野心，那注定是一场悲剧。 清定自从率军返回鱼沼郡后，就一面进行整修道路，一面调集粮草辎重至邻近西会津郡的涉川城中，做好发兵的充足准备。他在获知沼田显泰得到芦名家庇护的消息后，就意识到迟早与芦名家会刀兵相见。 另一方面，得知山内上杉家没有追究上条家擅自越山南下攻入利根郡一事，长尾晴景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长尾晴景自从清定没有经过自己与上杉定实的允许，擅自发兵介入沼田家的内讧，就没有睡过一天安稳觉。加上越中方面接二连三的急报，使得长尾晴景是愈发消瘦。 第四十八章 意图谋逆 在这战国时期，是讲究自身实力的时代。 长尾为景活着的时候，越后七郡就战乱频仍。可随着时间的流逝，长尾晴景毕竟无法一直隐瞒长尾为景已经病逝的消息。 身在府中町的昭田常陆介认为长尾为景不可能卧病在床长达一年之久，更不可能拒绝同族、家中重臣的登城恭贺新年。 天文六年，六月一日。 为了验证长尾为景的生死，昭田常陆介就在其子黑田秀忠、金津佑高二人率两千余军势经海路抵达了直江津后，与黑田秀忠、金津佑高二人一同于春日山城下请求面见长尾为景，并希望获得长尾为景的检阅。 而昭田常陆介的这个请求很快就被长尾晴景所拒绝，他以长尾为景需要静养为由，直接拒绝了昭田常陆介，甚至还派人催促黑田势尽快出阵越中。 尽管吃了闭门羹，但昭田常陆介并没有感到丝毫的不满，因为他隐隐约约觉得长尾为景可能有一段时间不在人世了。不然的话，长尾晴景不可能像防贼一样防着同族和家中重臣。更何况，长尾为景若还在人世，长尾晴景有何胆量去迫使长尾景实于府中御馆自尽？ 长尾为景虽然对自己的女婿上条定宪、外孙上条弥五郎能下得了手，但唯独不会对如同左膀右臂一般的庶长子长尾景实痛下杀手。就算长尾景实出兵刈羽郡失利，长尾为景依旧没有对长尾景实做出任何实质上的处分，仍然是非常信赖，继续让其镇守在旗持城去牵制上条家。 昭田常陆介父子三人在求见长尾为景不得后，就只好前往了直江津。 在途中，昭田常陆介就忍不住将自己的猜想说给了黑田秀忠与金津佑高。 “你们兄弟二人一路上行军速度慢一些，不必太快。”昭田常陆介骑在一匹黑马上，若有所思的说道。 “父亲大人，这又是为何？不是你让我们兄弟二人在领内大肆征召军势，做好出阵越中的准备吗？怎么如今又要缓慢行军？”黑田秀忠有些难以接受。 “若是老夫猜的不错的话，为景公可能不在人世了。”昭田常陆介异常平静的说道。 “什么？！”黑田秀忠和金津佑高听完后不禁双眼都瞪大了几分。 “长尾金吾尉殿要么是秘不发丧，要么是暗害了为景公，总之这段时间里长尾金吾尉殿的所作所为已然动摇了府中长尾家的根本。若是继续这样放任不管，恐怕长尾金吾尉殿就要对我们父子下手来保住他的家督之位了。”昭田常陆介早就看出长尾晴景根本没有其父长尾为景那般器量和胆识，就凭他与上条家缔结和议一事就能看出，绝非明君。 “那父亲大人，我们该怎么做？”黑田秀忠焦急的问道。 “你们行军至有间川一带后就停下，并伺机将后队改为前队，向府中一带发起突袭。届时老夫会集中杂役、心腹之人于府中町接应你们。途中若是遇到阻碍，尽数斩杀，一个不留。”昭田常陆介已然下定了谋逆的决心。 “明白！” 于是，昭田常陆介就在直江津目送黑田秀忠、金津佑高二人率军乘船离开。 由于长尾晴景这段时间疏于对昭田常陆介父子三人的监视，以及自身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后，完全没有意识到危机即将降临。 不过，好在长尾宪正正担任着黑田势的小荷驮奉行，使得黑田秀忠、金津佑高需要立即动身前往西颈城郡的城山城与其进行合流，如此他们才能获得一批粮草辎重用于继续行军。 而另一方面，长野业正率先将自己的女儿阿静送至坂户城，让上条清定纳为侧室，使得长野家与上条家结为姻亲同盟。 之后，清定便安排养女阿穗嫁给长野业正长子沼田吉业，与沼田家结为了姻亲同盟的关系。 如此一来，上条家、长野家、沼田家三家通过先后相互缔结婚姻来完成了缔结同盟，彼此之间也免去了后顾之忧，若是有对外战事发生之时，三家需要相互之间派遣援军进行支援，形成利益一致的攻守同盟。 虽然绝大部分人都对上条家、长野家、沼田家三家相互之间相互结为姻亲之盟感到高兴，但有一人就不乐意了。此人是三分一之原之战中阵亡的八条昌胜次男八条左卫门定胜，因清定不打算让八条左卫门家断绝家名，便安排比自己大一岁的八条定胜提前元服，去继承八条左卫门家的家名。 可八条定胜一直暗恋着八条宪繁的长女阿穗，虽然没有直接表明自己的心意，但两人之间常常有书信往来。 当八条定胜得知清定将阿穗收为养女，并送往沼田城去嫁给沼田吉业后，当即从刈羽郡的黑姬山城赶至鱼沼郡坂户城，并请求登城，希望清定能给他一个信服的说法。 “左卫门，你急匆匆的从黑姬山城离开并赶至坂户城外就是为了这个？”清定对八条定胜此举有些哭笑不得，虽说他承认阿穗娇嫩柔弱，如花似玉，将来必然是个倾国倾城的美女，自己都有些心动。可为了消除上条家的后顾之忧，他不得不忍痛割爱，将阿穗嫁至沼田城。 “主公，您又不是不知道，臣与阿穗自幼相识，就差向越中守殿送去聘礼了。”八条定胜感到非常懊恼。 “左卫门，看在你曾是本家的小姓，也与本家自幼相识，本家可以不追究你擅离职守之罪。可你要记住，你如今是一城之主，更是八条左卫门家的家督，令尊、令兄皆殒命三分一之原，八条左卫门家就只能靠你来中兴了，岂能因儿女之情忘记父兄之仇？忘记中兴家族？”清定深知八条定胜是个苦命人，若不是父兄皆于三分一之原之战中阵亡，家督也轮不到他来继承，最后顶多担任自己的马廻众或侧近。 “可是······”就在八条定胜准备反驳清定时，却被清定打断了。 “将来本家治下绝不止刈羽、鱼沼两郡，本家将来定会为你寻一倾国倾城的美女来当正室，如何？”清定为了安抚八条定胜，当即向他做出了许诺。 “臣遵命，臣这就返回本领。对了主公，上越的直峰城、室野城、松之山城等地频繁有粮草辎重向府中一带输送，可能有大事发生啊！”八条定胜准备起身离开之际，赶紧将一则重要消息告知清定。 “哦？可能是黑田势需要大量粮草辎重才肯动身出阵越中，前不久黑田长门守、金津伊豆守兄弟二人率两千余军势抵达府中直江津。”清定倒是对此没有放在心上，因为他目前的心思全在如何翻越六十里越攻入西会津郡。 第四十九章 进入桑取 虽然镇守在旗持城的八条春纲、荻田正贞二人在获知黑田势渡海抵达上越后，就火速将此事告知了上条清定，可清定却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在清定看来，黑田势出阵越中是去年就定下来的，他都没有料到黑田秀忠、金津佑高兄弟二人能拖那么久才肯动身率军出阵。 因为清定早就得知长尾为景在春日山城以西桑取谷授予当地领民苗字带刀的特权，万一春日山城出现危机之时，这些半农半侍的乡士（获得武士身份的农民，或是居住在农村的武士）就需要立即携带兵粮、武器赶往春日山城进行协防。 桑取谷的领民一直把这当作足以自夸的荣耀，就算他们在田中务农，也要在腰间插着打刀，向世人展示自己的特殊地位。甚至在村中举行祭典之际，桑取谷的领民们还会表演步弓的技巧。在务农的间隙，他们一刻都没有落下武艺修行，对长尾为景抱着极大的热忱与忠诚之心。 故而，当上条定宪纠集了上万之众迫近府中之际，长尾为景很快就调集了长期处于备战状态的桑取众，并派遣他们不断对上条势进行袭扰，使得上条势的整体士气迅速下降，参阵诸将更是畏首畏尾、踌躇不前。 战后，长尾为景更是将五百两黄金、一千五百贯文铜钱作为赏赐，送至桑取谷，来感谢桑取众在三分一之原之战的活跃表现。 所以，清定认为昭田常陆介就算想联合黑田秀忠、金津佑高一同举兵谋逆，首先就要击溃常驻于春日山城周边的马廻众、常备足轻，其次才是随时都能进入春日山城的桑取众。 然而，昭田常陆介为了增大自己夺取府中一带的胜算，不惜将自己的所有积蓄尽数拿出，意图以此来拉拢在府中长尾家素有忠勇之名的桑取众。 为了掩人耳目，昭田常陆介选择独自一人前往桑取谷。 随着梅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道旁繁茂的山白竹与紫阳花上挂满了水珠，色彩鲜艳。 春日山城一路向西，经过城之峰砦就能抵达桑取谷，期间有一条被当地人称之为‘山往来’的小道。平时这条小道上人迹罕至，只是偶尔有樵夫与狐狸、野狼等出没。就算是白天，也能令人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虽说昭田常陆介在离开府中町奉行所时就穿上了蓑衣，此刻他仍然觉得肌肤生寒。在这满是湿气的山间小道上行走，腋下汗水更是不断。 注视着斗笠边缘不断滴下的雨水，昭田常陆介不禁感叹：为景公此刻多半已不在人世，若是他在天之灵看到自己如此信赖的桑取众为我所用来突袭春日山城的话，又会作何感想？一旦获得了骁勇善战的桑取众支持，不说府中之地，就算是整个上越也能取之易如反掌！ 就这样，昭田常陆介一边想着，一边沿着桑取川缓缓走入了桑取谷中。 桑取川贯通整个桑取谷谷底，自山间涌出清澈的河水，源源不断地从被郁郁葱葱的榉树林包围着的山谷之中穿过，直达扶桑海奔流而去。 在这条不到三里的桑取川所经之处，星星点点的分布着二十余个小村落。一直以来，桑取谷的领民们将桑取川流域称之为‘川道’。 若想从西面攻打春日山城，就必须经过桑取谷。因此，不论是前任府中长尾家家督长尾为景，还是现任家督长尾晴景，都非常重视桑取众的作用，这也是为何破例授予他们苗字带刀的特权。因为春日山城一旦有事，他们可以立即进入春日山城或者是就地对入侵者进行袭击牵制。 而眼下管理桑取谷各个村落的桑取众头领是西吉尾村的肝煎（名主、庄屋、村长或领导的别称）斋京三郎右卫门。 昭田常陆介继续在蒙蒙细雨之中走下山谷，朝着西吉尾村走去。 只见山坡上狭窄的梯田一道紧挨着一道，鳞次栉比。梯田上还有不少村民正在进行农事，就如同传闻所说，就算是进行农事之时，也不忘腰间佩戴着打刀。 因为昭田常陆介是桑取谷外之人，他在不少村民警惕的目光下，不断向村中腹地继续走去。 “你是何人？！为何前来西吉尾村？！”就在昭田常陆介即将抵达肝煎所住的屋敷之际，一名凶神恶煞的村民就拦住了他，并开始质问。 “在下是为景公的近臣昭田常陆介，此次有要事与头领进行商议。”昭田常陆介面不改色的说道。 “哦？这桑取谷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外人进入了，在此等候，待我向头领禀报！” 过了一会儿，那名村民就引着昭田常陆介走向了肝煎所住的屋敷。 等到昭田常陆介走至屋敷外围的冠木门时，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村子倒是不大，可这肝煎屋敷的占地却是不小！ 大门是冠木门不说，两旁还有一道围墙将屋敷团团围住，甚至在院落里还有两座了望台。这与兵砦毫无区别。 昭田常陆介走进屋敷之后，就看到一座正在燃烧的地炉，屋梁、柱子皆是用粗壮而又沉重的栗木筑成，表面更是被烟熏得墨黑发亮。地炉上还吊着一口巨大的茶釜，白色的雾气不断向上升起。 “在下就是本村的肝煎以及桑取众的头领斋京三郎右卫门，村民们都说你是自称春日山城而来的使者，是真的吗？”斋京三郎右卫门肩宽背阔，四肢发达，身着一件鹿皮无袖羽织，不断的打量着昭田常陆介。 “正是。”昭田常陆介点了点头，并解下斗笠、蓑衣，还将佩戴的太刀、肋差取下放在玄关。 “自从三分一之原之战后，春日山城方面就再也没有派遣过一名使者至谷中，此次所为何事？”斋京三郎右卫门眉头一皱，有些不快的说道。 “老夫是为景公的近臣出身，追随为景公东征西讨、南征北战，如今府中之地并不太平，为景公之子长尾金吾尉殿先是宣布继承了家督之位，而后又宣布为景公长期卧病不起，需要静养，还不让同族、家中重臣进行探望。更有甚者，连今年的新年登城都取消了。”昭田常陆介佯装气愤的说道。 “这与我等何干？”斋京三郎右卫门不禁冷笑了一下。 “桑取众素有忠勇之名，难道是徒拥虚名吗？”昭田常陆介故意激了斋京三郎右卫门一下。 “当然不是！” “这些是老夫的积蓄，希望桑取众能挽救当家危难，出兵府中，讨伐恶逆之人长尾金吾尉，解救为景公。”昭田常陆介说完就将身上带着的一百两白银以及两百贯文铜钱放在了斋京三郎右卫门的面前。 “你这是何意？我等桑取众是为了钱财效忠的吗？若是收了你的钱财，岂不是败坏桑取众之名？！”斋京三郎右卫门并不知晓春日山城的实际情况，只知府中长尾家的家督已经换成了长尾晴景，甚至还对他们征收了比以往还要多的赋税。 “老夫替为景公谢过头领！” 第五十章 府中巨变 由于昭田常陆介的花言巧语诱使桑取众站在了自己一方，加上黑田秀忠、金津佑高兄弟二人也顺利抵达了城山城，并从长尾宪正处获得了粮草辎重的补给。 在获得粮草辎重的补给后，黑田秀忠、金津佑高兄弟二人并没有继续率军西进的想法，反而趁着长尾宪正以及城山城的城兵不备之际，直接发起突袭并一举夺城。自守将长尾宪正以下两百余人尽数被讨取，无一幸存。 随后，黑田秀忠就留下亲信家臣森备前守以及一百军势来留守城山城，自己则是与金津佑高一同率军火速折返府中，准备与昭田常陆介合兵一处后攻打春日山城，进而再控制整个府中一带。 虽然城山城是位于上越颈城郡，距离春日山城并不远，但因府中长尾家先前的横征暴敛之举，导致不少上越的领民都对城山城的陷落无动于衷，更没有人愿意去向春日山城告急。 此时的桑取众也在斋京三郎右卫门的率领下，以七百之众渡过有间川进入府中，并获得了昭田常陆介的三男昭田将监的接应。 昭田常陆介的计划目标非常大胆：直取越后守护代、府中长尾家家督、越后上杉家家宰长尾晴景的项上人头，并挟持越后守护上杉定实来增加己方的支持者。 天文六年，六月五日，深夜。 昭田常陆介将家中杂役、马夫、心腹奉公人等一百余人集中起来，并发放了打刀、长枪等武器后就赶往直江津的奉行所。 此刻当值的是府中长尾家的同族重臣长尾景庆，若说平时深夜一般无事发生，顶多直江津的街道上安排几名奉行人巡逻一下即可，自己就能高枕无忧的在奉行所里一觉睡到天亮。 还没等长尾景庆进入梦乡，昭田常陆介就带人冲入了奉行所，并将长尾景庆架了起来。 “昭田常陆介？你意欲何为？！”长尾景庆看着缓缓向自己走来的昭田常陆介后瞬间困意全无。 “长尾新七郎，你也是当家的同族重臣，老夫常年追随为景公鞍前马后、出生入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如今，长尾金吾尉殿继任家督之位后，对老夫是百般打压。原本，老夫还想请求登城与为景公一见，申诉这些不公的待遇。可没曾想，长尾金吾尉殿却直接拒绝了登城，更是把昭田一族当做反贼一样处处猜忌防备。”昭田常陆介而后又话锋一转的说道，“眼下老夫听闻长尾金吾尉殿得位不正，已经无法压制越后七郡诸将，我等打算邀请阁下一同加入讨伐长尾金吾尉殿，不知阁下意下如何？” “为景公只是病重无力执政，这才将家督之位让予嫡男长尾金吾尉殿，昭田常陆介难道是打算谋反吗？！”长尾景庆虽说此刻有些惊恐，但还是佯装镇定的怒斥道。 “既然这样，那老夫也就没有必要与阁下多费口舌了。”昭田常陆介并不是很有耐心的人，见长尾景庆不打算加入自己一方，甚至还意图当个绊脚石，就立即示意身后的同族昭田与七郎去了结了长尾景庆的小命。 虽然昭田常陆介顺利突袭了直江津奉行所，并讨取了长尾景庆，但距离控制整个府中一带还有一段距离。 很快，昭田将监就引着斋京三郎右卫门所率的桑取众抵达了府中町。 毕竟府中町距离春日山城近在咫尺，七百余桑取众就算是再熟悉周边地理也不可能做到无声无息的抵达府中町。 故而，桑取众擅自抵达府中町一事很快就由军奉行长尾景康来告知长尾晴景。 可这时的长尾晴景正与新欢藤紫在寝殿里翻云覆雨，哪里知道危机即将降临。 而昭田常陆介深知一旦开始谋反，那就停不下来了，开弓没有回头箭！随后，他就集中手头上仅有的八百余人向位于春日山城山脚的黑金门发起了突袭。 正值深夜之际，情况一时不明，再加上眼下并非战时，春日山城周边并没有多少常驻军势，仅有四百余人分散在各地驻守。 所以，当昭田军兵临城下之际，春日山城上下是一片混乱，甚至还有不少府中长尾家的武士直接脚底抹油逃走的。其中就有长尾晴景原本重用的下重实、玉虫贞茂、伊井忠右卫门、彦部源三郎等人。 因事发突然，疏于防备，加上兵力寡少，长尾景康根本抵挡不住昭田军的猛攻，先后丢失了黑金门、千贯门等重要城门。 最后，长尾景康只能派遣两名得力武士前往本丸去协助长尾晴景尽快离开春日山城，自己则是率残部继续坚守至最后一人，为长尾晴景逃出生天争取足够的时间。 “为何外面火光冲天？怎么闹哄哄的？”长尾晴景迷迷糊糊的就被两名武士搀扶着离开了寝殿，而一丝不挂的藤紫也意识到危机到来，匆忙披上一件外衣后就紧随长尾晴景之后离开。 值得长尾晴景庆幸的是，突袭春日山城的敌军并不多，使得他能从对马谷的山间小道成功逃离春日山城，并抵达了上杉定实所在的府中御馆。 “启禀太守殿、主公，谋逆之人是昭田常陆介、斋京三郎右卫门！黑田长门守、金津伊豆守二人已从西颈城郡赶至府中，请尽快逃离府中！”还没等长尾晴景喘口气，马廻众山村重信就将自己打探到了最新消息告知上杉定实与长尾晴景。 “你说什么？！昭田常陆介？！”长尾晴景听完后差点昏厥过去，他对此感到非常震惊和绝望。 尽管同族、家中重臣纷纷弹劾昭田常陆介、黑田秀忠、金津佑高父子三人，长尾晴景依旧没有削减他们的领地以及待遇，只是安排近臣架空昭田常陆介在府中一带的权势罢了。 可没曾想，昭田常陆介身为府中长尾家重臣，最后竟然会举兵谋逆。 更让长尾晴景气绝的是，素来以忠勇出名的桑取众竟然会加入昭田常陆介一方，并一同对春日山城发起了突袭。 而另一方面，主动断后的长尾景康在面对如同潮水一般涌入城中的昭田军，寡不敌众，最后被昭田与七郎所讨取。 第五十一章 府中陷落 因事发突然，长尾晴景在逃离春日山城之际完全没能没有顾得上自己的正室府中御前以及自己的嫡男猿千代，还有弟弟长尾景房等人。 这就导致没能逃出春日山城的府中长尾家一族之人大都落入昭田军之手。当然，也有例外——虎御前。 虎御前在听到春日山城中的喧闹之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后就立即惊醒了，赶紧让侍女去叫醒虎千代，并带至自己的身边。 “母亲大人，是出了什么事了吗？”虎千代有些睡眼朦胧的问道。 “听着虎千代，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掀开这块榻榻米，只要你能活下去，就能保全府中长尾家的血脉。”虎御前说完就将年幼的虎千代抱起，缓缓放入榻榻米下的暗格之中，自己则是拿出了其父长尾房景赠予自己的一把短刀。 “虎御前殿，让您受惊了。”没多久，昭田常陆介就引着十余名手持打刀、长枪等各式武器的昭田军走进了虎御前的寝殿之中。 “昭田常陆介？难道作乱的是你？”虎御前见到昭田常陆介后并没有感到丝毫的喜悦，反而猜到是昭田常陆介在作乱。 “作乱？怎么能这么说呢？臣也是出于无奈之举，为了越后七郡的静谧，臣不能放任长尾金吾尉殿胡作非为了。”昭田常陆介冷笑了一下后说道。 “为了越后七郡的静谧？你可真敢说。府中长尾家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吗？！”虎御前直接怒斥道。 “哼！长尾信浓守两度弑君，加上长尾金吾尉殿有些得位不正。臣为了越后七郡的苍生行的是大义之举！”昭田常陆介倒是脸不红心不跳的狡辩道。 “那么昭田常陆介，你带着甲兵来到妾身的寝殿意欲何为？”虎御前并不打算与昭田常陆介继续争论下去，反而是话锋一转问道。 “当然是为了虎御前殿的安危着想，请虎御前殿前往安全之地。”昭田常陆介假意笑着说道。 “哼，妾身是古志郡郡司长尾丰前守房景之女，越后守护代长尾信浓守为景的正室，岂能轻易受制于汝等乱臣贼子？！”虎御前说完就拔出了长尾房景赠予她嫁给长尾为景的短刀，当着昭田常陆介的面自刎而亡。 “慢······何必呢？”昭田常陆介原本就不愿与割据大半个古志郡的古志长尾家交恶，还指望能通过胁迫虎御前来拉进自己与长尾房景的关系，可没曾想虎御前竟然会直接选择自尽。 如此一来，昭田常陆介是百口莫辩，古志长尾家必然会因此彻底站到自己的对立面，根本不可能有任何缓和的机会。 不过，春日山城城番之一的长尾肥前守本就与长尾俊景交好，故而昭田常陆介就放过了他，甚至还对其进行拉拢，借机增加友军。 躲在榻榻米暗格之中的虎千代全程目睹了其母虎御前自刎的过程，她攥紧了双拳，一声不吭，只待昭田常陆介一行人尽数离开后才从暗格之中出来。 “母亲大人，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虎千代擦干了短刀的血迹，并收起了起来，悄悄的前往府中长尾家的菩提寺林泉寺。 另一方面，长尾晴景、上杉定实皆意识到府中御馆不是久留之地，准备动身离开之际，就发现柴田尾张守急急匆匆的走进了大广间里。 “太守殿、长尾金吾尉殿，昭田势正向此处赶来，请尽快离开御馆！”柴田尾张守焦急的说道。 “那向东逃入刈羽郡如何？”上杉定实下意识想到了上条家的根本之地刈羽郡。 “不妥，柿崎家已与黑田家联姻，也算是昭田一方之人，万一我等经柿崎领前往刈羽郡，岂不是自投罗网？”一旁的山村重信当即表示反对。 “不如······向东经大间城前往直峰城，那里地势险要，是先父苦心经营之地······应能阻挡昭田势的兵锋。”长尾晴景断断续续的说道。 “事不宜迟，尽快动身！柴田尾张守，你立即前往坂户城告急，请上条淡路守火速出兵救援！”上杉定实想来想去，眼下能依靠的就只有上条清定了。 “老臣遵命！” 于是，长尾晴景、上杉定实、明院月窓（上杉定实正室，长尾为景之妹）、藤紫、山村重信等一行人就赶紧离开了府中这个是非之地。 到了第二天清晨，府中一带充满了各种味道，有血腥味，有硝烟味，有灰土味。 天空之中还到处飘着灰，这是尘世的灰；府中一带还有不少未曾扑灭的火，这是夺命的火。 曾经府中町繁华的街道，如今却是一片狼藉，民居、店铺等皆是如此。 曾经府中长尾家同族、家中重臣的宅邸前，皆是躺着几具无名的尸体，昭田势的武士、足轻们纷纷拿着各式的阵羽织、直垂等衣物站在大街上比画着取乐。这些府邸之中喊杀声、拖曳声、女子哀哭声、砍击声更是此起彼伏，源源不断。 作为昭田势参阵武将之一的桑取众头领斋京三郎右卫门看到这些场景很不是滋味，他不禁开始反思自己为何会听信了昭田常陆介之言。 很快，精神恍惚的斋京三郎右卫门就走到了府中御馆附近。 原本，上杉定实恢复一定实权后，这里就开始热闹起来，而如今却是作为行刑场，斩杀府中长尾一族以及不愿追随昭田一方之人。 首先被押解而来的就是长尾晴景的正室府中御前和其子猿千代。 这位府中御前是现任越后守护上杉定实之女，照理说是可以免于一死的。可昭田常陆介与长尾俊景早就商议着准备拥立古志上条家家督上条房安为越后守护。 故而，在昭田常陆介眼中，上杉定实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 很快，府中御前就被反绑着，由两名昭田势的武士拖到行刑场中斩首。 至于那只有两岁的猿千代，昭田常陆介则是下令家中猛将昭田与七郎用长枪进行穿刺。 此等惨状，令在场所有人无不是毛骨悚然。 之后，又有二十余人被拖至行刑场。斋京三郎右卫门没有认出来是何人，只听一旁的町民说道:“长尾金吾尉殿的弟弟景房殿、大中寺住持快叟良庆、长尾信浓守殿之女道八姫、退隐重臣长尾备中守······” 第五十二章 府中惨剧 正所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不光是长尾晴景抛弃了自己的正室和嫡男逃命，就连马廻众的小黑吉次也是如此。 昭田势在突袭府中一带之际，小黑吉次正在大间城当值。当他得知府中一带遭到敌袭的消息后，并没有第一时间率大间城的城兵前去救援，反而是按兵不动，更没有派人去接走自己的家眷。这就导致其正室长尾道八于府中御馆外遇害。 不过，长尾晴景并没有追究小黑吉次的过错，因为他还需要小黑吉次率大间城的一百余城兵一路护送自己前往直峰城。 可上杉定实就没那么好的脾气了，当他得知自己的女儿和外孙没能逃出春日山城后差点被气得病倒，在逃往直峰城的路上更是没有好脸色给长尾晴景看。 然而，府中长尾一族、不愿追随昭田一方之人的家眷都没能逃过一劫，先后在直江津、府中町等地被搜出。 这些女眷如今皆是浑身瘫软，被昭田势的武士架住，按照排列次序一一斩首示众。她们并没有等到救星的到来，更没有等到有人高呼‘刀下留人’。 紧接着的就是与昭田常陆介平时不睦之人。 这些人平时趾高气昂，不屑于与昭田常陆介这样的浪人出身之人亲近，此时早已是失魂落魄，有的早已被吓成痴呆的模样。尚能说话的，一跪下就苦苦哀求着，声称要尽数捐出自己的全部积蓄，愿为昭田家效力。 显然这样的条件并不能打动昭田一方诸将，负责监斩的昭田与七郎直接示意身后的武士们尽快行刑，无需浪费时间。 斋京三郎右卫门看得是心惊肉跳，他原本是想挺身而出，尽量救出一些人，但惧怕昭田一方在府中一带占有绝对优势的兵力，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曾经的权贵先后被处刑而无能为力。 此时的天气已然开始炎热，街道上的尸体无人清理，已是秽气逼人，蝇虫纷飞。 最后，斋京三郎右卫门在经过再三权衡后，决定不准备继续为虎作伥，直接带着桑取众不告而别，返回了桑取谷中。 另一方面，昭田常陆介并没有在春日山城之中找到长尾为景的遗体，最后经春日山城之中原本服侍过长尾为景的一名侍女才得知，长尾为景的遗体已经秘密葬在了林泉寺之中，为了掩人耳目，将其牌位写成‘大龙寺殿喜光道七’。 毕竟昭田常陆介是以长尾晴景得位不正为由举兵的，就不能对长尾为景的牌位以及遗体动手。 其实，虎千代此刻就藏身在林泉寺之中，并获得了林泉寺住持天室光育的庇护。 之所以昭田常陆介不敢带兵进入林泉寺，一方面是因为林泉寺豢养了两百余名僧兵，另一方面昭田一族的逝去之人牌位还供奉在林泉寺中。 万一招致林泉寺僧人的反感，很难保证这些僧人不会做出毁坏昭田一族的牌位之举，那就得不偿失了。因此，虎千代得以幸存。 当然，昭田常陆介也没有忘记势力横跨刈羽郡、鱼沼郡的上条家，因为上条家与府中长尾家之间是有着血海深仇的。 为了能获得上条家的支持，昭田常陆介甚至还准备开出让清定担任越后守护代的条件。若不是因昭田一方的根本之地位于下越的蒲原郡，昭田常陆介早就有除上条清定而后快的想法了。正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与此同时，鱼沼郡坂户城显得平静异常。 原先，上条清定准备发兵开始对西会津郡的攻略，鉴于黑田秀忠、金津佑高兄弟二人率军经海路抵达府中一带，使得上条家不得不对此有所防备。 故而，清定在再三权衡之下，暂缓了对西会津郡的攻略，甚至还将虎捷备调往大井田城来增强国境的守备。 “十郎，来尝一尝妾身的茶道如何？”绫姬将一杯茶递给了清定，茶碗还是漆黑的珠洲烧，产自能登。 “嗯。”清定如今难得有闲暇之时来陪伴绫姬，自从他担任刈羽、鱼沼两郡郡司之后，需要处理的政务是越来越多。 可当清定接过茶碗之际，原本崭新的茶碗却突然出现了一道裂痕，很快整只茶碗迅速碎开，茶也因此全撒在了地板之上。 “十郎没事吧？这茶碗还是母亲大人特地买了送给妾身的，怎么会突然碎开呢？”绫姬是百思不得其解，赶紧来到清定的身边，查看他是否因茶碗的碎裂而划伤。 “无妨，无妨。”清定摇了摇头，他也弄不明白为何这崭新的茶碗会突然碎裂，难道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是不是妾身水烧的太烫了？”绫姬毕竟在嫁给清定之前是很少直接亲自动手的，可谓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可能是茶碗本身的问题，别放在心上。”清定只能笑着安慰着绫姬，若是虎御前买到了质量差的珠洲烧也是极有可能的，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完善的质量检测，更没有什么三包服务。 就在清定前脚安抚完绫姬之际，八条与四郎就快步走到了绫姬的寝殿之外，并汇报道：“启禀主公，昭田常陆介于两天前联同其子黑田长门守、金津伊豆守以及桑取众发起谋逆，并一举攻落了春日山城、御馆。如今府中町、直江津等地皆被昭田势所控制，太守殿、长尾金吾尉殿下落不明。” “什么？！”清定在听闻八条与四郎的汇报后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在他原本的设想里，昭田一族至少会在天文十年以后才举兵，怎么会如此之快？ “千真万确，昭田常陆介还在府中一带行滥妨狼藉之事，府中町几乎全毁，据闻府中长尾一族多遭屠戮，就连太守殿之女府中御前殿、长尾金吾尉殿嫡男猿千代殿也都遇害了。”八条与四郎点了点头，又接着说道。 “那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呢？！”绫姬焦急的问道。 “春日山城目前详情还在进一步探查，臣先行告退了。”八条与四郎说完就发现清定在示意他尽快退下，便赶紧离开。 “阿绫，你先别着急，我会派遣飞脚令刈羽郡的八条日向守、八条近江守等重臣进行探查，眼下还不能轻举妄动。”清定目前还不确定自己治下的刈羽郡和鱼沼郡中有多少心向昭田常陆介一方的领主。 “恩。”绫姬强忍着泪水点了点头。 第五十三章 坂户之议 上条清定在好不容易安抚了绫姬后，就立即召内山满久、八条定胜、丸山昌明、宇佐美定满、富永长纲、斋木尚重等同族以及亲信家臣至坂户城本丸大广间中议事。 正值越后纷乱之时，清定依旧不太信任鱼沼郡的土着国人领主，生怕他们为了保住自己的家名存续倒向昭田一方。 “诸位，都说说看你们的看法吧，想必你们也获知了府中一带陷落的事情。”清定板着脸说道。 “主公，当务之急是确定太守殿与长尾金吾尉殿的下落，决不能让他们二人落入昭田常陆介之手。”越后上杉家谱代家臣出身的丸山昌明率先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丸山助兵卫，话虽如此，可是眼下当家有多少可用之兵能用于搜索太守殿与长尾金吾尉殿？西会津郡、颈城郡、三岛郡等地的境目地带皆需配置守军进行守备，尤其是上越的颈城郡，柿崎和泉守可是黑田长门守的女婿，更是昭田常陆介的孙女婿！”内山满久当即表示反对，他作为上条家的同族家臣，优先考虑的自然是上条家的安危得失，其次才是考虑别的方面。 “可内山扫部助殿，那也不能坐视不管啊！一旦太守殿与长尾金吾尉殿落入昭田常陆介之手，多半是凶多吉少。看看昭田常陆介于府中的所作所为，原先繁华的府中町尽毁，府中长尾一族更是多遭屠戮！”斋木尚重毕竟是原府中长尾家家臣出身，自然是想尽快将长尾晴景救走，以免府中长尾家嫡流断绝。 “当家其实不用太费心思去主动寻找太守殿与长尾金吾尉殿。”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宇佐美定满倒是开口了。 “为何？”清定顿时来了兴趣。 “太守殿、长尾金吾尉殿并不会向西前往西颈城郡去投奔山本寺伊予守殿，也不会南下去投奔桃井讃岐守殿和高梨刑部大辅殿，更不会向东去投奔柿崎和泉守。”宇佐美定满缓缓说道。 “山本寺家、桃井家皆是太守家同族重臣，太守殿在危难之时去投奔他们也是极有可能的。可宇佐美骏河守，你又是如何断定太守殿、长尾金吾尉殿不会前去投奔他们？”内山满久对此表示质疑。 “很简单，太守殿、长尾金吾尉殿自然不会再度让自己落入险境。”宇佐美定满说完就从怀里拿出一张越后七郡的地图，在地板上摊开，又接着说道，“山本寺领位于西颈城郡，与越中、信州两州接壤。素有忠勇之名的桑取众都站在了昭田常陆介一方，内山扫部助殿觉得太守殿、长尾金吾尉殿还能安然前往山本寺领吗？再说说桃井家和高梨家，桃井领位于南颈城郡，与信州接壤；高梨领则是位于奥信州。一旦昭田常陆介联合村上周防守向他们两家的领地大举发起侵攻，届时就真的是四面楚歌、无路可逃了。至于柿崎家，他们就更不会去。” “恩，确实如此啊！” “眼下太守殿只能逃入当家的领国了。” 听完宇佐美定满的一番讲解，在场所有人都不禁深表赞同。按照目前的形势来说，上杉定实、长尾晴景二人能选择的就只有逃入上条领。毕竟如今的上条家领国横跨刈羽郡、鱼沼郡、信浓水内郡一部、上野利根郡一部，在越后一国的影响力也是越来越大，已经到了完全无法忽视的地步。 而且，如今的越后上杉家与上条家之间的关系本来就非常紧密，尤其是上杉定实继承了越后上杉家的家名之后。再加上上条家家督上条清定还是越后守护上杉定实的之侄、养女婿，两家的关系更为亲密了。 “只是主公······这似乎是府中长尾家的内讧，与当家何干？当家本就与府中长尾家有着血海深仇，在座诸位除了光室妙智殿御前家臣出身的斋木土佐守、富永右兵卫尉等人外，哪一个至亲之人、族人不是直接或间接被府中长尾家所害？！主公应借机向昭田常陆介一方漫天要价才是。”八条定胜却突然语出惊人，并不赞同救下长尾晴景。 若不是这大广间里坐着的上条家同族、谱代家臣、原越后上杉家谱代家臣人数较多，恐怕端坐着的斋木尚重、富永长纲等人早就忍不住要对八条定胜动手了。 “八条左卫门，长尾金吾尉殿毕竟是太守殿之甥，还是太守殿之婿，更是阿绫的实兄，于情于理，本家都不能对此见死不救啊。”清定话虽如此，但心里还是肯定了八条定胜的话。因为他本来就不希望府中长尾家愈发强盛，这对上条家来说本就不利。 眼下府中长尾家爆发内讧，连家督长尾晴景都被逐出了本据春日山城，这反而对上条家来说简直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如此一来，不论是府中长尾家还是越后上杉家，皆是威权尽失，再也没有人能限制上条家的发展了。 “正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主公此时可是当家夺取东颈城郡府中长尾领的最佳时机！”八条定胜打算劝说清定向着行将就木的府中长尾家发起最后一击。 “八条左卫门，你是打算让主公当不忠不义之人吗？！如此一来，主公与那昭田常陆介又有和区别？！”怒斥八条定胜的倒不是别人，反而是原越后上杉家谱代家臣出身的宇佐美定满。 “可······”八条定胜刚想反驳宇佐美定满，却被清定叫住了。 “八条左卫门，本家能理解你，可此一时彼一时，冤冤相报何时了！本家的叔父已故上条播磨守、从兄上条弥五郎等诸多亲人皆殒命三分一之原，本家更是险些被长尾内记所部讨取。可让长尾中务少辅、昭田常陆介之辈来顶替府中长尾家，恐怕越后七郡将兵燹连年，永无宁日。”清定摇了摇头后无奈的说道。 “······”八条定胜听完清定的话后一时无法反驳。 “这样吧，你等返回领地后立即征召军势，做好出阵准备，本家随后会将此事通报至上州平井城，让总领家也知晓。”清定经过一番权衡后并不打算立即出兵，毕竟眼下越后七郡的形势尚不明朗，七郡之中的有力国人领主也都没有明确对此事进行表态，他可不打算做出头鸟。 第五十四章 水军来投 在结束议事后，上条清定将宇佐美定满单独留了下来。 “宇佐美骏河守，本家其实有意以讨伐昭田一方之名，行兼并之实。”清定在其余人等离开大广间后才缓缓说道。 “主公是打算趁机夺取昭田一方所占的府中长尾领，而后再进而攻打不愿听命于当家的越后诸将？”宇佐美定满隐隐约约猜到了清定的意图。 “宇佐美骏河守猜到了一部分，本家还打算派遣使者前往奥州，请伊达家暂缓送时宗丸殿进入越后，待越后七郡静谧后说。”清定的意图就是拖延时间，等他把越后七郡静谧，至少需要花上大半年的时间。 而且，伊达时宗丸进入越后之后必然是为了继承越后上杉家的家名，其所作所为更是会优先为伊达家所考虑。届时，伊达时宗丸必然会损害到上条家的利益。 “主公是不愿伊达家介入越后七郡的战事吧？” “嗯，不错。本家打算以一己之力来静谧越后七郡，不依靠任何诸侯。”清定点了点头，他准备以此来增强自己在越后七郡甚至是北陆道诸国之中的威望。 “只是这样一来，难度就增加了，昭田一方在下越的势力较为庞大，下越诸将大都与其暗中有所往来。”宇佐美定满对此有些担忧。 “只有这样才能让越后诸将彻底信服，不然越后仍会出现内讧。其实，大多数人只能是锦上添花，并不会雪中送炭。本家有意在有生之年中达成天下泰平。”清定可不想陷入无休止的平叛，因为他曾经答应过上条弥五郎，一定要替上条弥五郎实现这个理想。 清定如今不单单是为了自己而活，更是为了已经逝去的上条弥五郎而活，他还欠着上条弥五郎一命。 “臣愿意为主公达成天下泰平的志向而倾尽全力。”宇佐美定满当即表态。 “眼下最为关键的是鱼沼郡诸将的动向，尤其是原上田长尾家家臣。”清定最担心的就是这些新附的国人领主，万一他们倒向昭田常陆介一方，那么以上条家目前的实力，很难在短时间内进行弹压。 “只需主公找到太守殿、长尾金吾尉殿二人，那么就有了绝对的大义名分，越后七郡之中的宵小之辈也就不会轻举妄动。届时，主公就能倾尽全力应对长尾中务少辅与昭田常陆介了。”宇佐美定满认为破局的关键在于上杉定实和长尾晴景。 “既然如此，那本家来一出挟太守已令诸将！” 另一方面，长尾晴景在逃往直峰城的途中也在不断的懊悔，早知如此，就不该迫使跋扈的庶兄长尾景实自尽，那样的话上越之地就会太平无事了。 现如今，不论是府中长尾家还是越后上杉家，两家的虚弱尽在越后七郡诸将的眼中。 此时的府中长尾家和越后上杉家是既无财力又缺兵马，已经难以控制越后七郡诸将的自行其是，反而成为他们觊觎的对象。 昭田常陆介在屠戮了府中长尾一族、不愿追随昭田一方之人以及平时不睦之人后，原本侥幸留有一命的长尾肥前守对此是颇有怨言。 在长尾肥前守看来，昭田常陆介如此行事只会徒增敌人，让己方的处境更加艰难。 可没曾想，昭田常陆介并没有听进长尾肥前守的忠告，反而下令以暗中勾结敌军为名将其直接处死。这就导致原本准备改换门庭的须田右京、须田监物（须田右京族侄）、平田善次郎等越后水军众诸将害怕被株连，直接连人带船皆逃往了刈羽郡上条领，瞬间壮大了上条家的水军实力。 原先，上条家所能掌控的水军就只有一艘奉公兵船（较为坚固，但是没有出类拔萃的速度，善于接舷战）、三艘小早（小巧轻便的轻型战船，没有太多防护，极易燃烧）、三艘丸木舟（轻型战船，很难与中型、大型战船匹敌，难以进行接舷战），也就只能维持刈羽郡周边海域的安全，毫无远洋作战以及大量输送兵力的能力。 可随着原隶属于府中长尾家的越后水军众诸将前来投奔，使得上条家水军的整体实力瞬间提升了几个档次。 须田右京、须田监物、平田善次郎等人不仅为上条家带来了五艘关船（船舷强度、机动性、航速皆一般，但功能较为全面，善于支援大型船只作战）、七艘千石船（单帆单桅杆船，速度较快，善于接舷战）、五艘奉公兵船、十艘小早等诸多战船，甚至还有大量经验丰富的船夫。 当八条春纲将越后水军众诸将来投的消息告知清定后，清定感到非常高兴。 因为，刈羽郡诸将皆善骑射，不知水战。一旦获得了越后水军众的支持，那么上条家将来就能通过海运的方式来将麾下军势投送到北陆道诸国的沿海地区，甚至更远。 随后，清定为表重视越后水军众诸将，便亲自赶往琵琶岛城为须田右京、须田监物等将接风洗尘，并以上杉定实的名义赦免了他们先前为昭田一方运输兵力、粮草辎重之罪。同时，清定对越后水军众中实力较强的须田右京、须田监物、平田善次郎三人的待遇也是非常优厚，不仅赐给他们位于琵琶岛城城下町的宅邸，还许可让他们拜领了越后上杉家的通字‘定’字，并更名为须田右京为定、须田监物村定、平田筑前守宗定。至于其余的越后水军众诸将，清定则是分别赐予太刀、阵羽织等物品。 之后，清定就将须田为定、须田村定、平田宗定等越后水军众诸将以及大部分的战船皆配置在上条领与柿崎领境目地带的旗持城。 就在清定还沉浸在上条家水军实力突飞猛进的喜悦之际，犬伏城城主丸山昌明与上杉定实的亲信近臣柴田尾张守一同来到了琵琶岛城外，请求登城求见。 此时的清定随即意识到宇佐美定满先前在议事的猜测竟然一语成谶，柴田尾张守必然知晓上杉定实与长尾晴景的准确位置。 于是，清定就赶紧在琵琶岛城本丸的大广间里召见了丸山昌明与柴田尾张守。 “参见主公（上条淡路守殿）。”丸山昌明与柴田尾张守在见到清定后，异口同声地问候道。 “快快免礼，柴田尾张守，叔父大人是否脱险？”清定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起了上杉定实的安危。 “回上条淡路守殿，太守殿、明院月窓殿、长尾金吾尉殿等已逃至直峰城中，并做好了前往室野城或松代城的准备。”柴田尾张守随即将上杉定实、长尾晴景等人的位置如实告知清定。 “那就好，那就好。”清定这下算是稍微松了一口气，只要上杉定实、长尾晴景二人没有落入昭田常陆介的手中，那么自己就有机会获得足够的大义名分。 “主公，臣是否即可率军前往直峰城护卫太守殿？”丸山昌明此时倒是主动请缨，想率军护送上杉定实一行人进入上条领。 “丸山助兵卫，本家深知你的忠义之心，但眼下不容犬伏城有失。听闻松之山城城主松之山大隅守正派遣使者暗中与昭田常陆介进行联系，就怕你率军前脚离城，后脚松之山大隅守就兵临犬伏城下。”清定摇了摇头，并不打算安排丸山昌明去护送上杉定实一行人。 “是臣冒失了······”毕竟丸山家好不容易才恢复家名和旧领，丸山昌明自然是不愿拿着家名和旧领去冒险的，就不再坚持要去护送上杉定实一行人了。 “那上条淡路守殿是准备派遣何人前去？”柴田尾张守试探着问道。 “八条左卫门。”清定随即想到了正镇守在上条城支城黑姬山城的八条定胜。 第五十五章 迎入守护 尽管八条定胜对护送上杉定实、长尾晴景一行人心里一万个不乐意，但毕竟是上条清定之命，他只能率黑姬山城的一百余城兵动身前往府中长尾领与上条领的境目地带。 与此同时，身在春日山城的昭田常陆介可谓是春风得意。 自从夺取了府中一带后，府中长尾家的金藏、兵器藏、粮藏等府库尽数被昭田一方所夺取。 如今的昭田家可谓是钱粮充足，昭田常陆介心中更是生出一番豪情：长尾为景可以弑杀越后守护、关东管领，进而攻占越后一国大部分地区，那么自己在获得了足够的钱粮后完全可以尝试一番，反正先前府中长尾家在越后七郡各地的横征暴敛之举已经丧失了民心，自己招兵买马就更为便捷了。 故而，昭田常陆介就派遣大量使者去致信劝诱越后七郡诸将加入自己一方，并派兵先后夺取了雁金城、虫川城、大间城、泷寺城、鲛之尾城等诸多府中平原外围的城池兵砦。 正所谓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率先收到昭田常陆介劝诱书信的德合城城主村山直义、不动山城城主山本寺定长、鸟坂山城城主桃井义孝、箕冠城城主大熊朝秀、尾崎城城主泉亲重（尾崎亲重）、中野小馆城城主高梨政赖等上越、奥信浓大身国人领主直接进行毁书斩使，丝毫不去理会来自昭田常陆介的示好。 放眼望去，整个上越、中越地区，就只有北条城城主北条高广、善根城城主善根周广（北条毛利家庶流）、池舟城城主上原兵库、显法寺城城主井崎次郎左卫门、松之山城城主松之山大隅守等极少数领主表示支持昭田常陆介，并向昭田常陆介献上誓书和人质 而下越的形势却刚好与上越、中越相反，由于三条城城主长尾俊景并没有随黑田秀忠、金津佑高等人出阵上越，加上他先前还在领内大肆征召军势、囤积粮草，使得其声势异常之大。 所以，当长尾俊景在表态表示支持昭田常陆介后，很快就获得了不少下越国人领主的支持，其中就有包含部分扬北众在内的山浦城城主山浦主水正、五十岚城城主五十岚丰治、五十公野城城主五十公野尧信、羽生田城城主羽生田周防守、大面城城主丸田伊豆守、见附城城主丸田右京助、药师山城城主高松勘解由左卫门尉、能代城城主能代左卫门尉、加茂要害城城主早部甚甫守等人。 在这些人中，有些是素来与长尾中务少辅家交好的，有些是被长尾俊景所拉拢的，有些是曾被府中长尾家打压过，有些是因府中长尾家历年的赏赐不够而心怀怨恨，还有些则是想趁机将自己的领地扩张。 为了让自己能免除后顾之忧的南下攻入上越，长尾俊景甚至不惜引狼入室，请求芦名家进行支援，并许可芦名家自由切取蒲原郡的菅名庄。 由于先前伊达家的侵攻，导致扬北众中实力较为强劲的本庄家、黑川家、色部家等国人领主皆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失，面对长尾俊景的举兵作乱以及芦名家的西进蚕食，他们根本无力进行阻止。对府中长尾家、越后上杉家最大的支持就是保持中立。 天文六年，六月十日。 上杉定实、长尾晴景、明院月窓、藤紫、山村重信、小黑吉次等一行一百余人抵达了上条城外，清定更是一早就在上条城的大手门旁等候着，并在城中为他们准备了下榻之处以及热水。 “叔父大人、叔母大人无碍吧？”清定一见到灰头土脸的上杉定实和明院月窓，就赶紧快步走去询问道。 “无碍，无碍。”上杉定实在看到清定后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加上他自从永正五年前往府中御馆就任越后守护后就再也没有回到过上条城一次，如今已过去了二十九年的时间。 “长尾金吾尉殿是否无碍？”清定自然没有忘记长尾晴景，毕竟长尾晴景眼下仍然担任着越后上杉家的家宰和越后守护代的役职。 “我是无碍，可是······”长尾晴景一想到自己没能带走正室府中御前和嫡男猿千代后，当即瘫倒在地，痛哭失声起来。 “请长尾金吾尉殿节哀。”清定前不久获知了虎御前、府中御前、长尾猿千代等人遇难的消息，他对长尾晴景的遭遇是深表同情。 “还不速速扶起长尾金吾尉殿？！”上杉定实见到长尾晴景这副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在他看来长尾晴景有时间能带走宠爱的侧室藤紫，怎么就没有时间去带走自己的女儿和外孙？这演戏给谁看？ “诸位还是速速入城好生梳洗一番吧，下榻之处以及热水皆已准备妥当。”清定见气氛有些紧张后赶紧示意柴田尾张守先引着上杉定实和明院月窓夫妇二人进入本丸，省得他们夫妇二人看见长尾晴景心烦。 “主公，松之山城城主松之山大隅守果真倒向了昭田一方！甚至还将其子松之山刑部左卫门作为人质送往了府中！”还没等长尾晴景入城，八条定胜就从后面赶来，并下马向清定汇报道。 “咳咳······咳······”当长尾晴景听到府中长尾家被官出身的松之山大隅守投敌后不禁急火攻心，接连咳血。 “快安排医师为长尾金吾尉殿诊治！”清定先示意八条定胜等会儿汇报，而后就向小姓八条与四郎下令道。 “遵命。”八条与四郎随即领命而去。 小黑吉次、山村重信等府中长尾家的马廻众们更是急忙将长尾晴景抬至本丸的大广间里。 可就在清定前脚迎上杉定实、长尾晴景一行人进入上条城，后脚昭田常陆介派遣的使者就抵达了城外，并请求面见清定。 眼下，清定可没那么多功夫来见昭田常陆介的使者，他直接以‘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为由，下令将其逐出上条领。 清定这么做一方面是与昭田一方划清界限，另一方面则是表面自己与昭田常陆介不同，并非滥杀无辜之人。 第五十六章 翁婿出家 随着下越蒲原郡有力领主长尾俊景的带头响应下，使得蒲原郡的诸多国人领主先后表示支持，这就导致府中长尾家的政治版图是急剧缩小。 不论是身在上越的昭田常陆介还是身在下越的长尾俊景，他们二人对眼下越后七郡的形势皆是感到非常乐观。不约而同的认为若是己方发起大规模的攻势，必然能一举攻略越后七郡。 之所以昭田常陆介与长尾俊景二人会这么想，就是因为眼下村上家正在对奥信浓诸郡进行攻略，使得长期支持府中长尾家的奥信浓诸将无力出兵协助长尾晴景夺回府中一带。 再加上西颈城郡的山本寺定长、村山直义等人也因神保·一向一揆联军的不断东进，而无法牵制昭田一方。 尽管昭田一方的优势愈发明显，可并不代表越后七郡的所有国人领主都会倒向他们一方。 其中，被昭田常陆介、长尾俊景早就认定是友军的柿崎景家就出现了反复。 虽说柿崎景家迎娶了黑田秀忠的养女，但他在获知昭田一方在府中一带的暴行后，就立即将正室黑田御前送入米山寺进行幽闭，并断绝了与昭田一方的一切往来。 不仅如此，柿崎景家还将自己的弟弟柿崎泰家作为人质，送至上条城，表明自己仍然是支持府中长尾家、越后上杉家一方的。 另一方面，自从上条清定将上杉定实、长尾晴景一行人迎入上条城后，每天早上都要专门向他们请安，并按照他们原先在府中的标准来进行招待。同时，清定还不忘派遣须田为定、须田村定、平田宗定等越后水军众诸将切断昭田一方的海上补给线，以及袭扰昭田一方所控制的沿海地区。 当然，清定的这些付出并没有白费。 虽然上杉定实、长尾晴景二人在上条城中仍然能享受到守护、守护代的待遇，但是他们深知自己和丧家之犬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在获知家眷、族人、家臣等被杀害后，都无力去报仇雪恨，甚至连夺回居城、居馆都做不到。 故而，上杉定实就在参谒了实相寺后决定剃发出家，更名为上杉入道玄清，从此不再过问任何政务，只想一心为自己的女儿和外孙祈福。 长尾晴景也是紧随其后，在剃发出家，并更名长尾入道华岳光荣后，就自知无力领兵作战，将与板城城主直江景纲、安田城城主安田景元、节黑城城主上野家成、下仓山城城主福王寺孝重、枥尾城城代本庄实乃等身在三岛郡、刈羽郡、鱼沼郡、古志郡等地的家臣作为上条家的与力，由清定来进行调遣进行平叛。 在这段时间里，曾经抛弃了长尾晴景的下重实、玉虫贞茂、伊井忠右卫门、彦部源三郎等十六名亲信近臣们获知长尾晴景并未丧命后，先后赶往上条城，意图再度为其效力。 可如今的长尾晴景已是万念俱灰，在经历了正室、嫡男、弟弟、同族重臣死于非命；本据被夺取；同族、家中重臣背叛等一系列重大打击后，他每天躺着的时间更长了，有时会在寝殿外晒晒太阳。但身边的人他都不熟悉，除了侧室藤紫之外也没有任何感情，只好愈发沉默起来。就对原先最为宠爱的侧室藤紫，都是一副有心无力的样子。 在空荡荡的寝殿里，常见一个佝偻的人影在无力的飘荡着。 长尾晴景在随上杉定实一同逃入上条领后，身形愈发消瘦不说，就连食欲也下降了不少，每天基本上是躺着闭目不语，遐想着往日，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 其实，家督的个人命运是与家族的命运深度绑定的，尤其是大权旁落之后，家督就更成为了乱世的浮萍被人拿捏。 所以，站在高处并不一定就是一件好事，而是由你所处的历史区间所决定的。 例如上杉定实，他是凭借外戚长尾为景之手来获得越后守护、越后上杉家家督之位的，所以他必然会受制于长尾为景。 虽然上杉定实之前不愿当一个受人摆布的傀儡，这也就导致上杉定实与长尾为景之间的矛盾最终发展到了武力相见的地步。 但就算上杉定实除去了长尾为景这个权臣，其实也无力扶起越后上杉家这座将倾的大厦。因为盘踞在下越蒲原郡、岩舟郡两郡的扬北众就是困扰历代越后守护的一大难题，如同祖传牛皮癣专治老中医。 可以说，一旦家督和“傀儡”这一标签绑定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其悲剧的命运。 君主有时候，并不一定全是富贵。 清定深知府中长尾家在府中一带丧失人心的罪魁祸首之一就是长尾晴景身旁的这些亲信近臣，自然是不会放他们入城去服侍长尾晴景的。 经过一番权衡后，清定就假传上杉定实、长尾晴景之命，将下重实、玉虫贞茂、伊井忠右卫门、彦部源三郎等人尽数赶出上条领，让他们返回本领思过。 至于来自柿崎景家的示好，清定倒是有些犹豫不决了。尽管柿崎景家很早就暗中与八条春纲进行联系，有意倒向上条家一方，但眼下府中长尾家可谓是大厦已倾，其同族的长尾中务少辅家再度举兵反叛，为何柿崎景家会在如此形势之下倒向劣势的一方？ 毕竟此事事关重大，清定一方面安排荻田正贞负责对旗持城进行严加守备，一方面召八条春纲、八条房繁、八条宪繁、八条能重、宇佐美定满、丸山昌明、富永长纲、斋木尚重等同族、亲信家臣至上条城本丸的大广间中进行商议。 “诸位，正值太守家、府中长尾家皆遭不幸之际，黑田长门守之婿柿崎和泉守有意倒向我方，不知你们对此如何看待？”清定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 “主公，柿崎和泉守可是反复无常的小人，他曾多次背叛已故上条播磨守殿，最近的一次更是导致我方在三分一之原之战几乎全军覆灭。小心有诈啊！”八条宪繁先是提醒了一下清定，可不能忘了上条定宪是怎么败亡的。 “是啊，若不是柿崎和泉守的倒戈，我军在三分一之原仍然是兵力占有，恐怕早就匡扶太守家了！”八条能重也在一旁附和道。 “先不提那些往事了，长尾金吾尉殿也在城中，传出去有些不太妥当。”清定赶紧示意众人打住，长尾晴景本来就是体弱多病，万一再被气上一气，在上条城中身亡，那上条家可是百口莫辩，弄不好还会被昭田常陆介、长尾俊景等人扣上一顶‘弑杀守护代’罪名的帽子。 “主公，眼下我方已经切断了昭田一方的海运，完全封锁了三岛郡、蒲原郡、刈羽郡、东颈城郡沿海的航路，并对所有商船、货船进行查验，昭田一方无法在上越之地进行补充兵源。能倚靠的就只有春日山城的金藏、粮藏了。”这时，作为笔头家老的八条春纲开口了。 随着上条家获得了越后水军众的支持后，也因此掌握了越后沿海地区的海运物流。清定更是对往来船只做了以下规定:一、制定统一的航运费，规定从下越蒲原郡沼垂至柏崎凑，五十石船只的运费均为永乐通宝二十文，然后再以此为标准决定其他大小船只的运费。这样就保证了营业和收益。作为交换，上条家要求各船只每年缴纳七百两白银；轮番征用各港口船只运送直辖领的稻米、木材、板材等物；要求各船只每天上缴五条海鱼。上缴海鱼是允许其在上条领周边海域上捕鱼的代价。 一旦控制了越后的海运以及信浓川的水运，不仅保证了在运送藏米和筑城所需的大量木材、板材时有船只可征用（运费由上条家制定并支付），还带来越后船运费这种高额收入。 控制重要地区和物流带来大量收入，增强了上条家的财政基础。 废除关所虽然具有划时代的意义，但在陆地和水上的交通要冲征收役钱（银）这一方式本身最后还是被继承了下来。 只要不影响流通，许多负责物流的组织都没有遭到否定。不过，清定所颁布的政策不仅是为了促进物流发展，也是为自己谋求军事上、政治上、经济上的利益。让上条家逐渐掌控越后的海运、水运，和征调柏崎凑等枢纽城市（港口）的船只、集散物资一样，不外是令其为自己的军事利益和经济利益服务，可谓是意义非常重大。 “恩，上越被长尾金吾尉殿的那些佞臣经过横征暴敛后，当地领民毫无余粮，而昭田常陆介为了获得领民的支持，就只能进行减少赋税、年贡。一旦战事吃紧，钱粮耗尽，届时就是败亡之时。”清定点了点头。 “只是，昭田常陆介很早就与越中的神保家、一向一揆众有所往来，一旦昭田常陆介通过越中获取援军和钱粮，那战事必然迁延日久，我方就难以夺回府中一带，昭田常陆介在府中一带的根基极有可能愈发稳固。”宇佐美定满随即将他担忧之处说出。 “山本寺伊予守、村山中务丞等西颈城郡诸将尚未倒向昭田一方，有他们牵制，神保家、一向一揆众恐怕不能轻而易举的通过吧？”八条宪繁对此表示质疑。 “陆路难走，那么海路呢？我方水军众封锁三岛郡、蒲原郡、刈羽郡、东颈城郡沿海的航路已是倾尽全力，若是昭田常陆介说服了佐州诸将怎么办？已故长尾信浓守可就是靠着佐州诸将的支持重返越后，并击退上州势侵攻的。”宇佐美定满不禁冷笑了一下后说道。 “话虽如此，已故长尾信浓守生前还与羽茂本间家联姻，总不至于佐州诸将尽数倒向昭田一方吧？”八条宪繁随即想到佐渡羽茂城城主羽茂高信可是长尾为景的养女婿（正室为长尾为景之弟长尾为重之女）。 “世事无常，人心难测。昭田常陆介、黑田长门守父子深受已故长尾信浓守信赖，现如今呢？不还是举兵反叛了吗？”宇佐美定满可不认为羽茂高信会对府中长尾家伸出援手。 “八条近江守，龙捷备是否做好了随时出阵的准备？”清定随即将目光投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八条房繁。 “龙捷备自从府中一带被昭田一方占据后就马不卸鞍，人不卸甲，随时等候出阵的命令。”八条房繁这话倒是有些夸张的成分，上条城并非位于前线，并不需要做到如此程度。 “嗯，眼下北条家已倒向了昭田一方，收服府中一带失地之前，必须先除去北条家这个后患。”清定可不想自己的根本之地被偷袭。 “主公，眼下当家应等待总领家的决断。”这时，八条宪繁倒是提到了山内上杉家。 “为何？” “听闻昭田一方有意拥立上条美浓守为太守，若是眼下当家没有获得总领家的支持，恐怕······”八条宪繁话到嘴边就停住了。 “那又如何？！当今太守殿是足利将军家所认可的越后太守，而昭田常陆介、长尾中务少辅等人所拥立的上条美浓守又非足利将军家认可，就算获得总领家认可那也是名不正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清定并不打算眼下去寻求山内上杉家的支持。 “不论其他人，只是这柿崎和泉守先前的所作所为确实难以令人信服啊。”不仅是八条宪繁不信任柿崎景家，就连丸山昌明也是一样。 “这样吧，由八条日向守继续与柿崎和泉守进行接触，诸位在返回本领后做好出阵的准备。”比起是否获得柿崎家的加盟，清定更需要先解决腹心之患的北条家。 “遵命。” 值得上条家众人庆幸的是，在伊达稙宗的有力牵制下，芦名盛舜并不敢对越后有着非分之想。 毕竟，在伊达稙宗看来这越后一国迟早是伊达时宗丸的，将来更是伊达家的，怎么能让女婿去介入呢？ 当然，伊达稙宗的女婿们也是有远近亲疏、三六九等的。其中，他最为喜爱的女婿是悬田城城主悬田俊宗，甚至在伊达晴宗的极力反对之下，将伊达家的一部直领封赏给他。 可以说此事也是导致伊达稙宗与伊达晴宗之间对立的开始。 第五十七章 获得官位 上条清定之所以选择先对北条家下手，就是因为柿崎家所牵扯的人和事太多。 其中，宇佐美家的旧领小野城、岩手城如今皆在柿崎家的掌控之下。 而这时的伊达家并不是不想介入越后一国的内讧中，反而是因为没空。更准确的来说是家督伊达稙宗没空。 毕竟伊达时宗丸是伊达稙宗最为喜爱的儿子，一旦送去了越后，那以后就很少有机会再见到了。 为了确保伊达时宗丸本人的安全以及入嗣越后上杉家后不被架空，伊达稙宗经过再三思量后决定，为伊达时宗丸配置一百名家臣，随伊达时宗丸一同前往越后。 伊达稙宗认为，伊达时宗丸若是将来在越后处理政务上能得心应手，就必须对随同前往越后的家臣进行精挑细选。 而伊达稙宗的这番举动导致伊达晴宗大为不满。 因为，伊达稙宗为伊达时宗丸挑选家臣，甚至还盯上了伊达晴宗麾下的奉行人。 在伊达晴宗看来，就算是挖墙脚也没有这样挖的，哪里有父亲给自己儿子挖坑的？更何况还是将来准备继承家督的嫡长子。 很快，伊达晴宗就与频繁亲信家臣中野宗时、桑折景长等人进行密谈，意图对伊达稙宗进行取而代之。 而另一方面，上条家治下的领民对遇到战事充满了极大的热情。 原本，清定按照军役账以及指出检地的贯高，计划在刈羽郡、鱼沼郡两郡征召四千军势，可不论是上条家治下领民，还是与力福王寺家、上野家、安田家等治下领民，他们的热情怎么也抵挡不住，结果应征前来的却直接达到了八千五百余人，比原计划翻了个倍还多一些。 当然，会发生这样的现象也是长尾晴景在府中长尾领实行横征暴敛之举所导致的。大量的领民选择拖家带口的逃至上条领，使得上条领的人口得到迅速增加。 尤其是刈羽郡，本就是地多人少。原府中长尾家治下的领民在听闻上条家善待领民后，纷纷选择归附上条家。 天文六年，八月十五日。 就在清定准备发兵攻打倒向昭田一方的北条高广之际，上杉定实为清定申请从五位上越后守的官位，获得了朝廷的批准。同时，上杉定实还为清定，向时任征夷大将军足利义晴申请了朱柄伞、白伞袋（守护格可使用，守护代格则使用唐伞袋）两样免许。 上杉定实表面上是剃发出家不过问任何政务，但他心里还是非常清楚，若想早些让越后七郡达成静谧，就只有让上条清定来接任国主之位。若是让伊达时宗丸来继承越后上杉家的家名，只会让越后七郡的内讧加剧。 不仅如此，长尾晴景还为了早些重返本据春日山城，就让清定来兼任颈城郡郡司、三岛郡郡司，让其有用足够的大义名分来征调仍忠于府中长尾家（越后上杉家）一方的国人领主。 就连一向对越后一国事务装聋作哑不闻不问的山内上杉家，也向上条家送来的一千石粮草以资军用，并表示支持上条家协助越后上杉家、府中长尾家进行平叛，拒不承认昭田常陆介、长尾俊景等人所拥立的上条房安。 至此，清定虽无守护之名，已有守护之实。蛟龙终于得到了云雨。 在听闻清定获得了从五位上越后守的官位，以及足利将军家颁下的两样免许后，上条家的重臣们纷纷赶来恭贺，就连一向面和心不和的栗林赖忠、深泽尚重、大关亲信等原上田长尾家重臣们也纷纷向清定献上太刀作为贺礼。 至于为何栗林赖忠、深泽尚重、大关亲信等原上田长尾家重臣们的态度会转变的如此之快，还是因为他们对形势的判断。 上杉定实如今的官位是正五位上兵库头，而他为上条清定所申请的官位虽说低了两个位阶，但却是正牌的实任国司，而非遥领，更非自称的官途名。例如毛利元就的陆奥守、长尾为景的信浓守等就是遥领，并非实任。 “臣等恭贺主公就任越后国司之职。”一众家臣在八条春纲的引导下，纷纷向清定拜伏。 “诸位免礼，本家如今受任于太守家、府中长尾家危难之际，自然是要为太守殿、长尾金吾尉殿排忧解难的，还望诸位能继续尽忠职守、竭力奉公。好让太守殿、长尾金吾尉殿早些重返府中。”清定如今脸上可没有丝毫的喜悦，因为他深知府中长尾家的赋税重地颈城郡已经遭到了严重的经济打击，若是不尽快从昭田一方手中夺回，只怕将来的重建需要花费更多的人力、物力、财力。 “主公，如今朝廷、足利将军家、总领家皆站在了当家一方，昭田一方已然失去了大义名分，应尽快出兵将其攻灭才是！”丸山昌明当即进言清定应尽快出兵。 “恩，本家确有此意。”清定点了点头后又接着说道，“如今本家以及麾下与力所征召的军势已达八千五百余人，加上一万七千余名阵夫、六百常备军势，兵力就达到了两万六千一百余众。” “两万六千一百余众？！”听到清定说出的兵力后，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都没有料到上条家算上福王寺家、上野家、安田家等与力，竟然能拉出一支超过两万人的大军。 “长野信浓守殿、沼田左卫门大夫殿皆表示随时可以派遣一支援军进入越后协助我军平叛。若不是高梨刑部侍郎殿与村上周防守于奥信州诸郡交锋，不然也能派出一支援军进入越后。”清定这还算是少算了一些兵力，因为上条家尚未进行极限征召，更没有大肆招募浪人、山伏等入伍。 “如此一来，当家的后顾之忧已无，可以倾尽全力来讨伐昭田一方了，诸位一定要立下战功，主公与太守殿、长尾金吾尉殿可不会吝啬赏赐的！”就在清定话音刚落之际，八条春纲就高声说道。 “臣等一定奋勇杀敌！” “很好，本家期待你们的活跃！” 第五十八章 两军相遇 随着上条清定获得从五位上越后守官位的消息传遍整个越后七郡后，不仅是占据府中一带的昭田常陆介感到震惊，就连身在蒲原郡三条城的长尾俊景也是一样。 昭田常陆介和长尾俊景怎么也想不通，都还没让上条房安使用‘上杉’的苗字，上杉定实与长尾晴景二人的反应就如此之大？甚至不惜让上条清定来实任越后国司。 为了增强己方的战力以及突破上条家在海路的封锁，昭田常陆介不得不花费重金以及许以颈城郡一块领地，去与割据南佐渡的羽茂本间家进行交涉，希望能获得羽茂本间家的有力支援。 羽茂高信本就是见利忘义之人，他收到了昭田常陆介的好处后立马忘了自己还是长尾为景养女婿、长尾晴景义弟的身份，直接派遣家中重臣海老名弹正、野泽藤右卫门、长部高长、风间高盛等人，率六百余军势渡海南下前往直江津登陆，协助昭田常陆介协防府中一带。 同时，昭田常陆介已经获知了清定获得了节制颈城郡、鱼沼郡、刈羽郡、三岛郡等地诸将的权力，自然不敢疏忽大意。 在与羽茂本间家的援军合流以后，昭田常陆介就打算主动出击、先发制人，意图毕其功于一役，一举击败上条家，从而奠定昭田家在上越、中越等地的绝对优势。 随后，昭田常陆介就在府中一带大肆征召军势，并让长子黑田秀忠为总大将、次男金津佑高为副将、同族猛将昭田与七郎为军监、养孙女婿柿崎景家为先手役，以五千五百余军势经大间城、虫川城等地后，迫近位于刈羽郡、颈城郡境目地带的尾神岳。 与此同时，清定早就调集了板木城城主发智长芳、须川城城主金子尚纲、六万骑城城主福岛政为、桦泽城城主栗林赖忠、浦泽城城主大关亲信、稗生城城主平子房政、小出城城主榆井治部少辅、志久见城城主市河赖房、琵琶岛城城主八条春纲、上条城城代八条房繁、荒砥城城主八条宪繁、直路城城主八条能重、黑姬山城城主八条定胜、桂山城城主内山满久、犬伏城城主丸山昌明、泷谷城城主黑金景信、仙石城城主藤目胜久、桂城城主宇佐美定满、涉川城城主宇佐美定胜、山谷城城主登坂清忠、大崎城城主登坂清高、千手城城主下平吉长、函山城城主泉泽河内守等己方领主，以八千六百余军势从上条城出阵，沿着鹈川一路南下至兜巾山布下阵势。 两军在尾神岳、兜巾山一带遭遇后爆发了小规模合战，双方均有伤亡，到了晚上则各自鸣金收兵。 上条军此时并不急于与昭田军进行决战，因为清定判断昭田常陆介手中的可用之兵并不是很多，此次派出的兵力更是鱼龙混杂、良莠不齐，一旦将时间拖至秋收，那么昭田常陆介请来的佐渡众援军必然会撤离越后返回本领。 至于站在昭田常陆介一方的北条高广、长尾俊景等人，清定则是要求鸟坂城城主中条藤资、新发田城城主新发田纲贞、本庄城城代小川长资、与板城城主直江景纲、蒲原安田城城主安田长秀、刈羽安田城城主安田景元、高梨城城主长尾赖春（高梨赖春，高梨政赖庶子、长尾但马守养子）、栖吉城城主长尾房景、藏王堂城城主长尾为重等人来负责牵制。 得益于清定的正室是虎御前所出的绫姬，故而长尾房景非常乐意出兵相助自己的外孙女婿。再加上，长尾房景还希望将来古志长尾家能通过此次平叛来增强在越后七郡的影响力，就能早些顶替府中长尾家位置。在他看来，清定继承越后上杉家的家名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同样，长尾为重对出兵牵制北条高广也非常积极。 不单单是因为长尾为重的家眷大都丧命于昭田军的屠刀之下，还有一个原因是，长尾晴景已然膝下无子无女，自己还剩下一个儿子长尾景连。若是能在平定昭田一方的反叛中立下足够的功劳，说不定自己的儿子就会被长尾晴景收为养子来继承府中长尾家的家名。 可以说昭田常陆介在府中一带的滥杀无辜很快就遭到了现世报。他原本已经可以靠杀人立威，但他却并没有料到导致的结果恰恰相反。 就算府中长尾家以及其庶子家的家眷大都遭到昭田军的屠戮，可那些只是留在府中町作为人质的，像长尾为重、长尾房景、长尾赖春等府中长尾家一门亲族众依旧在外坐镇一方，手中更是有兵有粮。 这些府中长尾家的一门亲族众本来就对长尾为景重用昭田常陆介、黑田秀忠父子二人感到极度不满。 如今双方的仇恨更上一层楼，丝毫没有缓和的可能。 而另一方面，黑田秀忠、金津佑高、昭田与七郎等人却并不知晓柿崎景家早已暗中倒向了上条一方，甚至还向其表示，待攻灭上条家后，就将刈羽郡的白川庄、鹈川庄两地皆作为赏赐封给柿崎家。 表面上，柿崎景家是率八百余军势前来参阵，可实际上他早就将自己的弟弟柿崎泰家送往上条城当人质，并秘密幽禁了自己的正室黑田御前。他对黑田秀忠、金津佑高兄弟的空头支票完全不感兴趣，因为他早就从上条家笔头家老八条春纲处获得了保证，只要倒向上条一方，并讨取昭田一方的首恶之人，上条清定会在上杉定实、长尾晴景面前极力斡旋赦免柿崎家与黑田家联姻，以及对府中一带遇袭见死不救之事。 再加上柿崎景家对时局的判断非常准确，他看得出昭田一方就像是秋后的蚂蚱，蹦哒不了多久了，为了柿崎家的家名存续以及本领安堵，只能尽快与上条家搭上关系，为此他不惜将自己的弟弟送往上条城中当人质，来换取上条清定的信任。 毕竟，正室就算是没了那也是黑田家的女子，之后再迎娶新的。正所谓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南颈城郡的大熊朝秀、桃井义孝虽说碍于兵力不足，但依旧牵制了一部分昭田军的兵力，并迫使昭田常陆介本人只能留守于府中进行调度以及镇守，并不能倾尽全力与上条军进行决战。 西颈城郡的山本寺定长、村山直义等人一边联合椎名常长抵抗神保·一向一揆联军的不断东进，一边派兵不断袭扰昭田军所占据的府中一带沿海地区。 第五十九章 昭田退兵 尽管昭田家占据了颈城郡大半，但其所面临的问题也不少——人口锐减、农田荒芜。 就算是经过大肆征召军势，昭田家也仍然无法在兵力上取得优势。 可以说先前府中长尾家所面临的窘境，现在昭田家一个不落的全都继承下来。而昭田家唯一没有继承的则是府中长尾家的马廻众。 而且，昭田一方在府中一带大肆屠戮府中长尾一族的举动也并没有获得上条家高层的好感。 因为，昭田一族本就与上条家不睦。再加上时任越后守护上杉定实也被赶出了府中御馆，这就导致上条家于情于理都不可能对此无动于衷的。 新保景重、松本河内守、大石右马允、小岛入道（小岛弥太郎贞兴之父）等府中长尾家马廻众在听闻长尾晴景、上杉定实等人逃离上越之后就都无所适从。 上条清定则是趁机派遣原府中长尾家谱代家臣出身的富永长纲、斋木尚重等人前去联络，使得这些府中长尾家的马廻众纷纷前来归附。上条家对前来归附的府中长尾家马廻众十分优待，清定更是拿出大量钱粮来笼络人心。 因此，上条军的兵力很快就膨胀至九千五百余众，声势也更大了。 如今上越的形势其实非常明朗，要么你死，要么我活。 不论是占据了绝对大义名分的上条家，还是被扣上叛逆帽子的昭田家皆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进行决战。 当黑田秀忠、金津佑高、昭田与七郎等人发现对面的上条军兵力是越打越多后，就赶紧派遣使者前往府中，请求昭田常陆介增派援军。同时，令原先担任先手役的柿崎景家作为偏师，前去突袭刈羽郡与颈城郡境目地带的旗持城；松之山城城主松之山大隅守、池舟城城主上原兵库等人则是向鱼沼郡腹地发起侵攻。 黑田秀忠、金津佑高等人是打算以此来迫使上条军分兵，好减轻己方的压力，增大获胜的几率。 但上条清定身边并不是没有智囊存在，黑田秀忠、金津佑高等人的策略很快就被军师宇佐美定满所识破。 上条军的参阵诸将之中大都主张进行分兵进行抵御，以防昭田军攻入刈羽郡、鱼沼郡的腹地。 但宇佐美定满却提出了异议。 因为，分兵抵御表面上看是最简单、最符合常理，但同时也是最为愚蠢的做法。 尽管昭田军的三路攻势哪一路都得防，哪一路都不能丢，可宇佐美定满却认为这是昭田军计策。 若是上条军真的将现有的兵力一分为三，那么昭田军主力必然会趁着兜巾山上的上条军兵力减少之际一举东进，一旦此地的上条军无法抵御昭田军的攻势，那么这一路的昭田军必然会一举攻至刈羽郡腹地，将上条家的根本之地上条城、琵琶岛城等地尽数夺取。届时，中越原本支持上条家的国人领主们更会怀有贰心。 清定经过再三权衡后，赞同宇佐美定满的看法，便不打算分兵增援旗持城以及鱼沼郡与颈城郡境目地带的琵琶悬城、今井城、大井田城等地。 之所以清定不分兵进行抵御，其实他也是在赌，赌柿崎景家会真心站在自己一方。 此刻，对黑田秀忠、金津佑高等人雪上加霜的是，就连先前派出的偏师大将柿崎景家在率军返回本领后就再也没有了消息。 眼下的昭田常陆介手头上根本没有多余的兵力可以派出，尤其是当桑取众首领斋京三郎右卫门率桑取众返回桑取谷。 虽说斋京三郎右卫门没有直接表面是否倒向上条家一方，但他也没有说明会继续支持昭田家。 昭田常陆介深知眼下的桑取众如同一个随时引爆的焙烙玉，但他也无能为力。因为，他还需要提防山本寺定长、村山直义、大熊朝秀、桃井义孝等人的袭扰，以及还需确保前线粮草辎重的补给。 当然，随着上条军与昭田军于尾神岳之际，清定还派遣不少物见潜入府中一带，到处散播昭田军在前线兵败如山倒的消息，以至于留守在府中一带的昭田军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每次看到东面有烟尘卷起，就以为是上条军袭来，可谓是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天文六年，八月三十日。 清定登上兜巾山山顶搭好的望楼之上眺望远方，目力所及，无边绿意，夏风送爽，蝉噪鸣侧，原野苍苍。 自从率军与昭田军进行相持开始，清定就没有一天睡过好觉，因为他的压力很大。 今昔不比以往，清定如今肩负着收服府中、剿灭叛军的大任。 时值战国之世，已有太多的武士成为了冢中枯骨。一将功成，更是踏着无数的血肉之躯。 此刻，昭田军的本阵之中更是一片忙碌，战马的嘶叫声在风中不断传来，不时还有阵旗放下，就连一些营帐也开始拆除。 “昭田军是意图后撤了吗？”清定对此产生了疑虑。 两军相持，双方彼此之间都试探过，对各自的战力也有所了解。 上条军兵强马壮、士气高昂、粮草充足，早就期待着与昭田军一战了，未曾料想昭田军竟然会选择怯战退走。 为了验证昭田军不是引诱上条军追击而后撤，清定当即派遣湛光风车前去打探，并下令各部做好了随时出阵的准备。 还不消半个时辰的时间，湛光风车就返回了上条军的本阵。 “主公，昭田军确实是准备撤离，黑田长门守、金津伊豆守等人意图率军退往直峰城、虫川城等地来阻遏我军兵锋。”湛光风车随即将打探到的情报告知清定。 “时机已至，如此一来我军可一战而下！”清定得知昭田军确实准备后撤后，就意识到一举击败昭田军的时机已至。 随后，清定便以八条房繁、宇佐美定胜两部作为先手役，发智长芳、金子尚纲、福岛政为三部作为次阵，率先向准备撤退的昭田军发起攻势。 进攻的法螺声吹响后，八条房繁、宇佐美定胜两部率先出阵，向尾神岳周边的昭田军营地攻去。 如今，昭田军的退意已经非常明显，只要能将其截住，必然是大胜。而此战一旦取胜，上条军就可顺势直扑春日山城城下，并收复府中一带，这乃是无上之功。 第六十章 鏖战尾神 然而，湛光风车也只是打探到了昭田军的军议内容，而昭田军的真正动向和意图他并没有及时查明。 黑田秀忠、金津佑高兄弟二人早就知晓上条清定并非是一般的黄口小儿可以糊弄，故而表面上是召开军议准备后撤至直峰城、虫川城等地借助有利地形来阻遏上条军的兵锋，实际上则是率军主动后撤来吸引上条军追击，并伺机对上条军发起突袭，从而一举扭转对昭田家不利的局势。 而上条清定与黑田秀忠、金津佑高二人相比作战经验还是显得有些不足，对收复府中一带还有些心急。 反观黑田秀忠、金津佑高二人，他们都是长尾为景小姓出身，在目擩耳染之下也是学到了一些长尾为景领兵作战的技巧和策略。 此时的清定没了先前沉稳的气度，并没有再度派遣物见进行打探，反而是直接下了望楼，骑上了一匹八条与四郎牵来的白马，甚至准备亲率马廻众加入追击。 只见在原野之上，突然出现一支昭田军列成一排，背靠着昭田军营地之前。 作为上条军先手役的八条房繁与宇佐美定胜在马上见了之后，不由得失声大笑起来。他们认为面前的这支昭田军排列在营地之前，组成如此薄弱的长蛇阵，只需率军凿开敌军的中段，即可一举击溃面前的昭田军。 随着八条房繁与宇佐美定胜的号令，行进之中的上条军摆出了锥形阵，以龙捷备的骑马武士为头阵，每列人数逐渐递增，摆成较为密集的阵型，可以迅速凿穿昭田军的阵型，并打乱敌方的阵型，使其首尾难以兼顾。 很快，上条军的骑马武士纵马狂奔，风雷滚动，刀枪并列，一时势不可挡。 而这时的昭田军阵中却突然法螺声不断响起，立即从中间一分为二，让开前方不断迫近的上条军骑马武士，分为两队，向着上条军左右两翼进行夹击。 同时，昭田军营地之中早就隐匿着的骑马武士也立即冲出，快速从上条军两翼包抄冲过，留下一波波箭雨，将上条军的阵型搅乱。 发智长芳、金子尚纲、福岛政为三人统辖的上条军次阵大都是步军，被突如其来的昭田军骑马武士气势所慑，根本无心抵抗，纷纷向后方逃去，直接抛下了先手役的八条房繁、宇佐美定胜两部不管。 随后，昭田军的骑马武士又让出空当，从两翼夹击准备夹击上条军的后方。 由于前方上条军已经摆成了锥形阵，冲击力较强，可阵型过于密集，无法迅速进行转向，只好一路向前方不断冲锋，意图给予昭田军致命一击。 可没曾想，昭田军营地前方早就密布了大量逆茂木（鹿寨、鹿砦，为防敌人攻击所设障碍物，以竹子或树干削尖，向外斜植，形如鹿角，故名），看到大量逆茂木的八条房繁、宇佐美定胜后顿时面如土色，知晓此战已无胜算，当即指挥军势进行转向，准备向后方突围。 位于尾神岳山顶的黑田秀忠、金津佑高二人见上条军已经中计后，当即令暗中调回的松之山大隅守、上原兵库等人将率军加入混战，以此来增加己方的胜算。 面对昭田军如同潮水一般的攻势，栗林赖忠、大关亲信、榆井治部少辅等部更是一触即溃，四散而逃，最后反而冲散了登坂清高、下平吉长、泉泽河内守等部的己方军势。市河赖房、新保景重、松本河内守、大石右马允等人见状，为了保存自己的实力，纷纷选择后撤。 位于上条军本阵附近的宇佐美定满见战局对上条军愈发不利后感到非常焦急，相较其子宇佐美定胜的安危，他认为主家的兴亡更为重要。便立即派遣使者前去八条春纲的阵中，请求八条春纲想方设法护卫本阵，自己则是去阻遏昭田军的攻势。 毕竟宇佐美定满很早就与府中长尾军打过交道，对付师从府中长尾军战法的昭田军他自有经验。 宇佐美定满并没有选择直接率军前去救援被围攻的八条房繁、宇佐美定胜两部，反而是下令麾下军势的第一、第二列蹲着弓步，以双手持握长枪，枪杆抵地，第三列则是陈腰半蹲，双手持枪，枪尖直指前方，后列的枪足轻各自手持长枪，准备随时补上前列。同时，还就地取材，紧急制作了一些逆茂木。 由于清定并不放心宇佐美定满，便令八条能重、八条宪繁二人分出所部的一部分枪足轻、弓足轻交由宇佐美定满来节制。 等到昭田军勇将昭田与七郎率骑马武士意图再度冲散上条军之际，却发现眼前的这支上条军早就准备了如林的长枪、竖起的逆茂木。昭田军的骑马武士们看得是无不头皮发麻。 尽管昭田军的骑马武士不断朝着宇佐美定满部持弓抛射，意图打开一个缺口。可上条军的足轻每倒下一个又会有后列的足轻补上缺口，长枪阵依旧是巍然不动。 面对如林一般长枪的威胁，马匹本能的恐惧，纷纷脱离骑马武士的控制，向着斜侧面冲去。可到处都是长枪，完全是避无可避。 就这样，昭田军的骑马武士与上条军的枪足轻开始碰撞，人马撞上了长枪阵。一瞬间，枪杆折断声、长枪入肉声、战马倒地沉闷声、腿骨被压断的碎裂声在阵线前列此起彼伏、源源不断。不少倒地的战马一边嘶叫着，一边还朝天蹬着四蹄。 昭田与七郎见麾下的骑马武士总算打开了缺口后，赶紧招呼着松之山大隅守、上原兵库等人向着上条军发起猛攻。 虽说此刻的清定脸色有些铁青，但总体上还是镇定的。因为手中的马廻众以及八条春纲、八条宪繁、八条能重、内山满久等部尚未投入混战之中，上条军的后备军势仍然充足。 “主公，是否派兵前去支援八条近江守与宇佐美民部大辅？”八条春纲非常担心八条房繁与宇佐美定胜两部会被昭田军一口吃掉。 “不用，眼下昭田军的攻势已经遏制，等会儿就看八条越中守的了。”清定此刻站在望楼之上，发现昭田军的骑马武士完全失去了机动能力，昭田军的步军更是如同泥沙一般即将被拍散。 第六十一章 血战获胜 之所以上条清定会安排八条房繁、宇佐美定胜两部作为先手役，就是因为龙捷备、虎捷备两支常备军势的战力以及士气远远高于其他军势，而且这两支常备的装备也是仅次于马廻众。就算遭到敌军围攻，至少还能支撑一段时间，不会像那些参阵诸将的军势一触即溃。 另一方面，清定为了增强八条宪繁所部的战力，特意将府中长尾家马廻众的小岛入道部调配给八条宪繁来节制。 八条宪繁、小岛入道二人看着不断涌来的昭田军并没有丝毫的胆怯。尤其是八条宪繁，他更是对着身后的军势高声吼道：“今日之战，虽然凶险万分，我等唯有决战而阵，万死而后生！” 随后，八条宪繁、小岛入道二人就抽出腰间的太刀，率军向着不断迫近的昭田军冲去。 其中，小岛入道才元服的儿子小岛贞兴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手持一把野太刀不停的挥舞着，所过之处人马俱被斩断。 八条宪繁、小岛入道二人更是身先士卒，所向披靡，接连斩杀了十余名昭田军足轻。他们身旁的上条军武士、足轻更是不甘落后，各自手持长枪、打刀如墙而进，无不是奋勇当先，死战不退。一时间，阵前血肉横飞，无人可挡。 随着八条宪繁、小岛入道两部加入混战后，昭田军的攻势被彻底遏制，上条军也因此稳住了阵线。 黑田秀忠不甘战场主动权被上条军夺走，就令其弟金津佑高率本部军势以及自己的马廻众一部突袭上条军本阵侧翼。 在望楼之上站着着上条清定见状当即下令后阵待命的八条春纲、八条能重两部出击。 法螺声很快从上条军本阵后方缓缓传来，声音沉闷悠扬，如铁如刀，刺破苍穹。 八条春纲、八条能重两部军势很快就以泰山压顶之势，向着昭田军扑面而来。上条军占据着地形优势，居高临下，速度更快。而金津佑高所部位于山脚，虽说他麾下还有一些骑马武士，但数量和质量明显不如八条春纲、八条能重两部。 为了大量杀伤昭田军的骑马武士，八条春纲、八条能重二人也顾不得战后夺取敌方战马，直接下令麾下的武士、足轻向着敌方不断持弓抛射，随即射倒了一批战马。 一轮箭雨过后，两军的骑马武士也碰撞在了一起，一匹匹战马在高速冲击下沉重摔倒，马骨、人骨碎裂声更是不绝于耳，鲜血飞溅四起，枪杆不断折断飞往半空中，刀刃划过铠甲发出的阵阵刺耳之声。 八条春纲、八条能重凭借着所占据的地理优势，仅仅一个冲锋就冲散了金津佑高部的阵型，并不断向前突进，直至将金津佑高部完全凿穿。 在凿穿金津佑高所部后，八条春纲、八条能重二人也不做太多的纠缠，又率军向着与昭田与七郎鏖战的八条宪繁部冲去。 此刻的八条春纲、八条能重两部如同排山倒海一般的气势，很快就击穿了昭田与七郎所部的侧翼。 不少昭田军足轻、农兵见己方逐渐处于劣势后无心恋战，纷纷丢盔弃甲逃离战场。 小岛贞兴在混战中表现异常显眼，随着他手中的野太刀挥舞之处，铠甲如同纸片一般破碎，就算是遇到敌方的骑马武士，他更是手起刀落，将马匹与人体切割。 随着混乱在昭田军阵中不断蔓延，黑田秀忠也算是追随长尾为景参加过一些规模较大的合战，他明白眼下昭田军大势已去。击溃其实并不可怕，只要不被聚歼，待战后收拢败军，再休整一段时间后，还是能再与上条军一战的。 于是，黑田秀忠急忙下令向府中一带撤退。 可是，随着八条春纲、八条能重两部的加入混战，就使得昭田军没有多余的兵力来牵制八条房繁、宇佐美定胜两部。 八条房繁和宇佐美定胜可不愿意放跑了黑田秀忠、金津佑高等贼首，直接率龙捷备、虎捷备两支常备军势击溃了面前的昭田军后，就将昭田军的退路进行封锁。 兜巾山上的清定见己方完全取得优势后，便下令黑金景信、藤目胜久二人率一百余马廻众出阵，绞杀正在溃逃的昭田军败军。 到了傍晚时分，合战才宣告结束。 尾神岳、兜巾山一带积尸数里，血流成河，马嘶如云，一片惨象。昭田军的武士、足轻、农兵、阵夫等被讨取的人数高达两千余人，粮草辎重更是尽数丢弃于尾神岳。 至于昭田军诸将的结局并不一样：昭田家勇将昭田与七郎在混战之中被小岛贞兴一刀斩于马下；松之山大隅守被宇佐美定满所部枪足轻刺于马下被讨取；上原兵库意图率部突围时被八条能重所部弓足轻射杀；海老名弹正、野泽藤右卫门、长部高长、风间高盛等羽茂本间家诸将更是在逃离战场之际遭到落武者狩，首级也以二十贯文一个的价格卖给了上条军。 黑田秀忠、金津佑高二人在战局愈发不利之际，就直接抛下了己方军势不管，带着十余名马廻众逃回了春日山城，他们在途中根本不敢丝毫停留，生怕遭到落武者狩。 上条军则是在清定的命令下乘胜追击，一路接连收复荒城、虫川城、江守城、直峰城、唐野城、大间城、雁金城、池舟城等二十余座城池兵砦。 经此一役，上条家极大打击了昭田家的锐气。 当天夜里，清定还安排麾下军势收敛在尾神岳、兜巾山一带中阵亡的将士，并刊石立碑，嘉奖己方阵亡者的功绩，让米山寺的僧人们做法事。同时，清定的仁心也推及敌人，昭田一方的阵亡将士在经过首实检后也被一并掩埋。 原本，当长尾晴景、上杉定实这对翁婿逃出颈城郡后，越后诸将大都以为府中长尾家、越后上杉家已经无法复兴，因此不是拥兵进行观望就是选择倒向昭田常陆介、长尾俊景一方。 等到上条军于尾神之战大胜的消息传至整个越后七郡后，柿崎景家、加地春纲、黑川清实、中条藤资、安田长秀、山浦主水正等下越诸将纷纷率军前来与上条清定进行合流，或者是送来粮草辎重以资军用。 一时间，上条军势力大增，昭田一方则从此战开始由盛转衰。 第六十二章 昭田逃亡 尾神之战，黑田秀忠、金津佑高等人所率的四千七百余昭田军被上条军打得几乎全军覆没，黑田秀忠、金津佑高二人更是最后仅率十余人狼狈逃回了府中一带。 一开始，昭田常陆介是不相信府中一带的流言，可随着黑田秀忠、金津佑高兄弟二人带着十余名骑马武士狼狈至极、灰头土脸的逃至春日山城城外后，他傻眼了。 这上条清定今年不过十岁，率上条定宪所留下的残兵败将，却先后攻灭上田长尾家、大井田家，期间还击退府中长尾家的侵攻，并迫使府中长尾家与其进行停战议和。多次以奇兵以少胜多、以弱胜强。如今，上条家更是获得了越后七郡绝大部分的国人领主支持，能节制的军势高达上万之众。前不久还于尾神岳、兜巾山一带一战击败了昭田·羽茂本间联军，其兵锋直指府中一带。 这似乎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尽管昭田常陆介一度夺取了上越大半之地，可偏偏半路杀出个上条清定来！ “父亲大人，不是我等轻敌大意，而是那上条十郎与麾下诸将上下一心、令行禁止，其兵力更是我军的两倍以上。原本，我等是打算令柿崎和泉守率一部军势突袭旗持城，迫使上条军分兵救援。可柿崎和泉守却在率部进入其本领后就按兵不动，听闻后来柿崎和泉守还倒向了上条家一方······”黑田秀忠说着说着就涕泪直流，他从未败得如此惨烈。 “此战之败并非你等之过，柿崎和泉守本就是骄悍难制、反复无常之人，他就算是阵前倒戈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昭田常陆介说完后就无奈的摇了摇头，并长叹了一口气。 “这柿崎和泉守简直是狼心狗肺、忘恩负义！早知如此，就应该在军议之际将其斩杀！”金津佑高愤怒的一拳锤在了地板上。 “事已至此，难道眼下我军还有多余的兵力去讨伐柿崎和泉守吗？”昭田常陆介不禁苦笑起来。 “如今我军仅能掌控的上越之地，就只有春日山城、直江津、府中町、福岛砦等地，守备更是捉襟见肘，很难抵御上条军的侵攻。”黑田秀忠对前景感到非常担忧。 “就怕柿崎和泉守会主动担任上条军的先导役。”金津佑高如今最担心的就是柿崎景家，因为柿崎家眼下是整个颈城郡之中实力最为强劲的国人领主。 “柿崎和泉守是父亲大人的义孙，也是我的义子，照理说不该对当家太过绝情吧？”黑田秀忠并不相信柿崎景家会做出对昭田家落井下石之举。 “人心难测，若说别人有可能不会对本家落井下石，若是换作柿崎和泉守，恐怕极有可能。”昭田常陆介对柿崎景家还是较为了解的，曾经他就当过说客去调略柿崎景家至府中长尾家一方，而调略最低筹码就是加封领地。 “那父亲大人，我等不如退回下越从长计议吧。”黑田秀忠试探的问着。 “直接退回下越几乎难比登天。事已至此，只能先北上佐州，而后再前往下越。”昭田常陆介深知眼下的越后沿海地区大都被越后水军众所封锁，很难直接渡海前往蒲原郡，只能效仿长尾为景曾经为了躲避山内上杉家兵锋那样逃往佐渡。 “万一那位羽茂对马守殿怀有歹心，我等岂不是自投罗网了吗？！”黑田秀忠可不认为羽茂高信值得信赖。 “届时，为父将上越让渡给他，并许以表奏其为颈城郡郡司。”昭田常陆介如今也就只能弄些空头支票来糊弄羽茂高信了。 于是，昭田常陆介、黑田秀忠、金津佑高、昭田将监父子四人就率一百余马廻众在对府中一带进行滥妨狼藉后，就乘船渡海北上，逃往佐渡。 至于那些临时征召的足轻、农兵，见主君逃跑后，自然就没有继续为其卖命的心思，纷纷作鸟兽散。 与此同时，上条清定在获取大胜后异常冷静，立即派遣家中重臣八条宪繁返回上条城，将己方大胜的消息告知上杉定实、长尾晴景二人。 虽说府中一带近在眼前，但清定并没有挟大胜之余进军的想法。 因为，春日山城与其他城池不同，周边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防守方只需少量军势就能阻挡数倍甚至是数十倍以上的敌军。 再加上，先前在尾神之战中，上条家的龙捷备、虎捷备两支常备军势伤亡非常惨重。 其中，龙捷备阵亡一百五十人，轻伤三十人，伤重不治者二十人，重伤致残者二十人；虎捷备阵亡一百人，轻伤五十人，伤重不治者三十人，重伤致残者五十人。 可以说，眼下龙捷备、虎捷备两支常备军势加起来就仅剩下一百五十人尚有作战能力。 故而，清定就先进行定功、核赏，以及对战场进行打扫。 就这三样大事，足足花了两天的时间。完成以后，昭田常陆介父子四人逃往佐渡的消息也传至位于直峰城的上条军本阵。 清定在经过再三确认后，才以八条春纲、八条能重两部为先阵，令他们先行率军进入府中一带维持治安，并将遭到昭田一方杀戮之人的尸体进行厚葬。 此时的府中一带，虽然陷落了两个月的时间，期间却遭到了非常频繁的滥妨狼藉之事。 尤其是府中町、直江津等地生活的领民，他们遭受的苦难最为深重，每天过得都是心惊胆战，可谓是度日如年。 当上条军打着竹雀纹大旗缓缓开入府中一带后，男女老幼更是一片欢呼，不少人更是控制不住喜极而泣。 不仅如此，上条军还擒获了一百余名曾效力于昭田军的浪人、山伏等。这些人被押解进入府中町后，更是引发了无数的欢呼声。 这一次，清定没有将行刑台设置在府中御馆周边，反而是设置在了直江津。 随着从逆者的头颅一颗颗被斩下，让整个直江津里里外外都兴奋不已。 第六十三章 进驻御馆 正所谓能战则战，不能战则守，能守则守，不能守则逃，能逃则逃，不能逃则降，能降则降，不能降则死。 昭田常陆介从不认为逃跑是一件感到耻辱的事情，因为他早就随长尾为景一同从上越逃往越中，而后又渡海逃往佐渡。这一次，他只不过是省去逃往越中的步骤罢了。 天文六年，九月二日。 当八条宪繁抵达上条城，并将己方于尾神岳、兜巾山一带大胜昭田军的消息传入城中，上条城里里外外所有人都感到非常高兴。 尤其是长尾晴景，他从病榻之上听到己方大胜的消息后，经侧室藤紫扶起后起身，不禁面向春日山城，开始号啕大哭起来。如此一来，他总算可以重返居城了。 而上杉定实与正室明院月窓二人也是喜极而泣，但高兴之余，上杉定实很快就意识到长尾晴景还有可能重返居城春日山城，自己就不一定能重返府中御馆了。 因为，如今越后七郡之中天数、人心尽归上条清定所有，而上杉定实这个名义上的越后守护早在长尾为景在世之时就已经形同虚设，他就算能重返府中御馆，可又能号令得了谁？再加上，上杉定实夫妇二人在逃出府中御馆之时过于仓促，家宝、系图更是一样都没来得及带走。 在经过再三思虑后，上杉定实就让八条宪繁传话给清定，自己年岁已高，如今只想留在这上条城中安享晚年即可，不适合继续履行越后守护的职责。 高处不胜寒。在太平盛世之时，君主能力的短板还可以通过相关的制度来进行弥补，但身处战国之世，即使一个君主雄才武略，有时也很难全身而退，更别提资质平庸的人。 这也是为何上杉定实从长尾晴景处获得一部分守护实权后就再度放弃的原因。 而长尾晴景虽然有重振府中长尾家的志向，但他的能力和职位不匹配，只能在享乐中逃避，这也是导致昭田常陆介谋反的一个原因。 与此同时，清定在进入府中御馆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下令各部严格约束军势，不得在府中一带进行滥妨狼藉之事。同时，他还以山本寺定长为颈城郡郡代、黑金景信为府中町町奉行、八条春纲为直江津奉行，负责安抚当地领民以及协助当地领民进行战后重建的事宜。 “主公，臣等都在春日山城、府中御馆中搜索不下于十次，太守家、府中长尾家的家宝、系图，以及府库之中的所有金银、铜钱等财物皆被昭田常陆介那厮带走了。”宇佐美定满快步走入府中御馆的大广间后，向着端坐在主位上有些发愣的清定汇报道。 “哦，辛苦了。”这时清定才回过神来，答应了一句。 “主公，是否派兵进行追击？昭田常陆介既然能在临走之前还不忘记带上太守家、府中长尾家的家宝、系图，那么就说明他们的逃亡速度必然不会太快，只需派遣轻快战船追击，必然能追上。”宇佐美定满认为昭田常陆介带上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逃亡，其速度必然不会太快。 “不必了，我等还是做好准备迎太守殿和长尾金吾尉殿重返府中吧。”清定摇了摇头，他不是不想去追，而是担心昭田常陆介万一狗急跳墙，将越后上杉家、府中长尾家的家宝、系图毁了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毕竟，昭田常陆介的首级并不如越后上杉家、府中长尾家的家宝、系图值钱。只要有了那些，才能名正言顺的统辖越后诸将。 “可······”就当宇佐美定满准备继续劝说清定之际，八条与四郎就来到了大广间外。 “启禀主公，外面有一名自称为林泉寺住持天室光育的僧人求见。” “快请！”清定一听来者是天室光育，自然不敢怠慢。 不一会儿，八条与四郎就引着一名年长的僧人缓缓走入了大广间中，宇佐美定满也识相的坐到了一边去。 “贫僧天室光育见过国司殿，承蒙召见，荣幸之至。”天室光育恭恭敬敬的说道。 “天室住持快快免礼，您可是越后七郡之中皆知的高僧，本应我亲自前去迎接才是。”清定很早随上杉定实、上条定宪等人参谒林泉寺之时与天室光育有过一面之缘。 “贫僧只不过是一介普通僧人罢了，并非得道高僧。”天室光育非常谦虚的回答道。 “天室住持过谦了，不知天室住持此次前来有何要事？为何不派遣一名僧人前来？”清定这时才问起天室光育为何而来。 “贫僧在昭田常陆介攻入春日山城之际，庇护了一名府中长尾家的族人，算起来还与国司殿有些关系。此等大事贫僧只能亲自前来。”天室光育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将自己的来意说明。 “与我有些关系？”清定想来想去也没想出来是谁，他与府中长尾家目前的唯一关系为长尾晴景，至于其他人有没有幸存下来他还真不清楚。 “嗯，是已故虎御前的孩子——虎千代。”天室光育见清定没猜出来，便说出了答案。 “虎千代？！他还活着？！”清定一听虎千代这个幼名就立即联想到了后世历史书上有着‘军神’、‘越后之龙’、‘越后之虎’等诸多诨名的名将上杉谦信。 细细算来，如今也只有七岁的样子。 “嗯，这孩子与同龄人不一样，喜欢的却是武家之道。”天室光育说完后不禁叹了一口气。 “虎千代出生于武家，喜欢武家之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清定并不理解天室光育的话是何意义。 “若是男子也就罢了，可她并非男儿身。”天室光育头疼的地方就在这里。 “什么？！”清定听完天室光育的话后，双眼不禁瞪大了几分。 “为了掩人耳目，贫僧只好将她打扮成沙弥（年龄在七岁以上，未满二十岁时出家的男子）。”天室光育可是冒着极大的风险保下了长尾虎千代。 “天室住持之功我会如实上报至长尾金吾尉殿处。”清定对此有些失望，他原本还打算着将虎千代培养成家中头号猛将的，可现在好像并不能了。 “贫僧不敢居功，本寺之中昭田一族所供奉的牌位、衣冠冢等贫僧已下令尽数捣毁，国司殿可派人随时查验。”天室光育摇了摇头，他在昭田常陆介攻入府中一带之际，没有及时派遣寺中僧兵进行阻遏就已经心生愧疚。 第六十四章 逃入佐渡 上条清定在派八条与四郎送走天室光育后感到非常失望，他原本还指望着将长尾虎千代培养成一位能征善战的武将，然后自己就能同时开展对信浓、关东八国的攻略。 可世事无常，清定的梦想被打破了。 “主公，这可是好事啊！”这时，端坐在一旁的宇佐美定满高兴的说道。 “好事？宇佐美骏河守是如何看出这是好事的？”清定有些不满的问道。 “如此一来，府中长尾一族就只剩下长尾金吾尉一个男丁了，若是稍有差池，府中长尾家就绝嗣。对于绝嗣的武家，就只能处以除封的处分。现如今，长尾金吾尉正获得当家庇护，一旦此人故去，那么主公就能借太守殿之名对府中长尾家进行除封，没收府中长尾家的全部领地。”宇佐美定满缓缓道来。 “这······”清定倒是还没有想到这一层。 “主公，府中长尾家可是与当家、太守家皆有着血海深仇，这些年来更是屡动干戈，互为仇雠啊！”宇佐美定满继续劝说道。 “此事应从长计议，眼下需要对满是疮痍的府中进行重建，而且还需要对尾神之战中不战而逃者进行惩处。”清定目前还不打算过早接手国主之位，相比起国主之位，他更想对那些在尾神之战中率部不战而退的国人领主进行一一清算。 “确实，这些人首鼠两端，我胜则来，不胜则叛。若是继续留着他们，恐怕他们还会再度倒向敌方。”宇佐美定满点了点头，非常赞同清定的看法。 “新保右卫门尉、松本河内守、大石右马允等府中长尾家马廻众、被官尤其怯战，至于市河式部少辅，此人将来对信州的攻略之时还用的上，眼下还不能进行过重的惩处。”清定打算先对府中长尾家的马廻众、被官下手，因为市河赖房目前还有很大的利用价值。 “主公所言甚是。”宇佐美定满是巴不得府中长尾家的实力受到削减。 “宇佐美骏河守，你在此次战事中表现非常活跃，本家打算让你位列一门亲族众。”清定随即话锋一转。 “什么？！”宇佐美定满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怎么？难道宇佐美骏河守有些不太乐意？” “不敢，不敢，只是臣的战功还不及八条近江守殿与犬子，主公是否赏赐过重了。”宇佐美定满对此感到非常惶恐。 “这算什么？宇佐美骏河守这段时间以来的表现本家可都是看在眼里的，尾神之战中，若不是你阻遏了昭田军的骑马武士前进，恐怕昭田军很快就会突进至本阵前方。”清定很清楚宇佐美定满当时的作用。 “额，主公该不会是想纳犬女为侧室吧？”宇佐美定满隐隐约约猜到了清定的目的，因为在他看来清定是不可能直接授予自己一门亲族众的身份，否则必然会招致同族、谱代家臣的不满。 “宇佐美骏河守果然是料事如神。”清定点了点头。 “臣谢恩。”宇佐美定满自然是不会拒绝此事，他看得出来清定是有意继承越后上杉家的家名以及接手国主之位。只要清定纳了自己的女儿为侧室，那么宇佐美一族将来在越后上杉家中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 而另一方面，昭田常陆介、黑田秀忠、金津佑高、昭田将监父子四人率一百余人乘船渡过佐渡海峡后，于羽茂郡南部的小木凑登陆。 很快，昭田常陆介父子四人来到羽茂郡的消息就传到了羽茂高信的耳中。 “你说昭田常陆介来了佐州？！”羽茂高信原本还在喝着闷酒，一听到这个消息后直接一口喷出，丝毫没有顾忌自己的形象。 “正是，他此次前来还带着不少财物。”笠井藤右卫门点了点头，又补充道。 “本家可是整整派去了六百余军势，不仅家中重臣海老名弹正、野泽藤右卫门等人没有回来，就连一条船都没能飘回佐州！”羽茂高信一想到这里就感到气愤不已，佐渡一国本就是土地贫瘠之地，羽茂本间家更是只有不到两千贯的贯高，他几乎是倾尽全力为昭田常陆介助阵，可没曾想羽茂本间军于尾神一战全军覆没。 “兄长大人之所以为会一度倒向昭田常陆介、长尾中务少辅一方，无非是因为迫于他们的威势，担心他们与总领家联合起来图谋当家。可如今那位国司殿统辖越后七郡诸将，一战击败昭田军，并收复了整个上越之地，兄长大人若是能再度宣布臣从府中长尾家，实在不失为转祸为福的一条出路。”这时，坐在一旁的羽茂贞直（本间贞直）劝谏道。 “如今太守家、府中长尾家复兴，昭田常陆介就好似树叶上的露水，根本难以长久。主公何必执迷不悟与他一起灭亡呢。若是早些臣从府中长尾家，并用昭田常陆介父子四人的首级来洗刷掉叛逆的罪名，易如反掌啊！”作为羽茂高信亲信家臣的林胜宪也非常同意羽茂贞直的话，并附和道。 “你们所言甚是！本家可是府中长尾家的一门亲族众，更是当今小太守长尾金吾尉殿的义兄，怎么能够与逆贼同流合污？！次郎，你立即率多田但马守（本间但马守，羽茂本间家庶流）、羽生带刀、田中堪七等人于本城之中设下埋伏，由林主计去负责迎接昭田常陆介。”羽茂高信深以为然，并打算在这羽茂城的本丸之中设下鸿门宴，准备一举讨取昭田常陆介父子四人。 “主公英明（兄长英明）！”一众羽茂本间家重臣们异口同声地奉承道。 毕竟，羽茂本间家长期依靠府中长尾家的支持才能与本间总领家（杂太本间家）、河原田本间家相抗衡。一旦失去了来自越后的支持，以眼下实力遭到重创的羽茂本间家很难抵御本间总领家、河原田本间家的攻势，极有可能遭到兼并。 为了确保羽茂本间家的家名存续，羽茂高信不得不‘借’用一下昭田常陆介父子四人的首级。 而此时的昭田常陆介却并不知危险即将降临，反而还在庆幸自己能有惊无险的抵达佐渡羽茂郡。他甚至还打算效仿长尾为景，争取获得佐渡诸将的支持后再率军渡海南下反攻越后。 因为，佐渡一国虽然土地贫瘠，还是最为着名的流放之地（顺德上皇、日野资朝、日莲等诸多名人均流放于此），但岛上盛产黄金、白银、赤玉石等。加上佐渡三郡的民风彪悍，不少渔民更是一边捕鱼，一边打劫过往的商船。 昭田常陆介认为，若是自己能获得佐渡诸将的支持，那么以佐渡众的战力完全可以匹敌上条家旗下的越后水军众，还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第六十五章 昭田之死 正所谓天予不取必受其咎。 既然昭田常陆介父子四人都带着大量财物主动送上门来了，那么羽茂高信自然是没理由轻易放走他们。 一方面羽茂本间家可以利用这些财物来恢复自身的实力，另一方面还能用昭田常陆介父子四人的首级来缓和羽茂本间家与越后上杉家、府中长尾家之间的关系。可谓是一举多得。 于是，在羽茂高信的假意邀请下，昭田常陆介、黑田秀忠、金津佑高、昭田将监父子四人推辞不得，对此也并没有太多的防备，仅率十名马廻众就随林胜宪一同进入了羽茂城之中。 而羽茂高信早就在羽茂城本丸的大广间里准备好了酒宴，对昭田常陆介父子四人的到来甚是殷勤。不论是酒菜、餐具，还是助兴的歌舞都在羽茂郡一郡之中的上上之选。 在酒过三巡之后，羽茂高信假借醉意向昭田常陆介问道：“昭田常陆介殿，不知此次前来佐州所为何事？先前本家派遣的那六百余军势为何没有随你一同前来佐州？” “额······”昭田常陆介的表情立即从晴转阴，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羽茂高信。 “羽茂三河守殿明鉴，我等此次前来佐州只为借兵而来，六百余军势实在是杯水车薪，无法达到镇抚越后七郡。”黑田秀忠赶紧替其父昭田常陆介解围。 “六百余军势还杯水车薪？黑田长门守好大的口气！那可是本家麾下绝大部分的兵力！”羽茂高信顿时恼羞成怒。 “羽茂三河守殿息怒，犬子失言了，在下罚酒一杯！”昭田常陆介见状赶紧赔罪。 “昭田常陆介，本家若不是看在与你是故交的份上，才不惜冒着极大的风险借兵与你。你不是不知道本家与总领家、河原田家交恶一事。”羽茂高信依旧没有解气。 “确实，确实。” “只是，不知昭田常陆介对本家的损失有何表示？”这时，羽茂高信话锋一转问道。 “这······”昭田常陆介不禁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后就笑着说道，“因为我军与上条势于上越之地交锋中损失惨重，这两百两黄金就请羽茂三河守殿先笑纳。” “两百两黄金？昭田常陆介把本家当做是什么人了？我等佐州之人缺的是黄金吗？这两百两能换回本家那六百余军势吗？”羽茂高信不由得冷笑了一下。 “羽茂三河守殿，我等只是一时失利，只要重整旗鼓还有改变局势的可能！”黑田秀忠随即针锋相对。 “哼！就凭你们那一百余残兵败将？阁下以为是上条十郎？以残兵败将横行刈羽、鱼沼两郡，并多次挫败府中长尾家的侵攻，最终迫使府中长尾家与其停战议和。若阁下真有这本事，逃至佐州的就不是你们了。”羽茂高信说完就直接将手中的酒杯重重的摔在地板上。 很快，听到酒杯摔碎的声音后，大广间外围早就等候多时的上百名穿戴整齐、手持利刃的羽茂本间家伏兵就涌入了大广间中，对着昭田常陆介父子四人怒目而视。 “羽茂三河守殿这是为何？！”昭田常陆介顿时冷汗直冒。 “为何？本家打算借你们父子四人的首级来稳定羽茂郡的局势，同时确保本家能本领安堵、家名存续！”羽茂高信也不打算与昭田常陆介继续废话，直接右手一挥，示意自家军势立即动手。 由于事发突然，昭田常陆介父子四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先后被乱刀斩杀。而他们带来的十名马廻众也在随后被一一除去，一个不留。 “林主计，你立即将昭田常陆介父子四人的首级装好，火速送往越后府中，并言明出兵协助昭田常陆介一事并非是本家之意，乃是昭田常陆介诱使本家家臣所致，本家对此丝毫不知。”羽茂高信在换了一个酒杯后面不改色的喝下一杯清酒后缓缓说道。 “臣明白。”林胜宪随即示意羽茂本间家的武士们割下昭田常陆介父子四人的首级。 一刻钟后，羽茂贞直就率三百余军势突袭了还在小木凑一带的进行休整的昭田军。 这一百余昭田军在措不及防之下毫无反抗能力，再加上没有主将坐镇，很快就被尽数讨取，一个都没能逃走。 羽茂贞直在夺取了昭田军看守的财物后就发现了越后上杉家、府中长尾家的家宝、系图，他随即将这些与财物一同送至羽茂城，交由羽茂高信来处置。 羽茂高信在派人进行清点后，获得恶钱一千贯、精钱（洪武通宝、永乐通宝、宋钱等）六千贯、白银两千两、黄金一千两、大米五百石等诸多物资，但他并不敢将越后上杉家、府中长尾家的家宝、系图据为己有，生怕招致上条家的讨伐。 随后，羽茂高信就将越后上杉家、府中长尾家的家宝、系图与昭田常陆介父子四人的首级一同派人送往越后府中。 就这样，昭田常陆介意图效仿长尾为景获得佐渡诸将的支持失败，甚至还搭上了自己与三个儿子的生命。 而另一方面，上条清定于府中御馆的大广间之中公布参阵诸将的功绩： 一番功自然是授予尾神之战先手役的八条房繁、宇佐美定胜二人，其实这一番功并不单单是授予他们两个人的，而是授予所有阵亡在尾神之战中的龙捷备、虎捷备的； 二番功是授予在尾神之战牵制住昭田军骑马武士的宇佐美定满； 三番功是授予府中长尾家马廻众小岛入道之子小岛贞兴的，他在尾神之战中的表现最为活跃以及抢眼，从头到尾一共讨取了包括骑马武士、徒步武士在内的二十颗首级，足轻、农兵被其斩杀、击伤的更是多达数十人； 一番乘由八条房繁获得； 一番首由宇佐美定胜获得。 ······ 尽管清定将尾神之战的功绩大都算在了自家同族、家臣身上，但没有一个人有异议。 因为参阵诸将的心里都很清楚他们自己在战场上的表现，尾神之战可以说是靠着上条军一己之力来击败昭田军的。同时，而参阵的越后诸将也因此见识到了上条军的实际战力。 至于赏赐方面，清定则是优先拿出五千贯文铜钱对阵亡者以及重伤致残者进行抚恤，并安排重伤致残者至刈羽郡、鱼沼郡两郡之中担任奉公人、盗贼改役、同心众、目付、火消等职。 第六十六章 羽茂来使 上条清定素来就是赏罚严明，有赏就有罚。 因福王寺孝重、上野加成、小岛入道等人的多次求情，清定这才免除了新保景重、松本河内守、大石右马允等府中长尾家马廻众的改易，改为领地半减。 在尾神之战中一触即溃、被己方冲散、不战而退的市河赖房、栗林赖忠、大关亲信、登坂清高、下平吉长、榆井式部少辅、泉泽河内守等人，清定鉴于他们迅速响应参阵、提供一部分粮草辎重的份上，免于处罚，但令他们在一旁看完了领赏的全过程。 至于坚守阵地，没让昭田军突破的福王寺孝重、上野加成等人，清定就赏赐给他们各太刀一把、骏马一匹。 而牵制昭田一方部分兵力的长尾为重、山本寺定长、村山直义、安田景元、直江景纲、桃井义孝、大熊朝秀等人，清定则是赏赐给他们各太刀一把、白银一百两。 不仅如此，清定还将宇佐美定满、宇佐美定胜父子二人提升为一门格，并纳了宇佐美定满之女宇佐美奈美为侧室。 同时，清定为了增强白川庄、鹈川庄等地的防卫能力，以及更加迅速的征召军势，趁此机会特意效仿府中长尾家，授予此次在尾神之战中付出伤亡仅次于龙捷备、虎捷备，甚至连村中肝煎都阵亡的山口村（上条城南面）、岩原村（上条城西南面）、剑野村（琵琶岛城西面）、泉田村（坂户城西面）、大月村（坂户城南面）苗字带刀特权。 天文六年，九月十日。 羽茂本间家家臣林胜宪带着羽茂高信的书状、昭田常陆介父子四人的首级以及越后上杉家、府中长尾家的家宝、系图等于越后颈城郡直江津登陆，并在府中御馆外求见上条清定。 此刻的清定还在处理着政务，当他获知是羽茂本间家的使者前来后，便放下了手中的毛笔。 随后，只见清定身着斑染藏蓝直垂（又称直裰，方领、无徽、窄袖、有胸扣\/纽、下摆成裤状。原为庶民所穿，后来武家、公家亦用之为家常便装），头戴立乌帽子缓缓走入大广间之中，见到了等候自己一会儿的林胜宪。 “外臣林主计胜宪参见国司殿，承蒙召见，荣幸之至。”林胜宪恭恭敬敬的说道。 “起来吧，羽茂三河守怎么会这时派你来出使府中？太守殿、小太守殿皆身在上条城中。”清定眼下还没有余力去追究羽茂本间家站在昭田一方的事情，所以没有直接向其质问羽茂高信倒向昭田一方。 “国司殿明鉴，外臣并不是要求见太守殿与小太守殿的。我主羽茂三河守殿已经发兵尽数讨取了逃往佐州羽茂郡的昭田军，自昭田常陆介、黑田秀忠、金津佑高、昭田将监等人以下一百一十人无一漏网，首级也由外臣尽数带来，还望国司殿能亲自进行首实检。”林胜宪倒是将羽茂高信诱杀昭田常陆介父子四人一事美化成是羽茂高信主动发兵讨取的。 “哦？当真？！正巧太守殿之近臣柴田尾张守尚在府中，可让他来进行查验。”清定一听顿时精神了不少，因为一旦确定了昭田常陆介父子四人的死亡，那么就如同斩断了长尾俊景的一条有力臂膀，而且还能让原本摇摆不定的越后诸将更加坚定的站在自己一方，如此一来距离静谧越后七郡也就能更进一步了。 “还有，太守家以及府中长尾家的家宝、系图，也被我主羽茂三河守殿所缴获，此次特来献给国司殿。”林胜宪笑着说道。 “不必了，这些还是先送往上条城吧，此等物品不该由本家据有。”清定摇了摇头，他如今还没完全在颈城郡站稳脚跟，若是眼下从羽茂本间家处接受了这些，完全是落人口实，毕竟人言可畏。 “我主羽茂三河守殿认为，以如今国司殿之威望、功绩，完全能接受这些，成为名副其实的越后之主，故而特地派遣外臣将这些尽数奉上。”林胜宪见清定拒绝后并没有放弃，反而继续劝说道。 “羽茂三河守的好意本家心领了，但眼下是非常之时，还望他能够多多理解。既然羽茂三河守身为府中长尾家的一门亲族众，更是当今小太守长尾金吾尉殿的义兄，理应多多为长尾金吾尉殿分忧解难才是，少做拆台之举。”不管林胜宪如何劝说，清定就是不打算接受，他可不打算眼下接下这烫手的山芋。 在清定看来，这些家宝、系图还不如领地、矿山来得实在。他之所以打算迎上杉定实、长尾晴景二人重返府中，就是因为经过昭田常陆介的谋逆后，导致原本整个越后最为富庶的府中一带变成了城乡残破，农田荒芜，人口锐减，民不聊生的景象。 “外臣明白，外臣一定将国司殿之意如实告知我主羽茂三河守殿。”林胜宪见清定如此坚持，只得作罢。 原本，羽茂高信就是打算借此机会拉近羽茂本间家与上条家之间的关系，好让本间总领家、河原田本间家等佐渡诸将不敢觊觎羽茂本间家的领地。 虽说羽茂高信身居佐渡，但并不代表他与世隔绝。早在尾神之战的第二天，他就获知了昭田军惨败的消息。 因为佐渡一国地处北国航线，更是北陆道诸国商船前往出羽、陆奥、虾夷地的重要中转站之一，消息非常灵通。所以，羽茂高信经过再三权衡后就打算站在上条家一方，以确保自己的本领安堵以及家名存续。 最后，清定也没让林胜宪空着手回去，就写下一份感状让林胜宪带回佐渡羽茂郡，算是表彰了羽茂高信讨取昭田常陆介父子四人的功绩。同时，他还派人将昭田常陆介父子四人的首级挂在春日山城外示众一个月，以儆效尤。 另一方面，为了让上杉定实能重返府中御馆，清定只好致信他，并引用曹孟德所作的《步出夏门行·龟虽寿》的一段：“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清定希望上杉定实不要在意年岁已高，应以大局为重，尽快启程重返府中御馆，如此才能让越后七郡再度恢复静谧。 第六十七章 盛情邀请 随着昭田常陆介、黑田秀忠、金津佑高、昭田将监父子四人的首级被挂在春日山城下示众后，越后七郡的形势也向着有利上条家的方向倒去。 虽说昭田常陆介父子四人已经授首，但并不代表昭田常陆介所掀起的昭田之乱就此结束。其有力盟友三条城城主长尾俊景就趁机扶持黑田秀忠年仅五岁的长子黑田久三郎、年仅四岁的次子万太郎分别继承黑田家、金津家的家名，并不打算就此停手，完全是一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样子。 所剩无几的黑田家、金津家家臣们以及先前被黑田秀忠、金津佑高兄弟二人所招揽的浪人们也纷纷表示愿意听从长尾俊景的调遣。 由于邻近秋收，上条清定不得不暂缓对长尾俊景的讨伐，只能等待来年春耕过后再进行出兵。 长尾俊景为了让自己拥有足够的大义名分，就趁着上条家没有发兵讨伐之际，说服了古志上条城城主上条房安，并让其带着家眷赶紧前往自己提前准备好的‘守护居馆’八王寺馆中暂住。至于古志上条家的旧领，则是让古志上条家笔头家老长尾安景来负责镇守。 原本，长尾为景是有意拥立上条房安来替换掉有些‘不听号’的上杉定实。可这个计划还没有正式实施，长尾为景就病倒了。加上继任府中长尾家家督的长尾晴景既是上杉定实的女婿，又是上杉定实的犹子，还是上杉定实的外甥，有了这三重身份，他更不会去实施换立守护之举。 这就导致原本上条房安在获知府中长尾家有意拥立自己为越后守护后，就一直高高兴兴的坐等着府中长尾家的使者前来接自己去府中御馆就任。 可没曾想，上条房安一直等到了昭田常陆介向府中长尾家掀起反旗，并夺取府中一带后，也没见着一名府中长尾家的使者前来。 之后更是传来上杉定实之侄上条清定获得从五位上越后守的官位，以及朱柄伞、白伞袋两样免许的消息。 上条房安这才如梦初醒般的意识到，府中长尾家是不可能再拥立自己为新一任的越后守护了。 正所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而那时，长尾俊景看出上条房安已对府中长尾家产生怨恨，便主动派遣使者找上了门，向其递去了橄榄枝。 本就对府中长尾家感到极度失望的上条房安也不管越后七郡的形势如何，就接过了长尾俊景递来的橄榄枝，并准备用一种极端的方式来完成自己成为越后守护的梦想。 天文六年，九月十五日。 上条房安于蒲原郡八王寺馆被长尾俊景、黑田久三郎等人拥立为越后守护，并将苗字从上条改为上杉。 可上杉房安这个伪越后守护是有别于历代所有越后守护的。他完全没有获得朝廷、足利将军家的认可，没有获得总领家山内上杉家的认可、没有政治口号，没有民众基础，没有经济基础，没有外交，没有法度。 总之，上杉房安是一个不像是守护的守护。就像是一个有着三头六臂的怪胎一样，从头到脚都散发着浓浓的令人避之不及的恶臭。 当然，上杉房安并没有意识到他能自称多长时间的越后守护。反而与长尾俊景是狼狈为奸，联名劝诱越后诸将，甚至不惜开出自由切取领地以及授予郡代、郡司之位等。 另一方面，上杉定实见上条清定数次主动邀请自己重返府中御馆，并希望自己来重掌政务后，反而有些感到寝食不安、仿徨无措，一时之间竟然不想回到府中御馆去。 最后，清定不得不问计于军师宇佐美定满。 “主公可以联合己方诸将联名上书太守殿，恭贺收复上越失地之事，但不要再提还政于太守殿一事，切记。”宇佐美定满得知清定是以君臣之礼来劝说上杉定实重返府中御馆，并邀请上杉定实重掌政务后，很快就想到了一条对策。 “那眼下应当如何？”清定有些焦急的问道。他如今是一刻都不想在府中御馆这个是非之地待着。 “常理大势使然，太守殿如此人物怎么可能会轻易重返府中？主公应说明昼夜思念太守殿之意，请太守殿重返府中，您也好已就孝养之意。太守殿看了此份书状自然心中明白。”宇佐美定满话不说透，点到为止。 宇佐美定满之意，其实就是让清定以叔侄之礼来请上杉定实重返府中御馆，也不直接说明放权，强调的是亲情，上杉定实看了之后自然也就会放心。 随后，清定就与山本寺定长、桃井义孝、大熊朝秀、直江景纲、等己方诸将联名拟了个贺表，再派家中重臣八条春纲带着贺表前去劝说。 在事情差不多处理完毕后，清定心中大定，当即请宇佐美定满饮酒。 在酒宴期间，清定还频频劝酒。宇佐美定满心知这是清定有意重用自己，便没有推辞。 宇佐美定满的眼光确实毒辣，一眼就看穿了上杉定实的心思。上杉定实很快就被八条春纲所说服，就与病情缓和了一些的长尾晴景一同离开了上条城，重返上越府中。 但眼下府中长尾家与越后上杉家相同，几乎是名存实亡。 原本府中长尾家位于东颈城郡的直峰城、松之山城、室野城、虫川城、池舟城等诸多城池兵砦被上条家于尾神之战后接收，清定更是丝毫没有将这些重镇要地交还给府中长尾家的想法。 加上清定还在战后处置中没收了一部分府中长尾家马廻众的领地，使得上条家的贯高瞬间升至三万五千贯，领地更是横跨颈城郡（三分之一）、刈羽郡（绝大部分）、鱼沼郡（绝大部分）、水内郡一部、利根郡一部。 如今的上条家虽然还不是战国大名，但已有战国大名之实。 与上杉定实不同的是，长尾晴景在重返居城春日山城后就开始安于小康，耽于酒色，丝毫不理政务，也没有对同族、谱代家臣、马廻众等进行相关的赏赐，更没有重新构建府中。 第六十八章 休养生息 尽管上杉定实与长尾晴景重返了上越府中，但如今早已是物是人非。 不过，轩辕众遍布越后七郡各地、发达有效的情报系统很快就获得了长尾俊景、黑田久三郎等人拥立上条房安为越后守护的消息。 反应最大的自然是栖吉城城主长尾房景、藏王堂城城主长尾为重、高城城主长尾藤景、饭野城城主长尾景久等府中长尾家同族，他们纷纷致信上杉定实、长尾晴景二人，要求上杉定实、长尾晴景能尽快征调军势并发兵进行征讨。 反观越后上杉家同族的山本寺定长、桃井义孝、山浦主水正、千坂景长等人，皆是不约而同地选择作壁上观。 因为，不论是谁来担任越后守护职，越后上杉家庶子家的利益依然能不受到太大的损害。 而府中长尾家的同族武将们就不一样了，一旦长尾俊景拥立上杉房安成功攻略越后七郡，那么自身利益与府中长尾家紧密关联的他们就必然会遭到战后清算。 此时的上条清定虽然表面上是也反对上杉房安的，但他深知眼下自身没有余力去讨伐上杉房安、长尾俊景等人，还需要一段时间来进行休养生息，龙捷备、虎捷备更是需要进行大量补员。 就连坂户城城下町奉行兼任川奉行的樋口兼丰也赶紧致信劝谏清定，他认为颈城郡才被收复不久，民心尚未坚附，颈城郡的领民流离失所，几乎没有获得过休养生息的机会。颈城郡之中至今盗贼横行，就算是府中一带也是剽窃频仍。先前还有昭田常陆介勾结越中神保一族、一向一揆众阴谋攻入越后，此为心腹大患。若是不能将越中一国的问题解决好，贸然举兵东向讨伐上杉房安、长尾俊景等人，一旦被贼人乘虚而入，届时为祸不小。当务之急应该息兵务农，待至西越后诸郡稳定，粮草辎重充足，士气高涨，然后再议向东讨伐上杉房安、长尾俊景等人之事，即可一战而越后七郡定。 至于上杉定实、长尾晴景二人，他们在获知上杉房安被长尾俊景拥立为越后守护后，反应也是完全不同。 首先是上杉定实，他对上杉房安自称越后守护之事完全不感到意外。因为上杉定实很早就察觉到长尾为景有意以此人来换下自己，随后就派遣柴田尾张守前往直江津奉行所里，召清定前来商议对策。 其次，长尾晴景得知此事后震惊的是一口气差点就没喘上来。他自从经历了诸多打击后，体质是越来越差，并不能再经历像正室府中御前与嫡男猿千代被害那样的重大打击。 在恢复了一些后，长尾晴景仍然是感到怒不可遏，他并不打算对此坐视不管。 长尾晴景也是读过一些汉学典故的，正所谓《春秋》之义，叛而必诛，安有甸服之间显违朝旨而悖慢如此？我若不讨，四方其谓我何？ 在长尾晴景看来，长尾俊景眼下选择拥立素无远图的上杉房安作为伪越后守护，摆明了就是进行下克上之举，准备取自己而代之，进而谋取越后守护代之职。 于是，在正式下令讨伐上杉房安、长尾俊景等人之前，长尾晴景就削夺长尾俊景原先所担任的所有职位，并利用自己是越后长尾一门总领的权力将其从越后长尾家诸系图之中除名，称之为三条俊景。 当然，这在长尾俊景的眼中，并不算什么，就连系图在他眼里也不过是废纸一张，起不到什么太大作用。 所以，权力是需要通过人来掌握的，有人拥护你，有人能为你所用，你就掌握权力。没人能为你所用，就算你是正牌儿的王，也没人拿你当回事。 而另一边，作为上条家军师的宇佐美定满更是向清定一语道破如今越后七郡的形势:“太守家有难，此霸者之资也！” “宇佐美骏河守，本家又何尝不知？只是眼下并非出兵下越的最佳时机。”清定有些无奈的说道，他非常清楚上杉房安、长尾俊景二人联合起来的结果是什么。 可现如今位于上条家腹地刈羽郡东边仍存在着肘腋之患北条家（喜多条家，北条毛利家），再加上越中新川郡的椎名家仍然遭到神保·一向一揆联军的攻击。即便是昭田常陆介父子四人已经授首，但形势并没好转太多，反而因上杉房安倒向长尾俊景一方后再度恶化起来。 “主公是指北条丹后守仍然执迷不悟，甚至意图与三条中务少辅取得联系一事吗？”宇佐美定满随即联想到了正被安田景元牵制的北条高广。 “北条丹后守也只是其一，其二则是越中方面。”清定眼下对神保·一向一揆联军的大举东进感到非常头疼，一旦椎名家的本据松仓城被攻落，那么原先臣从于椎名家旗下的国人领主、地头武士们就会纷纷倒向神保·一向一揆联军，甚至可能会主动担任先导役，引神保·一向一揆联军攻入越后。 “主公，北条丹后守虽勇，仍比不上柿崎和泉守。不如主公向柿崎和泉守下令，由他来加入对北条城的围攻，如何？”宇佐美定满很快就想到了一个计策。 “北条丹后守在其居城北条城之中被围困也有一段时间了，本家眼下还需要进行招诱流民、安抚领民、恢复农田等诸多事宜，确实无力直接出兵对其进行征讨，只能安排柿崎和泉守去试一试。”清定眼下也只能如此了，他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主公并不用担心柿崎和泉守倒向三条中务少辅一方。”宇佐美定满笑着说道。 “为何？” “柿崎和泉守在倒向我方后并没有立下什么战功，若是此次主公给他一次立功的机会，他一定会对您万分感激的。”在宇佐美定满看来，柿崎景家、北条高广二人虽然都是上越、中越之中有名的反复无常之人，但有一点不同——判断局势。北条高广在这一点上明显不及柿崎景家半分。 “柿崎和泉守可是黑田长门守的养女婿，三条中务少辅没有理由不派人来寝反他啊！”清定倒是有些没想通。照理说上杉房安、三条俊景一方的势力再度庞大起来，柿崎景家不可能会不知道。 “那三条中务少辅也是白费功夫。眼下柿崎领三面与当家的领地接壤，一面靠海，他若是举兵响应上条美浓守、三条中务少辅等人，那么必然会优先遭到我军的围攻。”宇佐美定满当即指出。而且他还清楚前不久清定所授予五座治下村子苗字带刀的特权，其中山口村、岩原村、剑野村三座村子就位于刈羽郡之中，可以随时进入上条城进行笼城，或是携带武器、干粮参阵。 “恩，那就试试吧，但需要配置军监。”清定依旧有些不太信任柿崎景家。 第六十九章 商议对策 与长尾晴景一样，上杉定实完全不认可上杉房安，他本来就看不惯这个刈羽上条家的分支庶流，直接将其从越后上杉一族的系图中抹去。 而后，上杉定实授予了上条清定讨伐三条信景、上条房安的权力。 此时的清定非常赞同樋口兼丰的建议，即便自己已经于尾神之战后蚕食鲸吞了府中长尾家颈城郡三分之一的领地，但依旧面临着人口锐减、粮价飞涨、城乡凋敝等不少窘境。如何安定饱受兵燹之苦、挣扎在死亡线上的颈城郡领民？这个问题关系到越后上杉家与府中长尾家的生死存亡。 上条家如今也与越后上杉家、府中长尾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因为，清定如今那从五位上越后守的官位以及朱柄伞、白伞袋两样免许，那可都是在上杉定实的大力斡旋之下才获得的，于情于理他都不可能转而去支持上条房安那个伪越后守护的。 但话又说回来，眼下的府中长尾家已经无力弹压正在下越举兵作乱的三条俊景，这对于上条家来说也不失为一个好消息。 如此一来，上条家就能以上杉定实、长尾晴景二人之名，不断的以讨伐之名，行兼并之实。而后，再将越后七郡尽数收入囊中。 正所谓为国之道，安静为务。 既然清定如今兼任着颈城郡郡司一职，自然是要废除长尾晴景先前颁下的一切苛捐杂税，并要求要求颈城郡的所有领主去除奢侈，节约俭省，减轻劳役，少收赋税，劝民归田，选用良臣，使领民衣食无忧。 清定很清楚‘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的道理，若想让上条家迅速在颈城郡中站稳脚跟，首先要做的就是收揽人心。 作为主君，只要劳役不兴，清静无为，五谷丰登，领民安乐，如此才能确保统治的稳固。治国就像是栽树，只有不动摇其根本，枝叶才能茂盛。 虽说清定正于颈城郡之中致力于休养生息，但并不代表他对正在中越、下越等地举兵作乱的三条俊景、上杉房安等人不管不问。 如今，上条清定在获得了上杉定实、长尾晴景二人的支持后，就派遣使者分别前往栖吉城、藏王堂城，要求长尾房景、长尾为重二人负责发兵围攻古志上条城。同时，他还派遣使者至与坂城，任命直江景纲为三岛郡郡代，并要求其负责发兵攻打新山城。 不仅如此，为了尽可能的牵制三条俊景、上杉房安等人无法西进，清定便以上杉定实、长尾晴景的名义任命中条藤资为蒲原郡郡司、新发田纲贞为蒲原郡郡代，要求中条藤资、新发田纲贞二人负责不断袭扰三条俊景一方的领地。 之所以清定会选择让中条藤资来担任蒲原郡郡司一职，就是看中他与伊达家之间的关系，以及中条家的实力在整个蒲原郡之中是仅次于三条俊景的。 加上中条藤资也如实将越后的三岛郡、蒲原郡、古志郡等地仍处于混战之中的消息告知了伊达稙宗。 得知越后七郡仍未静谧后，伊达稙宗自然是不敢把自己的宝贝儿子时宗丸送往越后的，只能通过中条藤资来转告上杉定实、上条清定等人，希望他们能早些将越后七郡静谧，不然的话自己就要率奥羽两州诸将进入越后协助平叛了。 很快，才返回上条城不久的清定就收到了伊达稙宗书状。 随后，清定就召集了家中重臣前来上条城本丸的大广间里进行议事。 “主公，家中重臣们皆来，并无缺席。”八条与四郎见人都来齐后，向坐在主位上的清定禀报道。 “嗯，这是奥州太守伊达左京大夫写给太守殿、本家的书状，你们都看看吧。”清定没有直说书状的内容，反而让八条与四郎先递给笔头家老八条春纲。 “主公，伊达左京大夫这分明是欺人太甚了！”八条春纲在快速阅览了书状内容后，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 “伊达左京大夫此举分明是在威胁太守殿与主公啊！”坐在八条春纲身旁的八条房繁在阅览了书状内容后也是感到愤怒不已。 不一会儿，上条家的重臣们都看完了伊达稙宗让中条藤资派人送来的书状。 “请主公劝说太守殿不要收伊达左京大夫之子时宗丸为养子。”八条春纲、八条房繁、八条宪繁、八条能重等上条家同族重臣皆异口同声地劝谏道。 “木已成舟，如今再反悔，世人会如何看待太守殿？如何看待太守家？”清定原本也不太愿意让上杉定实收伊达时宗丸为养子，若不是当时上条家的实力不济，急需伊达家的影响力来迫使长尾为景不敢倾尽全力出兵讨伐上条家。 “伊达左京大夫似乎有兼并越后七郡之心，主公不可不防啊。”八条宪繁随即提醒一下清定。 “不仅仅是伊达左京大夫有兼并越后七郡之心，就连芦名修理大夫也是一样。”清定可不敢放松对芦名家的警惕，若不是芦名家与其分支庶流的猪苗代家交恶，必然会趁着三条俊景举兵作乱之际继续蚕食蒲原郡的领土。 “其实伊达家、芦名家皆是一丘之貉，只是主公准备如何回复伊达左京大夫？”八条春纲试探着问道。 “留书不报即可。”清定如今连瞎话都懒得编了，既然伊达稙宗敢威胁自己，那么他很乐意让伊达家的后院起火。 “主公明鉴，伊达左京大夫可是奥州太守，奥羽两州诸侯大都拜伏于其军门之下，万一处置不当，极有可能招致伊达家的侵攻。”八条能重随即为上条家的前景感到担忧起来。 “诸位勿虑，本家自有办法。”清定笑着说道。他很清楚伊达家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尤其是伊达家少主伊达晴宗，若是自己调略得当，那么伊达家内部必生变乱，根本无力介入越后七郡的局势。 “主公可有把握？不然的话还是请总领家出面进行斡旋吧。”八条宪繁对此感到有些担心。 “不必。八条近江守、宇佐美民部大辅，龙捷备、虎捷备的补员进行的如何了？”比起伊达家，清定更不愿山内上杉家再度介入越后一国，他随即话锋一转，开始问起了常备军势的补员情况。 “回主公，臣在东颈城郡、刈羽郡等地招募了二十名骑马武士、三十名徒步武士，其中有些还是原府中长尾家的马廻众、被官。”八条房繁随即回答道。 “无妨，小岛入道之子小岛弥太郎之勇诸位都在尾神之战中见识过了，若是多一些这样的勇猛之士，还能加快越后七郡的静谧。”清定直到现在都还无法忘记小岛贞兴在尾神之战中奋战的场景。 “主公，臣在刈羽郡、鱼沼郡等地中招募了六十名徒步武士，其实一半人都是您授予的苗字带刀之人。”宇佐美定胜倒是毫不隐瞒，如实说出。 “这算什么？他们都是靠自身的奋战获得的，你们不要看不起这些才获得苗字带刀之人，一有战事，他们可以迅速从征。”清定有些不满的说道。 “主公所言甚是。”宇佐美定胜顿时感到羞愧。 尽管八条房繁、宇佐美定胜对龙捷备、虎捷备进行了补员，但仍然没有恢复到尾神之战前的兵力。 如今，龙捷备在经过补员后为一百六十人，其中骑马武士为六十人；虎捷备在经过补员后为一百八十人，没有一名骑马武士。 第七十章 元服之礼 既然伊达稙宗意图介入越后一国的局势，那么上条清定自然不会如他所愿。 随后，清定就派遣湛光风车作为使者，将伊达稙宗的书状送至米泽城中，交由伊达晴宗。 清定的意图非常简单，就是要进一步刺激伊达晴宗。 因为，伊达晴宗本就是伊达家中最为反对伊达稙宗将时宗丸送入越后的人。而最为主要的原因就是伊达稙宗为时宗丸配置了整整一百名家臣，其中还有一些伊达晴宗配下之人。 清定看出伊达家就像是个炸药桶，只需一点火星就会立即爆炸。所以，他就准备进一步挑拨伊达晴宗与伊达稙宗的父子关系，并表示上杉定实、长尾晴景二人其实是愿意支持伊达晴宗来继任伊达家家督、陆奥守护等职的。 毕竟，清定在前世就是个被人呼来喝去的打工人，一直要看他人的脸色。就算是穿越后也有一段时间是要看上条定宪的脸色行事。 如今，清定已经接任了上条家家督之位，更是兼任颈城郡、刈羽郡、鱼沼郡三郡的郡司之职，被朝廷授予从五位上越后守的官位，被足利将军家授予白伞袋、朱柄伞两样免许，已有国主之实。 自然是不准备受他人摆布，更不会去看他人的脸色来度日。 在清定看来，既然伊达稙宗不仁，那么就不能怪他不义了。 而另一方面，为了加强与三岛郡有力国人领主直江家之间的羁绊，清定便提前为弟弟上条总五郎元服，并由他亲自来主持元服之礼。 天文六年，九月三十日。 清定在上条城本丸的大广间之中为上条总五郎举行了元服之礼。 由上条家的同族重臣八条房繁为上条总五郎戴上乌帽子（官职三位以上和四、五位中经特殊允许可以进入清凉殿的人，加冠时方可用冠；六位以下没有上殿资格的人则用乌帽子），内山满久为上条总五郎梳发，八条能重担任仪官。 八条春纲、八条宪繁、丸山昌明、宇佐美定满、计见尧元、富永长纲（富永清纲已退隐，由其继承富永家家督）、富所俊重、斋木尚重、松木秀朝、穴泽氏清等上条家诸多家臣皆作为仪宾前来观礼，甚至连越后守护上杉定实都主动前来参加。 而长尾晴景情愿与侧室藤紫多进行几次鱼水之欢，都不愿意来参加。 只见担任仪官的八条能重缓缓走到上条总五郎的身旁，开始大声朗诵士冠礼：“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之后，内山满久便为上条总五郎熟练的梳起了发束，八条房繁则为上条总五郎缓缓戴上了乌帽子，并且帮他系好。 然后，八条能重又是一通祝词结束，早已熟悉了一边流程的上条总五郎按照座次先后向来宾致礼，然后发出恪守武家本分绝不僭越，为上条家的中兴竭尽全力等誓词。 八条能重在上条总五郎说完誓词之后，将早就先写好的一字偏讳书状向众人展开，并且大声宣布道：“上条总五郎殿的偏讳为‘赖’，经太守殿定实公之许可，拜领太守家之通字‘定’，从即日起，更名为上条总五郎定赖。” “总五郎感激不尽，必将全心全意继续为当家奉公，决不懈怠！”上条总五郎听到自己的新名字后感到非常高兴，因为他觉得自己元服之后就可以不用去读那些汉学典籍了，可以愉快的玩耍了。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从平安时代的后期开始，武家的习俗可是把家中十三岁的孩子当作成年人看待。而清定却让上条定赖提前了四年元服。 “我等恭贺总五郎殿元服。”八条春纲作为上条家的笔头家老，赶紧带领上条家一众家臣进行拜贺道。 “八条日向守殿速速请起。”上条定赖见状赶紧上前将八条春纲扶起。 “真是人生在世，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上杉定实在上条定赖的元服之礼结束后不禁发出了感叹道。 “侄儿谢叔父大人赐予太守家通字。”待仪宾都离开的差不多后，上条定赖高高兴兴的走到上杉定实面前说道。 “还真是一眨眼的功夫，总五郎都元服了。”上杉定实看着上条定赖再度发出了感叹。 “叔父大人能亲自前来，侄儿感激不尽。”上条定赖说完就向上杉定实行了一礼。 “免礼免礼，你我皆是一家人，弄那些繁文缛节作甚？”上杉定实顿时有些不太乐意了。 “侄儿明白了。”上条定赖点了点头。 “十郎，眼下仪宾皆已离开，老夫想问一下你对伊达左京大夫的书状有何看法？”上杉定实这时才问起清定。 “侄儿并没有回复伊达左京大夫，更没有打算去回复他。”清定直接将自己的想法说出。 “为何？”上杉定实倒是有些不太理解清定的做法。 “伊达左京大夫如今是奥州太守，越后七郡之事本就不该他来介入，甚至不该由他来过问。”清定觉得伊达稙宗是管得太宽了。 “不错，老夫也是这个看法。”上杉定实随即点了点头。 “而且，侄儿先前请叔父大人收伊达左京大夫之子时宗丸为养子，也是一时的权宜之计，并非是出自本意。”清定进而将细节说出。 “恩？” “当时的形势对上条家来说极为不利，府中长尾家随时都有可能大举发兵攻入刈羽郡，而侄儿麾下的可用之兵少之又少，根本不可能抵挡府中长尾家从东、西两面夹击。若不是长尾信浓守病重、长尾金吾尉无力压制家中重臣，恐怕侄儿的首级都已经挂在春日山城外久矣。”清定说完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 “老夫能理解你，也明白了为何当时你不直接说明收时宗丸之意。”上杉定实这时算是能理解清定先前的所作所为了。 “眼下上条家所面临的局势比先前好了很多，但侄儿仍不能大意。”清定如今担心的就是三条俊景会联合芦名家。 “恩，不论十郎你做什么，老夫都会支持你的。”上杉定实说完便在柴田尾张守的搀扶下起身离开了。 “侄儿恭送叔父大人。”清定与上条定赖异口同声地说道。 第七十一章 训斥柿崎 随着上条定赖完成元服后，先前上条家经府中长尾家的斡旋下，与直江家所缔结的婚约也要开始履行了。 尽管直江景纲是获得长尾为景的支持，向饭沼家发起下克上后才成为与坂城城主的，但饭沼家并非绝嗣，先前在三分一之原之战中阵亡的饭沼正清之子饭沼次郎左卫门就获得了上条家的庇护，并担任着上条清定的马廻众。而饭沼家另一庶流饭沼赖景一脉则是前往了信浓，出仕小笠原家，在信浓安昙郡中定居。 正所谓夫国之匡辅，必待忠良。任使得人，天下自治。故尧命四岳，舜举八元，以成恭己之隆，用赞钦明之道。士之居世，贤之立身，莫不戢翼隐鳞，待风云之会；怀奇蕴异，思会遇之秋。是明君旁求俊乂，博访英贤，搜扬侧陋。不以卑而不用，不以辱而不尊。昔伊尹，有莘之媵臣；吕望，渭滨之贱老。夷吾困于缧绁；韩信弊于逃亡。商汤不以鼎俎为羞，姬文不以屠钓为耻，终能献规景亳，光启殷朝；执旌牧野，会昌周室。齐成一匡之业，实资仲父之谋；汉以六合为家，寔赖淮阴之策。故舟航之绝海也，必假桡楫之功；鸿鹄之凌云也，必因羽翮之用；帝王之为国也，必藉匡辅之资。故求之斯劳，任之斯逸。照车十二，黄金累千，岂如多士之隆，一贤之重。此乃求贤之贵也。 清定虽然重用同族、谱代家臣、马廻众，如八条春纲、八条房繁、八条宪繁、八条能重等人，但也兼用上田长尾家的旧臣，如黑金景信、樋口兼丰、藤目胜久、大关亲信、登坂清高等人。 清定深知自己若想成为名副其实的越后国主，必然是要眼光远大、胸怀宽广，还需要获得一部分土着国人领主的支持，尤其是有才华之人。 清定知晓柿崎景家、直江景纲二人的才能在越后七郡之中相当出众，尤其是柿崎景家，其武勇更是在越后七郡之中无人出其右者。直江景纲更是擅长经验信浓川水运、开发新田等内政。故而，他并不以家族私仇为重，反而是从大局出发，唯才是举。 先是清定以上杉定实的名义赦免了柿崎景家正室黑田御前，并让柿崎景家将其从米山寺中接回柿崎城中，仍为柿崎景家的正室。同时，还与上杉定实联名对柿崎景家颁下本领安堵状，并希望他能够继续为越后上杉家奉公。 柿崎景家见府中方面不但没有追究自己与黑田家联姻一事，甚至还不追究自己一度站在昭田常陆介一方之罪，便亲自与其弟柿崎则景一同来到了上条城，向清定请罪，还准备献上骏马一匹、太刀一把、铜钱一百贯。因为，他深知如今执越后上杉家牛耳的是上条清定，而非名义上担任越后上杉家家宰、越后守护代的长尾晴景。 “臣下柿崎和泉守景家（柿崎能登守则景）参见国司殿，承蒙召见，荣幸之至。”柿崎景家、柿崎则景兄弟二人被八条与四郎引入上条城本丸的大广间后，就见到了坐在主位上的清定，随即拜伏下去。 “免礼吧。”虽然清定是有意拉拢并重用柿崎景家，但表面上还是板着脸，甚至还打算借机震慑一下柿崎景家。 “臣下在出阵刈羽郡北条庄（喜多条庄）之前，特来向国司殿献上一匹南羽州村山郡所出的名马白云雀，还有一把太刀、铜钱百贯，还望国司殿笑纳。”柿崎景家随即将礼品清单递给了一旁侍候的八条与四郎，再由八条与四郎转递给清定。 “柿崎和泉守，你的领地位于上越，与府中一带近在咫尺，却不思发兵救援太守殿、小太守殿，导致如今的府中一带一片狼藉、良田荒芜，此罪一；于尾神之战中一度响应昭田常陆介出兵与我方为敌，此罪二；未获得太守殿、小太守殿许可，擅自与黑田家进行联姻，此罪三。如此罪责，你说应该如何处置？”清定随即开始责问起柿崎景家，并没有打开柿崎景家献上的礼品清单，反而是仍在了案台上。 “臣下虽然一度加入昭田常陆介一方，但并没有派出一兵一卒去协助昭田常陆介举兵攻入府中一带，更没有派兵加入对府中一带的滥妨狼藉。尽管在尾神之战中一度加势昭田势，但随后臣下就引兵退回了本领，从未与国司殿麾下的军势进行交锋，还望国司殿明察。”柿崎景家顿时冷汗直冒，他原本以为自己倒向上条家一方后会让清定感到非常高兴，却并没有料到会直接遭到清定的责问，完全是以一名家臣的样子遭到主君的大声呵斥。 要知道，以前不管是长尾为景还是上条定宪，都没有人敢如此对待柿崎景家，不论是哪一方都要给足赏赐才能拉拢柿崎景家至己方的。 “本家与昭田常陆介不同，所以劝说太守殿、小太守殿罪不及孥。所以才劝说他们赦免了你的正室。”清定可不准备学昭田常陆介，去行大肆屠戮之举，这只会让自己的路越走越窄。 “国司殿仁慈，臣下钦佩之至。”柿崎景家赶紧附和道。他可是很清楚上田长尾、大井田一族都是如何物理消失的。 “眼下越后七郡仍不太平，三条中务少辅依旧执迷不悟，甚至另立太守，本家如今奉太守殿之命静谧越后七郡，看来是任重道远啊！”清定故意在柿崎景家面前表示为难。 “请国司殿勿虑，有臣下在，让越后七郡重归静谧之事必然不远了。”柿崎景家当即表态道。 “哦？本家听闻北条丹后守之勇似乎不在柿崎和泉守之下啊！”清定故意刺激柿崎景家道。 “哼，北条丹后守不过是一有勇无谋、贪图小利之辈，臣下此次出阵北条庄，必将其击败！”柿崎景家当即向清定做出保证。 “很好，本家期待柿崎和泉守的活跃，可不要让本家白白斡旋免除你先前的罪责。”清定还不忘敲打一下柿崎景家。 “臣下遵命！” 随后，柿崎景家在离开上条城后就对其弟柿崎则景说道：“这些年来我冲锋陷阵，矢石交加，命在顷刻，也从无惧色，今天见了国司殿却感到情不自禁地害怕，难道真的是天威难犯？” “兄长大人是不是多虑了？国司殿不过是一黄口小儿，若不是您执意要前来献礼，也不至于如此。”柿崎则景不以为然的说道。他主要是担心清定在上条城中设伏，这才从头到尾低头保持沉默。 “看着吧，这位国司殿绝非池中之物，若是柿崎一族为其效力的话，将来必定不止四千五百贯的知行地。”柿崎景家并不认同柿崎则景的话，他反而认为清定就是一位数百年来都难得一遇的明主。 第七十二章 处置桑取 在送走前来献礼的柿崎景家、柿崎则景兄弟二人后，上条清定就立即授予弟弟上条定赖官途名萨摩守，并派人将其送入与坂城中，与直江景纲长女阿浪进行完婚。同时，上条定赖也将留在与坂城中相当一段时间，作为人质。 与之相对的，直江景纲也将自己的长子直江伊势松丸作为人质，送至上条城中，被清定收为小姓。 当然，清定也不会忘记失去领地的饭沼一族。他先是让担任自己马廻众的饭沼次郎左卫门拜领自己的偏讳，更名为饭沼清正，并加封其为松之山城城主，领有三百贯知行地，算是恢复了饭沼家的家名。 在震慑了柿崎景家，以及与直江家完成联姻之后，清定就得以腾出手来可以处置协助昭田常陆介迅速攻入府中一带的桑取众了。 在清定看来，若不是有桑取众的引路以及向昭田军运输粮草辎重，昭田常陆介根本不可能凭一己之力迅速避开山本寺定长、村山直义等西颈城郡诸将的防线进入府中一带。 而且，上条家若想在颈城郡站稳脚跟，就不可能无视掉桑取众这个隐患。 值得清定庆幸的是，因秋收之时的到来，神保长职所召集的军势大都是农兵，他可不敢长期顿兵于坚城之下，只能率众返回了本领，不再对松仓城发起猛攻。而越中的一向一揆众在失去了神保军的协助后自知是无法凭一己之力去攻落坚城松仓城的，也紧随其后撤兵了。 就这样，东越中的局势得到缓和，但椎名家也因此遭到重创。 虽说椎名常长守住了本据松仓城，但神保·一向一揆联军对其领地的破坏可是相当的严重，不亚于是一大群蝗虫经过。不论是松仓城周边的村落还是城下町，没有一处是幸免于难的，全都遭到了神保·一向一揆联军的滥妨狼藉。 神保·一向一揆联军起初为了震慑松仓城的守军，甚至还将松仓城的城下町烧成了一片白地。 原本作为椎名家旗下国人领主的鱼津城城主板屋刑部、舟见城城主飞驒守五郎左近尉、弓庄城城主土肥政忠、若栗城城主总田太郎左卫门、上熊野城城主二宫左卫门大夫、上见城城主笹村太左卫门、饭久保城主狩野中务丞等人见椎名家势弱，以及失去了府中长尾家的支持后更是纷纷倒向了神保家。 不过，清定眼下却并不打算过早的介入越中一国的战事。因为神保长职的身后是有瑞泉寺、胜兴寺、天平寺、总海寺、善德寺等一向宗寺院支持的，而自己的领内也有胜愿寺、极乐寺等一向宗寺院在。 万一自己率军出阵越中，胜愿寺、极乐寺等一向宗寺院在后方煽动一向一揆，再暗中与三条俊景、上条房安等人联合起来，那清定就真的首尾难以兼顾了，弄不好还会像长尾能景那样深陷重重包围后被讨取。 清定倒是在下达对桑取众的处分之前，倒是先将小岛贞兴收至自己的麾下，并让其担任马廻众。而后，才派遣小岛入道前往桑取谷，去宣布自己以上杉定实、长尾晴景二人名义下达对桑取众的处分——取消桑取众苗字带刀的特权，勒令桑取众首领斋京三郎右卫门切腹自尽。 因为桑取众最引以为豪的就是整个越后七郡之中率先获得的苗字带刀特权，若是将他们的苗字带刀特权收回，那简直是比要了他们的命还难受。桑取众也就从乡士的身份再度变回了农民，而且还要负担劳役，年贡、赋税的标准也会因此提高。同时，他们不再享有免除劳役、减少赋税和年贡等优惠政策。 当小岛入道在桑取谷西吉尾村中宣布了越后上杉家、府中长尾家对桑取众的处分后，自西吉尾村肝煎、桑取众首领斋京三郎右卫门以下的所有人都默不作声，没有一人提出抗议。在场的所有村民都深知不可能避免战后处分，他们也一直生活在胆战心惊之中，如今倒是心中的一块巨石落了地——越后上杉家、府中长尾家没有发兵攻入桑取谷剿灭桑取众。 “罪臣斋京三郎右卫门谢太守殿、小太守殿大恩！桑取众今后绝不会携带年贡、赋税、劳役！”斋京三郎右卫门说完就跪在小岛入道的面前，双眼之中不断的留下泪水。他原本以为上杉定实、长尾晴景二人会下令将自己押至府中一带进行处刑，却并没有料到还能获得像武士一样，得以切腹自尽。 “斋京三郎右卫门，这是国司殿特地劝说太守殿与小太守殿的，就是鉴于桑取众曾经的功绩，这才让你体面的进行切腹自尽。”小岛入道随即告知斋京三郎右卫门实情。 “是那位国司殿？！”斋京三郎右卫门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恩，不错。国司殿仁厚，你们在府中一带也看到了昭田军的暴行，所幸桑取众没有加入其中，不然的话就算是国司殿都不一定能保全桑取众。如今只是取消你们的苗字带刀之权，今后若有战事，务必要积极响应。国司殿治下的山口村、岩原村、剑野村、泉田村、大月村五座村落的领民皆是在尾神之战中奋勇杀敌，这才换来的苗字带刀之权。若是桑取众还想重新获得苗字带刀之权，就得看你们在战场之中的表现了。”小岛入道缓缓说道。 “我等明白。”一众西吉尾村的村民皆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请吧，斋京三郎右卫门。”小岛入道见时候不早了，得监督完斋京三郎右卫门切腹自尽后早些返回府中一带，向上杉定实、长尾晴景二人汇报此事。 “在下明白，三郎你以后不能学为父，一定要对府中长尾家尽忠到底，为父就是前车之鉴。”斋京三郎右卫门对着自己年幼的儿子说完，便随小岛入道走入了肝煎屋敷之中。 很快，随着屋敷之中一声惨叫传出后不久，小岛入道就手捧着木质首级盒缓缓走出了肝煎屋敷，并与随从准备启程返回府中。 而后，西吉尾村的村民们没有一人敢去厚葬斋京三郎右卫门，只好将其无头尸身简单的埋葬在桑取川边了事，以免招致越后上杉家、府中长尾家的猜忌。 第七十三章 芦名出兵 三条俊景、上条房安二人深知自己的体量与执越后上杉家牛耳的上条清定相比还是太小，经过再三权衡后，他们便多次派遣使者前往黒川城，请求芦名盛舜发兵相助。 原本，芦名盛舜因伊达稙宗的阻挠下，不敢继续对蒲原郡的菅名庄进行蚕食鲸吞。 可随着越后一国的内讧迟迟没有结束，反而愈演愈烈后，伊达稙宗就有意介入越后一国的局势了。当然，伊达稙宗并不打算让伊达家直接介入，却派遣使者暗示芦名盛舜发起对越后蒲原郡的侵攻。 在伊达稙宗看来，不论是上杉定实也好，还是上条房安也罢，不管哪一人最后静谧越后七郡，只要能确保自己儿子时宗丸能继承越后上杉家的家名即可。 而这一点，芦名盛舜也派遣家中重臣鹈浦氏国暗中前往三条城中，告知三条俊景。 最出人意料地是，三条俊景和上条房安二人对此都没有任何意见。因为以目前的局势来说，已经容不得他们二人讨价还价了。对三条俊景、上条房安二人来说，目前只要有外援能够支援，对方开出任何要求他们都能答应下来，至于能否兑现就是另一回事了。 天文六年，十月十五日。 芦名盛舜正式对外宣布支持伪越后守护上条房安，并以支援上条房安、三条俊景一方为名，大举发兵攻入蒲原郡。 芦名盛舜一面派遣家中重臣津川城城主金上盛实节制赤谷城城主小田切三河守、新谷城城主二平民部大辅、鹿濑城城主吉见治部少辅、石间城城主古山将监等越后蒲原郡小川庄诸将，负责攻略北蒲原郡，以减轻三条俊景、上条房安等人的压力；另一面则是令西海枝盛俊、须生重氏、盐田辅尚等家中重臣率一千五百余军势，经芦名家控制的蒲原郡菅名庄神户城西进，为三条城输送粮草辎重以及协防。 同时，芦名盛舜还不忘将先前投奔自己的沼田显泰送至上野与陆奥两国的境目地带，让其煽动利根郡的国人一揆，迫使长野家、沼田家无法对上条清定进行任何实质的支援。 由于药师山城城主高松勘解由左卫门尉、加茂要害城城主早部甚甫守、羽生田城城主羽生田周防守、村松城城代野本大膳（三条俊景家臣）、能代城城主能代左卫门尉等人的领地邻近芦名领，他们才重回府中长尾家旗下不久后，为了确保自己的家名存续以及本领安堵，就再度倒向了三条俊景，并主动担任芦名军的先导役，为其引路。 很快，芦名家支持上条房安、三条俊景一方之事，以及出兵蒲原郡的消息就传入了上条城中。这就让上条清定颇感头疼：他好不容易才击败了昭田常陆介，并收复了颈城郡的所有失地，甚至还熬到了神保·一向一揆联军主动退兵。可没曾想，芦名家却在这时主动介入了越后一国的局势。 如此一来，越后上杉家与芦名家之间的交锋已经不可避免，但在没有击败刈羽郡的北条城城主北条高广、善根城（八石城）城主善根周广二人之前，清定显然是无力阻止芦名军进入蒲原郡腹地的。 而且，清定也清楚芦名盛舜此举必然是得到了伊达稙宗的默许，不然的话，他怎么可能会冒着被山内家、猪苗代家袭扰的风险出兵越后蒲原郡。 加上越后一国的内讧从昭田常陆介举兵夺取府中一带至今，已有四个多月了。被任命为蒲原郡郡司的中条藤资和蒲原郡郡代的新发田纲贞等人均不肯主动出兵，迁延不进，导致下越的局势丝毫没有好转。 就连中越的大面城城主丸田伊豆守、见附城城主丸田右京助等人也开始对峙观望，甚至还心生倒向上条房安、三条俊景一方的想法。 就这样，眼看这平叛的战事都快拖到入冬了，就连身在府中御馆的上杉定实都没了钻研茶道、花道的心思，屡屡派遣近臣柴田尾张守前往上条城询问清定何时才能静谧越后七郡。 上杉定实可是有过两次被逐出府中御馆的经历，事不过三，他可不打算再经历第三次了。 此时的清定压力也不是一般的大，他虽然没有告知柴田尾张守准确静谧越后七郡的时间，但他很快行动起来——征召三千余军势与柿崎景家、安田景元两部合流，合围了北条城。 在正式出兵之前，宇佐美定满就向清定进言，应先近后远，将北条家、善根家两家击败后再发兵进入下越平叛，不然的话万一三条俊景、上条房安等人挡在上条军的前面，北条高广、善根周广二人在后方切断了退路和粮道，届时上条军将腹背受敌，极有可能全军覆没。 这个道理看似浅显，实则深刻。虽然北条高广、善根周广二人借助地势遥相呼应，互为犄角之势，显得非常难缠。但如果上条军因此避开的话，就会让世人认为上条军已显出畏惧，势必招致更大的麻烦。 所以，清定决定采纳宇佐美定满的进言，重点攻击北条高广、善根周广二人。 而这时的北条高广还有着盲目的自信。在他眼里，上条军经过与昭田军的鏖战后其实力已经遭受重创，已经没有太多的余力来出兵讨伐自己和同族的善根周广。只要自己坚持到三条俊景、上条房安的西进，那么按照先前三条俊景、上条房安的许诺，就可以自由切取刈羽郡一郡之地。 北条高广还认为越后七郡诸将大都是对越后守护、越后守护代是听宣不听调，不可能会心甘情愿的去听从上条清定这个黄口小儿的调遣。 然而，这注定只是北条高广的一厢情愿。 清定自从继任了上条家的家督之位后，对于立功之人素来不吝赏赐，只要是提出的建议合理、对上条家有利，他都会采纳，不会因家中地位而无视。就算是有罪之人，清定也会酌情进行考虑。 就算上条家此次出阵的兵力不及尾神之战中的数量，但从上到下最近都新得了清定的恩惠，自然是士气高昂，意图奋战建功，人人都想讨取北条高广、善根周广这两个反贼。 第七十四章 出使小松 就在上条清定联合柿崎景家、安田景元出兵讨伐北条高广、善根周广二人，打响了讨伐三条俊景、上条房安等人的第一枪之际，湛光风车已进入了伊达家治下的南出羽置赐郡，他并没有直接去求见身在米泽城的伊达晴宗，反而是先拜伏了伊达家的宿老小松城城主桑折景长。 桑折家是伊达家的分支庶流之一，其家祖是伊达家第三代家督伊达义广的庶长子伊达亲长（桑折亲长，一说伊达政依之子），因伊达家开展对南出羽的攻略，桑折家便被转封至置赐郡长井庄的小松城。 之所以桑折景长会选择支持伊达晴宗，就是因为伊达稙宗强行将自己的六男伊达宗贞塞给他当养嗣子，并迫使他将自己的长子送入寺院之中出家。 毕竟桑折景长膝下是有儿有女，而且还不止一个两个，伊达稙宗此举摆明了就是要夺取桑折家的家业。 当湛光风车以越后上杉家使者的身份前来拜访后，桑折景长立即将其迎入本丸的小广间之中，并屏退身边所有人。 “贫僧湛光风车见过桑折播磨守殿，承蒙召见，荣幸之至。”湛光风车说完就将双手合十。 “湛光大师免礼，既然大师是越后太守家的使者，为何会前来本家的这座小城之中？而且还要求求见于本家。”桑折景长并不理解湛光风车之意，更不理解越后上杉家的意图。 “贫僧此行是特地为了保全伊达家、桑折家的基业而来。”湛光风车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 “哦？当家此时可是雄踞奥州，实力更是在奥州无人出其右者，何来保全当家之说？而本家如今为桑折家家督，更是担任当家的同族重臣，深受我主伊达左京大夫殿的信赖和重用，何来保全桑折家之说？”桑折景长不由得冷笑了一下。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难道桑折播磨守没有收伊达左京大夫殿之子六郎丸为养子？”湛光风车笑着说道。 “那又如何？！”桑折景长顿时脸色大变。 “桑折播磨守殿膝下明明不止一个儿子，可最后却都不能继承桑折家的家名，到最后可能连桑折播磨守殿自己能不能稳坐桑折家家督之位都是一个问题。”湛光风车见桑折景长已有怒意后又接着说道。 “桑折家本就是当家的分支庶流，收总领家之子为养嗣子也是无可奈何之举，湛光大师不必多言了。”桑折景长已经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其实，越后七郡之中有不少人都反对太守殿入道玄清公收伊达左京大夫之子时宗丸为养子，若是桑折播磨守殿能说服伊达陆奥守殿将其扣留，那么越后太守家必然会支持伊达陆奥守殿早些继任伊达家家督之位。”湛光风车见桑折景长不愿再提及桑折家之事后，就随即换了一个话题。 “哦？本家记得是越后太守家率先提出要迎时宗丸殿进入越后的吧？怎么如今又打算反悔了？”桑折景长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此一时彼一时尔，如今上条越后守殿正执越后太守家牛耳，更是获得了足利将军家颁下的朱柄伞、白伞袋两样免许，还有诸多有力国人领主的支持，虽无太守之名，但已有太守之实。当初上条越后守殿向入道玄清公提议收时宗丸殿为养子，那是为了担心上条家无力抵御府中长尾家的侵攻。可现如今府中长尾家势弱，无力统辖越后七郡，内讧更是接连出现。所以，入道玄清公就准备让上条越后守殿来继承越后太守家家名。”湛光风车随即将实情缓缓说出。 “原来是上条越后守自己准备继承越后太守家的家名，可这与当家、伊达陆奥守殿又有何益处？就换来一句支持？”桑折景长说完就摇了摇头，甚至有意送客。 “这些是上条越后守殿送给桑折播磨守殿之礼，还望笑纳。”湛光风车说完就将怀中的一袋金砂和一袋银砂放在了桑折景长的面前。 “虽然这些可以让本家将湛光大师引荐给伊达陆奥守殿，可能否说服伊达陆奥守，本家就不清楚了。”桑折景长赶紧起身将两袋金银拿起。 “不不不，贫僧在此之前还需要面见中野常陆介，还望桑折播磨守殿代为引荐。”湛光风车倒是不急着去说服伊达晴宗，反而是提出要面见伊达晴宗的亲信近臣中野宗时。 “可以。”毕竟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桑折景长只好答应下来。 而后，桑折景长就派人请中野宗时至小松城的本丸小广间之中与湛光风车会面。 与桑折景长不同的是中野宗时是个聪明人，但他极具野心。 虽然中野宗时是伊达晴宗的亲信近臣，可他无时无刻不想着成为一城一主，并成为执掌伊达家大权的重臣。只要伊达稙宗还在伊达家家督之位上一天，中野宗时的梦想就无法达成。 等中野宗时见到湛光风车之后，他就猜到了一些越后上杉家的意图。 “在下就是中野常陆介宗时，不知湛光大师有何要事竟然能让桑折播磨守殿请在下前来？”中野宗时虽然猜到湛光风车很有可能是因越后上杉家过继养子一事前来，但他表面上还是佯装不知。 “贫僧见过中野常陆介殿，上条越后守殿有意请求伊达陆奥守殿扣留准备进入越后蒲原郡的时宗丸殿，并希望伊达陆奥守殿能早些登上伊达家家督之位。”湛光风车也不拐弯抹角。 “原来如此，看来我主伊达陆奥守殿反对时宗丸殿进入越后之事已经是人尽皆知了。”中野宗时说完不禁笑了起来。 “事成之后，上条越后守殿会派人送五百两黄金、一千两白银、五千石大米至米泽城，伊达陆奥守殿统辖奥羽两州，上条越后守殿继承越后太守家，两家之后再结为攻守同盟，不知中野常陆介殿与桑折播磨守殿意下如何？”湛光风车深知若想说服伊达晴宗，就必须要先说服其亲信近臣中野宗时。 “就算时宗丸殿进入越后，继承越后太守家的家名，我主伊达陆奥守殿也能顺利继承当家的家督之位。”中野宗时倒是觉得这样的条件并不诱人。 “听闻伊达左京大夫殿可是准备将伊达家的直领的一部分授予悬田家、芦名家等旗下大名、旗下国人领主，此事可谓是人尽皆知。恐怕等到伊达陆奥守继任伊达家家督之位后，伊达家的直领就所剩无几，有一技之长的家臣大都随时宗丸殿进入越后。届时······”还没等湛光风车把话说完，就被中野宗时打断了。 “够了，在下已经明白了，攻守同盟之事需要待我主伊达陆奥守殿许可才行，请湛光大师返回越后静候回复吧。”中野宗时并不打算立即对湛光风车做出回复，也不打算留湛光风车在置赐郡中，他生怕自己与桑折景长秘密会见越后上杉家使者的消息被伊达稙宗所知。 其实，中野宗时深知就算湛光风车不主动前来挑拨伊达稙宗与伊达晴宗之间的父子关系，伊达晴宗也迟早会向伊达稙宗举起反旗。他们父子二人的关系早就势同水火，根本无法调和，刀兵相见也只是时间问题。 “那贫僧先行告退了。”湛光风车随即起身离开。 “中野常陆介，你该不会真的准备去说服少主行大逆不道之事吧？！”桑折景长见湛光风车离开后才向中野宗时问道。 “还用得着在下去说服吗？少主他早就在米泽城中计划举兵之事了。”中野宗时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后说道。 “什么？！”桑折景长听完中野宗时的话后两眼都不禁瞪大了几分。 “听闻近来太守殿准备举行鹰狩之事，桑折播磨守殿还是尽早做些准备吧。”中野宗时说完就快步离开了小广间。 “看来这奥羽两州也要不太平了······”桑折景长走到小广间外，眺望着伊达家本据西山城后，不禁发出了感叹。 第七十五章 天文之乱 天文六年，十月二十日。 还没等湛光风车进入越后境内，伊达稙宗在鹰狩途中遭到其子伊达晴宗率军突袭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出羽、越后两国的境目地带。 “伊达陆奥守到底还是向伊达左京大夫动手了。”湛光风车在笑了一笑后，就头也不回的继续前往越后刈羽郡。 其实，伊达晴宗之所以敢直接率军与其父伊达稙宗刀兵相见，就是获得了像桑折景长、留守景宗（伊达稙宗之弟）、中野宗时等不少同族重臣、谱代家臣的支持。 因为伊达稙宗多次对旗下大名、旗下国人领主过于大方，先后割让伊达家的一部分直领给相马家、悬田家等，如今更是打算在将伊达实宗丸以及一百名家臣送至越后之后，再准备将一部分直领割让给芦名家。 如此一来，伊达晴宗就再也无法忍受了。在他看来，伊达家若是继续由伊达稙宗来担任家督的话，迟早有一天家臣、领地会全部送完，一点儿都不留给自己。 血缘政治的丰富利益，自然伴随着极高的风险。若想获得他人的臣从，自然是要主动让渡一些利益给对方的。只是伊达稙宗在这方面显得过于大方了，不仅让伊达家的直领越来越少，就连伊达家的家臣也是越来越少（一部分作为御前家臣陪嫁至旗下大名、旗下国人领主处）。 伊达家的政治版图在急剧扩张之时，也伴随着伊达家自身实力的不断削弱，伊达家的内部利益也是越来越少。 于是，伊达晴宗为为了避免伊达家的直领、家臣被伊达稙宗再度送出，就联合桑折景长、中野宗时等心腹，率军突袭了伊达稙宗的鹰狩队伍，并将伊达稙宗顺利生擒活捉，而后将其幽禁在西山城（桑折西山城）本丸的一座长屋之中。 随后，伊达晴宗便在西山城的本丸大广间里对外宣布自己继任伊达家家督、陆奥守护等职，并派遣使者上洛，请求获得足利将军家的认可。 原本，伊达家的本据是梁川城。但伊达稙宗考虑到梁川城位于深山之中，交通不便，便将本据迁至桑折郡的西山城。 西山城邻近贯穿仙道七郡南北的奥大道，又与进出会津盆地的入口较近，不仅能与芦名家保持非常频繁的联系，还能进一步在仙道七郡之中扩大伊达家的影响力。 然而，好景却不长。 伊达晴宗率军突袭并幽禁伊达稙宗之事很快就传遍了奥羽两州，奥羽诸将纷纷指责伊达晴宗的不忠不孝之举。 西山城很快就遭到了小高城城主相马显胤（伊达稙宗女婿，相马家第十四代家督）、悬田城城主悬田俊宗（伊达稙宗女婿）、高畠城城主小梁川宗朝（伊达家庶流，伊达家第十一代当主伊达持宗之孙）等人的围攻。 可伊达晴宗毕竟在西山城立足未稳，影响力也不如伊达稙宗大，在仓促之下根本召集不到多少军势，结果寡不敌众，于伊达郡高子原（高儿原）之战中被击败，伊达晴宗所部被讨取了一百余人。 最后，伊达晴宗自知无力击退相马显胤、悬田俊宗、小梁川宗朝等人的联军，甚至连伊达家的本据西山城都不敢回，而是直接带着桑折景长、中野宗时等心腹家臣以及残部逃往南出羽置赐郡，意图在置赐郡中重整旗鼓。 在逃往米泽城的途中，伊达晴宗还不忘以越后一国战乱频仍为由，扣留了准备经置赐郡进入越后蒲原郡的伊达实宗丸。 战后，为了救援伊达稙宗而出兵的相马显胤并没有区分敌我，而是一视同仁地将双方的阵亡者进行埋葬。这位相马家家督的仁慈、同情之心在后来的到了很高的评价。就算到了后世，作为合战的战场的上保原内山，还留有被称作首塚的墓地，静静伫立在山中。 伊达稙宗在被相马显胤、悬田俊宗、小梁川宗朝等人救出后，就将西山城中伊达晴宗来不及带走的伊达家家宝、系图等尽数带至悬田城，获得了女婿悬田俊宗的庇护。 之后，伊达稙宗更是频频派遣使者至自己的女婿、儿子处，要求他们发兵讨伐不忠不孝的伊达晴宗，并表示之后会用伊达家的直领来进行赏赐。 至此，席卷奥羽两州的天文之乱（洞之乱）正式爆发了。 不管是伊达稙宗还是伊达晴宗，他们父子二人谁都没有料到，他们之间的冲突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将所有与伊达家有关系的大名、国人领主全部卷入了混战之中。同时，让伊达家也因此失去了称霸奥羽两州的实力，从此再也没有机会恢复到天文之乱前的政治版图了。 与此同时，上条清定虽然与柿崎景家、安田景元等己方诸将率军围攻正在笼城固守的北条高广，但他并不打算给三条俊景、上条房安一方集中兵力西进的机会。 为了将三条俊景、上条房安等人牢牢牵制在蒲原郡之中，清定就下令与板城城主直江景纲向金津领发起侵攻。 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直江景纲在完成了领内的秋收农事之后，就迫不及待的大肆征召军势，兵锋直指金津家的本据新山城。 可是，并不是所有金津家家臣都看不清大势，其中金津家庶流出身的金津新兵卫义旧（金津弘雅）就看出三条俊景、上条房安一方并不会有什么太大的作为，便假意召开军议，一刀斩了三条俊景派来监视自己的山下右左卫门。 而后，金津义旧便主动将新山城以及山下右左卫门的首级献出，一矢未放地就向直江势开城投降了。 直江景纲不禁大喜过望，当即派遣使者向北条城外的上条清定告捷。 新山城的陷落，象征着三岛郡之中三条俊景、上条房安一方的势力被彻底清除。 虽说清定获知了三岛郡静谧的消息，但他并没有因此轻敌大意。 因为，长尾为重、长尾房景、长尾赖春等将仍未攻落已经成为孤城的古志上条城。三条俊景、上条房安等人已经获得了来自芦名家的粮草辎重补给，以及一千五百余众的援军相助。 第七十六章 善根城落 新山城毕竟是位于三岛郡与蒲原郡之间的境目地带，更是距离扼守北陆街道的黑泷城以及三条俊景的本据三条城较近，三城可谓是唇齿相依，互为犄角之势。 可现如今，随着新山城守将金津义旧弃暗投明，主动开城向直江势投降后，下越的形势再度发生了变化。 新任蒲原郡郡代的新发田纲贞当即联合了蒲原安田城城主安田长秀、新津城城主新津胜邦、水原城城主水原隆家、加地城城主加地春纲（长尾为景女婿）、竹俣城城主竹俣为纲、吉江城城主吉江景宗等部分扬北众，以及蒲原郡国人领主大举南下，并一举攻落了能代城，讨取自城主能代城城主能代左卫门尉以下的两百余人。 由于芦名家的同族重臣金上盛实已率小田切三河守、二平民部大辅、吉见治部少辅、古山将监等将，以一千余军势正不断迫近大见安田领，就使得新发田纲贞不得不停下脚步，只好转而率军与之相持。 当新山城、能代城两城先后陷落的消息传至三条城后，作为三条俊景麾下的重臣藏王堂利景就立即提醒他：“眼下主公孤军举兵，实际上形势愈发危急。虽然表面上获得了来自芦名修理大夫的支援，但恐怕在危急关头也得不到他们的有力支援。而上条家势大，当家难以与其争锋！” 既然已经提出了问题，就该阐述解决问题的办法。藏王堂利景随后又接着说道：“主公不如发兵南下古志郡或下田乡，若是能将枥尾城攻落，那么我军就能兵锋直指上条家的本据坂户城。如今上条军的本队正在围攻北条丹后守，这可是绝佳的机会啊！” 这并非是藏王堂利景的自吹自擂，确实是一个行之有效的方案。 如果三条军趁着上条家治下的鱼沼郡守备空虚之际攻入，那么必然能迫使上条清定率军回援，北条城、善根城两城之围自解。同时，北条高广、善根周广二人还能趁机从城中杀出，一路追击上条军或是袭击上条军的小荷驮队，使得上条军疲于应付。不说上条清定能否保住鱼沼郡一郡，就连其国司之位也别想坐稳了。 然而，三条俊景却刚愎自用，对藏王堂利景的计策不以为然：“本家先前还是府中长尾家的同族重臣，邻近周边的领主大都是本家的故旧或是与本家交好之人。芦名军一至，他们就立即重回本家的旗下，待芦名修理大夫再多派些援军进入越后，大事可成，根本不用担心！新山城、能代城两城之失不必在意，待金上远江守所率的一千余军势攻入北蒲原郡，那么就再也没有人能威胁到本家的身后了！” 藏王堂利景从三条俊景所说的这些话中可以看出，三条俊景此时的自信心已经无限膨胀起来，他已经放弃了继续劝谏的想法，只能听之任之。 一直以来，三条俊景总认为会有大量越后国人领主倒向他，但他的这份信心本就如同镜花水月一般。 很快，随着奥羽两州爆发了天文之乱后，芦名盛舜再也没有心思去经略越后蒲原郡了，直接召回了金上盛实、西海枝盛俊两路军势。 因为，在芦名盛舜看来，自己治下的东会津郡可是与南出羽置赐郡接壤，只要发兵翻越桧原峠，就能很快兵临米泽城下，从而一举攻灭‘兴兵作乱’的伊达晴宗。而后，芦名家不仅能获得来自伊达家的领地赏赐，还能将芦名家的势力、影响力延伸至南出羽。 天文六年，十月三十日。 虽然北条城、善根城两城的规模不大，但城防设施早就被北条高广、善根周广二人增加以及加固过，使得上条军接连攻打了五天都没能攻破两城的大手门。 上条清定为此感到有些头疼，就召军师宇佐美定满至自己的本阵之中问计。 “主公其实不必过于担忧，北条丹后守、善根大万助二人皆是困守于孤城之中，若是主公倾尽全力发起猛攻的话，很快就能将两城攻落。若是继续将战事迁延下去，恐怕会成全了三条中务少辅的计策啊！”宇佐美定满随即胸有成竹地回答道。 “本家原本只是打算驱使柿崎和泉守、安田越中守、大熊备前守等将的军势去攻城，借机消耗他们的实力，可没曾想这几部军势在攻城之中的表现实在是差强人意。”清定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后说道。 “主公难道没有听说过养寇自重这个词吗？他们不愿倾尽全力去攻城，可能是担心主公行汉高祖、明太祖之事。”宇佐美定满看出了参阵诸将的心思。 “若不是尾神之战中，常备军势、领内青壮损失惨重，本家也不会将战事迁延至今日！”清定其实是打算尽可能的保留自己的实力。 “主公若是连刈羽郡都不能静谧，谈何静谧越后七郡？谈何静谧北陆道诸州？谈何让天下六十六州静谧？”宇佐美定满的这一连串反问，反而促使了清定下定决心，不再有所疑惑。 仅仅半刻钟之后，清定就下令先对善根城发起更为猛烈的攻势。 其中，小岛贞兴身先士卒，亲自带着十名不怕死的足轻和农兵，在己方弓足轻的掩护下，攀上了善根城二之丸的城头。 在与善根城的守军展开激战中，一支流矢洞穿了小岛贞兴的左臂，伤口处顿时血流如注。可小岛贞兴丝毫没有退却之意，反而当场拔出箭头，继续手持野太刀拼杀。 受到小岛贞兴此举的鼓舞，上条军的士气更加高涨，一举攻破了善根城的二之丸，并夺取了大手门。 城破在即，善根周广与其子善根广俊仍然保持着武家名门大江广元之后的高傲，宁死也不愿向一个黄口小儿投降，用一族自焚作为最后的抗争。 在扫清善根城中的所有抵抗后，清定进入了善根城之中，还特地安排人收敛了善根一族的遗骸，并禁止麾下各部在善根城周边地区实行滥妨狼藉之事。 第七十七章 北条夜袭 北条城距离善根城并不远，北条高广站在北条城本丸的箭橹上就清清楚楚的望见善根城本丸燃起熊熊烈火。 “兄长大人，善根城多半是陷落了······”这时，站在北条高广身后的北条高定已经开始慌了。 “慌什么？！北条城易守难攻，他上条十郎除非有上万大军，不然休想攻落此城！”北条高广不以为然道。 “可是······”北条高定话到嘴边就停住了。 “助三郎，只要我等能坚守至那位三条殿到来，那么刈羽郡一郡都是本家的了。”北条高广并不知晓奥羽两州已经爆发天文之乱，更不知晓芦名盛舜已经放弃支援三条俊景。他依然还在做着春秋大梦。 “但愿如此。”北条高定表面上虽然没有反驳北条高广所说的话，但实际上已经开始对北条家的未来感到担忧。 而北条高广不愿臣从于上条家的军门之下，也是与善根周广的理由一样——拉不下脸。 刈羽郡的北条毛利家、善根毛利家、安田毛利家皆是出自镰仓幕府第一文臣、公文所别当（政所别当）、镰仓殿的十三人（十三人评定众）大江广元之后。 而大江氏又是世代作为天子的陪读，以文学来服务朝廷。大江广元年轻时担任下级官员，机敏博学，是公认的才学之士。元历元年（1184年），大江广元应源赖朝所请前往镰仓，辅佐政务。源赖朝死后，大江广元与北条氏联合，进一步巩固了镰仓幕府的统治。 大江广元一生最为重大的政治遗产是提出了地头政策。而此议正是导致朝廷对五畿七道统治的衰落，使武士阶级迅速抬头的现状，确立以武士为中心的政治策略，对扶桑的社会进步和时代发展是有巨大影响力的。 后来，大江广元因功受封各处领地，其中相模国毛利庄由第四子季光继承，此后便以庄名为苗字。 按照家格来说，北条高广的先祖确实要比上条清定的先祖要辉煌一些。 可现如今是战国之世，家格、先祖都不如自身实力重要。自身实力强大了，就算是冒姓武家名门，他人就算是心知肚明也不敢多说什么。 北条高广、善根周广二人虽然是大江广元之后，可他们并没有遗传大江广元那些博学多闻、运筹帷幄、明达政事等能力，只是一昧的唯利是图。 在稳定了善根城周边的局势后，上条清定就召军师宇佐美定满至善根城二之丸的一座长屋之中询问接下来攻打北条城之事。 “北条丹后守并无其先祖的深谋远虑，只知依仗城防，困守一座孤城。如今的北条城是外无援军，内缺粮草，我军急攻是胜，缓攻也是胜，而自古以来兵贵神速，不如主公火速将北条城攻落，一举消除鹈川庄以东的肘腋之患！”宇佐美定满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将自己的看法说出。 “宇佐美骏河守所言甚是。”清定听后深以为然，并连连点头。 可就在上条清定决定对北条城发起最后的猛攻之际，北条高广却并不打算在北条城中坐以待毙，反而盘算着主动出击，意图一举击溃围城的上条军。 天文六年，十一月一日，深夜时分。 北条高广派遣同族的北条常陆介、力丸中务少辅（大江姓那波氏庶流）以及家中重臣细越将监（北条毛利家家老）、细野兵库（北条毛利家谱代家臣）等人率一百五十余军势偷偷从北条城的二之丸缒城而去，准备向着城外的上条军营地发起突袭。 正如这支北条军上下所有人所愿，此时的上条军大都还在睡梦之中，并没有太多的防备。 随后，北条常陆介、力丸中务少辅、细越将监、细野兵库等人非常顺利的迫近上条军营地周边，并一举冲入上条军营地。 只见北条军一面纵火，一面呼喊，导致睡意正酣的上条军营地里是一片混乱，狼狈不堪。 正所谓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 作为上条清定马廻众笔头的黑金景信可谓是上条军中起身最快的人。因为他有一个习惯，不论是战是闲，他都经常穿戴铠甲，每天都枕着太刀睡觉。 曾经有人对黑金景信的这个习惯感到非常不解，而黑金景信却是如此回答的：“在下原是上田长尾家一名普通马廻众，受主公赏识才成为马廻众笔头。而人一旦懈怠起来，积习难改，等到了危急时刻，如何报效主君？如何报效主家？” 黑金景信可谓是将忠君思想早已刻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在上条军诸将都对北条军的突袭而感到惊慌失措之际，只有黑金景信神色自若，并安抚上条家的其余马廻众：“只不过是些小贼罢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而后，黑金景信先是安排好二十名马廻众负责护卫清定本人，自己则是亲自手持长枪，率剩余的八十名马廻众与来犯的北条军展开近战。 虽然在黑金景信的不断奋战下，成功遏制了北条军的攻势，但形势还是没有太大的好转，此时的上条军各部大都处于惊慌失措的状态下，缺乏斗志。 上条家笔头家老八条春纲对此感到非常焦急，意图调遣尚未处于惊慌状态的军势去稳住局面。 很快，八条春纲就遇到了全副武装的小岛贞兴。别看小岛贞兴只是一名普通的上条家马廻众，但他先前在攻打善根城的过程中依旧给清定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故而被清定委任为目付，负责营地之中的巡查。 别看小岛贞兴如今只带着十名足轻，但他可是个人狠话不多的狠角色，直接向着八条春纲撂下一句：“岂有太平无事时食君俸禄，有危急之时却不拼命的道理？！”就直接带着麾下的足轻向着北条军侧翼冲去。 小岛贞兴的运气相当不错，在迫近北条军侧翼之际就发现了北条军此次夜袭的大将之一——力丸中务少辅。 力丸中务少辅在北条毛利家中也是少有的勇猛之士，其武勇并不亚于北条高广。这时他发现有十一名上条军在向己方迫近后，就带着麾下的五名武士，向着小岛贞兴冲去。 第七十八章 北条连败 待力丸中务少辅接近小岛贞兴之际，只见他手持长枪，径直刺向了小岛贞兴。 可没曾想，小岛贞兴眼疾手快，直接一个侧身就闪过了力丸中务少辅向自己刺来的长枪，随即再用手中的野太刀一刀就洞穿了力丸中务少辅的胸膛。 但力丸中务少辅麾下的武士也不是吃素的，他们见自己的主君身受重伤后，当即上前迅速拖着力丸中务少辅夺路而逃。 这下可把小岛贞兴气得不轻，他原本还指望着讨取一名有名武士的首级，好再为上条家立下一功。可是，竟然被敌人拖走了！ 于是，小岛贞兴一气之下就带着麾下的足轻紧随追击，一路上接连砍翻了不少北条军的武士和足轻，最终还是取下了力丸中务少辅的首级。 最后，原本一百五十余北条军缒城而下，到最后就仅剩下北条常陆介、细越将监、细野兵库三人逃回了北条城中。 经此一战，出城夜袭的北条军几乎全军覆没。 第二天清晨，清定在马廻众的护卫下巡视麾下各部军势的营地，大都是一片狼藉。 而黑金景信、小岛贞兴二人却主动来到清定的面前请罪。 “你们何罪之有？若不是你们二人的英勇奋战，恐怕我军就要被北条军击溃了。至于北条丹后守，他已经是黔驴技穷了！”清定随即将黑金景信、小岛贞兴二人扶起。 而后，清定就当着参阵诸将的面，分别将一把太刀、一套大铠、五百贯铜钱赏赐给黑金景信、小岛贞兴二人，以此来嘉奖他们二人在遭到北条军夜袭中的活跃表现。 另一边，尽管北条常陆介、细越将监、细野兵库三人逃回了北条城中，但也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好在大难不死，没丧命在小岛贞兴的野太刀之下。 至于北条高广心里受的伤，短时间内是很难治愈了，这就导致他再也不敢主动派兵出城作战了。 由于北条高广事先将北条城周边村落的领民都驱入北条城中进行协防，这就使得城中存粮的消耗量迅速增大，很快粮草将要告罄。 为了减少存粮的消耗，北条高广就想到了一条毒计——减少城中的领民、守军数量，以此来达到减少存粮的消耗。 正所谓兽困则噬。 北条高广集中兵力，向着北条城南面的上条军本阵发起了猛攻。 毕竟上条军已经遭遇了一次北条军的突袭，同样的套路再来第二遍，其效果就大打折扣了。 于是，清定就派遣八条房繁、宇佐美定胜二人率龙捷备、虎捷备两部三百四十人对这支主动出击的北条军进行拦腰横击。同时，他还派遣内山满久、藤目胜久二人负责节制山口众、岩原众、剑野众、泉田众、大月众的三百余苗字带刀乡士负责正面迎击北条军。 这些获得苗字带刀特权的乡士士气可比普通的武士、足轻要高出很多，他们本是农民的身份，如今不仅获得了苗字带刀的特权，甚至还被上条清定彻底免除了劳役，就连年贡也比以前少了很多。所以，他们更加渴望在战场上立下战功来报效上条清定的恩典。 与之相对的，北条军几乎是乌合之众，虽然出城的人数有着三百五十余人，可充斥着老弱病残，由家老小俣右近和山谷左京进二人来率领。 当北条军在不断迫近上条军后就发现，自己正面的上条军虽然不是人人带甲，但是手里的长枪、打刀可谓是寒光闪闪，每一个人都跃跃欲试的样子。 加上北条军的侧翼突然出现了大量骑马武士与徒步武士，他们在八条房繁、宇佐美定胜二人的指挥下开始慢跑，之后马速逐渐加快。 这些北条军的老弱病残哪里见识过骑马武士冲阵的威势，还未开战，最前列的北条军纷纷丢弃了手中的武器，直接向后方的北条城逃去。而后方的北条军不仅被冲散，不少人也跟着一块向后逃去。 小俣右近、山谷左京进二人见状更是无力对己方军势进行约束，在无力挽回下，他们只能无奈骑马向北条城而逃。 然而，两条腿终究是跑不过四条腿的，还没跑多远的北条军就被上条军的骑马武士所追上，只见上条军的骑马武士纵横奔突，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将北条军冲得是七零八落，彻底溃散。 小俣右近、山谷左京进二人更是在混战之中先后被上条军所讨取，而北条军中也不乏向上条军主动投降之人。 最后，北条高广站在北条城本丸的箭橹上，见派出的三百五十余军势竟然一触即溃，片刻之间作鸟兽散的样子，顿时面如土色。他原本是想让这支军势与上条军进行一番厮杀，好趁机削弱上条军的实力，还能让北条城的存粮能减少消耗。 可没曾想，北条高广并没有一举多得，反而导致北条城中的士气顿时跌落谷底，甚至连同族重臣毛利左卫门尉、北条亲富、片野元忠等人都先后缒城向上条军投降。 天文六年，十一月五日。 随着上条清定的一声令下，麾下的各部军势皆吹响了进攻的法螺声，上条军的本阵更是鼓声震天。 斋木尚重、小岛贞兴二人在己方弓足轻的掩护下，率先用云梯翻入北条城中，共同立下一番乘之功。而后，在他们二人的不断奋战，以及后续军势源源不断涌入城中，烧毁了北条城二之丸的箭橹，并打开了大手门，北条城二之丸因此陷落。 当上条军诸将纷纷向清定请求对本丸发起猛攻之际，清定却并没有同意：“小小的麻雀在无处可逃时尚会啄人，更何况是一些残兵败将呢？将池子里水慢慢舀干了，再抓鱼就简单了，何必如此着急？” 北条高广在北条城的二之丸陷落后，就只好率残部退守在本丸之中，仍然打算负隅顽抗。 但有一人却直接对北条高广的决断表示反对，那就是北条高广之父北条辅广（一说北条高广为北条辅广养子，一说北条辅广为北条高广祖父）。 北条毛利家本就是长期担任越后上杉家的奉行人，一族之中也就只有安田广春与府中长尾家走得较近，并担任长尾为景的侧近，获得府中长尾家的重用。 北条辅广本就不愿见到北条毛利家与代越后上杉家行讨伐之事的上条家刀兵相见，加上前不久善根城陷落，他非常担心北条毛利家也会像善根毛利家那样落得个城破人亡的悲惨结局。 故而，北条辅广极力反对北条高广的负隅顽抗之举。 第七十九章 北条降服 北条辅广（北条祖荣、北条觉阿）虽说早在天文三年就让出了家督之位并隐居，但他并不代表就完全对北条毛利家不管不问。 北条辅广虽然嫡出的儿子有三个，分别是北条高广、北条高定（北条高常）、北条高政。庶出的儿子则是有两个，北条吉广、北条广贞。 可北条辅广最小的儿子北条高政才十三岁，刚刚元服不久，除了北条高广之外的其余儿子要么是年龄太小，要么是不成大器。可谓是办事不行，败事内行，根本担当不了中兴北条毛利家的大任。 正所谓腰杆不硬，家族不幸。 北条辅广在思来想去后，为了保全北条毛利家的家名存续，只好决定亲自出城与上条军的总大将上条清定交涉开城投降一事。 值得庆幸的是，上条清定倒是非常爽快的同意了面见北条辅广。 “罪臣北条安艺入道祖荣参见国司殿，承蒙召见，荣幸之至。”北条辅广在进入上条军本阵后就见到了坐在主位马扎上的上条清定。 只见清定头戴立乌帽子，身穿深蓝色直垂上披着与身材不符的黑革丝缀大铠，腰佩一把红漆刀鞘的太刀。 “北条安艺入道请起，你也是太守家的老臣了，与四郎快搬马扎让北条安艺入道入座吧。”清定见白发苍苍的北条辅广跪在自己的面前总感觉有点不忍，就让一旁侍候的小姓众笔头八条与四郎搬来一张马扎，让北条辅广坐下回话。 “罪臣谢国司殿赐座。”北条辅广也不客气，缓缓起身，并坐在马扎上。 “北条安艺入道此次出城既然是作为令郎丹后守的使者，看来是准备开城投降了吗？”清定看得出来北条辅广是来商议投降的，不然也不会以花甲之年冒着被辱的风险前来自己的本阵。 “国司殿所言不差，罪臣确实是为那个逆子而来，请国司殿看在北条毛利家作为太守家谱代家臣份上，请保留北条毛利家的存续，罪臣就算是切腹谢罪也毫无遗憾了。”北条辅广倒是打算以自己切腹自尽为代价，来保全北条毛利家的家名存续。 “北条安艺入道何罪之有？令郎丹后守才是现任北条毛利家家督、北条城城主。教唆善根城城主善根大万助一同支持昭田常陆介、三条中务少辅等人并向太守家举起反旗的是令郎。”清定并不打算追究北条辅广的责任，因为他并非是北条毛利家的现任家督。 “罪臣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子不教父之过。”北条辅广打算极力保下其子北条高广的生命。 “北条丹后守若真有弃暗投明之心，早就应在本家出兵府中一带之际降服，而不是到北条城濒临陷落之时才想到开城投降。”清定并不准备让北条毛利家继续本领安堵。 “北条安艺入道殿，你也是太守家的老臣了，在太守殿危难之际也没见到你英勇与叛军交战，更没有见到你们父子派出一人一马去救援太守殿，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这时，一旁的大熊朝秀忍不住讥讽道。 “你！”北条辅广被大熊朝秀的话气得无力反驳，只能朝着他干瞪眼。 “罢了，北条毛利家也是越后七郡之中的武家名门，早在宝治元年(1247)就下向越后担任佐桥庄的地头职，比上杉一族入驻越后要早了整整九十一年。若不是北条毛利家追随南朝方，恐怕按照北条毛利家的家格，至少会被授予一州太守。”清定在顿了顿后，又接着说道，“本家对于愿意降服之人自然是会网开一面的，本家可以确保北条毛利家的家名存续。” “国司殿此话当真？！”北条辅广一听到清定同意确保北条毛利家的家名存续后，两眼顿时放光。 “那是自然，只不过令郎北条丹后守不得继续担任北条毛利家的家督之位。”清定可不会白白让北条毛利家家名存续的，自然是有一些前置条件。 “这······”北条辅广顿时感到为难了起来。 “而且，北条毛利家的领地也要半减。”还没等北条辅广反应过来，清定又将一则重量级前置条件说出。 “什么？！”北条辅广已经吃惊的说不出话来。 “本家向来是赏罚分明，有功就赏，有过就罚。既然令郎先前选择了支持昭田常陆介、三条中务少辅等人，那么就必须为此付出代价。”清定可不打算轻易放过北条毛利家。 “国司殿能否减轻一些惩处？领地半减的话还是······”还没等北条辅广把话说完，一旁的柿崎景家都忍不住打断他。 “北条安艺入道殿既然不愿认可国司殿的惩处，那么就请速速返回北条城的本丸之中，待我军发起猛攻即可。善根毛利家已经全族于善根城的本丸自焚，不知你等是否做好了觉悟？”柿崎景家说完就大笑起来。 “哎······待罪臣回本丸劝说犬子，还望国司殿静候佳音。”北条辅广不由得长叹一口气后说道。 “那还不如我军发起猛攻，将本丸攻落后再说吧？”清定觉得北条辅广是在拖延时间。 “罪臣这就返回本丸另立家督，并向贵军投降。”北条辅广顿时慌了起来。 “恩。” 就这样，在清定的威胁下，北条辅广一返回北条城本丸，就废除了北条高广的家督之位，改由次男北条高定来接任，自己则是担任北条毛利家的家督后见役，在幕后把持北条毛利家的大权。 而后，北条辅广迫于形势，为了让北条毛利家得以家名存续，就只能遵守诺言，将本丸打开，向上条军主动投降。 至于北条高广，则是被清定勒令剃发出家，更名为北条入道芳林，并幽闭在北条毛利家的菩提寺专称寺中。 北条毛利家的领地也在之后被削减了一半，仅剩下一千八百贯的贯高。就连其分家庶流的安田毛利家都比如今的北条毛利家要多出一点三倍的贯高。 随着北条毛利家的降服，上条房安、三条俊景一方在中越的势力除了坚守古志上条城的长尾安景外，尽数被上条清定所清除。 在失去芦名家的有力支援后，上条房安、三条俊景等人其实距离败亡之时已经不远。 第八十章 局势好转 尽管北条毛利家已经降服，但并不代表上条清定就此会对北条毛利家给予信任。 在北条辅广递交誓书后，清定依旧向其索要嫡男北条高政、庶子北条吉广作为人质，并派人将北条城二之丸的大手门以及城中所有箭橹尽数拆除。 毕竟越后七郡之中有不少国人领主都或明或暗的与昭田常陆介、上条房安、三条俊景等人有过联系，若是一概进行清算，有违仁恕之道。 如今，越后七郡仍有近半未定，若是将摇摆不定者、从贼者等一律处决，反而会坚定上条房安、三条俊景一方的抗拒之心，以及坚定倒向上条房安、三条俊景一方的国人领主附贼之心。 故而，清定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才对北条毛利家进行领地半减、家督另立、索要人质之举。 而在北条城二之丸陷落之前就投降上条军的毛利左卫门尉、北条亲富、片野元忠等北条毛利家同族，清定则是将他们都编入马廻众之中，归黑金景信负责节制。 处理完了叛臣，自然得对功臣进行封赏： 刈羽郡上条城城代八条房繁转封至南条城，领有一千一百贯知行地； 藤目胜久从鱼沼郡仙石城转封至刈羽郡善根城，领有七百贯知行地； 宇佐美定胜从鱼沼郡涉川城转封至古志郡中山城，领有一千三百贯知行地，捷备的驻地也变更为中山城，负责防备北条城方向，以及监视中越诸将的一举一动； 小岛贞兴受封鱼沼郡泷谷城三百贯知行地； 黑金景信从鱼沼郡泷谷城转封至涉川城，领有九百贯知行地，仍为马廻众笔头，负责监视西会津郡的山内家； 宇佐美定满从鱼沼郡桂城转封至大井田城，领有一千五百贯知行地； 斋木尚重受封刈羽郡高柳城，领有五百贯知行地； 金津义旧接任金津家家督，受封琵琶悬城两千贯知行地； 直江景纲加封三岛郡新山城两千贯知行地； ······ 可以说，为了防止北条毛利家再度倒向上条房安、三条俊景一方，清定直接将八条房繁、宇佐美定胜、藤目胜久三名亲信家臣转封至北条城的周边，刚好完成对北条城的包围。 至于金津义旧，清定鉴于他是长尾虎千代的乳母的丈夫，与府中长尾家之间的关系较深，便没有追究其站在昭田常陆介、三条俊景一方之事。 由于冬季已至，清定并没有做好东进古志郡和蒲原郡的准备，便派遣笔头家老八条春纲至府中御馆以及春日山城，向上杉定实、长尾晴景二人分别告捷，自己则是率军返回了坂户城之中。 在听闻清定于刈羽郡大胜归来的消息后，绫姬是最为兴奋，待清定率马廻众抵近坂户城的大手门之际，她直接带着阿静冒着怒号的北风恭迎自己的夫君。 “阿绫、阿静？”清定骑在白云雀上，见两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向自己不断的招手。 “恭贺夫君（殿下）大获全胜。”绫姬与阿静异口同声地恭贺道。 “外面冷，我们还是先入城再说吧。”清定立即下马拉着绫姬和阿静的手，便缓缓走入城中。 而另一方面，与上条军连战连捷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长尾为重、长尾房景、长尾赖春等人率军久攻古志上条城不下，就在古志上条城的周边修筑了左近砦、玄蕃砦、摄田砦等兵砦进行牵制和监视，甚至还不忘在古志上条城周边进行滥妨狼藉一番，最后才各自率主力返回了本领。 虽说长尾安景在遭到数倍于己的军势围攻，仍守住了古志上条城。但古志上条城中，因遭到接连的攻城，导致城池残破，臭气弥漫。协防古志上条城的领民们更是死的死，伤的伤，所剩无几，更让城中没了生气。 长尾安景坐在本丸大广间的门口，静静看着城中的箭橹陷入了沉思。他不清楚自己还能支撑多久，若是自己的主君上条房安再不派遣援军前来救援，恐怕下一次古志上条城遭到围攻就会很快陷落。 即便古志郡中仍存在一颗钉子，中越和下越的战局仍然在向着上条家这边倾斜。 正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船池又遇打头风。 新发田纲贞、安田长秀、新津胜邦、水原隆家、加地春纲、竹俣为纲、吉江景宗等将也在芦名军撤回小川庄后迅速发兵南下，在户仓城城主户仓与八郎的协助下，接连攻落了隶属上条房安、三条俊景一方的村松城、药师山城、寺田城、牧城、七谷城、新屋城等十余座城池兵砦。 不仅如此，村松城城代野本大膳、药师山城城主高松勘解由左卫门尉、七谷城城代塚原总左卫门等数名上条房安、三条俊景一方的有力武将皆被讨取。一时间，上条家一方的声势大振。 户仓城城主户仓与八郎也在之后经清定的斡旋之下，得以拜领越后上杉家的通字‘定’字，并更名为户仓定次。 此刻的三条俊景感到非常不爽，己方如今是接连败北，损兵折将，势力范围更是越来越小，几乎快到了穷途末路。 不仅牵制上条家最为重要的国人领主北条毛利家降服、善根毛利家被攻灭，就连位于蒲原郡、会津郡境目地带的药师山城、新屋城、七谷城等地皆被上条家一方的扬北众攻落，使得上条房安、三条俊景一方再也无法获得来自芦名家的任何支援。 因为领地、兵力有限，就算上条房安屡次催促，三条俊景仍然没有打算出兵支援长尾安景之意。他眼下已经经不起失利了，若是将仅剩的兵力再派往古志郡，那么一旦上条军袭来，就没有足够的兵力来守备本据三条城了。 为此，三条俊景不得不将长尾安景视为一枚弃子，只派遣使者以上条房安的名义向其颁下感状，希望他能够继续在古志上条城中坚守下去，等待时机转变。 可长尾安景最为需要的是粮草、援军，而不是感状。他在得知北条毛利家降服、善根毛利家被攻灭的消息后感到无比震惊。如此一来，上条家下一个目标必然是这已经沦为孤城的古志上条城。 长尾安景也有些自知之明，自知无力抵御下一次的攻城战，便打算为城中仅剩的领民、守军谋一条生路，就派遣使者前往坂户城，希望清定能赦免城中的领民和守军。 第八十一章 让利房景 等到上条家的势力延伸至古志郡境内后，三条俊景此时方才认识到，形势开始变得愈发严峻起来。 先前三条俊景在蒲原郡中所向无敌、攻无不克的势头大概永远也回不来了，这该怎么办呢？ 这个问题是无解的，越后七郡之中，三条俊景连一郡之地都没能夺取；东面、西面、南面处处受到上条家一方的国人领主牵制；羽茂本间家诱杀了昭田常陆介父子四人倒向了上条家一方；奥羽两州因伊达稙宗与伊达晴宗之间的对立，已爆发了天文之乱，原先支持上条房安、三条俊景一方的芦名盛舜正致力于集中兵力北上攻略南出羽的置赐郡；上杉定实、长尾晴景二人莫不想食上条房安、三条俊景二人之肉而寝二人之皮。 真可谓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尽管形势对己方愈发不利，但三条俊景却认为眼下正值冬季，就算到了春季，还需要进行春耕农事。所以，上条军来袭至少要到来年的夏初。 可就是这一厢情愿式的猜想最终只会加速三条俊景的败亡之时。 之所以清定在迫使北条毛利家降服后就停下了脚步，不再继续发兵东进，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要消化兼并的新领，以及避免仓促出兵而陷入粮草不济的窘境之中。 故而，清定就将先前从善根城中缴获的一万石存粮输送至中山城之中。 虽说眼下上条家无法从陆路直接发兵东进攻入蒲原郡或是围攻已成一座孤城的古志上条城，但并不代表上条家就无法牵制上条房安、三条俊景一方的有生力量。 因黑田领靠海，清定便下令须田为定、须田村定、平田宗定等越后水军众诸将负责不断袭扰黑泷城周边的沿海地区，尽可能的烧毁敌方领内的所有船只，以防上条房安、三条俊景二人逃往佐渡或是出羽。 就在清定于坂户城之中思考着如何出兵攻入蒲原郡之际，八条与四郎就火急火燎的跑到了本丸的小广间之中，向清定递去一封书状。 “何人送的？”清定一边拆开一边问道。 “启禀主公，城外有一个自称是在古志郡游历的山伏，说是受故人之托，将此书状送至坂户城中，希望能获得国司殿的亲自阅览。”八条与四郎随即回答道。 “希望本家来亲自阅览？！”清定还没完全看完，就将手里的书状扔到了案台上，随后就立即起身去洗手。他如今最担心的就是有人下毒。 “主公，臣都一路拿来了，也没什么事啊。”八条与四郎看着清定的样子感到有些不解。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古志郡、蒲原郡有多少人想取本家的首级？不仅仅是三条中务少辅和上条美浓守，恐怕长尾弹正忠、长尾但马守二人也是想除本家而后快。”清定很清楚长尾为重、长尾赖春二人为何会在攻打古志上条城中只出工不出力，因为自己早已堵死了他们上升的通道，就算府中长尾家绝嗣，都不会让长尾为重或者是长尾赖春来继承的，更不会让他们中的一人担任越后守护代的役职。 “臣明白了。”八条与四郎点了点头。 “原来是长尾藤藏有意向本家开城投降了。”清定如今还没有确认此事的真假，还不能完全相信长尾藤藏之言。 “主公那可是好事啊！”八条与四郎顿时有些兴奋起来。 “恩？好事？”清定随即摇了摇头，他可不认为这是一件好事。 “主公若是接受了长尾藤藏的开城投降，那当家不就能将古志上条领据为己有了吗？”八条与四郎有些不以为然的说道。 “那至是表面的，古志上条城周边可是有藏王堂城、栖吉城、枥尾城、高梨城等地，如今这些国人领主皆站在我方，战后可少不了领地的加封。古志上条领就算本家一贯之地都不取，恐怕都不够长尾弹正忠、长尾但马守、长尾丰前守等人分的。”清定深知上条家在古志郡中的影响力还不够高，并不及长尾为重、长尾赖春、长尾房景等府中长尾家的同族重臣。 “万一主公距离了他，恐怕长尾藤藏就更加坚定了从贼之心啊！”八条与四郎对此感到有些担忧。 “本家怎么会拒绝他？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本家倒还不如将调略长尾藤藏一事交予长尾丰前守。”清定可是长尾房景的外孙女婿，上条家也因绫姬的嫁入与古志长尾家的关系更加紧密。与其让长尾为重、长尾赖春两人增加实力，他情愿将这个机会让给长尾房景。 而且，古志长尾领位于越后一国的中心地带，只要让古志长尾家彻底倒向上条家一方，那么将来清定不论是经略下越的蒲原郡、岩舟郡，还是经略南陆奥的会津四郡，难度都会大大降低。 “可是主公，这古志长尾家同时也是府中长尾家的同族重臣，长尾丰前守之女虎御前殿可是长尾信浓守的继室。”八条与四郎倒是提醒了一下清定。 “虎御前殿已经逝世，古志长尾家与府中长尾家之间的羁绊正逐渐淡化。所以本家才需要获得古志长尾家的支持，如此才能在上越之地站稳脚跟。”清定还打算将古志长尾家作为拱卫上条家的一道有力屏障。 “是臣目光短浅了。”八条与四郎也不再多说什么，他明白自己若不是清定的同族，像刚才那样随便提出质疑什么的，估计早就要被清定勒令自裁了。 “无妨，兼听则明，偏信则暗。”清定并没有因此放在心上。 随后，清定就派遣绫姬的御前家臣藏田正纲为使者，负责出使栖吉城，以上杉定实的名义授予长尾房景调略长尾安景的权力，并表示原古志上条领之后由古志长尾家来接收。 而此时的越后一国也从先前上杉定实、长尾晴景二人的两头政治逐渐转变为上杉定实、上条清定、长尾晴景三人的三头政治。 当然，表面上越后一国是三头政治，即越后守护、越后守护代、越后国司（越后守）同时执政，但实际上依旧是两头政治。 因为上杉定实实际上已经将手中的权力尽数放给了上条清定，并为其申请到了越后守的官位以及白伞袋、朱柄伞两样免许，使得清定的家格、地位皆不亚于长尾晴景。 至于上杉定实本人，除了一些大事外，基本上就窝在府中御馆里，与正室明院月窓一同潜心研究花道、茶道以及汉学。 但清定却依旧保持着清醒，他可没有急着去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因为一旦清定从上杉定实手中接过了越后守护的役职，那么就会面对一个更为严峻的问题——主少国疑。 第八十二章 出使栖吉 古志郡郡司、栖吉城城主长尾房景如今已是五十八岁的高龄，早就白发苍苍了。 长尾房景在府中一带被昭田常陆介率军夺取后就看出，长尾晴景并无越后之主的器量，根本无法统御越后七郡，还不如另立英主来担任国主之位。而国主的人选最好还是与古志长尾家羁绊较深之人，不然无法确保古志长尾家的利益和家名存续。 古志长尾家中不单单长尾房景有这个想法，就连其子长尾景信以及同族重臣长尾纪伊守（古志长尾家一门亲族众笔头）、长尾左马助、长尾和泉守、长尾筑后守等人都是这么想的。 就在长尾房景还在盘算着如何蚕食鲸吞古志上条领之际，上条家使者藏田正纲风尘仆仆地来到了栖吉城外，并请求登城。 藏田正纲的突然到来，让长尾房景、长尾景信父子二人都吃了一惊，他们还以为是自己没能攻落古志上条城一事将遭到责问。 很快，长尾房景就恢复了镇定。在他看来没将古志上条城攻落也不单单是自己的责任，一同参战的长尾为重、长尾赖春都有着责任。 故而，长尾房景就在栖吉城本丸的大广间里召见藏田正纲。 “外臣是绫御前殿之家臣藏田五郎右卫门正纲，参见长尾丰前守殿，承蒙召见，荣幸之至。”藏田正纲一进入大广间之中，就见到了头戴立乌帽子，身着深蓝色直垂的长尾房景。 “贵使免礼，你是阿绫的御前家臣？”长尾房景感到有些意外，他原本还以为上条清定会派遣家中重臣前来出使栖吉城，却没料到竟然会派遣家中地位并不高的藏田正纲前来。 “正是。”藏田正纲点了点头。 “阿绫她在坂户城过得如何？鱼沼郡的冬季可是比府中、古志郡都冷。”长尾房景并不急着问藏田正纲的来意，反而先问起了外孙女绫姬的近况。 “回长尾丰前守殿，绫御前殿在坂户城一切安好，与国司殿也是有着琴瑟之好、相敬如宾。”藏田正纲算是如实回答长尾房景的问题。 “那就好，那就好。阿虎她就只剩下这点骨血，老夫不得不多加关心啊！”长尾房景说着说着就想起了嫁给长尾为景作为继室的女儿虎御前。 “长尾丰前守殿节哀，逆贼昭田常陆介父子四人的首级已挂在府中示众达数月之久，想必虎御前殿也能安息了。”藏田正纲随即劝说道。 “国司殿年少有为，以弱冠之年就率寡兵转战刈羽郡、鱼沼郡，如今更是担任越后国司、三郡郡司，将来前途无量啊！”长尾房景不禁发出了感叹。 “外臣替国司殿谢过长尾丰前守殿之夸赞。” “对了，老夫年纪一大就容易忘事，不知贵使前来出使栖吉城所为何事？”这时，长尾房景才想起询问藏田正纲前来出使的缘由。 “眼下正值冬季，当家在击败北条丹后守后已无余力东进古志上条城，国司殿有意请长尾丰前守殿来调略固守在古志上条城中的长尾藤藏。若是将此人调略，那么身在下越的上条美浓守就只是一个孤家寡人了。”藏田正纲便将来意向长尾房景说明。 “调略？就怕长尾藤藏要坚守到底。”长尾房景深感长尾安景的难缠，在古志长尾家、藏王堂长尾家、高梨长尾家三家联合猛攻之下，处于劣势的长尾安景依旧能守住城池，并将三家联军击退。 “这是长尾藤藏送往上条城的书状，还请长尾丰前守殿过目。”藏田正纲说完就将怀中的一封书状拿出，并交给了侍候在一旁的一名古志长尾家小姓。 “哦？长尾藤藏竟然有意要开城投降？！”长尾房景在接过书状并拆开阅览后，不禁感到非常吃惊。 “国司殿还说了，若是长尾丰前守殿将长尾藤藏开城投降，之后古志上条领就交给长尾丰前守殿来处置了。”藏田正纲突然将自己的声音压低了一些。 “什么？！”一旁端坐着的长尾景信在听完藏田正纲的话后，眼睛都快瞪得像铜铃一般，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国司殿为了实现越后七郡能早些静谧，深知不能缺少长尾丰前守殿的鼎力支持，他表示将来仍由古志长尾家世袭古志郡郡司之役职，并享有太守不入之权。”藏田正纲又稍微补充了一下。 “国司殿简直是太见外了，他可是老夫的义孙，就算不派贵使前来出使，老夫也是要看在阿绫的面子上帮他一把的。请贵使返回坂户城后告知国司殿，古志郡一郡静谧之事就放心交给老夫吧！”长尾房景一听古志长尾家依旧能世袭古志郡郡司的役职，以及获得守护不入的特权后，别提有多高兴了，再加上还被许可自行处置古志上条领。 “外臣替国司殿谢过长尾丰前守殿。” “对了，贵使再带上一些礼品回坂户城吧，老夫当时未能前往参加阿绫的新婚，这些礼品请贵使转递给国司殿、阿绫。”长尾房景随即示意一名小姓将自己面前案桌上的一份礼品清单递给了藏田正纲。 “外臣谢长尾丰前守殿之好意，国司殿、绫御前殿收到后想必会万分欣喜的。”藏田正纲笑着说道。 “别忘了再转达老夫的一句话，‘今后古志长尾之兵就是国司殿之兵，何时要用，直接前来找老夫就是了！’”长尾房景觉得清定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器量，就打算将古志长尾家的将来都压在清定的身上。 “外臣遵命。” 待藏田正纲离开大广间去取准备带回坂户城的礼品后，一旁的长尾景信就有些忍不住了。 “父亲大人，为何您要说出那样的话来？越后七郡的局势瞬息万变，若是过早的站在那位国司殿一方，就怕······”还没等长尾景信把话说完，就被长尾房景打断了。 “弥四郎，你还没看出来吗？如今这越后七郡之中天数、人心大都归那位国司殿所有。就算是已故的长尾信浓守也无如此威望。古志长尾一族是否能兴盛，就看那位国司殿的了。”长尾房景此刻反而还觉得自己站队的时间较晚了。 “额······”长尾景信一时间无力反驳长尾房景的话。 第八十三章 三条出兵 身处乱世之中的枭雄，如果没有在大筛选阶段打下自己的基本盘，这个人即使能力再强，大概率也只能是悲剧，因为，没有适合他生存的土壤，比如上条房安和三条俊景。 任何时候的竞争其实都是零和博弈，蛋糕总量是一定的，如果你没有在洗牌阶段打下自己的江山，以后大概率只能给别人打工。如果你恰好是一个枭雄级别的人，那么在创一代去世之后你的剧本大概只能是悲剧。 长尾房景已是年近花甲之人，他很清楚自己的能力以及儿子长尾景信的能力，所以他为了古志长尾家的家名存续以及所领安堵，就选择了从府中长尾家一方倒向上条家一方。 当然，长尾房景没有辜负上条清定的期望，他利用在古志郡中的人脉和威望，顺利劝降了正困守孤城的长尾安景。 随着古志上条城的开城，象征着上条房安、三条俊景一方是势力范围迅速缩水至西蒲原郡一带。 长尾安景身为古志上条家的家宰，是上条房安最为信赖也是最为重用之人，他的投降直接导致一时间上条房安、三条俊景一方的人心浮动，更导致古志上条一族除上条房安以外尽数被俘。其中还包括包括上条房安之子安夜叉丸、正室春円庆芳。 不论是长尾房景还是长尾安景，都没有擅自对古志上条一族之人进行惩处，反而将这一百余名俘虏送至上条领的中山城，交由宇佐美定胜来看管。 而长尾安景则是随长尾景信一同前往颈城郡府中，分别向上杉定实、长尾晴景二人告捷。同时，长尾房景还派遣同族重臣长尾和泉守前往坂户城，向上条清定告捷。 在古志上条城开城后不久，三条俊景麾下重臣藏王堂利景见三条俊景兵败地失、内外交困，就干脆以自己所辖的横田城、熊森馆两地向直江景纲投降。 横田城毕竟是位于三岛郡与蒲原郡境目地带的重镇，南面还有信浓川流经，同时还是三条俊景所拥立的伪越后守护上条房安居馆八王寺馆的支城之一。 一旦横田城被上条家一方所掌控，那么上条家就将能将前线迅速推进至八王寺馆外。 三条俊景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他深知横田城的重要性，甚至不顾大雪覆地、寒风刺骨的恶劣天气，在征召了三千余军势后就攻向了横田城。 藏王堂利景深知自己麾下兵力寡少，难以与之抗衡，便决定固守不出。同时派遣使者渡过信浓川，前往与坂城，去请求直江景纲发兵援助。 直江景纲在接到藏王堂利景的求援后并没有立即征召军势进行支援，反而是将此事通报给了邻近的藏王堂城城主长尾为重、栖吉城城主长尾房景、枥尾城城代本庄实乃等人。而后，再派遣使者前往坂户城，将此事告知清定。 虽说直江景纲接受了藏王堂利景的投降，并收下了其送来的誓书，可就是没见到任何一个人质，他非常担心藏王堂利景是在诈降。 为了稳妥起见，直江景纲一方面加强本领的防卫，一方面在新夺的新山城之中配置更多的守军，以防新山城被上条房安、三条俊景一方所夺回。 天文六年，十一月二十五日。 当直江景纲派来告急的使者抵达坂户城之时，清定还在绫姬的寝殿里，享用着绫姬泡的茶。 “十郎觉得如何？”绫姬笑着问道。 “恩，阿绫的茶道是越来越娴熟了。”清定喝完就将手中漆黑的珠洲烧茶碗放下回答道。 “还真没想到，外祖父竟然会赠予我们五只珠洲烧茶碗。”绫姬虽然没有直接买过珠洲烧的茶碗，但她还是听侍奉自己的侍女说过，珠洲烧的瓷器价格都较为高昂且风靡北陆道诸国，甚至一度远销出羽、陆奥、虾夷地等地。 “确实让长尾丰前守破费了，不过古志长尾家此次可是获得了一千两百贯的新领，总体来说长尾丰前守没做亏本买卖。”清定说完又拿起一旁一只崭新的珠洲烧茶碗进行端详。 “还有一月有余就要新年了，我们是否需要向外祖父送上新年之礼？”绫姬还不理解一千两百贯贯高的领地是什么价值，她只是想着不能白收长尾房景送来的礼品。 “这倒不用费心，届时从府库之中挑选一两把太刀或是从马厩之中选上一匹好马即可。”清定摇了摇头，在他看来自己与长尾房景的地位完全不相等，向长尾房景送新年之礼岂不是拉低了自己的身份？ “好吧。”绫姬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八条与四郎快步走至绫姬寝殿的走廊上，手上还持有一份书状。 “与四郎，何事？”清定见八条与四郎走到寝殿移门边上时就开口问道。 “启禀主公，与坂城城主直江大和守派遣使者将此书状送至，请主公过目。”八条与四郎说完就将手中的书状递给了清定。 “看来三条中务少辅已经沉不住气了。”清定在看完书状后不禁笑了起来。 “夫君又要出阵了吗？”绫姬见清定在看完书状后迅速起身，觉得他又要离开自己一段时间了，心中顿时有些失落。 “阿绫，此次我不会亲自出阵的。”清定说完后就用右手轻轻捏了一下绫姬的小脸，而后就带着八条与四郎赶往本丸的大广间之中。 “主公，如今居住在城下的家中重臣就只有家父、宇佐美骏河守、福岛大炊介、黑金上野介、发智右马亮、樋口伊予守等人。”八条与四郎一边跟着清定快步走着，一边向清定汇报正居住在坂户城下武家町的家中重臣们。 “这些够了，你立即派人前往琵琶岛城，令八条日向守节制须田右京、须田监物、平田筑前守等将经海路前往蒲原郡沿海，并联合直江大和守救援横田城。”此次，清定并不打算冒着大雪封山的恶劣天气出兵，因为不仅会比平时消耗更多的粮草辎重，甚至还会出现冻死、冻伤、失踪等非战斗减员的现象。 “遵命。” “另外，召令尊八条越中守与宇佐美骏河守二人登城吧，本家有要事要与他们相商。”清定不打算召太多的家中重臣。 “臣立即就去。”八条与四郎随即领命而去。 第八十四章 乡中教育 还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八条宪繁、宇佐美定满二人就被八条与四郎引至坂户城的大广间之中。 “臣八条越中守（宇佐美骏河守）参见主公。”八条宪繁、宇佐美定满二人在见到正襟危坐在主位上的上条清定后，便异口同声地说道。 “恩，两位请起吧，这是直江大和守派遣使者送来的书状，你们看看吧。”清定说完就示意八条与四郎将书状递给了八条宪繁。 “主公，藏王堂式部少辅可是三条中务少辅麾下重臣，若是连他都倒向了我方，看来静谧蒲原郡已为时不远。”八条宪繁在快速阅览完书状后有些激动的说道。 “确实如此，只是直江大和守还不能确定藏王堂式部少辅是否真的倒向我方，还是准备诱使我方出兵，伺机设伏。”清定能猜得出直江景纲的心思。 “横田城地处要冲，与伪太守上条美浓守所居的八王寺馆之间可谓是近在咫尺。三条中务少辅发兵攻打横田城，也是理所当然之事。”宇佐美定满看出上条房安是三条俊景手中最大的一面旗帜，一旦将上条房安讨取或生擒，那么之后静谧蒲原郡的难度也就大大降低了。 “直江大和守对此还是有些顾忌，并没有直接征召军势准备出阵。本家已经下令由八条日向守为总大将，节制须田右京、须田监物、平田筑前守等将，经海路北上至三岛郡的沿海，与直江大和守所部进行合流。”清定估计直江景纲不打算独自去迎击三条俊景。 “主公就派遣一支偏师前往下越，是否有些不太妥当？一旦失利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啊!”八条宪繁已经开始设想八条春纲失利后的景象了。 “届时长尾丰前守也会出兵北上的，光凭八条日向守、直江大和守两部军势是很难击败三条中务少辅的。”清定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让八条春纲带兵去送死，他每走一步都会经过再三权衡，不然真的很难在越后一国中立足。 “主公英明。”八条宪繁、宇佐美定满二人随即奉承道。 “想必你们也听说了奥羽两州最近所发生的那一件大事了吧？”清定随即换了一个话题。 “主公是指伊达家的内讧吧？真没想到伊达陆奥守竟然为了尽快继任家督之位，甚至不惜对自己的亲父伊达左京大夫刀兵相见，简直是不忠不义不仁不孝之辈！主公不如在静谧越后七郡后发兵讨伐伊达陆奥守。”八条宪繁是根本看不起伊达晴宗的所作所为。 “为何本家要去讨伐伊达陆奥守？这对本家又有何益处？难道真的将伊达时宗丸迎入越后府中，让其继承太守家的家名，并让其担任太守之职？”清定随即一连串的反问八条宪繁。 “额······”八条宪繁倒是没想太多，他只是是非分明、嫉恶如仇罢了。 “主公是想暗中支持伊达陆奥守吧？只要伊达家的内讧时间越长，对越后就更为有利。”宇佐美定满看出了清定的心思。 “恩，奥羽两州之中不少诸侯是伊达左京大夫之婿、之子，若是按照这个势头下去，恐怕伊达家的势力很快就会延伸至坂东、北陆道诸州。”清定可不愿见到伊达家愈发壮大。 “而且芦名修理大夫可是站在上条美浓守、三条中务少辅一方的，甚至还为他们输送粮草辎重。若不是伊达家突发内讧，恐怕芦名军仍有相当一部分兵力留在下越协助上条美浓守、三条中务少辅一方。”宇佐美定满认为伊达家的内讧发生的时机相当不错。 “看来是时候要与山内家握手言和了。”清定打算利用西会津郡的山内家来牵制芦名家。 “主公是打算理由山内家不断袭扰芦名家腹地，好让当家顺利静谧蒲原郡一郡之地。”宇佐美定满倒是直接说出了清定的心声。 “恩，宇佐美骏河守所言甚是。”清定满意的点了点头。 “芦名家如今占据着蒲原郡菅名庄的神户城还有小川庄全境，若是不将这些地区夺回，恐怕当家在静谧蒲原郡之时依旧会受到芦名家的阻碍。”宇佐美定满还不忘提醒了一下清定。 “不错，若想消除后患，最好的方式就是与伊达陆奥守联合起来攻灭芦名家！”清定随即说出了一个非常大胆的想法。 “可是主公，越中仍有神保家与一向一揆众蜂起，若是当家大举侵攻南奥的话，可能上越的守备就空虚了。”八条宪繁并不认为眼下出兵南陆奥是合适的时机。 “并不是现在，需要在来年初夏过后。”清定打算在冰雪完全消融、道路不太泥泞的情况下大规模出阵。 正所谓人心稳，一稳百稳，人心顺，一顺百顺。 上条清定与长尾为景、长尾晴景父子二人不同，他没有选择只重视一门一族的利益，反而是通过在讨伐昭田常陆介、上条房安、三条俊景等人的过程中，通过新恩给予，或者给予保证其所领所有权的本领安堵，与颈城郡、刈羽郡、鱼沼郡、古志郡等地的有力国人领主缔结起以所领为媒介的主从关系。 毕竟，武家赖以生存的基础就是领地。 这些举动提高了清定在越后七郡武家心目中的权威地位，也让越来越多的国人领主、地头武士成为上条家的强而有力的支持者，甘愿接受清定的指挥，更愿意为清定冲锋陷阵、浴血奋战。 而且，上条家治下的领民只要能在合战之中讨取敌方有名武士立下战功，就能获得赏赐，甚至还有机会获得苗字带刀的特权。而获得了苗字带刀特权的乡士，还能通过合战之中立下可观战功获得领地的赏赐。这些举措就极大地调动起了上条家治下所有领民的参战激情，没有人不想着实现阶级跨越。 不仅如此，清定还准备效仿另一个次元的萨摩藩，准备实行文武两艺的‘乡中教育’，将文化教育直接开展到最底层。让穷乡僻壤的村子也能接受乡中教育。 在古代的扶桑，书籍是价钱昂贵的奢侈品，只有足利学校、豪商、寺院、神社之中才会存有一些书籍。而越后一国之中倒是有一座曹洞宗名刹——寺格为准十刹的米山寺。 米山寺是一座标准的禅宗寺院，讲授的儒学，主要是以经典注释为中心的训诂学，缺乏对意义、根据、原理的综合性反思，因此并未形成系统解释世界的学问。或许正因如此儒学才能与佛教共存，但总的来说，中世的儒学让人感觉只是被笼统看作了世俗知识的源泉。 加上米山寺之中存有大量的渡来书籍，清定先前是授予了长尾房景守护不入、世袭郡司的特权，但并不打算给这些寺院任何的特权。他直接以颈城郡郡司的身份，强行派遣宇津江藤长贤、荻田正贞等家臣率军进入，将米山寺之中的所有典籍充公带走。 清定的设想是，让治下领国的年轻人不但要专心修习文武之道，锻炼身体，学习各种技艺，还时常举行考试、比赛，优胜者有赏。这实际上就是让治下领国的年轻人有事情做，以免在上条领之中游手好闲、惹是生非。他还要求年轻人要重视武艺、生活简朴、待人有礼、不近女色、忠于君上、尊老爱幼等等。 之后，清定更是在上条家治下的领国之中的所有奉行所外设置目安箱（民众意见箱），听取治下领民的心声，有不平者以书信形式，写上住所氏名，提出诉讼。当然，目安箱被坚固的封存，只有家督才有资格打开。 实行乡中教育的另一个好处是，可以为自家培养一大批的后备人才，还能加强家臣之间的团结，起到凝聚人心的作用。 正因如此，上条军每次出阵之时都士气高昂，而且还有着最为特殊的一点——不带随军游女。 早在源平大战之时，就有随军游女的存在。双方均已随军游女来慰劳立功的将士，来进一步刺激麾下将士的立功欲望。 之所以清定严厉杜绝随军游女这一现象，就是因为他深知河越之战的过程。两上杉（山内上杉家、扇谷上杉家）·古河公方联军在河越城外招揽了大量的随军游女，其中不乏北条家混入的风魔众忍者，这才导致北条氏康与困守孤城的北条纲成里应外合，一战就击溃了三家的八万余联军，并在之后顺势攻灭了扇谷上杉家。山内上杉家也因此战的失利不但威望尽失，甚至还走向没落。 第八十五章 教庵献钱 虽然上条家派人将米山寺之中的所有典籍都充公带走，作为乡中教育的教材，但米山寺的现任住持米山寺教庵倒是出奇的没有进行阻挠，甚至没有将此事上报至曹洞宗的总本山越前永平寺。 米山寺与林泉寺一样，都是同属曹洞宗的寺院。 但不一样的是，林泉寺是府中长尾家的菩提寺，而米山寺如今并没有太大的后台支持，邻近米山寺的柿崎家更是早就开始觊觎米山寺的寺领。 故而，米山寺教庵在经过再三权衡后选择忍气吞声。 因为，如今的米山寺可惹不起实力强劲的上条家。加上上条家领内还有胜愿寺、极乐寺等一向宗寺院，万一兼任颈城郡郡司的上条清定暗中指使胜愿寺、极乐寺等一向宗寺院的信徒前来米山寺闹事，那么放眼整个越后七郡，有谁能站出来为米山寺撑腰？ 曹洞宗的总本山永平寺更是远在越前一国，远水解不了近渴。而且，割据越前一国的朝仓家更是两越能三国（越前、越后、能登）同盟之一，朝仓家更不会因这点小事去与越后上杉家、府中长尾家撕破脸面的。 为了确保寺领安堵以及继续得以担任米山寺住持一职，米山寺教庵为了体现自己的诚意，就冒着风雪，亲自前往坂户城，并让随行的僧人带着一千贯永乐钱、两百两黄金、两百两白银等财物作为清定的‘国司献钱’，表示米山寺恭贺清定叙任从五位上越后守的官位。 天文六年，十二月十五日。 清定难得在阿静的寝殿里陪着她一同用膳，因为阿静可是维系着上条家与长野家外交关系的枢纽。 “殿下在想什么呢？饭都要凉了。”阿静看着清定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问道。 “哦，我是在想这雪怎么还不停，若是继续下的话，可能新年之际就无法前往上越府中御馆向叔父恭贺新年了。”清定端着饭碗看着寝殿外不断下着的大雪说道。 “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啊！阿静听这里的侍女说，越后的初雪有时还会在十月初就开始下了，若想南下前往上州，甚至要到第二年的三月以后才行。”阿静虽然搬入坂户城不久，但很快就习惯了，毕竟她在箕轮城之时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到现在也还是一样。 “在这近半年的时间里，牛马往返不成，更别说人了。”清定都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后说道。他算是能理解为何历史上上杉谦信屡次无法成功救援己方的大名、国人领主了，在这个时代，没有火车、铁路、磁悬浮列车等高效的交通工具，怎么可能在如此恶劣的天气之中出兵越山南下关东，就只能望山兴叹了。 可凡事都有两面性。越后虽然在冬季气候极为恶劣，但同时也是上天赐予的恩惠。另一个次元的上杉家在御馆之乱时，北条军即便接连攻落了浅贝寄居城、荒砥城、直路城、仓俣城、当间城、赤泽城等诸多鱼沼郡的城池兵砦，但在越后冬季到来之前，北条军的总大将北条氏照就只能在积雪深厚之前率主力返回关东，以免自己的退路以及粮道被彻底阻断。 当然，此时的上条家已经因为大雪封山、道路阻断等原因，与长野家暂时失去了联系。清定也不清楚长野业正是否挫败沼田显泰重返利根郡的阴谋。 就在清定还在与阿静一同用膳之际，八条与四郎就前来汇报米山寺住持米山寺教庵于坂户城下请求登城一事。 清定对于米山寺教庵的到来感到有些意外，照理说按照米山寺那准十刹的寺格，都得是清定去拜访米山寺教庵，而不是米山寺教庵来求见自己。 “本家知道了，你就说本家正在处理政务，稍后就来，让他在大广间里候着吧。”清定并不打算立即前去接见米山寺教庵，因为他总感觉米山寺教庵此次前来是质问自己收走米山寺寺中所藏的所有典籍一事。 “臣明白。”八条与四郎随即领命而去。 等到清定陪着阿静用完膳，再去大广间里接见米山寺教庵时，已经过了近半个时辰。 “贫僧米山寺住持教庵，参见国司殿，承蒙召见，不胜荣幸。”米山寺教庵在见到清定走入大广间后，随即恭恭敬敬的说道。 “教庵住持免礼，您可是越后七郡之中的高僧，本家怎么能受如此大礼。”清定笑着说道。 “国司殿的威名早已传遍了越后七郡，如今越后之人皆盼着国司殿能早些静谧越后一州，好让越后七郡的百姓远离兵燹、安居乐业。”米山寺教庵随即向清定奉承了一番。 “不知教庵住持此次冒血前来所为何事？”清定不打算与米山寺教庵继续多费口舌，毕竟他需要处理的政务还很多。 “贫僧此次前来是为了向国司殿进献‘国司献钱’的，还望国司殿不要推辞。”米山寺教庵说完就让身后的两名僧人将携带的包裹打开，并放置在清定的面前。 “这······”清定被米山寺教庵的这一举动震惊到了，他从未想到米山寺教庵会主动送上财物给自己。 “米山寺寺格较低，香火不旺，能献出的就只有这些了，还望国司殿笑纳。”米山寺教庵说完便双手合十。 “这样吧，贵寺的献钱本家收下了，上越才静谧不久，太守殿、小太守殿、本家皆未来得及再度颁下寺领、社领安堵状，本家之后会与太守殿、小太守殿联名签署贵寺的寺领安堵，请教庵住持安心。”清定在恢复镇定后很快就猜到了米山寺教庵的意图。 “贫僧那就拜托国司殿了，恭祝国司殿武运长久、屡战屡胜、所向披靡。”米山寺教庵见清定给予了寺领安堵的口头承诺后感到非常高兴。 “米山寺可是越后七郡之中少有的名刹，待本家静谧越后七郡之后，就会择期前往米山寺参谒，届时还免不了叨扰教庵住持呢。”清定觉得米山寺还是有一定利用价值的，将来还能通过米山寺与其总本山永平寺之间的关系，来与越前的朝仓家加强联络。毕竟朝仓家长期与加贺的一向一揆众交锋，在必要的时刻能成为己方的重要友军。 “那贫僧就恭候国司殿的到来了。”米山寺教庵说完就准备起身离开。 “与四郎，你派人护送教庵住持至上越，不得有误！”清定可是收下了米山寺的献钱，自然是要确保米山寺教庵一行的生命安全。 “臣遵命。” 第八十六章 横田之战 在米山寺教庵求见上条清定的同时，上条家笔头家老、琵琶岛城城主八条春纲也节制着须田为定、须田村定、平田宗定等越后水军众诸将渡海前往位于三岛郡、蒲原郡境目地带的寺泊凑登陆。 在交通并不发达的古代，走海路要比走陆路快出三倍不止，同时还能节省不少的粮草辎重消耗，是较为经济实惠的。 直江景纲这边派遣了其三弟筱井正信率军负责接应上条军，自己则是率一千余军势于信浓川西岸布下阵势，并在周边收集船只，做好随时渡河的准备。 而另一方面，三条俊景虽然对家中重臣藏王堂利景的倒戈感到惊诧万分，但更重要的是，若是连藏王堂利景这样的老臣都靠不住了，家中还有谁能让自己放心的？ 三条俊景为了应对藏王堂利景的倒戈可能会引发的连锁反应，当务之急自然是需要安稳己方人心，并发兵夺回横田城。 横田城虽然是一座平城，但是经藏王堂利景的不断加固、扩建下，使得横田城变成了一座‘要害坚固、广堑深坑’的坚城。 再加上上条房安、三条俊景一方屡战屡败，越来越不得人心，三条俊景治下的领民也有不断逃亡至三岛郡、古志郡等地。当藏王堂利景宣布倒向上条家一方后，很快就有不少三条俊景治下的领民前来归附。 尽管此时的横田城中有三百名城兵，加上协防的领民也只有八百人，城中众人得知三条俊景将率三千余军势前来攻城后，无一不是面如土色，害怕不已。 但藏王堂利景却主动宽慰众人道：“叛军虽然人多势众，反而我等不必为此而感到担忧，叛军见我军兵力寡少，必然会因此轻视我军。只要我军坚守不出，并出其不意的向叛军发起突袭，叛军在惊骇之下必然会被我军所击退，届时我等就能守住此城了。国司殿麾下的援军也在路上，我等必须坚守至国司殿援军抵达！” 随后，藏王堂利景就将横田城的守军一分为二，四百人用于守城，四百人分成若干个小队，然后不间断的向三条军发起突袭。 藏王堂利景本就是三条俊景麾下的重臣，对其战法、行军布阵更是了如指掌，在他的亲自率领下，横田城的城兵在突入三条军阵中横冲直撞，三条军在遭遇横田城城兵的突袭后猝不及防，顿时被杀得人仰马翻。 三条军虽然人数比横田城城兵要多出三倍有余，但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根本无法阻止起有效的反击。三条俊景见状只好率军后撤至横田城东北方不远处的杉名馆中进行休整。 而藏王堂利景则是趁机率军简单的打扫了一下战场后，就返回了横田城中，进一步加固城防。 天文六年，十二月十六日。 三条俊景再度兵临横田城下，这一次他是有备而来。他在横田城的四面准备了大量的云梯、冲城锤，准备依仗兵力上的优势，准备一举将横田城攻落。 很快，三条军就在弓足轻的掩护下抬着云梯和冲城锤就向着横田城冲去。 然而，当三条军抵达横田城城下，并搭上了云梯准备登城之际，城头上突然扔下了大量被点燃的柴草堆。这些柴草堆可不是单单被点燃的，而是先被油脂进行浇灌，而后再被点燃，最后从城头上扔下。 这就使得三条军所携带的云梯、冲城锤都被迅速点燃，导致三条军的攻城行动受阻，在踯蹰之间不敢再爬上城墙。 趁着城下的三条军正在犹豫不决时，藏王堂利景趁机率军从城中主动出击，一举将城东的三条军击溃，并在混战之中讨取了三条俊景麾下的勇将松尾八郎兵卫。 随着松尾八郎兵卫的被讨取，使得横田城其余三面的三条军皆感到惊惧不已，纷纷放弃了攻城，并主动后退一些。 就这样，三条俊景率三千余军势在接连猛攻了横田城十余天的时间，依旧没能攻落横田城，反而是损兵折将、士气低落。 但横田城中，藏王堂利景也不太好过。他并不清楚直江景纲是否会派兵前来支援自己，更不清楚直江景纲是否能将三条俊景击退。如今城中的守军也是越来越少，伤员也越来越多，若是上条家一方不及时出兵救援，恐怕横田城支撑不了太久。 因藏王堂利景的坚守，使得八条春纲与直江景纲成功合流，并顺利渡过了信浓川。 三条俊景在获知上条军已经渡过信浓川后，迅速派遣麾下与松尾八郎兵卫齐名的勇将股野河内守，让其率五百余军势前去牵制上条军的行动。 但八条春纲、直江景纲二人却趁着三条军屡战屡败、人心浮动之际，趁机集中兵力向股野河内守所部发起猛攻，并一举击溃了阻拦他们前往横田城的这支三条军。被讨取者自股野河内守以下两百余人，其余三条军更是闻风丧胆，四散而逃。 之后，八条春纲、直江景纲在成功与困守在横田城的藏王堂利景取得联系后，更是里应外合，与三条俊景于横田城外展开大战。 在战斗中，上条军无不奋勇当先，死战不退。反观三条军则是士气低落，逐渐乱成一团。两军从上午一直交战至傍晚，最终三条军力不能支，被上条军所击溃，被讨取者、被俘者、失踪者高达一千余人。三条军先前所携带的粮草辎重也被尽数抛弃，就连三条俊景麾下的同族重臣长尾加贺守也在混战之中被上条军讨取。 随后，上条军更是一路追亡逐北至八王寺馆外。三条俊景更是在率残部逃至八王寺馆后，直接带上自己拥立的伪越后守护上条房安，继续逃往三条城，根本不敢在八王寺馆继续逗留，生怕被上条军追上。 经此一役，三条俊景可谓是元气大伤，与黑泷城之间的联系也被上条军切断了。 可上条房安、三条俊景二人躲得过初一，却躲不过十五。 就算八条春纲、直江景纲、藏王堂利景三人没有及时追上，但南边还有栖吉城城主长尾房景、枥尾城城代本庄实乃、大面城城主丸田伊豆守、见附城城主丸田右京助等人。 在丸田伊豆守、丸田右京助等蒲原郡诸将的引导下，长尾房景、本庄实乃等人一路北上，趁着三条军守备空虚之际，在西蒲原郡之中大肆攻城略地，接连攻落东光寺城、如法寺城、大龙山城、茅原城等诸多城池兵砦，很快就将三条城南部的支城兵砦一一拔除。 第八十七章 退入三岛 上条房安自以为受到三条俊景的庇护，并入驻邻近三条城的八王寺馆就能高枕无忧了。可他没想到的是，自己才入驻八王寺馆短短三个月的时间，上条军就兵临城下了！ 得到上条军兵临城下消息的上条房安开始慌了，显然他对上条军的兵力和速度都感到了震惊。 不仅上条房安将原先的雄心壮志抛到了九霄云外，更不敢再提什么联合下越、中越诸将发兵夺取府中之事。 还没等上条房安想好对策，三条俊景就灰头土脸的带着残兵败将逃入了八王寺馆之中，并急匆匆带着他往三条城逃。 经过这一番折腾，加上前不久长尾安景献出古志上条城向上条家投降，以及古志上条一族大都被俘等事，上条房安就在进入三条城后不久惊惧而亡。 可上条房安虽然已死，但三条俊景却还得秘不发丧，生怕此事被己方的国人领主以及上条家一方的国人领主获知。 因为，上条房安可是三条俊景手中唯一的名分，一旦上条房安的死讯被己方的国人领主所知，那么他们必然会产生动摇，更有可能会选择直接倒向上条家一方。 而三条俊景为了守住三条城，直接将八王寺桥、瑞云桥等架设在中之口川、信浓川、五十岚川等河流上的所有石桥、便桥尽数拆毁，以防上条军迅速兵临三条城下。 三条城本就是府中长尾家原先的本据，也是府中长尾家根本之地，所以长尾为景当时才会安排下田长尾家庶流出身的同族重臣长尾信景进驻。 尽管长尾信景最后因支持上杉定实而被长尾为景击败，但长尾为景、长尾晴景父子二人依旧没有对长尾信景的子嗣进行清算，反而让其子三条俊景来继任三条城城主一职，并让三条俊景继续坐镇三条城。 可府中长尾家的网开一面并没有获得三条俊景的好感，更没有让他回心转意。反而三条俊景暗中与昭田常陆介、黑田秀忠父子进行不断勾结，并意图依托信浓川的阻隔，来割据蒲原郡。 由于三条城周边的桥梁尽数被毁，这就导致上条军包围三条城的进度大大放缓了。南面的长尾房景、本庄实乃、丸田伊豆守、丸田右京助等人还要收集足够的船才能渡河，西面的八条春纲、直江景纲、藏王堂利景等人在兵不血刃的夺取了八王寺馆后也是一样，需要在邻近的村落之中去收集船只。 此时已是冬季，若是强行渡河只会将麾下将士置于寒冷的河流之中，一旦手足皆冻，就无法挥舞刀枪进行作战，更无法跑动，还有可能会溺亡。古代的防寒条件并不如现代，征召的农兵、足轻很多都没有棉衣，甚至有些连袜子都没有。 故而，八条春纲就建议直江景纲见好就收。 “八条日向守为何不一鼓作气攻落三条城？三条中务少辅如今败亡之势已显，经横田城一战，三条军损兵折将，这就导致眼下三条城的城兵数量并不会太多，若是不趁此机会一举攻落三条城，那么三条中务少辅必然会趁机收拢败军、重整旗鼓啊！”直江景纲并不愿意眼下撤兵返回本领。 “直江大和守殿明鉴，我军如今孤军深入，虽说取得了大胜，但后方的黑泷城仍站在三条中务少辅一方，若是我军攻打三条城不利，一旦黑泷城的城兵发兵切断我军的退路，在与三条中务少辅两面夹击我军，届时将难以脱身！”八条春纲深知三条城是一座下越闻名的坚城，他可不认为缺少攻城器械的上条军能迅速将其攻落。 “一旦我军退回了三岛郡，那三条中务少辅必然会在收拢败军之后再度发兵攻打先前被我军收复的失地！”直江景纲有些不甘心。 “眼下正值冬季，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不过，上条美浓守、三条中务少辅一方早已人心尽失，下越诸将大都重回太守殿、小太守殿一方。芦名修理大夫更是早就将芦名军撤回了会津郡，准备用于攻打伊达陆奥守。其实，三条城已不足为虑。待来年初夏，我主国司殿就能调集上越、中越诸将之兵，大举东进，届时就是他们二人的授首之时。”八条春纲语重心长的劝说道。 “唉······”直江景纲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没有直接回答八条春纲，但也没有表示反对。 直江景纲也深知眼下己方军势渡河确实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极有可能遭到三条城城兵的半渡之击，也有可能遭到黑泷城城兵的切断退路。他们与三条城南面的长尾房景、本庄实乃等部不同，刚好处于黑泷城、三条城两城的中间。 而且，三条城东面的加茂要害城、东北面的羽生田城仍然站在上条房安、三条俊景一方，他们随时都有可能为三条城输送援军、粮草辎重。 最后，直江景纲在经过再三权衡后，同意了八条春纲的建议，并在正式退入三岛郡之前，将伪越后守护的居馆八王寺馆烧毁。同时，八条春纲、直江景纲二人还不忘派人通知在本成寺设置本阵的长尾房景，让其在信浓川、五十岚川以南的支城兵砦之中配置一部分守军，以防被三条俊景出兵夺回。 当三条城中的长尾俊景获知三条城西面的上条军在烧毁八王寺馆并撤兵后，就准备率军出城主动追击，但他镇定下来后就意识到，自己先前已经将三条城周边的桥梁拆了，不光是上条军无法迅速渡河攻城，就连自己也不能迅速渡河去追击上条军。 八条春纲、直江景纲二人在撤入三岛郡的同时，并没有忘记藏王堂利景，就让其带着横田城的城兵以及周边领民随上条军一同尽数撤入三岛郡之中。 在八条春纲看来，横田城孤悬在蒲原郡中，上条家一方很难做到随时支援。虽说有些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可一旦横田城失守，就必然会对上条家一方遭到一定的打击。 值得庆幸的是，如今的黑泷城中并没有太多的兵力，黑田久三郎、广濑半右卫门、世良田九左卫门等人的手中仅有三百余军势，就连收为黑泷城都是一个问题。 若不是上条军急着驰援横田城，必然会优先夺取这个邻近北陆街道的重镇要地。 第八十八章 风中残烛 正所谓人倒霉的时候喝口凉水都能塞牙。 三条俊景这边好不容易等到来势迅猛的上条军撤走，并将上条房安的尸体埋在本丸的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可后脚又有不利的消息传至三条城——黑泷城陷落，自黑泷城城主黑田久三郎以及守将广濑半右卫门、世良田九左卫门等人以下五十余人被讨取，黑田一族两百余人尽数遇害，无一人生还。 原来，八条春纲、直江景纲、藏王堂利景等人正准备率军撤入三岛郡之时，黑泷城南面支城国上山城、蛇崩山城的守将森冈十左卫门、筱塚伊贺守二人本来就不愿继续留在黑田家这艘即将倾覆的破船上，当他们获知了横田城城主藏王堂利景反正成功的消息后，就再也没有心思继续留在黑田家中，便打算进行效仿，以此来保全自己的家名存续以及本领安堵。 随后，森冈十左卫门、筱塚伊贺守二人就将自己的子侄作为人质，送往上条军阵中，并请求八条春纲、直江景纲等人发兵北上攻打黑泷城，他们则是担任先导役，为上条军引路。 八条春纲、直江景纲二人在经过一番商议后，便打算同意森冈十左卫门、筱塚伊贺守二人的请求。黑泷城可是与三条城、横田城不同，此城南面邻近三岛郡，西面靠近海岸，一旦夺取，可以随时进行支援以及进行粮草辎重的补给。 而且，黑泷城还是西蒲原郡有名的坚城，若是连黑泷城都陷落了，对三条俊景一方的打击将是非常沉重的。 于是，八条春纲就派遣须田为定、须田村定、平田宗定三将率五百余军势趁着夜深人静之际前往国上寺，与森冈十左卫门、筱塚伊贺守二人进行合流。 至于为何八条春纲、直江景纲二人没有将麾下的主力压上，就是担心森冈十左卫门、筱塚伊贺守二人是诈降。 为了随时支援须田为定、须田村定、平田宗定三人，八条春纲、直江景纲二人特意率军前往距离国上寺较近的中岛原布下阵势。而藏王堂利景则是负责带着横田城的城兵以及周边领民逐步向三岛郡中撤去。 黑泷城之中的黑田久三郎、广濑半右卫门、世良田九左卫门等人并没有察觉到森冈十左卫门、筱塚伊贺守二人的逆心，反而认为黑泷城南面有两座易守难攻的山城在，上条军无法轻易兵临黑泷城下。反而是疏于防备，高枕无忧的入睡了。 而须田为定、须田村定、平田宗定三将在森冈十左卫门、筱塚伊贺守二人的引导下，顺利经国上寺后的山路登上国上山，并未开一弓、未发一矢的迅速通过了国上山城、蛇崩山城两城，来到了黑泷城下。 等到上条军不断攀上黑泷城的城墙后，这时黑泷城的城兵才发觉敌袭，但为时已晚，根本来不及阻止起像样的抵抗。经过一番混战后，黑泷城城兵被讨取五十余人，余者大都选择了投降。 至于黑田久三郎、广濑半右卫门、世良田九左卫门等人皆在睡眼朦胧之际被上条军生擒。就连城中的两百余黑田一族之人也都没能逃出，尽数被俘。 到了拂晓之时，八条春纲、直江景纲二人也率军迫近黑泷城，并稳定了周边的局势。 须田为定、须田村定、平田宗定等人随即询问八条春纲、直江景纲，该如何处置被生擒的黑田久三郎等人以及黑田一族。 还没等直江景纲考虑到一个周全方案，八条春纲就迫不及待的下令将黑田久三郎为首的守将以及黑田一族之人尽数斩首。 在八条春纲看来，黑田一族早就不是越后上杉家的谱代家臣了，自从黑田秀忠与其生父昭田常陆介一同率军突袭府中一带、驱逐越后守护上杉定实和越后守护代长尾晴景后，黑田一族就从此戴上了逆贼的帽子，而且还是摘都摘不掉的那种。 为了以绝后患，八条春纲可不打算留下一个黑田一族的活口，生怕像三条俊景那样经过蛰伏后再度举兵谋逆。 再加上，有些时候恶事得由家臣来做。八条春纲打算将恶名留给自己，让自己的主君上条清定与此事毫不相干。再加上，平定上条房安、三条俊景之乱的临门一脚得让给上条清定，八条春纲并不打算将此功劳据为己有，更不打算将此功劳让给直江景纲、长尾房景、本庄实乃等原府中长尾家一方的重臣。 之后，八条春纲就派人将讨取的两百五十余颗首级送往颈城郡府中一带告捷。 不过，八条春纲、直江景纲二人却并不打算让森冈十左卫门、筱塚伊贺守继续镇守在国上山城、蛇崩山城，就将他们安排到三岛郡沿海的伊奈城中暂时安置。 不仅如此，为了加强黑泷城周边的防御能力，八条春纲、直江景纲还在黑泷城的南面新筑扇之峰砦、在西面新筑野积城、剑之峰砦，并安排须田为定、平田宗定、筱井正信等将分别进驻。 随着黑泷城的陷落，以及黑田一族遭到诛灭，使得三条俊景的不但失去了左膀右臂，导致仍站在三条俊景一方的国人领主们也因此开始产生动摇。甚至连三条俊景治下的一些村落都开始抗拒向三条俊景缴纳年贡、赋税。 至此，蒲原郡的形势向着上条家有利的方向走去，而三条城也愈发孤立，三条俊景更是四面受敌，前途渺茫。 而另一方面，清定通过家臣志久见城城主市河赖房，获知了下总国府台之战的结果——北条氏纲获得大胜，以小弓公方足利义明以及足利义淳（足利义明之子）、足利基赖（足利义明之弟）等诸多小弓公方家的一门亲族众、马廻众等被讨取，史称第一次国府台之战。 足利义明的次男足利赖纯更是在小弓公方家仅剩的家臣护卫下，一路逃往安房国，寻求里见义尧的庇护。 小弓公方家在国府台之战惨败后，在事实上灭亡了。古河公方家也因此稳固了自身在关东八国独一无二的政治地位。 时任古河公方足利晴氏为了嘉奖北条氏纲讨取足利义明的功绩，直接对外宣布让其担任‘关东管领’的役职。可此时的关东八国还有一位获得足利将军家认可的关东管领——上杉宪政。 这就导致关东八国之中同时存在着两名关东管领。 但北条氏纲却并不满足于此，为了进一步强化后北条家与古河公方家之间的政治关系，他之后还将自己的女儿芳春院嫁给足利晴氏作为正室。北条氏纲也因此获得了古河公方家御一家的家格。 第八十九章 恭贺新年 正所谓‘天无二日’，作为越后上杉家的庶子家，上条清定自然是要站在上杉宪政这一边的。但是在越后七郡彻底静谧，以及消除越中、会津四郡的肘腋之患前，清定是无法为上杉宪政提供任何实质的支援。 此时的北条氏纲其实已经有了同山内上杉家家督上杉宪政平起平坐的地位。虽然关东管领的任命必须得到足利将军家的承认才能生效，但是这并不妨碍北条氏纲达到他人生的巅峰。 天文七年，正月元日。 尽管鱼沼郡的积雪深厚，清定依然选择早早的带着一百名马廻众离开了坂户城，前往颈城郡府中御馆，向上杉定实、明院月窓夫妇恭贺新年，并向上杉定实汇报了蒲原郡的形势。 “十郎，老夫早就说过了，下越的战事由你全权负责，不必事事都向老夫禀报的。”上杉定实尽管恢复了不少权力，也得以重返府中御馆，可他却依旧感觉不自在。 “叔父大人如今仍是越后太守，向您禀报也是理所应当的。”清定笑着说道。 “只是徒拥虚名罢了。”上杉定实摇了摇头。 “叔父大人何出此言？侄儿眼下已领有颈城郡半郡、刈羽郡和鱼沼郡一郡、古志郡和信州水内郡一部，这些都能算是叔父大人的领地、兵力。”清定其实也明白，自己能迅速在东颈城郡站稳脚跟，其实靠的就是上杉定实的影响力。 “老夫新年一过便是六十一岁了，别说领兵出阵，就连处理政务都很费劲。”上杉定实很早就想着彻底撂挑子，去过退隐的生活，不然也就不会选择剃发出家了。 “这都是侄儿没能迅速静谧越后七郡所致，还望叔父大人治罪。”清定说完就低下了头。 “这怎么能怪你？话又说回来，若是上条家继续由老夫担任家督，或是那已故的定宪担任家督，都不可能超越你如今的这番成就。若是定宪当初能听进你的谏言，恐怕他们父子二人也就不会殒命三分一之原了。”上杉定实有些伤感的说道。 “叔父大人就别说这些了，如今三条中务少辅就仅剩三条城一城之地，而仍站在其一方的加茂要害城、羽生田城两地均被我方武将所牵制，待今年春耕之后，侄儿将大举发兵东进，一举将作乱蒲原郡的上条美浓守、三条中务少辅讨取，并传首府中。”清定随即将自己的计划告知上杉定实。 “昭田、黑田两族已然族诛，可十郎你仍不能大意，可别忘了素来不愿听从太守家号令的下越诸将。”上杉定实提醒了一下清定，决不能忘记扬北众的那些骄兵悍将。 “侄儿明白。”清定点了点头。 “至于府中一带，十郎今后就少来吧。”上杉定实随即话锋一转。 “为何？”清定倒是有些没弄明白上杉定实之意。 “长尾金吾尉近来召回了一些曾经的近臣，老夫总觉得他在谋划着什么，老夫这条老命就算是丢了也没什么，但是你必须要继续活下去，因为十郎你不仅是上条家，还是太守家中兴的希望。”上杉定实语重心长的说道。 “侄儿明白。” “恩，早些返回坂户城吧，途中尽量不要做任何停留。”上杉定实可不希望清定在返回坂户城的途中遭遇什么意外。 “叔父大人也要注意安全，一旦遭遇危急之事，就向直峰城方向转进，目前直峰城的城番由石坂将监来担任，此人是上条家的谱代家臣，值得信赖。”清定其实不希望上杉定实在遭遇危险继续留在府中御馆，就劝说他届时前往直峰城躲避。 “老夫届时自有决断。与三兵卫，向国司殿行礼吧，今后你就是国司殿的家臣了。”上杉定实随即招了招手，示意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年来到清定的面前。 “叔父大人，这位是？”清定看着面前这位比自己稍显魁梧的少年后向上杉定实问道。 “他是柴田尾张守的外甥五味与三兵卫，目前也是他唯一的亲人了，老夫打算将他交给你，算是给越后柴田家保留血脉吧。”上杉定实若不是看在柴田尾张守好面子的份上，也就不会亲自向清定提出此事了。 “好吧······”清定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就只能点了点头。 既然上杉定实开口让自己收下一名家臣，清定自然是无法推辞的，毕竟眼下上条家的人才还是相当紧张的。不单单是军事人才，内政方面的缺口也很大，尤其是道奉行、城下町奉行等。 而且，清定在即将平定上条房安、三条俊景一方的反叛之际，还需要向越后七郡之人展示自己并非只知兵刃之人。为此，他还向柿崎城城主柿崎景家、箕冠城城主大熊朝秀、鸟坂山城城主桃井义孝、荒砥城城主八条宪繁、直路城城主八条能重、琵琶悬城城主金津义旧等人下令，待冰雪消融之后就要着手准备一批木材，用于修缮米山寺、实相寺、胜愿寺、极乐寺等领内重要寺院，抚慰深受兵燹摧残领民的心灵。 在当时，宗教信仰在世人心中占据了很大的比重，而当地领主若有保护宗教信仰的态度，对寺院神社进行修缮，那么在当地领民的心中就属于是一项善政。同时还能因此获得领民的支持。 虽说清定因讨伐昭田常陆介、黑田秀忠、金津佑高父子的反叛而占据了东颈城郡，并逐步站稳脚跟。可他深知那是自己用军事行动来夺取的，并非获得越后守护上杉定实、越后守护代长尾晴景的认可。 为了上条家能在东颈城郡长治久安，以及向周边邻近的国人领主宣誓自己的主权，清定都很有必要借机进行一番动作来为自己正名。同时，他还打算借机向世人表面自己不单单会重振上条家，还会进一步将上条家的基业发扬光大！ 所以，清定之后在进行领内寺院神社的修缮工作时，相关文书都会以‘越后国司’之名进行自署。鉴于上杉定实仍然健在，他就没有以‘越后太守’之名自署。 在清定看来，权力交接必须要平稳，不然的话将会后患无穷。 第九十章 鏖战黑泷 天文七年，正月五日。 新年才刚刚过去不久，三条俊景就忍不住来了个大动作——大肆征召军势、招募浪人，并联合了加茂要害城城主早部甚甫守、羽生田城城主羽生田周防守、五十岚城城主五十岚丰治等己方诸将，渡过信浓川、五十岚川，以三千余军势的兵力意图夺回被古志长尾家攻占的本成寺、如法寺城、东光寺城、大龙山城、茅原城等诸多信浓川、五十岚川以南的城池兵砦。 不过，三条俊景的此次出兵显然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三条军才迫近本成寺不久，竟然遭遇了长尾景信、本庄实乃二人所率的军势。 三条俊景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未开一弓、未发一矢便仓皇北逃了，真不知道是谁给谁一个下马威。 但三条俊景并非知难而退之人，一计不成，他就将目光转向了西蒲原郡的黑泷城。 因为上条家在西蒲原郡一带立足未稳，于黑泷城、国上山城、蛇崩山城等地所配置的守军数量也不是很多。 于是，三条俊景趁着三岛郡郡司直江景纲前往颈城郡府中，向上杉定实、长尾晴景二人恭贺新年之际，掉头向黑泷城攻去。 而此时，须田为定、平田宗定、筱井正信等将先前获知了三条俊景联合早部甚甫守、羽生田周防守、五十岚丰治等人大举南下，所以并没有加强守备。 结果，当三条军兵临国上寺之际，须田为定、平田宗定、筱井正信等将这才意识到三条俊景是在声东击西。 由于守备空虚，石田备中守、大须贺志摩守、五十岚八郎等三条军中的浪人众率先攀上了国上山城的城墙，并一举击溃了稀稀拉拉的守军，并将大手门打开。 三条俊景麾下重臣户屋因幡守当即率两百余军势冲入城中，与守军展开混战。 仅仅一个时辰的功夫，三条军就将国上山城攻落，并讨取了三十余名上条军足轻。须田为定、平田宗定等人见势不妙当即收拢残部，并主动放弃了蛇崩山城、扇之峰砦、剑之峰砦等黑泷城的支城兵砦，退入黑泷城之中。 尽管三条军兵不血刃的夺取了蛇崩山城、扇之峰砦、剑之峰砦等黑泷城的支城兵砦，但三条俊景并没有因此而满足，反而下令继续猛攻黑泷城。 面对三条军发了疯一样一般，昼夜不息的猛攻，黑泷城也多次濒临陷落。若不是须田为定、平田宗定等人深受上条清定的信赖和重用，并与守军同甘共苦、拼死抵抗，这才一次又一次依托坚固的城防击退了三条军的攻击。 此外，三条俊景还一度分出一些兵力，意图攻打位于信浓川以南、三岛郡直江领的渡部城，但是在直江重纲（直江景纲之弟）的严防死守之下没有成功。 好在渡部城城代直江重纲在击退了三条军的突袭后，便通过海路，为黑泷城送去了两百石粮草以及一些箭矢，让黑泷城的守军得以继续坚守下去。 很快，黑泷城遭到攻击的消息就传到了坂户城之中。 “你说什么？！”上条清定在听闻黑泷城遇袭的消息后感到非常震惊，因为他眼下还没有做好任何出兵蒲原郡的准备，而且很快就要到春耕的时候，并不能征召出太多的兵力用于东征。 “主公息怒，这是三条军的声东击西之举。留守黑泷城的须田右京、平田筑前守等将这才一时疏忽大意了。”湛光风车赶紧在一旁为须田为定、平田宗定等人辩解道。 “黑泷城本就位于前线，更是邻近北陆街道，是西蒲原郡的重镇要地，一旦此城失守，我军再夺回就难上加难了。”清定深知黑泷城的重要性，不然的话长尾为景一开始也不会安排黑田秀忠这个最为宠爱的小姓去镇守。 “主公与其追究守将的责任，不如迅速发兵进行支援，一旦黑泷城陷落，那么上条美浓守、三条中务少辅之辈必然会更加猖獗。”湛光风车随即提醒了一下清定。 “湛光大师所言甚是，只是刈羽郡诸将先前就进行了西蒲原郡的攻略，只怕他们成了强弩之末。”清定点了点头，有些为难的说道。 “主公不如让柿崎和泉守率一部分兵力出阵西蒲原郡，以柿崎和泉守之武名，必然能震慑到进犯的三条军，以此达到保全黑泷城的目的。”湛光风车说出了自己的策略。 “眼下就只能如此了。”清定眼下也就只能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毕竟他也不清楚须田为定、平田宗定等人能坚守到何时。 上条家这边难以对黑泷城进行迅速有力的支援，但同样三条军也出现了困境——粮草辎重运输困难。 原本三条城至黑泷城的沿途就有一定的积雪，虽然没达到像鱼沼郡那样的厚度，但足以对行军以及粮草辎重的运输造成一定的影响。 再加上三条俊景连续数天驱使麾下军势向黑泷城发起猛攻，导致本就衣着单薄的三条军有着不同程度的冻伤。 眼见己方军势对黑泷城久攻不下，三条俊景心生不安。 因为屯兵于坚城之下，并非取胜之道。一旦站在上条家一方的新发田纲贞、安田长秀、竹俣为纲、加地春纲等扬北众诸将趁机南下突袭三条城，那么三条俊景根本无法迅速退兵返回。 可就在三条俊景还在思考是否见好就收收兵返回三条城之际，位于黑泷城北面的天神山城城主小国重赖发兵南下的消息突然传至三条军的本阵。 如此一来，三条俊景在这样的形势下不得不下令撤兵了。 三条俊景深知，就算小国重赖所率的军势不多，但万一他突袭了三条军的小荷驮队，并切断自己的退路，再与黑泷城的守军对自己进行两面夹击，届时就万事休矣。 于是，三条俊景就在国上山城、国上寺之中配置了户屋因幡守、石田备中守二人进行留守，自己则是带着主力向着三条城撤去。 然而，小国重赖却并不打算让三条俊景如此从容的撤回三条城，反而下令麾下的两百余军势扔掉所有的旗指物、阵旗等，轻装尾随三条军。 最后，小国重赖果断抓住战机，于杉名原一带蹑三条军背后击之。 位于后军的三条军在猝不及防之下被小国势一举击溃，就连担任殿军的大须贺志摩守也被小国势讨取。 之后，三条俊景在丢弃了不少粮草辎重才得以摆脱了小国势的追击。 第九十一章 柿崎出兵 三条俊景毕竟是原府中长尾家的同族重臣，曾经还与长尾为景一同并肩作战过，其作战经验还是较为丰富的。 当三条俊景在得知小国势因抢夺自己主动丢弃的粮草辎重而散乱不堪，且黑泷城的守军没能与之合流的消息后，当机立断率麾下马廻众调转马头，向小国势发起了突袭。 小国势毕竟兵力寡少，再加上过于分散，以及正在争夺三条军遗弃的粮草辎重，所以当三条军袭来之际小国重赖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反击，直接是一触即溃。 就连小国重赖本人都身中两箭，最后仅以身免的逃回了天神山城。 而后，三条俊景还下令，将讨取的六十余颗小国势武士、足轻的首级陈列在黑泷城外，以此来震慑黑泷城的守军。 随着小国重赖的兵败，就导致了黑泷城更加孤立，形势也更加危急。 而现如今，上条清定所能调动的兵力、武将实在是少之又少。尤其是鱼沼郡，他是一名家臣都调动不了——积雪过于深厚，导致无法行军以及运输粮草辎重。 那，该怎么办？只好疑人要用，用人要疑了！ 需要特别强调的是：这个原则并不是没有选择之下的无奈妥协，而是管理学的真谛。 诚如上条清定所担心的那样，在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完人与理想工况的。但，考虑到一名主君既没能力也无精力事必躬亲，所以就只能疑人要用。既然人才的确存疑，领导者就需要制定有效的措施以确保既定目标的实现，此即用人要疑。 也就是说，所谓用人要疑，并不是说要猜忌人才，而是要预料到：人才的能力有其边界，确实存在力有不逮的状况；事情的发展可能远超预期，导致计划跟不上变化；人才的忠诚堪忧，一旦受到诱惑，存在变节的风险。 而作为应对，领导者：有义务为人才搭建合适的平台，以便在资源分配、政策制定上给予其最大的支持；有责任拟定备用方案与纠偏预案，以便有效约束疑人不犯方向错误。只有如此，才能既保障疑人的行动不出圈，又能激发其主观能动性。 在清定经过深思熟虑后，就决定以柿崎景家为总大将，八条春纲为副将，须田村定为船大将，宇津江长贤为军监，由他们来负责出兵支援黑泷城一事。同时，他还派遣使者前往柿崎城，向柿崎景家下达征召军势并出兵黑泷城的命令。 不仅如此，清定深知远水难救近火的道理，他生怕援军增援不及，就立即派遣使者经海路前往北蒲原郡，要求新发田纲贞、安田长秀、竹俣为纲、加地春纲、吉江景宗等己方诸将出兵南下，去攻打三条俊景一方的羽生田城、加茂要害城、五十岚城等地。 天文七年，正月十日。 当上条家要求柿崎家出兵救援黑泷城的使者抵达柿崎城后，柿崎景家就立即召集了家中重臣进行商议，并着手准备出阵黑泷城进行救援。 “兄长大人，国司殿还真是好算计，让当家去出兵救援黑泷城，与三条军交锋，难道那位国司殿是打算趁着当家与三条中务少辅交锋之际坐收渔翁之利吗？！臣弟反对出兵！”柿崎则景率先表示反对响应上条家的号召去出兵救援黑泷城。 “三郎，话也不能这么说，国司殿也是有难处的。”柿崎景家也清楚此时绝不是出兵的最佳时机，可他也不愿违背上条清定要求自己出兵的命令。 “不光是上条家治下的领地需要春耕，可当家治下的领地同样也是要春耕的！出兵的数量多了就会耽搁春耕，出兵的数量少了极有可能出师不利。”柿崎则景随即一针见血的说道。 “三郎，你说的这些为兄又何尝不知呢？”柿崎景家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后说道。 “那兄长大人就应该以春耕为由直接拒绝此事！”柿崎则景随即想到了一个办法。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如今府中长尾家愈发势弱，而太守殿又将征伐大权尽数授予了那位国司殿，这就表面一旦太守殿百年之后，那位国司殿极有可能来接任越后太守一职，并继承太守家的家名。而伊达家正处于内讧之中，那位时宗丸殿恐怕已经无法进入越后了。”柿崎景家有些无奈的缓缓说道。 柿崎景家也想一直保持中立，不愿卷入越后七郡的纷争之中，可如今的形势却无法让他置身事外。 “可兄长大人······”柿崎则景看着柿崎景家那愁容满面的样子欲言则止。 “三郎，你来留守柿崎城，为兄率军出阵黑泷城。”柿崎景家在经过一番权衡后还是决定出兵救援黑泷城。 “臣弟遵命······”柿崎则景见柿崎景家依旧决定出兵后，就不再表示反对。 “叔父大人，由你来担任三郎的后见役吧，这样本家也就能放心出阵黑泷城了。”柿崎景家非常清楚柿崎则景的脾气，就打算让自己的叔父柿崎义宗从旁辅佐柿崎则景。 “老夫遵命，祝主公武运长久。”柿崎义宗也不推辞，直接答应了下来。 而柿崎城本丸大广间里的诸多柿崎家家臣们则是不约而同的选择低着头，一言不发。他们可都清楚上条军的战力，就算家督柿崎景家再骁勇善战，再龙腾虎蹴，那也是双拳难敌四手，恶虎难敌群狼。 鉴于即将面临春耕的问题，柿崎景家并不打算征召太多的兵力，就带着两百余军势前往旗持城，与上条家旗下的越后水军众进行合流。 而另一方面，直江重纲虽然为黑泷城的守军送去了两百石的粮草辎重，可依旧有些杯水车薪。加上小国重赖的兵败，导致黑泷城西面的沿海地区也被三条军切断了联系，使得守军无法获得任何的补给。 就算这样，须田为定、平田宗定、筱井正信等将依旧决定坚守黑泷城，粮食不够了就吃城中的树皮、纸张，等到树皮、纸张吃完了就只能杀战马、捉鸟雀和老鼠用来果腹。 不过，多亏了须田为定、平田宗定、筱井正信等将的坚守，使得三条军无法夺回信浓川、五十岚川以南的任何城池兵砦，并为刈羽郡、东颈城郡的征召军势争取了足够的时间。 第九十二章 袭扰三条 虽然三条俊景也是蒲原郡之中算得上是能征善战之人，但其战略目光并不长远。他在击败了天神山城城主小国重赖之后，就只是派兵对小国领进行滥妨狼藉以及破坏农田，并没有一鼓作气去攻打天神山城。 这样一来，小国重赖反而抓住了时机对天神山城进行了加固以及做好了笼城固守的准备。 而此时的三条军也颇为不顺。 自从三条俊景击败了小国重赖的追击后，蒲原郡之中就一直有长尾房景、本庄实乃等人要率古志郡之兵来攻入南蒲原郡的流言，以至于三条军上下都如同惊弓之鸟一般，他们每次看到信浓川、五十岚川以南有烟尘卷起，就以为是长尾房景、本庄实乃等人率军来袭。 而且，对三条俊景一方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当初站在上条房安、三条俊景一方的扬北众有力武将之一、五十公野城城主五十公野尧信发觉继续追随叛军只会是前途渺茫，于是就在同族新发田纲贞的劝说之下，不再继续站在三条俊景一方。 五十公野尧信为了体现自己的诚意，就一边写下誓书送往颈城郡府中；一边收新发田纲贞之弟新发田弘家（一说为新发田纲贞族弟）为养子，而后就很快剃发出家让出了家督之位，由五十公野弘家来继承五十公野家的家名。 如此一来，三条俊景一方的人心更加浮躁，对攻落黑泷城的信心大减。 可三条军的人海战术一点儿作用都没有，在围攻了黑泷城整整一个月，依旧没有攻入黑泷城之中。 于是，三条俊景就想出了一个战术——挑选一部分兵力，让这些人在黑泷城外进行机动作战，只要三条军主力攻打城南，这些人就悄悄迂回至城北进行攻击，若三条军主力攻打城东，那么这些人就悄悄迂回至城西进行攻击。 然而，三条俊景的这个战术依旧没有奏效，主要还是因为黑泷城的守军戒备森严，就算不是三条军的主攻方向，守军依旧没有丝毫放松警惕，使得三条军无法找出任何破绽。 最后，三条俊景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就只能派人在城下大骂守军来进行泄愤。 但这样无意义的‘口水战’并不能将黑泷城攻落，反而显得三条军黔驴技穷。 如今黑泷城守军的主要成分为越后水军众，他们最早是横行于越后、佐渡两国沿海地区的海贼，经长尾为景招揽才为府中长尾家效力的。 就算越后水军众效忠于府中长尾家，可依旧身上有着‘海贼’的标签，饱受府中长尾家重臣的冷眼。 自从越后水军众被上条清定招揽后，不仅确保了每月的扶持米，甚至为首的三名船大将都被赐予了拜领越后上杉家的通字‘定’字。 而且随须田为定、平田宗定二人一同留下的船夫、水手都想着通过讨取敌方有名武士的首级来获得苗字带刀的特权，从而彻底摆脱海贼成为乡士。 故而，黑泷城才能在近乎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坚守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攻城本就不是三条俊景的强项，在面对坚如铁壁一般的城防，三条军无法实现速战速决。 三条俊景在见己方士气愈发低落，以及后方的粮草补给也愈发困难，再加上对黑泷城久攻不下后，就只好率本队撤回了三条城。 不过，三条俊景此次也不是毫无所得。 至少，三条俊景夺回了信浓川北岸以及三条城西面的吉田城、燕城、横田城、国上山城、蛇崩山城等地，算是稳固了三条城西面的防线。同时还重创了小国家，使得小国家无法再对自己造成任何威胁，更无法对黑泷城进行任何有效的支援。 天文七年，二月十九日。 柿崎景家、八条春纲、须田村定、宇津江长贤等将率八百余军势，经海路抵达了三岛郡寺泊，并在直江重纲的接应下，来到了信浓川南岸。 在抵达了前线后，柿崎景家却并不打算直接向固守在国上寺、国上山城、蛇崩山城等地的三条军发起攻击，反而是打算来一招围魏救赵。 因为眼下上条军的兵力并不多，加上直江景纲也才返回三岛郡不久，尚未进行征召军势、调集粮草辎重。 所以，柿崎景家在权衡再三后决定不直接与三条军硬碰硬。 很快，柿崎景家就将目光投向了国上寺以东的吉田城。 吉田城坐落于平原之上，周边还没有河流作为天然的护城河，很容易被切断水源。 故而，柿崎景家就与八条春纲进行商议后，就亲自率军对吉田城进行佯攻，借机吸引三条军的注意力。 然而，三条俊景对位于黑泷城前线一带的形势保持着高度关注。他一眼就看破了上条军的意图，于是就派遣家臣横田藏人率五百余军势火速增援吉田城，直接破解了柿崎景家的围魏救赵之计。 可一计不成，柿崎景家很快就再生一计: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想把黑泷城的守军饿死?那三条军也别想张嘴吃饭了! 很快，黑泷城周边三条军的噩梦来了。 柿崎景家打算直接扼住三条军的咽喉，专挑三条军的软肋下手——小荷驮队。 因为黑泷城周边的三条军并不能自给自足，反而需要等待从三条城前来的小荷驮队进行补给。 所以，柿崎景家就专挑三条军的小荷驮队下手。 这就像有一群苍蝇，在三条军的耳旁一直嗡嗡作响，搅得户屋因幡守、石田备中守二人是心烦意乱，愤怒不已。使得他们是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香。 最气人的是，三条军对上条军这群来去无踪的上条军小股军势毫无办法。 如果出兵，就可能会出现上条军乘虚攻入的情况;可再不打开局面，未等黑泷城的守军饿死，三条军就受先被困死在黑泷城外围的支城兵砦之中了！ 正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 户屋因幡守、石田备中守二人得知上条军准备在渡部城周边设置本阵，就打算趁着上条军立足未稳之际将其一举击败。 第九十三章 解围黑泷 户屋因幡守、石田备中守二人原本是打算趁着上条军半渡而立足未稳之际一举将其击溃。 但是，上条军通过越后水军众以及直江家的协助下，很快就利用小早、渔船等小型、轻型船只迅速渡过了信浓川。 很快，上条军就与三条军狭路相逢，作为上条军总大将的柿崎景家更是直接率本部军势作为先手役，冒着敌军密集的箭矢直扑敌阵，最后竟横贯而出。 八条春纲原先还在担心柿崎景家是否会再度阵前倒向敌方，当他看到柿崎景家身先士卒的冲入三条军阵中后，就打消了这一疑虑，便立即与须田村定、宇津江长贤等将趁机跟进掩杀，不甘落后。 直江重纲所部更是两翼出击，迂回至三条军之后，迅速截断了三条军的退路。 就这样，在上条军的三面夹击之下，三条军很快就力不能支，慌作一团，不知所措。趁着这个机会，上条军各部对三条军发起了更为猛烈的攻势。 最终，三条军彻底崩溃败北，被讨取者达一百三十余人，剩余的三条军更是争先恐后的抢着向三条城的方向逃跑。 就连户屋因幡守、石田备中守二人也差点被上条军讨取，他们在见势不妙，直接将国上寺、国上山城、蛇崩山城等黑泷城外围的支城兵砦尽数放弃，带着十余名骑马武士就逃往了吉田城，也不敢直接回三条城，生怕被三条俊景问罪严惩。 经此一役，上条军不但成功为黑泷城、天神山城两城解围，也在西蒲原郡站稳了脚跟。 由于西蒲原郡的上条军兵不过千，师老兵疲等原因，也注定了他们无法迅速扩大战果。 当然，三条俊景如今的处境可谓是兵羸地蹙。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黑泷城会如此难攻不落？为什么黑泷城中的上条军在失去外援和断粮的情况下，士气和战意依旧保持很高？ 即便在获知原先站在自己一方的五十公野家倒向上条家一方后，三条俊景依旧没有向上杉定实、长尾晴景二人低头臣从的意向，反而不断派遣使者前往会津黒川城，请求芦名盛舜发兵支援。 但今时不同往日，尽管三条俊景的使者能越过越后、陆奥两国的境目地带，并进入芦名领，但芦名盛舜却无法腾出手来对三条俊景进行任何有效的支援。 因为，芦名家此刻多次对南出羽的置赐郡发起侵攻，但止步于田泽峠、船坂峠、吾妻山等地，根本无法攻入置赐郡腹地。而且，芦名家也没有余力来进行两线作战。 再加上芦名盛舜得知村松城、药师山城、寺田城、牧城、七谷城、新屋城等邻近陆奥境目地带的城池兵砦大都被上条家一方的武将攻落后，他就不太愿意冒着失去先前夺取的蒲原郡菅名庄一部、小川庄等地的风险去支援三条俊景。 正所谓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芦名盛舜在经过再三权衡后，就决定将三条俊景抛弃，转而专心致志的以支援伊达稙宗之名，行兼并置赐郡之实。 天文七年，三月五日。 上条清定在获知柿崎景家、八条春纲等人成功为黑泷城解围后，感到非常高兴。同时，也向坚守黑泷城的须田为定、平田宗定、筱井正信等将颁下感状以及赐予太刀、骏马，肯定了他们的功绩。 随后，清定为了避免黑泷城再度遭到三条军的围攻，就派遣八条房繁率龙捷备两百人以及一百名征召足轻前往黑泷城，接替须田为定、平田宗定、筱井正信等部。同时，他令须田村定所部的两百余水军众进驻三岛郡寺泊，做好随时支援黑泷城的准备。 然而，就在中山城城主宇佐美定胜奉清定之命，将先前俘虏的一百余名古志上条一族之人押至颈城郡府中御馆之外后，却被上杉定实下令尽数斩首示众，一个不留。 宇佐美定胜见这些人中不乏老弱妇孺，就有些于心不忍，就先将古志上条一族之人关押在直江津外围的几座长屋之中，待获得了自己主君上条清定的许可后再行事。 可不仅上杉定实有着对古志上条一族族诛的想法，就连春日山城之中的长尾晴景也是一样。 还没等宇佐美定胜派去请示清定的使者返回直江津，长尾晴景就率先下令下重实、玉虫贞茂、伊井忠右卫门、彦部源三郎、水谷但马守等近臣带着奉行人、马廻众、常备足轻三百余人，强行将古志上条一族之人从宇佐美定胜处夺走，并在春日山城下进行处刑。 而宇佐美定胜为了不主动与府中长尾家起冲突，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古志上条一族之人从自己的身旁被带走。 而后，宇佐美定胜果断离开了颈城郡府中，让家臣塚田加右卫门带着本部军势先行返回古志郡中山城，自己则是火速前往坂户城，准备亲自向清定说明此事。 与此同时，清定正在设想将越后一国原本实行的贯高制改变为石高制。 虽说贯高制是以货币来进行缴纳年贡，以贯高表示所领由来已久。但实际上最终获利的反而是商人，而不是大名和农民。因为，生产物价值的换算率是不可能一直固定不变的。加上贯高与实际领地的大小也有着不等的出入。 一贯在室町幕府统治时期为一千文铜钱，在江户幕府的统治时期则为九百六十文铜钱。但贯高制最早的形成是以近国的年贡为征收实物（粮食），远国则是征收铜钱。 由于武士阶级的抬头，导致扶桑六十六国的绝大部分庄园都被武士所侵占。但不少战国大名却不约而同的选择了贯高制来征收赋税。 例如冒姓北条的伊势家，对领内多次进行了丈量检地。最初是在永正三年（1506），以村为单位进行的。相当于斗代的一反田标准值被设定为水田五百文、旱田一百六十五文（不设等级），然后乘以面积，算出贯高，从中扣掉百姓自有的部分，剩下的就是年贡额。分配知行和军役给家臣规定了领主阶级的内部关系，制定年贡和诸役则确定了领主与百姓的关系。 为此，清定特意召樋口兼丰、计见尧元、石坂忠章、广居忠家、松木秀朝等家中担任奉行的家臣进行商议。 第九十四章 产生裂痕 虽说长尾晴景没有底气直接问上条清定要回被上条家侵占的东颈城郡旧领，但趁机恶心上条清定的本事，他还是有的。 正巧长尾晴景就获知了上杉定实有意对古志上条一族进行族诛，就顺势站在上杉定实一方，并立即付诸于行动。 在长尾晴景看来，只要是能让上条清定感到不舒服的事情，他就觉得高兴。 而后，长尾晴景还不觉事大，派遣小姓彦部源三郎出使坂户城，勒令上条清定交出原三条俊景麾下重臣藏王堂利景。 “小太守殿究竟意欲何为？！”清定在听到长尾晴景要让自己交出降将藏王堂利景后感到非常震惊。 清定之所以会选择收留藏王堂利景、森冈十左卫门、筱伊贺守等人，就是因为能借此分化追随上条房安、三条俊景一方的势力，还能让自己尽快静谧越后七郡，同时减少蒲原郡因兵燹遭到破坏的程度。 可长尾晴景如此一来，简直就是迫使如今仍然追随上条房安、三条俊景一方之人更加坚定决心，极有可能导致原本倒向自己一方的国人领主降而复叛。 先前，宇佐美定胜告知清定上杉定实决定对古志上条一族进行族诛后，他倒是默许了此事。 毕竟清定认为，上杉定实此举还是能震慑到被三条俊景所庇护的上条房安。当然，他还并不知晓上条房安已死的消息。 “国司殿，请尽快做出决断，我主长尾金吾尉殿可没有那么多的耐心，像藏王堂式部少辅这样的人可不是真心实意的降服，完全是迫于形势，只有将这些人除去，才能以绝后患。”彦部源三郎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此事事关重大，本家还需要与家中重臣进行商议，还望贵使返回春日山城后，向小太守殿禀明此事。”。清定看着面前比女人还要妖艳几分的彦部源三郎后，强忍着怒意说道。 “国司殿明鉴，我主长尾金吾尉殿下令由在下押藏王堂式部少辅返回府中，或是带着他的首级返回府中。可没有让在下空着手回去。”彦部源三郎依旧不依不饶。 “请贵使先行返回府中，之后本家会向小太守殿说明此事的，希望小太守殿能以静谧越后七郡的大局为重。”清定可不想长尾晴景一举将眼下如此良好的局势毁掉，他很清楚一旦交出藏王堂利景的结果意味着什么。 若是上条家连一个降将都保不住，以后还有谁来投奔上条家？还有谁主动向上条家臣从？ “请国司殿速速决断！”彦部源三郎直接摆出一副非常强硬的态度。 “来人！”清定见彦部源三郎如此不识时务，就直接大喝一声。 很快，小姓众的八条与四郎、五味与三兵卫，以及马廻众的小岛贞兴等人立即带着十余名手持打刀的武士冲进了大广间之中，皆对彦部源三郎怒目而视。 “国司殿，你这是为何？！难道是想谋反吗？！在下可是长尾金吾尉殿派来的使者！”彦部源三郎见状当即怒斥清定道。 “为何？贵使要清楚一点，如今本家能占有刈羽、鱼沼两郡，上越半郡，古志、蒲原两郡各一部，可不是像你一样逞口舌和床榻之上的功夫，而是靠着麾下家臣、武士、领民的拼死奋战得来的！”清定当初在收复府中一带后就打算对抛弃长尾晴景的这些亲信近臣进行清算，可遇到了长尾晴景的强烈反对，这才没能如愿，如今彦部源三郎反而是给了他一个机会。 “若不是已故长尾信浓守殿的一念之差，你上条十郎怎么可能活到现在？！”彦部源三郎盘算着清定不敢对其下手，依旧底气十足的吼道。 “弥太郎，将此人拖出去斩首，其首级交给从者带回府中，别脏了大广间的地。”清定见彦部源三郎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后，直接向小岛贞兴下令道。 “臣遵命！”小岛贞兴话音刚落，就直接上前一把揪住彦部源三郎的衣领，将其拖出大广间，不论彦部源三郎如何叫喊，他依然不为所动。 “主公，彦部源三郎可是那位小太守殿最为宠爱的小姓，您这样做的话恐怕······”八条与四郎对清定此举感到非常担心，生怕此事演变成上条家与府中长尾家之间再度爆发战事的导火索。 “本家难道是被吓大的吗？今非昔比了！”清定不由得瞪了一眼八条与四郎道。 “是臣失言了。”八条与四郎见状也不再劝说清定。 “与四郎，火速召八条日向守、八条越中守、八条伊予守、宇佐美骏河守等家中重臣登城，并传令领内各地做好战事准备。”既然长尾晴景打算阻挠清定尽快静谧越后七郡，那么如今的上条家也就没有必要继续惯着长尾晴景继续胡作非为了。 “臣遵命。”八条与四郎随即领命离开。 随着上条清定下令斩杀了府中长尾家使者彦部源三郎的消息传至春日山城，长尾晴景是怒不可遏，当即就要将上条清定指认为谋逆之人。 但是，在下重实、玉虫贞茂等亲信近臣的劝说之下，长尾晴景还是暂时放弃了。 因为，如今的府中长尾家位于颈城郡的直领早就被上条家侵吞了不少，加上西颈城郡的山本寺家、南颈城郡的桃井家都是越后上杉家的庶子家，他们早就与上条家有着频繁的往来。 再加上邻近府中一带的大熊家、柿崎家也都选择了先后倒向了上条家。尤其是柿崎家，柿崎景家更是向上条家递交了人质和誓书，前不久更是响应了上条家出兵救援黑泷城。 不仅如此，三岛郡的直江家、古志郡的古志长尾家、蒲原郡和岩舟郡的扬北众，都开始对府中长尾家阳奉阴违起来。 若是此时府中长尾家真的与上条家完全撕破脸开战，那么吃亏的无疑是府中长尾家。 要知道，府中长尾家的同族、谱代家臣以及旗下国人领主并非个个都是正人君子、忠臣良将，也并非人人都是死心塌地的效忠于府中长尾家。 之所以长尾能景、长尾为景两任府中长尾家家督以来没有发生什么犯上作乱的事情，实在是因长尾能景、长尾为景父子二人的手腕高超，令他们不敢轻易造次。 在这个战国时代，纲常混乱的时代，府中长尾家独霸越后七郡的权力结构在长尾晴景继任家督之后就被打破了。 只要土壤适合，人心底里压抑埋藏已久的欲望就会潜滋暗长，就会寻机爆发。 就像三条俊景那样，尽管他曾经很低调，但是他在昭田常陆介举兵反叛之后也想一展身手，也想振臂高呼，也想辉煌一把。 于是，三条俊景的野心被从笼中释放了出来。 当然，三条俊景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第九十五章 晴景之谋 无论是英雄还是狗熊，都无法与天斗，最后总要走到生命的尽头，无论是否情愿，终要退出历史舞台。 现在的天下是年轻人的天下，不仅仅是上条清定，就连北条氏康、武田晴信等人也将先后登场。 在这个千古相传的角斗场中，继承或者重复着他们先辈的游戏，进行着权与利的争夺。 长尾晴景虽然能一度忍着自己最宠爱的小姓被上条清定所杀，但并不代表他的枕边人就能忍得了，尤其是他的侧室藤紫。 藤紫是彦部源三郎的姐姐，由于家道中落，姐弟二人在来到越后之前就一直相依为命。 可现如今藤紫在机缘巧合之下成为了春日山城实际上的女主人，虽然名义上还是侧室。可还没等她高兴多久，弟弟彦部源三郎就身首分离了。 当然，藤紫成为春日山城女主人还得感谢昭田常陆介。 若不是当初昭田常陆介执意要杀长尾晴景的正室府中御前与嫡男长尾猿千代，她可能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故而，藤紫为了为死于非命的弟弟报仇，每天晚上都向长尾晴景吹枕边风。 长尾晴景此时还算是比较清醒，他清楚眼下不是与上条家撕破脸的最佳时机，而且府中长尾家愈发势弱，并不能与上条家正面进行抗衡，唯一的对策就是利用三条城的三条俊景对上条家进行牵制。 故而，就在上条家进行备战之际，长尾晴景就决定招降三条俊景，并准备让其回复长尾的苗字。 当身在府中御馆的上杉定实获知此事后，感到非常震惊，他虽然不理政务，可并不代表完全与世隔绝。 上杉定实不理解长尾晴景为何会选择在三条俊景败亡之势如此明显的情况下进行招降。于是，他就派遣近臣柴田尾张守登城询问此事。 可长尾晴景却以身体抱恙为由，并不接见柴田尾张守。 与此同时，上条清定清楚什么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道理，为此他不得不暂时停止在领内检地，优先进行备战。 “主公，听闻小太守殿有意招降三条中务少辅。”八条春纲率先将一则重磅消息说出。 “日向守殿，此事可千万不能开玩笑，属实吗？”一旁的八条宪繁对此有些不太相信，毕竟他的领地在上条领的最南部，邻近关东的上野国，消息自然是不及八条春纲灵通的。 “哼！老夫难道还能胡言乱语不成？此事在上越可谓是人尽皆知。”八条春纲有些不满的说道。 “一开始本家也对此有些怀疑，还以为是上条美浓守、三条中务少辅一方的流言。后来也是派遣了物见前往上越进行再三打探才确认的。”清定此时对长尾晴景感到非常失望，原本他还以为长尾晴景能顾全大局，可最后竟然会想到联合三条俊景来钳制上条家。 “长尾金吾尉长期被酒色所误，早已不能担当小太守的大任了，不如主公趁此机会，一举发兵攻入府中，将长尾金吾尉这等昏庸无能之人流放出越后。”同族重臣之一的八条能重倒是向清定提出了发兵府中的建议。 “难道伊予守认为本家与昭田常陆介是一丘之貉？”清定想都没想就直接摇了摇头。 “可······”还没等八条能重继续劝说，宇佐美定满倒是打断了他。 “主公，凡事都是有利有弊，既然长尾金吾尉要招降三条中务少辅，那同时也对当家有些好处的。”宇佐美定满倒并不认为长尾晴景招降三条俊景是件坏事。 “为何？”清定顿时有了兴趣。 “如此一来，当家就有足够的时间加固以及扩建黑泷城的城防，并对黑泷城输送大量的粮草辎重，三条中务少辅此人狼子野心，必然不甘久居人下，一定会再度向府中方面举起反旗的。”宇佐美定满缓缓说道。 “嗯，主公如此一来还有时间去进行检地，尤其是在上越一郡。”八条春纲也非常赞同宇佐美定满的看法。 “原本，本家是打算在攻落三条城，并静谧越后七郡之后再进行大规模的检地，如今就只能先在本家治下先行进行检地了。”清定有些无奈的说道。 “主公，扬北众诸将大都拥有‘不入’之权，对蒲原郡、岩舟郡两郡进行检地，需要万分慎重，绝不可莽撞。”八条春纲随即提醒了一下清定，因为前任越后守护上杉房能最后就是栽在了废除守护不入特权上面。 “嗯，那就一边进行检地，一边继续对虎捷备、龙捷备进行补员。”清定点了点头。 之后，清定就与家中担任的奉行的计见尧元、樋口兼丰、石坂忠章、广居忠家等人一同制定了检地的相关规定:一、统一测量水田、旱田、宅地（家屋占地）面积时的所用标准，定一间长为六尺三寸（约1.9米），面积为一间四方=一步，三百步=一反（五间x六十间）。另外，三十步=一亩，十反=一町。 二、水田、旱田均分成上中下三等（有些地区甚至还细分上上和下下），各郡或各庄、各乡按上表制定一反地的斗代（也叫石盛，即米的量），（一般情况下宅地不分等级，一律适用上等旱田斗代，）然后乘以面积，算出石高。枡的单位则以白川庄的为准。 三、严格按一地一人原则，在检地账上登记拥有作职（耕作权）的人的姓名（即名请人，接受过检地、被登记为耕地或宅地的所有者且记录在检地账上的农民，即缴纳年贡的责任人，也叫本百姓），使其承担缴纳年贡之责。 四、划定村落界线（村切），各地以村为单位进行检地，并制作检地账，制定村高（村的石高）。 这些规定把从前一反（亦写作一段）大约等于三百六十步的规定改成了三百步，统一了因地而异的一间的长度以及丈量长度的标准。 当时度量米等物的容器也因地域和用途而异，此时也都统一成刈羽郡白川庄使用的白川枡。 就是说，对于上条家而言，不论刈羽郡、鱼沼郡还是颈城郡，一反的面积必须同样大，一升的米量必须同样多。 实行统一标准是至关重要的一件事。 而另一方面，因为黑泷城自从被上条家夺取之后，三条城的西面就此门户洞开，再无屏障。 尽管三条俊景也有意暂时放下身段向府中长尾家服软，可他的亲信家臣、谋士松野左卫门尉在面对三条城危局，便痛心疾首向其进言道：“当家最为重大之损失，莫过于黑泷城、新山城等重镇要地落入上条家之手。其中，黑泷城一失，沿途至三条的城池兵砦皆无险可守，只要当家一着不慎，极有可能招致覆灭。” 可三条俊景眼下也无法与长尾晴景进行讨价还价。因为，如今的自己已然是内外交困、捉襟见肘，若是继续硬撑下去，只会败亡的更快一些。 当然，为了进一步让上杉定实、长尾晴景、上条清定等人放下戒备，三条俊景甚至不惜将埋入土里已久的上条房安尸体挖出来，并将其首级斩下后送往府中，以示自己的诚意。 第九十六章 领内检地 在确定每一块水田和旱田的等级，记载其实际长宽（十二间、三十六间等）和面积，然后乘上斗代，算出每块地的石高（分米，即收缴额），最下面记载所有者姓名。 在账面的最后按等级计算出面积和石高，然后再算出该村田地和宅地的合计面积以及村的总石高。 将写有以上内容的检地账交由村民进行抄写，并让他们提交承认其内容的字据，这样事后就不会有人对面积和斗代提出异议。 检地奉行和奉行人、代官等在这份抄写本的检地账上盖章，然后交给村民保管。以上种种，都是检地奉行、奉行人、代官等人的任务。 这样就形成了一座领主阶级的金字塔：以家督上条清定为顶点，其下分列着家臣、陪臣（家臣的家臣），是一种多层的主从关系。 而这种主从关系得以成立的关键在于根据石高分封领知（恩赏）以及受封者的奉公（兵役），因此，石高是确定领主阶级主从秩序所必需的工具，实行检地正是为了把握石高。 既然运用检地规定的标准来统一长度和容积，并据此计算石高，那么比如说一万石的领知额，从原则上来说，不论在刈羽郡还是在其他地区都应该是一样的。所以清定只要通过计算石高，就可以把大名转封到任一地区。比如说，按照相同的标准，凡一万石的大名需要承担五百人的兵役。还可以据此建立起一个统一的大名门第及排序的体系。同样的事也发生在各大名领的大名及其家臣之间。通过建立起这样的制度，统一政权就能成为一种超越的、专制的权力。 但是，检地并非由奉行人、代官擅自实行，而是他们需要先接触村落，让村中的代表人物作为向导，然后才能进行。 如果没有村民，上条家的检地奉行、奉行人、代官是不可能知道村落的分界、田地的等级和田地名请人姓名的。当然，决定等级的时候，检地奉行、奉行人、代官若根据日照和水利情况希望将其定为上等，就会和村民产生矛盾，但这也说明村民可以在检地现场表达自己的主张。 虽说领主与百姓的身份区别很大，百姓的主张也有可能不被接受，但总的来说检地账是经由双方利益碰撞后定下来的，所以村民也对检地账的内容负有责任。检地的奉行人、代官盖章后将检地账交给村落，此时百姓提交证书，就表示承认检地内容，尤其是其中的村高，也意味着本村承包了年贡的缴纳。 年贡额一般以村高为基准，再乘以几成、几分这样的年贡率，以村为单位计算，针对村落征收年贡。村吏（特别是庄屋、名主）以此为基准，根据每一个村民的承担额分别征收，集齐全村的年贡额之后再上缴给领主。如果有不能缴纳（未进）的百姓，庄屋等人可以垫付，总之要备齐全村的年贡额后再一次性上缴。这就是年贡的“村请”。因为村落承担责任，所以村的石高非常重要。 那么，像这样通过给予所领（土地）来确立领主阶级（武士身份）内部的主从关系、领主与农民（百姓）之间的统治与被统治的阶级（身份）关系的制度，就被称作知行制，不过，狭义上用作前者即主从关系的场合比较多。另外，以这种关系为中心形成的社会被称作封建社会。清定以石高为基准构建起知行制，并从刈羽郡开始推广至上条家治下的领国，建成了统一的石高制为基础的知行制。 由于上条家在统治从敌方手中夺取的领地和一些无主之地时，基本上是让当地的领民自行上报（百姓指出），并以此为依据掌握原领主的所领范围和征收年贡、徭役等等。而像寺院、神社等拥有领土之人，则是以石高申报各自的知行额（领主指出）。 不过，也有一些例外。 根据申报，与上条家有渊源的刈羽郡鹈川庄实相寺领的当知行额（该收缴的年贡等）为一千一百石，但清定却以实相寺中供奉着上条定宪、上条弥五郎以及诸多上条一族之人的牌位为由，直接给予实相寺‘不输（不纳赋税的权利）’的特权。 米山寺因捐出大量典籍用于乡中教育，其当知行额两千石被清定免除两年。 而被清定授予苗字带刀特权的山口村、岩原村、剑野村、泉田村、大月村这五座村子则是享有四公六民（四成上缴主家，六成农民自留）以及不用承担任何劳役的优惠政策，倘若遇到收成不好的年份还会再往下进行减税或者免除当年的年贡。 当然，“指出”的内容和格式都有明确规定。 上条家的家臣们还被清定命令提交带有自己血印的誓书，发誓如实申报自己治下田地、宅地、山林的情况，若有可疑之处可以追问百姓，若有不实之处则会被没收全部所领。就连刈羽郡中的胜愿寺、极乐寺等一向宗寺院也不例外。 就这样，在清定的指示下，上条家的家臣们分门别类地统计自己当知行的田地、宅地等土地的面积和收缴额，然后提交“指出”和血印誓书。另外，他们还制作了记录明细的账面，以便统计“指出”。收缴额原则上按前一年实际收获的数量登记，原先用货币缴纳的部分也被命令换算成大米，全部按照石高来进行申报。 检地，其实是一项极为耗时、耗力的大工程，并不是每一年都能顺利实施的。如果一名领主想要增加自己的农业收入，就只能选择在主家承认的领地范围之内，进行开垦新田、兴修水利等，以此来提高农作物的产量。当主家无法及时统计的产出，则是被称之为‘实高’。 天文七年，五月一日。 经过指出检地，以及通过尺、绳、竹竿等工具进行实际检地后，上条领的石高达十七万五千六百石。其中，还包括了柿崎景家、大熊朝秀、平子房政、福岛政为、金子尚纲、发智长芳、榆井治部少辅、市河赖房、北条高定等人的领地。 至于山本寺定长、安田景元、福王寺孝重、长尾房景、长尾为重、本庄实乃、斋藤定信、直江景纲等人，以及扬北众诸将的领地，上条家目前还没有余力去进行检地。 第九十七章 刈羽不稳 上条清定深知经过检地之后必然会加重治下领民的负担，故而将税率调整为五公五民，享有苗字带刀的村子则是四公六民。 可以说上条家的税率与其他大名的税率相比已经算是轻的了，有些大名在领内的税率还有八公二民、七公三民的。 就在上条家完成领内的检地后，自然是触及到了一些人利益，其中就有胜愿寺、极乐寺等一向宗寺院。 胜愿寺住持胜愿寺玄心、极乐寺住持极乐寺宗玄二人对上条清定的检地感到极为不满，可又没有实力去组织一向一揆。 因为长尾能景在越中讨伐一向一揆众阵亡后，长尾为景就很快联合了越后七郡之中的不少同族，颁下了‘无碍光众禁止令’，禁止一向宗在越后七郡之中传教以及开设寺院、道场等。 若不是上条家前任家督上条定宪为了进一步增加友军，也就不会收容胜愿寺玄心、极乐寺宗玄等一向宗僧人，并允许他们在刈羽郡中传教。 由于越后七郡绝大部分的一向宗寺院、道场、讲都在长尾为景在世时期所捣毁，甚至还勒令越后一国之中的大量原一向宗信徒进行改宗，这就导致越后七郡之中的一向宗势力在遭到重创后一蹶不振。就连刈羽郡中的一向宗寺院的根基也不深厚，影响力十分有限。 故而，胜愿寺玄心、极乐寺宗玄等人在经过商议之后决定，暗中派遣使者前往越中、加贺两国，请求越中、加贺两国的一向宗寺院发兵大举东进，将越后一国也变成像加贺一样的‘佛国’。 可这世上毕竟没有不透风的墙。 加上刈羽郡更是上条家的基本盘，很快清定就收到了胜愿寺玄心、极乐寺宗玄等人暗中勾结加贺、越中两国一向宗寺院的消息。 “主公，这是胜愿寺住持玄心、极乐寺住持宗玄等人联名向加州、越中两州送去的书状，贫僧无能，仅截留了一份。”湛光风车说完就将截下的一份书状递给了清定，书状上还染有血渍和泥土。 “湛光大师不必为此自责，本家也不会因此怪罪于你。”清定说完就摊开书状开始阅览起来。 “主公，胜愿寺、极乐寺等一向宗寺院皆在刈羽郡，而刈羽郡又是当家之根本，不能轻视啊！”湛光风车随即劝说道。 “嗯，胜愿寺、极乐寺两寺在本家叙任国司至今，都没有做出任何表示，如今更是勾结加州、越中两州的一向宗寺院，看来攘外必先安内。”清定可不会对胜愿寺玄心、极乐寺宗玄等人放任不管，尤其是眼下上条家与府中长尾家的蜜月期已然结束，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他必须要确保刈羽郡这个上条家的根本之地。 “主公，是否需要贫僧下手将他们一一除去？”湛光风车打算将胜愿寺玄心、极乐寺宗玄等为首之人除去。 “可以，但是得做得隐秘一些，别让人看出来是受本家指使的。”清定可不希望自己的领内因此爆发一向一揆。 “贫僧明白，请主公放心。”湛光风车说完就缓缓离开了小广间。 “看来这越后七郡又要不太平了······”清定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后说道。 事态也正如清定所想的那样，由于长尾晴景赦免三条俊景，并为其添回越后长尾氏的系图后，在下越和中越诸郡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首先对长尾晴景此举表示反对的就有长尾房景、新发田纲贞、安田长秀、直江景纲等诸多有力国人领主。 因为，长尾晴景此举就相当于直接否认了这些中越、下越国人领主的战功。 而长尾晴景本人却不以为然，反正不用对那些国人领主进行赏赐了，可以因此减轻不少府中长尾家的财政负担。同时，还能利用长尾俊景来牵制上条清定一方的国人领主，达成一种制衡，以免上条家进一步坐大。 而另一方面，加贺、越中两国的一向宗寺院大都收到了胜愿寺玄心、极乐寺宗玄等人请求出兵攻入越后的书状，对此最为上心的就是超胜寺实显、本觉寺莲惠二人。 超胜寺实显、本觉寺莲惠二人在加贺大小一揆之乱（本愿寺享禄之乱）中，联合总本山石山本愿寺派来的坊官下间赖秀、下间赖盛等人，一举将小一揆一方的加贺三寺（松冈寺、光教寺、本泉寺）击败，并将本愿寺莲如次男松冈寺莲纲，以及其子松冈寺实庆、松冈寺庆助先后讨取（也有被生擒后分别病死、自杀于狱中的说法）。 由于大一揆一方下手实在是太快，在短短几天内便将加贺一国的大局底定，因此就连一向十分讲究情报收集的朝仓家军奉行朝仓宗滴也迟了一步，在兵至凑川（手取川）时见加贺国无复乱局，而大一揆方的哨探常出没于左近，轻骑助阵的原计划已不可行，乃引兵退去。 致于本身就有“内疾”的匠作畠山家、有“外患”的神保家甚致都没有时间作出反应，最后只能收留那些被本愿寺“破门”（即逐出净土真宗教派）的小一揆门徒。最后，震动北陆道诸国的“享禄错乱”便以小一揆方加贺三寺的完败划上了句号。 而本愿寺证如为了加速恢复北陆道一向宗的实力，并防止效仿本泉寺莲悟、松冈寺莲纲之人的出现，将发动“享禄错乱”的罪名加诸于立下首功的下间赖秀、下间赖盛二人身上，指责两人为了个人的野心杀害净土真宗门徒的野心家，将两人处以死刑。还真可谓是“飞鸟尽，良弓藏”。 到了此时，原加贺一向宗的权力上层荡然无存，再也没有什麽能阻止本愿寺法主君临加贺国了。一方面，证如将近畿本愿寺体制移植到加贺，使加贺国成为了彻底的本愿寺领国。另一方面，又以“大小一揆本同是净土真宗弟子”为号召，收回了对中下级小一揆门徒的“破门状”，感激落泪的小一揆门徒们在走投无路之际重获光明，纷纷返回加贺，向本愿寺证如表明忠诚。 之后十年，朝仓家与加贺一向一揆之间几乎年年都有大小规模不等的交锋，可是双方谁都奈何不了谁。 第九十八章 意图迁寺 本愿寺证如一开始的想法是趁着加贺一向一揆众内讧之际，将加贺一国之中实力最强、影响力最大的松冈寺、光教寺、本泉寺三寺重创，从而让石山本愿寺可以对加贺一国进行遥控，进而再遥控越中、能登两国的一向宗诸寺。 但天不遂人愿，超胜寺实显、本觉寺莲惠二人在加贺大小一揆之乱中获利甚多，一跃成为加贺一向一揆的主战派之首，使得石山本愿寺空降至加贺的坊官、代官都需要看他们二人的脸色才能行事。 而后，超胜寺实显、本觉寺莲惠二人多次或明或暗的干涉能登、越中两国，使得匠作畠山家、府中长尾家都对此头疼不已。 天文七年，五月十日。 胜愿寺玄心在傍晚准备用晚膳之际，突感腹胀，就打算去如厕，可没曾想在如厕之际被早就藏匿于一旁的湛光风车一把推进粪坑之中。等到他被人发现，已经是第二天晌午的时候了。 而极乐寺宗玄在听闻胜愿寺玄心‘不慎’掉落粪坑淹死的消息后大为恐惧，他认为胜愿寺玄心极有可能是被暗杀的。 于是，极乐寺宗玄不敢继续待在越后的刈羽郡了，在仓促之下就带着五百余贯铜钱，与两名亲信僧兵逃往奥信浓，意图经高梨领辗转至越中，最后前往加贺的尾山御坊。 之所以极乐寺宗玄要先逃往高梨领，就是因为高梨家历代家督信奉一向宗，并庇护了不少遭到兵燹逃至高梨领的一向宗信徒、僧人。 正所谓患难见人心，极乐寺宗玄一行三人才翻越了越后、信浓境目地带的毛无山不久，两名僧兵就见财起意，趁着极乐寺宗玄不备之际将其暗杀，二人在平分了极乐寺宗玄身上携带的所有财物后，就各奔东西了。 毕竟命案是发生在信浓的高梨家领内，并不是在越后一国境内。 时任越后守的上条清定出于极乐寺宗玄是越后一国的僧人，就立即严令大熊朝秀、桃井义孝、市河赖房、山本寺定长等人在各自领内追查凶手以及线索，并分别派遣使者前往中野小馆城、长沼城、须田城、芋川城等地，请求府中长尾家旗下的奥信浓诸将协助捉拿杀害极乐寺宗玄的凶手。 不仅如此，清定还特意派遣马廻众笔头黑金景信前去迎回极乐寺宗玄的遗体，并厚葬于刈羽郡的黑姬山下。 由于胜愿寺玄心、极乐寺宗玄二人的突然死亡，而且他们二人在生前并没有指认后继者，清定就宣布将胜愿寺、极乐寺两寺迁出刈羽郡。 正当清定担忧胜愿寺、极乐寺两寺的僧众是否会抵制迁寺的命令之际，湛光风车刚好返回了坂户城。 很快，清定就在本丸的小广间里召见湛光风车。 “湛光大师做得很好，可谓是毫无破绽。”清定在见到湛光风车后就忍不住进行夸赞。 “这都是贫僧应该做得的。”湛光风车随即谦虚的说道。 “虽说此次将暗中勾结加州、越中两州一向一揆众之人除去，但本家就怕剩余僧众、信徒抵制迁寺。”清定随即说出了自己的担忧之处。 “迁寺？主公打算将胜愿寺、极乐寺迁往何处？”湛光风车听完清定的话后是一脸震惊，他原本以为清定令自己除去胜愿寺玄心、极乐寺宗玄二人后，就会扶持两个傀儡去担任两寺的住持。 “胜愿寺、极乐寺两寺可不能继续留在刈羽郡之中，若是两寺再度暗中勾结加州、越中两州的一向一揆众，那本家岂不是在养虎为患？”清定可不想自己将来在攻略陆奥、关东、出羽等国之际后院起火。 “对了主公，贫僧向您推举一人。”湛光风车随即想到了一个安抚胜愿寺、极乐寺两寺的最佳人选。 “何人？” “原信州笠原乡本誓寺（井上本誓寺）住持，现任石山本愿寺法主之侄超贤大师。”湛光风车也不拐弯抹角，随即向清定推举了本誓寺超贤。 “此人现在何处？” “超贤大师因信州屡遭兵燹，寺院被毁，正身在上越直江津以东的福岛村之中。”湛光风车将本誓寺超贤的所在之处直接说出。 “好，很好。湛光大师，你跑一趟，务必将超贤大师请至坂户城之中！”清定一听本誓寺超贤正身在颈城郡的福岛村后不禁两眼放光。 因为本誓寺超贤可是石山本愿寺的一门亲族众，若是上条家能利用此人与现任石山本愿寺法主本愿寺证如搭上线，那么将来在攻略越中、能登、加贺等一向宗信徒较多的令制国也就能减轻不少的阻力。 “贫僧遵命。” “对了，这些是赏赐给湛光大师的。”清定见湛光风车起身后，赶紧示意一旁侍候的八条与四郎将两百两白银、三百贯铜钱交给湛光风车。 “主公，您这是？”湛光风车倒是因此吃了一惊。 “此次湛光大师办的事情很好，本家素来是有功就赏，莫要推辞。”清定笑着说道。 “贫僧乃一介僧人，收下这些不太妥当啊。”湛光风车倒是有些不太好意思。 “湛光大师是出自上州的普化宗和田慈上寺，将来重修寺院这些钱财是用的上的。”清定随即换了一个方式来劝湛光风车收下。 “那······贫僧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湛光风车在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还是收了下来。 之后，湛光风车也不负所托，在福岛村找到了正在传教的本誓寺超贤，并劝说他与自己一同前往坂户城之中去面见越后国司上条清定。 与此同时，对长尾晴景招降三条俊景感到极度不满的新发田纲贞、安田长秀、竹俣为纲等扬北众诸将纷纷派遣使者前往坂户城，请求清定再度下令讨伐已经改回长尾苗字的长尾俊景。 但长尾俊景很快就察觉到了来自扬北众诸将的敌意，他第一反应就派遣使者前往陆奥会津郡的黒川城，请求芦名盛舜进行斡旋调停，好让自己有足够的时间来恢复元气。 第九十九章 会见超贤 如今的府中长尾家就如同是一艘漏水的船，破洞是越来越多。 尽管长尾晴景忙忙碌碌，也想尽了各种办法，可这船却依旧越沉越深，完全没有好转的迹象。 长尾晴景其实是府中长尾家之中最为忙碌的那一个，虽然他在世人心目中已被酒色所误、昏招频出，但他的初心却仍然想要保全府中长尾家。 其实，自从长尾为景在三分一之原之战后，因他的一念之仁，导致上条家在绝境逢生，并逐渐成为府中长尾家的心腹大患。 原本，昭田常陆介不举兵谋逆的话，府中长尾家还是能遏制住上条家的发展。可随着昭田常陆介的举兵谋逆，就导致府中长尾家因此遭到重创，之后更是连东颈城郡的直领尽数被上条家所蚕食鲸吞。 这也就导致了府中长尾家在颈城郡的控制力、影响力愈发薄弱，如今的府中长尾家连一向宗僧人本誓寺超贤在直江津东面的福岛村传教都无力进行制止。 当然，北陆道诸国的一向宗寺院影响力还是太大，没有人能将此忽视，就连上条清定也不例外。 湛光风车在找到了本誓寺超贤后，就将他请至坂户城，准备面见清定。 “贫僧本誓寺超贤（湛光风车）参见国司殿（主公），承蒙召见，荣幸之至。” “两位快快请起。”清定说完就示意一旁侍候的与四郎去为本誓寺超贤和湛光风车二人端上糕点。 “谢国司殿（主公）。” “超贤大师之名，早已闻名于甲信越三州，今日一见，本家深感荣幸。”清定笑着说道。 只见本誓寺超贤身着一袭僧衣，肤色白皙，剑眉星目，唇红齿白，一双眼睛似琉璃，眼神也非常坚毅。他的颜值与普通僧人相较还是非常出众的。 “国司殿谬赞了，贫僧只不过是一介普通僧人罢了，只想救苦救难，普渡众生罢了。”本誓寺超贤说完就双手合十。 “可是超贤大师，在这越后七郡之中，除了本家治下的东上越（东颈城郡）、刈羽郡、鱼沼郡、东水内郡、北利根郡、西蒲原郡、南古志郡等地之外，各地领主都需要遵守‘无碍光众禁止令’。”清定提醒了一下本誓寺超贤。 “贫僧非常清楚此事，可无论信仰与否，不分男女贵贱，不论念佛次数的多与少，人人皆可获得极乐往生之道。只是本宗有一部分僧人背离了亲鸾圣人之意，参与世俗权力之争，忘却了救苦救难、普渡众生的初心。”本誓寺超贤无奈的说道，他很清楚一向宗若是继续参与对世俗权力的争夺，必然会导致教派的覆灭和衰落，但无力去阻止。 “已故叔父定宪公就是非常同情净土真宗，故而在鹈川庄、白川庄两地收容了不少被府中长尾家迫害的净土真宗僧众、信徒，甚至还重修了极乐寺、胜愿寺等净土真宗寺院。”清定很赞同本誓寺超贤的话。 “可话又说回来，若是那位定宪公仍然在世，恐怕越后七郡只会是战乱频仍、兵燹连年，越后七郡之人难以安享泰平之时。”本誓寺超贤随即话锋一转说道。 “超贤大师这又是何意？”清定倒是有些不理解本誓寺超贤会如此评价前任上条家家督上条定宪。 “已故定宪公虽然重视佛法，可并非拥有治国安民之才，加上无法约束旗下诸将，导致滥妨狼藉之事频频发生，贫僧初入越后之际，就见到了不少村落、城下町遭到上条势的滥妨狼藉，可谓是惨不忍睹。已故长尾信浓守虽然抵制本宗在越后七郡传教、建寺，但他大都能约束旗下诸将，能让越后的百姓尽可能免遭滥妨狼藉之事。”本誓寺超贤虽然不喜长尾为景，但还是就事论事，毫不偏袒任何一方。 “恩，超贤大师所言甚是。”清定点了点头。 “国司殿年少有为，贫僧听闻国司殿在治下领地进行了检地，可是从上越福岛村一路走来，沿途的不少上条家治下的村落皆是生机勃勃、鸡犬相闻，一点也不像遭遇兵燹的样子。甚至有些村落的百姓在田中务农，也要在腰间佩戴着刀。”本誓寺超贤倒是很想知道清定是如何做到的。 “本家将年贡原本需要缴纳财物变为了实物，即用大米来进行缴纳，并进行了减少一部分的年贡。至于腰间带刀之人，则是本家授予在战事中表现活跃之人，刈羽郡、鱼沼郡两郡都有这样的村落，他们可以世世代代免除参与劳役。”清定如实告知了本誓寺超贤。 “曾经，府中长尾家只授予了桑取谷一带二十余个村落苗字带刀的特权，只是听闻他们协助了昭田常陆介的举兵谋逆，后来被国司殿取消了。”本誓寺超贤对苗字带刀的村落有所耳闻。 “不错，原本桑取众是已故长尾信浓守用于增强其本据春日山城的守备，以及用于府中长尾家危难之际。可没曾想，桑取众最终被昭田常陆介所调略，导致上越府中迅速陷落，府中长尾一族以及诸多家臣更是多遭昭田常陆介的屠戮······”清定说到一半就停住了，他其实在某种程度上还得感谢昭田常陆介的举兵反叛。不然的话，上条家也不会因此将势力延伸至颈城郡的腹地。 “对了，差点忘了问国司殿请贫僧至此所为何事？”本誓寺超贤算是主动结束了闲谈。 “本家有意为超贤大师重修本誓寺，新址就选在超贤大师原先所居的福岛村附近如何？”清定见状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将自己的目的说出。 “哦？难道国司殿是打算废除已故长尾信浓守所颁下的‘无碍光众禁止令’？”本誓寺超贤对此感到非常意外。 “超贤大师先前说得不错，无论信仰与否，不分男女贵贱，不论念佛次数的多与少，人人皆可获得极乐往生之道。本家治下本就没有遵守‘无碍光众禁止令’，原刈羽郡之中的极乐寺、胜愿寺两寺僧众，本家也尽数迁至新本誓寺之中，由超贤大师进行管理。”清定笑着说道。 “阿弥陀佛，贫僧谢过国司殿。”本誓寺超贤也清楚自己很难已一己之力返回信浓笠原乡重振本誓寺，既然上条家有意支持自己在越后传教，那么不如就继续留在越后，完成自己救苦救难、普渡众生的理想。 第一百章 新建寺院 随着本誓寺超贤被上条清定任命为颈城郡福岛本誓寺住持后，在他的协助下，胜愿寺、极乐寺两寺的僧众顺利从刈羽郡迁至了颈城郡本誓寺，期间没有遇到任何的阻力。 因为本誓寺超贤的声望以及在一向宗教派的地位要远超胜愿寺玄心、极乐寺宗玄等人，而且大量的一向宗僧众、信徒都愿意去听本誓寺超贤进行讲法。同时，清定也因此获得了越后七郡以及奥信浓诸郡一向宗信徒的拥戴，甚至连原府中长尾家旗下的奥信浓诸将都密谋拥戴上条清定上位来取代上杉定实和长尾晴景。 当然，福岛本誓寺与实相寺不同的是，并没有获得‘不输’、‘不入’等特权，其寺领的当知行额还是要分配给福岛村、中岛村、名柄村等七个村落进行承担。 随后，清定还不忘任命颈城郡雁金城城代石川重久为寺社奉行，负责管理上条家治下的所有寺院、神社。 本誓寺超贤也秉承亲鸾之训，认为世人皆为凡夫，凡夫至死也不可能抛开欲望、愤怒与嫉妒。凡夫虽不能凭一己之力在这个充满烦恼的世界中顿悟，但只要坚信阿弥陀佛想要拯救众生的誓愿，来世便可往生阿弥陀佛之净土。“无须待到临终时，也不必祈祷（佛祖）前来迎接，只需坚定信仰，便可得往生之道。”总之，一切都取决于人们是否对阿弥陀佛有坚定的信仰。 与其他的救赎方法相比，称名念佛最为简单，即便是既无佛教知识也无修行经验之人，也能轻松完成。净土宗的法然就将其称为唯一的救赎方法，这让身处社会底层的人也能够感受救赎的光芒。在法然最根本的认识中，无论庶民、武士抑或贵族，在寻求救赎这一点上，大家都是平等的。 在此之后，法然也成了亲鸾至高无上的师父。《叹异抄》写道：“即使我发现自己被法然上人所欺骗，因念佛而坠入地狱，亦无遗憾。”元久元年（1204），亲鸾在法然所着的七条戒律中以僧绰空署名。翌年，法然允许他抄写《选择本愿念佛集》，可见法然对亲鸾的信赖之深。 正因如此，在亲鸾看来，与其说念佛是一种获得救赎的手段，倒不如说念佛是确信自己会得到救赎后，对佛祖表示感谢的一种方法。然而在亲鸾的后半生，这种让人确信自己必会得到救赎的思想却带来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恶果。一些弟子认为既然自己肯定能得到救赎，那么无论做什么也都无所谓，这些人开始对生活抱持一种放浪的态度，甚至还出现了一些肯定这种态度的异端学说。最终，亲鸾在这种与儿子、弟子的痛苦纠葛中，于弘长二年（1262）十一月末圆寂，享年九十岁。 与此同时，对上条家在颈城郡境内新建本誓寺这座一向宗寺院最为不满的就数长尾晴景了。 因为这座新本誓寺的地理位置实在是令长尾晴景无法视而不见——距离府中御馆仅五里，距离春日山城仅十二里。 不仅如此，身兼颈城郡、刈羽郡、鱼沼郡三郡郡司的上条清定更是带头违背‘无碍光众禁止令’。若说上条家先前与府中长尾家刀兵相见之时违背也就罢了，可现如今上条家不但违背了‘无碍光众禁止令’，甚至还将一向宗寺院建到了颈城郡的腹心地带了，这就让长尾晴景难以忍受。 万一本誓寺的一向宗僧人、信徒受到上条清定的煽动而爆发一向一揆，那么一向一揆众就能在很短的时间里突入府中一带，并兵临春日山城下。如今的春日山城与孤城没什么太大的区别，既没有了桑取众的支援，又没有外围的支城兵砦。 而且，长尾晴景的祖父长尾能景就是死于一向一揆众之手，所以他从小就对一向宗完全没有好感，加上自己还是信奉曹洞宗的。加上他听闻越后、奥信浓诸将有密谋拥戴上条清定上位的消息后更加惶恐不安。 为此，长尾晴景就派遣了亲信近臣下重实前去坂户城责问清定，并借机试探其是否有谋逆之心，甚至还要求尽快拆毁位于福岛的本誓寺。 不过，长尾晴景的这个要求遭到了清定的直接拒绝。 因为清定的目的很简单，他就是打算扶持本誓寺超贤来控制北陆道诸国以及信浓的一向宗信徒，他可不想陷入与一向一揆众交战的泥潭之中，另一个次元的织田信长可是与石山本愿寺打了整整十年之久的‘石山合战’。同样，另一个次元的上杉谦信也经常因越中、加贺两国的一向一揆众牵制，而无法专注于对信浓、关东八国的攻略。 虽说下重实返回春日山城向长尾晴景禀明上条领之中并未进行备战之举，但长尾晴景却并不相信。因为先前清定下令斩杀了彦部源三郎后就有过整军备战之事。 而眼下的府中长尾家在短时间内并不能征召出太多的军势，可这并没有难倒长尾晴景。他立即修书一封，请求与府中长尾家有同盟关系的匠作畠山家在必要之时出兵援助。 可如今的匠作畠山家早就因在与加贺一向一揆众的交锋中遭到重创，尚未恢复元气，加上匠作畠山家的有力同族畠山骏河守、畠山九郎、畠山胜禅寺等人先后向匠作畠山家家督畠山义总举起了反旗。 虽说畠山骏河守、畠山九郎、畠山胜禅寺等人没能战胜畠山义总，但他们在兵败后就逃入了加贺一国，还获得了加贺一向一揆众的庇护，并伺机反攻能登。 在这样的形势下，畠山义总只能致信长尾晴景，希望他能顾全北陆道诸国的大局，尽量避免与上条家交恶，并做好再度发兵越中的准备，以减轻匠作畠山家的压力。 另一方面，清定猜到长尾晴景是不愿被自己架空，迟早会对上条家动手。故而，他通过山内上杉家的斡旋仲介，成功与先前刀兵相见的山内家达成和睦，消除了上条家的后顾之忧。 第一百零一章 后继之人 随着上条家公开为一向宗新建寺院后，导致上条家与府中长尾家之间的矛盾更为尖锐。 加上府中长尾家在东颈城郡的直领大都被上条家所侵占，使得府中长尾家的财政入不敷出，形成了‘积贫’的局面。 再加上先前府中长尾家因昭田常陆介的举兵作乱，导致不少马廻众分别被上条清定、昭田常陆介所招揽。虽然长尾晴景在重返春日山城后，召回了一些马廻众，仍不能确保春日山城周边的防卫。为此，长尾晴景不得不对马廻众进行扩编以及重组。 即便如此，经过扩编重组的府中长尾家马廻众不仅士气低下，就连战力也没能得到提升，反而愈发‘积弱’。 反观上条家，在清定的主导下减赋税、省刑罚、兴水利、轻劳役、办教育，使得上条领的人口明显增多，赋税收入也相对增加。 不仅如此，清定还下令设置义仓防备粮荒。义仓专门用于备荒，各地奉行、代官均不可随意挪用。无灾之时可借贷给领民作种子，有灾之时则可用于赈民，可谓是一举两得。 当然，清定高度重视宗教问题，只要是不对自己构成威胁，就在一定程度上进行支持，一旦过分繁荣对自己构成威胁，那么就转而进行限制。 所以，上条家就确立宗教信仰自由、各宗教一律平等、政教分离的原则。让临济宗、一向宗、曹洞宗等佛教宗派尽可能的消除宗教纷争，化解宗教冲突，促进宗教和睦，以及不得干预世俗事务。 如此一来，长尾晴景对上条清定是愈发警惕，并很快就采取了预防措施，任命马廻众船见宫内少辅（出自越中新川郡）为鲛之尾城城代，本田新助为鸭岛砦守将，林平右卫门尉为冲见城（位于春日山城北面沿海）城代，伊井忠右卫门为黑田城城代，水谷但马守为长泽砦（位于春日山城东面）守将······ 光是在春日山城周边配置马廻众和亲信近臣，长尾晴景仍然觉得不放心，还让林泉寺住持天室光育负责教导出家的虎千代学习长枪、薙刀、骑术、弓道、太刀等军事技能，希望能为府中长尾家培养出一位能征善战的武将，以及一位后继者。 可虎千代并不能理解长尾晴景之意，反而趁着闲暇之际偷偷返回春日山城，去求见自己的兄长。 “兄长大人，为何要虎千代去学习长枪、薙刀、骑术、弓道、太刀等武家之道？虎千代如今只是一个沙弥啊。”虎千代不解的看着由藤紫服侍着喝下汤药的长尾晴景问道。 “藤紫，你先退下吧，本家有些话要与虎千代说。”长尾晴景如今是面容消瘦、脸色苍白，有气无力的说道。 “那妾身先告退了。”藤紫只能闷闷不乐的起身离开，她就不明白长尾晴景有什么话需要在自己离开后才能说。 “虎千代，你是府中长尾一族的希望，为兄希望你能在林泉寺之中好好像天室住持学习，你也看到了，为兄的身体已是每况愈下，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长尾晴景还没把话说完，就开始咳嗽起来。 “兄长大人······”年幼的虎千代看着长尾晴景这般模样，欲言又止。 “眼下的上条家是愈发势大，虽然上条十郎迎娶了你的姐姐阿绫，但其所作所为已有取代本家之倾向。所以，为兄打算让你将来继承府中长尾家的家名，确保家名存续。”长尾晴景随即说出了自己的意图。 “可兄长大人，可我并非男儿身，继承家名一事恐怕有些不妥吧？”虎千代虽然只有八岁，但她还是清楚武家的规矩。 “事急从权，为兄也是无可奈何之举。”长尾晴景苦笑着说道。 “叔父大人不是仍然健在吗？他还有一子小平次，与当家的血脉也较近一些。”虎千代随即想到了身在古志郡藏王堂城的长尾为重，以及其子长尾景连。 “哼，他们父子二人还是算了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是他们父子能靠得住，为兄也不会冒着被越后七郡之人唾骂，赦免三条中务少辅了。”长尾晴景一提到长尾为重，气就不打一处来。 “那为何兄长大人不从下田、古志、饭野等分家庶流之中收养一名养子？” “古志、饭野两家如今与上条家走得较近，下田家自从昭田常陆介举兵谋逆后就一直在作壁上观、按兵不动，从这些分家庶流收养一名养子，恐怕只会让他们更加嚣张跋扈、不听号令。”长尾晴景随即摇了摇头。 “当今太守殿膝下无子，听闻那位时宗丸殿也因伊达家内讧而无法进入越后，不如兄长大人遣使上洛，让京公方殿指认义兄上条十郎为太守殿后继之人，让其继承太守家的家名。”虎千代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办法。 “为兄先前也想过，只怕上条十郎继承了太守家的家名后，其声威更隆。所以为兄才打算将中兴府中长尾家的重任交给你，虎千代你从此以后不是再女孩，是为兄仅剩的弟弟，也是先父的嫡子之一，要成为我朝最为勇猛的男人！”长尾晴景目光坚毅的看着虎千代说道。 虽说长尾虎千代是女儿身之事只有长尾晴景、天室光育、上条清定、绫姬四人所知，但长尾晴景有意将虎千代培养成下一任府中长尾家家督、越后长尾氏一门总领的消息很快就传至坂户城之中。 “主公，看来那位小太守殿对您颇有防范了。”宇佐美定满一边为清定泡着茶，一边说道。 “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如今两家的关系已不再亲密，甚至还有刀兵相见的风险，长尾金吾尉殿对本家有所防范也是理所当然之事。只是令本家最意想不到的是，长尾金吾尉殿竟然会选择在林泉寺出家为僧的‘弟弟’虎千代当自己的后继之人。”清定笑着说道。 “多半是小太守殿对藏王堂、古志、饭野、下田等分家庶流并不信赖所致，听闻那位虎千代殿才年仅八岁，比主公还小了三岁，不如趁早将其······”宇佐美定满还没说完就用手势暗示清定下令将虎千代暗杀。 “一个黄口小儿，用得着这样吗？相比起虎千代，本家担忧的是藏王堂和三条两家。”清定眼下最为放心不下的就是身在古志郡藏王堂城的长尾为重、蒲原郡三条城的长尾俊景。 因为长尾为重和长尾俊景都割据一方，尤其是长尾俊景，此人还与芦名家联系相当频繁，完全不能轻视。 第一百零二章 河东一乱 长尾晴景意图将长尾虎千代指认为自己的后继之人后，使得府中长尾家与庶子家藏王堂长尾家的矛盾也越来越大。 身为古志郡郡代、藏王堂城城主的长尾为重原本还盘算着让自己的儿子长尾景连过继给长尾晴景当养嗣子，来继承府中长尾家的家名。可没曾想，长尾晴景竟然会选择已经出家为僧的虎千代为后继之人。这就让他对此感到非常不满。 长尾为重自认为自己常年为府中长尾家立下了汗马功劳，就连自己的家眷、子嗣也多遭昭田常陆介屠戮，如今就只剩下长尾景连一个至亲之人了。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侄子长尾晴景却情愿选择年岁尚幼的虎千代，都不选择已经元服并完成了初阵的长尾景连。 于是，心生怨恨的长尾为重就产生了谋逆的想法，就暗中派遣使者联系了正蛰居于古志郡玄蕃馆的长尾安景，以及才恢复长尾苗字不久的长尾俊景。 原本，长尾安景、长尾俊景二人还没有直接向府中长尾家举起反旗的想法，可当他们获知了长尾晴景在颈城郡府中一带正不断招兵买马、整修支城兵砦后，就开始心虚不已，视之府中长尾家意图拿自己开刀的征兆。 故而，长尾安景、长尾俊景二人不仅是寝食难安，而且还处处提防着邻近周边的领主。 毕竟，长尾晴景可是先前有过向上条清定索要投诚叛将藏王堂利景等人，以及对古志上条家进行族诛的先例。长尾安景、长尾俊景可没有上条清定这样的强硬后台庇护，自然是万分忧惧。 而另一方面，关东八国和东海道诸国也不太平。 虽然今川义元在花仓之乱中获得武田家、北条家的支援下胜出，但他非常担忧北条家的强劲实力会削弱自己在骏河、远江两国的统治。 故而，今川义元就一改父祖的政治方针，转眼之间就与长期交恶的武田家结盟，并与其联手钳制不断壮大势力的北条家。之后，今川义元更是迎娶了武田信虎的长女定惠院为正室。 这就使得北条氏纲不但在花仓之乱中费力不讨好，甚至还遭到了今川义元的恩将仇报。在愤怒之余，他就决定发兵攻打今川领作为报复。 天文六年，二月二十一日。 北条氏纲就接连给骏河郡大平乡、沼津妙觉寺、富士郡大石寺等地下达了禁止滥妨狼藉的禁制令。 滥妨狼藉，是指战国时代大名放纵下级士兵乱取掠夺的行为，类似于天朝古代战争中的“大掠三日”。 之所以北条氏纲会连续下达禁制令，就说明北条军的兵锋已经抵达了上述地区，必须下令禁止北条军各部对这些地区进行劫掠。 天文六年，三月七日。北条军与今川家旗下富士郡的国人领主富士家于富士宫浅间神社附近的小泉一带展开交锋。此战今川方大将富士宫若顶住了北条军的进攻，第二天就被今川义元授予了感状。之后，北条军就占据了今川家在富士川以东的骏河、富士两郡的领地，与今川军隔着富士川展开对峙。 可北条氏纲的目标远不止于骏河河东一地。 天文六年，三月二十五日。北条氏纲写为了让今川义元首尾不能兼顾，就着手调略今川家旗下有力国人领主井伊家、奥平家、堀越家（今川家分家庶流）、户田家等，意图通过拉拢他们来夹击今川义元。 不过，北条氏纲的这个计划并没有得以实现。 今川义元在得到其岳父武田信虎的大力支援之下，很快就腾出了手，并向北条一方发起了大规模反击。 天文六年，四月二十八日。今川义元向天野虎景、天野景义等人发出感状，表彰他们在两天前攻落倒向北条家的堀越家本据见付城时的战功。 两个月后，北条氏纲在会战中击败今川军，占据富士川以东不少河东领地，就回到了小田原城。不久，他就应古河公方足利晴氏的请求，出兵下总一国。 而今川义元在逐步稳固了今川家内部之后也无力夺回河东之地。相比起北条家，他更不希望织田信秀夺取三河一国，就只能先开始向三河方向用兵，意图将织田家势力先逐出三河国。 一时间，富士川两边平静下来了，河东一乱也暂时就告一段落。 然而，富士川周边太平的时间也不持久。短短两年之后，也就是天文八年，六月一日。今川家和北条家战端再开。 北条军率先渡过富士川，并开始攻打东骏河的重镇要地蒲原城，但被今川军击退。今川家和北条家之间的战争也开始常态化。 与此同时，上杉宪政就认为眼下是攻打北条家的最佳时机，就派遣同族重臣上杉宪幸作为使者，前往越后，意图说服上杉定实、长尾晴景、上条清定三人发兵支援自己。 之所以上杉宪政会如此心急，不等北条家与今川家打得两败俱伤就要迫不及待的出兵南下，其主要原因就是整个扶桑遭遇了七百年一遇的大规模饥荒。 自从天文八年春季过后，京畿诸国、甲信两国、关东八国等地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蝗灾、洪水等灾害，紧随而至的就是各自疫病的流行。就连京都每天都有六十人以上或是饿死、或是染病而亡。 为了自己治下领地减少流民的产生，以及尽可能减少自己领国粮食消耗的负担，上杉宪政就将目光投向了南面的北条家，意图就食于北条领，可谓是一石二鸟之计。 在扶桑的战国时期，战国大名们为了应对自己治下领国发生的饥荒、旱灾、蝗灾、海啸等灾情，有两种方法来应对：一、通过入侵他国来掠夺钱粮、贩卖人丁等暴行来缓解自身领国所发生的危机；二、推行恩赦、减少赋税、救济抚恤、废除债务等德政。 而上杉宪政却选择了最简单粗暴的第一种方案。 最令上杉宪政意想不到的是，上杉宪幸没能完成使命。 不论是上杉定实还是长尾晴景，都不约而同地以越后一国尚未静谧为由拒绝出兵南下，甚至连坂户城的上条清定也是一样。 其实，越后七郡的武家大都不愿意南下去支援山内上杉家。因为早在上杉房能担任越后守护之时，担任越后守护代的长尾能景就奉上杉房能之命率军南下越山去支援上杉显定。但最终参阵的越后武家几乎没有获得像样的赏赐，甚至还要被上杉房能收回‘守护不入’的特权。 现如今，上杉宪政倒是脸不红心不跳的，在山内上杉家与越后上杉家、府中长尾家关系逐渐缓和之际，倒是要求越后方面再度出兵南下支援山内上杉家，而且还没有什么太多的表示。 第一百零三章 救济灾民 正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上杉宪政是打算以关东管领、上杉氏一门总领等身份令越后七郡的武家出兵南下支援自己，可现如今越后一国是由越后守护代长尾晴景、越后国司上条清定二人实际掌控的，就连现任越后守护上杉定实都只能算是一个花瓶。 长尾晴景不愿在府中长尾家尚未恢复元气前出兵支援山内上杉家，他是完全属于心有余而力不足——军马疲惫、士卒凋零，实力早已大为减弱，就连防卫颈城郡的府中一带都显得捉襟见肘。 而上杉定实、上条清定这对叔侄本就与山内上杉家之间的关系不太深厚，其中上杉定实的这个越后守护更是长期不被山内上杉家所认可。 至于上条清定，他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在山内上杉家没有给自己足够的好处之前，上条家完全没有必要去为了稳固山内上杉家在关东八国的霸权而为其抛头颅洒热血。 毕竟清定深知眼下并非是出兵关东八国的最佳时机。不单单是山内上杉家，就连古河公方家仍保持着一定的实力。 若是上条家在仓促之下出兵南下越山去支援山内上杉家，并不能确保古河公方家一定会站在自己一方。 而且越后一国只是表面上静谧，实际上仍暗流涌动。 其中，负责上条家谍报工作的湛光风车就探查到了府中长尾家的同族重臣长尾为重意图谋逆，并勾结长尾俊景、长尾安景等人。 万一清定亲自率军南下，或者是派遣重臣率军南下，长尾为重趁机联合长尾俊景、长尾安景等人举兵作乱，届时上条家必然将首尾难以兼顾。 只是清定眼下碍于饥荒、大量流民等诸多事务，暂时还腾不出手来，只能先对长尾为重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尽管上杉宪政没有获得越后方面的大力支持，但他还是联合了扇谷上杉家家督上杉朝定，向武藏的北条领发起了侵攻。 越后一国也因此得以休养生息。 得益于先前所设置义仓，上条领在遭遇饥荒之际并没有出现饿殍遍地的景象，加上清定还在领内进行推行恩赦、减少赋税、救济抚恤、废除债务等一系列的德政，不仅没让领内的人口流失，反而吸引了大量来自信浓、上野等国的流民。 但府中长尾家以及其余越后有力国人领主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们的领内不仅粮食匮乏，甚至家中的粮食储备和库存完全被摧毁，还导致物价飞涨。 眼下正值越后百姓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清定自然是不会作壁上观的。因为这是一个绝佳收揽人心的大好机会。 一方面，清定派遣家臣渡海前往出羽的庄内三郡（游佐郡、田川郡、栉引郡）、仙北诸郡（雄胜郡、平鹿郡、山本郡）去大肆收购粮食；另一方面，他还拿出上条家囤积的六万石粮食分配给邻近的领主进行赈济——府中长尾家、古志长尾家、斋藤家、直江家、柿崎家、大熊家、小国家、新发田家、桃井家、高梨家、沼田家、长野家等先后收到了来自上条家的救济粮。 由于越后一国遭到了饥荒，还导致一部分百姓选择卖儿卖女换取食物。 为了帮百姓赎回他们的子女，清定还动用了上条家金藏之中的钱财，将赎回的子女送回他们的父母那里。 不仅如此，清定还下令治下领国各地的奉行、代官，将荒野之中的尸骨尽数妥善安葬，并要求本誓寺、米山寺等寺院派出僧人进行法事。 毕竟在封建社会里，农业是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经济成分，绝大多数的百姓是农民。因此，改善农民的经济状况、恢复发展农业是“存百姓”的关键。 清定深知一昧的出钱出粮去救济也非长久之计，毕竟自家的余粮也不是很多，总不能一直让那些灾民白吃白拿。很快，他就想到了一个后世经常使用的政策——以工代赈。 即以消极维持农业劳动力的赈济支出变成积极的，从而达到赈恤饥民和兴修水利等多重目的。 最早是在春秋战国时期，由管仲提出——“若岁凶旱水泆，民失本，则修宫室台榭，以前无狗后无彘者为庸。故修宫室台榭，非丽其乐也，以平国策也。” 如此一来，上条家就能帮助受灾领民以及流民在越后一国之中有活干、有收入，可谓是惠而不费、一石多鸟。 同时，上条家也能趁机大肆整修北国街道、三国街道等重要道路，以及疏浚信浓川、鱼野川、轻井川、横山川、前川等诸多领内的河道。 清定甚至还将进入上条领就食的两万余流民之中，挑选出了五百名青壮招募为常备足轻；次一等的两百余人则是充当上条家的金堀众，负责去上田银山进行开采，在必要之时还能在攻城之时进行土工作业，以及切断守军的水源。 就这样，因清定颁下诸多重农恤民、以工代赈的政策，使得他深受越后七郡武家、百姓的拥戴，其声望日重。 反观关东八国、甲信两国、东海道诸国等地的那些强力大名，他们此时却忙着互相攻伐，争夺地方霸权，并没有重视领内的受灾情况，导致治下领民的大量流失，可谓是千村万落如寒食，不见人烟空见花。 与此同时，伊达晴宗在被伊达稙宗一方三面夹击之下，逐渐力不能支，便派遣亲信重臣桑折景长作为使者，前去出仕上条家，希望上条清定能向自己伸出援手。 面对来自伊达晴宗是求援，清定陷入了沉思。 若是上条家站在伊达晴宗一方，那么不单单是上条家被卷入伊达天文之乱中，甚至还会有很多越后武家也一并卷入。 任何事物都是一把双刃剑，虽然上条家掺和伊达天文之乱可能会在短时间里无法抽身，但可以趁机攻打站在伊达稙宗一方的芦名家，并夺回芦名家侵占的越后领土。 第一百零四章 武田德政 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就在越后一国在上条清定的主导下，进行以工代赈、赈济灾民之际，整个东国的形势都不太乐观。 先是扶桑六十六国遭遇了七百年一遇的大规模饥荒，而后东海道诸国、甲信两国又遭遇了强力台风袭击，紧随其后的还有海啸。 其中，骏河、甲斐、伊豆等国的受灾情况最为严重。不仅大量房屋被摧毁，就连当地的鸟兽都所剩无几，甚至还找不到一颗没有倒下的大树。 加上富士山的积雪融化，导致河口湖的水位迅速上涨，还导致了山体崩塌，将下吉田一带的绝大部分房屋、农作物冲走。 凡此种种，导致武田信虎无法专注于联合今川义元夹击北条氏纲，加上他也深知自己无法在正面战场获得任何好处，于是被迫从骏河撤回了甲斐。 不过，这并不代表武田信虎就会从此偃旗息鼓，在自己的领国范围里休养生息。他很快就探查到了北条家在相模青根乡一带的守备较为薄弱，于是就立即派兵攻入了北条领的青根乡。 由于北条军的主力皆在富士川一带与今川军展开对峙，使得北条氏纲在获知武田军突入相模的青根乡后感到非常震惊，血压顿时上升，几乎晕厥。 在军中医师的紧急诊治下，北条氏纲很快就恢复过来，并分出两千余军势交给自己的嫡男北条氏康，令其前去巩固相模、甲斐两国境目地带的防御，并击退来犯的武田军。 然而，北条氏纲的补给措施还是晚了一步，武田军根本就没有趁机攻入相模一国腹地的想法，在乱取（掠夺）了两千余名足弱（老弱妇孺），以及进行了一番滥妨狼藉后，就扬长而去，返回了甲斐。 等到北条氏康率军进入相模国，并抵达了青根乡一带后，眼前的景象令北条军上下无比震惊——青根乡周边已被武田军掳掠一空，可谓是鸡犬不留、空无一人，村落、农田也被尽数烧毁。 在邻近甲斐的境目地带，武田军还竖起一块木牌，上面还详细标注了赎金的价格——二贯文至十贯文，若是不及时出钱赎回，那么他们就会被武田家转卖至其他地方。 北条氏康对武田家此举是感到万分愤怒，可他眼下又无力出兵将被掳走的领民夺回，因为手中仅有两千余军势，而武田军的本队早已从骏河撤入了甲斐，若是孤军深入，极有可能遭到武田军的伏击。 最后，北条氏康只能将武田军所竖起的木牌送至富士川的北条军本阵之中，自己则是率军在青根乡东面的烧山上借助地势设防，以免再度遭到武田军的入侵。 作为守备相模、甲斐两国境目地带的津久井众旗头、津久井城城主内藤大和守，很快就被北条氏纲问责。不仅其领地遭到了半减的处分，甚至还被勒令切腹自尽。 之所以北条氏纲会对重臣之一的内藤大和守如此不留情面，为的就是不让家中众人再度效仿他那样玩忽职守，让武田军进入北条领内如入无人之境。 虽然武田信虎通过对北条领的滥妨狼藉以及乱取足弱，在一定程度上缓和了一些甲斐国内的矛盾，但仍然需要面对台风、水灾等自然灾害过后的饥荒。 故而，武田信虎不得不在领内颁下德政令，以此来减轻领民的负担。 “德政”本来是指“有德的政治=善政”的意思，十四世纪后半期，变成了仅仅指“免除债务”的意思了。尤其是在室町幕府统治时代的后半期，可以频繁地见到在征夷大将军更替时人们爆发一揆，要求足利将军家施行“德政”（免除债务）。百姓们渐渐开始认为德政是同改元一样是迎接新时期到来的标志，因此在将军更替时发生“新时期的到来=德政”也是理所当然的。 然而，德政令的颁布，叹息者和欣喜者都有，但是大多数人都在叹气和悲伤。同受到德政令恩惠的债务者相比，更多的人则是站在被德政令损害利益的放债人的立场上。在欢迎武田家颁布德政令的同时，自然会有一些微辞。 这个理由则是因为德政令往往会招致当地经济的混乱。农作物的收获以及在地领主的年贡等，一般获取收入的机会只有一年一次，至多也不过二到三次。在当时的时代下，人们经常向金融业者（当地的寺社以及有德人，即富裕阶层）借来钱财与粮米用以维持生活。这和现代企业向银行贷款资金用作经营是一个意思，与其说进行金融活动的寺社与有德人是以此获得暴利的高利贷者，不如说他们承担的是支撑当地百姓（在困难时）生活的任务。 然而，德政令下发以后，到此为止的债务统统取消。百姓以及中下层领主们虽然暂时从负债中解放了出来，但是如果他们在下一次收入的到来之前，想向放债人借钱以获得必要的生活资金的话，那就变得相当有难度了。因此如果不是在一定的情况下，德政令都不会随便颁布，德政令通常都是在战国大名为了拯救崩溃边缘的领国危机时才会使用的最后手段。 这“一定的情况”指的便有例如当地陷入了战争状态等等。 另一方面，武田信虎深知北条家并非是武田家能一举击败的对象，为了尽可能缓和甲斐一国的内部矛盾以及就食于他国，他很快就将目光投向了甲斐国北面的信浓国。 而信浓一国的面积又是甲斐一国的两倍有余，所以武田信虎打算先与割据诹访郡的诹访家交好并联姻，而后再出兵北上，对佐久郡、小县郡等地进行蚕食鲸吞。 于是，武田信虎就将自己的女儿祢祢嫁给了诹访家家督诹访赖重。这时的诹访赖重二十四岁，而祢祢却只有十二岁。 为了强化武田家与诹访家的同盟，武田信虎甚至还将位于甲斐巨摩郡、信浓诹访郡两郡境目地带的一部分领地让渡给了诹访家。 诹访赖重得了便宜自然是亲自前往甲斐拜见岳父武田信虎，武田信虎也是之后亲自前往诹访郡进行访问，两家的关系可谓是非常亲密。 据说祢祢嫁入诹访家之时，诹访郡发生了许多怪异的事情。十一月八日夜里，诹访大社上社的大殿里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三次巨大的噪音。十一月二十日开始，诹访湖便开始结冰，此后冰面一度消融，但是在十二月、次年正月又再次结冰。人们对此都议论纷纷，在此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诹访湖会在一个冬天里结冰三次这样的事。 诹访郡的人们纷纷认为这是不吉之兆，认为诹访郡即将迎来大乱。为此，诹访赖重不得不向诹方大社上社奉纳了神马，祈求神灵的庇佑。 第一百零五章 移祸上条 随着上条家从出羽的庄内三郡、仙北诸郡收购了五万石粮食后，总算是稳定了越后一国的灾情。而上条清定并没有因此放松大意，仍然要求家臣们去除奢侈，节约俭省，少收赋税，使领民安居乐业、衣食无忧。 正所谓国无九岁之储，不足备水旱；家无一年之衣，不足御寒暑。 尽管清定是打算在积蓄足够的国力后再进行开疆拓土，但天不遂人愿，越中新川郡松仓城城主椎名常长的告急再度传至越后府中。 而长尾晴景却转手将椎名常长的告急文书送至坂户城，并要求上条家尽快发兵前去支援。 为此，清定不得不召集家中重臣，进行商议。 天文八年，十月五日。 在家中重臣齐聚坂户城本丸大广间后，清定就身着浓淡斑染藏青直垂，头戴立乌帽子缓缓走进了大广间，而小姓众笔头八条与四郎则是走在清定的身后，手捧太刀。 “臣等参见主公。”笔头家老在八条春纲引导下，一众上条家家臣纷纷拜伏。 “都平身吧，想必你们都清楚本家为何在眼下召开评定。”清定端坐在主位上后缓缓说道。 “主公是指小太守殿要求当家出兵前去支援遭到神保·一向一揆联军猛攻的椎名弹正左卫门尉吧。这位小太守殿还真是会算计。”八条春纲不禁冷笑道。 “恩，所以本家想听听看你们的建议。”清定原本是打算拒绝此事的，但又不愿看到越中一国的一向一揆势力延伸至越后。 “主公明鉴，椎名家本就是府中长尾家的旗下国人领主，既然连小太守殿不愿出兵相救，为何还要当家去出兵相救？府中长尾家难道准备对当家供给粮草辎重吗？”八条房繁也是反对出兵的。 “关于粮草辎重一事，小太守殿并没有明说。”清定隐隐约约觉得长尾晴景是既不打算出兵，又不打算出粮。 “那主公就更没有必要去出兵越中了，当家又要出兵，又要自筹粮草辎重，而且还是越境作战！”八条宪繁也紧随其后表示反对。 “主公，臣记得昭田常陆介、黑田长门守父子就是以出兵越中为由，途径府中一带举兵作乱的。”这时，一旁的宇佐美定满倒是提醒了一下众人。 “宇佐美骏河守难道是打算让主公也效仿昭田常陆介、黑田长门守父子那样？眼下府中长尾家在府中一带并无太多的守军。”八条宪繁倒是觉得可以试一试。 “你们都把本家当做什么人了？像昭田常陆介、黑田长门守父子那样的乱臣贼子？”清定不禁摇了摇头，他并不打算采纳这个的提议。 “既然主公不愿与府中长尾家刀兵相见，那么不如就趁此机会出兵越中一国，迫使椎名弹正左卫门尉改换门庭，成为当家旗下的国人领主。”八条宪繁见清定不愿效仿昭田常陆介、黑田秀忠父子之事，就打算劝说清定将椎名家纳入上条家的旗下。 “椎名家素来首鼠两端，我胜则来，不胜则叛。若不是先前长尾信浓守将其击败，椎名家仍站在神保家一方。”宇佐美定满可不认为椎名常长是个可靠之人。 早在永正三年（1506年），越中守护代、越中神保家家督神保庆宗因遭到加贺、越中两国的一向一揆众攻击，逃往越后，乞兵于时任越后守护代长尾能景。 同年八月，长尾能景亲自协同神保庆宗回到越中，与一向一揆众在莲台寺一带进行交战并获得胜利。 同年九月，长尾能景、神保庆宗又与一向一揆众于砺波郡般若野一带进行交战。 但夺回旧领的神保庆宗在此战之中态度异常消极，完全是出兵不出力，最后竟然连招呼都不打，就临阵率部离开了战场，导致长尾能景被一向一揆众包围并孤立，最终寡不敌众，兵败而亡。 由于神保庆宗在般若野之战的表现，令长尾能景之子长尾为景极为不满，长尾为景认为神保庆宗必然是与一向一揆众暗通所导致长尾能景阵亡，故而采取了敌视神保庆宗的态度。 真可谓是昨日之友，今日之敌，战国的局势说变就变。 之后，神保庆宗干脆与一向一揆众进行结盟，并迎娶本愿寺坊官下间家之女为正室，来换取一向一揆众的支援，并与府中长尾家敌对。 在长尾能景于越中般若野之战中阵亡后，时任松仓城城主椎名庆胤（椎名康胤之父）见神保庆宗、一向一揆一方势大，便立即倒向了神保·一向一揆众一方，转而与府中长尾家、金吾畠山家为敌。 永正十三年（1516年），在积蓄了足够实力的长尾为景率军攻入越中，为其亡父长尾能景报仇雪恨，神保庆宗便积极联合椎名庆胤共同迎击来犯的长尾为景。 椎名庆胤一开始打算借助有利地形，于越中、越后两国境目地带的境川与长尾为景交战，但他明显低估了长尾为景的怒火，结果被战意高昂的府中长尾军一战击溃。 椎名庆胤见势不妙，当即放弃了独自迎击府中长尾军的想法，随即丢下了数百具尸体后，率残部狼狈的逃往新庄，准备与神保庆宗合流后再从长计议。 然而，神保·椎名联军依旧没能战胜为父报仇的长尾为景，在新庄之战的开始阶段，神保·椎名联军取得优势，讨取了六百余府中长尾军。 但是好景不长，仅仅半天的时间，战场形势就发生了逆转，神保·椎名联军力不能支，被府中长尾军击溃，自椎名庆胤以下两千余人被讨取，就连在般若野庄避难的时任从三位权大纳言德大寺实通也没能幸免于难。 见长尾为景连战连捷后，能登守护、匠作畠山家家督畠山义总也趁机对神保庆宗落井下石，发兵将神保家仅剩的二上山城攻落。 被断绝退路的神保庆宗最终绝望了，在严冬的射水湿原切腹自尽，了解了自己的生命。 由于椎名庆胤之弟椎名常长是椎名家中亲府中长尾派之首，在长尾为景的扶持下，椎名常长便继承了椎名家的家名。而椎名庆胤之子椎名康胤则是被长期软禁在松仓城中。 “确实，万一椎名家倒戈，那么我军将会遭到两面夹击，就连撤回越后也是难上加难。”八条春纲话虽如此，他最为担心的是长尾晴景，若是长尾晴景再背刺上条家的话，那么形势就更加危急了。 “眼下越中一州长期无太守坐镇，兼任越中太守的畠山尾张守如今正身在近畿，对越中之事鞭长莫及。”宇佐美定满深知越中神保家为何会死灰复燃，以及一向一揆众如此猖獗。完全是因为身兼河内、纪伊、越中三国守护职的畠山稙长长期身在近畿所致，导致越中一国产生权力真空。 “这样吧，本家请本誓寺住持超贤大师出面进行仲介斡旋，只要越中的一向一揆众保持中立，那么神保家就不足为虑了。”在清定看来，对越后一国威胁最大的其实是一向一揆众，而不是神保家。 第一百零六章 提拔樋口 就在上条清定准备结束评定会之际，作为上条家新晋重臣樋口兼丰开口劝谏道:“主公明鉴，越后七郡才刚刚静谧不久，民心尚未坚附，领民仍有流离失所，还有大量他州流民不断涌入越后境内。上越一带身在还有盗贼横行，即使是府中町也是剽窃频仍。更有长尾弹正忠、长尾中务少辅等人图谋不轨，暗中勾结芦名家，此为心腹大患。若是不能将中越、下越等地彻底静谧，贸然举兵西进，一旦被宵小之辈乘虚而入，其时为祸不小。当务之急是息兵务农，等到越后七郡完全稳定，领民无饥寒之弊，士气高涨，然后再议西进，即可一战而越中定，进而效仿旭将军（朝日将军）木曾越后守义仲公，经北陆道上洛，成就一番霸业！” “樋口伊予守真乃高见啊！臣附议！”樋口兼丰话音刚落，八条春纲、计见尧元、丸山昌明等重臣皆异口同声地的表示赞同。 “确实，攘外必先安内，若是连越后七郡都不稳固，谈何出兵他州？国以民为本，人以食为命，若禾黍不足，则领民流失。仓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即此之谓也。”清定在点了点头后缓缓说道，他也非常赞同樋口兼丰的看法。 如今，颈城郡、鱼沼郡两郡仍有流民不断涌入，加上颈城郡也受东海道方向的台风影响。虽然没有骏河、甲斐、信浓等国那样受灾严重，所到之处摧枯拉朽，但也因狂风导致部分房屋、农田受损。 不过，好在上条家治下的鱼沼郡、刈羽郡两郡，以及蒲原郡、古志郡、三岛郡、岩舟郡等地并没有造成任何人员伤亡，也没有造成房屋、农田损毁。 “更何况，小太守殿若是真对椎名家见死不救的话，那么必然会丧尽人心，主公也就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入主上越府中，从而达到匡扶太守殿，号令七郡武家的目的。”樋口兼丰又补充道。 “真没想到，樋口伊予守以奉行出身，竟然有如此眼光，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八条宪繁、八条能重等同族家臣都没料到樋口兼丰会有如此战略眼光，他们最早还有些看不起樋口兼丰这样的奉行，而且还是上田长尾家旧臣出身。 “此次樋口伊予守积极筹措粮草，使得本家治下的信州志久见乡、上州北利根郡、东上越、鱼沼郡等地的饿殍数量不多，故而本家决定，任命樋口伊予守为勘定奉行（掌管财政，收支出纳，和租税征收）。”清定顺势就将樋口兼丰提拔为勘定奉行，让其全权负责上条家的财政。 “谢主公提拔，臣一定继续为当家尽忠职守，鞠躬尽瘁！”樋口兼丰听到自己的最新任命后激动的拜伏下去，这一年他才十六岁。 “对了，本家记得樋口伊予守尚未成家吧？”清定笑着问道。 如此种种，导致越中一向一揆众首要人物的瑞泉寺证心（瑞泉寺住持，井波城城主，割据砺波郡南部，拥有三百七十座寺院）、胜兴寺显荣（胜兴寺住持，安养寺城城主，割据砺波郡西部）等人并不接受本誓寺超贤的劝说和调停，执意要大力支援神保长职，意图在攻灭椎名家后，一举攻入越后，将越后也变成加贺一样的‘佛国’。 村山直义因兵力寡少，不敢孤军深入，只好在山本寺定长的接应之下率军撤回了越后。 反观直江家，可是正儿八经出自中颈城郡直江津一带的土着国人，之后才下向中越的三岛郡，并成为越后上杉家重臣饭沼氏的旗本众。 然而，鱼津城城主板屋政广却联合了泷三郎左卫门、寺崎民部左卫门、斋藤带刀、土屋平次左卫门、游佐信浓守等邻近周边的越中国人领主，以及越中、加贺两国一向一揆众派遣过来五千余众，最后以八千余众固守在鱼津城之中，使得府中长尾军并不能顺利突破鱼津城。 毕竟樋口兼丰在上条家的根基不深，而且原先在上田长尾家中也非重臣，其父樋口兼村也不得长尾房长的重用。故而，在经过再三权衡后，清定决定让樋口兼丰来当直江景纲的妹夫。 “三岛郡郡代、与坂城城主直江大和守尚有一妹妹阿藤待字闺中，他早就致信本家，要求为其进行择一合适之人，本家觉得樋口伊予守品行端正，尽忠职守，非常适合。”清定对此也考虑过很多人选，但最后还是选择了樋口兼丰。 长尾晴景见上条清定仍未有出兵越中的迹象，在万般无奈之下，就只能派遣重臣村山直义为总大将，率军攻打倒向神保·一向一揆一方的鱼津城。 因为樋口家虽然自称是木曾义仲麾下重臣樋口兼光（木曽四天王之一）的后裔，但在越后一国仍然算是外来户，不是土着国人。 主要原因还是因为长尾能景、长尾为景父子二人执政时期，曾以越后上杉家的名义，在越后七郡对一向宗一律进行取缔以及驱逐，甚至还没收一向宗寺院的寺领。使得原先越后七郡的一向宗僧众、信徒大都逃亡至越中、能登、加贺等国，并融入当地的一向宗势力范围之中。 天文八年，十月三十日。 而另一方面，尽管清定请本誓寺住持本誓寺超贤出面，与越中、加贺两国的一向一揆众进行接触，意图劝说一向一揆众放弃支持神保长职，但没能成功。 正所谓旧仇犹未洗刷，原越后的一向宗僧众、信徒自然是不会对上条家抱有任何的好意。再加上长尾为景还多次以越后上杉家的名义出阵越中，讨取了不少一向宗的僧众、信徒，以及对沿途的一向宗寺院进行破却。 “额······臣确实尚未进行婚配。”樋口兼丰倒是有些惊讶清定为何会在大庭广众之下问自己这个问题。 在永正之乱中，直江景纲趁机倒向府中长尾家一方，并在长尾为景的支持下发起下克上，一举夺取了饭沼家本据与坂城。 “臣感激不尽。”樋口兼丰也不敢推辞，当即答应了下来。 第一百零七章 定满劝说 很快，还不到两天的功夫，府中长尾家救援松仓城失败的消息就传遍了颈城郡、刈羽郡、鱼沼郡等地，就连身在坂户城的上条清定也获知了此事。 于是，清定就召军师宇佐美定满至坂户城本丸的大广间里进行商议。 “宇佐美骏河守，长尾金吾尉到底还是忍不住出兵前去救援椎名家了，只可惜没能成功。”清定笑着说道。 “主公，府中长尾军救援椎名家失利其实也是必然的。”宇佐美定满倒是早就料到府中长尾家会救援失败。 “为何？” “眼下已至初冬，越后七郡各地都开始下雪，府中长尾家在越中一州本就没有太好的名声，若是出兵进入越中遇到粮草告罄，则无法进行就地大量征集。若想保持粮草辎重的供给，就只能依靠上越方面来输送。但下雪之后的陆路极为难行，加上沿途山势险要，不论是运输还是保护粮道、退路，都异常艰难。所以，府中长尾家只能通过海路来进行输送。可一旦府中长尾军孤军深入敌方腹地遇到粮草断绝的窘境，那么府中长尾军必然会分崩离析，神保·一向一揆联军也就会不战而胜。”宇佐美定满随即将自己的看法分析给清定听。 “恩，长尾信浓守曾在越中一州大肆杀戮一向宗僧众、信徒，以及破却一向宗寺院，这就招致府中长尾军注定无法在越中一州获得充足的补给。”清定点了点头。 “主公，当今小太守殿过于怯懦，又无国主的器量，若是让其继续担任小太守的话，绝非越后七郡武家之福。”这时，宇佐美定满话锋一转道。 “本家对此也是头疼不已，若不是看在长尾金吾尉是本家的义兄，还是太守殿的犹子、外甥，本家不忍行手足相残之事啊。”清定随即做出一副非常为难的样子来。 清定的内心是非常想一举将长尾晴景赶下台的，但是得考虑到上杉定实还在府中御馆之中，万一府中长尾家的家臣、马廻众狗急跳墙，去加害上杉定实，到最后就有些得不偿失了。因为他是想尽可能平稳进行权力交接，而不是像朝仓孝景（朝仓敏景、朝仓教景）那样直接动用武力去夺取。 之后，清定就赠予直江重纲太刀一把，以嘉奖他在初冬之际平安护送上条定赖、阿浪夫妇二人抵达坂户城。 “恩，直江左近将监辛苦了，不知为何令兄大和守要将总五郎送回？难道总五郎在与坂城的这段时间顽劣不堪？”清定完全没有想到直江景纲会在这时将上条家先前送至直江家的人质送回。 “外臣直江左近将监重纲见过国司殿，奉兄长大和守之命，护送总五郎殿夫妇返回坂户城。”直江重纲还没来得及将身上的蓑衣退下，就先来面见清定了。 而实际上的情况是，直江景纲在三岛郡出现小规模饥荒之际收下了来自上条家的救济粮。他早就看出长尾晴景并无国主的器量，不仅没有对旗下的国人领主进行救济，在椎名家遭到神保·一向一揆联军的攻击之际，也不及时进行支援。故而，直江景纲就打算彻底倒向上条家一方，将自己的女儿阿浪作为人质，随上条定赖一同前往坂户城，以此来表示直江家的臣从之意，并进一步加强直江家与上条家之间的羁绊。 “国司殿此言差矣，兄长还表示将来总五郎殿或者樋口伊予守若是能诞下子嗣，就可择一人继承直江家的家名。”这时，直江重纲倒是在不经意之间说出了一个重大消息。 再加上宇佐美定满也清楚清定乃是一条巨龙，并非是甘愿久居人下之人，就算将来不能夺取天下，也必然会称霸一方。 “罢了，这是直江家的家事，本家也不多加过问。”清定隐隐约约觉得直江景纲可能不喜欢嫡男直江伊势松丸，不然的话也就不会送至上条家来担任自己的小姓了。 “等等，直江大和守不是有嫡男伊势松丸在本家这里担任小姓吗？为何不让自己的嫡男来继承家名？”清定对此感到非常疑惑。 “主公过于仁厚，可您应该清楚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您不能继续犹豫不决了！既然小太守长尾金吾尉已有除去您之心，就足以证明此人心如禽兽一般。若是主公除去长尾金吾尉，虽然一时可能会背负不忠不孝之名，但是能确保越后七郡之安宁，更能让太守家得以中兴，是实际上的大忠大孝啊！而后再尊崇朝廷、足利将军家，借天子、京公方殿的名义行征伐之事。同时，养士爱民，以观天下之变，伺机而动。”宇佐美定满很快就看出了清定的心思，主要是‘忠’、‘孝’这两个挥之不去的心魔在清定的心中，使得其迟迟不能做出决断。 “既然如此，本家只能被迫先发制人了······”清定经宇佐美定满的一番劝说后，算是找到了一个较为合适，而且还能进行自我安慰的理由。当然，他也欣然接受宇佐美定满所提出的尊崇朝廷、足利将军家，以及养士爱民等建议，还准备将这些建议作为自己长期的发展战略。 “谢国司殿体量。” 没过多久，三岛郡郡代直江景纲就派遣其弟直江重纲护送清定之弟上条定赖以及其正室阿浪至坂户城。 “非也，非也。总五郎殿在与坂城的这段时间非常好学，对弓马之道也没有落下。兄长认为如今的直江家已经无法再教什么给总五郎殿了，便打算将总五郎殿送回国司殿的身边，让国司殿得以手足团聚。”直江重纲随即说了一些漂亮话。 “这······外臣不便多说，还望国司殿见谅。”直江重纲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便赶紧打住。 然而，上条家中不单单是宇佐美定满有这样的想法，八条春纲、八条房繁、八条宪繁、八条能重等同族重臣也都不约而同的有劝说清定入主颈城郡府中的想法，只是他们碍于自己是上杉氏庶子家出身的身份，不好直接向清定言明罢了。 “总五郎什么德行本家还是清楚的，不必那么过于夸奖他，省得他骄傲自满。”清定笑着说道。 第一百零八章 达成和解 随着上条清定在越后七郡大肆赈灾，使得他的威望已经完全凌驾于上杉定实、长尾晴景二人。 再加上上条家先前借着讨伐昭田常陆介、上条房安、长尾俊景一方为由，趁机侵占了不少府中长尾家的直领，使得府中长尾家的财政状况愈发窘迫。 长尾晴景也因此对上条清定感到愈发不满，可他无论是个人威望还是军事实力都不足以号召越后七郡，就连庶子家的古志长尾家、下田长尾家、饭野长尾家等都对其听宣不听调，甚至与上条家愈发亲近起来。 原本，长尾晴景是借着与上条家和睦后，让自己能够坐稳越后守护代、府中长尾家家督之位。可是，他如今却发现，自己是一步错步步错。先是因家中重臣昭田常陆介的谋逆，导致府中长尾家再也无法与上条家维持均势了。同时，整个越后一国，再也无人能阻止上条家的迅速壮大。 如今，上条家的实力已经在越后七郡之中无人能出其右者。反观府中长尾家，就像是一桩桩破木头组成的大房子，只要用力揣上一脚，那么这座大房子就会在瞬间倒塌。 长尾晴景若想让府中长尾家不被上条家蚕食鲸吞，就必须主动破局。但不可否认的是，上条家能顺利崛起，恰恰是长尾晴景本人的一次又一次纵容，以及府中长尾家的不断内讧所致。 而来自府中长尾家的纵容和内讧，给了上条家成长的空间和时间，并最终酿成无力挽回的局面。 正所谓人倒霉的时候，就连喝一口凉水都能塞牙。 还没等长尾晴景付诸于行动，神保长职就联合了越中、加贺两国的一向一揆众，大肆向椎名领发起了侵攻。 椎名常长无力独自抵御神保·一向一揆联军的侵攻，只能寄希望于府中长尾家的支援。 原本，清定正愁于如何削弱神保·一向一揆联军，从而避免越后一国遭到外敌入侵之际，流亡在外的小一揆众首要人物会主动与本誓寺超贤进行联系。 神保长职得知此事后堪称如鲠在喉，气的是咬牙切齿。他就差一点点就能攻落松仓城，将椎名家攻灭。随着加贺、越中两国的一向一揆众先后停止了对神保家的支援，就导致神保家因兵力、粮草不足而无法以一己之力将松仓城攻落。 至于越中一向一揆的首要人物瑞泉寺证心、胜兴寺显荣等人见加贺一向一揆众撤回加贺后，也紧随其后停止了对神保长职的支援，避免因违背本愿寺证如的法旨而破门。 别人可能看不出青苎这种经济作物的重大价值，但清定却是最为清楚。因为在另一个次元，上杉谦信可以每年通过越后青苎从京畿诸国前来的青苎商人手中收取大量冥加金（交易税），通常能达到五万贯以上的铜钱，再从运输青苎的苎船之中收取船道前（入港税）也能达到四万贯以上的铜钱，其数额非常庞大。再加上越后岩舟郡、鱼沼郡、佐渡三郡的金山，还能每年所产出至少两千枚大金判。 此时的上条家，却是在家督上条清定的主导下，正忙于招募常备、赈济灾民、招抚流民、整备军械、疏通河道、整修道路（位于清水峠通往上野的十五里尾根军道，尽数修建于山脊）、囤积粮草等，这些无一不是为了开疆拓土、夺取天下做充足的准备。 而西阵织的起源是因为应仁之乱。 本泉寺莲悟、本泉寺实悟、光教寺显誓等人在获知本誓寺超贤得到越后国司上条清定的扶持后，便纷纷请求本誓寺超贤能够出面，为他们在本愿寺证如那边美言几句，早些获得赦免以及收回“破门状”。 为了确保西颈城郡免遭神保·一向一揆联军的兵锋，以及尽可能确保椎名家健在。清定就许可本誓寺超贤为本泉寺莲悟、本泉寺实悟、光教寺显誓等人进行斡旋，并与一向宗法主本愿寺证如搭上线。 最后，神保长职在万般无奈之下只得率军撤回了西新川郡。 青苎是布匹三大原料之一，其余两大原料是生丝、木棉。 然而，长尾晴景已经无法以越后守护代之名调动上条清定了，只能调动手中为数不多的兵力去支援椎名常长，但最后不仅没成功，反而受挫于鱼津城下。 流亡于能登、越前、越中等国的本泉寺莲悟（本愿寺莲如之子）、本泉寺实悟（本泉寺莲悟之弟）、光教寺显誓等小一揆众首要人物并没有被本愿寺证如收回“破门状”，尽管他们多次致信本愿寺证如，可无一例外地像是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但越后所产的青苎质量更是天下六十六州无人出其右者，甚至还是京畿诸国的抢手货。 面对本泉寺莲悟、本泉寺实悟、光教寺显誓等人的请求，本誓寺超贤并没有立即做出回复，反而将此事告知清定，由他来做出决断。 就这样，在本愿寺证如的法旨命令下，加贺一向一揆众的主战派超胜寺实显、本觉寺莲惠等人不得不放弃了对神保长职的支援，勒令加贺一向一揆众尽数撤回加贺一国。 如此一来，府中长尾家的威信顿时跌落谷底。 当时整个京都几乎因应仁之乱毁于战火，就连京都周边的织工也开始四处躲避战乱。而应仁之乱持续了十一年左右才恢复太平，一部分回到京都的织工们聚集到西军总将山名宗全的本阵附近（西阵），并在西阵一带逐步恢复了机织业，西阵织的名字便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为世人所知，同时也是费工、费时、高贵华丽的代表之一。 虽然本誓寺超贤的斡旋仲介失败了，但也不是一无所得。 其中，最为闻名的便是位于京都西阵地区的西阵织（旧时是为皇家和公卿贵族定做的织物，传统上常用来做和服）。 正因为邻近诸国都遥不可及的经济实力，上杉谦信所率的上杉军才能纵横于北陆道诸国、关东八国的广阔地域进行频繁的战事。 青苎的生产地区较为广泛，基本遍布在东国。在上野、越后、下总、出羽等国都历史悠久，再配合京畿诸国所产出的蓝、茜、红花等染料，逐步出现各种染、纱、缎、绸等织物，一脉相承到现代。 恰巧，本愿寺证如亲自前往位于越前、加贺两国境目地带的吉崎御坊进行讲法，本誓寺超贤就抓住这个机会，献上三百两黄金、五百两白银、一千贯铜钱、太刀一把、蜡烛一百支等诸多礼物，并以其极为敏捷的辩才，成功说服了本愿寺证如，让其下令越中、加贺两国的一向一揆众暂时放弃过去的仇隙，与越后上杉家正式达成和解。 不仅如此，清定还打算大力发展鱼沼郡特产——青苎（青麻）。 第一百零九章 攻落玄蕃 椎名常长虽说没有等到援军的解围，但总算还是坚守到了神保·一向一揆联军的主动撤围而走。 后来，椎名常长才获知，是现任越后国司上条清定主动请一向宗高僧本誓寺超贤出面斡旋仲介，才使得越中、加贺两国的一向一揆众撤兵，并停止了对神保长职的支援。 为了答谢上条清定，椎名常长便顺势将侄子椎名康胤送至坂户城担任人质。他这次算是看明白了，府中长尾家在自己危难之际都没能出兵相救，甚至还不止一次。与其继续臣从府中长尾家，倒还不如为了家名存续，转而臣从上条家。 就这样，椎名家成为越中一国之中最先臣从上条家的有力国人领主。 此时的长尾晴景其实也不好过，不仅新年前来登城恭贺的同族、家中重臣、外样国人领主是越来越少，就连上条清定也以忙于政务为由不主动前来府中了。 之所以清定不打算前去府中向上杉定实、长尾晴景恭贺新年，是因为他受长尾房景之邀，准备先除去长尾安景这个不稳定因素。 而长尾安景所在的玄蕃馆就邻近长尾为重的居城藏王堂城，一旦两人联起手来举兵作乱，就可以遥相呼应，互为犄角之势。 再加上蒲原郡三条城的长尾俊景也在蠢蠢欲动，届时不单单是栖吉城的长尾房景被牵制的无法动弹，就连长尾赖春、直江景纲、甘糟泰重（甘糟景持之父）、新发田长敦、安田长秀、本庄实乃等人也会受到不同程度的牵制。 清定为了避免中越、下越再度爆发大规模的战事，就带着正室绫姬前去探望长尾房景为由，仅率家中的常备军势、马廻众一千余人进入古志郡，避免长尾为重、长尾安景、长尾俊景等人过于心虚，狗急跳墙。 作为降将的长尾安景在听闻上条清定、绫姬夫妇前来古志郡带了一千余军势后，很快就意识到是要拿自己或者是长尾为重、长尾俊景等人开刀了。 长尾房景、长尾景信父子获知此事后感到非常震惊，要知道他们曾经与长尾为重、长尾赖春等人一同发兵围攻长尾安景所固守的古志上条城，就算是占尽了兵力、粮草的优势，却仍然没能将古志上条城攻落，最后因避免被长尾俊景偷袭而撤围。 长尾房景、长尾景信父子二人在听闻上条清定、绫姬夫妇准备前来栖吉城探视后，早早就引着一众家臣在城外恭候。 “外臣是奉我主国司殿之命，先行护卫绫御前殿前来，我主正率军讨伐反叛之人，想必很快就能前来栖吉城，还望长尾丰前守殿、长尾右京亮殿能够见谅。”宇佐美定胜面带微笑的回答道。 可如今的清定才经过平子领进入古志郡境内，就听闻长尾安景就地反叛的消息，这倒是令他有些吃惊。 天文九年，三月十日，凌晨时分。 很快，上条军就顺利破城，将玄蕃馆中的长尾安景一族三十余人诛尽，并讨取守军一百七十余人。可长尾安景还没逃出三里，就被黑金景信带兵追上并讨取。 “弥四郎不得无礼，我等还是先将绫御前殿迎入城中吧。”长尾房景倒是并不计较此事，毕竟是他主动请清定率军前来的。眼下清定没能与绫姬一同前来，就说明要么是长尾为重举兵作乱，要么是长尾安景举兵作乱。 当长尾房景、长尾景信父子见到宇佐美定胜仅率一百人护送绫姬抵达栖吉城外后，并没有见到上条清定的人影。 “为何国司殿没与绫御前殿一同前来？国司殿不是说将与绫御前殿一同前来栖吉城的吗？”长尾房景身旁的长尾景信开始质问宇佐美定胜。 此时天还没亮，黑金景信就率一百名马廻众抵达了玄蕃馆外，见玄蕃馆外围的城墙构造非常寒酸，便马不停蹄地下令开始攻城，喊声震天。 “恩，黑金上野介所言甚是，万一让长尾藤藏有了时间巩固城防，或是获得了长尾弹正忠的支援，那我军就难以迅速将玄蕃馆攻落，若是长尾弹正忠、长尾中务少辅等人趁机响应举兵的话，我军的退路、粮道也有可能被其截断。”清定点了点头，他并不反对黑金景信的看法。 长尾安景在周边一片喊杀声中惊醒，慌忙召集家臣、仆役进行抵抗。两军混战直至天明。 于是，清定就令黑金景信率一百名马廻众疾驰前往玄蕃馆，自己则是分出一百名虎捷备步卒，令宇佐美定胜负责护送绫姬前往栖吉城。 而此刻，八条房繁奉清定之命，火速率龙捷备两百余军势以及两百名常备足轻赶至玄蕃馆外，当即与黑金景信合兵一处，一举将玄蕃馆守军击溃。 因为，清定一开始还以为长尾为重、长尾俊景等人会坐不住，从而举兵反叛，可唯独没有料到实力最为弱小的长尾安景会率先反叛。 很快，上条军在一天之内将玄蕃馆攻落并讨取长尾安景之事就传遍了古志郡。 为了验证消息的真实，清定就打算火速率军赶往栖吉城，与古志长尾家联合起来后再攻打玄蕃馆。 在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长尾安景决定先发制人，率先向府中方面举起反旗。同时派遣使者向长尾为重、长尾俊景等人求援。 就这样，上条军在一天之内就攻落了玄蕃馆，自身损失则是马廻众阵亡十人，轻伤五人，重伤三人；龙捷备阵亡五人，轻伤十人，重伤一人。 但马廻众笔头黑金景信当即提出了异议：“主公明鉴，若是完全确认了消息的真实，并与长尾丰前守殿合兵一处，倒还不如趁长尾藤藏不备之际，立即出兵攻打玄蕃馆。一旦迁延日久，反而难以将其拿下，甚至还有可能对当家造成极为不利的后果。臣愿率一支军势趁其不备，出其不意，攻下玄蕃馆。” 长尾安景见无力夺回二之丸的大手门后，就打算后撤至本丸进行固守，但远远看到一支军势正在不断迫近玄蕃馆，而且这一支军势还打着竹雀纹旗印。他不由得心中一慌，当即选择弃城而逃。 因为在这古志郡境内，反迹昭彰的也就只有长尾为重和长尾安景了。 现如今，上条清定竟然能以少量军势在一天之内将善于守城的长尾安景击败，并将其讨取，让长尾房景、长尾景信父子感到先惊后喜，甚至有些开始惧怕清定了。 第一百一十章 再收养女 小说$《风起刈羽》的最新章节《第一百一十章 再收养女》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一十一章 人心所向 小说$《风起刈羽》的最新章节《第一百一十一章 人心所向》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一十二章 藤紫逃跑 小说$《风起刈羽》的最新章节《第一百一十二章 藤紫逃跑》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一十三章 晴景病重 小说$《风起刈羽》的最新章节《第一百一十三章 晴景病重》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一十四章 入主府中 小说$《风起刈羽》的最新章节《第一百一十四章 入主府中》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三筑崛起 小说$《风起刈羽》的最新章节《第一百一十五章 三筑崛起》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一十六章 面见义晴 小说$《风起刈羽》的最新章节《第一百一十六章 面见义晴》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一十七章 继任家督 小说$《风起刈羽》的最新章节《第一百一十七章 继任家督》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一十八章 诹访势弱 小说$《风起刈羽》的最新章节《第一百一十八章 诹访势弱》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一十九章 商议出兵 小说$《风起刈羽》的最新章节《第一百一十九章 商议出兵》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二十章 出兵越中 小说$《风起刈羽》的最新章节《第一百二十章 出兵越中》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二十一章 诱敌深入 小说$《风起刈羽》的最新章节《第一百二十一章 诱敌深入》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二十二章 攻入新川 小说$《风起刈羽》的最新章节《第一百二十二章 攻入新川》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二十三章 义总遣使 小说$《风起刈羽》的最新章节《第一百二十三章 义总遣使》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夺取两郡 小说$《风起刈羽》的最新章节《第一百二十四章 夺取两郡》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二十五章 分配新领 小说$《风起刈羽》的最新章节《第一百二十五章 分配新领》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二十六章 佐渡烽烟 小说$《风起刈羽》的最新章节《第一百二十六章 佐渡烽烟》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二十七章 房繁劝谏 小说$《风起刈羽》的最新章节《第一百二十七章 房繁劝谏》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二十八章 武田背盟 小说$《风起刈羽》的最新章节《第一百二十八章 武田背盟》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二十九章 诹访灭亡 小说$《风起刈羽》的最新章节《第一百二十九章 诹访灭亡》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三十章 你来我往 小说$《风起刈羽》的最新章节《第一百三十章 你来我往》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三十一章 本间势弱 小说$《风起刈羽》的最新章节《第一百三十一章 本间势弱》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三十二章 制定顺序 小说$《风起刈羽》的最新章节《第一百三十二章 制定顺序》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三十三章 高远兵败 小说$《风起刈羽》的最新章节《第一百三十三章 高远兵败》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三十四章 出兵佐渡 小说$《风起刈羽》的最新章节《第一百三十四章 出兵佐渡》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三十五章 包围杂太 小说$《风起刈羽》的最新章节《第一百三十五章 包围杂太》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三十六章 佐渡静谧 小说$《风起刈羽》的最新章节《第一百三十六章 佐渡静谧》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三十七章 稳定佐渡 小说$《风起刈羽》的最新章节《第一百三十七章 稳定佐渡》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三十八章 再入诹访 小说$《风起刈羽》的最新章节《第一百三十八章 再入诹访》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三十九章 景虎元服 小说$《风起刈羽》的最新章节《第一百三十九章 景虎元服》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四十章 做贼心虚 小说$《风起刈羽》的最新章节《第一百四十章 做贼心虚》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四十一章 俊景再叛 小说$《风起刈羽》的最新章节《第一百四十一章 俊景再叛》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四十二章 斥责景虎 小说$《风起刈羽》的最新章节《第一百四十二章 斥责景虎》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四十三章 突袭山浦 小说$《风起刈羽》的最新章节《第一百四十三章 突袭山浦》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四十四章 山浦城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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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风起刈羽》的最新章节《第二百五十九章 剑拔弩张》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二百六十章 收网开始 小说$《风起刈羽》的最新章节《第二百六十章 收网开始》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一网打尽 小说$《风起刈羽》的最新章节《第二百六十一章 一网打尽》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二百六十二章 挫败暗杀 小说$《风起刈羽》的最新章节《第二百六十二章 挫败暗杀》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二百六十三章 策反千代 小说$《风起刈羽》的最新章节《第二百六十三章 策反千代》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二百六十四章 晴信之计 小说$《风起刈羽》的最新章节《第二百六十四章 晴信之计》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二百六十五章 定实逝世 小说$《风起刈羽》的最新章节《第二百六十五章 定实逝世》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二百六十六章 要求联姻 小说$《风起刈羽》的最新章节《第二百六十六章 要求联姻》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二百六十七章 得时无怠 小说$《风起刈羽》的最新章节《第二百六十七章 得时无怠》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二百六十八章 明修栈道 小说$《风起刈羽》的最新章节《第二百六十八章 明修栈道》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二百六十九章 匠作内讧 小说$《风起刈羽》的最新章节《第二百六十九章 匠作内讧》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二百七十章 花照抵达 小说$《风起刈羽》的最新章节《第二百七十章 花照抵达》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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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马场信房、武藤信尧、教来石信久、青木信时（青木信立之子）、山寺信昌（山寺信明之子）、小泽昌长等将依旧按照武田信玄之前的命令，继续固守着巨摩郡与诹访郡的境目地带，但他们完全没有料到上杉军竟然能如此迅速的突破逸见口、长泽口、平泽口等重要通道。 当津金众几乎全军覆没的消息传至教来石城、自元寺城、笹尾砦等地后，武川众上下可谓是人心浮动，战意和士气也遭到了极大的打击，甚至还有一些武士、足轻、农兵开小差逃跑。 不仅如此，武田家的众人们见武田家的形势是每况愈下后，不得不开始自谋生路、做出抉择。 其中，与武川众、津金众一样，位于北巨摩郡的相良内通介、相原宗左右卫门、下条弥兵卫、渡边三左卫门等御岳众诸将就因源太城的陷落、津金众几乎全军覆没而吓破了胆。 为了不给武田家陪葬，相良内通介、相原宗左右卫门、下条弥兵卫、渡边三左卫门等人就争先恐后的向上杉军主动开城投降，并递交人质，想着尽可能给上杉军偏师总大将上杉景信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在御岳众诸将看来，武川众、津金众的战力可是远胜于御岳众的，连他们都先后被上杉军击败，那么自己又有什么实力和底气与上杉军一战呢？ 由于御岳众诸将的叛离，导致武田信玄手中的可用之兵是越来越少，治下领国范围更是不断的缩水。 其实，武田家早就被连年的对外战事弄得是精疲力竭、损兵折将、元气大伤，沦落到在甲斐一国都陷入基本无兵可调的窘境之中。 如今，武田家现存有战斗力的军势主要是三个：其一、是驻扎在北巨摩郡教来石城、自元寺城、笹尾砦一带防线的武川众残部，然而，该部承担着防止上杉军经信浓诹访郡入侵的重任，难以抽身驰援甲斐山梨郡府中一带； 其二、是战力较强，且为武田家同族的河内众，虽然具备一定的实力，但素来亲近今川家，不能过于重用； 其三、是部署在甲斐与骏河两国境目地带的九一色众，因长期驻防在南甲斐一带，其实力并没有遭到什么削弱，由笔头渡边绳来统率，顺理成章成为了武田信玄击败上杉军偏师的唯一希望。 故而，武田信玄在决定退守府中一带的同时，就派遣使者前往精进城，令渡边绳尽快率九一色众北上进驻踯躇崎馆。 但是，还没等武田军的本队抵达府中一带，净古寺城守将胜沼信元、丹波山城守将加藤信厚、胜沼城守将胜沼信就等人纷纷向上杉家献出了自己驻守的城池兵砦。 两天后，因胜沼信元、加藤信厚、胜沼信就等人倒向上杉家一方，而被切断与甲斐府中一带联系的小尾城城主小尾吉亲，不得不迫于压力而向上杉军归降，献出了自己治下的小尾城。 与此同时，大石定久也在加藤信厚的引路下，顺利攻入了都留郡境内，与净法寺城的胜沼信元、胜沼城的胜沼信就等人是遥相呼应。 如此一来，武田信玄原先那犹如一字长蛇一般的陈兵就被上杉军瞬间斩为数段，根本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可谓是破其一点，全线动摇。 在这样的形势下，武田信玄预感那些未降的城池兵砦很可能也会叛降，只是时间迟早而已。 可武田信玄对此却无能为力。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在眼下如此危急之时，还能有谁会向武田家伸出援手呢？掰掰手指头，也就只剩下一个今川义元了。 因为，如今的伊势氏亲自己都如同泥菩萨过河一般，自身难保，哪里还有余力去驰援武田家？ 正所谓善人同处，则日闻嘉训，恶人从游，则日生邪情。 武田信玄本人就是极奸极恶之徒，在他的身边又能有什么好人？自然也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 武田信玄得势之时，他们俯首称臣，甘为鹰犬，可武田信玄一旦混不好了，他们当然会屠刀向内，立刻变节。 要知道，但凡甲斐发生危急，武田一族唯一的退路就是往踯躇崎馆后方的要害山、天目山跑，要害山、天目山不仅仅是紧急避险场所，更是武田一族唯一的退路。 现如今甲斐北面的门户大开，若是连府中一带也丢了，那武田一族是连逃往要害山、天目山的机会都没了，真就剩下自尽这一条路了。 昏暗的踯躇崎馆本丸之中，烛火摇曳，清冷的小广间之内，只有武田信玄一人，一封又一封告急的书状从甲斐各地纷至沓来，被送到武田信玄的案桌之上。 此时的武田信玄脸上尽是愁苦之色，他有称雄称霸的野心，更想举兵上洛取足利将军家而代之的想法，可眼下甲斐一国是兵戈又起，武田家的武士、领民已经倒下的太多了，就算击退了上杉家的侵攻，那甲斐一国之中还能剩下多少人？若是山本勘助还在人世，可能还有转机，但山本勘助已于第四次川中岛之战阵亡了······ 再加上，武田家、今川家并不是一对平等的盟友。两者相比，今川家要比武田家强大得多，今川义元如果有心兼并甲斐一国，并不是做不到的事，尤其是如今处在风雨飘摇之中的武田家。 可武田信玄此时此刻又能做什么呢？他只能怔怔出神的看着烛火发出的光芒，而他自己，正如这风前烛，雨中灯，只能静静的等待着命运的降临。 而另一边，上杉景信将先前在源太城俘虏的一百余人尽数送到武藏河越城，让主君上杉清定来亲自处置这些人。 清定在见到这些俘虏大都是老弱妇孺后，就下令将这些人全部释放，并给予路费，表示自己此次派兵讨伐武田家只诛杀搅乱东国的武田一族，其他人都不会问罪。 当这个消息传出之后，每天都有人到上杉军阵中请降，武田家更是屡禁不止。 第431章 失道寡助 就在上杉军从北面、东面以钳形攻势攻向甲斐山梨郡府中一带之际，府中一带并不太平，也发生了变故。 此前，板垣家家督板垣信宪于殿岛城之战阵亡后，武田信玄并没有让板垣信宪之子板垣加助，或是已经元服的板垣信方三男板垣信广来继承板垣家的家名，反而是指认了板垣信方的女婿於曾信安来继承板垣家的家名。这就导致了以板垣伯耆守（板垣信方从弟）、上野丰后守、北原羽左卫门、都筑久大夫等人为首的板垣家重臣们极大的不满。 在板垣伯耆守、上野丰后守、北原羽左卫门、都筑久大夫等板垣家重臣们看来，板垣家可是武田家诸多庶子家之中家格、地位较高的存在，板垣信方、板垣信宪两代家督更是舍生忘死的为武田家东征西讨，到最后竟然在板垣家嫡流尚存的情况下，让於曾信安这个外姓之人来继承板垣家的家名。 只有曲渊直景、本乡八郎左卫门等极少数板垣家重臣是认可於曾信安来继承板垣家家名的。 原本，武田家在没有内忧外患的情况下，武田信玄此举完全是没有一点问题的。 可是，如今的武田家处在风雨飘摇之际，稍有不慎就会有加速败亡的风险。 在上杉家没有发起对甲斐的侵攻之前，板垣家上下只能勉强接受於曾信安继承板垣家家名一事。 可现如今，长期驻守在甲斐北部的津金众、御岳众不是全军覆没，就是一矢不发的向上杉军投降了。 再加上武田信玄那几乎是竭泽而渔、杀鸡取卵一般的征税，导致板垣家治下的领民也出现了大量逃亡的情况。 照这样的形势继续发展下去，还没等上杉军攻至府中一带，板垣领就只剩下武士和足轻了。 为了保住板垣家的基业，以及见上杉军不断南下后，板垣伯耆守、上野丰后守、北原羽左卫门、都筑久大夫等人随即作出了他们人生中最重大的一次抉择——暗杀亲近板垣信安（於曾信安）的本乡八郎左卫门，并献出板垣家治下的板垣山城、岩下城等地，向上杉军投降。 而另一边，随着御岳众加势，以及小尾吉亲的投降，使得上杉军的兵力也增加至一万一千余军势、三千五百余阵夫。 而后，在上杉景信的统辖下，上杉军士气如虹，一举攻落了武田家的龙兴之地若神子城，并讨取自守将横地元国、横地元次（横地元国之子）等人以下一百余人。 但是，上杉景信的攻势也到此为止了。 马场信房为了避免武川众与府中一带的联系被上杉军完全切断，他先是派遣家中忍者富田乡左卫门对诹访郡进行打探，在确认了诹访郡与巨摩郡境目地带的先达城之中仅有五百余军势留守后，便毫不犹豫的率一千五百余军势对先达城进行猛攻。 上杉景信在收到来自先达城的告急文书后，不得不暂时停止对山梨郡府中一带的攻势，并派遣使者前往丹波山城、胜沼城、净法寺城等地，要求胜沼信元、加藤信厚、胜沼信就、大石定久等己方诸将暂时停止对甲斐一国腹地的袭扰，以加强守备为要。 之后，上杉景信就留下登坂清忠部一千五百余军势守备若神子城，自己则是率其余军势攻向自元寺城，意图迫使马场信房终止对先达城的攻击。 虽说今川义元向武田信玄表示自己会继续出兵对武田家进行救援，但是为了应对这场前所未有的大战，他需要足够的时间来招募训练兵马、筹措钱财、准备粮草，所以暂时只能按兵不动。 当然，已经进驻府中一带的关口氏广、孕石元泰、一宫宗是等今川军诸将对甲斐一国的战局前景感到非常的悲观。 其中，关口氏广不止一次的遣使至骏府馆，希望今川义元停止对武田家的支援，并撤回甲斐境内的今川军。与其继续扶持已经伤筋动骨、元气大伤的武田家，还不如与上杉家达成停战和议，两家瓜 分甲斐一国。 对于关口氏广的这个提议，今川义元、太原雪斋二人并没有同意。毕竟，武田家如今还是有利用价值的，只要能拖住上杉家尽可能多的兵力，那么今川家也就有更多的底气挫败上杉家对相模、甲斐两国的侵攻。 而另一边的上杉清定则是抓紧这个机会，准备联合北条氏康，向相模一国发起猛烈进攻，意图趁着今川家短时间内无法同时介入相模、甲斐两国之际，先将伊势氏亲击败，将战场的主动权牢牢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毕竟，此时的下野一国大部分已被压制，加上上杉景信、八条房繁二人所率的偏师也达成了预定的目标——牵制武田家、白河结城家、那须家等敌对大名。 加上相模一国与甲斐相比平原较多，适合大军展开。而甲斐一国山川丘陵较多，且难以将大军展开，稍有不慎还会有被切断退路和粮道的风险。 所以，清定才打算以主力大军攻向相模，一举将上杉家的影响力重新延伸至东海道的相模、伊豆等国。 可以说天时、地利、人和，乃是战争之胜负之本。 夫天时，风雨雪露，四时更替；地利，山川河泽，皆可凭恃；而人和，则人心向背，士气高下。此三者，相辅相成，不可或缺。然吾观自古以来，战争之胜败，非独在于天时、地利、人和三者之优劣，亦在于人心之向背，士气之高下。故曰：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夫天地之间，万物生长，皆有其时。春生夏长，秋收冬藏，皆与时偕行。然时之行，无常在，无常往，瞬息万变，不可捉摸。是故天时之行，有顺有逆，有成有败。虽曰天道无常，然亦有时运之所在。 然天时虽重要，而地利亦不可忽视。地者，万物之母，生养之源。山川湖海，广袤无垠，各有其形，各有其势。凡物生于地，长于地，终归于地。是以地利之得失，亦足以影响万物之生死存亡。 然地利虽佳，若无人和，亦难以持久。人和者，人心之所向，众志之所依。人心齐则泰山移，众志合则无坚不摧。天地之间，人和之力，足以抗衡天时地利之不足。是以人和之重要，胜于天时，胜于地利。 天地之间，万物生长，皆有其道。天时之道，在于变化无常；地利之道，在于厚德载物；人和之道，在于同心协力。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然而三者之中，人和为最要。无天时，无损于事；无地利，事败半途；无人和，万事皆休。 今论天时、地利、人和三者之优劣，非谓天时、地利皆不足取，乃欲明人心之向背、士气之高下乃战争胜负之本。天时虽佳，若人心不归，亦难成事；地利虽优，若士气低落，亦难取胜；人和虽劣，若人心向背、士气高昂，亦可转劣为优。故曰：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故知者之战，非独在于兵强马壮、粮草充足，更在于人心所向、士气高昂。故曰：攻心为上，攻城次之。得人心者得天下。是以知者之战，不在于天时、地利、人和三者之优劣，而在于人心之向背、士气之高下。故曰：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第432章 郡内不稳 正所谓墙倒众人推，鼓破万人捶。 就在甲斐的国人领主们一个接着一个的归降上杉家后，作为武田家两山之一，领有甲斐南都留郡郡内一带的小山田家也开始有了不稳的迹象。 因小山田信有（小山田契山存心）之子、小山田弥三郎信有（小山田桃隐）之弟小山田藤乙丸此时仅有十一岁，且尚未元服，并没有独自处理政务的能力和经验。 所以，小山田家的绝大部分政务都是由小山田有诚、小山田大和守、小山田弥介、牛田真纲、上原能登守、河村房秀、奥秋房吉、小林房实、仓见新九郎等同族、谱代家臣和议来处理的。 但是，郡内小山田家的这些重臣们与武田家之间的关系却并不是很好，尤其是在武田信玄担任武田家家督之后。 毕竟在这世上可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无缘无故的恨。 在战国时期生活的人们之间，都把武装自己以保护自己的生命、财产以及名誉等的“自力救济”行为视作理所应当，村民们会自己抓捕犯罪的犯人进行处罚（自检断），在与邻近的村子或町街发生纷争的时候，村民们还会拿起武器作战。 而与之相对的，战国大名与国人众自然是一边极力抑止“自力救济”的行为，一边将领国内的村落与町街作为支撑自己权力的基盘进行支配。 当然，甲斐一国之人的武德也是相当充沛。 早在文明七年（1475年）的十二月，河口湖周边的有力者（土豪）河口氏就因故被当地的住民（地下众）所讨取。由此可见甲斐一国的村落与町街的住民是拥有讨伐当地土豪的实力。 反之，也有发生土豪为了夺取当地的利益而有所动作的事件。 在天文二年（1533年），下吉田一带的住民与渡边庄左卫门之间因为围绕要不要修筑堤坝蓄水而发生了“水诉讼”，在郡内小山田家的裁决下，最终下吉田的住民一方获胜。 而后，小山田弥三郎信有被迫举行了“被官探题（被官改革）”之事。上吉田的住民（吉田众）发现了郡内小山田家重臣小林尾张守的一些非法行为。 因为此事，上吉田一带的二十人众前往郡内小山田家的本据谷村城等待小山田家的裁决，但是一直都没有回音，不想坐以待毙的二十人众便在随后前往甲斐府中向武田信玄告发此事。 在这之后，武田信玄就裁定上吉田方住民胜诉，小林尾张守的被官们的屋子被拆除，并遭到流放出境作为处罚，上吉田的二十人众全都成为了小林尾张守的寄子（重臣下配属的下级家臣）或小山田弥三郎信有的马廻众（直属家臣）。 另外下吉田也发生了住民（百余人众）向郡内小山田家状告小林房实有非法行为的事件。 对此，小林和泉守只能寄希望于郡内小山田家同族重臣的小山田有诚，一天之中三次派出使者前往谷村城，希望小山田家不要受理下吉田众的诉讼，这样小山田家也就不会对此事做出裁定。 可出乎小林和泉守意料的是，下吉田众中有一名为小林文三的人竟然会在接连五个月的时间里连续前往踯躇崎馆进行拜访，希望武田信玄能够出面解决此事。小山田弥三郎信有则迫于压力来向武田信玄请愿，使得此案又交给了郡内小山田家来裁定。 下吉田的住民们被叫到了谷村城，因为小山田弥三郎信有的特殊关照，小林和泉守没有出席此次审理，最终判决下吉田众胜诉，小林和泉守的寄子、被官都受到了流放出甲斐的处罚。 然而在这之后，天文四年的十月，下吉田众在宫林（小室浅间神社北侧的尾垂山）砍伐松树之时，被小林一兵卫夺取了工具，工人也遭到了攻击，下吉田的住民（百余人众）朝着小林一兵卫的住处松山进发，夺回了他们的工具。小林一兵卫向正出阵信浓的小山田弥三郎信有提出诉讼，但是小山田 弥三郎信有没有什么回复，担心事态扩大的武田信玄就找来了御上样（小山田弥三郎信有的正室）进行询问。 最终，小山田弥三郎信有在武田信玄施加的压力，不得不向下吉田派出了奉行人，调解下吉田的住民与小林一兵卫的矛盾。 对郡内的人们来说，国众小山田家是一个可以保障自己权益的存在，然而在与小林尾张守、小林和泉守等小山田家重臣们发生争端时，希望小山田家做出公正、公平的裁决自然是不现实的。 在这个时候，郡内的百姓们也会向小山田家的上位权力的武田家提交诉讼，因为武田家基本上是不会主动介入郡内地区的诉讼的。 毕竟，在《甲州法度之次第》中有如下的条文: 一、奉行人以外的人不能向武田家的当主递交诉讼。要是奉行人没有审理案件的话，其他人也可以作为奏者提交（诉讼）。但是，不能多次受理特别关系的诉讼。（第二条） 二、寄子不能没有任何理由厌恶寄亲。但是寄亲如果有违法行为的话，寄子可以拿着诉状找武田氏提交诉讼。（第十九条） 三、有争议的情况下不得付诸武力，如果违反，则由另外一方胜诉。（第二十四条） 四、抛开原本的上奏者，依赖其他人诉讼时，不可以成为他人的寄子。（第二十七条） 五、上奏者不得提交自己的诉讼，不得偏袒寄子、亲族、亲家。（第二十八条） 对此，武田信玄规定“就算是奉行人，也不得违反分国的诸法度。要是（奉行人）一点也没有向武田氏的当主汇报事实的而擅自决定胜负，将及时解除他的职位”（第二十九条），以防止审理案件出现不公正现象。不仅仅如此，甚至有“要是晴信（武田信玄）也违反了法度的话，无论身份，谁都可以提出意见”（第五十五条）的条文，在武田信玄违反法度时，领国内的人们都可以直接表达自己的意见。 当然，武田信玄本人就算是违反了相关法度，也会找个理由，或是找个替罪羊搪塞过去。 就这样，武田家抑止“国家”（领国与家中）的“自力救济”行为，为了展示自己作为解决纷争的“公仪”、“公方”的正当性，大力排除诉讼中的偏袒与不公正，力主推行“公平的判决”。 可以说，作为战国大名武田家与郡内的国众小山田家为了维持自己领内的秩序，不得不承担着保障领主（家臣、寺院神社）与村的权益的职务。 也正因为武田信玄为了加强自身的权威，多次偏向于郡内的住民而进行判决，导致小山田家诸多重臣的利益收到了严重损害。 故而，此时的小山田家的重臣们可没有在武田家危急之时进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想法。在他们看来，武田家的存亡可与他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于是，小山田有诚、小山田大和守、小山田弥介等小山田家的同族重臣们就派遣使者先后前往胜沼城、净法寺城，希望能通过胜沼信元来向上杉家降服，最好的保全小山田家的本领安堵。 第433章 两山动摇 尽管武田信玄一再强调‘人如城，人如垣’，但他此时的所作所为却已经偏离了很远。 决定战争成败的关键素来是人，而不是物。 原本，崇尚进攻的甲斐武士有着炽热的战斗意志，在他们眼中一切坚城厚垣在这种无往不前的意志面前都是虚弱的纸老虎。 现如今，武田家那近乎杀鸡取卵、竭泽而渔式的横征暴敛，导致武田家愈发的上下离心。就连一直受武田家恩顾的郡内地区领民们也对此感到极为不满，甚至还有趁机逃往骏河、相模、武藏等邻近诸国之人。 虽说甲斐都留郡的郡内众在武田家多次发起对外的战事中抛头颅、洒热血，实力遭到极大的打击，甚至连续两代家督都马革裹尸而还。可这但并不代表如今的郡内众就没有一战之力。 要知道，郡内众所处的南都留郡可是山林茂密之地，郡内小山田家更是很早就组建起了一支特殊军势——投石兵。 由于郡内地区的特产是石料、木料，当地之人更是比甲斐其余地区的人要强壮不少。 所以，郡内小山田家很早就在领内挑选了一批强壮且善于投掷的领民、武士，编为投石众。这些投石众既可以在用于笼城战，又可以在抵近敌方城池之际抛入易燃易爆之物，可谓是攻守兼备。 一开始，胜沼信元在获知郡内小山田家有意倒向上杉家一方时还持有疑惑，因为郡内小山田家时任家督小山田藤乙丸才十一岁，其家中大权更是分别掌握在诸多重臣的手中，谁都不能独断乾纲。 随后，当郡内小山田家诸多重臣联名书状送至净法寺城后，胜沼信元这才勉强相信郡内小山田家，并迅速将此事分别告知上杉清定、上杉景信二人。 可凡事都有一把双刃剑，不论做什么都会付出一定的代价。 当然，在御岳众、郡内众等倒向上杉家一方的国人领主们眼中，为求家名保全，些许牺牲不过是前进道路上可以预见之代价。而对于代价本体，则是无法逃避的血泪与杀戮。 武田信玄在率武田军本队返回踯躇崎馆后，虽然无法做到立即对倒向上杉家一方的国人领主们进行讨伐，但还是将他们先前递交的人质尽数处决，以儆效尤。 只不过，武田信玄处决人质此举，并没有收到什么正面回应。 若不是马场信房主动出兵攻打先达城，恐怕上杉军早就兵临踯躇崎馆之外了。 不仅如此，就连长期与武田家进行联姻，且与郡内小山田家同为武田家两山之一的穴山家也了有与上杉家暗通款曲的想法。 正所谓君臣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虽然此时的穴山家家督仍是穴山信友，但并不代表穴山家的所有人都和穴山信友是一条心。 其中，穴山友胜、穴山清五郎等诸多穴山家的同族重臣因武田信玄借故诛杀穴山信丰一事而感到极度不满。 直至如今，武田信玄都没有对含冤致死的穴山信丰进行平反。 再加上穴山家也被武田家征收了不少的德役，使得河内一带的武家、领民、商人等都对武田家怨声载道。 不论如何，自从第十三代武田家家督武田信满因加入上杉禅秀一方而兵败，最终于天目山自尽身亡后，往后的历代武田家家督无一不是倚重着穴山家才能坐稳家督之位，就连武田信虎也不例外。 以穴山一族为主的河内众因地理位置邻近骏河，以及与今川家长期交好，使得其实力很快得到恢复，并恢复接近第四次川中岛之战前的程度。 随着甲斐一国的局势愈发糜烂，作为武田家重要庶子家之一的穴山家自然也要为了自身的存亡而考虑。 一旦穴山家真的倒向了上杉家一方，那就好比是在已然大量失血中的武田家软腹要害再捅上一刀。 但身为武田信玄姐夫的穴山信友并不愿在 武田家如此危急之时背叛，他深知河内众对于武田家的重要性。 不过，穴山信友本人是想继续当武田家的忠臣良将，但其麾下的穴山友胜、穴山清五郎等同族重臣却并不是这样的想，甚至还有取武田家而代之的想法。 而后，穴山友胜、穴山清五郎等人就开始暗中与胜沼信元、加藤信厚等原武田家同族重臣进行接触，向他们表明穴山家大部分人都有弃暗投明之意，只要上杉家承认穴山家嫡流将来是甲斐武田家的一门总领，那么万事好商量。就算是量甲斐之物力，结上杉家之欢心，也不在话下。 众所周知，跟着别人干，要是赢了，自己是股东，可以获得分红、可以加官进爵，自己一点也不亏；要是败了，还可以跳槽的别的公司，待遇不敢保证，最起码能保住自己的小命。 与此同时，身在武藏河越城之中的上杉清定，在军议结束以后，就着手进行攻入相模的计划。 为了能尽快为玉绳城、津久井城、下田城进行解围，清定就决定兵分六路大举出击。 这六路大军分别是： 第一路，由上杉清定本人统辖的上杉军本队五万九千余军势，自河越城出阵，先将本阵迁往邻近相模境目地带的泷山城，而后再攻入相模； 第二路，由松山城城主八条春纲为大将，岩付城城主太田资正为副将，节制胜沼城城主三田纲秀、御岳城城主安保泰广、别府城城主山上氏秀、腰越城城主山田直定、忍城城主成田长泰、皿尾城城主木户忠朝、骑西城城主善宗次等武藏诸将，胜沼城城主三田纲秀担任先导役，以武藏众的三万余军势自武藏多摩郡攻入相模津久井郡，负责解围津久井城，而后再静谧津久井郡全境，并伺机南下攻入爱甲郡、大住郡、足柄上郡等地； 第三路，由生实城城主发智长芳为大将，水海城城主樋口兼丰为副将，节制结城城城主金子尚纲、栗桥城城主松木秀朝、布川城城主泽根高秀、根木内城城主丸田右京助、高井城城主新津胜邦、公津城城主三潴长政、逆井城城主栗林赖忠、守谷城城主本庄实忠、将门山城城主广田直繁等下总诸将，作为北条军的后援，以下总众一万两千余军势经南武藏北条领攻入相模，主要确保己方的粮道、小荷驮队不被袭击； 第四路，由久留里城城主里见义尧为大将，山岸光重为副将，节制土气城城主酒井玄治、东金城城主酒井敏治、大台城城主井田友胤、饭柜城城主山室氏胜、池和田城城主多贺信繁等上总诸将，以上总众一万四千余军势渡海攻入相模三浦郡，在压制了三浦郡全境后，配合北条军攻向高座郡？大住郡等地； 第五路，由前任北条家家督北条氏康统辖南武藏众，自武藏青木城出阵，以四千五百余军势攻入相模镰仓郡，负责解围玉绳城，而后攻向高座郡、大住郡等相模国腹地； 第六路，由里见家少主里见义弘，自安房馆山湾沿岸登船，率房总水军众护卫渡海的上总众攻向相模三浦郡，同时负责袭扰相模、伊豆两国沿海地区，并为下田城解围、输送粮草辎重。 第434章 横扫相模 随着胜沼信元、加藤信厚兄弟二人将郡内小山田家、穴山家有意倒向上杉家一事告知上杉清定后，他很快就意识到挥师南下的时机已经非常成熟了。 因为，不论是武田信玄，还是伊势氏亲，就连防御都非常吃力，就更别说出兵抵御上杉军的大举南下了。 所以，清定就打算趁着今川家没有同时大规模驰援相模、甲斐两国的能力之际，先将相模、伊豆两国静谧，而后再分兵大举攻入甲斐、骏河两国。 在清定看来，他如今并不急着发兵上洛去与三好家争夺天下人的宝座，毕竟高处不胜寒。 先登上天下人的宝座固然是妙不可言，但容易成为众矢之的，非常容易找到各方势力的群起而攻之。因为，成熟的政治家向来看重的是利害，而不是对错。 天文二十年，五月十日。 在武藏河越城周边开阔的平原上，从越后、越中、出羽、陆奥、上野、武藏、下总、上总等国而来的各路军势皆结成方阵，各色的旗帜摇曳碧空，各种铠甲羽织穿戴互相辉映，薙刀、长枪等兵器如丛林般映日寒光，上百名足轻所吹响的法螺响彻山岳，上千挺铁炮燃放得响彻云霄，鹰隼为之敛翅驻足山巅，虎狼为之避让隐匿丛林。 只见上杉清定站立在河越城三之丸的城头上，手扶太刀，极目远眺，高声向城外的宣布：“自享德之乱以来，坂东八州兵燹连年，镰仓府业已破败。千叶、梁田、伊势、壬生、那须、结城、皆川、白河（白河结城）等族篡逆，危害坂东八州。此次本家谨遵坂东公方足利右武卫将军殿之命，沥风沐雨，迨有数年，誓讨伪逆。今东国同心，将士同力，逆臣日穷，我等应毕其功于一役，克日破敌！” 城下随即呐喊声、太平吐气声更是雷动不已，久久不能平静。 此次奉伊达晴宗之命，率五百余军势参阵而来的石母田光赖见状是无比震惊，他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规模的军势，更没有见过如此数量的新式武器——铁炮。 虽说伊达家是陆奥一国实力较强，且家格几乎与大崎家、葛西家平起平坐，但就算伊达家处于鼎盛时期，也不可能有像上杉家那样雄厚的财力去装备过千数量的铁炮。 再加上上杉家的政策、风气也与其他的大名不同。 上杉家不论是同族家臣还是谱代家臣，或是徒步武士、足轻、农兵，都毫无例外的保持着旺盛的斗志和立功求赏的欲望。 正值战国乱世之中，这些人风餐露宿、流血流汗，为的什么？不就是为了建功立业、荣华富贵、阶级跨越吗？这就是人性，基本的人性。这就是人生，特定历史环境下的人生。 一个组织的事业有发展空间，一个组织内的机构职务有发展空间，一个组织内的成员有发展空间，说明这个组织是有生命力的，可以带给人希望的，组织的吸纳力才足够强。 作为后世穿越而来的清定是深谙此道，他在宣布出阵之后就开始偷着笑了。 面对上杉家的六路大军，伊势氏亲可谓是左支右绌，狼狈不堪，毫无还手之力，很快便全线崩溃。 八条春纲所率的武藏众在三田纲秀的引导下进入相模津久井郡境内后，是势如破竹，以绝对的兵力优势连克小泽城、奥牧野城、伏马田城、上之山城、青山城、又野山城、上矢部城等地。 原本负责镇守西津久井郡的松尾信是自知不敌，根本不敢继续在西津久井郡抵抗上杉军的侵攻，为了保全自己的小命，便率十余名骑马武士狼狈逃向甲斐都留郡与津久井郡境目地带的上野原城。 而大藤信基虽然没有向松尾信是那样一矢不发的弃城而逃，但也只坚守了不到半天的时间，上矢部城就被占有绝对兵力优势的上杉军攻落了。最后，自守将大藤信基以下七百余人被讨取，两百余人被俘。 上杉军在为津久井城解围，并稍作 休整后就继续南下，兵锋直指北条家曾经的本据小田原城。 小笠原康广（北条氏康女婿）、石卷家贞、新井辉盛（佐久间辉盛）等原北条家重臣们认为伊势氏亲大势已去，为了确保自己的小命以及家名存续，便纷纷献出当麻城、海老名城、厚木城、石田城、爱甲城、丸山城、田村城、冈崎城等诸多城池兵砦，主动向上杉军开城投降。 至于被今川义元派来驰援伊势氏亲的朝比奈泰能所部，则是见势不妙，迅速退往了相模与骏河河东郡境目地带的足柄城，避免退路被上杉军切断。 这就使得上杉军的武藏众得以异常顺利的攻至相模一国的腹地，并于花水川东岸的寺田原一带布下阵势，等待己方后续的各路军势抵达。 之所以八条春纲没有顺势渡过花水川，反而在寺田原停下了攻势，是因为他并不打算在此次相模一国的攻略中出尽风头，避免自己功高震主。 毕竟，八条春纲与上杉定虎不同，他与上杉清定之间的关系并不如上杉定虎与上杉清定那样亲密。再加上八条春纲至今未有子嗣，仅有的一女还嫁给了越后上杉家庶子家出身的吉江景宗。 为了避免八条日向守家（山城八条家）的家名断绝，八条春纲决定谨慎一些，低调一些。 与此同时，北条氏康所部的进展也是非常顺利，在攻入相模境内后，接连攻落今井城、冈津城、境木城、日限山城、永田城等地，之后还与固守在玉绳城的北条纲成更是烽火相应。 自从五色备之一的赤备于武藏御田原之战全军覆没后，伊势氏亲的手中已经没有了底牌，他的雄心壮志早就随着赤备的全军覆没而烟消云散。 可以说伊势氏亲每天都能听到自己治下城池兵砦陷落的消息，即使某天天气好，听不到战败的消息，也能听见家中重臣向上杉军投降的消息。 随着上杉军正一步步向小田原城迫近，伊势氏亲甚至还没有余力出城作战。 对于伊势氏亲来说，能够守住小田原城都是一种幸运。但是，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小田原城早晚会被攻落，指望上杉军主动退兵离开相模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对此，伊势氏亲是忧愁焦虑，却又无计可施。 第435章 今川出兵（为血焰真君书友加更一章） 随着上杉军在上杉清定的命令下兵分六路，大举南下后，身在小田原城的伊势氏亲可谓是一天天困坐愁城，掰着手指头捱日子。 但小田原城毕竟是北条家原先的本据，更是关东八国，乃至东海道诸国之中少有的坚城，又经过北条早云、北条氏纲、北条氏康三代家督的完善修治，可谓是城高堑深，并不是人数众多的大军就能轻易攻取的城池。尤其是在缺乏火炮的情况下。 为了迫使上杉军能知难而退，且为待今川家大举驰援而反攻赢得充足的时间，伊势氏亲在北条氏尧、山角定吉等家中重臣的建议下，改变了让原先相模诸郡各地的城池兵砦节节抵抗，拖延上杉军进攻速度的策略，准备将小田原城外围的大量城池兵砦放弃，改为集中兵力、治下领民来坚守本据小田原城，尽可能的耗疲上杉军的军事资源、士气等。 之所以北条氏尧、山角定吉等人会向伊势氏亲提出收缩防线的建议，是因为眼下的相模一国的形势不容乐观。 因北条氏康、伊势氏亲父子二人产生对立而引发北条家两分的大规模内讧，使得如今的相模一国是一片萧条破败之相，白骨遍地，荆棘丛生。相模的领民们也大量逃避战乱逃往武藏、安房、上总、下总等邻近诸国，使得相模的人口锐减，甚至还不如北条早云在位时期的水平。 再加上将兵力分散在相模一国各地的城池兵砦之中，依旧无法做到拖延上杉军南下的脚步。 故而，北条氏尧、山角定吉等人这才想到了集中兵力困守孤城的策略。 不过，如此一来也有一个弊端。将相模、伊豆两国各地的兵力、领民大部分调往小田原城后，就会使得各城池兵砦几乎没有有效的抵抗力量。 一旦上杉军节节胜利，己方屡战不利的情势下，这些城池兵砦的机会主义倾向也会愈发明显，届时向上杉家投降的城池兵砦极有可能会争先恐后、络绎不绝。 然而，此时内心极度恐慌的伊势氏亲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因为眼下他已别无选择，只能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今川义元的身上。 伊势氏亲认为只要今川义元能亲率大军前来驰援，与自己里应外合夹击上杉军，那么自己还是有胜算的。 可是，此时的上杉军早就不是山内上杉光彻、扇谷上杉朝兴在位之时那样的战力，完全是脱胎换骨一般，可谓是兵强马壮，实力雄厚。而且又经历了不少大战、恶战，经验和战斗力都今非昔比。 这一行，上杉军士气高昂，如果拿下伊势氏亲，统一关东八国，那么天下大局将完全奠定。 不仅伊势氏亲心里最盼望是今川义元的到来，而身在甲斐踯躇崎馆的武田信玄也是如此。 今川义元答应出兵相模和甲斐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伊势氏亲和武田信玄二人简直是翘首以待。 那么此时今川义元在做什么？ 今川义元在这段时间里正在为大战做好一切准备。 今川义元在与家中智囊太原雪斋商议之后就认为应倾尽全力来驰援伊势氏亲，至于甲斐方面，只要不让上杉景信所率的上杉军偏师攻入甲斐府中一带即可。 在今川义元、太原雪斋二人看来，武田家好歹还是老牌的守护大名，眼下其家中的九一色众、郡内众、河内众、武川众等国人众尚有一定的战力，只要确保武田家有充足的粮草辎重，那么武田家还是能牵制上杉军的偏师。毕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武田信玄本人更不是甘愿居于人下之人。 反观伊势家就不一样了。 在相模一国之中能做到长期坚守的城池也就只有小田原城一座坚城，且家中最具有战斗力的赤备也遭到了上杉家的重创。 而且，大量家中重臣在上杉军大举南下之际主动献出了治下的城池兵砦向上杉军投降了，这就使得上杉军能异常顺利的攻入相模一国的腹地，兵 锋更是直指小田原城。可见伊势氏亲对相模一国的控制力之差，已经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 就连今川家先前进入伊势领进行驰援的朝比奈泰能部为了避开上杉军的兵锋，而被迫退至足柄城。这就导致伊势氏亲所在的孤城小田原城更加岌岌可危了。 当然，小田原城之战将会规模空前，且意义重大，可以说是决定天下形势的一场重要大战。 因此，今川义元不得不做空前之准备，不仅要准备大量的兵力、战马、粮草、军费、武具、弓矢、弹丸等，还要消除后顾之忧。 对于上杉家治下的信浓一国，今川家实在是没有实力去进行鲸吞，但对于西面的织田弹正忠家，今川家则是可以做到进行牵制。 尽管如今的织田弹正忠家仅控制了尾张半国之地，但也是可以征召出规模超过五千的军势。 虽说五千军势的规模虽然不至于形成今川家的心腹大患，但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尤其是今川家即将要倾尽全力而出驰援伊势氏亲之际，今川义元当然不能让织田信长的日子好过。 于是，今川义元就唆使一色义龙、织田达成、织田信安等人，从织田弹正忠家的北面、东面进行夹击，迫使织田弹正忠家无法对今川家才夺得的东尾张之地造成威胁，且无法呼应上杉家的军事行动。 同时，今川义元还要求一色义龙大举发兵进驻东美浓惠那郡，牵制驻扎在信浓与三河两国境目地带的上杉军，使其无法南下袭扰今川家治下的三河北部。 而后，今川义元率治下的骏河、远江、三河三国之兵，以两万七千余军势，水陆并进，浩浩荡荡开赴相模，上杉清定最不想看到的一幕还是来了。 不仅如此，今川义元还不忘向上杉家做出假意和谈之意，用于迷惑上杉家，便派遣武田信虎、今川氏明（尾张今川家末代家督今川氏丰之子）二人作为使者，火速出使上杉家，与上杉清定商议停战议和之事。 那么上杉清定将如何应对呢？ 第436章 谋定后动 天文二十年，五月十五日。 就在伊势氏亲决定龟缩在本据小田原城之中当个乌龟，打算让远道而来，且兵力雄厚的上杉军弹尽粮绝之时，作为上杉军总大将的上杉清定却并没有如伊势氏亲所愿，更没有下令一股脑儿的尽数扎向小田原城。 因为小田原城所在的位置较为特殊——翻越西面的乙女峠、足柄峠就能进入骏河河东郡境内，西南面经汤河原即可进入伊豆贺茂郡境内，南面是相模湾海域，北面还有沼田山城、多古城、曾我城、星山砦等支城兵砦拱卫，东面的总构外围还有山王川作为天然的护城河。 最早，小田原城是在镰仓幕府时期，由土肥远平所筑，而后大森赖春在上杉禅秀之乱时开始正式对小田原城进行扩建。等到北条早云夺取小田原城之后，才开始进行总构整备，将城下町、部分村落尽数囊括总构的范围内，并建造了大量的箭橹、望楼，还在总构外挖掘了不少壕沟。 使得小田原城尽管没有地势的优势，也能凭借坚固的城防，成为关东八国，乃至成为在整个东国之中都少有的难攻不落之城。 若是上杉军兵临小田原城下，那么小田原城依旧可以通过小田原凑、早川，以海路、河流与外界进行联系，并可以从伊豆、骏河两国源源不断的获得粮草辎重，甚至是援军。 为此，才率本队进入泷山城不久的上杉清定就开始感到头疼了。 尽管此时的上杉家已经做到了大量装备铁炮，但并没有研发出火炮，或是仿造出火炮，就算铁炮的口径再大，那也仅仅只能对冠木门这样的城门造成一定的伤害打击，可在石垣城墙的面前，大口径铁炮依旧是不够看的。 而且，一旦今川家的大量援军抵达，伊势氏亲就能与今川军合兵一处，以逸待劳，不仅能在小田原城的后方建立起纵深防御，使小田原城的防御更加牢固，甚至还能不断对上杉军进行袭扰或发起大规模反击，收复已经被上杉军攻落的城池兵砦。 此时的上杉清定深知此战不仅关系到今后东国的形势走向，更关系到上杉家的稳定。 从表面上看，上杉家虽然治下领国范围较大，领有佐渡、越中、越后、飞驒、信浓、上野、常陆、下总、上总、安房、出羽、岩代大部、下野大部、磐城大部、武藏大部，其影响力更是延伸至近畿诸国、奥羽两州、虾夷地等地。 但实际上，上杉家在关东南部诸国、奥羽两州的根基不深，明里暗里依然有许多反对势力在蠢蠢欲动。 即便是那些已经归附的大名、国人领主们，清定也急需用大量的物质利益来对他们进行笼络。一旦此次攻略相模失败，不仅物质利益会大打折扣，甚至还极有可能损害到清定那光辉的形象，助长反对上杉家各方势力的嚣张气焰，甚至可能使雄踞东国的上杉家走向分崩离析。所以，必须在今川家的援军进入相模之前，迅速切断小田原城与骏河、伊豆两国的联系。 自从镰仓殿嫡流断绝后，东国地区以镰仓幕府御家人为前身的大名、国人领主们就开始谁也不服谁，甚至还看不起足利将军家。其中，结城家更是一度嘲笑过足利将军家的家格、出身。 总而言之，这是一场双方都输不起的一场战争！ 眼下，摆在清定面前的有两个选择： 一、派出大量兵力去压制骏河河东郡、伊豆一国，但占领成本较高，见效也慢； 二、派兵攻落小田原城西北方的足柄城，控制从骏河河东郡进入相模的重要通道足柄峠，切断小田原城与骏河河东郡之间的联系，虽然成本也高，但见效很快； 很快，清定在经过一番权衡后，就从这两个成本较高的选择之中选择了最为经济实惠的打法——出兵夺取足柄城。 清定本人并不是拘泥于使用奇兵。 以奇击取胜，这种方式的难度和特征都比较明 显：只要能击败敌人防御体系中最强的部分，胜利就近在眼前。但难度就在于，道理很简单，实现起来却很难。 尤其是大军长途奔驰进行突击，这对于军队的兵源素质和将领的作战意志都有着极高要求，甚至是缺一不可。 其实，清定的作战风格偏向于稳健，他注重搜集敌方情报，分析敌我优劣；在战场上，习惯于政治和军事手段并重，通过积累优势、扩大敌我双方力量对比，最终达到击溃敌人的目的。 作战方式还是强调一种力量对比的变化： 在战争中，以足够的耐心和手段，充分积累有益于己方的优势，削弱敌方的优势，以最终实现力量对比的转化。 不仅如此，清定还在适当的时候采取攻心为上。通过军事和政治手段并用，逐步蚕食武田家、伊势家的地盘，最终将武田信玄、伊势氏亲二人围在自己的本据之中。 战争固然是交战双方实力的体现，但是，统帅在其中的作用，同样不可或缺。再大而化之一点，在任何一个组织中，领导者的作用，其实都是决定组织成败的最关键因素之一。 大抵一个领导者的领导能力由两部分组成：一为领导者所处的位置，也就是孔子所说的“名”；一为领导者本身所具有的影响力和执行力，也就是韩非所言的“势”。卓越的领导者应二者兼备。而清定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而后，清定就下令驻扎在寺田原一带的八条春纲，立即率武藏众渡过花水川，抢在今川军进入相模境内之前，将足柄城攻落，若是条件允许，就将足柄上郡其余地区一并压制，进一步孤立小田原城。 与此同时，里见义弘所率的房总水军众在护卫上总众横渡浦贺水道，以及袭扰相模一国沿海地区的过程中非常活跃。 因三崎城（三浦城）守将九岛道随入道鉴于自己麾下大部分兵力、青壮都被抽调至小田原城，加上山本水军众、相模水军众重点防御足柄下郡、伊豆一国的沿海地区，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从房总半岛渡海而来的上杉军占据三崎凑不远处的城之岛，并将城之岛作为攻向三浦郡的桥头堡。 第437章 扣留使者 就在上杉清定下令八条春纲统辖武藏众挥师向西攻向足柄上郡的同时，也没有忽视津久井郡、爱甲郡两郡的防卫。 随后，清定就令甘糟景持、远山直次、远山景次、藏田正纲等将，率三千五百余军势火速南下进驻大住郡的冈崎城，以确保武藏众的粮道通畅。 同时，清定还令本队下辖的大宝寺义增、最上义守、小野寺辉道、仁贺保举久、赤尾津家保、玉米义满、矢岛义满等等出羽诸将，率五千余军势进驻大住郡与足柄上郡境目地带的真田城，以确保甘糟景持、远山直次、远山景次、藏田正纲等将的侧翼。 尽管此时相模之人向上杉家投降的络绎不绝，但并不代表清定就能完全信赖这些人。 还没等清定率本队其余军势南下进入相模，八条春纲倒是派人将今川家前来出使上杉家的武田信虎、今川氏明二人送至泷山城外。 对于清定来说，武田信虎算是“熟人”了，之前就作为今川家的使者出使过上杉家。至于今川氏明，清定也仅仅局限于听说过此人是尾张今川家之后。 毕竟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即便清定深知上杉家将会与今川家交锋，也没有打算将今川家派来的使者砍了，他反而是想听听看今川家有什么图谋。 于是，武田信虎与今川氏明二人就被请至泷山城本丸的大广间之中等候。 过了一会儿，一名体型壮大，身高六尺五寸（约197厘米）的武士就快步走到大广间外的走廊上高呼“御屋形殿、千秋霜台殿到！” 只见五味高重手捧太刀，走在最前，而后清定头戴立乌帽子，身着藏青色锦织直垂，走在五味高重之后。至于绫姬则是跟在清定的身后，头戴立乌帽子，身着木兰地（赤黄稍带黑色衣料）直垂。 “外臣武田陆奥守（今川左马介）参见上杉散骑常侍卿（称大臣为公，纳言、参议及三位以下称卿，合称公卿）、千秋霜台殿，承蒙召见，不胜荣幸。”武田信虎与今川氏明随即恭恭敬敬的拜伏下去。 “两位平身吧。”清定在主位坐下后，就示意武田信虎与今川氏明二人可以抬起头来。 “上杉散骑常侍卿，今川礼部侍郎殿有意为武田家、北条家进行斡旋调停，与上杉家就此达成和议，三家从此以后罢兵言和，您看如何？”武田信虎倒是开门见山的将自己的来意说明，而他身边的今川氏明则是显得异常紧张，甚至还冷汗直冒。 “罢兵言和？本家没有听错吧？今川礼部侍郎还真是好算计，难道此次本家所率的二十万大军只是前来相州郊游的吗？”清定不禁冷笑了一下后说道。 “上杉散骑常侍卿明鉴，武田大膳大夫、北条左京大夫既然已经与今川家缔结了姻亲之盟，那么今川家自然是不能无动于衷的。如今，今川礼部侍郎殿已调集了骏远叁三州之兵，甚至还有势州、志州两州的水军众加势，六万大军随时都能挥师东进进入相州。不如，上杉散骑常侍卿就此收下相州三浦郡、镰仓郡两郡就退兵吧。”武田信虎见清定不答应停战议和，就告知其今川家的大军即将进入相模境内一事。 “如今武田大膳大夫是兵摧食尽，上下离心，不烦力攻，可以坐克。伊势左京大夫则已穷途末路，力尽计穷，悬首面缚，翘足可待。两人可谓是败势已显。今川礼部侍郎仅仅只是割让相州两郡，恐怕就算本家能答应，本家麾下的武士也绝不会答应。”清定觉得武田信虎此言无异于是在痴人说梦。 “上杉散骑常侍卿看来是志在必得啊？！只可惜上杉右京亮所率的一万余军势并没能攻入甲州府中之地，反而被马场美浓守、武藤左卫门尉等武田家骁将所牵制于巨摩郡，难以攻入都留郡。”武田信虎其实很厌恶面前不远处的上杉清定，若不是进入大广间之前就被收走了随身携带的太刀、肋差，他真的很想孤注一掷的将其斩杀，为死于非命的武田 信繁、武田信廉、一条信龙三个儿子们报仇雪恨。 “那又如何？武田陆奥守还不会是认为本家此次所率的大军只是虚张声势吧？一路受挫对于全局来说并不算什么。本家此次同时在野州、甲州、岩州、磐州、相州等地用兵，若是倾尽全力的话，此时本家将于骏府馆外邀请今川礼部侍郎进行鹰狩了。”清定不以为然的说道，毕竟他可不是被吓大的。 在清定看来，其实上杉景信所率的偏师已经达成了预期的目标，即牵制武田家，以及一部分今川家的兵力，迫使武田家无法出都留郡对上杉家治下的武藏一国进行袭扰。 “······”武田信虎一时语塞，他深知上杉清定并非等闲之辈，其野心比今川义元更大。 就算今川义元素有教养、气宇不凡，具有身为大大名所应具备的资质，只是如今愈发过于附庸京都文化。不仅喜好公卿的打扮，虽是武士却梳着公卿的发髻，剃去眉毛后画上柳叶眉，牙齿染着黑浆，脸上还施着薄粉。 反观上杉清定，不仅没有痴迷于京都文化，反而是专注于选贤任能、厉兵秣马、提升国力。 “既然上杉散骑常侍卿毫无停战议和之意，那么外臣就只好告退离开了。”武田信虎看得出来上杉清定此次是铁了心的要攻灭武田家与伊势家，便打算赶紧离开泷山城这个是非之地，向今川义元说明这个情况。 “武田陆奥守还是先留在泷山城一段时日，本家有意好好款待两位来使，以尽地主之谊。”清定话音刚落，大广间外的走廊上瞬间出现了大量披坚执锐的武士，他们都紧盯着坐在大广间中间的武田信虎、今川氏明二人。 “上杉散骑常侍卿，你这是······”武田信虎随即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出现。 “武田陆奥守、今川左马介，本家并无意为难你们。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既然今川礼部侍郎要介入甲州、相州的战事，并远来助之，此天意欲亡今川家也。”清定一开始就不打算让武田信虎、今川氏明二人返回骏河，毕竟他们这一路上已经或多或少的探知了一些上杉军的情况，而且他也猜到今川义元遣使而来无非是迷惑自己的判断，好出其不意行事。 第438章 足柄城落（为血焰真君书友加更一章） “上杉散骑常侍卿，你这是何意？！难不成是想用外臣二人的首级来祭旗吗？”与吓得瘫倒在地的今川氏明相比，武田信虎还是相当的镇定，毕竟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不就是一群披坚执锐的武士吗？ “本家并无此意，自古以来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本家只不过是有意请二位在这泷山城之中多待一段时日。”清定摇了摇头。 “哼！看来上杉散骑常侍卿是无意停战议和了。”武田信虎虽说还显得较为镇定，但心中已经开始为武田家的将来而担忧。 “武田陆奥守，你可曾见过雄鹰与兔子议和？”清定缓缓起身后说道。 “罢了，听天由命吧······”武田信虎有些无奈的说道。 不过，武田信虎也没有选择赤手空拳的就与上杉家的武士们交手，反而是非常配合的被带出了泷山城的大广间。 至于今川氏明，则是被两名皂衣玄甲的上杉家武士半拖半拉的离开了大广间之中。 而后，武田信虎与今川氏明二人就被软禁在泷山城二之丸的一间长屋之中。 “御屋形殿，为何如此对待今川家的使者？”绫姬见自家武士的行为有些粗鲁后，就忍不住问道。 “今川家支持武田家与本家为敌已久，这也是为何本家至今没有放川中岛之战被俘的今川家武士、足轻返回今川领的原因。”清定素来对今川家没有任何好感，他没下令自家武士拿刀夹在武田信虎、今川氏明二人的脖子上已经是很客气了。 “可您此举若是传出去，恐怕会遭人非议啊。”绫姬对此感到有些担心。 “此战若胜，东海道再无今川家！”清定可没有打算让今川家继续领有一国或数国之地的想法。 “御屋形殿切不可轻敌大意。”绫姬随即提醒了一下清定。 “嗯，今川礼部侍郎其实本就不是真心实意的想要与本家进行停战议和，只不过是权宜之计，用于拖延我军的行动罢了。想要以相州区区两郡之地就能换得我军近二十万的大军退兵，今川礼部侍郎所提出的价码还远远不够。”清定知晓今川义元为了确保今川家能有一个稳固的后方，必然会不惜一切代价的支援武田信玄和伊势氏亲二人，自然不会让渡太多一些或重镇要地的领地给上杉家。 “御屋形殿该不会是打算毕其功于一役，一举攻灭伊势、今川、武田三家诸侯吧？”绫姬倒是猜到了清定的意图。 “不错，若是今川礼部侍郎没有大举驰援甲州或相州，本家若想攻入今川领恐怕还会遭到今川军的以逸待劳，如今今川礼部侍郎既然主动前来，对于本家来说反而是极为有利。”在清定看来，今川军不论是进入相模也好，进入甲斐也罢，都属于是客场作战，并不具备天时和人和，自己只需要占据地利伺机而动，就可以一战灭之。 “御屋形殿英明。”绫姬并没有反对清定做出的决断，毕竟她对于战阵之事还不太熟悉，此次只不过是顶替一下正怀孕的上杉定虎，只能选择相信清定的判断。 当然，清定所考虑的不只是这个战场上的战争，而是上杉家与今川家、武田家、伊势家等各方敌对势力进行博弈格局。 上杉家若想实现天下静谧，那么今川义元、武田信玄、伊势氏亲等人都是绕不过去的。初一不解决问题，十五问题不仅还在，搞不好更难解决。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也不是空中楼阁，他的选择建立在对今川义元、武田信玄、伊势氏亲等人的基本判断上，分开对付，都不可怕，一旦合流，就会极有可能会让眼下的局面发生质的变化。 不仅如此，相模镰仓郡境内的镰仓鹤冈八幡宫更是武家圣地，政治意义非凡。清定在掌控了现任古河公方足利义氏以后，自然是不打算将镰仓鹤冈八幡宫的控制权拱手相让。若是今川义元、伊势氏亲二人在镰仓鹤冈八幡宫之中再拥立一个关东公 方怎么办？岂不是会让上杉家在关东八国的影响力大打折扣了吗？ 而且，不单单是上杉清定，就连今川义元都认为破局的关键在于相模小田原城。 可以说，此时的伊势氏亲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忽然间看到了一根稻草，虽然明知道稻草救不了自己的性命，也会牢牢的抓住不放手。 更何况伊势氏亲认为今川义元比稻草有用处的多，如果说扶桑的五畿七道之中还有人是上杉清定的对手。那么伊势氏亲相信这个人就是今川义元，没有别人了。 故而，伊势氏亲一面继续做好固守小田原城的准备，一面则是接连不断派遣使者前往骏府馆，请求今川义元尽快出兵进入相模进行救援。 也就在清定下令扣留今川家派来的使者武田信虎、今川氏明二人的同时，相模一国的形势又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足柄城守将大藤秀信（大藤信基次男）眼见相模一国大部都已沦陷，自知自己遭到上杉军围攻之后将无法获得来自伊势氏亲的援助，便派遣使者向上杉家请降，随后就向八条春纲所率的武藏众献出了足柄城。 伊势氏亲在获知大藤秀信献出足柄城向上杉军投降一事后感到非常愤怒，当即下令处决了还在小田原城奉公的大藤景长（大藤信基长男），但这也是无济于事。他并不能阻止家臣、旗下国人领主们叛离。 无论一个组织、一个集团有多么的强大，它归根到底就是一个结合体，当巨大的生存危机降临到该组织、集团头上之时，每一个人想的并不是怎么让组织、集团成功渡过一劫，而是想着让自己的利益怎么尽可能不受到损失。 再加上清定的保全生命、本领安堵的政策杀伤力更为巨大。恐惧本就是人的天性，当人遇到巨大的生存压力之际，必然会拼尽全力的进行求生。 而清定所给出的条件，刚好符合人两方押注、苟且偷生的心理。 其中，安房众、上总众还未对三浦郡发起大规模的攻势，爱州兵部少辅、桥本四郎左卫门、安宅纪伊守、武田又四郎等原玉绳众出身海贼众们直接是一矢不放的，直接献出所驻守的怒田城、浦贺城、佐原城、武山城、大矢部城等地上杉军投降。 第439章 足柄之战 伊势氏亲虽然管不到较远的三浦郡，但对于近在咫尺的足柄城还是管的到的。 毕竟，伊势氏亲深知足柄城的重要性，一旦足柄城落入上杉家之手，那么相模与骏河河东郡之间的联系就会被瞬间切断，且今川军也要绕道伊豆后再进入相模境内。 现如今，伊势家上下叛离络绎不绝，使得伊势家的人才库是越发稀少，甚至还没有多少值得信赖之人。 经过再三考虑后，伊势氏亲就只好派遣自己的叔叔北条氏尧作为大将，率三千余军势前去攻打足柄城，意图将这个重镇要地夺回。 可是，此时的足柄城已然与之前大为不同。城中本来就有守军两百余人，加上八条春纲派来接应驰援的武藏众先阵三田纲秀、善宗次两部三千余军势，兵力已经超过了北条氏尧所部。 再加上善宗次所部还被配置了三百挺铁炮，这个数量比伊势家还多出一百挺。 但北条氏尧对此却并不知晓，自以为上杉军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对足柄城输送大量兵力，也不对足柄城方面也不派遣物见进行多方打探，就直接引兵至足柄城下，并很快就向足柄城发起了攻击。 由于上杉军的守备非常严密，且占尽了地理优势，还有大量铁炮用于守城。 使得伊势军在发起四面蚁附攻城后，付出了很大的伤亡。 这下北条氏尧才意识到不妙，就准备收兵退回小田原城。 然而，足柄城中的上杉军可不打算让伊势军就此全身而退。对于他们来说，城外的伊势军可全都是自己在上杉家中向上的阶梯，只要斩下更多的首级，那么自己的战功就会越大，获得的赏赐也就越多。 还没等北条氏尧收拢各部军势准备退兵之际，作为上野一国出身，且骁勇善战的善宗次就率本部军势从足柄城杀出。 只见善宗次先是以麾下五百余足轻、徒步武士在前，与伊势军展开近战，自己则是亲率一百余骑马武士攻向伊势军的侧翼。 在战斗中，上杉军不论武士还是足轻、乡士无不奋勇当先，死战不退。反观伊势军则是乱成一团，毫无还手之力。 因善宗次体型较大，身高六尺有余，在战场上极为醒目，很快就成为了伊势军弓足轻们的目标。 北条氏尧虽说没有经历过多少大战、恶战，但还是能看得出善宗次必然是上杉家的一员大将，便下令麾下弓足轻们向厮杀正酣的善宗次放箭。 随着一阵箭雨，善宗次的胯下坐骑就被流矢射中而亡，善宗次本人也摔落在地。 不过，善宗次很快就用长枪支撑着站起，并抽出腰间的太刀，左冲右突，大声叱喝，继续与周边的伊势军展开近战。 一时间，伊势军大为惊恐，被击杀甚众，竟无人能敌，使得善宗次很快就率部攻至伊势军的本阵之前。 仅仅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伊势军因伤亡逐步增加后再也无力支撑下去，很快就到了崩溃的边缘。 因为，上杉军与伊势军的战斗力根本不在同一个级别上，尤其是在野战方面。 上杉军是越战越勇，伊势军却是个个精疲力竭，开始逐步往后溃退，再也不听号令了。 作为伊势军大将的北条氏尧见浑身是血的善宗次即将攻入本阵后感到万分惧怕，慌慌张张的在马廻众的护卫下头也不回的逃离了战场。 等到善宗次攻入伊势军本阵后，才发现伊势军大将北条氏尧早已不见了踪影。他只能愤怒的用手中的太刀斩断附近伊势军的旗印。 随着伊势军本阵被攻破后，伊势军残余各部彻底崩溃，再也没有了抵抗的心思，纷纷败走。 足柄城中的三田纲秀见状就令大藤秀信率部出战，前去驰援善宗次部。 善宗次也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之人，他并没有持续追击的想法，反而是见好就收。因为武藏众的任务 可是夺取足柄城并坚守至上杉军本队抵达。 随后，上杉军就迅速开始打扫战场。 经此一役，伊势军被讨取了一千余人，积尸数里。善宗次也被相模之人称之为“鬼备后（善宗次官途名为备后守）”。 作为北条氏尧与力之一的宅间房成，就没有北条氏尧那样好的运气了，他在策马向南狂奔之际因马失前蹄而摔倒在地。 若不是宅间房成与大藤秀信熟识，他也要成为上杉军的刀下亡魂之一了。 这宅间氏的家格倒是并不低，是上杉家庶子家之一，领有相模镰仓郡永谷八乡之地。在北条家之中也是被尊称为永谷殿，甚至还被历代北条家家督授予知行地不入的特权。 不过，宅间房成本人因伊势氏亲驱逐北条氏康后，因身在小田原城之中，结果只能被迫效忠于伊势氏亲。其子宅间富朝倒是作为玉绳城守将之一，站在北条氏康一方。 现如今，伊势氏亲大势已去，加上足柄城还被上杉家控制，使得宅间房成并没有打算为伊势氏亲尽忠，他在被俘后很快就向三田纲秀、善宗次二人表示，自己愿意向上杉家投降，也可以为上杉家招降其余没有开城投降的城池兵砦。 见宅间房成如此没有骨气，三田纲秀、善宗次二人虽然对其深感不齿，但他们并没有直接将宅间房成处决，反而是将其送往泷山城方向，打算让主君上杉清定亲自来进行惩处。 毕竟宅间房成还算得上是上杉家的同族，其家格与犬悬上杉家、千秋上杉家不相上下，所以三田纲秀、善宗次二人才把宅间房成这个烫手的山芋扔出。 当然，真论起家格的话，善宗次还是镰仓幕府开创时期的问注所执事三善康信之后，也是镰仓幕府的御家人之一，善家历代家督更是被授予从五位程度的官阶。 若不是家道中落，善家也不会沦落到被桐生家欺压的地步。 而八条春纲在获知足柄城遭到伊势军攻打后，赶紧加快行军速度，率两万七千余军势于当晚抵达了足柄城外。 如果上杉军没有占领足柄城，那么上杉军就会陷入进退失据，无险可守，处于两线夹击的危险态势。 随着两万七千余武藏众进驻足柄城后，伊势氏亲就再也没有胆量敢派兵从小田原城出击了。 与此同时，北条氏康所率的四千五百余北条军也顺利为玉绳城解围，镰仓郡全境也迅速被压制。 第440章 大军合流 各路上杉军自从攻入相模之后如同猛虎下山一般，到处张牙舞爪。 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国小兵寡的伊势家更是毫无抵抗之力，治下的城池兵砦一个接一个地沦陷，军民望风皆溃，津久井郡、高座郡、爱甲郡、大住郡、镰仓郡、三浦郡、淘绫郡等相模一国大部分地区再度易手。伊势氏亲根本无力抵御上杉军的侵攻，只能被动的收缩防线，退守本据小田原城之中，并接二连三地派遣使者前往骏河骏府馆向今川家求援。 作为缔结了甲相骏三国同盟的今川家，虽然与上杉家没有什么宿怨，但是对上杉家的不断开疆拓土持有一定的戒心，对上杉家此次的大举越山南下也不打算坐视不管，今川义元遂决定倾尽全力救援危在旦夕之中的伊势家。 可随着足柄城守将大藤秀信的不战而降，使得上杉家兵不血刃的就夺取了足柄城，就意味着上杉家控制了沟通相模足柄上郡与骏河河东郡的桥梁——足柄峠、乙女峠，断绝了今川家进入相模最近的通道。 不仅如此，八条春纲在率武藏众抵达足柄城后，就立即着手在足柄城东面筑起矢仓泽砦、下堀砦、浜居场砦等兵砦，用于进一步加强和完善足柄城周边的防御，同时还能断绝骏河之人翻越金时山、明神岳等山脉进入小田原城。 天文二十年，五月二十六日。 上杉清定所率的上杉军本队在离开泷山城后就于津久井城作短暂停留，便沿着相模川西岸迅速南下，经大住郡进入淘绫郡，并以邻近足柄上郡境目地带的道场山设置本阵。 之所以清定会选择在道场山设置本阵，是因为道场山位于小田原城的东北方，登上山顶就可以清清楚楚的望见小田原城。加上道场山邻近相模府中平原，西面有中村川、塔台川，东面有葛川，西南方还有国府津海港，使得上杉军可以通过川运、海运来大大减小己方的后勤压力，可谓是一举多得。 原本，清定只是在前世的影视剧、游戏、文学作品等了解一些小田原城的皮毛，并没有亲眼见识过，更没有前往小田原城的遗址考察过。 当清定与绫姬，还有宇佐美定满、直江景纲、新发田长敦、山本寺定长、甘糟景持、八条能重、长野业正、山吉丰守、加地春纲等一众家中重臣们于道场山山顶眺望小田原城后，就发现小田原城那漫延不绝的青灰色的城垣，就像相模海湾边一只完全收缩的巨型乌龟一般，即使是有一身胆勇，也不可能轻易将其攻落。 只见小田原城背靠八幡山，下临小田原冲，又被酒匂川、早川、山王川等大大小小的河流所围绕，是座最为典型的平山城，加上里外曲轮、箭橹、支城兵砦等密密麻麻，可谓表里山河、固若金汤。可以说，自小田原城在北条早云夺取之后，还没有被外敌攻破过。 此时的上杉军除了已经进驻西足柄上郡的武藏众外，已完全压制了除足柄下郡以外的相模大部分地区，并在当麻城、海老名城、冈崎城、丸山城、石田城、厚木城、大庭城等重镇要地配置了一定的守军后，就纷纷赶来淘绫郡与清定所率的本队进行合流。 一时间淘绫郡周边地区可谓是旌旗耀日，舟楫竞进，横亘连绵千里。 但最为讽刺的是，伊势氏亲麾下的家臣、旗下国人领主“死节者寥寥，降北条者寥寥”。 不单单是爱州兵部少辅、桥本四郎左卫门、安宅纪伊守、武田又四郎等原玉绳众出身的海贼众，就连大藤秀信、吉田新左卫门、玉井带刀左卫门、当麻三人众（关山右卫门尉、落合与三郎、落合三河守）等足轻众、铁炮众也纷纷向上杉军投降，而非与上杉军一同行动的北条军。仅有小笠原康广、石卷家贞、新井辉盛等少数原北条家重臣向北条军投降。 毕竟北条家上下对前任古河公方足利晴氏的暴毙而亡还是知晓一些细节的，足利晴氏可是北条氏康的妹夫，就算是失势被囚， 北条氏康也依旧没有放过他，更何况其他人呢？ 正所谓，慎终如始，则无败事。 没有人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和家名去开玩笑，万一自己在重返北条家旗下后，有一天北条氏康突然秋后算账了怎么办？若是重返北条家地位大不如前怎么办？ 就在伊势氏亲麾下的家臣、旗下国人领主还在对自己的前途感到迷茫之际，上杉家的使者来了。上杉家的使者们所表达的意思非常直白、简单——上杉散骑常侍卿令在下给你带个话，只要你能够开城向上杉军投降，不仅能保全生命，还能获得本领安堵，甚至还极有可能会受到上杉家的重用而平步青云。 所以，不少相模武家在上杉家使者的劝诱下，便很快下定决心，纷纷转投上杉家。因为，在他们看来，上杉家在相模、伊豆等东海道诸国之中的根基本就不深，若想进行治理，必然需要启用不少相模出身的土著武家。 再加上，上杉家与今川家交恶后，在东海道诸国并无直辖水军众，此次越山南下，还得靠里见家旗下的房总水军众进行大力输送粮草辎重、兵员等。 与此同时，因三崎城守将九岛道随入道鉴并不愿在此危难之际背叛伊势氏亲，就被同僚关弥次郎、富岛彦左卫门等人暗杀。 而后，关弥次郎、富岛彦左卫门等人就将九岛道随入道鉴的首级献出，并开城向上杉军投降。 至此，相模一国仅剩下足柄下郡一郡之地尚在伊势氏亲的控制之中。 至于伊势氏亲麾下的相模水军众、山本水军众，则是疲于应付里见家旗下房总水军众的袭扰，根本无力确保相模湾沿海地区的控制权，只能退守伊豆东面下辖的初岛、大岛、利岛等岛屿，以此来确保小田原城海上补给线不被上杉军切断。 不过，山本左卫门尉、山本信浓守等山本水军众诸将见眼下愈发不利的局势后，也开始心生贰意起来。 第441章 招揽水军 虽说伊势氏亲如今势力分崩，家臣离析，但好歹还是占据着伊豆一国大部以及相模足柄下郡一郡，兵器、粮草算是充足。 不仅如此，伊势氏亲还在上杉军大举越山南下之前就加固了小田原城的防御工事，使得小田原城连带外围的总构周长达到近二十里。并且，他乐观地认为坚守近半年的时间，只要等到今川家的援军抵达后上杉军就会知难而退。 然而，伊势氏亲还是过于小看了上杉军在兵粮和武器弹药方面的筹措和补给能力，还以为与东国的其他战国大名差不多。所以，他将主要精力放在加强小田原城的防卫上，并调集了领内仅剩的兵力和青壮固守城中，希望在这里一定程度上阻挡上杉军的进攻。 除此之外，伊势家还从治下各个村落征收了大量的米、麦等物，作为兵粮囤积在城内，确保了己方兵粮，同时也使上杉军很难从相模、伊豆两国之地获取粮食补给。同时，还将相模沿海地区村落的大大小小船只征收，避免被上杉军用于运输粮草辎重或是攻城。 伊势氏亲终究与其父北条氏康不可同日而语，北条氏康自从元服起就随北条氏纲经历不少大战、恶战，对东国整体形势有着较为清醒的判断。但伊势氏亲就不一样了，不仅没经历过什么大战、恶战，甚至连小田原城都没出过几次，身边的阿谀奉承之人也是越聚越多。 如今的上杉家在东国之地已是一家独大，其治下领国、影响力已延伸至奥羽两州、虾夷地等偏远地区，又岂是伊势氏亲所能够明了的？此时的伊势氏亲与井底之蛙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就在上杉军的各路大军于淘绫郡周边合流的前后，上杉军就拥有绝对的兵力优势，可谓是刀枪如林，震曜山野。而且，上杉军还将小田原城外围的足柄城、三崎城、押切城、冈崎城、河村城、鸭泽城等诸多重镇要地先后拔除，进一步孤立了小田原城。 不过，就算上杉军在陆路的攻势再猛烈，也到小田原城下为止了。 此时的小田原城总构外已经被伊势军布置了大量的逆茂木、铁蒺藜，而且还需要大量船只才能渡过酒匂川、早川、山王川等大大小小的河流。 为了彻底对小田原城进行孤立，上杉清定就在道场山山顶的阵屋之中召见了之前被武藏众俘虏的同族宅间房成。 “罪臣宅间兵库助房成，参见上杉散骑常侍卿，承蒙召见，荣幸之至。”此时的宅间房成已经被剥下了铠甲，仅仅只是身着白色直垂。他在见到清定后，迅速恭恭敬敬的拜伏下去，生怕招致清定的不满。 “平身吧，宅间兵库助。”清定面无表情的说道。 “罪臣谢上杉散骑常侍卿。”宅间房成在获得清定允许后，才缓缓抬起了头。 “宅间兵库助，照理说宅间家是上杉家的庶子家之一，且长期侍奉坂东公方家，令郎宅间左卫门佐却辅佐北条上总介镇守玉绳城，抗击逆臣伊势左京大夫的侵攻。而你却为逆臣伊势左京大夫效力，还真是讽刺啊！”清定一面打量着身体瘦小、相貌文弱的宅间房成，一面有些无奈的说道。 “罪臣也是无奈之举，因北条······伊势左京大夫向北条相模守殿发难之际，正身在小田原城之中奉公，且无法在之后返回本领，这才被迫为伊势左京大夫效力一段时日。前不久，好不容易获得了出战的机会，这才随北条右卫门佐一同出阵足柄城，而后就兵败被俘了······”宅间房成急忙为宅间家两头下注的行为做出解释。 “罢了，本家听八条日向守、三田三河守、善备后守等将所言，说是宅间兵库助你有投降之意？”清定随即话锋一转后问道。 “正是，罪臣早就有意向上杉家投降了，只是长期苦于没有合适的时机，还望上杉散骑常侍卿能给罪臣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宅间房成连连点头道。 “哦？既然宅间兵 库助入如此诚心，那么本家眼下确实有一件差事需要宅间兵库助前往。”清定见宅间房成很有戴罪立功的想法后，就打算顺势将劝降伊势家旗下相模水军众、山本水军众的任务交给宅间房成去办。 “上杉散骑常侍卿请讲，只要罪臣能够办得到，必然为上杉家鞠躬尽瘁，尽心尽力！”宅间房成随即信誓旦旦的说道。 “恩，很好。据本家所知，宅间兵库助原本在北条家家中地位较高，而且地位仅次于吉良左卫门佐，与相州水军众、山本水军众诸将皆有所往来。所以，本家有意招降相州水军众、山本水军众，避免无意义之战。”清定便将自己的意图说出。 “上杉散骑常侍卿明鉴，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仕。如今的伊势左京大夫如同树叶上的露水一般，难以长久。相州水军众、山本水军众诸将必然不会与伊势左京大夫一同败亡。罪臣愿意出使豆州，劝降相州水军众、山本水军众诸将，让他们为上杉散骑常侍卿效力。”宅间房成原本还以为清定会让自己前去小田原城之中劝降伊势氏亲，没想到竟然会是难度系数较低一些的劝降相模水军众、山本水军众。 “恩，本家期待宅间兵库助的活跃表现。若是宅间兵库助成功劝降相州水军众、山本水军众诸将，本家将确保宅间家在镰仓郡永谷八乡的本领安堵，甚至还会许可宅间家使用上杉的苗字。”清定也不会让宅间房成白跑一趟，若是能招揽相模水军众、山本水军众，那么将极大提升上杉家在东海道诸国海域的水军实力，甚至还能将势力范围延伸至伊豆国以南的伊豆诸岛、小笠原诸岛。 “罪臣明白，请上杉散骑常侍卿静候佳音。”宅间房成随后就领命离开了道场山的阵屋。 “十郎，此人能值得信赖吗？”就在宅间房成离开后不久，一直躲在清定身后屏风边的绫姬这才缓缓走出。 “让其尝试一下罢了，若能顺利劝降相州水军众、山本水军众，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若是未能劝降，那本家也就不用保留宅间家的家名了。”清定不禁冷笑了一下后说道。 第442章 水军降服 原本，伊势家旗下的相模水军众、山本水军众只需封锁下田城周边海域，以及为己方输送粮草辎重、兵员即可。 可随着上杉家大举发起越山南下，以及里见家也彻底倒向上杉家一方后，南关东诸国的形势对于伊势家来说是顿时急转直下。 由于伊豆水军众大都追随北条氏康一方，导致相模水军众、山本水军众不得不在神子原岛、初岛、大岛、利岛、新岛等伊豆国东南方下辖诸岛周边海域进行警戒、封锁，严防伊豆水军众突围至江户湾投奔北条氏康。 而后，因房总水军众的大举袭扰相模、伊豆两国沿海地区，使得相模水军众、山本水军众几乎是疲于应付，甚至还没有什么余力去阻止上杉军在相模三浦郡的大举登陆。 但伊势氏亲可管不了这么多，他直接将责任扣在了相模水军众、山本水军众身上，并遣使进行责问，使得相模水军众、山本水军众上下人人皆是噤若寒蝉。 随着伊势氏亲没能顺利夺回足柄城，反而被上杉军讨取了一千余人的消息传至伊豆国下辖的大岛后，不单单是间宫康信（间宫信元）、间宫信次、间宫康俊、间宫兵库头等相模水军众诸将为自身的前途感到非常担忧，就连山本家次、山本正直、山本常任等山本水军众更是对此愁眉不展。 就在间宫康信、间宫信次、间宫康俊、间宫兵库头、山本家次、山本正直、山本常任等人深感迷茫和恐惧之际，他们获知了有一艘船帆上带有三阶菱家纹的小早正向大岛不断迫近。 出于警惕，相模水军众、山本水军众诸将立即派遣两艘关船前去阻拦，并对该小早进行登船查验。 结果，出乎相模水军众、山本水军众诸将意料的是，小早上除了十名船夫，竟然还有被上杉军先前俘虏的宅间房成。 毕竟宅间房成在北条家中的地位并不低，相模水军众、山本水军众诸将便将宅间房成请至大岛北部的冈田砦中问话。 “宅间兵库助殿，我等皆听闻您于足柄城之战中被俘，还以为您遭遇不测了，没想到我等还能再见到宅间兵库助殿。”间宫信元在冈田砦的大广间主位上坐下后，就示意一名武士为宅间房成倒酒。 “间宫丰前守，实不相瞒，在下此次是作为上杉家使者而来的。”宅间房成也没有拐弯抹角，反而是开门见山的将自己的身份说出。 “什么？！上杉家的使者？！”在场的相模水军众、山本水军众诸将无一不是感到震惊。在他们看来，宅间家可是在北条家中获得了不少的特权，其家格更是仅次于世田谷吉良家，竟然这么快就向上杉家投降了。 “恩，诸位皆是名号威震相州、豆州两州之地的武将，虽然在北条家中没能位高权重，但好歹也是占据着豆州诸岛，并对过往商船征收船道前、关役、上乘料等税金。诸位以及诸位的父祖、家祖皆效力于北条家，并获得重用。可现如今伊势左京大夫不尊坂东公方家，更是将其生父北条相模守殿逐出了小田原城，而后甚至还发兵攻向武州。若不是上杉家介入，恐怕北条相模守殿早就遭遇不测了。诸位一度追随伊势左京大夫并非出于本意，与在下一样，皆是身不由己罢了，对此上杉散骑常侍卿非常清楚。所以，此次特地命在下作为使者，前来出使大岛，劝诸位能迷途知返，不要继续误入歧途。上杉散骑常侍卿度量恢弘，英明神勇，只要主动归降，必然会开怀见纳，诸位也就会转祸为福了。”宅间房成随即滔滔不绝的劝说道。 “尽管北条左京大夫殿的器量不足，且能力不足，但他至少还是北条家的家督。加上今川家即将来援，眼下的战局仍不明朗。”作为杉田间宫家庶流出身的间宫兵库头就有些不太乐意直接向上杉家降服。 “间宫兵库头谬矣，上杉家在坂东南部诸州并无强力水军众，若是诸位转仕上杉家，那么必然会得到重用，不仅可以获得本 领安堵，甚至还有可能获得领地的加封。反观今川家，于骏州早早就组建了水军众，此次甚至还召来了势州、志州的水军众。就算诸位继续效忠于伊势左京大夫殿，皆是诸位还能确保本领安堵吗？骏州河东郡可是被今川家直接抢占了，说不准今川礼部侍郎还会得陇望蜀，觊觎豆州一州以及下辖的诸多岛屿。届时，诸位还能继续获得船道前、关役、上乘料等税金吗？”宅间房成继续劝说道。 “宅间兵库助殿此言有理，今川礼部侍郎的野心太大，一旦此次成功救援了小田原城，将来必然会迫使北条左京大夫殿让渡领地的，骏州的河东郡可就是前车之鉴啊！”还没等间宫康信做出明确回答，间宫康信之弟间宫信次就觉得宅间房成说得非常有道理。 “现如今诸位都是手握战船之人，且掌控着豆州附近海域。若是之后与豆州水军众、房总水军众拼个两败俱伤后，那可就没有与上杉家讨价还价的余地了，还望诸位能三思啊！”宅间房成还不忘提醒一下相模水军众、山本水军众诸将，要趁着自己手上还有点本钱的时候赶紧做出决定，若是等到本钱都没了，那么也就失去了与上杉家讨价还价的机会了。 “哎······既然上杉散骑常侍卿如此看重我等，那么可否有凭证？”间宫康信在长叹一声后问道，这时的他态度已经发生了变化。 “恩，这是上杉散骑常侍卿写给间宫丰前守的书状，请过目。”宅间房成随即将藏在怀里的一方书状递给了一旁的间宫兵库头，由间宫兵库头再转递给间宫康信。 “请回复上杉散骑常侍卿，我等愿意降服，并立即解除对下田城的封锁，之后还会亲至上杉军本阵，向上杉散骑常侍卿行见参之礼。”间宫康信在看完书状的内容后，随即做出了决断。 “间宫丰前守殿？！”相模水军众、山本水军众诸将皆是吃惊的看着间宫康信。 “我等已经多次背弃北条相模守殿了，若是重返北条家，我等又有何颜面去面见北条相模守殿呢？不如出仕上杉家，为家中之人寻一条合适的出路吧······”间宫康信有些无奈的说道。 “间宫丰前守英明。” 第443章 佯装攻城 上杉清定在派遣宅间房成作为使者，前去招降相模水军众、山本水军众之前，就打算对小田原城进行较大规模的佯攻，好借机让今川义元、武田信玄、伊势氏亲等人误以为自己是打算先将小田原城攻落。 于是，清定就在包围小田原城后正式开始了不分昼夜的佯攻。 此次上杉军与之前的蚁附攻城大为不同，还准备了不少新颖的攻城器械，例如仕寄车、行天桥、井楼车等。 仕寄车与车载攻城锤最大的区别是，在正前方只开小孔，车中人员使用铁炮或大铁炮对城头的守军进行火力压制，车顶还覆盖着一层铁皮，尽可能减少攻城方的伤亡。 行天桥主要是为了避免攻城方在九转十八弯的攻城路线中增加无意义的伤亡，而设计出的高阶云梯，其重心靠后，二阶折叠，第二层云梯臂展较大，在能够跨过一定距离的壕沟基础上，同时还能搭住倾斜的城垣。 井楼车就相当于是可移动的简易箭橹，让攻城方的足轻可以站在高处向城中投掷焙烙玉、石块，或是用铁炮、弓矢进行火力压制。 然而，清定还是低估了小田原城的防御力量。 小田原城的防守也是相当的严密，伊势氏亲在总构之中还配置了十余座大小规模不一的投石器，大者可将近三十斤的石头投掷一百五十步以外，不论是人还是攻城器械，碰上它都得立刻粉碎。 而且，小田原城中还储备着大量的滚木礌石、箭矢弹丸。 对于小田原城这样的一座坚城，在发起攻势之前需要做周密计划的。 鉴于小田原城原本是北条氏康的居城，清定便安排北条氏康率本部军势作为先手役，向小田原城总构东面的莲池门发起攻击。 就算减去了相模一国之中部分重镇要地留守的军势，以及部署在足柄上郡的武藏众，在小田原城外围依旧有着十一万余规模的大军。 可以说清定自从继承上条家的家督至今，是第一次统辖十万以上规模的大军攻城。 像这样的富裕仗，根本不用安排主攻哪一个方向，或哪一座城门，从小田原城各个方向倾尽全力猛攻即可。 而后，清定就做出了相关的部署，他将己方参阵诸将都充分调动起来，皆分配了任务，具体如下： 长野业正负责攻打星山砦（位于小田原城总构西北方），仓贺野尚行负责攻打川端砦（位于小田原城总构正北方），斋藤宪广负责攻打饭泉砦（位于小田原城总构东北方），小幡景定负责攻打山王砦（位于小田原城总构东面）。 不仅如此，还有。 清定还嫌这些人不够，另外安排高山重俊负责攻打小田原城正北面、浦野重成负责攻打小田原城总构西北面、和田业繁负责攻打小田原城总构东面、金津义旧负责攻打小田原城总构东北面······ 清定在小田原城总构外前前后后布置了多达二十五支军势，从各个不同的角度方位去攻打，别说是人，就算是诹访大明神来了也不一定受得了。 其实，按照上杉军如此规模的兵力，只要能够挤进小田原城中，也能把伊势氏亲给挤死。 为了解决小田原城总构的城墙较高、己方军势仰攻不方便的问题，清定下令随同行动的阵夫在小田原城总构外围动工兴建大量的箭橹、土山，让己方的武士、足轻能够站在箭橹、土山上可以俯视小田原城总构之中的所有情况，并在每座箭橹、土山上都配备长弓、铁炮、大铁炮，真正做到指哪儿打哪儿。 按常理来说，上杉军的这些行头摆出来，伊势氏亲要是真的识时务，就该开城投降了。 可伊势氏亲这个纨绔子弟就是将希望都寄托在今川义元的身上，一定要抵抗到今川军的来援。 随着攻击开始后，上杉军的步卒、弓足轻、铁炮足轻等多兵种进行协同作战，昼夜不息地攻打 小田原城。 就这样，伊势氏亲依托小田原城的坚固城防，一连半个多月的时间，将上杉军的攻势一一‘阻挡’了下来。 其中，只有最为熟知小田原城城防的北条军是伤亡惨重，毫无进展可言，甚至连小田原城的总构都没有攻破。这样的结果倒是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虽说小田原城中有矢部弥次郎、蜷川孙三郎、宇部左京亮等数名小田原众深知伊势氏亲大势已去，想趁机倒戈向上杉军投降，并意图夺取位于小田原城总构东面的莲池门迎接上杉军。 不过，矢部弥次郎、蜷川孙三郎、宇部左京亮等人因谋划不周都没能成功，还被伊势氏亲察觉后先后捕杀。 在伊势氏亲的高压统治之下，小田原城中想要投降之人大大减少。 眼见攻城无果，伤亡惨重，上杉军部分军势逐渐疲惫不堪，士气也开始有些低落，甚至还有一部分人产生了退兵的想法。 原本，参阵的上杉军诸将都以为伊势家上下离心、士气低落，小田原城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攻落。可现实却是上杉军没能顺利啃下这块硬骨头，甚至还得花费更多的时间、人力、物力。 在此期间，清定还命人向小田原城总构之中放出箭书，要伊势氏亲尽快认清东国的整体形势，开城投降，不要顽抗到底。 但伊势氏亲留书不报，看似山穷水尽的他，还在等自己的最后一张王牌——今川义元。 而后，清定就意识到若是对小田原城发起强攻所付出的伤亡将会很大，便随即改变了战术，不再对小田原城继续进行佯攻，而是下令各部军势于小田原城总构外围深挖壕沟、大量筑砦，想方设法切断小田原城与外界的一切联络，尽可能将小田原城完全孤立起来。 天文二十年，六月二十日。 与上杉军主力一同行动的北条氏康率先开始打起了退堂鼓，劝说清定趁着今川家、武田家的援军尚未进入相模、伊豆两国之际，率军后退进行休整，从长计议。 对于北条氏康所提出的建议，清定并没有采纳。 第444章 阻遏今川 因宅间房成的不断劝说，以及上杉军在进入相模之后军纪严明、秋毫无犯，间宫康信便率自己节制的相模水军众、山本水军众诸将向上杉军正式降服，这也使得下田城之围自解。 很快，在相模水军众、山本水军众的协助下，上杉军也完成了对相模湾的全面封锁，将小田原城的海上交通线彻底切断，使得困守小田原城的伊势氏亲处境愈发危急。 与此同时，今川义元总算调集了治下的三河、远江、骏河三国之兵，以嫡男今川氏真为留守役坐镇骏府馆，自己则是亲率大军前往相模，并在骏河水军众、伊势水军众、志摩水军众的大力协助下，两万五千余今川军水陆并进，已尽数抵达了骏河河东郡境内，还与先前退入骏河河东郡深泽城的朝比奈泰能所部六千军势进行合流。 之所以今川义元没有令朝比奈泰能所部进驻小田原城协防，以及自己没有第一时间纠集大军前去驰援伊势氏亲。是因为他打算坐等上杉清定与伊势氏亲打得两败俱伤，而后今川军再去收拾残局，说不准还能趁机迫使伊势氏亲让渡伊豆一国。 毕竟今川义元也是个老狐狸，狡猾得很。 今川义元非常清楚以今川家目前的实力是不可能将上杉家一举击败的，只有尽可能的消耗上杉军的士气、兵力，而后再寻找合适的战机，与困守小田原城的伊势氏亲来个里应外合，前后夹击，如此才有可能将上杉清定所统辖的十余万大军击败。 所以，今川义元在治下领国之中进行大规模征召军势、调集粮草，就一直在等待着上杉军士气低落、疲惫不堪之际。 不仅如此，与伊势氏亲一样处在危难之际的武田信玄也没有坐视小田原城被围攻，他于甲斐北巨摩郡在成功牵制了上杉景信所率的上杉军偏师后，就令同族重臣穴山信友率河内众火速南下进入骏河，随今川军一同行动，前去驰援遭到围攻的小田原城。自己则是继续于北巨摩郡一带与上杉景信进行斗智斗勇。 另外，原本驻守在山中城、韭山城等北伊豆各重镇要地的仁杉伊贺守、西川藤四郎、西岛藤次郎等伊豆众也纷纷赶来与今川义元所率的大军进行合流。这就使得今川义元所节制的兵力达到了三万四千余军势。 当然，今川义元与太原雪斋都没有料到的是，上杉清定是准备来个围点打援。 在清定看来，若是上杉军越过位于相模、骏河两国境目地带的箱根天险进入河东郡，那么无疑会将己方的后勤补给线拉得过长，且己方只能依靠陆路补给这一条路。 一旦熟悉当地地理的相模、伊豆两国土著武士切断了上杉军的补给线和退路，那么上杉军就算兵力再多也无法在短时间内解决粮草辎重补给的问题。因为，伊势氏亲很早就将治下各处城池兵砦的大部分粮草辎重都运入小田原城之中存放，不少重镇要地外围更是进行了坚壁清野，使得上杉军将很难获得补给。 而且，不论是北伊豆一带，还是骏河河东郡，其实都不适合大军展开，这对于上杉军来说将是极为不利的事情。 再加上今川家眼下还占有水军众的优势，不论是里见家旗下的房总水军众，或是北条家旗下的伊豆水军众，再或是才倒向上杉家不久的相模水军众、山本水军众，在骏河湾一带海域作战皆属于是客场作战，并不占有地利的优势，且此次为今川家助阵的伊势水军众、志摩水军众的战力可是并不下于房总水军众。 要知道，相模水军众、伊豆水军众、山本水军众曾经都是房总水军众的手下败将，他们连房总水军众都无法战胜，就更不用说去面对伊势、志摩两国的水军众了。 故而，清定就打算将戏演得真实一些，为此他不惜令北条势、上野众对小田原城发起大规模的攻势，同时没有为北条势、上野众安排后续替补的军势。 可此时的伊势氏亲是面朝西方，望眼欲穿— —今川礼部侍郎，你到底是驰援我方的，还是来准备收尸的？！ 实际上，今川义元是丝毫不敢耽搁，他非常清楚，一旦小田原城被上杉军攻落，那么今川家坐山观虎斗的好处就会完全落空。 于是，今川义元在获知上杉军已经在足柄城周边构筑了大量的支城兵砦后，就只能绕道避开足柄上郡，取道北伊豆的君泽郡、田方郡、贺茂郡，而后进入相模的足柄下郡。 然而，今川义元在决定率军绕道北伊豆诸郡后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邻近相模足柄下郡与伊豆贺茂郡境目地带的土肥城（土肥山城）已经被武藏众的太田资正所部五千余军势突袭而陷落。这就使得通往小田原城的必经之路尽数被上杉军所封锁。 不过，山下遍野皆是今川家的赤鸟纹（类似梳子的样式）旗、二引两旗，岩付太田家的诸多重臣们还是感到了恐惧，毕竟七倍于自己的敌军已经兵临城下了。 太田资正对此倒是并没有感到丝毫的惊慌失措，反而是非常镇定的开始布置防御。同时派遣使者前往上杉军本阵道场山，请求主君上杉清定的发兵支援。 因土肥城是由三个部分所组成，即位于山顶的土肥城，半山腰的城愿寺，山口的土肥馆。 不仅如此，土肥馆外围还有千岁川流经，为土肥馆的一道天然护城河，其东面不远处则是真鹤凑海港。而土肥城的西面还有藤木川流经，若是对土肥城的侧翼发起攻击，首先就要渡过藤木川，之后还得冒着滚木礌石、箭矢弹丸的风险，爬上海拔五百六十余米的土肥城山。 可以说，今川义元若想北上进入足柄下郡的腹地，去驰援小田原城，首先要通过的就是面前的这座土肥城。 但此时的今川家旗下水军众还没有绕过伊豆半岛。就算今川家的旗下水军众成功绕过伊豆半岛，还得面对以逸待劳的伊豆水军众、相模水军众、山本水军众、房总水军众。皆是今川家旗下的水军众能否取胜并抵达相模湾，还是一个未知数。 第445章 产生争议 由于上杉清定深知小田原城易守难攻，且己方军势缺乏火炮这样的攻城神器，为了将今川家的大量援军吸引至有利于己方的战场上，他就一面对小田原城从佯攻改为持久围困，吸引骏河、伊豆两国之敌出援，在合适的时机之中加以歼灭；一面令驻扎在足柄上郡的武藏众壮大声势，向今川家、武田家营造出一种小田原城即将落城的假象。 而围点打援的核心就在于诱敌深入、灵活机动、集中优势、隐蔽伏击。 在土肥城尚未被太田资正所部攻落前，伊豆众还是可以通过汤河原、土肥城、御所山一线，与小田原城进行联系。 当伊豆众派去小田原城的使者看到道场山以及足柄上郡各地的上杉军军容正盛，便认为小田原城很难再坚持多久，就纷纷开始动摇起来。 这也让在骏河一国按兵不动的今川义元、太原雪斋二人不得不率军出阵，避免伊豆众尽数倒向上杉家一方。 而且，今川义元还有一个更为大胆的想法——一旦在相模一国将上杉清定击败，那么上杉家兼并时间不长的信浓、飞驒、上总、下总、安房、下野等地极有可能会不战而降。 今川义元的这个大胆想法也获得了不少今川家重臣的赞同，就连其智囊太原雪斋也不反对。 毕竟，只要今川家一举将实力强劲的上杉家击败，那么就能顺势夺取镰仓鹤冈八幡宫这座武家圣地，还能凭借自身的家格、实力来迫使足利将军家另立新一任关东公方，甚至直接取古河公方家而代之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今川义元心动了。 随着土肥城被上杉军夺取后，就导致小田原城与伊豆一国的联系被彻底切断，导致伊势氏亲的政令不出小田原城。 但如今，伊势氏亲的求生欲反而是愈发坚定起来。他甚至咆哮着向家中之人保证，只要今川义元率军前来驰援，局势就会瞬间发生逆转。 而另一边，身在道场山的清定收到来自太田资正的求援信后，便火速召开了军议。 “御屋形殿明鉴，我军长途跋涉进入相州，伊势左京大夫凭守坚城，未易猝拔，今川礼部侍郎大举东进，锋锐气盛；若是我军继续顿兵于坚城之下，极有可能会面临腹背受敌的窘境，非完策也，不若退保武州，以承其弊。”作为上野众之一的仓贺野尚行认为眼下不应该与今川义元正面硬拼。 按照常理来说，避其锋芒，以待时机，未尝不是一种出于实际的考虑。但是有两个人不这么认为，一个是作为同族家臣，且担任着上杉家左控鹤备军奉行的八条广繁；另一个是才继承藏王堂长尾家家名不久的长尾景吉。 这两个主战派都是年轻人，可谓是血气方刚。 八条广繁当即表示反对：“伊势左京大夫穷蹙，垂将面缚，今川礼部侍郎远来助之，此天意欲两亡之也。应据足柄、土肥之险以拒之，伺机而动，破之必矣。” 作为上野一国出身的长尾景吉更加具体地向参加军议的众人分析着当前形势：“伊势左京大夫保据小田原城，府库充实，麾下之兵，皆相州、豆州两州之青壮。唯一致命的弱点是没有大义名分。因此才会被我军所围困，求战不得，守则难久。今川礼部侍郎远来赴援，所率必定也是强兵劲卒，想一下置我军于死地。如果把今川军放入相州腹地，让伊势左京大夫与今川礼部侍郎合流，那么才倒向我方的相州水军众、山本水军众将极有可能出现反复，那么战争将会无休无止地进行下去，御屋形殿达成天下静谧的目的也会遥遥无期。如今，我军可以兵分两路，一路继续围困小田原城，深沟高垒，不与伊势军进行交锋；另一路由御屋形殿您亲自带领，据守足柄或土肥，以逸待劳，待今川军远道而来，就可一鼓作气将其击败。只要战胜今川礼部侍郎，那么伊势左京大夫将不战自降。不出三个月，御屋形殿即可静谧东海道诸州！” 这两人的意见中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整个战争的局面将如何发展演变，谋的是势。 但仗还得放到战场来打，今川义元率军大举来袭，是这场拉锯之中的主要变量，双方的分野是把握危机变化迎战，还是躲避危机变化待变。 从具体来看，双方的意见分歧关键在攻和守。主攻，是围城打援；主守，则是退守待变。 今川义元此次兴兵东进毕竟声势浩大，导致上杉军中不少武将产生了分歧。一部分武将，如北条氏康、仓贺野尚行等，认为要避开今川义元的兵锋；而八条广繁、长尾景吉等人则是认为应该分兵迎敌，作为总大将的上杉清定也是这个意见。 在清定看来，如今小田原城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已经被切断，小田原城已经无法从外界获得任何的补给。加上小田原城之中并不是只有守军，总构之中还有相当数量的领民，这些人同样也是要吃饭的。 而上杉军则不同，不仅可以从越后、上野、越中等大后方源源不断的运来粮草辎重，甚至上杉家的御用商人山口越后介很早就购入了十万石的粮食，并屯在松山城、别府城等北武藏各郡的重镇要地之中。 若是战事迁延日久，小田原城的粮草消耗也就会越来越多。一旦城中存粮告罄，就算伊势氏亲采取高压统治也是无济于事的。 与此同时，尽管太田资正已经向上杉清定求援，但还是对家中众人进行打气：“今川礼部侍郎起于骏州，未尝见大敌，今度险而嚣，是无纪律，迫城而陈，有轻我心。其麾下大军布阵呈仰攻之势，没有对我军进行任何牵制，更无法断绝我军与后方友军的联系。在从骏州东进的过程中得到伊势家献上的几座城池兵砦后，感觉是势如破竹，将骄卒嚣。如今的今川军部署犹如装在一个口袋里抖威风；只要我军坚守不出，彼勇气自衰，陈久卒饥，势将自退，追而击之，无不克者。与公等约，甫过日中，必破之矣！” 第446章 驰援土肥 眼见上野众诸将都心生退意，作为率先向上杉清定提出退兵的北条氏康，此时也不忘加上一把火。 “御屋形殿明鉴，即便我军将小田原城孤立，但城中依旧有支撑守军、领民食用两年以上的存粮，一旦今川军进入相州与小田原城的守军合流，或是遥相呼应，届时我军的处境将会非常危急了。”北条氏康曾经也与今川家交过手，深知今川家的整体实力并不比北条家弱。 “北条相模守，听你之言，在下倒是觉得你这是在长今川、伊势两家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啊！你要明白，坂东公方殿、御屋形殿、入道光彻公此次越山南下前来相州，可是为了履行越相同盟，救援北条家！”这时，一直默不作声，安安静静坐在右首的绫姬就对北条氏康的话感到有些不满，直接怒斥北条氏康。 听完绫姬的一番话后，坐在主位上的清定表面上是非常镇定，实际上则是感到非常震惊。他不禁感叹绫姬什么时候角色转变的如此之快？说话风格几乎是一模一样。 “在下绝无此意，只不过是为了让我方的军势减少损失罢了。”北条氏康虽然是第一次近距离见到‘上杉定虎’，但完全没有料到看似文弱的‘上杉定虎’竟然说起话来气场十足，一下子就震慑到了在场的所有人，便赶紧做出辩解。 “千秋霜台殿所言极是，御屋形殿如今担任坂东执事之职，本职更是静谧坂东八州之地。如今，今川礼部侍郎率军越境，已至相州足柄下郡的土肥城外，此举完全无视了坂东公方足利右武卫将军殿和御屋形殿的存在，理应发兵进行讨伐！”很快，里见义尧也表示支持。 毕竟，上杉军一旦撤出了相模一国，那么里见家将会遭到今川家、伊势家两家旗下的水军众袭扰，甚至还有可能遭到今川家大军的攻击。 所以，里见义尧为了不让自己治下的安房一国和南上总诸郡变成战场，就只能表态支持继续围困小田原城，以及讨伐今川家。 虽然避敌锋芒、暂时退至武藏境内也不等于输掉了这场战争。稍作休整之后，上杉军仍然是有希望赢得胜利的。 可在清定看来，两线作战的风险固然很大，一旦成功，上杉家便可一战平定关东八国、东海道诸国，还能奠定上杉家一统五畿七道的坚实根基，同时为他的军事生涯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进一步巩固并提高他的声望。 这样的战果实在是诱人，所以清定绝对不可能放弃。他最终选择了这个让所有人都心惊胆战的策略——围城打援，两线作战！ “诸位，伊势家如今是穷兵黩武，政令不休，习俗败坏，上下离心，甚至不需我军进行强攻，只需围困即可。今川礼部侍郎将骄兵惰，远道而来。我军只要据守足柄城、土肥城等重镇要地，若是今川军冒险争锋，我军可一战将其擒获。如果今川军狐疑不决，不出三个月，伊势左京大夫将不战自溃。只要我军将小田原城夺取，再与今川军决战，即可毕其功于一役。兵贵神速，战机稍纵即逝，若是让今川军攻落足柄城或土肥城，那么新降的相州诸郡城池必然叛降，两敌并力，其势必然增强，我军哪里还有机会抓到他们的弱点？此事不需再议，我意已决！”清定目光炯炯地注视在在座的所有人，见在座之人没有紧随北条氏康之后提退兵之事，便顺势做出了决断。 上杉家在静谧五畿七道最关键的一场战事，就在这一番话中一锤定音。 清定决定放手一搏、孤注一掷了！ 清定深知伊势氏亲之所以在这么困难的情况下依旧坚守在小田原城之中，是在等今川义元来救他。说白了，就是在伊势氏亲的心中还有一个念头，一个指望，如果上杉军击败了今川义元，伊势氏亲的指望也就没有了，那样伊势氏亲说不准不用打都会投降。相反，如果不打今川义元，还让今川义元来到小田原城的周边，和伊势氏亲合流或是遥相呼应，那 样情况就真的对上杉军不利了。 所以不能撤，只有打，不能让今川义元进入足柄下郡的腹地之中，要在半路上就将其击败。 土肥城与足柄城一样，是小田原城外围的重要支城之一。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攻家必争，守家必防。今川义元要想抵达小田原城外就必须突破土肥城。 现在的土肥城牢正好控制在上杉军的手里，清定下定决心不能让今川义元通过虎牢。 于是，清定很快就做出了一番部署，就由时任古河公方足利义氏、前任关东管领上杉光彻来坐镇道场山的本阵之中，作为名义上的总大将和副将，由宇佐美定满、长野业正、樋口兼丰、山吉丰守这四名上杉家重臣们进行辅佐，负责节制上野众、下总众、上总众、北条势各部军势继续包围小田原城；自己则是亲率本队的五万九千余军势渡海前往土肥城，由安房众（房总水军众）、相模水军众、山本水军众等水军众负责兵力输送。 同时，清定还不忘下令坐镇于足柄城的八条春纲、三田纲秀、善宗次、安保泰广、山上氏秀、山田直定、成田长泰、木户忠朝等武藏众诸将，要求他们决不可放松警惕，必须密切监视甲斐、骏河两国的境目地带，严防武田家、今川家突然发兵突袭足柄上郡。 虽说武田家两山的穴山家和小山田家在暗中已经开始与上杉家进行联系，但只要没有明确递交人质和誓书，清定依旧不能对他们放松警惕。毕竟，武田信玄可是相当不讲武德之人。 在军议结束之后，长野业正、长尾当长、长尾宪景、仓贺野尚行等上野一国出身的谱代家臣们依旧是忍不住再度劝谏清定，但丝毫改变不了清定的决心。 或许在沙场老将长野业正的眼中，此刻的清定完全就是一个年少气盛、好勇斗狠的典型。 这一年，上杉清定才二十四岁。 或许长野业正到最后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年轻的关东管领确实是一位世间少有的天才——一个纵然不算千载难逢，起码也是百年不遇的军事天才。 此时身在近江朽木谷城的足利义藤绝对想不到，近两百年后的天文二十年，继足利将军家之后，就连关东公方家也失去了萨埵山以东之地的控制。甚至在东海道、中山道诸国的影响力也大打折扣。 后人皆称之为“室町之弱，以坂东之强也；室町之亡，以坂东之弱也。” 第447章 分兵救援 包围小田原城的军势突然少了近六万之众，身在小田原城中的伊势氏亲既不是瞎子，又不是聋子，不可能一点都察觉不到。 之所以伊势氏亲会对上杉军的调动无动于衷，是因为眼下小田原城之中的守军以及协防领民士气非常低落。甚至还出现了矢部弥次郎、蜷川孙三郎、宇部左京亮等数名小田原众图谋夺取总构东面的莲池门投降上杉军之事。 加上先前为了抵御上杉军的轮番攻城，小田原城的守军、协防领民也是伤亡惨重。 故而，小田原城上下已经形成一种共识，即放任上杉军与今川军交锋。 虽说伊势氏亲的智略比不上上杉清定的一半，甚至还没有超过其父北条氏康，但他也不是傻子。 若是伊势氏亲选择与上杉军拼个两败俱伤，到最后伊势家元气大伤、一蹶不振，那么只会便宜野心勃勃的今川义元。 若不是当初为了换取今川家的大力支援，伊势氏亲也不至于将治下的骏河河东郡放任今川家自由切取。 当然，上杉清定也不担心小田原城中的伊势氏亲会主动率军出击。因为他猜得到小田原城中守军、领民的数量已经减少了不少，以及小田原城中的士气几乎跌至谷底。若是再主动出击，无异于引火自焚。 就在清定接到太田资正的求援，正召开军议之际，才率军经北伊豆诸郡进入相模足柄下郡境内的今川义元就下令对土肥城发起了攻击。 虽说土肥城的城防无法与小田原城进行比拟，但好歹也是占据着地利，加上太田资正所部军势严阵以待，并不是谁都能轻易拿捏的软柿子。 今川义元并不打算坐视小田原城陷落，便打算尽快将土肥城攻落，好率军进入足柄下郡的腹地之中，与困守在小田原城的伊势氏亲遥相呼应；或是直接率军进驻小田原城之中，与城中守军并肩作战。 于是，今川义元就令随自己一同出阵的大久保忠俊、酒井忠次、大须贺康高、本多广孝、本多重次（鬼作左）、夏目广次、长坂信政（血枪九郎）等三河众作为先手役，向土肥城、城愿寺、土肥馆三地同时发起了轮番猛攻。 尽管三河武士骁勇善战、舍生忘死，可坂东武士也不是吃素的。 虽说太田资正所部军势的铁炮装备数量不多，但好歹也有一百挺的规模，比装备简陋的三河武士要强出一大截。 再加上太田资正所部还有着地利之便，以及城中还有不少滚木礌石，至少能坚守半个月以上。 等到上杉军本队之中的一万余军势在真鹤凑登陆后，今川军甚至还没有获得丝毫进展，反而在宫城政业、野口多门、小久保缝殿助、野本与次郎等岩付太田家重臣们的奋勇抵抗下损失惨重。 其中，月之谷城城主西乡正员（原三河守护代家）、形原城城主松平家广（形原松平家家督）、深溝城城主松平好景（深溝松平家家督）等数名三河有力国人领主更是在攻城期间被飞石、流矢、铁炮击中而亡。 本多广孝、本多重次、夏目广次、长坂信政等安详松平家（松平总领家）重臣们也是先后不同程度的挂彩而不得已退出战斗。 眼见土肥城如此难啃，以及先手役各部军势伤亡较大，今川义元不得不叫停了攻城。当然，这绝不是他突然良心发现而不忍心。 反而是今川义元认为，若是在攻打土肥城的过程中，将旗下的三河武士都耗光了，进入足柄下郡腹地之后的大战、恶战就得靠远江、骏河两国之兵去打了，这样的话反而显得得不偿失。毕竟，他还盘算着击败上杉家后沿着东海道诸国一举上洛。 故而，今川义元只好将各部军势在渡过千岁川后，于汤河原布下阵势。今川军各部是南靠千岁川、东靠海滩、北临土肥馆、西靠五所神社，绵延了十里之地。 与此同时，清定与绫姬、上条定赖、直江景 纲、新发田长敦、甘糟景持、八条广繁、八条定繁、大关亲信、登坂清高等将一同登上了真鹤凑西面的南乡山，观察周边的形势和土肥城的战况。 “启禀御屋形殿，今川军暂时停止了攻城，我方太田美浓守所部的伤亡也达到了近千人。”这时，侧近五味高重来到了清定的面前，并将一份战报递给了清定。 “嗯，太田美浓守以寡敌众确实不易，眼下我军在真鹤凑登陆的兵力仅有一万余众，剩余军势要么还在途中，要么还在淘绫郡未登船。”清定非常认可太田资正的活跃表现，毕竟他以五千余军势，硬生生将三万余今川军牵制在土肥城下。 “御屋形殿，那里应是今川礼部侍郎的本阵所在。”还没等清定感叹完，眼尖的八条定繁就向清定指出了今川义元本阵的大概位置。 “那里确实很有可能为今川礼部侍郎的本阵，据闻今川礼部侍郎出阵之时向来会带上涂舆。”清定在望向八条定繁所指的位置后，就发现了异常醒目的蓝顶涂舆。 按照后世之人的看法，今川义元出阵之时是不骑马的，所以涂舆、赤鸟纹旗印、五七桐纹旗印所在之处必然是接近今川义元的本阵。 在与今川义元正式决战之前，清定的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给今川军一个下马威。 清定打算先打一场小规模的突袭战，挫挫今川军的锐气。 即使算上已经在真鹤凑登陆的上杉军本队，以及土肥城的守军，人数依然不到今川军的一半。不过，即使如此，清定却打算使用主动防守的策略。 所谓主动防守，就是先进攻，打掉敌军的锐气，之后再视情况稳固防守。 清定熟谙兵法，知道两军人数众寡较为悬殊的情况下，若是不能一举打掉敌人的士气，提振一下己方的精气神，就算土肥城再易守难攻，以城中守军的数量，面对三万一千余士气高昂的今川军的猛攻，也很难守住多长时间。 第448章 机不可失 还没等上杉清定正式宣布向汤河原一带布阵的今川军发起突袭之时，身旁的上条定赖倒是提出建议等待己方后续的援军抵达。 由于上条定赖并没有经历过什么大战、恶战，反而对眼下占据着兵力优势，且旗帜鲜明、阵容严整的今川军感到了深深的不安和惊惧。 “兄长大人，不如我等还是待本队的后续各部军势尽数登陆真鹤凑后再与今川军交战吧。眼下就以本队的一万余军势加上太田美浓守所部也只有一万四千余军势，还不到今川军的半数。一旦交手，我军极有可能陷入不利的局面。”上条定赖随即开始劝说起清定。 “难道你打算让本家坐视太田美浓守所部军势全军覆没吗？！”清定在听完上条定赖的话后就感到非常不满，不由得瞪了他一眼。 “可眼下我军兵力寡少，一旦与今川军交锋会陷入不利啊！”上条定赖对此感到非常担忧。 “今川礼部侍郎表面上军容虽盛，但实际上已接近强弩之末。加上攻打土肥城受挫，如今只不过是外强中干。我军只需奋力一击，与太田美浓守所部军势里应外合，便可一战破之！”清定并没有因麾下兵力寡少而感到恐惧。 毕竟，清定本人也是经历了不少的大战、恶战，加上此次随自己登陆真鹤凑的皆是家中战力最强的常备军势。 “上条织部正殿何须惧怕今川军的那群姬武士？！身为北陆武家，臣愿担任先手役，为御屋形殿杀出一条血路，直取今川礼部侍郎的首级！”本庄繁长（本庄千代猪丸）自从被编入左控鹤备担任清定的宿卫后，就一直想着尽快建功立业，好重返家乡，恢复岩舟本庄家的旧领，他随即主动请缨，要求担任先手役。 “好！本庄弥次郎既然愿意担任先手役，本家就给你这个机会。若是你能在此战之中讨取今川家的有名武士，那么本家就将先前流放至佐州的岩舟本庄家旧臣尽数赦免，还让你迎娶富姬，位列家中一门！”清定对本庄繁长的武勇还是非常清楚，只要他能以少量军势搅乱今川军的阵容，那么此战也就不需要等到后续军势抵达即可分出胜负。 “臣遵命！请御屋形殿、诸位大人静候佳音！”本庄繁长随即领命而退。 之所以清定会提出若是本庄繁长讨取了今川家有名武士后，让其迎娶富姬，是因为他早就看出本庄繁长一直暗恋着富姬。 在本庄繁长尚未元服，被清定带入颈城郡府中御馆之后，他就一直抽空送给富姬花、京人形（京都产出的木雕着衣人偶）、犬张子（纸糊的犬形玩具）等物，并护卫在富姬的身旁。 清定见富姬也不厌恶本庄繁长，便没有将他们硬生生的拆散，也就听之任之了。 虽说富姬是清定的养女，但清定与绫姬夫妇一直是视为己出，疼爱有加，所以一直没有将其远嫁的打算。 “御屋形殿，本庄弥次郎可是曾经作乱下越，甚至还对您举兵相向，怎么能让其成为一门呢？！”登坂清高在本庄繁长离开后就开始提起其往事。 “登坂右卫门尉，若是本家让你来担任先手役，你能确保撕开今川军阵容一道口子吗？”清定并没有直接回答登坂清高的问题，反而话锋一转后反问道。 “······”登坂清高顿时哑口无言，他自从出仕了上条家后，也参与了不少的战事，但此时可没有把握能一举突破今川军的阵容。 “诸位，眼下应拼死一战，若再有迟疑，坂东八州将会成为他人的囊中之物了！”清定可不打算将眼下的大好局势葬送，就算是以寡敌众他也要奋力一战。 古今所有的成功人士都是因为迎合了历史的趋势，然后将自己积极融入其中主动推动这种趋势，最后跑步进入人生巅峰。 但在这个过程中，对时间点的把控尤为重要，一旦没有把握住重要的时间节点，可能就会错失所有。 如果继续等待，邻近的任意一家大名突然变强，那么上杉家一统五畿七道的难度都会加大。 所以，清定就打算趁着武田家、北条家等原强力大名已经气息奄奄的良机，加快上杉家这台战争机器的运转，而后扫平群雄。 用一句俗话来说就是：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臣等誓死追随御屋形殿！”很快，上杉家的一众重臣纷纷表态。 而后，为了不打草惊蛇，清定并没有让左控鹤备的武士们竖起竹雀纹旗印、乱龙旗，但上杉军本队的踪迹还是被今川家一名名为石川六左卫门的忍者探查到了。 而后，石川六左卫门火速将上杉军本队于真鹤凑登陆的消息汇报给自己的主君鹈殿长持（今川义元妹夫，准一门格）。 但是，鹈殿长持却并没有相信石川六左卫门的情报。在他看来，上杉军的主力还被牵制在小田原城外，若是饶道足柄上郡南下至土肥城，至少要花费两天以上的时间；而经海路至真鹤凑，也需要大量的船只进行输送，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将数万大军投送至土肥城周边。 况且，鹈殿长持认为，上杉清定身为关东管领、奥州管领、北陆探题、上杉氏一门总领、古河公方家御一家笔头、诸国（佐渡、越中、越后、武藏、下总、上总、安房、信浓、甲斐、出羽、陆奥、上野、下野、常陆、岩代等）守护职，怎么可能会亲身涉险？多半是先阵军势携带上杉清定的旗印罢了。 石川六左卫门见鹈殿长持并不相信自己所探知的情报后，不禁对此发出了感慨：“像这样的军势怎么可能不输，我还不如趁早逃命吧。” 上杉清定和今川义元站在这座位于箱根天险以东土肥城的两侧，义无反顾地开始了他们的巅峰对决。 这是一场历史性的较量。 这是一场命运的轮盘赌。 两个逐鹿的英雄都已押上他们的所有，两个命运的赌徒都已买定离手。 最后，毗沙门天微笑着掷出了骰子…… 第449章 汤河之战 由于鹈殿长持自身的判断失误，导致今川军上下并不知晓上杉军本队已经在真鹤凑登陆一事。 虽说今川义元、太原雪斋已经察觉到真鹤凑附近海域有上杉家旗下的水军众正在不断输送兵员，但无力进行阻止。 因为，此时今川家旗下的水军众皆被清水康英、梶原景宗、富永山随等人为首的伊豆水军众牵制，根本无法迅速饶过伊豆半岛与今川军水陆并进。 而此时的今川义元因攻打土肥城受挫便心生退兵之意。 前进，前进不得，后退，小田原城必然失守，何去何从？ 此时今川家的智囊、政僧太原雪斋就向今川义元献策。 太原雪斋实际上是来劝今川义元换个思维模式，救援小田原城又不是只有正面对抗这一条路，上杉军的优势在哪里？在于上杉清定英勇善战，而且手下名将如云、兵力雄厚。 上杉军的弱势在哪里？为了越山南下讨伐伊势氏亲，上杉军可谓倾巢而出，此时上杉家治下的信浓、飞驒、越后等国反而守备空虚，所以信浓、飞驒、越后等国就是上杉家最大的软肋。 于是，太原雪斋就开始劝说今川义元：“太守殿不如率领大军折返至骏州河东郡，然后经海路直抵远州而北上，豆州各处重镇要地留家中重臣来镇守，然后大军经远州周智郡、榛原郡，攻入信州伊那郡。如此一来，好处有三——第一、上杉家在信州诸郡的守备兵力空虚，我军主力可保万无一失；第二、可以趁机兼并信州之地，为甲州武田家解围；第三、信州一旦遭到我军的大举攻击，上杉军诸将必然大受震撼，其主力必然回撤，那么小田原城之围可解。” 一言以蔽之，太原雪斋给今川义元提出的其实就是一个“围魏救赵”的建议。他的这个建议其实是非常明智而且务实的，这个建议可以做到扬长避短，既能完成救援小田原城的战略目的，又能有效打击上杉家兼并不久的信浓一国，为将来称霸东国地区奠定良好基础。今川义元甚至都不用亲自率军前往远江，只要大举发兵至远江与信浓两国的境目地带，上杉清定就不得不拔军随之进行追击，或者收兵退回本领，确保信浓、越后、飞驒等国的安全。一旦上杉军的主力撤离，位于甲斐境内的上杉景信所部偏师能否坚持住就是个大问题。 然而，很早受伊势氏亲贿赂的鹈殿长持、濑名氏俊、浅井政敏（今川义元妹夫）、关口氏广（今川义元妹夫）、朝比奈元长（骏河朝比奈氏一门总领，今川义元女婿）等今川家一门重臣，以及一同参阵行动的仁杉伊贺守、西川藤四郎、西岛藤次郎等伊豆众诸将则是纷纷表示反对，表示太原雪斋的提议完全是在纸上谈兵，决不能采纳。 尽管太原雪斋的战略在事实上有一定的可行性，但问题是过于理想化了。 首先，今川军一旦掉头北上，早已岌岌可危、外援援绝的小田原城还能支撑几天？恐怕等不到今川军夺取信浓半国之地，小田原城就已经陷落了。 其次，信浓一国多山，同时又是抵御一色家、今川家等与上杉家敌对大名的前沿阵地，高远城、龙之崎城、饭田城、铃冈城、大岛城等伊那郡境内的战略要地皆在上杉家夺取后就进行了大规模的普请，城高池深、粮草充足，岂能让今川军轻易攻落？ 就算今川义元不以占领信浓一国全境为目的，只从远江周智郡、榛原郡北上、攻入伊那郡，可筑摩郡一线的上杉家留守兵力又岂能坐视不管？而正在围攻小田原城的上杉军主力也不是桩子，即便暂时不能攻下小田原城，上杉清定肯定也会留下一部分兵力继续进行围困，自己则是亲率主力经武藏、上野两国后进入信浓境内。届时，今川军必然遭到上杉军的围追堵截，甚至很可能落入腹背受敌的困境。 也许正是考虑到了这一切，所以今川义元在权衡再三后，最终放弃了太原雪斋所提出的战略， 决定在箱根天险一带与上杉清定进行决战。他只能用一种略带歉意的口吻对太原雪斋说：“而今我军军心正锐，乃天助之时，因之决战，必将大捷！故不能用雪斋之言。” 虽然太原雪斋一再坚持他的意见，今川义元依旧没有采纳。 就这样，今川义元听从了同族重臣和友军参阵诸将的意见，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属于他的命运。 而另一边，今川军的各部军势从辰时开始列阵，一直到午时都仍然傻站在那里，既无仗可打，又不能生火做饭，个个疲倦已极、饥渴难耐，最后纷纷坐下休息，还互相争夺饮用水，阵地上一片乱哄哄的景象。 站在南乡山山顶的上杉清定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暗喜，遂下令本庄繁长率三百左控鹤备骑马武士进行试探性攻击。他在本庄繁长出击之前还不忘对其进行吩咐道：“今川军的阵势若是没有松动，你就率军返回南乡山脚；若是今川军的阵脚一动，你马上变佯攻为真攻！” 同时，清定还不忘令随军出阵的轩辕众、户隐众务必确保‘上杉定虎’的安全，若是‘上杉定虎’稍有闪失，将严惩不贷。 随后，本庄繁长就领命而去，率三百名左控鹤备的骑马武士迅速下山迫近今川军的阵势。 结果，今川军措不及防，一片骚动。 与此同时，左控鹤备、左龙捷备、左虎捷备、常备足轻、乡士等其余各部军势也做好了出击的准备，上杉清定立刻发布了总攻的命令，同时还令驻守在土肥城、土肥馆、城愿寺三地的太田资正部尽数出击。 由上杉清定亲率左控鹤备冲锋在前，命其余各部随后跟进。上杉军从南乡山、土肥城山两地倾巢而出，借助地势迅速下山，直冲今川军的阵势。 此时此刻，今川义元在干什么呢？他在召开军议。 很显然，今川义元没有将上杉清定这个年轻的对手放在眼里。他以为上杉军在真鹤凑一带登陆的兵力绝对不会太多，并不会对己方构成太大的威胁。 可是，今川义元错了。上杉清定素来不是一个按照常理出牌的人。 当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响起后，今川家的诸多重臣们皆是惊恐万分，在顷刻之间就乱成一团。 就连今川义元本人都愣了一会儿，才下令马廻众上前进行抵御。 本庄繁长在率骑马武士冲入今川军阵势后可谓是异常勇猛，在今川军的阵势中是六进六出，所向披靡，杀得今川军是人仰马翻，就连身上穿戴的胴丸也是中了七枝箭矢，他依旧是不顾伤痛，继续奋勇杀敌。虽然严重挂彩，但给上杉清定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即便今川军部分军势向着不断迫近的上杉军放出一波箭雨，也依旧没能阻挡上杉军的攻势。 而后，作为左控鹤备军奉行的八条广繁也是不甘落后，亲率五百名手持长枪的步卒加入了混战，为本庄繁长所部分担了一部分的压力。 在激战之中，本庄繁长的战马都中箭而亡，他只能进行步战。 “本庄弥次郎速速退下休整，接下来由我等接替！”就在本庄繁长才用手中的太刀砍翻一名今川军的武士，八条定繁就骑马疾驰而来。 “不奋战到底就后退，实在是有损上杉家武士之威名，我等应直捣今川礼部侍郎的本阵，将其讨取，扬名天下！”本庄繁长直接大吼一声，拒绝了八条定繁的好意，继续与今川军进行近战。 本庄繁长身旁的左控鹤备武士们也受其感染，死战不退。 值得庆幸的是，八条定繁并没有因此而恼怒，他直接分出一匹战马给本庄繁长，这才让本庄繁长得以继续骑马再战。 本庄繁长在骑上新的战马后勇气不减，依然坚持战斗。 随着左控鹤备、左龙捷备、左虎捷备等部被清定先后投入战场后，只见上杉军的武士、足轻手持打刀、长枪、薙刀等 各种武器，入墙而进，舍生忘死。 不仅如此，固守在土肥城的太田资正也奉清定之命，率本部四千军势出城配合上杉军本队的攻势。 一时间，汤河原一带是血肉横飞，长枪折断声、长枪入肉声、战马倒地沉闷声、腿骨被压断的碎裂声更是此起彼伏，延绵不绝。 大量倒地未亡的战马还在一边撕叫着，一边还朝天蹬着四蹄，还想爬起来继续驰骋。 因本庄繁长率骑马武士冲击今川军阵势之际，鹈殿长持、濑名氏俊、浅井政敏、关口氏广、朝比奈元长等诸多今川家一门重臣皆在参加军议，商讨是否改变策略，导致如今的今川军各部皆在各自为战，毫无统属。 其中，松平亲乘（大给松平家家督）、松平昌久（大草松平家家督）、大久保忠俊、酒井忠次、大须贺康高、吉良义昭（吉良义安之弟）等诸多三河众更是见势不妙，在稍作抵抗后纷纷溃退，之后他们更是冲散了前来驰援阵前的今川家马廻众。 三河武士虽然四肢发达，但又不是傻子。他们早在进入伊豆境内就已知晓上杉家在相模一国云集了至少二十万规模的大军，他们也不愿意随今川义元一块去送死。 如此一来，就使得今川军本阵的侧翼出现了一道口子。 今川军虽然在人数上占据绝对优势，可他们的阵势早已被上杉军冲垮，指挥系统几乎完全瘫痪，只能各自为战。 为了彻底击垮今川军残存的斗志，清定就命上杉定虎的影武者荒川长实率一百名骑马武士，卷起旗帜，从仍然在顽抗的今川军阵地中穿过，从阵后突出，随即将乱龙旗、毗字旗、竹雀纹旗高高竖起。毕竟清定不舍得让绫姬去冒险。 当荒川长实在今川军后方竖起乱龙旗、毗字旗、竹雀纹旗后，不少还在奋战的上杉军武士、足轻望见，不禁高呼起来:“千秋霜台殿已突破敌阵了！” 反观今川军，以为上杉军已将退路切断，顿时斗志全丧，迅速崩溃，兵败如山倒。 清定随即下令其余各部尽数压上，今川军则是毫无招架之力，只能被动挨打。 最后，上杉军更是一路尾随今川军败军至韭山城下。 原本，今川义元见战况不利后，就乘坐涂舆，打算率本队退至韭山城从长计议。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今川军溃败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还不到三个时辰的时间，三万一千余今川军就被上杉军撕开了一道大口子。 结果，今川义元为了尽快逃出生天，被迫放弃乘坐涂舆，改为骑马逃离战场。 但今川义元就在从涂舆换位战马的这段时间，使得原本还有一段距离的本庄繁长有机会追了上来。 就在今川义元刚刚爬上战马，就被一发流矢命中右腿而摔落马下，还没等他爬起来，便被追击而来的本庄繁长用长枪一枪刺入咽喉而亡。 就这样，被世人称之为东海道第一弓取的今川义元，在汤河原之战被草草了结了生命，享年三十三岁，还落得个犬死的惨状，令人唏嘘不已。 今川义元的侧近、小姓、马廻众等，一见到自己的主君今川义元都死于非命了，自然是毫无战意，个个被吓得是魂飞魄散，根本没有为主君报仇雪恨的想法，直接四散而逃。 作为今川家公认的猛将冈部元信深知败局已无法逆转，但他认为决不能放任自己主君的首级被上杉军拿走，无论如何也要将首级夺回。 于是，冈部元信就率十名骑马武士冲向上杉军。 然而，还没等冈部元信渡过千岁川，就被左龙捷备的渡边纲景所部所发现。 渡边纲景当即一声令下，五十名骑马武士举起手中的铁炮，将千岁川中的冈部元信连人带马打成了筛子，很快就随今川义元而去了。 斋藤利澄、富塚元繁、石原康盛（石川康盛）、岛田将近、泽田忠赖 、冈崎忠实、金井忠宗、长濑长行（长谷部长行）、富永氏繁等今川家马廻众也有夺回今川义元首级的想法，但无一例外的都失败了。 太原雪斋则是在今川军大势已去后并没有选择逃走，反而是端坐在今川军的本阵之中，双眼紧闭，默念佛经，任由上杉军的武士来讨取。 第450章 豆相静谧 尽管今川家的诸多重臣、马廻众有夺回主君今川义元的首级之意，但在上杉军铁炮、弓矢的面前，先后成为了汤河原上的亡魂。 就在今川军兵败如山倒之际，作为今川家政僧、外交僧、智囊的太原雪斋却与今川义元不一样，他没有选择逃亡。 因为，太原雪斋深知，今川家此次出阵与上杉家相同，几乎是倾巢而出。一旦惨败，不仅无法保住东海道霸主的地位，甚至连治下的骏河、远江、三河、东尾张等地都不一定能保住，自己还是接近花甲之年，加上今川家少主今川氏真喜好蹴鞠、不理政务，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再让今川家崛起了。 不过，太原雪斋还是有机会保住一命的。 当八条定繁率一百余名骑马武士冲入今川军的本阵之中后，就发现了端坐着的太原雪斋。 眼见只是一名身着黑衣的僧人，八条定繁就感到有些失望，认为就算将其讨取，自己的武名也不可能得到什么增加，还不如放其一条生路，也算是给自己和子孙后代积德了。 可还没等八条定繁离开，紧闭着双眼的太原雪斋就开口了:“贫僧是今川家治下善德寺住持太原雪斋，敢问足下是？” “在下是上杉家同族家臣八条弥四郎定繁，既然是名扬五畿七道的太原雪斋禅师，那么在下就不能将您放走了。”才准备转身离开的八条定繁顿时来了精神，但他鉴于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就示意身旁的一名骑马武士去了解太原雪斋的生命。 虽说杀害一名僧人会增加自己的恶名，但八条定繁深知太原雪斋是今川家的高层之一，还是导致上杉家盟友北条家发生内讧的罪魁祸首，更是导致上杉家旗下大名斋藤道三遇害的幕后推手。 故而，八条定繁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将太原雪斋放走。 “请吧。”太原雪斋依旧没有睁开双眼，他平静的接受自己即将身首分离的结局。 随着一名左控鹤备武士士气刀落，作为名扬扶桑五畿七道的太原雪斋倒了下去，其首级也滚落在一边，享年五十六岁。 随今川义元一同出阵的鹈殿长持、濑名氏俊、浅井政敏、关口氏广等数名今川家一门重臣，则是在逃亡途中先后被上杉军追上后讨取。 而穴山信友、仁杉伊贺守、西川藤四郎、西岛藤次郎等今川家友军诸将则是在率本部军势意图向骏河河东郡方向突围的过程中遭到上杉军的围追堵截而先后阵亡，河内众仅有不到十余人得以逃回甲斐境内。 先前，今川军在千岁川上搭建了三座浮桥。可仅仅三座浮桥哪里能让上万规模的今川军溃兵迅速通过？ 如此一来，千岁川就成为了今川军溃兵逃亡的最大阻碍。 大量今川军溃兵不是被挤到千岁川中，就是咬咬牙跳入千岁川进行强渡。 直至傍晚时分，今川军各部军势彻底崩溃，被讨取者、溺亡者、失踪者高达六千五百余人。 其中，蒲原氏徳（今川义元之叔）、庵原之政（今川家御旗奉行）、由比正信（今川家先阵侍大将）、久能氏忠（今川义元外甥）、富士信忠（富士浅间神社大宫司）、江尻亲良（今川家准一门格）、吉良义安（足利将军家庶流，家格在三管领家之上）、由比光教、三浦义就、三浦正胜、小笠原氏兴（高天神小笠原家家督）、三浦义保（冈崎城城代）、松平政忠（长泽松平家家督，松平清康女婿）、松平重利（能见松平家家督）等诸多今川家旗下有名武士皆在汤河原之战中被讨取。 只见今川军是积尸十余里，所携带的粮草、辎重、旗印等尽数被上杉军所缴获。甚至被俘之人也达到了一万余人。 至于牧野保成、松平昌久、吉良义昭、设乐贞直、长田重元等诸多三河一国的有了国人领主们也在逃往骏河的途中遭到了落武者狩，他们的首级还被伊豆一国的领民们以十贯至二十贯的 价格卖给了上杉家。 只有朝比奈元长、朝比奈泰能、葛山氏元、萩清誉、久贝正胜等少量今川军诸将拼尽全力突围至伊豆西君泽郡的江浦湾一带，获得己方水军众的接应，这才保住了自己的小命。但他们身边也只剩下一百余人，其余的本部军势要么遭到了落武者狩，要么被上杉军的追兵所讨取，要么走散失踪。 反观上杉军，知行在一千石以上的家臣无一人阵亡，阵亡者以及伤重不治者仅有五百五十人，重伤致残者三百人。算上先前土肥城笼城战中太田资正所部阵亡人数，也没有超过一千人。上杉军此次以不到今川军一半的兵力就一战而破，甚至还讨取了今川家时任家督今川义元，可谓是获得了完胜。 战后，为了表彰本庄繁长在汤河原之战的活跃表现，上杉清定更是当众亲自为其上药、包扎伤口。 随后，清定还将长船光忠所作名刀烛台切光忠当场赐给了本庄繁长，甚至还许可其使用竹雀纹。 在今川义元、太原雪斋、鹈殿长持、濑名氏俊、关口氏广、蒲原氏徳等大量今川家高层被讨取的消息传来后，整个东海道的形势发生了逆转。 首当其冲的就是今川家旗下的水军众，以及今川义元召来支援的伊势、志摩两国的水军众。 因今川军惨败，以及总大将今川义元被讨取，使得今川军水军众诸将认为，就算击败阻拦的伊豆水军众、相模水军众也是无济于事，根本没法改变战局，众人都无心再战。 尤其是以服部友贞、石桥义忠（武卫斯波家庶流）、向井正重、浦丰后守、橘宗忠、三浦新助等人为首的伊势水军众、志摩水军众。他们见大势已去，直接迅速调转船头，也不知会友军骏河水军众一声，就直接向东疾驰而去。 而且，伊势水军众、志摩水军众诸将手中的武器并没有用来与上杉家旗下的水军众拼杀，反而是对准了伊豆君泽郡、那贺郡两郡沿海的领民，他们在伊豆西部沿海地区大肆劫掠，使得原先倒向今川家一方的大见众（大见三人众）感到极为不满。 为了制止伊势水军众、志摩水军众的暴行，负责驻守在土肥凑的梅原木工右卫门、佐藤四郎兵卫、上村玄蕃三人当即率一百余军势向伊势水军众、志摩水军众的战船放出火矢、焙烙玉，在点燃了三艘小早后，伊势水军众、志摩水军众诸将这才被迫停止了劫掠，并赶紧登船逃往骏河有渡郡清水凑。 伊丹康直、川村重忠、兴津清房、久能元宗等骏河水军众诸将倒是在伊豆的君泽郡、那贺郡两郡沿海地区接收了六千余溃兵后，便迅速撤往骏河清水凑，以防上杉军乘胜攻打今川家的本据骏府馆。 其次，才被今川家收入囊中不久的骏河河东郡，因今川军惨败、今川家诸多高层被讨取等不利因素，再度出现了反复。 葛山氏元在获得骏河水军众接应而逃回本领后，并没有为今川家继续尽忠的想法，更不敢与上杉家为敌。经汤河原一战，见识过上杉军骁勇善战、悍不畏死的他，几乎被吓得肝胆俱裂。 因葛山氏元是清定侧室香沼姬的姐夫，他与清定属于连襟关系，其正室是北条氏纲之女千代姬。 有了这一层关系，葛山氏元便赶在上杉军兵临葛山城下之前，派遣从弟葛山元清作为使者出使上杉军，表示葛山家愿意主动开城投降，并担任上杉军的先导役，为上杉军攻入骏河腹地引路。 鉴于葛山氏元的反复无常，投降还是反叛全看形势的变化而定。 所以，清定为了迅速压制伊豆、骏河两国，表面上是同意了葛山家的降服，但立即下令正在相模足柄上郡布防的安保泰广、山上氏秀、山田直定、成田长泰、木户忠朝等武藏众诸将，以一万余军势进入河东郡，并接管葛山领的深泽城、大乘寺砦等重镇要地，还包括葛山家的本据葛山城。 今川家方面对于葛山氏元 的叛离并不是无动于衷、听之任之。 留守在骏府馆的今川氏真、寿桂尼二人立即下令将葛山氏元先前递交的嫡男松千世斩首示众，以免其余今川家旗下的国人领主们争相效仿。 不过，今川氏真、寿桂尼二人尽管处决了葛山家递交的人质也是无济于事。因为，只要是下定决心叛离之人，必然不会顾及人质的生命。 而另一边，清定在汤河原一战取得大胜后并没有就此停下脚步，反而下令对今川军的溃兵进行追击，他并不打算给今川家丝毫喘息的时间。他一面令太田资正率三千五百余军势南下攻略伊豆一国；一面令甘糟景持、登坂清忠、大关亲信、上条定赖、直江景纲、新发田长敦等将率八千余军势，配合进入骏河河东郡葛山领的武藏众诸将，向富士郡、庵原郡等骏河一国腹地发起大规模攻势。 由于大量伊豆众在随今川军一同行动时被击溃，导致伊豆一国全境皆是守备空虚。 在伊豆水军众的大力支持下，使得上杉军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先后夺取了韭山城、山中城、镰田城、土肥城、田代城等诸多重镇要地。 而大见三人众的梅原木工右卫门、佐藤四郎兵卫、上村玄蕃在击退了伊势水军众、志摩水军众后，便返回大见城。他们自知无力抵御上杉军的侵攻，以及无法获得伊势家或今川家的支援，为了确保大见乡不被毁于战火，便主动开城向上杉军投降。 清定鉴于大见三人众阻止伊势水军众、志摩水军众对西伊豆沿海地区的劫掠，清定之后赦免了他们，并给予大见三人众本领安堵的待遇。 天文二十年，六月二十五日。 清定在迅速压制了伊豆一国全境后，就令上之寺、莲着寺、了仙寺、永明寺等各大寺院的住持前来汤河原一带举行“大施饿鬼”的仪式，超度上杉军、今川军两军阵亡者的怨灵。 不仅如此，清定还命人专门打造了一座石塔，命汤河原周边的村落按时进行祭祀。 在完成了首实检，以及安葬了敌我双方的阵亡者后，清定就让被俘的今川家家臣朝仓在重（朝仓景高之子，越前朝仓家庶流）、奥山贞友、天方通兴等人作为使者，将今川义元、太原雪斋、鹈殿长持、濑名氏俊、关口氏广、蒲原氏徳等今川家高层的首级，以及今川家的二引两旗印、赤鸟纹旗印、五七桐旗印等物品送入小田原城之中，交给伊势氏亲来查验，并向伊势氏亲详细汇报汤河原之战的情况。 对于俘虏的一万余今川军，清定则是区别对待。伊豆、甲斐两国之人尽数释放，至于骏河、远江、三河等地之人，则是由房总水军众、相模水军众从海路分批分别送往武藏、下总、上总等国，为上杉家整修道路、桥梁，待上杉家兼并了骏河、远江、三河等国，并攻灭了今川家后，这些俘虏才能重返自己的家乡与家人团聚。 而后，清定就率一千军势从汤河原返回原先的本阵道场山，准备静候小田原城开城向自己投降。 当朝仓在重、奥山贞友、天方通兴等数名今川家家臣被上杉军的武士们驱赶至小田原城的总构外，并请求登城后，伊势氏亲直接傻眼了。 原本，伊势氏亲认为，今川军算上阵夫、水军众接近四万之众，就算上杉军兵力再雄厚，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将近四万之众的今川军击败。 结果，事实却是今川军主力三万余众被一万五千人都不到的上杉军一战击败，甚至连今川家的高层还被一网打尽，这是小田原城中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事情。 随着今川军于汤河原之战惨败，今川义元也被讨取后，伊势氏亲唯一的指望就此破灭，他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选择，留给他的只有一条路——承受失败。 当然，伊势氏亲有两种方式承受失败，一种是自尽，用鲜血来承受；一种是投降，用屈辱来承受。 对于自己的未来和人 生，伊势氏亲已经彻底绝望了。 然而，真正让伊势氏亲面对死亡的时候，他又感到害怕了。 直到现在，伊势氏亲才发觉自己竟然连自尽的勇气都没有。 那么，伊势氏亲就只能选择投降这一条路了。 第451章 氏亲降服 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一切都显得极不真实。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人走着走着突然间一脚踏空，然后灵魂飘浮在半空中，看着自己的肉体朝着深渊无望地坠落。这时候的感觉不是痛苦，也不是恐惧，而是一种难以名状的迷惘和无助。 此刻的伊势氏亲仿佛就飘浮在这样的半空中，怀着这样的迷惘和无助，曾经的希望、梦想、图谋已经像一个硕大而美丽的泡沫一样在空气中砰然爆裂，所有的愤怒、恐惧、痛苦、悔恨在一瞬间全部向他袭来。 当朝仓在重、奥山贞友、天方通兴等人携带着以今川义元、太原雪斋、鹈殿长持、关口氏广等人为首的诸多今川家高层首级，还有上杉军在今川军本阵缴获的二引两、五七桐、赤鸟纹等旗印进入小田原城本丸的大广间后，伊势氏亲就再也忍不住了。 “从小田原城周边经海路离开的上杉军至今还不到两万之众，反观今川礼部侍郎殿麾下之兵将近三万五千，再加上阵夫、水军众，就不下于四万五千之众。这才几天的光景？别说是将四万五千个人尽数讨取，就是杀四万五千头豚，或是杀四万五千匹马，怕也是太快了吧？！”伊势氏亲在震惊之余问道。 “北条左京大夫殿明鉴，上杉军······上杉军不仅骁勇善战，个个悍不畏死、前赴后继，势如破竹一般。担任上杉军先手役的本庄弥次郎据闻年仅十三岁，才元服不久就身披双甲向我军关口伊予守殿所部军势发起了冲击。因鹈殿长门守、关口伊予守殿、濑名左卫门佐殿、三浦右卫门尉殿、江尻民部大辅殿、蒲原宫内少辅殿、庵原美作守殿等家中重臣们皆在在本阵参加军议，以及我军布阵太久，导致各部阵容散乱，在遭到上杉军冲击之时更是仓促迎击，各自为战。加上敌太田美浓守所部还从土肥城冲出，策应上杉军本队的攻势。在我军后方突然竖起上杉家的竹雀纹旗印，以及那位千秋霜台的乱龙旗后，我军各部的战意和士气全无，人人自危。因尘土飞扬，黄沙漫天，还以为是上杉军已经突破了本阵，进而纷纷溃散······”朝仓在重随即将汤河原之战的情况告知伊势氏亲。 “哎······大事去矣······”伊势氏亲缓缓起身，在长叹一口气后就一阵昏眩，瘫坐在了蒲团上。他就想不明白，今川义元并非泛泛之辈，怎么会如此的轻敌大意？！ “主公，我等唯一的希望便是今川礼部侍郎殿。而现如今，今川礼部侍郎殿兵败身亡，我等即便突出重围，又能前往何处躲避上杉军的兵锋呢？”作为家中重臣的山角定吉此时已是心如死灰，他很清楚，一旦小田原城的外援断绝，那么落城也只是时间问题。 此时的伊势氏亲彻底绝望，见大势如此，看得出来人心已经散了，自己再也没有能力来控制眼下的局面，更没有抵抗的心思，便在第二天一早，携北条氏尧、山角定吉、大草康盛、高桥源七郎（高桥氏高长子）、北条平三郎（北条纲高长子）等家中重臣们开城向上杉军投降。 至此，伊势氏亲夺取小田原城仅仅两年有余。 而后，上杉清定于道场山西北方的禅龙寺之中接受了伊势氏亲的投降，令长野业正、宇佐美定满、山吉丰守、发智长芳、樋口兼丰、栗林赖忠、本庄实忠、广田直繁、三潴长政、新津胜邦等将负责率部进入小田原城，从伊势军手中接收总构、盐硝曲轮、马屋曲轮、城米曲轮、二之丸、雷曲轮、本丸等地。同时，他还下达诸多禁制，避免己方各部军势在进入小田原城总构之中发生滥妨狼藉之事。 当然，清定要安排家中重臣们率军接管小田原城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目的——收集地图、检地账、军役帐、年贡定额等北条家重要资料。 尽管上杉军上下绝大部分人都对小田原城的落城感到非常高兴，但还是有一小部分人的心里是五味杂陈。 其中，北条氏康就 是一个。 自从北条家爆发大规模内讧后，上杉家与北条家之间的同盟关系就愈发的不对等，收益更是无法达到预期。 再加上，此次北条军在随上杉军一同行动，完全沦为上杉家的旗下大名一般，需要受上杉清定的统辖、调配，甚至对不少降将的处置还由上杉清定本人下达，并没有经过北条氏康的手，更没有在后续知会北条氏康一声。 不仅如此，上杉家完全将古河公方家控制，甚至还无法让北条氏康单独觐见时任古河公方足利义氏。 虽说北条家家督之位的相续获得了足利义氏的认可，由才元服不久的北条氏康次男北条氏政来担任。但北条氏康已然开始担忧起北条家能否保住相模、伊豆、南武藏、下总国府台领等地的领国范围。 正所谓成者王侯败者贼，人为刀俎我为肉。 之所以北条氏康有着这样的担忧，完全是因为小田原城在开城之后，皆是由上杉家的重臣们负责率军进入接管城防。 就算北条家之人对此感到极为不满，但也是无济于事的。毕竟，在小田原城外，依旧有着十万以上规模的上杉军，且相模水军众、山本水军众等原先北条家旗下的水军众眼下也在听从上杉家的号令，北条家根本不敢说一个不字。 而另一方面，在汤河原之战中，除了鹈殿长持、濑名氏俊、浅井政敏、关口氏广、蒲原氏德、江尻亲良、吉良义安、久能氏忠等诸多一门、同族武将被讨取，还有庵原之政、由比正信、富士信忠、由比光教、三浦义就、三浦正胜、小笠原氏兴、三浦义保、松平政忠、松平重利、西乡正员、松平家广、松平好景、牧野保成、松平昌久、吉良义昭、设乐贞直、长田重元、斋藤利澄、富塚元繁、石原康盛、岛田将近、泽田忠赖、冈崎忠实、金井忠宗、长濑长行、富永氏繁等诸多有力国人领主、谱代家臣、马廻众等被讨取，今川家可谓是遭受了毁灭打击。 对于今川家来说，汤河原之战的惨败，不仅仅是错失了遏制上杉家将势力延伸至东海道诸国的机会，更是遭到了一次伤筋动骨、元气大伤的毁灭打击。 虽说，留守在骏府馆的今川氏真与寿桂尼二人一直在密切注意上杉家的动向，并一边重新编制配属阵亡家臣原所统领的城郭，一边指认其后继者，忙于战后的处置。 但由于此次阵亡的今川家家臣实在是太多，竟然出现了可担当城代、奉行的人才不足和后继无法确定的窘况。 而且，在今川义元败亡后不久，作为骏河河东郡有力国人领主的葛山氏元率先发难，叛离了今川家，还为上杉军的武藏众引路攻向骏河国的腹地。 紧随其后的是，引马城城主饭尾连龙、田峰城城主菅沼定忠、长篠城城主菅沼正贞（长篠正贞）、野田城城主菅沼定盈、二连木城城主户田重贞、别所城城主伊藤贞久、笹峰城城主天野虎景、犬居城城主天野景泰等诸多远江、三河两国的有力国人领主们接二连三的向今川家举起反旗。 然而，此时的今川氏真、寿桂尼二人也来不及对这些反叛的国人领主们进行讨伐，只能将这些国人领主们先前所献上的人质进行处决，意图让剩余的国人领主们不敢轻易叛离今川家。 然而，进入骏河河东郡境内的一万八千余上杉军在葛山氏元的引路，以及挟大胜之余威，就以势如破竹之势，一路攻城拔寨，接连攻落泉头城、兴国寺城、阿野城、三枚桥城、户仓城、吉野城、高原城、蒲原城、由比城、川入城、间门城等诸多城池兵砦，转眼之间就迫近了骏河一国的咽喉要地——萨埵峠（萨多峠），才遭到惨败、家督阵亡的今川家瞬间就陷入了绝境之中。 若不是伊丹康直、川村重忠、兴津清房、久能元宗等骏河水军众诸将先前在西伊豆沿海地区收容了六千余今川军的溃兵，恐怕上杉军早就趁势攻入了今川家本据骏府馆所在的有 渡郡了。 加上萨埵峠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位于东海街道西侧，萨埵山山顶（海拔四百二十米以上）还筑有萨埵砦，向北翻越高根山、浜石岳、白鸟山等山脉后就可进入甲斐南巨摩郡境内。 早在南北朝时期的观应二年（南朝正平六年）十一月，足利尊氏就与其弟足利直义在萨埵峠一带展开激战。 起初，足利尊氏兵力寡少，仅有三千余军势，很快就被足利直义一方的军势包围在了萨埵山上。若不是宇都宫氏纲及时将阻拦的桃井直常、石塔义房等足利直义一方的武将们击败，恐怕足利尊氏还会再度兵败受辱。 虽然朝比奈元长、朝比奈泰能、萩清誉、久贝正胜等今川家部分重臣还没获得多少休整的时间，但上杉军大军压境，他们不得不率部前往横山城、萨埵砦、高跟山、和田岛城等地进行加强守备，以防上杉军突破防线。 随着上杉军大军袭来、富士郡和河东郡两郡之地陷落、小田原城开城等诸多不利消息传至骏府馆后，今川氏真和寿桂尼二人感到天都快塌下来了。 不仅今川家上下皆对此束手无策，就连先前下向骏河，获得今川家庇护的从三位权中纳言中御门宣纲（今川氏亲女婿）、正二位权大纳言三条西实枝、正二位权大纳言山科言继（寿桂尼妹夫）等公卿甚至心生逃回京都的想法，可谓是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原本被今川义元招揽而来，以服部友贞、石桥义忠、向井正重、浦丰后守、橘宗忠、三浦新助等人为首的伊势水军众、志摩水军众诸将，在逃至骏河有渡郡清水凑后不久，就拒绝继续为今川家效力，直接脚底抹油逃往伊势、志摩方向。 途中，伊势水军众、志摩水军众趁着骏河水军众正在庵原郡、阿倍郡一带布防之际，还不忘对骏河沿海的益津郡、志太郡，以及远江沿海的城东郡、山名郡、磐田郡、长上郡、浜名郡、敷智郡等地劫掠一番，最后满载而归。 对此，今川氏真、寿桂尼二人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伊势水军众、志摩水军众扬长而去，根本无力进行阻止。 如此一来，今川家治下领国之中的人心更为动荡不堪。 不过，寿桂尼好歹还是被世人称之为‘尼御台（女大名）’之人，先后辅佐了今川氏亲、今川氏辉、今川义元、今川氏真四代家督，再加上娘家中御门家还是与上杉家一样，出自藤原北家的劝休寺流，其父中御门宣胤更是在永正八年之际升任从一位权大纳言。 而且，寿桂尼还有一个在京都御所里担任典侍的妹妹中御门尚子。 为了保住今川家的家名存续，以及稳定家中人心，寿桂尼只能强装镇定。她一面令家中重臣、今川家双壁（另一人为太原雪斋）之一的朝比奈元长负责节制骏河水军众以及骏河诸将，想方设法抵御上杉军的侵攻；一面则是派遣使者经海路火速上洛，利用父兄在朝廷的人脉，还有在御所里当女官的妹妹，请求朝廷介入今川家与上杉家的战事之中，只要能促成今川家与上杉家达成停战议和，今川家愿意将骏河的富士郡、河东郡两郡之地从此让渡给上杉家，并为上杉清定斡旋从二位或正二位的位阶，以及大纳言、权大纳言、左大臣、右大臣、弹正尹等官职，哪怕是亲王任官的中务卿一职，也是能尽力斡旋的。 而后，寿桂尼还让自己的妹夫山科言继作为使者，出使小田原城，想看看上杉清定到底想要得到什么。 可是，已经静谧了相模、伊豆两国的清定却并没有去接见远道而来的山科言继，反而是让其将先前扣留的今川家使者今川氏明带回骏河。而后就开始着手安排对骏河、甲斐两国的攻略之事。 第452章 两山倒戈 既然小田原城已经开城投降，那么上杉清定便得以关东管领的身份来考虑问题。 小田原城总构之中的市坊素称繁华，为关东平原西南地区的贸易、政治、经济、文化、海运、手工业、造船业中心，若是放任麾下将士劫掠，损失的无疑是上杉家自家的利益。 所以，清定才会安排家中重臣们率军入城后约束己方军势成为当务之急。而后，他还以樋口兼丰作为小田原城城代，负责维护小田原城包括总构的治安。 毕竟，清定并不打算一直将春日山城作为上杉家的本据。再者说，上杉家的根基本就在关东，而非北陆。 不过，清定在小田原城开城后并没有急着入驻小田原城，也没有第一时间对投降的伊势氏亲一方进行战后清算，反而是带着一众家中重臣先后参谒了镰仓鹤冈八幡宫、寒川神社、箱根神社、镰仓五山（建长寺、円觉寺、寿福寺、净治寺、净妙寺）等南关东诸国之中的重要神社寺院。 等到清定返回禅龙寺之后，就获知了今川家派遣时任正二位权大纳言的山科言继作为使者前来出使。但他并没有选择接见，反而是令其带走先前被扣留的使者之一今川氏明。 至于清定为何没有放武田信虎，是因为他还打算利用武田信虎在甲斐一国之中残存的威望，来尽可能的瓦解武田家。 绫姬对清定的这些做法并不能理解，她在随清定返回禅龙寺后就忍不住问道：“十郎，小田原城本是北条相模守殿之居城，为何不立即归还于他？而且，山科亚相（权大纳言唐名）之官位皆在你之上，不予接见恐怕有些不妥吧？” “有何不妥？山科亚相是为了今川家的存续而来出使，并非是朝廷派来的使者，本家为何一定要接见他？眼下的今川家根基已然不稳，且因汤河原之战损失惨重，家中重臣大都被讨取，麾下可战之兵不过八千，能否抵挡我方武州众以及鱼沼众的攻击还是一个问题。而小田原城自古以来并非北条家所有，是大森家的旧领。”清定不禁冷笑了一下，他又不是不知道山科言继和寿桂尼之间的关系。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来出使上杉家，必然是为了给今川家求情的。至于小田原城，他就更不打算还给北条家了。 万一北条家经过休养生息后与上杉家唱反调了，皆是上杉家前去讨伐就会花费比现在更多的兵力、物力、财力，如此一来将会得不偿失。 可眼下的上杉家已经迅速压制了伊豆、相模两国，大举对甲斐、骏河两国进行攻略也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加上清定还有意在战后将北条家进行转封，好趁机将相模一国收入囊中，并后续将本据迁至小田原城之中。 “罢了，既然十郎已经做出了决断，那我就不再干预了。只是你在汤河原之战中过于冒险，千金之躯坐不垂堂，更何况你不单单是上杉家的家督，更是越后太郎丸、次郎丸、三郎丸、能登丸的父亲，你若有什么闪失，尚未元服的他们怎么办？”绫姬说完就将头戴的立乌帽子摘下，扔到了一旁的案桌之上。 “今川礼部侍郎纠集势州、志州两州水军众，以及治下骏远叁三州之兵，加上还有甲州、豆州的部分兵力加势，若是不能一战将其击败，我军只会在相州腹背受敌，先前倒向我方的诸将也会心生贰意。”清定有些无奈的说道。 “但十郎你也不用亲自率军冲阵。”绫姬依旧有些气呼呼的。 “这都几天了？消消气，本家答应你，从今往后一定小心谨慎，不再冒险了。”清定说完就走到绫姬的身旁，从背后搂着她，并开始缓缓解开她腰间的衣带。 “十郎，这天色未暗，万一被旁人看到怎么办？”绫姬见清定开始解开自己的腰间的衣带后不由得一惊。 “寺中僧人早就被本家尽数赶往汤河原做法事了，且护卫寺院外围的皆是家中常备军势，不会有外人接近的。”清定 自从率军越山南下至今，都没有碰过女子，就算以‘上杉定虎’身份示人的绫姬，他因大战在即，只能忍住。 现如今，随着今川义元败亡，以及小田原城开城投降，上杉家周边已经没有什么具有威胁的大名了，故而清定可以放心的与绫姬在禅龙寺的偏殿之中进行缠绵。 “······”绫姬听完清定所言只能听之任之了，她深知清定的侧室人数将来只会越来越多，自己能与他独处的时间也会越来越少。 而清定见绫姬没有明确拒绝自己后，就一把将绫姬拥入怀里，一口亲了下去······ 在经过一番相缠后，清定便与绫姬整理好仪容，就得前往道场山本阵之中的阵屋，准备制定攻入甲斐、骏河两国腹地的计划。 可还没等上杉军正式对甲斐、骏河两国发起大规模的出兵，今川家治下远江一国的局势愈发的危急 在引马城城主饭尾连龙、笹峰城城主天野虎景、犬居城城主天野景泰等数名远江有力国人领主向今川家举起了反旗之后，甚至连长期处于今川家重点监视之下的井伊家也有了不稳的迹象。 虽说时任井伊家家督井伊直盛也率本部军势参加了汤河原之战，但他在逃回本据井伊谷城之后就因伤重不治而亡。 之后接任井伊家家督之位的是井伊直盛的养子井伊直亲。 井伊直亲因生父井伊直满被今川家目付小野道高（小野政直）的谗言遭到诛杀后，一直对今川家怀恨在心，趁着今川家于汤河原之战中遭到惨败，他随即派遣家中重臣中野直由前去引马城、笹峰城、犬居城等地，意图与饭尾连龙、天野虎景、天野景泰等人结为国人一揆，一同反抗今川家。 不仅如此，井伊直亲还派遣同族重臣井伊直成经海路前往相模，意图与上杉家进行联系。 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今川家就算再落魄，好歹眼下还能在萨埵峠一带阻遏了一万八千余上杉军的侵攻。 加上今川家在东海道诸国的情报网并没有遭到拔除，以及井伊家中的目付依旧健在。 为了避免井伊家叛离导致今川家与三河一国的联系被切断，寿桂尼当即将原先驰援武田家的孕石元泰、一宫宗是等部经奥池谷调回骏河，并令宇津山城城主朝比奈泰充、挂川城城代朝比奈泰朝（朝比奈泰能之子）等家中重臣想方设法诱杀井伊直亲。 在寿桂尼看来，只要将井伊直亲诛杀，那么井伊家嫡流就再无男丁，而且今川家还能以绝嗣为由将井伊家进行改易，一举将井伊谷一带收入囊中。 然而，寿桂尼并没有意识到，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原本，今川义元于汤河原之战中兵败身亡之事虽然传入了甲斐一国，但今川家派来的驰援的两千五百余军势并没有立即撤回骏河，也就让武田家上下认为此事为谣言。 可随着今川军的快速撤离，以及不少今川家的家臣选择为今川义元殉死后，甲斐一国之人就愈发的相信今川军遭到重创之事。 再加上武田家同族重臣、河内众笔头穴山信友所率的河内众九百余军势几乎全军覆没后，让甲斐之人愈发相信今川家遭到惨败的真实性。 很快，为了确保穴山家的家督之位不落入他人之手，尤其是武田家之手。穴山友胜、穴山清五郎等诸多穴山家的同族重臣便不等武田信玄的指认，就火速拥立了穴山信友的长男穴山胜千代为新一任穴山家家督。 而后，穴山清五郎还主动担任使者，前往相模一国，携带着巨摩郡的地图、检地账、穴山家系图等重要物品前去出使上杉家，准备降服于上杉家的军门之下。 之所以穴山家上下没有憎恨上杉家讨取穴山信友一事，是因为他们早就忍受武田家的统治已久。 自从武田信玄将其父武田信虎流放至骏河以后，就四处用兵，征伐不已，很少去治理农桑 ，只会打仗不注重生产。导致甲斐一国一遭到天灾就完全没有余粮来进行赈济，只能迫使大量的领民逃往信浓、武藏、骏河等邻近诸国。 不仅如此，作为治下领地与骏河接壤的穴山家，武田家的一切军需物资都要依靠穴山家与今川家进行交涉来购入、输送。 与武田信玄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穴山信友不单单是个擅长外交之人，还是个施政治理的高手。 在武田家丢失了信浓大半的控制权后，武田信玄不得不收缩战线，此时的甲斐一国完全是一片萧条破败之相，白骨四处可见，荆棘丛生。领民为了躲避战乱、天灾纷纷流落在外，导致甲斐一国的人口锐减。 穴山信友并没有抱怨，更没有向主家武田家去伸手，而是带领家中之人苦心经营，甚至一度身体力行督导治下领民种田织布。 幸亏穴山家领内有着大城金山、雨畑金山、汤之奥金山等数座金山，使得穴山家的财政收入源源不断。加上穴山信友还采取薄税政策，休养民生，使得南巨摩郡的人口得以恢复，经济生活也开始逐步恢复稳定，仓廪也开始充实起来。 但是，武田信玄的需求却是一个无底洞。 不单单对商人、寺院神社征收德役，甚至还瞄上了穴山家。 这就导致南巨摩郡的领民、武家、商人、寺院神社皆是苦不堪言，纷纷向穴山信友进行诉苦。 穴山信友为了维持大局，只能默不作声，任由武田信玄派遣代官、奉行在南巨摩郡征收德役。 可以说，武田家这部战争机器无休无止地穷兵黩武，只会吞噬着南巨摩郡并不丰厚的财富。 穴山信友的恭谨奉献在武田信玄看来，是应当应分。但武田信玄却是越发的骄横不讲理，得寸进尺，对穴山家索求无厌。 终于，因穴山信友本人阵亡于汤河原之战后，穴山家再也扛不住了。 河内众不仅损失惨重，甚至连时任家督穴山信友都战死沙场，处于急需休养生息之际，哪有余力没完没了地供给武田家？ 这时候，在极度不平等的互动下，穴山家与武田家的同族情份终于破裂了。不堪重负的穴山家就只能下定倒向上杉家一方的决心。 与此同时，在今川义元败亡后，小山田家这边也下定了倒向上杉家一方的决心。 与穴山家不同的是，因葛山家的降服，导致小山田家南面再无屏障。只要上杉军北上越过笼坂峠，即可进入都留郡境内。 加上丹波山城、胜沼城、净古寺城等重镇要地还被站在上杉家一方的胜沼信元、加藤信厚、胜沼信就等人占据，使得小山田家完全处于三面被上杉家势力包围的窘境之中，若是选择抵抗到底，那么灭亡也是时间问题。 故而，小山田有诚、小山田大和守、小山田弥介等小山田家的同族重臣们也等不及获得上杉家本领安堵的保证，赶在上杉军大举攻入都留郡之前向武田家举起了反旗。 当一个强权家督过于优秀，这对于整个家族来说并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已经被本庄繁长讨取的今川义元一定没有料到，他过于出色的统治能力以及家中极高的人望，反而成为今川家迅速败亡的重要原因。 不仅前前后后有高达五百八十三名家臣在获知今川义元死讯后选择殉死，导致今川家对治下领国的掌控力顿时衰退了不少。在汤河原主战场外的兴津清房、久能元宗等家中重臣们更是在获知今川义元的死讯完全失去了判断力，他们在撤回骏河的途中直接放弃了韭山城、山中城等北伊豆的重镇要地，使得之后上杉军能兵不血刃的就大举攻入了骏河河东郡境内，进而迫使葛山家叛离。 可还没等今川氏真向武田家释放出今川家仍然有一战之力时，治下的三河、远江两国先后爆发了国人一揆，骏河半国更是被上杉军迅速夺取。 第453章 夺取萨埵 天文二十年，六月三十日。 还没等孕石元泰、一宫宗是等将所率的两千五百余军势抵达萨埵峠，上杉军就向萨埵砦、萨埵峠一带的今川家防线发起了猛攻。 尽管原隶属于上杉军本队的甘糟景持、登坂清忠、大关亲信、上条定赖、直江景纲、新发田长敦等部历经汤河原之战，加上长途跋涉，但士气和战意却丝毫没有减弱。 因汤河原之战的风头皆被本庄繁长、八条广繁、八条定繁等上杉家年轻家臣抢走，使得直江景纲、登坂清忠、大关亲信等家中老臣们皆心有不甘，急需一场大胜来表现自己。故而，他们也不待后续接管葛山领，以及后续驰援的一万余武藏众尽数抵达，就向萨埵峠发起了猛攻。 之所以作为大将的甘糟景持会赞同诸将向萨埵峠仓促发起猛攻，是因为他们所携带的粮草并不充裕。 若是长期顿兵于萨埵峠外对上杉军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因为孕石元泰、一宫宗是等部的两千五百余今川军正在火速赶往萨埵峠方向。 一旦今川军来个里应外合，那么先行抵达萨埵峠外的上杉军就只能被迫后撤，届时上杉家也就需要耗费更多的时间、兵力、物力才能再度攻向骏河一国的腹地。 为了震慑萨埵峠、萨埵砦一带的今川军，甘糟景持、直江景纲、新发田长敦等将就商议出了一个计策——让全军多置大旗，出兵之时还将军势分为几个部分，前进时不断变换各种颜色的旗帜。 加上汤河原之战后，今川军本就士气低落，完全是惊弓之鸟，今川家上下更是人人皆知上杉军兵力强盛的事实。 这就导致负责镇守在萨埵砦、萨埵峠一带的朝比奈元长误以为兵临萨埵峠一带的上杉军有数万之众，其余今川家诸将更是惊惧不已。 于是，朝比奈元长不得不火速派遣使者前往骏府馆请求增援。 然而，眼下的今川家哪里还有多余的兵力对萨埵峠、萨埵砦一带进行增援？ 不仅无法对掀起反旗的三河、远江两国的有力国人领主进行讨伐，甚至连拱卫本据骏府馆都捉襟见肘。 故而，寿桂尼只能急令孕石元泰、一宫宗是等将加快行军速度，尽快赶到萨埵砦、萨埵峠一带进行协防。 此时驻守萨埵峠的是兴津清房、久能元宗、川村重宗三人，朝比奈元长则是与荻清誉、久贝正胜、远藤五太夫、长岛佐渡守等将驻守在山顶的萨埵砦之中。 作为上杉家老臣的直江景纲考虑到，己方兵力较为单薄，且携带的后勤物资、攻城器械皆不多，不利围城攻坚，应尽快与今川家仅存的主力军势进行决战。 但直江景纲的意见遭到了甘糟景持的反对。 在甘糟景持看来，若是己方不尽快攻落萨埵峠，那么前有天险，后有敌方援军，到时前后受敌，后果将不堪设想。 当然，甘糟景持对驻守在萨埵砦的朝比奈元长等部的威胁不太担心。 朝比奈元长虽是今川家的重臣，且与太原雪斋并列为今川家双壁，但自从汤河原之战败北后，他便壮气外衰，早就没有曾经历战武田家、北条家、织田弹正忠家等强力大名的大将风范了。 这样的大将，所统辖的军势自然没有什么战斗力，更别说才经历了一场惨败。 所以，甘糟景持敢于以八千余军势直面朝比奈元长。 而直江景纲所提的意见也有一定道理，战场形式本就是瞬息万变，万一有什么不测，这八千余军势可尽是出身于越后之人，大部分还是上杉家的常备军势，经不起太大的消耗。 经过再三权衡，甘糟景持便决定先攻打守军较少的萨埵峠。 尽管萨埵峠经过今川家的一番普请，但也只是增加了逆茂木、箭橹、冠木门罢了，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城砦。 随着大将甘糟景持的一声令下，气势如虹的上 杉军立即蜂拥而上攻向萨埵峠。力主攻城的登坂清忠更是担任先手役，第一个冒着箭雨、弹丸突破了今川家的简易关所，夺得一番乘之功，后续的上杉军也不甘落后，纷纷紧随其后猛冲攻入关所。 今川军被上杉军的气势所压倒，加上驻守于此的大都是骏河水军众。他们本就不太擅长陆战，因今川家眼下的兵力捉襟见肘，这才不得已被拉来充数驻守在萨埵峠之中。 面对上杉军那凌厉的攻势，萨埵峠的守军很快就抵挡不住，被迅速击溃。上杉军还在混战之中讨取了自守将兴津清房、久能元经（久能元宗之弟）以下三百余人，久能元宗、川村重宗二人见无力挽回败局后，就只身逃往骏府馆。 身在萨埵砦的朝比奈元长完全没有料到萨埵峠的守军竟然在一个时辰不到就被击溃，他原本还打算趁着上杉军与萨埵峠守军交锋后陷入胶着，自己再率军截断上杉军的退路，来个两面夹击。结果，原先的计划不仅没有达成，反而萨埵峠还被上杉军快速突破。 因惧怕上杉军长驱直入攻向骏府馆，朝比奈元长在经过一番权衡后，就直接下令立即放弃萨埵砦前往贱机山城布防。 见位于萨埵山山顶萨埵砦之中的今川军撤离后，直江景纲、登坂清忠、大关亲信、新发田长敦等将纷纷表示要尽快出击，抢在朝比奈元长之前攻向骏府馆。 不过，甘糟景持并没有接受诸将的提议，反而是力排众议，认为己方军势刚打了一仗，若是再强行军攻向今川家的本据骏府馆，恐怕并不是一件易事，还不如抓住今川军不善长野战，且士气低落的短处，追击朝比奈元长所部，只要将朝比奈元长所部击溃，那么骏河一国之中仅剩下的坚城贱机山城就会望风而降。 而后，甘糟景持就令登坂清忠、大关亲信二人率五百余骑马武士火速前去截断今川军的归路，自己则是率其余军势从今川军的后方展开追击。 由于萨埵峠新失，加上前不久的汤河原之战惨败，今川军本就战意不高，在上杉军将前往贱机山城的道路截断，以及后面还有追兵追击，使得今川军顿时进退失据，自相践踏，乱作一团。 朝比奈元长更是没有料到上杉军的动作竟然会如此之快，仓促之下他甚至还来不及收拢军势组织反击。 甘糟景持见状，便趁此机会挥军掩杀过去。 在混战中，甘糟景持更是身先士卒，率本部军势在今川军阵中左突右击，出入如飞，势不可挡。 反观今川军则是见势不妙，四处逃窜，可谓是一触即溃。荻清誉、久贝正胜、远藤五太夫、长岛佐渡守等将更是在混战之中先后被上杉军讨取。 最终，朝比奈元长在身负重伤的情况下好不容易才突围前往骏府馆，今川军被讨取者、自相践踏而亡者达到了一千余人。 经此一役，今川家仅剩下的一支机动兵力受到重创，就连骏河水军众也是损失惨重。 第454章 骏府开城 当驻守在萨埵峠、萨埵砦的今川军皆被上杉军迅速击败后，彻底粉碎了今川氏真、寿桂尼二人妄图让今川家继续领有骏河半国、远江、三河、东尾张等地的美梦。 作为今川家双壁之一的朝比奈元长，在身负重伤逃回骏府馆后不久，便不治身亡。 与朝比奈元长一样逃回骏府馆的久能元宗、川村重宗二人，则是被今川氏真、寿桂尼二人赶去固守贱机山城。 同时，今川氏真、寿桂尼二人还迅速指认朝比奈元长之子朝比奈信置（朝比奈政贞）继任骏河朝比奈家家督，令其尽快加固本领的爱宕山城防御，与贱机山城互为犄角之势，尽可能阻遏上杉军的进军脚步。 然而，才经历了汤河原之战惨败的今川家尚未恢复元气，就连骏河一国也是兵力寡少。骏河一国之人皆惧怕与上杉军交锋，为了避免被征召，大量男丁逃入山林之中，如今哪里还有肯继续为今川家卖命？ 这就使得上杉军在渡过兴津川后，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先后攻落了横山城、兴津城、庵原山城、和田岛城、饭田城、江尻城、高桥城、石井城等地，大林贞次（原山本勘助养父）、庵原忠缘、松井总左卫门、山本藤七郎（山本勘助之兄）等守将也先后被讨取。之后，上杉军的兵锋更是直指今川家本据骏府馆。 正所谓君臣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就在上杉军不断迫近骏府馆的危急关头，濑名贞纲（濑名氏俊之弟）、堀越贞忠、关口氏安（关口氏广从弟）、蒲原德兼（蒲原氏德之子）、冈部信纲诸多今川家同族、谱代家臣皆放弃了抵抗，不是弃城而逃，就是直接将城池兵砦献给了上杉军，导致上杉军得以沿着濑名川东岸迅速西进。 而孕石元泰、一宫宗是等部的两千五百余今川军才进入骏河境内不久，便获知了萨埵峠、萨埵砦、横山城、兴津城、庵原山城等诸多重镇要地失守，顿时士气跌落谷底，惊慌失措之下纷纷逃散。 很快，孕石元泰、一宫宗是等人身边就只剩下五十余人了。 见麾下军势逃散殆尽，孕石元泰、一宫宗是等人不得不放弃原先前往萨埵峠的计划，转而逃往远江方向。 得知上杉军即将兵临城下后，今川氏真、寿桂尼二人是惊慌失措、方寸大乱，甚至到了朝令夕改，一天之内接连发布三次调兵的命令。 即便如此，此时的今川家已经失去了对志太郡、阿倍郡、有渡郡、益津郡等地的掌控，其政令也很难出骏府馆。 面对正在大举渡过濑名川的上杉军，今川氏真、寿桂尼二人毫无办法，只能一再的发出悲叹：“大势已去，无力挽回······” 原本，今川氏真、寿桂尼二人还是有足够的时间逃离骏府馆的。 可是，才被指认为骏河朝比奈家家督的朝比奈信置却被上杉军吓破了胆，直接将自己治下的爱宕山城、朝比奈馆、长沼城等地献出，使得后方的骏府馆门户大开，屏障尽失。 驻守在贱机山城、八幡山城、骏府馆等地的守军更是被吓得魂飞魄散，还没作任何抵抗，就开始出现大量溃逃。这就使得今川氏真、寿桂尼二人更加感到绝望。 为了不让今川家常年以来苦心经营的骏府馆一带被战火毁于一旦，寿桂尼被迫让时任从三位权中纳言的中御门宣纲来担任使者，前往上杉军阵中，请求开城投降。 今川氏真在获知寿桂尼意图开城投降后感到非常的不解，在他看来今川家眼下还领有骏河半国、远江半国、三河半国、尾张一部，照理说还是可以依托领内的有力地形对来犯的上杉军进行层层阻击。 但寿桂尼无奈的向今川氏真说明了缘由：“自从应仁之乱后，各地诸侯互相攻伐、征战不休，以前太守殿之英武稳固了远州，兼并了叁州，甚至还夺得尾州一部，可依旧被上杉军一战击败。这实属天命。事到 如今，我等继续抵抗下去也是毫无意义的，只会徒增伤亡，就算逃至远州、叁州，太守殿还能依靠谁呢？家中之人因萨埵峠、萨埵砦、横山城等地失守后已是肝胆俱裂，还能指望谁能反败为胜？既然如此，就不要牵连那些无辜的领民了。” 今川氏真此时算是意识到，今川家的人心彻底散了，只能打消逃往远江或三河的想法。 于是，今川氏真与寿桂尼联名下令仅剩下的贱机山城、八幡山城等地守军放弃抵抗，向上杉军投降。 而后，甘糟景持就在莲永寺中与今川家使者中御门宣纲进行接触，商议今川家降服之事。同时，他还令后续的安保泰广、山上氏秀、山田直定、成田长泰、木户忠朝等武藏众诸将尽快率军进入阿倍郡、有渡郡境内，与自己进行合流，避免今川家诈降。 天文二十年，七月五日。 今川氏真携寿桂尼、早川御前（北条早川姬）、今川长得（一月长得，今川氏真之弟，曹洞宗僧侣），以及小仓资久、井气多昌利、井出正直、庵原忠春（庵原忠缘之弟）等家臣至莲永寺之中，正式向上杉家投降，并献上今川家系图、检地账、军役帐、治下领国地图、家宝等诸多物品。 至此，存在了二百六十余年，经历了十二位家督的武家名门今川家，从战国大名的角度而言，已经宣告了灭亡。而今川氏真也从一个战国大名就此沦落为一个阶下囚。 随着今川氏真的主动投降，骏河、远江、三河、东尾张等地的今川家家臣们就再也没有了继续与上杉家为敌的理由，只好纷纷紧跟今川氏真的脚步而投降。 不久后，高远城城主色部胜长节制吉冈城城主下条氏长、平城城主远山刑部大辅、尾之岛城城主远山弥助、木泽城城主远山新助、十原城城主远山监物等南伊那郡诸将，以四千余军势从南伊那郡进入远江境内，准备前去接管佐久城、宇津山城、诹访原城等部分重镇要地。 之后，甘糟景持一面稳定骏河一国的局势，一面派人将今川氏真、寿桂尼以及其家眷从海路送至小田原城，以防今川家旧臣拥立其进行复辟。 第455章 甲州征伐 今川氏真、寿桂尼二人虽然向上杉家投降了，但这个消息却并没有及时传递到远江一国，这就导致了一场本不该发生的惨剧发生。 宇津山城城主朝比奈泰充、挂川城城代朝比奈泰朝等今川家谱代重臣依旧按照今川氏真、寿桂尼二人之命，将井伊谷城城主井伊直亲以参加军议为由，引诱至挂川城中暗杀。 还没等朝比奈泰充、朝比奈泰朝等人发兵攻向井伊谷城，今川氏真向上杉家投降的消息倒是传入了远江一国。 一开始，朝比奈泰充、朝比奈泰朝等人对此还是持有怀疑的态度，毕竟今川家在萨埵峠、萨埵砦、横山城一线布置了近万的守军，而且还有水军众封锁骏河湾周边海域，上杉军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突破萨埵山天险进入骏河一国的腹地。 然而，等到今川氏真的侧近名越与七、三浦右卫门、滨田小太夫等人进入远江一国，将今川氏真与寿桂尼联名的书状分别送至挂川城、宇津山城、佐久城、高天神城、小山城、诹访原城等远江一国的重镇要地后，朝比奈泰充、朝比奈泰朝等人这才不得不终止了对井伊谷城的发兵。 但朝比奈泰能因不愿承认今川家向上杉家降服的事实，以及不愿出仕上杉家，于骏府馆外城下町的宅邸之中切腹自尽。而远江朝比奈家家督之位之后由其子朝比奈泰朝来接任。 朝比奈泰朝虽然不愿就此降服于上杉家的军门之下，但为了避免主君今川氏真遭遇不测，他只能选择将挂川城献出。 远江朝比奈家虽然在今川家家中地位不如骏河朝比奈家，但也是今川家的外戚之一。朝比奈泰能更是迎娶了寿桂尼的侄女（中御门宣秀之女）为正室。 而远江朝比奈家庶流出身的朝比奈泰充则是在获知先前被上杉军所俘虏的其父朝比奈泰长依旧健在后，也随之放弃了抵抗，以其弟朝比奈真次为人质送往上杉家。 另外，朝比奈泰充还按照上杉家重臣色部胜长之意，派遣其叔朝比奈元智前往三河一国，对尚未降服的鹈殿家、足助铃木家、伊保三宅家、水野家、吉良家等大大小小的国人领主们进行招抚。 而另一边，武田信玄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随着持续为武田家进行输血的今川家降服，就导致武田家彻底陷入了孤立无援的窘境之中。 再加上河内众、郡内众先后倒向了上杉家一方，就使得武田家西南面、东南面的门户大开。 不仅如此，就连渡边绳所节制的九一色众也开始心生贰意起来。 渡边绳、内藤雅明、土桥大藏丞等九一色众诸将见势不妙，并不愿意为即将败亡的武田家陪葬。在他们看来，给谁卖命不是卖命？ 况且，上杉家的年贡、税率较轻，不论是武士还是农民皆有出人头地的机会。作为家督的上杉清定更是以消除贫困、改善民生、静谧天下作为自己的重要使命。 毕竟，贫困之冰非一日之寒，破冰之功非一春之暖。 反观武田家，越是形势不利，越是对治下领国进行竭泽而渔、杀鸡取卵式的横征暴敛。不仅此举让大量甲斐一国的领民不堪重负逃亡，甚至连寺院神社、武家、商人等也是怨声载道。 随后，渡边绳、内藤雅明、土桥大藏丞等九一色众诸将就停止前往武田家的本据踯躇崎馆，反而是御坂峠一带停下了脚步，并开始通过河内众、郡内众与上杉家进行联系。 当今川家降服、九一色众意图弃暗投明的消息传至相模淘绫郡道场山的上杉军本阵后，清定就意识到攻灭武田家的时机已至。 随后，清定就对己方各部军势做出了以下安排: 北条氏康率北条势五千余军势经相模足柄上郡、骏河河东郡攻入甲斐都留郡，以郡内众、九一色众为先导役； 上杉景信所率的偏师加大对北巨摩郡的攻势； 里见义 尧、山岸光重、酒井玄治、酒井敏治、井田友胤、山室氏胜、多贺信繁等上总诸将，以一万四千余军势经相模津久井郡攻入甲斐都留郡； 原先驻守在足柄上郡的八条春纲、善宗次、三田纲秀等武藏众诸将，以一万四千余军势经骏河河东郡、富士郡后，由河内众为先导役，攻入甲斐南巨摩郡； 发智长芳、金子尚纲、松木秀朝、泽根高秀、本庄实忠、新津胜邦、三潴长政等下总众诸将，以一万两千余军势进驻足柄上郡、足柄下郡，负责确保己方军势的粮道、小荷驮队安全畅通； 里见义弘负责节制房总水军众、相模水军众、伊豆水军众、山本水军众前往骏河湾、远州滩，负责维持骏河、远江两国周边海域的安全，以及为骏河、远江两国驻守的己方军势进行输送粮草辎重； ······ 鉴于战事在即，以及自己并无太多闲暇时间，清定并没有立即派遣家臣前往三河、远江、骏河等国进行易权，一切依今川家统治时期旧政，并下达禁制，禁止己方诸将扰民之举，以及滥妨狼藉之事，违者将严惩不贷。 而后，清定还象征性地将今川家原本的本据骏府馆改名为“骏府城”，以示此地已经易帜。 当然，为了能让上杉家尽快在东海道诸国站稳脚跟，清定便心生一计——过继养子。 毕竟今川家是足利将军家旗下的老牌守护大名，更是有着御一家、副将军的家格，免许方面也只是比上杉家少了里书而已。 于是，清定就在禅龙寺的偏殿之中与绫姬商议，准备将自己的三男三郎丸塞给今川氏真当养子，去继承今川家的家名，而后自己再表奏足利将军家、朝廷，让三郎丸获得骏河守的官职以及骏河守护的役职。 “十郎，三郎丸还小，你就打算将其送至骏州？”绫姬一听清定的提议就感到非常震惊。 “一切皆是为了上杉家的安泰，本家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清定要是有的选，也不会让年幼的三郎丸去继承今川家的家名。 “那今川礼部少卿（治部少辅唐名）呢？十郎该不会是打算让其继续居住在原先的本据骏府城吧？”绫姬非常不放心今川氏真。 “放心，坂东公方足利右武卫将军殿还缺一个蹴鞠玩伴，本家会让其前往越州府中御所附近的宅邸居住。”清定可没打算让今川氏真重返骏河。 “那三郎丸何时前往骏州？他还太小······”绫姬很不舍得将三郎丸送至骏河。 “至少在他元服之后，先作为今川礼部少卿名义上的养子，而后本家会派遣家中重臣作为其后见役，代管今川家的政务。至于叁州、远州两州，以及东尾州一部，本家则是打算对北条家进行国替。”清定随即将自己的设想告知绫姬。 第456章 攻入甲斐 面对上杉军的四路攻势，武田信玄可谓是左支右绌，很快便全线崩溃。 原本，武田信玄应付上杉景信所率的一万余偏师就已经非常的吃力，甚至还是在今川家派遣援军的情况下。 随着今川义元于汤河原之战兵败身亡，以及后继之人今川氏真在受任于危难之际无法稳定局势，导致今川家只能向上杉家降服，这就使得武田家彻底失去了外援而陷入孤立。 而且，加上河内众、郡内众、九一色众等甲斐境目地带的国人众先后叛离武田家，导致上杉军进入甲斐境内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其实，按照上杉清定原先的判断，认为武田家遭到多次重创后，已经是元气大伤、一蹶不振，很难有与上杉家对抗的实力。 没曾想，武田信玄不惜对甲斐一国实行竭泽而渔、杀鸡取卵一般的横征暴敛，也不愿向上杉家低头。 这就让清定不得不对武田家进行重拳出击。 尽管北条氏康本人是对出兵甲斐一国是不情不愿，但眼下形势所迫，他不得不遵从上杉家之命，率军出阵甲斐。毕竟上杉家目前还控制着时任古河公方足利义氏。 此时的北条氏康总算体会到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不仅北条家原先的本据小田原城在开城以后无法返回，就连相模、伊豆两国不少重镇要地皆被上杉军进驻，自己反而成了外人一般。 值得庆幸的是，北条氏康负责进攻的南都留郡一路并没有遭到什么激烈抵抗。 北条军在翻越三国峠、笼坂峠后，就在郡内众、九一色众的协助下连克山中城、天上山城、吉田城、境城、忍野钟山城等地，将驻守在南都留郡境目地带的西之海众（西之海八人众）击败，并讨取小林九郎左卫门尉、小林民部左卫门尉、渡边左近丞、渡边清左卫门尉、渡边右近丞、渡边弥右卫门尉等守将。 中山城城主中山太郎左卫门、长浜城城主三浦清左卫门、旭山砦守将、田边守真（出身于纪伊熊野，黑川金山奉行）等人见势不妙，纷纷选择开城投降。松尾信是、河漥信实等人更是弃小山城、蜂城等地而逃回踯躇崎馆。 北条军很快就势如破竹一般攻入了山梨郡境内。 与此同时，八条春纲、善宗次、三田纲秀等武藏众诸将，以一万四千余军势经骏河河东郡、富士郡后，在河内众的引导下，很快就通过了南巨摩郡，并接连攻落富田城、北山城、雨鸣城、中野城、上野城、御前山城、法善寺城、须泽城等诸多城池兵砦，讨取守将河村下野守、依田义忠、松冈新左卫门、古屋文六郎（御藏前众）等人，几乎将巨摩郡中部的城池兵砦一扫而空。 随后，八条春纲就命三田纲秀率两千军势留守在须泽城之中，防止北巨摩郡的武川众南下驰援甲斐府中一带，同时还能避免武藏众的后路被切断。 天文二十年，七月十五日。 八条春纲就率军进驻义清馆（原为甲斐武田家家祖源义清的居馆），与北条氏康所部是烽火相应。 眼见上杉军已攻入甲斐一国的腹地之中，曾根胜山城城主油川信守见势不妙，当即一矢不放的向上杉军开城投降，并派遣其侄油川信次作为使者前往义清馆，向八条春纲表示，自己愿意献上女儿油川惠理作为上杉清定的侧室。 为了不让讨取武田信玄首级的功劳让给北条氏康，八条春纲在经过一番权衡后就许可了油川信守的投降，并令其与河内众一同为先导役，攻向武田家的本据踯躇崎馆。 虽说油川家是武田家的庶子家之一，但与武田家之间的关系却并不是很和睦。 油川信守之父油川信惠就曾不满其兄武田信绳发起下克上，将父亲武田信昌幽禁后继承武田家家督之位，就联合了穴山信悬、岩手绳美（油川信惠之弟）、栗原昌种、小山田信隆等武田家同族、有力国人领主，向武田信绳举起了 反旗。 而武田信绳向武田信昌发难的原因也很简单——武田信昌偏爱油川信惠，意图废长立幼。这才不得已而为之。 由于武田信绳于永正四年病逝，导致武田信虎继承武田家家督之位时年仅十四岁。 但油川信惠实力不济，以及原先有力支持者今川氏亲、伊势宗瑞等人都在忙于稳固自己治下的领国和开疆拓土，根本没有余力去支援油川信惠。 这就导致油川信惠在失去外援的情况下根本不是武田信虎的对手，随后就与岩手绳美、栗原昌种、油川信贞（油川信惠长子）、油川弥九郎（油川信惠四男）、油川清九郎（油川信惠五男）、河村左卫门尉等人于胜山城之战中败亡。长年以来不断地给武田家嫡流制造麻烦的油川一族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战后，油川信惠的次男油川信守、三男油川信连向武田家投降，因此才保存住了油川家的家名。 虽然此时的油川家再也没有曾经那样与武田宗家叫板的实力，但至少影响力还是存在的。油川家的叛离对于武田家来说几乎是致命的。 因为油川家的居城曾根胜山城可是距离踯躇崎馆南面仅有二十里，且一路上皆是平原，完全没有任何的山脉丘陵。 当武田信玄获知油川信守倒戈的消息后，第一时间就将其留在踯躇崎馆的人质油川信连斩首示众，但依旧无法扭转不利于武田家的局面。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上杉军将踯躇崎馆外围的城池兵砦逐步扫清。 眼下武田信玄在踯躇崎馆、要害山城一带还剩下三千余军势，但其中多半还是临时招募的领民，战力不高、士气底下，而且还身处重围之中，外援早已断绝，就连粮草辎重也无法支撑多长的时间。 此刻的武田信玄打算将本据移至要害山城之中，但他已然发觉自己和武田家的大限将至。 如今的武田家根本无法阻挡上杉军攻略甲斐一国的脚步，即便马场信房、武藤信尧、教来石信久、青木信时、山寺信昌、小泽昌长等武川众诸将还在北巨摩郡一带继续与上杉景信所部进行鏖战，但已经无济于事，对于甲斐一国的整个战局来说没有任何影响，上杉军也不会将武田家每一座坚守的城池逐个攻落。 不久后，胜沼信元、加藤信厚、胜沼信就、板垣伯耆守、上野丰后守、北原羽左卫门、都筑久大夫等先前倒向上杉家一方的甲斐诸将也率本部军势不断迫近踯躇崎馆东面的东光寺。 第457章 武田败亡 原本，失了民心，失去寺院神社的支持还不足以置武田信玄于死地，他做的另一件事才是真要了他的命，那就德役征收到了甲斐武家的头上。 如今的武田家完全呈现出土崩瓦解的态势，不仅同族、谱代家臣纷纷叛离，甚至连甲斐一国之中仅存的领民还纷纷斩杀武田家的奉行、代官来响应上杉军的攻势。 更有甚者，还点燃了自家的屋舍，要求迁至上杉家治下的武藏、上野、信浓、越中、越后等国去居住。 如此一来，从甲斐南面攻入的上杉军就以这种极为顺风的形式，非常顺利的攻至甲斐一国的腹地之中，并不断迫近武田家的本据踯躇崎馆。 此时的武田家众人深知无险可守的踯躇崎馆根本无法抵御上杉军的猛攻，只能退守北面的要害山城。 武田信玄此时也只能在发出“若是山本勘助还在的话，本家也不会窘迫至此”的感叹后，就下令烧毁本据踯躇崎馆，以及周边的城下町，率仅剩的三千余军势退守至要害山城，做最后的抵抗。 可眼下八条春纲、北条氏康这两路军势都快攻至踯躇崎馆了，但上杉景信所率的偏师才将马场信房、武藤信尧、教来石信久、青木信时、山寺信昌、小泽昌长等阻碍的武川众诸将击败，颇有天朝北宋时期童贯率大军北伐辽朝的幽默效果。 这并不能说明由北向南发起攻势的上杉景信、中条藤资、黑川清实、斋藤朝信、村上义清、大熊朝秀、望月信雅等将实力不济、能力堪忧，只能说明他们运气不好，遇上真给武田家卖命的了。 尽管武川众骁勇善战、拼死抵抗，但依旧因兵力寡少、装备落后被上杉军击败。 可以说，攻打教来石城、自元寺城、笹尾砦等地的战事是上杉军为数不多的硬碰硬的恶战。 马场信房、武藤信尧、教来石信久、青木信时、山寺信昌、小泽昌长等人就算内外交困，外援断绝的情况下，也依旧力战而亡，没有一人向上杉军投降。 当然，教来石城、自元寺城、笹尾砦等地陷落以后，甲斐府中一带也就失去了所有的屏障。 为了泄愤，上杉景信便下令捕杀马场信房、武藤信尧、教来石信久、青木信时、山寺信昌、小泽昌长等人的家眷、族人。 等到武川众全军覆没、巨摩郡全境陷落的消息传至要害山城后，武田信玄的心情完全是绝望、震惊、愤怒的混合。他此时只能在心中痛骂那些卖主求荣的同族、谱代家臣、国人众等，若是这些人能够竭尽全力，像武川众那样死战到底的话，上杉军说不定就会知难而退，届时自己只要煽动今川家的旧臣发起国人一揆，那么武田家就完全可以支撑到足利将军家、朝廷的介入，就算无法确保武田家继续领有甲斐一国，至少还能获得家名存续。 可现实却是，除了深受武田家恩顾的武家、家臣愿意在武田家危难之际不离不弃外，大都选择了保全家名而倒向上杉家一方。 毕竟，像油川家、穴山家、胜沼家等武田家庶子家都先后叛离了，对于武田家上下的士气产生了极大的打击，连武田家的同族都不愿为武田家卖命，还能指望谁来为武田家卖命呢？ 天文二十年，七月二十日。 还没等武田信玄进一步加固对要害山城的城防，三路上杉军就在踯躇崎馆的废墟周边合流了。 八条春纲鉴于上杉景信在上杉家家中的地位，以及与主君上杉清定之间的关系，便将指挥权暂时交给了上杉景信。 在八条春纲看来，虽说自己算是上杉家的同族重臣，但终究不是越后出身，更没有与上杉家进行联姻，与其表现过于亮眼遭到他人嫉恨，还不如退居二线。 而北条氏康因本部军势早已成强弩之末，若不是一路上武田家守军望风而降、不战而逃，北条军根本不可能如此之快就攻至甲斐一国的腹地之中。他深知兽 困则噬的道理，若是自己继续向要害山城发起猛攻，几乎不会有什么明显的进展，反而极有可能会损失惨重，届时还会动摇北条家在治下领国之中的统治，到最后北条家将完全失去自主权，沦为上杉家手中的一枚棋子。 北条氏康在经过再三权衡后，并不打算当出头的椽子，便紧随八条春纲之后，将指挥权交给了上杉景信，并没有要求担任先阵或先手役。 此时的武田家已经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身处绝境之中的武田家第十九代家督武田信玄，面对强敌兵临城下，他也不寄希望于要害山城的城防来击退上杉军，便站在要害山城本丸的庭院之中，抬头望向北面不远处的天目山——那里埋葬着武田家一段悲惨的往事。 应永二十三年（1416年），时任关东管领上杉禅秀因与第四代镰仓公方足利持氏产生了严重对立，最后不得不向镰仓公方家举起了反旗，拉开了关东八国纷争的序幕。 在这场的惨烈冲突中，时任甲斐守护武田信满因与上杉禅秀是姻亲关系而站在了足利将军家的对立面，最终在足利将军家、镰仓公方家的大军群起讨伐之下兵败，一代名门当主最终含恨在天目山上自尽而亡。 而此时的武田信玄一时间无比真实地体会到了当年先祖武田信满的绝望心境。他自小听着列祖列宗那些辉煌战史长大的他确实萌生出憧憬——继承并建设一个更强大的武田家，再也不能让外敌攻入甲斐一国之中，将武田家的四割菱大旗遍布于京都、镰仓。 就在武田信玄颇感伤怀之际，御旗奉行岩手信盛（岩手信胜）、御旗楯无别当山下伊勢守、侧近跡部主殿等家臣缓缓走到了他的身后，并将武田家祖传的家宝御旗及楯无大铠拿了出来。 “御馆大人，御旗、楯无已至，请您吩咐。”岩手信盛恭恭敬敬的说道，他是曾经向武田信虎举起反旗的岩手绳美的长男。但他并没有选择与武田信虎对抗到底，反而是在其父败亡后，就向武田信虎降服，这才保住了岩手家的家名存续。 而武田信虎为了争取获得更多同族的支持，便没有深究岩手家向自己举起反旗一事，反而还让岩手信盛委以重任，让其担任家中的御旗奉行。 “恩，之后就在本丸的大广间里举行家督相续的仪式吧。”武田信玄缓缓转过身来，看着摆放在面前的御旗和楯无大铠后点了点头。 “遵命。” 而后，除了负责巡视城防，以及当值的家臣外，残存的家臣们皆齐聚在本丸大广间和大广间的走廊上，为武田家的少主武田义信举行了传位仪式。 此刻的武田家一众家臣们大多已经缺甲少胄，但他们无一不皆神情肃穆，一丝不苟地执行着古老的仪式，武田义信深受感染，他稳稳地接过御旗，并在楯无大铠下宣读着历代当主的誓言······ 待仪式结束后，为了不让武田家的家宝落入上杉家之手，武田信玄就令岩手信盛、山下伊勢守二人负责将御旗和楯无大铠埋葬于要害山城西北方的能全湖附近。 只是，武田信玄并没有料到，岩手信盛并没有忘记杀父之仇。他与山下伊勢守才离开要害山城不久，就趁着山下伊勢守不备之际将其斩杀，而后就与随从携带着武田家的家宝御旗和楯无大铠前往上杉军阵中，准备将这两样宝物献给上杉家当见面礼了。 要害山城原本是武田家修筑于要害山之上，用于紧急时期避难的一座小城池。 武田信玄之父武田信虎曾经将自己的家眷送至要害山城后，就孤注一掷的于饭田河原、上条河原等地，向攻入甲斐腹地的今川军进行血战，以两千余军势的寡少兵力，击败了进犯的一万五千余今川军，从此武田信虎的威名响彻东海道诸国、关东八国等地。 那时，武田信玄才刚刚出生，因此被武田信虎起了胜千代这个幼名。 但今时不同往日。 武田信虎在担任武田家家督那会儿还没有如今那么繁重的赋税、劳役，也没有触犯大部分武家、国人众、寺院神社的利益。甚至还授予穴山家、郡内小山田家一定的特权，组建起两山体系来稳固甲斐与骏河、相模两国的境目地带防御。 所以，武田信虎才能一次又一次的以寡敌众，获得辉煌的胜利。 之所以上杉清定依旧扣留着前任武田家家督武田信虎，是因为他打算让武田信虎好好看看，武田信玄是怎么样让武田家一步一步走向灭亡之路的。 与武田信玄成明显反比的是，上杉清定励精图治，雄心外露，团结家中，为的就是能混一宇内，立万世不易之业，根本不可能干坐不动，自待敌之灭亡。 不仅如此，在八条春纲、北条氏康两路军势攻入甲斐境内之前，上杉清定还不忘颁下禁制，严明己方军纪，严禁随意伐木、践踏庄稼、滥妨狼藉等。 才恢复自由之身的武田义信，在登上要害山城本丸的箭橹远眺，只见上杉军漫山遍野而来，望之如黑云四合，声势惊人。 而后，武田义信打消了与上杉军进行野战的想法，因为正面与上杉军交锋根本无法讨得任何便宜，反而会徒增伤亡，形同飞蛾扑火。 上杉军还在一步步向要害山城迫近，城外聚集的上杉军数量也是不断增加。武田义信从武田信玄手里继承了一个危机四伏的家业，经过数年时间的缝缝补补，武田家不仅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反而愈加破烂。 即便如此，要害山城之中仅剩下的武田军竟然不再感到恐惧，或许这就是哀兵的气势吧。 望着漫山遍野的竹雀纹旗，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武田义信也是幸运的，他不曾目睹见过深志城、高远城、教来石城、自元寺城等地的悲惨，也未曾亲眼见过武田家于北信浓川中岛八幡原一带的惨败，但他却将见证武田家虽败犹荣的最后一战，与那些之前并不出名，却远胜胜沼信元、油川信守、穴山胜千代、小山田藤乙丸、渡边绳、加藤信厚等人百倍、千倍，甚至万倍的武士并肩作战。 随后，武田义信命人大开要害山城之中府库，以甲州金、永乐通宝、白银等诸多财物赏赐给仅剩下的将士，使得众人一时倾心，形势也为之一振。 在武田义信眼里，若是武田家都败亡了，就算留着这些财物又有什么意义了呢？ 而后，武田义信就命松尾信是、原虎吉（横目众，下总千叶家庶流）负责镇守最西面的出丸；河漥信实、切田勘之丞（御目付众）负责镇守东之丸；驹井政武、相川甚五兵卫（御目付众）负责镇守要害山城东南方山脚的支城熊城；石坂勘兵卫（横目众）负责镇守北之丸；武田信玄镇守本丸。 至于武田义信自己则是在西之丸，与岩手信行（岩手信盛之弟）、岩手信真（岩手信盛长男）、等家臣抵挡即将到来的最猛攻势，并随时驰援出丸的己方军势。 天文二十年，七月二十二日。 随着上杉景信的一声令下，三万两千余上杉军从各个方向开始对要害山城发起了猛攻。担任先手役的是郡内众、河内众、九一色众等原武田家旗下的国人众。 可要害山城毕竟被武田信虎修筑于永正十七年（1520年），此后就算武田信玄继任家督之位后也一直没有停止过对要害山城的普请，可谓是城高池深，攻之甚难。在守军借助城防和地势的拼死抵抗下，使得上杉军一度在要害山下死伤枕藉。 为了鼓舞己方的士气，上杉景信不得不亲自跃马阵前，率古志众猛攻出丸和西之丸，并调来一千余挺铁炮对守军进行火力压制，意图尽快攻入要害山城之中。 有总大将在阵前身先士卒，谁还敢不舍生忘死？双方激战良久，城上武田军终于顶不住压力，岩手信行、岩手信真率岩手一族二十余人向上杉军投降，并献出了西之丸的 搦手门。 在黄昏时分，上杉军终于从搦手门攻入了要害山城之中，一路点燃沿途的箭橹、长屋，向要害山城的本丸方向进击。 第458章 甲斐静谧 还在出丸指挥守军进行顽强抗击的武田义信在获知搦手门有失后，急忙率两百余军势从出丸折返西之丸，意图将搦手门的控制权夺回。 同时，驻守在熊城的驹井政武也急忙率两百余军势从上杉军的侧翼进行夹击。 由于攻入西之丸的上杉军并非一部，而是混杂着御岳众、河内众、郡内众、九一色众、古志众等诸多军势，这就导致攻入西之丸的上杉军，以及拥挤在山路上的上杉军在遭到武田军两面夹击之时无法做出迅速的反击。 经过一番激战，武田军竟是硬生生夺回了搦手门的控制权，还讨取了攻入西之丸的土桥大藏丞、下条弥兵卫、渡边三左卫门等人以下四百余人。 武田军本想在夺回搦手门的控制权后来个瓮中捉鳖，不料搦手门周边敌我双方的尸体积累太多，导致关不上城门。 距离搦手门较近的上杉景信很快也成了武田军的目标，他们几乎忘却了自身的伤痛，向着上杉景信所在的方向快速冲去。 由于古志众以及上杉景信麾下的马廻众被御岳众、九一色众的溃兵冲散，导致上杉景信在短时间内无法进行组织反击，就连护卫在其左右的三十余名马廻众几乎被杀绝。 就当武田军一拥而上，枪刀齐下，几乎要击中上杉景信之际，慌乱中，长尾左马助（古志长尾家庶流）死命拉着上杉景信的马头，小越平左卫门尉（古志长尾家被官）则是在后面拼命打马，这才勉强杀出一条血路，让上杉景信得以逃回本阵之中。 武田义信在尽歼突入城内的上杉军后，还以为那名上杉军的大将也死在乱军中，传令在尸体堆里翻找其尸体。 虽然最终武田军没有找到，但武田军上下也都非常高兴，毕竟能将几乎不可战胜的上杉军重创。 等到上杉景信带着五名马廻众逃回本阵之后，发现在乱军之中打马的小越平左卫门尉并没有随自己一同突出重围，感到万分悲痛。 因为，小越平左卫门尉不单单是古志长尾家的被官，更是上杉景信的亲信家臣。 原本，上杉景信还打算在完结甲斐一国的战事后，就对小越平左卫门尉进行提拔重用。可没曾想，小越平左卫门尉竟然会殒命于要害山城之下。 上杉景信被这一仗吓得几乎失魂落魄，一天一夜未睡，饥饿疲惫已极，本想收兵退至巨摩郡中进行休整，但八条春纲、中条藤资、斋藤朝信、村上义清等将皆力劝不可退兵。 若是此时上杉军退兵必然为武田军所乘，届时才投降上杉家的地区必然会出现反复，那些倒向上杉家一方的甲斐国人众也极有可能心生贰意。 不仅如此，新投降的武田家重臣岩手信盛更是言明要害山城之中本就兵力寡少，老弱病残居多，机不可失，最好立即反攻。 于是，上杉景信就火速整顿军势，也不打算给武田军任何喘息的机会，就再度向要害山城发起猛攻。 这一次，上杉景信改由发智长芳、金子尚纲、松木秀朝、泽根高秀、本庄实忠、新津胜邦、三潴长政、高城胤正、白井胤治、一色氏久等下总众诸将来担任主攻。 经过一番恶战的武田军不仅没有得到一丝喘息的机会，还没能将搦手门彻底关上，上杉军就再度如潮水一般袭来。 武田义信只能眼睁睁看着上杉军再度攻入西之丸中，根本无法进行阻止。 最后，武田义信不得不率马廻众以及西之丸守军残部进行节节抵抗，但搦手门的控制权已经被上杉军夺得，武田军以弱势兵力万难抵抗强大的上杉军，出丸、西之丸、熊城等地更是先后易手。 其中，原虎吉、驹井昌直（驹井政武之子）、石坂勘兵卫、切田勘之丞、相川甚五兵卫等人更是接连杀伤数十名上杉军后，就被后续进入要害山城之中的上杉军不是用铁炮集火打成了筛子，就是被弓矢射成了刺猬一般 而亡。 武田家重臣金丸昌直（金丸虎义之子）、驹井政武、曾根昌世、迹部胜忠、长沼长助等人更是在拼杀力尽之后被上杉军先后讨取。 出丸、西之丸、三之丸、二之丸、熊城等地的守军无一人生还，可谓是血流满地，惨不忍睹。 在号角争鸣、刀光剑影、枪林弹雨之间，武田义信也鼓起勇气，随金丸昌义（金丸昌直之弟）、竹之内与五左卫门、穴泽次大夫、神林刑部少辅、有贺善左卫门、药袋小助、小田切孙右卫门尉等好像失去痛觉的武士那样，冲向不断涌来的上杉军阵中，血肉横飞间开启了自己绝望又坚毅的最后一战，绝望在此刻反倒使人无所畏惧，而坚毅本就是武田家的悠久传统。 只不过，这一次武田家并没有重演绝境取胜的情景。 随着要害山城大部分地区陷落后，身在本丸之中武田信玄意识到自己不可能有父亲武田信虎那样绝境反击获胜的机会，也不打算走祖先武田信满的老路。因为，他不想在上杉军面前再度狼狈而逃。 曾经，武田家于川中岛八幡原之战惨败后，武田信玄就已经在上杉军的面前逃了一次。这一次，他打算将自己出身之地要害山城作为自己的葬身之地。 为了给武田信玄，以及武田一族的家眷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切腹自尽，奥近习众之一的土屋昌次（土屋昌续）则是藏身在前往要害山城本丸的山间小道的岩石阴影之中，用长枪、弓矢、太刀、焙烙玉等武器，不断杀伤攻向本丸的上杉军。 而且，土屋昌次还将击杀的上杉军尸体从山上踢下去，用于震慑准备上山的上杉军。 然而，上杉军的兵力毕竟占有绝对的优势，以及原本驻守在要害山城之中的岩手一族倒戈，使得土屋昌次在杀伤五十余人后就被熟知要害山城城防，且才加入上杉军不久的岩手信盛、岩手信行、岩手信真等人发现，最终力尽被铁炮击毙。 不过，土屋昌次的忠义之举被上杉清定所知后，还是被授予了‘要害山片手千人斩’之称，并进行厚葬。 在这场完全没有希望的血腥战斗之中，武田义信虽然没有留下像土屋昌次那样传奇的战绩，但他挥枪持刀的奋战之姿，还是为清和源氏名门武田家画上了一个非常惨烈，且令世人唏嘘不已的句号。 一个在勇武之中崛起，最终又在勇武之中覆灭的家族。 第459章 清定震怒 正所谓国破见节士，家亡知孝子。 尽管武田家家臣们背水一战的英姿得以被记录下来，但要害山城之战的悲壮结局却是丝毫无法掩饰的：武田信玄、武田义信、武田宗智（武田信玄之弟）、河漥信实、松尾信是、西保信之、板垣信安、驹井政武、驹井昌直、原虎吉、金丸昌直、曾根昌世、迹部胜忠、长沼长助、石坂勘兵卫、切田勘之丞、相川甚五兵卫等人，或是死无全尸，或是死于乱军之中，或是自刎而亡，或是切腹自尽，或是跳崖而亡。 一度雄霸日本中部的战国大名、清和源氏新罗三郎义光嫡传的名门甲斐武田家终于走到了尽头······ 虽然此时的上杉军在攻城战术方面已经是十分娴熟，甚至还配备了大量的铁炮以及不少新颖的攻城器械，但在武田军顽强的抵抗之下，经过了两天两夜的轮番猛攻后，上杉军最终将要害山城攻落，可还是撞得个头破血流，伤亡还达到了四千人以上。 在攻城战期间，上杉军就折损了以小越平左卫门尉、土桥大藏丞、下条弥兵卫、渡边三左卫门等人为首的武将，在战后也有小山田大和守、小山田弥介、都筑久大夫、相良内通介、相原宗左右卫门等郡内众、御岳众等诸多甲斐国人众出身的武将因伤重不治而亡。 而且，上杉景信所节制的古志众更是伤亡惨重，尤其是自家麾下的马廻众在掩护其撤回本阵之际，更是因己方溃军冲散了阵型而遭到了武田军的重创。 盛怒之下的上杉景信在将武田信玄、武田义信父子二人的首级斩下，并送往相模禅龙寺后，就开始了对武田一族的报复。他下令搜捕散步在整个甲斐一国之中的武田家嫡流、女眷、为降服的武田家庶流和谱代家臣等，一旦搜出就立即斩杀。这就导致不少无辜之人也死于非命。 以油川信守、穴山友胜、小山田有诚、岩手信盛、板垣伯耆守、上野丰后守等降服上杉家不久的甲斐诸将为首，他们为了换得自己本领安堵、家名存续，并在将来能获得上杉家的重用，便进行大肆株连，使得甲斐一国之中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不仅大泉寺住持吸江英心（武田信虎之弟）、武田三郎丸（武田信繁长男）、武田长老丸（武田信繁次男）、河漥玉麟丸（河漥信实之子）等武田一族出身的僧侣、未元服的男丁死于屠刀之下，就连已经逃入邻近甲斐与武藏一国境目地带泷子山中的海野信亲、一条信就（一条信龙之子）、甘利信康（甘利虎泰之子）、工藤祐久（工藤昌祐之子）、今井信俊（旗本武者奉行）等人也仅仅只是比武田信玄、武田义信父子二人多活了十天的时间。 都留郡之中的领民为了活命，只能将海野信亲、一条信就、甘利信康、工藤祐久、今井信俊等人的踪迹告知了油川信守、穴山友胜、小山田有诚、岩手信盛、板垣伯耆守、上野丰后守等人。 于是，油川信守、穴山友胜、小山田有诚、岩手信盛、板垣伯耆守、上野丰后守等人就火速率本部军势赶往泷子山一带，并将周边地区完全封锁起来，生怕有漏网之鱼逃走。 很快，岩手信盛率先在山中的一处破旧屋舍里发现了藏匿在此的海野信亲、一条信就、甘利信康、工藤祐久、今井信俊等人。 为了避免这些人发生拼死一搏，以及被其他人抢走功劳，岩手信盛便假意宣称上杉家已经颁下禁制，赦免了他们，并邀请他们前往要害山城去觐见上杉军大将上杉景信，而后就可以留在甲斐境内了。 天真的海野信亲选择相信岩手信盛，便在工藤祐久、今井信俊二人的搀扶下缓缓走出了屋舍。 然而，海野信亲因为失明，并没有看到面前岩手信盛已经显出阴险的笑容。 只见岩手信盛把手一招，其身后的十余名武士就立即抽出腰间的佩刀，向海野信亲一行人挥去。 很快，随着一道道寒光闪过， 海野信亲、一条信就、甘利信康、工藤祐久、今井信俊等人尽数倒在了血泊之中。 天文二十年，七月三十日。 当获知武田义信英勇奋战而亡的消息，身在相模禅龙寺的上杉清定也非常敬重他的气节与勇猛，特地下令对武田义信的遗体进行厚葬。 不过，很快清定也得到了一份密报——上杉景信于甲斐巨摩郡、山梨郡之中滥杀无辜，大肆株连，甲斐一国之人并没有因武田家覆灭而感到高兴。 “哼！”清定一看完密报的内容，就将攻灭武田家的喜悦顿时一扫而空。 “御屋形殿，怎么了？”绫姬见清定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后，就隐隐约约心中产生了不安。 “诸位都看看吧，看看家中一门次席的右京亮都在甲州干些什么事！”清定说完就将密报递给了一旁侍候的近臣五味高重，再由五味高重依次转递给大殿里在座的所有重臣。 “什么？！”绫姬看完密报的内容后感到非常吃惊，她难以相信自己的舅舅竟然会在甲斐一国之中滥杀无辜。 “武田家覆灭本就是土崩瓦解所致，难道右京亮殿还没有看出来吗？！”长野业正都不敢相信此事是真的，他虽然没与上杉景信打过几次交道，但能看出其并非暴虐之人，多半此事另有隐情。 见主君上杉清定正在气头上，长野业正也不敢马上为上杉景信说好话。毕竟，在小田原城的攻城战中，自己麾下的军势并没有获得什么亮眼的功绩，他可不想在战后因说错话而招致清定的迁怒。 “御屋形殿，若是继续纵容右京亮殿于甲州滥杀无辜的话，会对当家的威名造成影响，更会对当家的发展产生极大不利。”加地春纲也不赞同上杉景信在甲斐的所作所为。 不一会儿，在场的家中重臣们都看完了密信内容，但长尾当长、长尾宪景、仓贺野尚行、横濑成繁等诸多重臣纷纷选择默不作声。 此时驻守在相模、伊豆、东骏河等地的家中重臣们大都与上杉景信之间没有什么交情，更没有姻亲关系。 所以，大部分在座重臣都选择了闭口不言，纷纷看向了清定的方向。 第460章 得叁望尾 上杉清定深知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的道理。对于一名君主来说，最大的威胁其实不是来自外界，反而是自身内部。 时代永远是在前进，在进化，在日新月异，但有一件事情却是永远不变的——事情是要靠人来完成的。 时值战国时期，人口更是重中之重。没有人怎么去耕田？没有人怎么去筑城修路？没有人怎么征召军势？ 自从清定成为越后一国之主后，就非常重视教化，还多次强调慎刑、宽刑，毕竟死者不可复生。 人口素来是维系任何一个政权的宝贵资源，更是检验治国成功与否的重要标准。 所以，清定很早就重视人口的问题，并在天灾发生之时及时救济治下领民，不仅开仓放粮，甚至还收容大量来自他国逃难而来的流民。 正所谓道千乘之国，敬事而言，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 要知道，武田家才因为竭泽而渔、杀鸡取卵一般的横征暴敛导致土崩瓦解，上杉家在兼并了甲斐一国之后，就更不能走武田家的老路，对甲斐一国施加太多的压力。所以，上杉家最先要做的就是稳定甲斐的人心，而后开始休养生息。 可令清定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上杉景信竟然会在静谧甲斐一国不久后就开始大肆诛杀武田一族、武田家谱代家臣，甚至连尚未元服、及笄的孩童都惨遭毒手。 尤其是武田信虎留在甲斐一国的子女妻妾、弟弟，以及武田信玄、武田信繁、一条信龙、甘利虎泰、驹井政武等人的子嗣更是被诛杀殆尽。 不仅如此，连武田义信的正室岭姬（今川义元之女）也被迫在要害山城陷落后自尽。这就导致寿桂尼在获知此事后选择绝食而亡。 原本，清定还打算在攻灭武田家之后，处于收揽人心的想法，将一些有才之人收入麾下，为上杉家效力。 如今倒好，随着上杉景信的一声令下，这些人都被诛杀殆尽，一个不留。甚至此举还造成了上杉家的威名受损。 值得庆幸的是，武田信虎留在骏河一国的侧室、子嗣皆幸存了下来，算是为甲斐武田家宗家保留了血脉，尽管不是嫡出。 为了不让甲斐一国出现动乱进而影响到骏河、远江、三河等地，清定不得不迅速做出决断：“此刻，本家解除右京亮大将之职，免除甲州全境两年劳役、年贡，一年之内不进行检地。五味与三兵卫，你立即前往骏州骏府城，令镇守于此的甘糟近江守率五千余军势火速前往甲州府中稳定甲州全境局势，擒拿岩手治部少辅、板垣伯耆守、上野丰后守等残害无辜之人，身在甲州的八条日向守、中条越前守、斋藤下野守、大熊备前守、村上周防守、黑川左马助、发智右马助、新津大膳、松木内匠助等家中重臣们皆受甘糟近江守节制，如有不从者，就让甘糟近江守用这把左文字太刀先斩后奏。” 清定话音刚落，五味高重就从清定的手中接过了才从今川义元那儿缴获不久的左文字（宗三左文字、三好左文字）太刀，并立即领命离开了大殿。 左文字太刀是出自筑前刀匠左卫门安吉之手，长二尺六寸，在另一个次元里被织田信长获得后就被磨短至二尺二寸一分，从太刀变成了打刀。 最初，左文字是由京兆细川家重臣三好入道宗三持有，后来被三好宗三赠予了武田信虎。等到武田信虎之女定惠院嫁到骏河后，左文字就作为定惠院的陪嫁品之一，成了今川家的家宝。 可造化弄人，今川义元在佩戴左文字太刀出阵相模足柄下郡汤河原之际，因刀身太长，以及自身坠马的原因，没能迅速拔出太刀，导致被疾驰而来的本庄繁长用长枪刺中咽喉而亡。 “御屋形殿，免除甲州两年的年贡和劳役未免有些过了吧？”这时，同族重臣山本寺定长提出了异议。 “既然甲州全境已经竖起了竹雀纹旗，那就是本家治下之民、 治下之地。只要能为上杉家做出贡献，本家可一视同仁。右京亮在攻灭武田家之后过于得意忘形了，一旦甲州出现了反复，引发了国人一揆或是土一揆，就会导致本家之前的计划全部需要重新制定。”清定的眼光可不是仅仅局限于一国两国、一郡两郡之地，他心里可是装着静谧五畿七道的志向。 为了达成静谧五畿七道，清定就算是少获得一些年贡、税收也要尽快稳定新兼并的领国稳定，避免对自己之后的战略造成影响。 “御屋形殿，原今川家治下东尾州春日井郡、爱知郡、知多郡的鸣海城城主山口左马助、品野城城主松平监物（樱井监物）、沓挂城城主近藤九十郎、岩崎城城主丹羽右近大夫、宫口城城主篠田太郎、岩作城城主今井四郎三郎、大草城城主福冈新助、户部城城主户部新左卫门、大高城城代后藤佐渡守等将已先后送来誓书，请御屋形殿过目。”宇佐美定满见此时清定已然动怒，以及大殿里的气氛是越来越紧张后，便打算缓和一下气氛。 “哦？”清定因才返回相模的禅龙寺不久，并没有来得及处理相关的政务以及发放给今川家、武田家降将本领安堵状，当他看到一沓誓书后，原本糟糕的心情总算缓和了一些。 “另外，东尾州诸将准备递交的人质也正在路上，臣已请求房总水军众前去接收，此擅作主张之举请御屋形殿降罪。”宇佐美定满说完就拜伏在清定的面前。 “本家赦你无罪，既然是原今川家家臣，那本家必然没有拒绝的理由。本家还有意将三郎丸过继给今川治部大辅氏真，来继承今川家的家名。故而，东尾州诸将将来皆是三郎丸的家臣。”清定总算脸色好看了一些，并有了一丝笑容。 “臣谢过御屋形殿开恩。”宇佐美定满随即返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长野信浓守、加地安艺守、金津新兵卫三人负责留守相州，负责相州全境的稳固。本家随后将率两万余大军前往叁州。”清定随即意识到东尾张的国人领主们以及今川家旧臣们有意倒向上杉家一方，将是上杉家将影响力、势力延伸至尾张、伊势、志摩等东海道诸国的大好时机。他总不能坐视织田弹正忠家一统尾张全境吧？ “臣遵命。”长野业正、加地春纲、金津义旧三人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第461章 义龙胆寒 自从织田信长继任了织田弹正忠家的家督之后，就开始与上杉家貌合神离，甚至还擅作主张拥立斯波义银为尾张守护、武卫斯波家家督等职。 其实，这些上杉清定也算是能听之任之。就算不能立即将上杉三郎丸去继承武卫斯波家的家名，也可以退而求其次，让斯波义银收上杉三郎丸为养子。 可没曾想，织田信长为了稳固自己在尾张一国的统治，以及进一步增强自己的影响力，竟然将斯波义银、石桥忠义等诸多武卫斯波一族之人流放出尾张，导致武卫斯波家就此断绝家名。 之前，今川义元为了能倾尽全力，以三河、远江、骏河三国之兵东进驰援被困的伊势氏亲，就唆使一色义龙（斋藤义龙）、织田达成（织田信胜）、织田信安等人，从织田弹正忠家的北面、东面进行两面夹击，迫使织田弹正忠家无法对今川家才夺得的东尾张之地造成任何威胁，且无法呼应上杉家的军事行动。 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恶虎还怕群狼。 今川义元此举确实让织田弹正忠家的处境一度处于危难之中，也让织田信长疲于应付，根本无法夺回东尾张的旧领，更无法开疆拓土，就连防御治下领国都显得非常吃力。 不过，随着今川义元于相模汤河原之战败亡的消息传至尾张，织田达胜、织田信安等尾张境内反抗织田信长之人倒是逐步偃旗息鼓。 毕竟，织田达胜、织田信安等人最大的靠山还是今川家。今川家降服于上杉家的军门之下后，他们并不能确保上杉家会接纳他们。 因为，上杉家早在织田信秀担任织田弹正忠家家督之时就已经与织田弹正忠家搭上了线，上杉清定更是收织田信秀之妹阿夜为养女，并从中斡旋调停了织田弹正忠家与斋藤家之际的战事，让两家握手言和。 就算清定因武卫斯波家一事心存芥蒂，但织田达胜、织田信安等人并不清楚此事，他们非常担心此时向织田弹正忠家发难会招致上杉家的出兵讨伐。 故而，织田达胜、织田信安等人就打算暂时偃旗息鼓，不主动出兵袭扰织田弹正忠家治下领国，并派遣物见加强监视原今川家旗下的东尾张诸将。 然而，织田信长是何许人也？他的眼光可是相当毒辣，见织田达胜、织田信安等人的靠山已无，就认为发起反击的时候到了。 随后，织田信长就亲自率军于稻生原一带与织田达胜一方展开激战，甚至将原织田弹正忠家无人出其右者的猛将柴田胜家打得负伤而逃。 在柴田胜家败退后，织田信长更是亲自上阵，将原织田弹正忠家笔头家老林秀贞的弟弟林美作守讨取，进而挥师将末森城团团包围起来。 鉴于生母土田御前身在末森城中，织田信长并没有立即对末森城发起猛攻。 而土田御前本就非常溺爱织田达胜，为了保下织田达胜，她亲自出城进行斡旋，希望织田信长能赦免织田达胜的谋逆之举。 织田信长因织田伊势守家的威胁甚于弟弟织田达胜，以及见自己的生母土田御前都低声下气的请求自己，便给生母一个面子，赦免了织田达胜，以及支持其谋逆的林秀贞、柴田胜家等原家中重臣们。 尽管织田达胜获得了赦免，并被迫将名字改回了织田信胜，但并不代表他从此以后就甘愿居于织田信长之下。他在投降之后依旧不把织田信长放在眼里，甚至还擅自在守山城附近修筑新城，侵占织田弹正忠家的直领。 要知道，在战国时期，擅自修筑新城就等同于谋反。 不过，织田信长倒是相当的宽宏大量，并没有对此进行追究，反而对织田信胜此举听之任之。 因为，原先支持织田信胜的柴田胜家、林秀贞等织田弹正忠家的重臣们在经过稻生原之战后，就意识到长于妇人之手的织田信胜是不可能击败织田信长的，更不可能带领织田弹 正忠家走向辉煌。而后，他们便选择亲近织田信长，并暗中与织田信长进行频繁的联系。 而另一方面，获知今川义元败亡消息的一色义龙更是感到惊惧不已。 原本，一色义龙还指望着上杉家在相模一国遭到今川义元、伊势氏亲的反击而受挫，进而自己可以趁机大举对上杉家治下的飞驒、信浓两国进行侵攻，从而扩大治下领国的版图。 但令一色义龙完全没有料到的是，早就以雄才大略而扬名的今川义元竟然会在汤河原之战中一战败亡，进而导致今川家一蹶不振，最终向上杉家降服。真可谓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来时其势如破竹，去时兵败似山崩。 随着上杉家攻灭武田家、降服今川家后，一色义龙就意识到若想保全家名，就不能与上杉家进行对抗，就连今川义元、武田信玄等人都是上杉清定的手下败将，自己有几斤几两他还是清楚的。 加上与邻近的朝仓家曾经就与织田弹正忠家联合起来攻入美浓一国，这朝仓家可是很早就与越后上杉家缔结了两越能三国同盟的，与上杉家之间的关系可非比寻常。 万一上杉家联合了朝仓家，对美浓一国进行两面夹击，届时美浓的国人领主们是否会为一色义龙尽忠到底就很难说了。 于是，一色义龙为了坐稳美浓国主的位置，只能选择向上杉家示好，赶紧将苗字恢复为斋藤，并火速下令撤回了进驻惠那郡的五千余军势，生怕招致上杉家的不满。 不仅如此，斋藤义龙还主动联系起先前与斋藤家联姻的三木家，希望能通过三木家来与上杉家重新建立联系。 当然，斋藤义龙已经做好了向上杉家臣从，以及递交誓书和人质的心理准备。 在斋藤义龙看来，只有先将自己的姿态放低，这才容易获得上杉家的好感。 之所以斋藤义龙会选择三木家来当中间人，是因为三木家现任家督三木良赖（三木直赖之子）之子三木赖纲在获得上杉家许可后迎娶了斋藤道三之女为正室。而后，三木良赖就担任上杉家与斋藤家进行联络的取次。 第462章 攻入那须 就在上杉清定大举率军越山南下的同时，上杉家同族重臣八条房繁也率一万三千余军势攻入白河结城领，并逐次拔出白河城（白川城）外围的所有城池兵砦。 截至武田家覆灭之际，岩代、磐城两国的上杉军已经接连攻落了袖之城、国神城、东堂山城、观音山城、伊贺城、高野城、天王城、权现山城、泽井城、关川寺城等地。 白河结城家家督白河义纲原本还打算固守在本据白河城之中进行负隅顽抗，意图等到来自那须家、壬生家的驰援。 可没曾想，河东田重治、田川显广、山之井宪纲、和知直赖等白河结城家同族、谱代家臣却并不与白河义纲一条心。他们在见识过上杉军的可怕战力后，就不愿与上杉家为敌。 因白河义纲依旧执迷不悟，河东田重治、田川显广、山之井宪纲、和知直赖等人并不打算给白河义纲陪葬，于是就拥立已经过继到庶子家小峰家的小峰义亲（白河义纲之弟）为新一任白河结城家家督，而后就将白河城的大手门、搦手门献出，迎接上杉军入城。 由于上杉军占据着绝对的兵力优势，以及还有诸多白河结城家重臣引导，使得白河义纲、白河晴纲父子二人在交锋一阵后就迅速败下阵来。 白河义纲、白河晴纲父子在万般无奈之下，只能逃入白河城的本丸之中放起大火，与白河义名、白河义雄等白河一族上下一百余人先后自尽而亡。 至此，割据白河郡、白川郡两郡之地长达两百九十五年的白河结城家嫡流断绝。 八条房繁鉴于白河结城家是出自镰仓殿源赖朝的元从家臣之后，并不打算让其彻底灭亡，便有意给白河结城家一个恢复家名的机会——担任攻入下野的先导役。 见八条房繁如此看重自己，小峰义亲自然是要给这个面子的，毕竟白河结城家的家督之位以及一门总领还是要获得古河公方家和上杉家的认可才能作数。 于是，小峰义亲、河东田重治、田川显广、山之井宪纲、和知直赖等白河众为了保全自己的家名存续，以及希望获得本领安堵，便在攻入下野那须郡境内是格外的卖力。 不仅劝降了芦野城城主芦野资丰（那须七骑之一）、稻积城城主本庄盛泰、松野城城主松野纲通、荒井城城主荒井志摩守等诸多那须家重臣，还一鼓作气将伊王野城攻落，讨取自城主伊王野资宗（那须政资外孙，那须七骑之一）、伊王野直清（伊王野资宗之弟）等人以下六百余人。 当然，白河众还在伊王野城之战中俘虏了下野一国有名的弓术达人——鲇濑实光。 原本，宇都宫军在喜连川五月女坂之战中占有兵力优势，可就在那须军败势已显之际，鲇濑实光一箭射杀宇都宫家时任家督宇都宫尚纲，导致宇都宫军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败北。 出于爱才之心，加上上杉家静谧五畿七道正值用人之际，八条房繁并没有因芳贺高定、君岛高胤、盐谷由纲、多功长朝、今泉泰高等宇都宫家重臣们劝谏而将其处决，反而是对鲇濑实光解衣推食，希望其能认清形势，为上杉家效力。 眼见上杉家同族重臣八条房繁如此对待自己，鲇濑实光深受感动。毕竟，他在伊王野家旗下也只不过是个侍大将罢了，而且就算自己助那须家扭转了喜连川五月女坂之战的败局，在战后也没有获得任何领地的加封、家格的提升。 反观上杉家，就算是农兵、足轻在战场上有着活跃的表现，以及可观的战功，都能获得地位的提升，甚至还能完成阶级跨越。 很快，鲇濑实光就向八条房繁表示，自己愿意为上杉家竭力奉公。 随着那须郡北面的芦野城、伊王野城先后被上杉军夺取，使得那须家权臣大田原资清之子大关高增的压力倍增。 还没等大关高增进一步加强自己居城黑羽城的城防，有一则噩耗传到了黑羽城之 中——稻泽城城主稻泽右卫门、川田城城主川田六郎等黑羽城北面支城城主皆一矢不放的向上杉军投降了。 此时的黑羽城城中是一片惊恐，甚至还有不少守军直接缒城而下逃亡的。 加上那须郡大量有力国人领主望风而降，使得上杉军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力就攻入了那须郡的腹地。 大关高增自知无力抵挡上杉军的凌厉攻势，便率一百余军势弃城逃往大田原城之中，与其父大田原资清合流。 与此同时，千本城城主千本资俊、茂木城城主茂木治清等东下野诸将也纷纷响应上杉军的攻势，不断迫近那须家的本据乌山城。 尽管那须资胤不愿将那须家的家督之位让给佐竹义昭之子那须资家，但那须领遭到长时间的经济封锁后，根本就无法从外界获得一丝一毫的食盐，使得那须家的武士、足轻、农兵等根本就没有一战之力。 就算此刻的那须家还有像伊王野一族这样的忠臣良将，也依旧无法阻挡上杉军南下的脚步，城破人亡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虽说大田原资清一再邀请那须资胤前往大田原城躲避上杉军的兵锋，但那须资胤却迟迟无法做出决定。 毕竟，那须资胤只要还在这乌山城一天，至少还能对周边地区行使家督的权力，可邀请前往了大田原城，那么从此以后就要成了大田原资清手中的傀儡。 鉴于上杉军即将兵临城下，作为乌山城城番的佐久山义隆（大田原资清女婿）开始坐不住了。 如今下野一国的形势，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皆川家、壬生家、那须家如同秋后的蚂蚱，蹦哒不了多久了。 佐久山义隆此时是惶恐不安，他深知以那须家的实力是完全不可能与上杉家抗衡的，他非常清楚固守乌山城和逃往大田原城都是没有活路可言。 为了保全自己的小命，佐久山义隆就打算将那须资胤的首级献给上杉军。 随后，佐久山义隆就假意在本丸大广间之中设宴，事先设下伏兵。在宴会期间，他向那须资胤笑脸相迎，表示自己绝对不会送其前往大田原城。 等到那须资胤烂醉如泥后，佐久山义隆就趁机摔杯为号，将那须资胤以及大谷又五郎、大久保民部少辅、荻野目玄蕃、秋元越前守、五味渊丰前守、客和伊豆守、大和源左卫门等人一并斩杀。 待千本资俊、茂木治清等东下野诸将兵临乌山城下后，就见到佐久山义隆早就恭恭敬敬的站在城外等候上杉军的到来了。 第463章 下野静谧 当身在大田原城的大田原资清、大关高增等人获知自己所拥立的那须家家督那须资胤被佐久山义隆暗杀后，皆感到难以置信。 但大田原资清在震惊之余还是很快恢复过来，并转而拥立那须资胤之弟森田资郡来继承那须家家督之位。 然而，此时的佐竹义昭、江户忠通等北常陆诸将已率六千余军势不断迫近壬生家本据鹿沼城。 在上杉军如同疾风烈火一般的攻势之下，整个下野一国，就只剩下鹿沼城、皆川城、大田原城三座城池仍然在负隅顽抗中。 一旦壬生家、皆川家两家被攻灭，那么那须家就算一天换一个家督也是无济于事的。 天文二十年，七月三十一日。 唐泽山城城主佐野泰纲、足利城城主长尾当长联合原皆川家重臣皆川纪伊守、川连仲重、富田信吉等人将切断水源两个月之久的皆川城发起了猛攻，并一举攻破了大手门，讨取了皆川明繁、皆川忠宗、皆川成正等人以下三百余人。 活跃了两百二十八年之久，且作为关东八屋形之一的皆川家就此覆灭。 随着皆川家被攻灭的消息传至鹿沼城后，壬生家上下是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才继任壬生家家督之位不久的壬生纲雄更是惊惧不已，他很想向上杉家求和，但派出的使者要么是被宇都宫家截杀，要么是直接逃亡。 很快，佐野家重臣高濑忠行奉佐野泰纲之命，率三百五十余军势迫近了壬生城，并让骑马武士在壬生城的周边不断扬起烟尘，制造出大军兵临城下的景象。 结果，鹿沼城守军见状，吓得几乎魂飞魄散，还没做任何抵抗，战意和士气就跌落至谷底。 而大门资长（壬生纲房之弟）、黑川房朝等壬生家重臣们更是见势不妙，当即率本部军势向壬生纲雄发难。 很快，壬生纲雄在猝不及防之下被大门资长、黑川房朝等人一举击败，连同壬生周长、壬生昌膳（壬生纲雄之弟）等壬生一族一百余人在内，皆被讨取。 而后，大门资长、黑川房朝等人就开城向上杉军开城投降。 尽管大门资长、黑川房朝等壬生家重臣主动开城投降，但依旧没能留得一命。 壬生纲房、壬生纲雄父子二人本是宇都宫家重臣，可却在宇都宫家危难之际，勾结外敌那须家，并将宇都宫伊势寿丸逐出了宇都宫城，进而鸠占鹊巢。 故而，以芳贺高定、君岛高胤、盐谷由纲、多功长朝、今泉泰高等人为首的宇都宫家重臣们选择联名致信上杉清定，要求对壬生家进行较为彻底的清算。 对于清定来说，壬生家在下野一国的影响力也不小，为了上杉家能尽快在下野一国站稳脚跟，不如卖一个人情给宇都宫家。 于是，清定就同意了芳贺高定、君岛高胤、盐谷由纲、多功长朝、今泉泰高等宇都宫家重臣们的请求，将大门资长、黑川房朝等助纣为虐的壬生家重臣们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但是，大田原城与皆川城、鹿沼城等地不同，周边大都为丘陵，且被大田原家长期经营，城防坚固、易守难攻。 虽说之前上杉家对下野一国的敌对势力实行了盐留政策，但大田原家还是有着相当的食盐存储，使得大田原家依旧有着一定的战力。 而且，大田原资清盘算着，只要能凭借大田原城的坚固城防进行坚守，待上杉军攻城受挫、粮草短缺后，必然会退兵。届时，大田原家就能与上杉家进行谈判。 令大田原资清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上杉军在攻城的过程中完全是悍不畏死，前赴后继。就算大田原家的武士再悍勇，但毕竟兵力寡少，根本经不起太大的消耗。 结果，在八条房繁、佐竹义昭、江户忠通、佐野泰纲、长尾当长、芳贺高定、君岛高胤、盐谷由纲、千本资俊等上杉军诸将的轮番猛攻之下，渐渐力 不能支。 还不到两天的功夫，上杉军就攻破了大田原城三之丸的大手门、搦手门，如同黑色潮水一般涌入了城中。 大田原资清、大关高增、福原资孝父子三人寡不敌众，难以抵挡，只能退守至本丸之中，并立即斩下那须资郡的首级扔出，表示自己是奉那须资郡之命不得已与上杉军交战的。 可八条房繁、佐竹义昭等人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加上上杉家家督上杉清定、古河公方足利义氏很早就认可了佐竹义昭之子那须资家才是正统的那须家家督。 故而，八条房繁见大田原资清依旧没有打开本丸的冠木门投降的意思，便下令各部军势向本丸之中抛射火矢，以及投入焙烙玉。 不消一刻钟的时间，大田原城本丸之中的箭橹、屋舍先后燃起了大火。因大田原资清没有对本丸做好防火措施，使得大火迅速蔓延至大广间方向。 此时的大田原资清已经绝望了，他自知就算自己开城投降也不会获得本领安堵、家名存续，便与一族之人尽数集中至大广间之中自尽，以免被俘后受辱。 至此下野一国全境静谧。 而另一边，尽管在武田家灭亡后有不少武田家旧臣争先恐后的向清定表忠心，但是清定却并不买账。 在清定看来，这些人无非是首鼠两端，我胜则来，不胜则叛。 其中，岩手一族本就是受武田信虎法外开恩才获得家名存续，还被武田信虎、武田信玄两代家督委以重任。 可岩手信盛倒好，不仅在武田家危难之际不思为武田家尽忠，反而将武田家的家宝御旗、楯无大铠献出，甚至还让岩手一族之人将要害山城的搦手门献出，引导上杉军攻入。 所以，清定才会令甘糟景持在进入甲斐境内后，火速擒拿岩手信盛、岩手信行、岩手信真、板垣伯耆守、上野丰后守等作乱甲斐之人，以安民心。 但念在岩手信盛、岩手信行、岩手信真、板垣伯耆守、上野丰后守等人担任先导役、献城有功，就免除一死，改为流放伊豆所辖的八丈岛。 第464章 东国仕置 天文二十年，八月十五日。 当上杉清定在安排好相模、伊豆两国的防务后，率军途经骏府城之际就停了下来。 因为，此时来自下野的捷报刚刚送抵上杉军本队。 随即，清定就令同族重臣山本寺定长为大将，率三千余军势经海路先行前往三河，负责安抚已经投降的三河、东尾张诸将。自己则是与绫姬、宇佐美定满等人进入骏府城之中稍作休整，以及着手进行关东八国、东海道诸国（伊豆、骏河、远江、三河、尾张）、奥羽两州、甲斐等地的仕置。 所谓仕置，不仅指在占领地筑城置兵的军事措施，更包括了一些对于被征服地进行支配的政治举措。 毕竟，此次上杉家大举越山南下之后，先后静谧了相模、伊豆、甲斐、骏河、远江、三河、下野、磐城、东尾张等地。 其中，三河、远江、骏河、甲斐四国的指出检地就达到了九十四万石。 再加上下野一国在攻灭了皆川家、壬生家、那须家等敌对大名、国人领主后，兼并都贺郡、河内郡、盐谷郡、那须郡、芳贺郡、寒川郡等地全境，获得指出检地三十万石。 至于磐城方面，因击败白河结城家，获得白河郡、白川郡两郡之地，指出检地四万五千石。 若是再算上东尾张的春日井郡、知多郡、爱知郡三郡各一部，那上杉家此次领国就增加了一百三十七万石（指出检地）。 当然，若想尽快掌控这些新夺领地，清定很快就意识到交通的重要性。 自古以来，任何一个王朝都是通过交通体系完成对帝国的控制，交通网络的发达与否直接决定了其体量的大小和对地方的控制力度，同时，也能吃到经济红利，完成不同地区之间文化的交流。 只要拥有完善的交通体系，不管哪里出现危机，上杉家都可以作出最快速的反应。同时，交通体系的完善也加强了各地之间文化、经济的交流。 所以，要致富先修路，这句话在任何时代都不会过时。 不过，在此之前，清定经过再三权衡，还是颁下了对上杉景信的处分——株连程度过大、杀害僧侣以及妇孺、未能及时稳定甲斐一国局势、于北巨摩郡迟迟未能击败阻遏进军的武川众、攻打要害山城之际伤亡过大、间接导致寿桂尼绝食自尽，进而导致部分今川家旧臣的不满。最后，处以所领减封的处分，并以下野那须郡大田原城为居城，领有一万石知行地。 古志长尾领仅剩下的栖吉城一万石知行地由上杉景信之弟长尾满景领有，古志长尾家家督也由长尾满景来继任。 之所以清定会选择将上杉景信一脚踢至新夺的下野那须郡去，实际上是做给那些才降服于上杉家军门之下的国人领主们看的。 只要是违背上杉家的法度，就算是一门亲族众次席，也会遭到领地减封的处分。 从表面上看，古志长尾家被减封了一万九千石知行地，可实际上古志长尾家就此被清定一分为二后，到最后只是被减封了九千石知行地、褫夺古志郡郡司，以及离开了上杉家决策层。 而且，甲斐一国素来民风彪悍，境内的武家大部分都是甲斐源氏之后，与武田家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就算上杉景信没有进行武田狩，清定之后也会想方设法剪除这些从源平合战时期就盘踞信甲斐的国人领主们。 可以说，上杉景信做了清定想做而眼下不敢做的事情。 所以，清定对上杉景信的处分已经算得上是手下留情了。 世界上的任何事都是一体两面，战争也是，在消灭敌人建立功业的同时也会培养起一拨新的对手，那就是在战争中成长起来的功臣，是严重威胁君权的存在。 但清定毕竟不是明太祖朱元璋，他不会选择从物理上去消除这些出现不受控制，进而威胁到君权的功 臣。 可权力的游戏要有章法，要讲政治，这五畿七道不仅得归上杉家所有，还得完完整整的归上杉家所有，还得长治久安的传下去。 政治博弈，最为重要的是讲究个体面。 功臣虽然是君权的一块绊脚石，但也是支撑历朝历代运转的中坚力量，如果在洗牌功臣之后没有迅速培养起新的绝对力量，那么自身的安危就会面临威胁。 功臣们通过无数的实战不仅成就了自己的功名，奠定了自己在家中的地位，更积累了丰富的作战经验，同时增强了和家臣、士卒之间的粘合力，可以继续为主君开疆拓土，抵御外患。 但这也同时有个弊端，就是必须得长期维持雄主坐镇的格局才能驾驭功臣们，不然二代目、三代目极易成为垂拱而治的角色被功臣们架空，甚至还有可能发生鸠占鹊巢之事。 实事求是地说，学问需要世代的积累、传承，军事素质也需要积累、传承，尤其是人脉以及和军队粘合力这些软性层面的“参数”绝对不是一个素人在短时间内就能升级完成的。 故而，清定鉴于上杉景信身上不单单有功臣的标签，而且还有一个外戚的标签在。这才对上杉景信进行从轻发落，待其再度立下战功之后，便可重返上杉家的决策层，从而达到制衡家中其余功臣的目的。 当然，绫姬其实也对上杉景信于甲斐一国之中滥杀无辜、株连过大感到不满，她并不反对清定做出对上杉景信的惩处，反而还觉得处分过轻。 而另一方面，清定也意识到麾下全军上下不可能长期征战在外，如此只会让思乡之情愈发浓烈，这是领地和役职无法完全替代的东西。 上杉家的武士、乡士、足轻、阵夫等在外吃苦耐劳、浴血奋战，最期待的便是带着役职和赏赐荣归故里，与家人团聚，向所属村落、乡、庄、郡表功。 况且，上杉家接连打了好几场大规模的对外战事，确实需要好好休整一番，回归正常的生产生活秩序。再打疲劳战的话，上杉家整体就脱力了，没有后劲，容易给敌对势力留下可乘之机。 毕竟，一味追求战功而败坏农事，绝非智将所为。越是致力于攻伐的家族，越要重视“兴兵而伐”与“按兵而农”的平衡，否则在战国之世走不远。 孙武有云:“其用战也胜，久则钝兵挫锐，攻城则力屈，久暴师则国用不足，夫钝兵挫锐，屈力殚货，则诸侯乘其弊而起，虽有智者不能善其后矣。” 打仗毕竟得计算成本，不可能无休无止的打下去，该停的时候就得停。不然自己后方长期空虚的话，会引起他人的觊觎。 多年以来连续出击的上杉家，更要把握好这个换气的节奏。 从军的奉行们自从今川家全面降服、武田家灭亡之后，就开始埋头整理文书档案，落实对有功之人的法定奖赏，以及各国、郡、庄、乡、村落阵亡者家属的抚恤工作。 毫无疑问，这一次的统计工作是上杉家有史以来工作量最大的一次。因为上杉家不单单越山南下讨伐伊势家、今川家、武田家，还同时从岩代、磐城两国出兵，讨伐那须家、壬生家、皆川家、小山家等不臣之臣。 此时上杉家负责统计战功的奉行、奉公人明显不够用了。需要分配给有功之人的领地、宅邸、财物、役职等数以万计，上杉家的财政支出规模也是空前。 但清定对于有功之臣的赏赐素来是从不吝惜。 因为清定坚信，只有在重赏之下，家中之人才会更加努力地为上杉家开疆拓土，为上杉家带来更多的财富和更大的版图。跟赏罚不明带来危害相比，这笔巨大的财政支出对于上杉家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甚至可以说是九牛一毛。 对于那些守法敬业的基层奉行、奉公人们来说，主家一举静谧相模、伊豆、甲斐、骏河、远江、三河、下野、磐城、东尾张等地 着实是一件令人高兴、自豪的事情，但让自己夜以继日的加班加点，也是非常辛苦的。 另外，清定在小田原城开城投降之前就有将北条家进行国替转封的想法。他可不打算一直让北条家继续在相模、伊豆、南武藏、下总国府台一带等地持续深根。 加上镰仓鹤冈八幡宫、镰仓五山等关东八国重要的寺院神社皆在北条领之中，这对于上杉家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故而，清定就打算在封赏名单制定完成后，顺便对北条家进行国替转封之事。 天文二十年，八月二十日。 经过上杉家奉行、奉公人们的反复核对后，封赏的名单最终呈到了清定的案桌前。 最后，由清定稍加修改后，就开始论功行赏，分封此次参阵诸将： ‘上杉定虎’，于汤河原之战中，本部军势突破今川军阵势，在今川军后方竖起竹雀纹旗和乱龙旗，造成今川军士气崩溃，加封越后蒲原郡新津城八千石知行地，佐渡守护代、古志郡郡代、三条牧奉行、左龙捷备军奉行等职如故； 北条氏康，与伊势家、今川家、武田家鏖战于相模、伊豆等国直至上杉家越山南下，以及出阵甲斐表现活跃，原先领有相模、伊豆、南武藏、下总国府台等地二十八万四千石，现国替至三河一国、远江半国，领有四十二万一千石知行地（指出检地），并表奏足利将军家担任三河守护职，许可使用涂舆、毛毡鞍覆、朱柄伞、白伞袋、屋形号五样免许； 甘糟景持，于汤河原之战、压制骏河河东郡、接收原今川家本据骏府馆、稳定甲斐一国局势有功，从越后鱼沼郡桦泽城转封至远江榛原郡小山城，领有六万五千石知行地，不再担任上总守护代、鱼沼郡郡代等职，改任远江守护代，许可使用毛毡鞍覆、朱柄伞两样免许； 里见义尧，压制相模三浦郡、高座郡、大住郡等地有功，且旗下房总水军众袭扰敌方沿海地区和水军众、为己方输送兵员和粮草辎重表现活跃，加封上总市原郡蚁木城两万千石知行地，许可使用毛毡鞍覆、朱柄伞、白伞袋三样免许，其女丰姬送至越后春日山城作为上杉家少主越后太郎丸侧室，享有一门格； 太田资正，坚守土肥城，以及于于汤河原之战、静谧伊豆一国有功，加封武藏琦玉郡骑西城一万石知行地，仍担任武藏守护代、琦玉郡郡司、足立郡郡司、横见郡郡司、丰岛郡郡司等职如故； 本庄繁长，于汤河原之战中突破今川军阵势，并讨取时任今川家家督今川义元，夺取今川家家宝左文字太刀，赦免原先流放至佐渡的岩舟本庄家家臣，迎娶上杉富姬为正室，许可使用竹雀纹以及涂舆、毛毡鞍覆两样免许，加封越后蒲原郡沼垂城七千石知行地； 八条广繁，于汤河原之战中突破今川军阵势，讨取斋藤利澄、富塚元繁、石原康盛、岛田将近、泽田忠赖、冈崎忠实等今川家马廻众有功，加封越后颈城郡犬伏城一万石知行地，仍担任左控鹤备军奉行； 八条定繁，于汤河原之战中讨取今川家智囊、政僧太原雪斋有功，从越后颈城郡鲛之尾城转封至伊豆田方郡韭山城，领有两万五千石知行地，并担任伊豆守护代、田方郡郡司、君泽郡郡司、土肥金山奉行等职，配备大见三人众梅原木工右卫门、佐藤四郎兵卫、上村玄蕃三人为家臣； 直江景纲，确保己方大军粮草分配供给不出差错，且参与汤河原之战、压制骏河河东郡有功，从越后三岛郡与坂城转封至伊豆贺茂郡下田城，领有四万石知行地，不再担任三岛郡郡司，改任贺茂郡郡司、伊豆水军奉行，并以山本水军众、骏河水军众为中心进行扩编上杉家在东海道诸国的水军众； 山本寺定长，从越中砺波郡井波城转封至远江佐野郡挂川城，领有四万石知行地，不再担任砺波郡郡司，改任佐野郡郡司； 上条定赖，参与汤河 原之战、压制骏河河东郡有功，从越后刈羽郡上条城转封至骏河富士郡大宫城，领有两万五千石知行地，并担任富士郡郡司、富士浅间神社大宫司等职； 八条春纲，压制相模津久井郡、爱甲郡、足柄上郡等地，以及协助静谧甲斐一国有功，从武藏比企郡松山城转封至甲斐山梨郡甲府（踯躇崎馆），领有七万石知行地，不再担任武藏比企郡郡司、入间郡郡司等职，改任甲斐守护代、山梨郡郡司、巨摩郡郡司； 善宗次，压制相模津久井郡、爱甲郡、足柄上郡等地，以及守卫足柄城、协助静谧甲斐一国有功，从武藏琦玉郡骑西城转封至骏河志太郡朝日山城，领有三万石知行地，不再担任琦玉郡郡代，改任骏河志太郡郡司； 三田纲秀，压制相模津久井郡、爱甲郡、足柄上郡等地，以及协助静谧甲斐一国有功，加封武藏多摩郡根古屋城一万石知行地； 大石定久，协助静谧甲斐一国有功，加封武藏多摩郡平山城三千石知行地； 中条藤资、斋藤朝信、黑川清实、大熊朝秀、登坂清忠、村上义清、望月信雅等将虽有压制北巨摩郡有功，但没有劝谏及阻止上杉景信的滥杀无辜之举，功过相抵； 八条房繁，静谧白河郡、白川郡两郡，以及协助静谧下野一国，加封白川郡一郡三万石知行地，并担任岩代守护代、白川郡郡司，右龙捷备军奉行、会津郡郡司等职如故； 佐竹义昭，协助静谧下野一国有功，许可使用毛毡鞍覆、朱柄伞、白伞袋三样免许，庶子那须资家继承那须家家名，领有乌山城一万五千石知行地； 佐野泰纲，协助静谧下野一国有功，加封下野足利郡桦崎城七千石知行地，仍担任安苏郡郡司如故； 长尾当长，协助静谧下野一国有功，从下野足利郡足利城转封至骏河阿部郡奥池谷城，领有三万石知行地，不再担任下野守护代、梁田郡郡司、足利郡郡司等职，改任阿倍郡郡司、阿部金山奉行； 长野业正、仓贺野尚行、和田业繁、斋藤宪广、加地春纲、金津义旧、小幡景定、高田宪赖、高山重俊、吉江景宗、长尾宪景、长尾景总、斋藤宪广、羽尾幸全等上野诸将因未能在小田原城攻城战中有活跃表现，仅赐予每人一把太刀； 山岸光重，节制上总诸将协助里见义尧压制相模三浦郡、高座郡、大住郡等地有功，从上总市原郡蚁木城转封至相模三浦郡三崎城，领有三万五千石知行地，不再担任上总市原郡郡司、北上总众旗头等职，改任三浦郡郡司； 发智长芳、金子尚纲、三潴长政、本庄实忠、新津胜邦、泽根高秀、松木秀朝等下总众将虽有压制北巨摩郡有功，但没有劝谏及阻止上杉景信的滥杀无辜之举，功过相抵； 新发田长敦，参与汤河原之战、压制骏河河东郡有功，从越后蒲原郡新发田城转封至武藏比企郡松山城，领有五万石知行地，并担任武藏比企郡郡司、入间郡郡司； 北条高定，参与汤河原之战，负责小荷驮队运输尽忠职守、不出差错，从上野邑乐郡馆林城转封至骏河庵原郡横山城，领有两万石知行地，并担任清水凑奉行； 宇佐美定满，参与汤河原之战、静谧伊豆一国有功，加封越后颈城郡根知城八千石知行地； 胜沼信元、加藤信厚、油川信守牵制武田家有生力量有功，但未能劝谏及阻止上杉景信的滥杀无辜之举，功过相抵，本领安堵； ······ 至于甲斐、骏河、远江、三河、东尾张等地的降将，清定并非尽数给予本领安堵的待遇。 其中，引马城城主饭尾连龙、田峰城城主菅沼定忠、长篠城城主菅沼正贞、野田城城主菅沼定盈、二连木城城主户田重贞、别所城城主伊藤贞久、笹峰城城主天野虎景、犬居城城主天野景泰等率先向今川家举起反旗的国人领主们，清定 皆授予本领安堵状，并将他们分别作为北条氏康、甘糟景持、山本寺定长的与力。 鉴于上杉家缺少在东海道诸国的水军力量，清定便赦免了骏河水军众出身的伊丹康直、川村重宗等人，并给予他们本领安堵的待遇。 而朝比奈泰朝、朝比奈信置、朝比奈泰充等部分今川家重臣降服时间太晚，且没有阻止今川家处决站在上杉家一方的国人领主们的人质，故而处以所领半减，以及前往骏河各处担任奉行、代官，之后出仕清定的三男今川三郎丸。 今川家目付小野政直、小野政次父子二人残害忠良、屡进谗言、为非作歹，导致远江、三河两国武家皆是对其敢怒不敢言。 此次小野政直、小野政次父子更是导致井伊家嫡流男丁断绝，面临除封的危险。 故而，清定为了平息远江、三河两国武家的怒火，便下令将小野政直、小野政次父子押至骏府城外处以碟刑，并将剩余的小野一族尽数流放至伊豆所辖的八丈岛上，以儆效尤。 原武田家两山则是因很早与上杉家暗中有所往来，以及在静谧甲斐一国的过程中出力甚多，清定便给予了穴山家、小山田家两家本领安堵的待遇。 但见势不妙而阵前倒戈的渡边绳、小尾吉亲等人，则是处以所领半减的处分。 在要害山城攻城战前后折损的土桥大藏丞、下条弥兵卫、渡边三左卫门、小山田大和守、小山田弥介、相良内通介等甲斐诸将，清定则是授予他们的家眷族人一定抚恤，以及安排他们的子嗣担任上杉家的代官、奉公人等。 像田边守真、大藏信安（大藏长安之父）等有着一技之长的武田家旧臣，清定是尽数收为自己的直臣。 原胤从（原虎吉之子）、土屋总三（土屋昌次之弟）等武田家忠烈之臣的子嗣，清定并不愿意见到他们从此过上居无定所、缺衣少食的日子，便命人将他们从深山之中找到，并安排他们出仕嫡男越后太郎丸。 第465章 绫姬求情 由于井伊直亲膝下无子，已经退隐的井伊直平年事已高，且子嗣尽亡，可以说如今的井伊家已经找不出嫡流之人来继承井伊家的家名。 加上井伊直盛先前还随今川义元一同出阵相模，于汤河原之战中还与上杉军刀兵相向。 所以，上杉家上下对井伊家并无好感。 这也导致上杉清定在对北条家进行国替转封之际，将井伊领视为无主之地。 然而，井伊家方面却有不认同上杉家的处置方案之人。此人便是井伊直盛之女井伊次郎法师。 为了抗议上杉家的处置方案，井伊次郎法师直接选择还俗，并更名为井伊直虎。 即便如此，清定依旧不打算更改原先的处置方案，直接令家中重臣色部胜长率四千余军势迫近井伊谷城，让井伊一族迁出，否则将发兵攻打井伊谷城。同时，令小山城城主甘糟景持、挂川城城主山本寺定长、下田城城主直江景纲、朝日山城城主善宗次等人密切监视骏河、远江两国的今川家旧臣们的一举一动。 如今的井伊家早就不复当年的实力，甚至还一而再再而三的败给今川家，眼下更加不是上杉家的对手。 故而，井伊直平还是说服了井伊一族上下，从井伊领尽数迁出，将井伊谷城让渡给北条家。 不过，年轻气盛的井伊直虎倒是并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直接独自一人前往骏府城，希望能让上杉清定改变先前做出的决断，让井伊一族继续留在井伊谷一带。 可上杉清定并非寻常之人，不仅担任着上杉氏一门总领、上杉家家督、关东管领、奥州管领、北陆探题等诸多役职，还是古河公方家的御一家笔头、古河公方后见役。 就算是一般的大名求见都得排队预约，更别说如今已是无足众（失去领地之人）的井伊一族了。 不出意外，井伊直虎就在骏府城外被拦了下来。 可井伊直虎却依旧没有气馁，直接每天盘坐在骏府城外长达五个时辰之久，就算是碰上雨天也不例外。 最后，井伊直虎再也支撑不住，在骏府城外倒了下去。 获知此事的绫姬对井伊一族的遭遇深表同情，便令影武者荒川长实将井伊直虎送入医馆之中进行救治。 而后，绫姬就自发为井伊一族当起了说客。 “十郎，你是否知晓城外每天求见的井伊次郎法师？”绫姬缓缓走到书院里，并对还在埋头处理政务的清定问道。 “嗯，本家知晓。”清定头也没抬的回答道。 “她已经病倒了，我已命荒川伊豆守送其去救治。”绫姬说完就坐在了清定的案桌之前。 “哦？看来她挺有诚心的，但井伊一族并非上杉家的庶子家，且曾追随今川礼部侍郎义元与本家刀兵相见。甚至在今川家向本家全面降服之前还没有向今川家举起反旗。故而，本家并不打算让井伊一族本领安堵，甚至还不能继续居于井伊谷一带。”清定放下了手中的毛笔，缓缓说出了缘由。 “井伊次郎法师是出自井伊一族的嫡流，只可惜她并非男子。”绫姬不由得摇了摇头。 “那么阿绫，你是打算劝本家赦免并安顿井伊一族？”清定倒是没有料到绫姬会为井伊一族求情。 “嗯。”绫姬点了点头。 “本家原以为你会为右京亮之事而来，却没有料到你会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井伊一族求情。”清定也拿绫姬没办法，毕竟她当时也随自己在汤河原之战中率军冲向今川军的阵势。 出于对绫姬的亏欠，清定没有直接拒绝她的提议。 “据我所知，井伊次郎法师也不容易，其父因伤势过重不治而亡，她的几个叔叔以及从兄皆被今川家所诛杀，自己还早早剃发出家。”绫姬很难想象井伊直虎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罢了，就让井伊一族迁至豆州田方郡 吧，暂时作为八条弥四郎的与力如何？”清定在经过一番权衡后，想出了一个较为折中的方案。 “谢十郎，若是无事的话，妾身就告退了。”绫姬想将这个好消息告知医馆之中的井伊直虎。 “嗯。”清定见绫姬喜笑颜开的样子也不打算继续留她在书院之中，毕竟自己手头上还有一大堆的政务需要处理，而且目前的东国仕置只是推进到东海道诸国、关东八国、甲斐，以及磐城一部，对于奥羽两州尚未进行仕置。 像悬田宗俊、堀越宗范等仙道七郡之中的部分国人领主依旧与伊达家刀兵相见，岩代、磐城两国仍未彻底静谧。 将来，上杉家还需要对奥羽两州进行大规模用兵。 之所以清定会对井伊一族进行网开一面，是因为他记得井伊直虎在另一个次元里有一个非常英勇善战的养子。 很快，清定就失望了——井伊直亲在被今川家暗杀之前没有诞下任何子嗣。 但随后，绫姬却为清定送上了一波助攻。 因为绫姬看出井伊直虎有着非常强烈恢复井伊家家名的志向，便在其苏醒后点名了一条路——成为清定的侧室。 虽说绫姬素来在上杉家中是以贤良淑德著称，但终究她还是有一定的私心在。 绫姬并没有将香沼姬、花照姬、诹访由布姬、长野静、宇佐美奈美、望月千代，以及尚未送至春日山城的油川惠理看作一家人，反而将他们视为自己的潜在对手。 毕竟，只要清定的这些侧室们诞下一位男丁，那么将来极有可能对越后太郎丸造成一定的威胁。 绫姬甚至还联想到了唐太宗李世民，像他那么英明神武，还是没有处理好与嫡长子李承乾之间的关系，间接导致武则天一度夺取李家的天下。 所以，绫姬打算卖个恩给井伊直虎，意图之后让她作为自己的棋子，来与清定的其他侧室进行抗衡。 随着上杉家一举将曾经实力强劲的今川家、武田家击败后，这在当今的五畿七道之中不啻一声惊雷。 而且上杉家一举鲸吞甲斐、骏河、远江、三河、伊豆、相模、下野大部、东尾张一部、磐城两郡（白河郡、白川郡）等地后，引发了不少人的惊慌，甚至连身在朽木谷城的足利义藤也是如此。 第466章 公方归位 原本，蜗居于北近江朽木谷城的足利义藤频繁联络五畿七道的有力大名们，希望他们能协助自己重返京都的室町御所。 可是，足利义藤发出的那些书信几乎都石沉大海，就算有些大名回复了他，也是以领国不稳为由，拒绝出兵上洛。 毕竟，如今扶桑全境之中，只剩下上杉家一家能有与三好家公然叫板的实力。 先前，今川家在向朝廷、足利将军家请求介入与上杉家的战事之际，足利义藤就有意保下今川家。 可还没等足利义藤正式向上杉家派遣使者，今川家向上杉家全面降服的消息就传入了朽木谷城。 这就让足利义藤顿时产生了极大的危机感。 因为在足利义藤看来，三好家再怎么闹腾，那也是以京兆细川家家宰、管领代的身份来行事，三好家家督三好长庆更没有取原先主家京兆细川家而代之的想法，他终究还是愿意维护原有的传统秩序。 反观上杉家就不一样了，上杉家本来家格就高出三好家一大截，如今更是与古河公方家攀上了关系，其少主越后太郎丸还与足利义氏之妹缔结了婚约。 可以说，上杉家以及其旗下大名、国人领主们已经成为了古河公方家一系的铁杆支持者，而且上杉清定还将自己的三男三郎丸在没有获得足利将军家的许可下，过继给了今川氏真当养子，意图继承今川家的家名。 若是足利义藤许可上杉三郎丸去继承今川家的家名，无疑是变相助长了“下克上”的行为。 虽然足利义藤许可那些“下克上”的做法固然有拉拢盟友、抬高将军地位的诸多好处存在，但是这种杀鸡取卵的行为更会加速了足利将军家传统秩序的崩坏。尽管足利义晴、足利义藤父子二人也没少做这类的事情。 若说战国大名们在地方上瓦解幕府的传统秩序的话，足利义晴、足利义藤父子就是其中起到推波助澜作用的帮凶。 曾经，足利义藤为了拉拢尼子家，就赐予出云守护代出身的尼子家八国守护职，为此得罪了四职之一的赤松家；为了避免大内家在西国一家独大，足利义藤就任命大友宗麟为周防、长门、筑前、丰前四国守护职，以及原本只能由足利将军家庶流出任的九州探题，使大友家在背后牵制大内家。 由于此前被三好家逐出山城，导致足利将军家的存在感是越来越低，足利义藤不得不靠拉拢一批新兴的战国大名来支撑足利将军家的门面。 然而，像尼子家、斋藤家等大名只是守护代的家格，而织田弹正忠家更是守护代的奉行出身，足利义藤却相继认可他们在各自领国之中的地位，让这些新兴大名拥有大义名分来统治原主家的领国。 尽管足利义藤为恢复足利将军家权势做出了诸多努力，但是江河日下的室町幕府已经病入膏肓，就算是足利尊氏死而复生，也是难以救治了。 如今的上杉家与古河公方家之间的羁绊是远超足利将军家。若是上杉家再击败了三好家成功上洛，那么足利义藤的这个征夷大将军、武家栋梁也就当到头了。 为了避征夷大将军、武家栋梁之位落入古河公方家一系，足利义藤不得不迅速做出改变，将足利将军家与三好家之间的敌对关系转变成盟友。 不然的话，已经将势力延伸至美浓、尾张等国的上杉家，一旦发兵上洛，放眼近畿诸国之中，有几家大名能阻挡上杉家的兵锋？ 于是，足利义藤便通过近江守护六角义贤作为中介，来与三好家进行接触。 值得足利义藤庆幸的是，三好长庆早就有意迎回他重开幕政。 虽然以三好家目前的实力是可以另立一个征夷大将军、武家栋梁，但足利义藤毕竟是获得五畿七道之中绝大部分大名、国人领主认可的，若是轻易将其废除，只会让三好家在近畿诸国之中的统治愈发不稳，甚至还会招 致邻近大名、国人领主们的群起而攻之。 可以说，这一次的和谈进展非常顺利。 为了表达诚意，反对和谈的细川晴元则被足利义藤无情的抛弃了。 足利将军家与三好家在六角家的大力斡旋之下，很快就达成了正式议和。 为了答谢六角家为足利将军家与三好家之间的和睦做出的贡献，足利义藤便许可六角义贤使用红色的毛毡鞍覆。 与一般的毛毡鞍覆不同的是，红色的毛毡鞍覆这在当时是只有时任征夷大将军才可以使用的颜色。在六角义贤之前的六角家家督之中，也就只有六角定赖获得许可使用。 由此可见，足利将军家对六角家的重视。 天文二十年，八月二十九日。 足利义藤离开了朽木谷城，在六角家的护送下顺利进入了山城相国寺之中。 三好长庆在足利义藤进入山城境内后，就下令松永久秀所部军势尽数撤出山城，以此来向足利义藤进一步示好，表示自己并无架空足利将军家之意。 而后，三好长庆还与嫡男三好义兴一齐上洛，觐见了足利义藤，并正式出仕足利将军家，双方的关系开始得以缓和。 有道无术，术尚可求；有术无道，止于术。凡事都要在本质上下功夫，任何胜利归根结底都是实力制胜。 古今中外，几乎所有的战争本质上还是以自身国力作为支撑。 为什么上杉家能如此武德充沛，且迅速横行于东国。就是因为上杉家最早对家中实行改革，这才逐步成为扶桑五畿七道之中最强大名，所以麾下的武士、乡士、足轻的战斗力也是非常强。显得有一种马太效应的表现：强者愈强，弱者愈弱。 尽管有不少人总是追逐皇图霸业，甚至会因此迷失方向，但历史一遍一遍的告诉我们，皇图霸业乃时势所造，非人力汲汲以求可得。要认清自己的定位，找准最适合自己的道路才是最好的。 有时候，一旦君主误判形势，不单单会害了自己，还极有可能害了自己的家族、臣民。 还没等足利义藤在京都的室町御所坐热，西国出了一件大事——时任大内家家督大内义隆于大宁寺之中死于非命。 第467章 义隆之死（为东方馅掛炒饭书友加更一章） 尽管足利义藤在与三好长庆达成和睦以后，得以重返京都的室町御所，但紧随而来的一则噩耗让其始料未及——世人一度称之为九州（周防、长门、肥前、筑前、丰前、安艺、石见、备后、备中）太守，且身居从二位兵部卿官位的大内义隆被迫于长门境内的大宁寺之中切腹自尽。 原本，足利义藤的打算是，待自己重开幕政之后，拉拢西国、九州的强力大名，与上杉家进行抗衡。 但是，连细川晴元、六角义贤都无法击败三好家，就更别说如今实力已超三好家的上杉家了。他足利义藤一个几乎接近空壳的征夷大将军又有什么用呢？总不能指望天照大神、武尊大神（与南九州熊野、陆奥和虾夷地虾夷人交锋从未有败绩的神明）、诹访大明神等诸多神明能降下天谴，让上杉清定突然暴毙而亡吧？ 现如今的上杉家就算上杉清定不在人世，那么上杉定虎、上杉景信、长尾满景等外戚，还有上条定赖、八条春纲、八条房繁、八条宪繁、八条能重、山本寺定长、桃井义孝、千坂景长、吉江景宗等同族，还是会拥立清定的嫡男越后太郎丸接手上杉家的家业。 加上此时的东国已是上杉家一家独大，且完全架空古河公方的局面，已经没有任何一家大名能对上杉家构成足够的威胁。 就算三好家能对上杉家造成一定的麻烦，也只仅限于三好长庆、三好义兴父子二人尚在人世。 一旦三好长庆、三好义兴父子先后离世，那么同族、重臣权力过大的三好家必然会瞬间成为一盘散沙，甚至还有可能在大敌当前的情况下产生内讧。 到最后，已是江河日下的足利将军家依旧无法在短时间内达成中兴，其覆灭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当然，足利义藤本人是无法看到足利将军家覆灭的那一天了。 早在天文二十年正月五日，大内义隆就秘密致信吉田郡山城城主毛利元就，表示万一大内家发生内讧的话，希望毛利元就能够站在自己一方并率军前来支援。 但大内义隆不知道的是，毛利元就其实早就被陶隆房（周防守护代）所拉拢了。 在毛利元就看来，只要大内家发生内讧，那么将会是毛利家崛起的最佳时机。届时，毛利家就可以以讨伐大内义隆一方的支持者为名，在安艺一国大肆扩张势力。 此时的大内家也不是没有人看不清局势。 大内义隆的亲信家臣冷泉隆丰就看出了陶隆房有图谋不轨的迹象，他多次劝说大内义隆应先发制人，将内讧的隐患尽快消除在襁褓之中。但是大内义隆却并不愿意兴兵与自幼交好的陶隆房作战，没有听从冷泉隆丰的建议。 等到陶隆房无视深野房隆、宮川房胜等家臣的死谏，而出兵夺取了严岛之时，大内义隆还在本据山口馆之中召开宴会宴请邻近诸国的使者。 直到陶隆房纠集了三千余军势，准备发兵攻向山口馆，大内义隆却还在与一帮公卿欣赏能乐的表演。 不单单是陶隆房一人对大内义隆的所作所为感到忍无可忍，就连杉重矩、内藤兴盛（长门守护代）等大内家重臣们也纷纷向大内义隆举起了反旗，安艺的毛利元就更是起兵响应，并在之后夺取了佐东银山城、地藏堂山城等地。 才意识到事态不妙的大内义隆才后知后觉的派遣家臣佐波隆连前往石见国，劝说有力国人领主吉见正赖前来支援自己。 由于没有事先做好充足的准备，以及失去了诸多家中重臣支持的大内义隆眼下能征召到的军势实在是少得可怜。等到陶隆房即将兵临城下，山口馆周边才只征召了三千余军势。 面对气势汹汹来袭的叛军，大内义隆深知无险可守的山口馆根本难以支撑多久，便选择主动放弃了这座有着‘西之京都’之称的城池。 因为大内义隆的不放一矢的就放弃山口馆，逃入山口馆北面 的法泉寺之中。如此一来就导致大量家臣、足轻对大内义隆彻底失去了信心，再也没有为其卖命的想法，甚至还有不少人直接选择开小差逃跑。 大内义隆为了能振奋军心，甚至亲自吹响了法螺。可是法螺声不仅没有起到振奋军心的效果，反而更加激起了众人的叛逆心理，使得开小差的人越来越多。 大内义隆见状气得将法螺直接扔到了一旁。 在万般无奈之下，大内义隆便想到了滞留在山口馆的前任关白二条尹房，希望能让他来担任使者，前去出使陶隆房阵中进行斡旋调解，还向家老内藤兴盛派去了使者，希望以自己让出家督之位隐居、嫡男大内义尊来继承家督的形式进行和谈。 可是，内藤兴盛却拒绝了大内义隆的提议，甚至还直接对使者表示，如今只有在大内义隆自尽之后，方才有可能结束战事。 二条尹房也不想想，大内家重臣们反感的不正是听信了这些公家之言变成文艺青年的大内义隆吗，这时候去担任使者出使，岂不是去火上浇油？ 在和谈请求失败以后，大内义隆依旧不愿放弃求生，便率军从法泉寺进行突围，意图经海路前往石见，去投奔吉见正赖。 而追随大内义隆的陶隆康（右田隆康，陶家庶流，其妹为陶隆房之母）、陶隆弘（陶隆康之子）、貫隆仲等人则是率领寡兵在法泉寺担任殿后，直至全军覆没。陶隆康幼子鹤千代丸（宇野元弘）则是逃往安艺，才留得一命。 可是，来到长门沿海地带后的大内义隆却因为暴风雨而无法出海，只能暂时前往大宁寺躲藏。 而这里，也将是大内家正式走向灭亡的起点。 天文二十年，八月二十七日。 大宁寺被陶隆房、杉重矩、内藤兴盛等人的一万余军势团团包围起来，此时的大内义隆才意识到自己再无生路可言，便在重重包围之下，留下了辞世诗‘漂泊间，君之浮名，难留住，遗恨人世，春之波涛。攻与被攻者，命数皆相同，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后，切腹自尽，享年四十四岁。 冷泉隆丰在为大内义隆介错之后，就率本部军势从大宁寺之中冲出，战至力竭被讨取。 原本，陶隆房是准备放过大内家少主大内义尊一条生路，并拥立他作为大内家新一任家督。但是，陶·杉·内藤等多部联军已经杀红了眼，不仅将大内义尊、大内欢寿丸、大内珠光（大内义隆之女）等大内义隆的子女们先后捕杀，还将二条尹房（从一位、准三宫宣下）、二条良丰（正三位参议，二条尹房次男）、三条公赖（从一位、前左大臣，细川晴元、武田信玄、本愿寺显如岳父）、持明院基规（正三位权中纳言）、大宫伊治（正四位上尾张权守兼算博士，大内义隆岳父）、冷泉范远（正五位下左兵卫佐）等居于山口馆一带的大部分公卿捕杀，盛极一时的山口文化也就此消亡、不复存在。 更有意思的是，虽然杉重矩及时倒向了陶隆房一方。但是在陶隆房夺取山口馆之后，就搜出了杉重矩向大内义隆告发陶隆房有不臣之心的书信。 最终，杉重矩于战后迫于压力，只得自尽而亡。 第468章 大内衰落 在大内义隆、大内义尊父子二人皆死于非命之后，陶隆房并没有就此罢手，反而挥师渡过关门海峡（马关海峡），攻入了筑前一国，将逃亡至此的相良武任，以及庇护其的筑前守护代杉兴运一并攻杀。 尽管此时的陶隆房是铲除了自己的死对头，恶气也出了，可发起下克上也是要讲究方式方法的，再怎么说陶家也是大内家庶流、周防守护代家出身，家格上就处于劣势地位。 加上原先陶隆房、内藤兴盛等大内家重臣们是打算拥立大内义隆的嫡男大内义尊，可陶·内藤·杉等部联军攻入山口馆、大宁寺等地后，就将大内义隆的子女几乎铲除一空，只剩下一名大原氏的女官怀有大内义隆的遗腹子（大石义胤）趁乱逃入石见，这才为大内家保留了仅剩的血脉。 这就导致陶隆房、内藤兴盛等人原先通过拥立年幼的大内义尊来执大内家牛耳的计划落空了。 但这依旧改变了西国、九州诸国的政治格局，更导致了大内家在肥前、筑前、丰前等北九州诸国影响力的迅速衰退。 不仅如此，冷泉隆丰、杉兴运、相良武任、平贺隆保、陶隆康、右田隆次（大内家庶流）、天野隆良（天野隆重之弟）、贯隆仲、黑川隆像（宗像氏男）、大田隆通、冈部隆景、冈屋隆秀、弥宜右延、藤岛实直、伊佐隆光、伊佐景久、深野隆弘、蔵田教信、小幡义实等诸多大内家重臣、侧近先后于大宁寺之变中殒命，使得大内家朝堂之上为之一空。 在大宁寺之变结束之后，为了避免大内家长期处于无主状态，陶隆房就从丰后的大友家迎接了大内义隆的外甥大友晴英为大内家的新任家督，并更名为大内义长。而后，陶隆房也从大友晴英处拜领一字，改名为“陶晴贤”。 之所以陶晴贤会选择从大友家迎来大内义长，就是为了维持家中各方势力的均衡，避免内讧范围进一步扩大。而且，大内义长还是大友家现任家督大友义镇的弟弟。如此一来，大内家就可以避免与关系微妙的大友家交恶。 而且，陶晴贤也可以以此来获得来自大友家的支持，来尽快稳定大内家治下领国，让那些旗下国人领主们不敢轻举妄动。 但随着大内义隆、大内义尊父子的死于非命，大内家新任家督大内义长却并没有获得大明、朝鲜两国的认可，大内家与大明之间的勘合贸易，以及与朝鲜之间的牙符贸易也因大宁寺之变而终结。 除了陶晴贤以外，毛利家也在大宁寺之变中获得了巨大的利益。 趁着大内家君臣内讧的大好机会，毛利元就发兵夺取了许多大内家在安艺国的领地，势力大涨。 之后，毛利元就还趁着尼子晴久在攻略伯耆、因幡、但马等国之际，派兵攻入了尼子家势力范围的备后国，夺取了不少的地盘。 但毛利家的迅速壮大引起了陶晴贤的不满和忌惮，双方也逐渐从盟友走向了对立。 然而，石见一国的有力国人领主吉见正赖却并不承认大内义长这位新任大内家家督。 吉见正赖可是大内义隆的姐夫，而且素有正直清廉之名。他的嫡男吉见广赖与大内义长一样，也是大内义隆的外甥。 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再怎么说吉见家与大内家之间的羁绊，要比大友家要深厚的多，怎么能从大友家迎来新一任的大内家家督呢？ 再加上与吉见家长期交恶的益田藤兼因站在陶隆房一方，于大宁寺之变后获得了陶晴贤的重用，这就让吉见正赖感到更加不满。 故而，吉见正赖经再三权衡后，选择与陶晴贤进行抗争。 当然，吉见正赖也不打算以一己之力与执大内家牛耳的陶晴贤进行对抗，他派遣使者前往安艺的吉田郡山城，希望能获得毛利家的支持，从而缓解自身的压力。 陶晴贤为了让大内义长坐稳家督之位，便决定发兵攻打吉见家。 在正式出兵讨伐吉见家之前，陶晴贤请求毛利家派兵支援自己，但是却被毛利元就、毛利隆元父子拒绝。 毛利元就、毛利隆元父子本就希望大内家的内讧能不断持续下去，这样反而对于毛利家来说是最为有利的，他们可不打算大内家在大宁寺之变后就迅速拧成一股绳。 从这以后，陶晴贤便断定毛利元就一定会与自己敌对，便私下开始拉拢安艺国从属于毛利家的国人领主们。 可是此时的毛利家在安艺国的统治已经根深蒂固，国人领主们对毛利家的忠诚度已经远远高于大内家了，甚至出现了陶晴贤送去的劝降信和使者全都被国人领主们扣住送往毛利家的情况。 其实，陶隆房忘了一件事，废黜大内义隆、拥立大内义尊是和毛利元就早就商量好的事，擅自迫使大内义隆自尽、捕杀大内义尊，无疑是埋下了与毛利家决裂的伏笔。 当然，这是后话了。 再将视线转到东国，此时的上杉家正在进行东国仕置。 信浓伊那郡郡司、高远城城主色部胜长在接管了井伊谷城之后，就将其转交给北条家。而后，他还向上杉清定推荐了一名出身于尾张的人才——木下藤吉郎。 之所以色部胜长会知晓木下藤吉郎这一号人物，还得从木下藤吉郎奉松下之纲之命潜入信浓说起。 原本，木下藤吉郎为了迅速获取驻守在白仓山、茶臼山一带上杉军的虚实，便伪装成从尾张逃难进入信浓的难民，趁着下条家缺少人手之际，以浪人的身份为下条家效力，并为下条家清点粮草辎重、各类军械等物资。 因前任吉冈城城主下条信氏在追随武田家与上杉家交锋的过程中，与大量下条家家臣在北信浓川中岛一带阵亡，这就使得下条家花费了很长时间都没恢复到川中岛八幡原之战前的实力。 现任吉冈城城主下条氏长见木下藤吉郎如此擅长算术，且清点物资效率极高，便顿时心生招揽之意。 可没曾想，木下藤吉郎却以自己身份、家格低下为由，婉拒了下条氏长。 下条氏长倒是没有因木下藤吉郎的拒绝而感到愤怒，反而是对其愈发的感兴趣，便将此事上报至伊那郡郡司色部胜长处。 第469章 木下婉拒 色部胜长在听完了下条氏长的汇报后，对木下藤吉郎此人产生了非常大的兴趣。 要知道，在上杉家治下领国之中，擅长后勤事务之人本就不多，能获得主君上杉清定重用的，至今只有直江景纲、山吉丰守、大熊朝秀、樋口兼丰、松木秀朝、计见尧元、富永长纲、斋木尚重等不到二十人。 照常理来说，能在没有军功的情况下就被提拔，那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怎么可能会轻易拒绝？更何况，还是来自一名他国之人。 于是，色部胜长就于远江佐久城之中召木下藤吉郎会面。 尽管木下藤吉郎已经回到了远江境内，但如今的一切已是物是人非。他并没有料到曾经在东海道诸国之中实力最为强劲的今川家，竟然会在汤河原之战后一蹶不振，最终向上杉家彻底降服。 不过，木下藤吉郎的主君头陀寺城城主松下之纲倒是没有随今川义元出阵相模，只是让弟弟松下则纲、松下继纲兄弟二人统辖松下势随今川义元出阵。但松下则纲、松下继纲二人却没能活着返回远江，皆在汤河原之战中殒命，三百余松下势更是无一人返回头陀寺城。 当木下藤吉郎获知汤河原之战的结果后深感震惊。 今川义元是何许人也？他在还俗之初就遇上了庶兄今川良真（玄广恵探）掀起的花仓之乱，导致今川家本就根基不深的远江一国产生了极大的动摇，还引发根本之地骏河的不稳。那时今川家北面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强劲敌手武田信虎。 结果，今川义元在太原雪斋的大力支持下，稍微运作一番，就与今川家曾经的宿敌武田家达成了停战和睦，而后还迎娶了武田信虎之女定惠院，与武田家缔结了姻亲之盟。尽管今川家与武田家结为姻亲之盟一事导致与北条家的关系破裂，但最终还是一度缔结了甲相骏三国同盟，其中的骏还是最强的。 而且，今川义元本人并非泛泛之辈，不仅被世人称之为东海道第一弓取，还相当精通蹴鞠、茶道、连歌等，是远近闻名的文化人。 不仅如此，今川家的家格还是五畿七道之中较高的存在，长期拥有副将军格，还一度担任九州探题，被许可使用的免许也就比上杉家少了一样里书。 然而，在木下藤吉郎眼中如此强大的今川家、如此英明神武的今川义元，竟然会被上杉家一举击败。 最后，木下藤吉郎在随上杉家伊那郡郡司色部胜长统辖的伊那众进入远江境内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探望正处于丧弟之痛中的松下之纲，反而是继续兢兢业业的为上杉家统计今川家在远江各处直领府库中的物资。 当木下藤吉郎被召至佐久城本丸的大广间后，他就有些战战兢兢了，还以为是自己的身份已经被上杉军中之人识破。 “小人木下藤吉郎见过色部修理亮殿！”木下藤吉郎一进入大广间后就拜伏下去，向着端坐在主位上的色部胜长恭恭敬敬的说道。 “起来吧。”色部胜长面部表情的抬了抬手，示意木下藤吉郎平身。 “小人谢色部修理亮殿。”木下藤吉郎随即缓缓抬起头来，但还是不敢直视色部胜长。 “虽然你的相貌老夫已经从下条兵卫尉处有所耳闻，但如今亲眼所见后，还是令老夫有些吃惊。”色部胜长看着木下藤吉郎的相貌确实感到有些不适，但出于兴趣，还是选择继续与其进行交谈。 “小人确实因相貌不佳很难在故乡尾州爱知郡出人头地，被迫先后浪迹今川家治下的叁州、远州、骏州等地。而后才进入信州，寻一生计，好在这兵燹连年的乱世之中生存下去。”木下藤吉郎听了色部胜长对自己相貌的评价后，头不禁更低了。 “不过，当家对他国之人并无偏见，只要是对当家做出贡献，以及在战场之上有着活跃表现，皆能出人头地，就算是农民也可以获得苗字带刀之权，足轻也 可以成为一城之主。若是你参加了像相州汤河原之战这样以少胜多的战事，也许就能一战而出人头地了。”色部胜长不禁对木下藤吉郎感到惋惜，更对自己感到惋惜。 “小人曾经对当家之政策有所耳闻，只是以小人的相貌······”木下藤吉郎深知自己长得尖嘴猴腮，和猴子差不多，这才历经世态炎凉、人间冷暖，他并不清楚上杉家家督上杉清定是否也是以貌取人的主君，至少今川家就是以貌取人的。 “你的才能老夫从下条兵卫尉处了解了，若不是有你在，我军很难在短时间内将今川家留在远州各处重镇要地的粮草辎重清点完毕，以你之才若是出仕了当家，再立下一些战功，可能就很快成为一城之主。”色部胜长对木下藤吉郎算数的本事还是非常认可的。 “小人感谢色部修理亮殿厚爱，只是小人曾受远州头陀寺城城主松下石见守接济，这才没有饿死，尽管小人知晓出仕了上杉家能很快出人头地，但小人还未报答松下石见守之恩。正所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还望色部修理亮殿能成全小人。”木下藤吉郎虽然也想尽快出人头地，但他并不想脚踩两条船。 “哦？就是那位擅长枪术的松下石见守吗？”色部胜长对松下之纲倒是有所耳闻。 “正是。”木下藤吉郎点了点头。 “松下石见守并未被当家改易，只是所领半减，目前被御屋形殿配置给山本寺伊予守殿作为与力。”色部胜长倒是将松下之纲相关的消息告知了木下藤吉郎。 “真的吗？！”木下藤吉郎不禁两眼放光，他原本以为松下之纲会被上杉家改易。 “远州天龙川以东为当家治下，天龙川以西为北条家治下，而松下石见守所领刚好位于天龙川以东。”色部胜长又接着补充道。 “既然松下家未被改易，小人希望能前往松下领，还恩于松下石见守，还望色部修理亮殿能够成全。”木下藤吉郎说完就恭恭敬敬的拜伏下去。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仕。你要知晓就算在松下家奉公，是很难出人头地的。”色部胜长倒是有些不太想让木下藤吉郎前往头陀寺城为松下之纲效力。 “小人明白，可······”木下藤吉郎深知自己一旦拒绝了色部胜长后，就极有可能失去了被提拔的机会。但他依旧不愿背弃曾经在自己饥寒交迫之际对自己施以援手的松下之纲。 “这样吧，既然你不愿出仕于当家，老夫也不强求你。不过，该给予你的赏赐是一样也不会少的，这是御屋形殿之前颁下的政策。”色部胜长见木下藤吉郎如此念旧，也不再强求。 “小人谢色部修理亮殿。” 最后，色部胜长还是趁着清定颁下对留守信浓伊那郡、筑摩郡两地徒步武士、足轻、阵夫‘无过则赏之，有过则不赏’的政策之际，就顺势将木下藤吉郎推荐给了清定，并表示得人才者兴，失人才者亡，此人在将来必然能让上杉家更加强盛。 第470章 防长水军 而另一边，在大宁寺之变发生以后，因石见有力国人领主吉见正赖拒绝承认大内义长的正统性，导致大内家的内讧范围已经从长门、筑前、周防、安艺四国波及到了石见。 为了能尽快迫使吉见家低头，陶晴贤不得不纠集己方的支持者，出兵讨伐吉见家。 吉见家与陶家本就长期交恶，从“应仁大乱”开始，两家就争斗不息，在几十年里打了大大小小数不清的仗。 在大内义隆继任大内家家督之际，为笼络吉见家，便把自己的姐姐嫁给了吉见正赖。而吉见正赖是个非常有原则的人，自从当了大内义隆的姐夫后，就一直对大内家忠心耿耿。 现如今，小舅子大内义隆被乱臣贼子陶晴贤谋害，再加上与陶家的那份世仇，举起为大内义隆复仇的大旗，自然是义不容辞。 毕竟兔子急了还咬人，吉见正赖愣是硬碰硬地与陶晴贤这“西国无双侍大将”杠上了，这一打就打到了天文二十三年。 因陶家的根本之地在于周防一国，使得陶晴贤不得不借助安艺、周防两国水军众的力量，来输送麾下军势经海路前往石见，准备加大力度讨伐吉见家。 由于陶晴贤过于重用与陶家关系密切的白井贤胤（乃美贤胜女婿）、白井彦七郎（白井贤胤之弟）、宇贺岛十郎左卫门等周防、安艺两国的水军众诸将后，使得大内家水军众旗头弘中方明深感危机。 弘中方明（弘中就慰）虽然是大内家安艺守护代弘中隆包（弘中隆兼）之弟，但他与其兄弘中隆包不同，并没有一味的去迎合发起陶晴贤，反而对陶晴贤的下克上之举感到非常厌恶。 若是陶晴贤在大宁寺之变后继续如大内义隆时期那样重用弘中方明也就罢了，可大宁寺之变发生后不单单是大内家家督发生更迭那么简单。 大内家原先与大明、朝鲜的海上贸易也因此而终止，原本靠着护送勘合船、牙符船还能通过朝鲜的倭馆捞些油水的弘中方明、小原隆言等人眼下皆丢了饭碗。 加上冷泉元丰（门司城城代，冷泉隆丰长男）、冷泉元满（冷泉隆丰次男）兄弟二人虽然没有第一时间遭到陶晴贤的清算，但他们一直惶惶不可终日，生怕那天陶晴贤就率大军兵临门司城下。 最后，陶晴贤因知晓弘中方明对自己不满之意后，就顺势重用白井贤胤、白井彦七郎、宇贺岛十郎左卫门等水军众诸将，并将大内家水军众旗头一职让白井贤胤来担任。 如此一来，丢了大内家水军众旗头一职的弘中方明不再犹豫，立即开始联系小原隆言、冷泉元丰、冷泉元满等不得志的大内家水军众诸将。 可如今的陶晴贤已执大内家牛耳，可以在短时间内征召出一支超过一万人规模的大军，若是真与陶晴贤公开撕破脸，反而自己不是陶晴贤的对手。 故而，弘中方明在与小原隆言、冷泉元丰、冷泉元满等人商议后就做出了一个非常大胆的决定——投奔上杉家。 之所以弘中方明、小原隆言、冷泉元丰、冷泉元满等人会有投奔上杉家的想法，是因为上杉家也获得了与朝鲜进行贸易的牙符，他们先前在护卫大内家的牙符船前往朝鲜之时，也与上杉家的商船打过交道，还向上杉家的商人们出售过大内家特产大内涂、赤间石（含有赤紫色的优质石料）等特产。 加上吉见领虽然横跨长门、石见两国，但皆属于内陆地区，并非沿海。若是与吉见正赖联手，弘中方明、小原隆言、冷泉元丰、冷泉元满等人并不能获得来自吉见家的支援。 而且，毛利家在大宁寺之变发生后，是站在陶晴贤一方，并在安艺境内借着支持陶晴贤的名义，大肆攻打异己。且毛利家麾下已有小早川水军众。 反观上杉家，虽然上杉家成功与朝鲜缔结了牙符贸易，但时常遭到倭寇的袭扰，若是在上杉家商船通往朝鲜的必经之路上进行 护卫，那么之后必然会受到上杉家的重用。毕竟，上杉家的基本盘在东国，在西国、九州等地毫无根基。 所以，弘中方明、小原隆言、冷泉元丰、冷泉元满等人还是分得清什么叫锦上添花，什么叫雪中送炭。 没过多久，弘中方明就暗中与上杉家负责朝鲜牙符贸易的御用商人外山茂右卫门，希望能通过他来与上杉家搭上线。 外山茂右卫门本就因同僚本间光重成功与女真朱舍里部缔结贸易一事感到非常嫉妒，他虽然也曾乘船北上，只不过被朝鲜阻拦而作罢，这才只能负责上杉家对朝鲜的牙符贸易。 虽说负责对朝鲜的牙符贸易也是份肥差，但外山茂右卫门并没有因此而感到高兴，他也想做出一番在上杉家中惊天动地的成就。 也就在外山茂右卫门于朝鲜庆尚南道的釜山倭馆之中胡思乱想之际，弘中方明的信使主动找上了门。 这下外山茂右卫门顿时来了精神。 尽管曾经上杉家向足利将军家弹劾宗家指使倭寇袭击商船一事，但宗家并没有因此改过自新，依旧会时不时的向上杉家的商船发起袭击。 这就导致上杉家的商船在抵达朝鲜海岸后，就多次需要进行船只修复，使得外山茂右卫门对此非常头疼。 而弘中方明此人，外山茂右卫门也是有所耳闻的，他知晓弘中方明正担任着大内家水军众旗头，且拥有二十余艘大大小小的战船。 起初，外山茂右卫门还以为是弘中方明又想着与上杉家交易特产品，但当他拆开书信并阅览后，不禁喜出望外——弘中方明表示自己与小原隆言、冷泉元丰、冷泉元满等部分大内家水军众诸将有意出仕上杉家，甚至可以为上杉家前往朝鲜的商船进行护卫。 不过，外山茂右卫门在高兴之余并没有失去理智，毕竟此事事关重大，他自己一人也不好擅自做主。 于是，外山茂右卫门一面致信弘中方明，表示自己会极力斡旋此事；一面则是尽快结束此次的牙符贸易，准备火速赶回越后，将此事上报至主君上杉清定处。 然而，令外山茂右卫门没有料到的是，大内家各方派系的矛盾是越来越大，已经到了无法调和的地步。 就连与陶晴贤貌合神离的毛利家也开始有与大内家引分（分裂）的迹象。 第471章 改革检地 随着雄踞西国的大内家突然发生了下克上之事，使得西国（山阴、山阳两道）、九州等地的政治格局发生了极大的改变。 原本大内家治下本就根基不深的肥前、筑前、丰前等北九州诸国发生了极大的动摇，而大友家虽然没有直接趁虚而入，但暗中已经开始对肥前、筑前、丰前等国的国人领主们进行拉拢、调略。 毕竟，大内家本就与大友家有着宿怨，且两家为了争夺北九州的霸权多次大打出手。 早在文龟元年(1500年)，大友军和大内军就在马岳城（马之岳城）展开交战。 户次亲家（立花道雪之父）的祖父户次丹后守亲贞，当时作为大友方的守将在马岳城内防守，但最后大友家力不能支败退，马岳城也为大内军所攻落，户次亲贞自尽身亡。 马岳城位于丰前北部的筑城郡，且城东距离海岸较近，是兵家必争之地。 一旦夺取了马岳城，进可取上毛郡、下毛郡、宇佐郡，退可守企救郡、京都郡、仲津郡、筑城郡。 可以说，大内家与大友家为了争夺丰前一国的统治权，在马岳城以及其周边爆发了大大小小数不清的战事。 而后，在大永六年（1526年）之际，大内家就寝反了大友家的佐野亲基、问田重安两名重臣，使五千余军势在马岳城内笼城固守，伺机响应大内军的行动。 大友义鉴为了避免丰前一国全境尽数落入大内家的手中，不得不命令家中重臣户次亲家火速率军对马岳城展开征讨。 事实上，马岳城对户次一族来说意义不小。二十六年前的因此，大永六年的这一次马岳城之战，可谓是户次一族替先祖复仇的一战。 但是，户次亲家此时却卧病在床，已经无力率军出阵，重任只能交到自己年仅十四岁，且尚未元服的儿子户次孙次郎手上。 户次孙次郎为了能让户次家一雪前耻，便听从父命，率两千余军势昼夜不息的向马岳城火速进发，而这也是他的初阵。 马岳城中的佐野亲基、问田重安二人根本也没有料到户次军会如此之快的兵临城下，猝不及防，顿时惊慌失措起来。 户次孙次郎随即身先士卒，激励士气。户次军上下见少主都身先士卒了，也不敢落于其后，很快就蜂拥而上，一举攻破了马岳城的大手门，并迅速压制了二之丸，而后向本丸持续推进。 最后，内外交困，势穷力屈的佐野亲基、问田重安无计可施，只能向户次孙次郎打开本丸投降。 户次孙次郎在大友义鉴的命令下将佐野亲基、问田重安二人及其余守将的子嗣作为人质带走，大胜而归。 这就是当时名为孙次郎的立花道雪元服以后第一战——马岳城之战。 那时，上杉清定都没出生。而他却在初阵之时差点殒命。 户次孙次郎却以十四岁的年龄完成了初阵，并取得以两千人击败五千人的辉煌战果，扬名于北九州诸国。 不过，经此一役，户次一族也损失了十时六弥太、井手七郎左卫门、松冈内记、松冈左京等二十余名家臣。 在取得马岳城的辉煌胜利后不久，卧病不起的户次亲家就阖然长逝，算是了无遗憾了。年仅十四岁的户次孙次郎便在大友义镇的指认下继承了户次家的家督之位。 之后，大友义鉴亲自为户次孙次郎行元服之礼，赐予其偏讳“鉴”字，还表奏其担任从五位下伯耆守的官位。 从此，户次孙次郎就改称为户次伯耆守鉴连。元服以后的户次鉴连更是才气过人，智勇兼备，体恤下属，士卒驯服，深得人心。从此以后，凡是有反叛大友家的国人领主兴兵作乱，户次鉴连皆从军征伐，为大友家竭尽全力。大友义鉴嫡长子义镇的后见役入田亲诚相中了鉴连，还将他的一个女儿嫁给了鉴连。 但好景不长，因入田亲诚也参 与了“二阶崩之变”，户次鉴连为了向大友义镇表明忠心，不得不向自己的岳父入田亲诚刀兵相见，最终迫使入田亲诚切腹自尽。 在大友义镇坐稳家督之位后，户次鉴连也因此一举跻身大友家三宿老之一，获得大友义镇的信赖和重用。 大友义镇虽说是把弟弟大内义长送往了大内家去继承大内家的家名，可他非常清楚，大内义长在大内家毫无根基可言，就算继承了大内家的家名，那也是当他人的傀儡，对于大友家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利益。 之所以大友义镇没有急着发兵入侵大内家治下的肥前、筑前、丰前等北九州诸国，就是因为他看出大内家已有覆灭的迹象。只要等大内家一覆灭，那么大友家就可以趁着大内家覆灭而导致的权力真空，从而不费吹灰之力的兼并肥前、筑前、丰前等北九州诸国。 当然，这只是大友义镇的一厢情愿。 天文二十年，九月十五日。 大内家发生大宁寺之变、家督更迭之事也传到了上杉清定的耳朵里，他完全没有因大内义隆、大内义尊等人的死于非命而感到悲伤。 在清定看来，大内义隆走到这一步完全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而此时的上杉家才以足利义氏的名义，完成对东国部分的敌对势力进行清算: 伊势氏亲，勾结今川义元、武田信玄等大名，发起下克上，将生父北条氏康逐出小田原城，并在攻打玉绳城的过程中，砍伐镰仓五山、鹤冈八幡宫周边的树木用于制造攻城器械，就算古河公方足利义氏亲至道场山也没有及时开城投降，故而处以从北条家系图中去除，于相模川西岸处以磔刑示众； 伊势氏亲正室、武田信玄之女武田波瑠姬可免于流放，但需要剃发出家，法名黄梅院； 北条氏尧、山角定吉、大草康盛、石卷家贞、新井辉盛等原北条家同族、谱代家臣们因教唆并支持伊势氏亲下克上，于相模川西岸处以磔刑示众，其家眷尽数流放至伊豆所辖的八丈岛； 高桥源七郎、北条平三郎二人之父辈教唆并支持伊势氏亲下克上，已然伏诛，故流放至佐渡杂太郡，族人流放南出羽游佐郡； 北条氏康女婿小笠原康广因教唆并支持伊势氏亲下克上，原准备处以磔刑示众，在北条氏康求情之下改为切腹自尽； 今川氏真，认清形势而投降，收上杉清定三男上杉三郎丸为养子，并担任时任古河公方足利义氏的蹴鞠师范，与正室北条早川姬一同移居越后颈城郡府中町，享有上杉家一门格，每年可领藏米五千石； 寿桂尼、今川铃姬遗体皆运回骏河进行厚葬； 恢复尾张今川家家名，指认今川氏明为尾张今川家家督，并入驻大高城，担任尾张守护代，由里见义弘率房总水军众经海路护送前往； 山科言继、中御门宣纲、三条西实枝等原滞留于骏府城外的公卿尽数勒令返回京都； 小山高朝、结城政胜、结城明朝、梁田晴助、梁田持助等人押至相模川西岸处以磔刑示众，家眷尽数流放至佐渡杂太郡； 赦免先前流放至佐渡的朝比奈泰长、松井宗信、勾坂政久、大泽基相等今川家家臣，令他们皆出仕今川三郎丸，如有不从者继续待在佐渡； 爱州兵部少辅、桥本四郎左卫门、安宅纪伊守、武田又四郎等原玉绳众出身的海贼众，一并编入伊豆水军众，受贺茂郡郡司直江景纲节制； 大藤秀信，献出足柄城，协助击退伊势军有功，功过相抵，不与追究大藤一族教唆并支持伊势氏亲下克上之事，前往伊豆韭山城，出仕八条定繁； 小峰义亲，献出白河城、担任下野先导役有功，许可继承白河结城家家名，更名为白河义亲，受封下总葛饰郡国府台城，领有一万石知行地； 伊丹康直、久能元宗、川村重宗等骏河水军众 残部本领安堵，受清水凑奉行北条高定节制； 井伊一族从远江井伊谷迁至相模津久井郡，族中青壮分别充入右控鹤备、左龙捷备、右龙捷备、左虎捷备等常备军势之中，井伊家嫡女井伊直虎成为上杉清定的侧室； ······ 为了将北条家从南武藏、相模、伊豆、下总国府台等地的领国范围上连根拔起，上杉清定可是令家中重臣长野业正、直江景纲、樋口兼丰、八条定繁、松木秀朝等人进行全程监督北条家国替转封之事。 此举是为了避免北条家在国替转封的过程中带走大量检地账上的名请人，从而导致农田无人耕作的局面。 不仅要将北条家的家臣们带上各自妻子儿女一块进行搬迁，连同北条家先前在领国范围之中建立的菩提寺、神社一并迁走，不允许在南武藏、相模、伊豆、下总国府台等地留下同名寺社的分寺、分社。 而间宫康信、间宫信次、间宫康俊、间宫兵库头、山本家次、山本正直、山本常任等原北条家旗下相模水军众、山本水军众因转仕了上杉家后，被许可继续留在相模、伊豆两国的原领之中，并作为贺茂郡郡司直江景纲的与力。 至于清水康英、富永山随、梶原景宗等部分伊豆水军众诸将则是选择随北条家前往新领三河、西远江两地。 经过此次大规模转封，北条家在关东八国的势力被连根拔起，上杉清定也做到了前几任关东管领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情。 北条氏康早在上杉清定率大军越山南下进入关东平原后，就已经意识到北条家若是想要保全家名，就只能臣从于上杉家的军门之下，再也不可能与上杉家保持同等的地位了。 而后，北条氏康就开始退居幕后，以后见役的身份来指导次男北条氏政处理政务。他就算在小田原城开城以后都没有去见长男伊势氏亲一面。 不仅如此，清定此次还进一步规范了检地的细节，并指示治下领国之中的所有领主，要求各村落必须提交誓约书，共有六条：一、不得谎报郡、庄、乡的界线；二、如实申报各自田地的年贡等税，一粒一钱都不能少；三、若有人向检地的奉行、奉公人等赠送礼物、礼金（贿赂）以求通融，要如实上报；四、检地后如有新开垦或再开垦的田地，也要如实上报；五、不得谎报田地的上中下等级，减少斗代；六、不得通过同给人及其代官拉关系来隐瞒土地。 并让村落之中的百姓发誓若有违背，允许将其同族、家属、女眷及孩童都处以磔刑。检地官吏向各村展示文书的样本，再让他们提交同样内容的正本。 山田、野田以及位于河滩上的耕地等田地，因为生产力低下，可不使用标准的斗代，可向村民打听惯例之后再决定适当的斗代。至于山手钱、滨小成物（小成物=小物成），也是先让村民提出申报，掌握先例后再适当决定。 山手钱是指在扶桑中世时，村民从领主的山林获取物产（砍柴、收集落叶等），就要向领主缴纳税钱（或者税米）。 滨小成物是指将于海中、海边取得的渔获品上缴给领主。 当然，这都是试图以原有的斗代、公事为基础来决定新的斗代。也可以说是以村民如实申报为前提来决定检地的具体规则，绝不是按照统一标准、从上至下强加给人们的。 因为这样一来，对于村民来说，规规矩矩地向检地官吏申报前例和实情，积极参与决定田地的等级、斗代和小物成等就比较有利。 检地规则还要求仔细区别田地的上中下等级、用水情况、是不是麦田等一年两熟的田地、是否易遭旱灾或水灾等情况，然后决定斗代。 各地的领主们在积攒了足够的经验之后，也逐渐能看出这些区别。 在检地现场，村民的主张与负责检地的奉行、奉公人等判断相遇，有时势必会因各自的利害关系而 碰撞出火花，造成紧张的形势。 虽然村民身为身份较低的一方，只能以“侘言（请愿）”的形式来向身份较高的一方提出主张，但是为了不损害自己的利益，该向奉行所提出的时候就要去提出。 而且，百姓也能参与对年贡计算的监督，从而避免负责检地的奉行、奉公人等擅意妄为。 第472章 骏府之变 就在上杉家对北条家进行国替转封的过程中，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安祥松平家（松平总领家、安城松平家）重臣石川数正、酒井忠次、大须贺康高、大久保忠俊、青山忠门、安藤基能等人意图从骏府城外的城下町中带走主君松平竹千代（松平元康，松平家康）。 如今的骏府城虽然已不再是今川家的本据，可上杉家家督上杉清定本人还身在骏府城之中，周边地区明处担任警戒工作的还是左控鹤备、左龙捷备等上杉家极为骁勇善战的常备军势；在暗处还有大量轩辕众、户隐众负责监视他国进入骏府城周边之人，并负责骏府城城下町至骏府城一带的警戒。 可以说，还没等石川数正、酒井忠次、大须贺康高、大久保忠俊、青山忠门、安藤基能等人靠近软禁松平竹千代的宅邸，他们就因为极为明显的三河口音，被负责骏府城周边警戒的左控鹤备、左龙捷备发现了。 由于石川数正、酒井忠次、大须贺康高、大久保忠俊、青山忠门、安藤基能等人身上皆未穿戴铠甲，且身上的武器仅有打刀或太刀。结果自然是毫无悬念，他们很快就在骏府城外围城下町之中遭到了一千余上杉军的层层包围，并在上杉军铁炮足轻、弓足轻的火力压制之下迅速丧命大半，毫无反击之力。 仅剩下的石川数正、酒井忠次二人见状只得作罢，便打算趁乱逃回三河，从长计议。 但石川数正、酒井忠次显然低估了眼下上杉家在骏河、远江两国的警备，还没等他们逃出骏河与远江接壤的志太郡，他们就被本庄繁长所率的一百名骑马武士追上并讨取了。 经此一事，清定就认为不能继续留着松平竹千代这个隐患于人世。 原本，清定还想着留年幼的松平竹千代一命，好借机让那些原安祥松平家的家臣们能转而为上杉家效力，并让北条家在三河一国的统治无法稳固。 可没曾想，安祥松平家的旧臣们竟然会大胆到潜入骏河一国，甚至准备带走松平竹千代。 这下就让清定认为安祥松平家的嫡流依旧在西三河诸郡有着一定的影响力，这对于上杉家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万一安祥松平家的重臣们成功将松平竹千代带回了三河，并倒向了织田弹正忠家，那么眼下师老兵疲的上杉军也很难将这两家一举攻灭。 当然，清定主动恢复尾张今川家的家名，就是为了避免织田弹正忠家将尾张一统，他可不希望在东海道前往京都的必经之路上出现一个不受自己控制的大名。 于是，为了避免安祥松平家的旧臣们再度潜入骏河一国，清定就示意家中物见奉行道闲用些手段，将松平竹千代铲除。 如此一来，上杉家不仅能消除一大潜在隐患，而且还能因此挑起安祥松平家旧臣们的不满，让这些失去领地的武士与三河一国的一向宗势力进行勾结，还能对转封国替至三河的北条家造成一定的打击，可谓是一举两得。 天文二十年，九月十六日。 松平竹千代于骏府城城下町的宅邸之中，因食用未处理干净的河豚而中毒身亡，享年九岁。 而后，清定便命人将松平竹千代送回三河冈崎城的大树寺（安祥松平家菩提寺）之中进行厚葬，并要求骏河一国的高僧善德寺建乘（太原雪斋之弟，善德寺住持）、东谷宗杲（太原雪斋弟子）等人前去为松平竹千代举行盛大的法事。 另外，清定还下令现任北条家家督北条氏政，务必将石川数正、酒井忠次、大须贺康高、大久保忠俊、青山忠门、安藤基能等人的家眷、同党尽数捉拿，并押送至骏府城外。 至于与松平竹千代有过婚约的今川义元养女濑名姬（今川义元外甥女，关口氏广之女），则是被清定顺势许配给了同族家臣八条广繁。 关口家是原本因追随今川义元出阵相模汤河原，在今川家降服以后遭到上杉 家改易。如今，关口家算是沾着濑名姬的光才得以恢复家名。关口氏广长男关口正长而后受封于相模三浦郡小矢部城，领有一千石知行地，并让其成为上杉家旗下的高家，地位比一般的旗本众要高出一些，负责对上杉家旗下大名、国人领主们传授公众场合的礼仪，接待从朝廷派来的敕使、院使，但。 随后，当清定看到色部胜长推荐木下藤吉郎的书状内容后，他的第一反应是难以置信。 在清定的认知之中，这木下藤吉郎不是应该在尾张追随织田信长吗？怎么会出现在远江了？怎么还为上杉家效力了？ 尽管清定对此有着诸多疑问，但他还是召头陀寺城城主松下之纲与木下藤吉郎二人至骏府城的本丸大广间之中问话。 但清定还是清楚事出反常必有妖，所以就安排八条广繁、本庄繁长二人在大广间两侧的偏房之中各埋伏着二十名武士，以防不测。 毕竟，在发生安祥松平家的旧臣们意图带走松平竹千代之事后，道闲、加藤段藏、玄鬼、觉马等上杉家的上忍们就奉清定之命，对远江、三河两国的国人领主们进行频繁的监视和打探过往之事。很快就查到了木下藤吉郎曾效力于松下家之事。 “臣松下石见守之纲（小人木下藤吉郎）参见御屋形殿，承蒙召见，荣幸之至。”松下之纲、木下藤吉郎二人一进入大广间里，就拜伏下去，并恭恭敬敬的说道。 “两位平身吧。”清定说完就不停的打量着面前不远处的松下之纲和木下藤吉郎。 “臣谢过御屋形殿。” 松下之纲虽说有些紧张，但还是缓缓抬起了头。而木下藤吉郎刚好与之成反比，不仅战战兢兢，甚至额头上冷汗直冒。 “松下石见守、木下藤吉郎，要是本家没有说错的话，你们本就是一对君臣吧？”尽管清定的话声郎朗，但在松下之纲、木下藤吉郎二人的耳中，听起来却是异常的沉重。 “额······确实如御屋形殿所言。”松下之纲知晓纸是包不住火的，便非常爽快的承认了。 “那么松下石见守，按常理来说，松下家本应处以改易。松下一族于相州汤河原之战中阻挡我军攻势，使得数千今川军溃兵因此而已逃回骏州。原本，我军是能于汤河原之战中一举歼灭今川军的。”清定凝视着松下之纲说道。 “正如御屋形殿所言，松下一族确实有过······”松下之纲不由得低下了头，他很清楚自己遭到所领半减的处分完全是上杉家从轻处罚。 “若不是念在松下石见守擅长枪术，且尽数献出原先存储于头陀寺城的粮草辎重，本家这才对松下家从轻处罚，不然的话，松下家就要像兴津家、蒲原家、堀越家、濑名家等一样，面临改易的处分。”清定一本正经，语气较为沉重的说道。 第473章 赐名秀吉 “罪臣明白，罪臣明白。”松下之纲此时只好连连告罪，他深知自己并不能触怒面前不远处的东国之主上杉清定，稍有不慎，松下家就极有可能面对全族覆灭，或是全族流放远国。 虽然看上去上杉清定还不到三十岁的样子，但带给松下之纲、木下藤吉郎二人的压力却是极大的。 “本家很是好奇，听闻木下藤吉郎原本是出仕松下家的，可为何会突然前往信州，转而为吉冈城城主下条兵卫尉效力？”清定并没有怪罪松下一族在汤河原之战中给上杉军造成的麻烦，反而开始质问起有关木下藤吉郎之事。 “御屋形殿明鉴，此为罪臣之过，与木下藤吉郎无关！是罪臣安排他前往信州去刺探军情的。”松下之纲尽管知晓主动认罪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但他却认为木下藤吉郎有着非同常人的才华，是一个怪才、奇才，往往不走一般套路，有很多奇思妙想，并不愿将罪过都扣在木下藤吉郎的头上，便直接向清定坦白了。 “哦？”令清定没有料到的是，松下之纲竟然会主动坦白了罪行，并没有将罪行都推卸给木下藤吉郎。 “大人······”木下藤吉郎见松下之纲此举感到非常吃惊，而后双眼也开始湿润了。 “松下石见守，你要记住，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当初派遣木下藤吉郎前往信州刺探我军军情，是因各为其主而已，本家不会对此进行追究。毕竟，今川家已然降服，加上松下家并未阻挠色部修理亮所部军势南下进入远州。”清定此时很想趁着这个机会招揽木下藤吉郎为自己的直臣，他在后世还是很清楚木下藤吉郎的才能。 而且，清定本人素来是不唯身份、不唯资历、不看家格，敞开宽阔的胸怀，五湖四海，任人唯贤，广纳贤才。 正所谓思皇多士，生此王国。王国克生，维周之桢；济济多士，文王以宁（出自《诗经·大雅·文王》） 周文王尊贤礼士，贤才济济，所以国势强盛。千秋基业，人才为先。清定为了能实现静谧扶桑全境，自然是人才越多越好，本事越大越好。 毕竟，治国之要，首在用人，要聚天下英才而用之。不单单要口言之，亦力行之。 “罪臣谢御屋形殿宽宏大量······”松下之纲再度拜伏了下去。 “松下石见守，既然你如今已是本家的家臣，那么今后必须要像在今川家旗下之时那样，对本家也尽心尽力，竭力奉公，本家期待你的活跃表现。若是之后在战场上立下了活跃的战功，本家对有功之臣的赏赐素来不会吝啬，你应该知晓。”清定见松下之纲如此恭顺，便希望他能改头换面，好好为上杉家效力。 “罪臣遵命！” “另外，木下藤吉郎，本家听闻你精通算术，而且还对调略、筑城、采购、军略等也有涉及，是真的吗？你要如实回答。”清定虽然目前只从色部胜长、下条氏长二人处获知木下藤吉郎擅长算术一事，但结合在后世的记忆，他认为木下藤吉郎并不单单只擅长算术这一样。 “回御屋形殿的话······小人曾于尾州、叁州、远州、骏州等地流浪，偶尔是看到过筑城之事，只是学到了一些皮毛。采购的话，小人曾在松下石见守大人麾下负责过一段时日。至于调略、军略等，小人尚未做过······”木下藤吉郎非常紧张的回答着。 “木下藤吉郎，你不必如此紧张，本家又不是什么恶鬼，只要能为本家所用，并做出贡献，那么本家就会给予与其功绩相当的赏赐。本家与今川礼部侍郎不同，不会以貌取人，只会任人唯贤。”清定虽然看着木下藤吉郎那猴子一般的长相感到有些不适，但他并不会像今川义元那样以貌取人。 山本勘助就是因今川义元以貌取人后，才不得不出仕武田家的。 “小人明白。”木下藤吉郎赶紧点了点头。 “这样吧，不知松下石见守是否愿意让木下藤吉郎转仕本家？”清定试探着问道。 “只要是御屋形殿之命，臣不敢不从。”松下之纲可不敢忤逆清定。 此时的松下之纲非常清楚，一方面不破关以东就只剩下伊势、美浓、志摩、尾张半国等地不属于上杉家，而且上杉家在经过此番大规模越山南下后，只需稍微进行一番休养生息，就能再度发起大规模的战事。届时近畿诸国之中，也就只剩下三好家能与上杉家相抗衡了。 另一方面，木下藤吉郎其实需要一个更大的平台去展示自己的才华，而小小的松下家并不能给木下藤吉郎太多表现的机会。 所以，松下之纲想着与其自己埋没一个人才，不如就此放手。 “好，松下石见守爽快。当然，本家之后会给予松下家一定的补偿。”清定也不打算让松下之纲吃亏。 “臣谢御屋形殿，藤吉郎还不认御屋形殿为主君？”松下之纲随即催促一旁的木下藤吉郎道。 “小人······愿意出仕上杉家，将来一定尽心尽力为上杉家奉公！”木下藤吉郎在迅速思考了一番后，还是接过了清定递来的橄榄枝。 在木下藤吉郎看来，与其重返故乡尾张去出仕织田弹正忠家，倒还不如出仕前途一片光明，且有极大概率一统扶桑五畿七道的上杉家。届时，自己还能在出人头地后，风风光光的重返故乡。 “好，这样吧木下藤吉郎，本家赐名与你，以后你的名讳就为‘木下藤吉郎秀吉’。”清定其实也懒得为木下藤吉郎起那些文绉绉的名，而且此人目前未对上杉家做出什么大的贡献。 “小人······臣谢御屋形殿赐名！”木下秀吉随即激动的拜伏下去。 “与三兵卫，你先带木下藤吉郎好好梳洗一番，并换身衣裳。”清定见木下藤吉郎浑身脏兮兮的，不仅连袜子都没有，脚上也全是烂泥，弄得大广间。 “遵命。”五味高重虽然一脸嫌弃，但还是只能领命。 第474章 河豚禁令 无独有偶，就在松平竹千代使用河豚而毒发身亡后不久，骏河、远江两国陆陆续续有武家食用河豚中毒而亡的消息传至骏府城之中。 其中，包含远江山名郡诸井乡地头伊达吉宗（骏河伊达家家督）、远江周智郡座王城城主本间八郎三郎（远江本间家家督）、远江城东郡马伏塚城城主小笠原长氏（远江小笠原家家督）、远江山田郡福田城城代勾坂政久等人。 “这些人难道就不知道河豚含有剧毒吗？！”上杉清定看着案桌前一份份递交而来关于食用河豚中毒而亡的书状后，气不打一处来。 “御屋形殿明鉴，河豚鲜美，而且常年以来不少公卿都视食用河豚为勇敢、高贵之举。像今川家、大内家等亲昵公家的武家也纷纷效仿，这才会频频出现这样的事情。”一旁端坐着的宇佐美定满有些无奈的说道。 “这天下尚未静谧，本家急需大量骁勇善战，且熟悉东海道诸州地理的武士。可现如今，这些今川家的旧臣们在获得本家赐予家名存续的许可后，竟然如此的不珍惜自己的生命！”清定不禁开始对今川家的旧臣们感到非常失望。 “御屋形殿，不单单是东海道诸州，就算是坂东八州之中甚至还有将食用河豚比作有妇之夫红杏出墙——偷他人妻子，惊心动魄又美味，有如尝河豚。”绫姬虽然深居简出，但自从随清定一同率军越山南下后，在途中也听到了不少有趣的逸闻。其中就包含着有关食用河豚的逸闻。 在那时，五畿七道六十六国之中的部分地区，若是丈夫发现自己的妻子红杏出墙，可以将妻子与姘夫绑在一起，斩为四段，也不会被捕入狱。 当然，更多的人对于河豚这类的有毒食材是持慎重态度，望而生畏。因此还有一句俗语——想吃河豚，又怕丧命。 “这一点也不好笑······”清定看了绫姬一眼后无奈的摇了摇头。 “御屋形殿，先前居于骏府城城下町的安祥松平家家督松平竹千代就是食用河豚之后中毒而亡，臣听闻叁州那边已有传闻······”宇佐美定满说到一半就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什么传闻？”清定有些不耐烦了。 “是，叁州那边的传闻，说是御屋形殿故意让松平竹千代食用河豚，好让北条相模守殿顺利转封至叁州。”宇佐美定满又接着说道。 “哼，看来北条相模守还是对叁州之人太过于仁慈了，没有立即进行检地。”清定有些不满的说道。 虽然清定确实是故意将松平竹千代这个隐患除去，但并没有料到今川家受公家的影响竟然如此之大，以至于普通的家臣都学着公卿去食用河豚。 原本，河豚是扶桑一些生活穷困潦倒的渔民，因他们需要将于海中、海边取得的渔获品上缴给领主作为赋税，最后在没有什么吃的情况下只能冒险食用河豚。在平安时期才慢慢被公家之人搬上了饭桌。 当然，在战国时期，大部分的武士最注重的还是“忠”，就算是为了主君切腹而亡，也能被世人所认可，但如果是因为食用河豚而亡，反而会成为他人口中的笑谈。 “御屋形殿，叁州一向宗寺院势大，北条相模守殿没有立即进行检地是明智之举。”宇佐美定满倒是觉得北条氏康在国替转封后很机智，没有因立即检地触犯那些土著领主、寺院神社的利益。 “先不提检地之事，叁州与西远州两地目前与本家无关。眼下最为重要的是及时禁止食用河豚，尤其是武家！”清定可不愿意看到自家的家臣也效仿今川家旧臣们一样去食用河豚。 “御屋形殿，您打算在当家治下领国颁下禁令，还是连同旗下诸侯在内？”宇佐美定满试探着问道。 “包括旗下诸侯，就算是叁州、西远州、东尾州、羽州、奥州等地也是如此。”清定打算趁此机会看看有多少旗下大名、国人领主们是完全 听从自己的号令。 “御屋形殿，只是范围太大，恐怕难以实行。”绫姬对此感到担忧。 “下令东国各地城下町禁止贩卖河豚，包括本家旗下诸侯的领国。如有违背的酒肆、宿场等，将处以没收全部财产，并流放远国。武家之人若是有人擅自购入、贩卖或食用河豚，一律处以改易，家眷流放远国。”清定自知眼下的上杉家对甲斐、相模、骏河、伊豆、东远江、东尾张等新兼并的领国立足未稳，还没有完全消除武田家、今川家、北条家在这些地区的影响力，所以还不能进行一刀切的做法，只能一步一步来。 “御屋形殿英明，如此一来便能遏止东国武家食用河豚之风。”宇佐美定满随即奉承道。 “江山风月，本无常主。既然京公方家失权，无法令五畿七道恢复静谧、杜绝恶俗，那么就只能由本家来完成了。”清定自从知晓足利义藤与三好长庆达成和议，且重返京都室町御所后，就意识到上杉家迟早与足利将军家或三好家之间刀兵相见，这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随着上杉家针对包含河豚在内的有毒食材进行禁止后，并没有出现什么反对声音。 毕竟，上杉家治下领国的绝大部分武家、领民，都想着在自己有生之年里建功立业，为自己和自己的子嗣后代积累一份家产，以及完成阶级跨越。没人愿意在咸鱼翻身之前就离开人世。 而且，安祥松平家、骏河伊达家、远江本间家、远江小笠原家、勾坂家等三河、远江、骏河的部分武家，因食用河豚毒发身亡，还被清定处以改易的处分，流放至佐渡、出羽之人达到了三百余人。 如此一来，上杉家旗下的大名、国人领主也不敢冒着家名断绝的风险去食用河豚等有毒食材。商人们更不敢为了牟利向上杉领输送河豚等有毒食材。 而另一边，后奈良天皇迫于足利义藤、三好长庆等人的压力，只好追赠原今川家政僧太原雪斋为宝珠护国禅师。就连原本准备为上杉清定提升至从二位权大纳言的官位之事也暂时搁置了。 此时的足利义藤也只不过是从四位下参议兼左近卫中将、征夷大将军。 这一年，上杉清定二十四岁，足利义藤十五岁，三好长庆二十九岁，织田信长十七岁，木下秀吉十五岁······ 第475章 派遣飞脚 虽说上杉家在松平竹千代、伊达吉宗、本间八郎三郎、小笠原长氏、勾坂政久等人食用河豚毒发身亡后才颁下禁止食用、贩卖河豚等有毒食材的禁令，但上杉家此举还是让一些人产生了质疑。 其中，就包括大久保忠员（大久保忠俊之弟）、本多广孝、本多重次、夏目广次、高力清长、鸟居忠吉、石川家成（石川数正之叔）等安祥松平家的旧臣们。 不管上杉家此举的理由是多么的充足，但还是显得有些过于凑巧了。怎么这些人在今川家降服之前没有毒发身亡？ 但上杉家眼下已经将势力延伸至尾张，并接管了原先被今川家控制的户部城、大高城、鸣海城、沓挂城、品野城等东尾张的多个重镇要地。就算安祥松平家的旧臣们有掀起国人一揆的想法，但也不愿冒着被四面围攻的极大风险去做。 加上上杉家通过改易了骏河伊达家、远江本间家、远江小笠原家、勾坂家等部分远江、骏河两国的土著国人领主后，直领还增加了三万石。北条家的直领也增加了五千石。 天文二十年，九月三十日。 外山茂右卫门已急急匆匆的从朝鲜庆尚南道的釜山倭馆赶回越后，当他乘坐的千石船驶入富山湾后，并没有继续向越后颈城郡方向继续疾行，反而是先求见了越中守护代柿崎景家。 因为，此时的外山茂右卫门并不清楚主君上杉清定是否还身在越后，为了节约时间，他便选择了询问留守在越中的上杉家重臣柿崎景家。加上他们曾经就打过几次交道，双方还是比较熟悉的。 柿崎景家鉴于外山茂右卫门出身于越后三岛郡寺泊，且长期为上杉家奉公，深知此人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此次前来求见必然有要事，可不能轻易耽搁，便在富山城的本丸大广间里召见了他。 “外山茂右卫门，发生了什么事如此急着要见在下？难道是沿途遭到海贼的袭击了？”柿崎景家一坐下来就疑惑的看着外山茂右卫门问道。 “柿崎和泉守殿，御屋形殿眼下是否身在越后？”外山茂右卫门并没有直接将自己的意图告知柿崎景家，反而开始问起上杉清定的行踪。 “御屋形殿此时应身在骏州的骏府城之中，眼下不仅坂东八州已全部静谧，就连东海道的甲州、豆州、骏州、远州、叁州、东尾州等地也被当家所静谧。”柿崎景家顺便还将一个好消息告知了外山茂右卫门。 “当家静谧东海道大半着实值得庆贺，请柿崎和泉守殿尽快派出飞脚前往骏州，将这两份书状呈给御屋形殿。”外山茂右卫门虽然也想尽快动身前去面见清定，可他毕竟只是上杉家的御用商人，并非上杉家的直臣，更非上杉家的重臣，途经一些重镇要地必然会被拦下进行盘问，如此一来只会耗费更多的时间。 故而，外山茂右卫门才想到了留守在越中的柿崎景家。 “这两份书状的内容是否只能由御屋形殿一人查看？”柿崎景家在接过书状后并没有拆开，反而先问起了机密程度。 “最好是由御屋形殿亲启，事关重大，家中就算是千秋霜台殿都不一定能做出决断。”外山茂右卫门主要还是希望知道人越少越好。 毕竟事以密成，外山茂右卫门还指望着此次能成功让弘中方明、小原隆言、冷泉元丰、冷泉元满等原大内家旗下的水军众诸将为上杉家所用，好让自己的履历上填上光彩的一笔，然后一举成为上杉家中地位最高的御用商人。若是能因此而受封知行，成为一名领主的话，那就更好了。 “嗯，既然这样在下自然就没有开启的必要了。放心，在下会立即安排飞脚送往骏府城。”柿崎景家自知在上杉家中地位不及上杉定虎，也不及上杉景信，更不及那些下向越后的八条一族，也不打算给自己惹麻烦，他并不去过问书状的内容。 “万分感谢柿崎和泉守殿！”外山茂右卫门随即 恭恭敬敬的向柿崎景家道谢了一声。 其实，外山茂右卫门要呈给清定的两份书状，一份是关于弘中方明、小原隆言、冷泉元丰、冷泉元满等原大内家旗下的水军众诸将意图出仕上杉家之事；另一份则是横行于大明、朝鲜、扶桑、琉球等东亚诸国的大海盗王直写给上杉清定的书信。 之所以王直会选择与上杉家御用商人外山茂右卫门进行联系，是因为他看中了上杉家领内的特产——新濑户烧。 自从上杉家在未经朝廷、足利将军家许可的情况下，与朝鲜方面私下缔结了牙符贸易后，虽然触及到了王直的利益，但他在指使麾下之人购入一批新濑户烧茶碗后，就打消了袭击上杉家牙符船的想法，反而认为此等品质的瓷器若是大量销往大明或是葡萄牙，必然能获利甚多。而且，一旦积蓄足够的实力，自己还能一举将势力延伸至满剌加一带。 再加上，王直早在天文十二年之时就已经与扶桑人开始打交道，先后与种子岛家、平户松浦家、大内家、大友家等九州的大名、国人领主建立关系，而后还在肥前的五岛、平户等地作为根据地，并大肆招揽为生计所迫的浪人、流民、渔民等充作自己的爪牙，以从子王汝贤、养子王滶（毛海峰、毛烈）为心腹，很快就成为最大的倭寇首领，世人称之为‘徽王’。 当然，王直能登上这种非同寻常的权势地位，是因为他的商业交易方法得当。 走私贸易古今中外皆是不法贸易，是一方面有很大利润，另一方面又蕴藏着不可预测的危险的行为。需求者与供给者经常处于不固定的浮动状态，结账的方法有时候用现金、有时候用货物支付。走私贸易没有信用的基础，即使发生纷争也没有向之提出申诉要求处理的机关。在这种不安定状态下的交易中，需要有为当事双方所信赖，具有断然制裁不法行为实力的人存在。 王直由于既有见识又精于算计，加之具有集众望的性格，可以说是具备了充当调停者的条件。王直作为走私头目所履行的职责正是充当走私贸易的调停者。他有时也受交易者委托代行买卖与交易。 此外，来航商人住处与仓库的设置，买卖的斡旋，贸易业者的保护、援助等，也是他的工作。可以说，王直不仅代行大量扶桑九州、西国等地领主和商人的业务，也代行大明商人与葡萄牙商人之间的业务。处于既不为大明法律也不为扶桑法律所约束的场合下的王直，被世人称为王，确是很相称的。 第476章 尼子崛起 在未获得上杉家方面明确答复之前，弘中方明、小原隆言、冷泉元丰、冷泉元满等人为了避免遭到陶晴贤各个击破，便从邻近长门的相岛、角岛、青海岛、盖井岛、尾岛、肥岛、松岛等岛屿先后撤出，前往孤悬在外的见岛伺机而动。 虽说见岛的面积还不到青海岛的一半大，但岛上筑有要害山城、高见城两座城池，岛上还有见岛凑、宇津凑两座海港在，向西航行三百余里可抵达对马岛，向西北航行三百余里还能抵达朝鲜的庆尚南道，向北航行五百余里甚至还能抵达朝鲜半岛东面的郁陵岛。 而陶晴贤对此则是保持放任的态度，并没有直接发兵对弘中方明、小原隆言、冷泉元丰、冷泉元满等不服从自己的水军众诸将进行讨伐，也没有对他们进行追击，只是在之后派人占据那些被放弃的海岛。 因为，此时陶晴贤的目光主要聚集在吉见家，只要弘中方明、小原隆言、冷泉元丰、冷泉元满等人没有倒向吉见家、尼子家等敌对势力，那么自己就没有必要去浪费时间和兵力去进行征讨。 毕竟，眼下大内家的兵力还是十分的有限，连讨伐吉见家都非常吃力，根本不能同时开辟两条战线。 而且，陶晴贤还隐隐约约察觉到大内家旗下大名毛利家有图谋不轨的举动。一旦自己真的发兵对弘中方明、小原隆言、冷泉元丰、冷泉元满等人进行讨伐，那么就必然要动用水军众，届时很难保证毛利家会不会背叛自己与吉见家、尼子家等敌对势力进行联手。 而另一边，随着大宁寺之变的消息传至月山富田城后，大内家的宿敌尼子家也开始蠢蠢欲动。 尼子晴久见治下领国虽一度横跨安艺、长门、周防、丰前、筑前、筑后、肥前、石见、备后等国，且风光一时的大内家开始急速衰落后，就意识到尼子家称霸山阳、山阴两道的时机已至。 在不少人眼里，尼子晴久和先代的尼子经久比起来，差距不是一星半点儿，更是无能昏庸的代名词。 但实际上，尼子晴久才是构筑尼子家全盛时期的一代英主。 尼子经久就算在世时，连一个出云国都无法做到一元化。而到了尼子晴久在位时期，尼子家就开始被足利将军家重视，之后更是被授予了八国守护职。在经济上，还运用强制手段抢占了杵筑大社的门前町，与若狭国的豪商开辟了横贯西扶桑的海上航线，从出云、伯耆铁砂及石见银山的贸易中抽取大批“津料”（水运贸易税），可谓是又肥又壮。 有了雄厚财力支撑后，尼子晴久就对治下领国之中的寺院、神社进行大肆修缮、扩建，以此来拉拢治下领国之中宗教势力对尼子家的支持。 而此时的毛利家虽然在大宁寺之变发生之际站在陶晴贤一方，但依旧处于羽翼未丰的阶段，暂时无法做到两面兼顾，更无法对称霸于山阴诸国的尼子家造成威胁。 自从尼子晴久在月山富田城之战（第一次月山富田城之战）中击败大内家后，趁着击败大内军的势头，先是致力于铲除治下领国之中反复无常的同族、国人领主，将尼子家的根本之地出云进行稳固。 其中，在尼子家一门序列之中排序第五的尼子清久（盐治清久，盐治兴久之子），因暗中勾结大内家，意图取尼子晴久而代之，最后被尼子晴久勒令切腹。其子清四郎政贞尽管没有遭到株连，但从此以后也不得使用尼子、盐治两个苗字，只得改为加藤，仅保留一门的身份。 而后，尼子晴久不仅将月山富田城之战中叛离尼子家的千家家、河津家、宍道家、神西家、多贺家、佐波家等国人领主的一门总领进行流放，还将邻近出云、备后两国境目地带的三泽家进行所领减封，将原三泽家治下的铁山收为尼子家直领，使得尼子家的实力获得了很大程度的增加。 不过，尼子晴久并没有趁着大内家遭到重创之际向大内领腹地发起 侵攻，只是在夺回了石见银山的控制权后，就立即调转矛头，兵锋直指东面的因幡国，开始对外积极地展开战事，意图一口气开创尼子家的最大版图。 毕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大内家就算经过了大宁寺之变，其在周防、长门两国的实力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打击，加上眼下执大内家牛耳的还是有着“西国无双侍大将”之称的陶晴贤。与其正面交锋并不是明智的选择。万一尼子家与大内家打个两败俱伤，到最后只会便宜他人，这可是尼子晴久所不愿见到的一幕。 故而，尼子晴久就打算先挑软柿子捏。 时任因幡守护山名诚通哪里是挟大胜之余威的尼子家的对手，没多久便力不能支，被尼子家击败而降服。 为了保全家名存续，山名诚通之后还接受了尼子晴久的更名赐字，改为山名久通，成为尼子家旗下的大名之一。 在此之后，尼子晴久更是接连用兵于备后、备前、美作等国，使得尼子家重新找回了尼子经久在位时期的辉煌。 原本，足利义藤还盘算着通过大内家来拉拢西国、九州各地的大名、国人领主支持足利将军家，好在之后与上杉家进行抗衡。没曾想，大内义隆会在大宁寺之变中惨死。 不过，再度崛起的尼子家倒是又让足利义藤重新看到了一丝希望，他深知就单单一个三好家是不可能击败称霸于东国的上杉家。 于是，足利义藤在经过一番权衡后，不仅保留了尼子晴久原先担任的出云、隐岐两国守护职，还让其兼任因幡、伯耆、美作、备前、备后六国的守护职。 如此一来，就使得尼子晴久成为八国守护，治下领国也横跨石见、出云、隐岐、伯耆、因幡、美作、备后、备中、备前、安艺、播磨等山阴、山阳两道十一国。 世人还称尼子晴久为‘阴阳一太守’。 之后，尼子晴久盘算着向臣民展示自己在政治上的权威，就将当世一流的连歌师宗养从京都请到出云，而宗养的下向使得尼子家领内文化愈发昌盛。 正所谓水满则溢，月满则衰。 尼子家虽然在尼子晴久的努力下再度获得了辉煌，但这份辉煌并没能持续多久。 而且，足利义藤也没有意识到将因幡守护职授予尼子晴久后，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 第477章 经略飞地 原本，伯耆、因幡、美作等国的守护职皆由山名家世袭罔替。 现如今，足利义藤为了尽快获得尼子家的支持，便将伯耆、因幡、美作等国的守护职授予了出云守护代家出身的尼子家，这就招致了时任山名氏一门总领的山名佑丰极大的不满。 再怎么说，山名家是室町二十一屋形之一，还是位列四职家之一，是足利将军家重臣中的重臣。 早在镰仓幕府草创之时，山名家就作为清和源氏新田氏的庶流开始活跃。至室町幕府草创之时，山名家因追随足利尊氏立下不少战功，而被受封伯耆守护，正式成为一方守护大名。 而后，山名家还先后担任出云、隐岐、丹后、和泉、山城、丹波、美作、纪伊、因幡、播磨、备前、备后等国的守护职，在极盛之时更是兼任着十二国的守护职，被世人称之为‘六分一家众’、‘六分之一殿’，可谓是权势滔天。 由于受应仁之乱的影响，导致原先雄踞山阳、山阴两道的山名家实力、影响力受到极大的衰退。 若是足利义藤将其他令制国的守护职授予尼子晴久也就罢了，可他偏偏将对山名家有着重要意义的伯耆、因幡两国授予了尼子晴久。 如此一来，时任但马守护、山名氏一门总领的山名佑丰自然是不会认同足利义藤此举。 要知道，山名家可不是足利将军家的家臣，加入足利将军家一方完全是属于带兵入股的性质。而足利将军家在南北朝时期为了避免出自新田氏庶流的山名家倒向南朝方，更是极尽拉拢。 虽说如今的山名家实力和影响力大不如前，但好歹家格上是远远高于尼子家的。 而且，山名家可没主动招惹尼子家，更没有犯下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也就是平时对朝廷、足利将军家的献金数目较少。可真以此为由褫夺了伯耆、因幡两国守护职的话，就让山名佑丰对此难以接受。 随后，山名佑丰就公然派遣其弟山名丰定率军攻入因幡，意图将因幡一国的控制权夺回后，进而夺回伯耆一国的控制权。 现如今，尼子晴久虽然被世人称之为‘阴阳一太守’、‘十一州太守’，但实际上尼子晴久并没有办法完全统御石见、伯耆、因幡、隐岐、美作、备后、备中、备前、播磨、安艺等国，上述诸国之中依旧存在着或多或少抵抗尼子家的势力。 例如，在因幡一国境内，尼子家与但马山名家（山名总领家）打得是不可开交；备后、备中、石见等国又处于大内家、毛利家与尼子家交锋的前线地区，大大小小的摩擦不断；备前、美作、播磨等国还是赤松家的旧领，赤松家、浦上家等土著大名、国人领主们也根本不把尼子家放在眼里，一旦尼子军撤离，他们就再度兴风作浪，大举反攻，弄得尼子晴久是疲于应付。 也正因为如此，尼子晴久才默许上杉家的商船在尼子领周边海域畅通无阻，他并不打算去招惹实力强劲的上杉家，甚至还暗中令隐岐水军众不得向上杉家的商船征收关役、上乘料、船道前等税金。 毕竟，眼下的尼子家还急需通过西国航行，将大量铁矿卖给像上杉家这样财力雄厚的大名，来换得大量的财物。 当然，上杉家的驶往朝鲜半岛的商船并非纯粹商船，每一艘牙符船中都备有铠甲、铁炮、打刀、焙烙玉、弓矢等武具。 先前，对马岛周边的倭寇就已经在上杉家牙符船手上吃过不少的亏，如今更是看见打着竹雀纹船帆的商船就立即避开，生怕再度遭到痛击。 而另一边，身在骏府城之中的上杉清定也不打算长期逗留于骏河境内。 因为，越后一国即将步入初冬，若是再不班师返回的话，上杉军的本队就得留在东海道诸国越年了。 当然，清定也从各种途径了解到不少武士、足轻已有思乡之情，既然已经击败了今川家、武田家、伊 势家等敌对势力，那么上杉家就没有必要继续在东海道诸国之中驻扎太多的军势，这样只会徒增粮草辎重的消耗。 于是，清定见相模、下野、南武藏、伊豆、骏河、东远江等地的局势稳定后，便令驻扎在各地的上野众、西下野众、下总众、上总众、常陆众、岩代众、信浓众等部分批次撤回本领。 不过，对于东尾张一带，清定还是非常重视的，尤其是大高城、鸣海城、沓挂城、户部城等东尾张各重镇要地。 因织田信长很早就开始与上杉家貌合神离，清定自然也就没必要归还织田弹正忠家的那些旧领，他可不打算将织田信长这个白眼狼喂的又肥又壮。 尽管此时的东尾张一带对于上杉家来说就是一块飞地，但清定依旧不打算放弃。他一面要求今川氏明、山口教继、户部政直、久松俊胜、丹羽氏职等东尾张诸将，对各自的居城进行改修增筑；一面还要求北条家在必要之时对东尾张诸将进行一定的支援。 为了进一步增强邻近伊势湾海域的大高城、鸣海城两城的守备，清定还特地安排旗本众出身的长井为实、矢野纲直二人分别率五百左控鹤备常备军势进驻大高城、鸣海城，并担任两城的城代。 其中，大高城城主今川氏明只是挂名的城主，在大高城真正说了算的还是上杉家家臣长井为实。 不过，织田信长对上杉家的所作所为并不是听之任之。 织田信长毕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更不打算像佐竹家、宇都宫家、相马家、田村家、最上家、大宝寺家、小野寺家等大名那样臣从于上杉家的军门之下。 但织田信长深知眼下织田弹正忠家尚不能与上杉家完全撕破脸。于是，便一面对山口家的家臣进行调略；一面对三河一国的一向宗寺院、安祥松平家旧臣们进行调略，意图在适合的时机，掀起大规模的三河一向一揆，并趁机将大高城、鸣海城、沓挂城、户部城等东尾张一带的重镇要地尽数夺回。 不仅如此，织田信长还通过织田弹正忠家旗下的佐治水军众与原今川家旗下的御用商人友野氏、松木氏、泷氏、太田氏、畠山氏、山本氏、长岛氏、大野氏等进行暗中联系，希望他们能在上杉军本队班师返回越后之后，对骏河、远江、三河等国的各自商品进行操控价格、买空卖空、囤积居奇、套购转卖等手段，对上杉家的经济尽可能造成大的打击。 第478章 义龙示好 与织田信长的不识时务相比，斋藤义龙倒是显得异常的恭顺。 尽管先前经今川义元的大力斡旋之下，足利义藤许可斋藤义龙使用一色氏苗字，并认可其位列足利将军家的一门格，以及授予美浓守护职、御相伴众等役职。 但是，斋藤义龙自从获知了相模汤河原之战的结果，以及今川家全面降服、武田信玄和伊势氏亲二人败亡等诸多不利于斋藤家的消息传入美浓之后，不仅迅速撤回了进驻东美浓惠那郡的五千余军势，还频繁与斋藤领接壤的三木家进行交涉，希望能尽快与上杉家取得联系，并获得上杉清定的赦免。 为了进一步向上杉家示好，斋藤义龙不仅放弃使用一色氏的苗字，还将先前更改为一色家谱代家臣苗字的伊贺守就（安藤守就）、氏家直元（桑原直元）、成吉尚光（竹越尚光）、延永弘就（日根野弘就）等家中重臣们尽数恢复原先的苗字。 然而，还没等清定做出决断之时，斋藤义龙的正室近江御前（浅井亮政之女）、次男菊千代却接连染上恶疾而病故了。 斋藤义龙本人更是在遭到这一系列的重大打击后，也抑郁成疾。 不过，斋藤义龙深知自己的嫡男斋藤喜太郎年仅四岁，并没有处理政务的能力，可谓是要经验没经验，要威望没威望。若是过早将斋藤喜太郎抬出来，恐怕会让斋藤家的前途更加暗淡。 加上眼下三好家、六角家的态度并不是很明朗，万一斋藤家在遭到上杉家讨伐之际见死不救，那斋藤义龙总不可能去指望足利义藤这个有名无实的征夷大将军来斡旋调停斋藤家与上杉家之间的战事。 尤其是三好家，此时目光更是专注于山阴、山阳两道的战事。因为，尼子家的兵锋已经直抵因幡、播磨、备前等国，距离三好家治下的丹波、讃岐、摄津、南备前等地是越来越近了。 虽然足利义藤先前是暗示三好长庆，自己会尽可能的拉拢尼子家，但三好长庆对此却并不敢掉以轻心 所以，斋藤义龙在万般无奈之下，只能下令对外封锁自己染病的消息，避免美浓一国的国人领主们倒向朝仓家或上杉家。 而另一边，随着上杉军各部都陆陆续续撤回了本领后，但清定又开始为另一件事犯了难——由何人来镇守骏府城？ 虽说眼下已有上条定赖、长尾当长、善宗次、北条高定等人被清定转封至骏河一国，但这些人皆没有独当一面的才能。 其中，上条定赖虽然身为清定的弟弟，但从未有独自领兵作战的经验，就算是平时治下领地的政务也是由清定麾下的奉行、代官来协助处置的；长尾当长本是原山内上杉家家宰长尾宪长之子，因足利长尾家很早就支持清定入嗣山内上杉家一脉，这才继续被清定重用，可他仅有开采矿山方面的才能；善宗次原是东上野的国人领主，因骁勇善战而被清定看重，并收入麾下听用，在处理政务、镇守一方上还是有所欠缺；北条高定的资历其实也不老，原本还是北条毛利家的一名庶子，并无继承北条毛利家家名的机会，若不是因其兄北条芳林（北条高广）谋逆，他就只能老老实实地在北条毛利家中负责后勤补给方面······ 毕竟，在任用家臣方面就跟摆棋子是一样的道理，只要摆得恰当，能发挥出最佳效果，人尽其才、各得其所皆可。 故而，清定在经过再三权衡后，还是想到了正在镇守韭山城的八条定繁。 八条定繁的资历确实没有长尾当长、善宗次、北条高定等人老，但他自幼在清定身边担任小姓，又非常聪颖，颇能融会贯通，常年以来的耳目渲染之下也从清定的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 而且，八条定繁不单单是家中一门，更是清定的养女婿，可谓是亲上加亲，值得信赖。 此次，八条定繁在率军入驻伊豆韭山城后的表现也是可圈可点。不仅执法严明， 严于律己，对待治下领民也非常温和，颇有君子之风。 于是，清定便出人意料地在正式班师返回越后之前，任命八条定繁兼任骏府城城代、骏河守护代，授予其节制骏河、伊豆两国诸将的权力。 清定深知只有识才的慧眼、用才的胆识、容才的雅量，上杉家才能更加繁荣昌盛。 很快，八条定繁就能向清定证明没有看错人。 至于斋藤义龙的频频示好，清定对此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甚至还没有打算向斋藤家派遣使者的想法。 在清定看来，斋藤义龙意图与上杉家重新恢复和睦的关系，无非是迫于形势不利，并非出于真心实意。他为何不在弑父之后向上杉家表现出恭顺的样子？为何不在今川家与上杉家交恶之际站在上杉家一方？为何要与今川家缔结骏浓同盟？ 若不是上杉家此次一举兼并了东海道大部，以及对北条家进行国替转封，清定早就打算对美浓一国进行用兵了。 天文二十年，十月五日。 就在清定率上杉军本队途经骏河兴国寺城之际，刚好遇到了一名从越后颈城郡疾驰而来的飞脚，还向清定汇报了一则喜讯——‘绫御前’于九月二十日之际再度诞下一名男孩，且母子平安，‘绫御前’还有意为其取名虎千代。 对于为孩子取名一事，清定打算尊重上杉定虎的意愿，他此时只想着尽快返回越后，前去探望上杉定虎。 而绫姬在获知母子平安的消息后也总算松了一口气，她最担心的就是上杉定虎在没有自己陪伴的情况下出什么意外。 当然，绫姬也猜到了上杉定虎的心思，是打算让小虎千代之后以‘养子’的身份来继承千秋上杉家或府中长尾家的家名。 还没等清定、绫姬二人在喜悦之中沉浸多久，另外两则消息也传至上杉军的本队之中——弘中方明、小原隆言、冷泉元丰、冷泉元满等大内家旗下水军众诸将有意出仕上杉家；盘踞于肥前平户、五岛等地的‘徽王’王直意图与上杉家缔结贸易关系。 第479章 遣使朝鲜 虽说上杉清定很早就通过身在京都负责贩卖青苧的谱代家臣神余亲纲，获知了大内家发生大宁寺之变，但他却没有料到弘中方明、小原隆言、冷泉元丰、冷泉元满等部分大内家旗下的水军众诸将意图出仕上杉家。 尽管眼下的上杉家对于西国的山阴、山阳两道之地是鞭长莫及，但清定却并不打算对弘中方明、小原隆言、冷泉元丰、冷泉元满等人的请求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随着上杉家的体量越来越大，所需要的人才数量也会随之增多。 而且，目前上杉家最为稀缺的就是有作战经验的水军众。 这就好比开公司，不能只依赖销售，同时还得有技术、财务、行政等各个部门的人才。只有汇聚了各个方面的人才，公司才能越做越大。 清定毕竟是是从后世穿越而来，他很清楚此时执大内家牛耳的陶晴贤就像是秋后的蚂蚱一样，蹦跶不了多长时间了。若是上杉家没有将这些大内家旗下的水军众诸将招揽，那么这些人不是被尼子家招揽，就是被毛利家招揽。 届时，上杉家与朝鲜的牙符贸易能否继续保持畅通还是一个未知数。 要知道，战争并不仅仅是凭武力优势就能带来胜利，最为重要的还是财力。刀枪、铠甲、铁炮、马匹、粮草辎重等等，这些都是需要大量的钱财来支撑的。若是没有钱财，战争无法长期进行下去。 再加上，上杉家为了确保牙符船不遭到沿途海贼、水军众、倭寇等各方势力的袭扰，还专门从佐渡、越后两国水军众抽调人手担任护卫，并在牙符船中备下铁炮、弓矢、焙烙玉等远程武器。但这终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远水解不了近渴。 越后、佐渡两国的水军众还得要维护北国航线的畅通，以及需要在必要之时输送兵员、粮草辎重，不可能一直抽调人手去担任牙符船的护卫。 所以，清定在经过一番权衡后，还是做出了决断——同意弘中方明、小原隆言、冷泉元丰、冷泉元满等人原大内家水军众诸将出仕上杉家，并要求他们为上杉家前往朝鲜半岛进行贸易的牙符船进行护卫，避免遭到倭寇、海贼的袭扰。 同时，清定还派家中智囊湛光风车作为使者，携带自己的亲笔信出使朝鲜，给朝鲜国王李峘的表文开头就是‘扶桑坂东副帅兼散骑常侍藤原清定’，与朝鲜方面进行沟通，准备以距离朝鲜半岛距离最近的郁陵岛作为恒居倭的固定居住点，上杉家之后还会专门派遣代官前往郁陵岛进行管理，避免恒居倭与倭寇进行勾结，以及对朝鲜半岛的治安造成影响。 之所以清定会选择郁陵岛作为恒居倭的新定居点，是因为他清楚弘中方明、小原隆言、冷泉元丰、冷泉元满等人极有可能会遭到陶晴贤的讨伐，或是遭到与大内家敌对势力的驱逐。若是他们失去了原先的据点、旧领，总不能一直漂泊在海面上吧？至少得为他们寻找一处落脚点，不能放任这些人自生自灭。 当然，清定可是一直记着对马宗家暗中勾结倭寇袭扰自家牙符船之事。 原本，定居在朝鲜半岛的恒居倭是由朝鲜王国和对马宗家一起负责管辖的，而后由于对马宗家一度与朝鲜王国交恶，朝鲜方面也一度驱逐了大量的恒居倭至对马、壹岐等国。但恒居倭的数量依旧在不断增加，使得朝鲜方面颇为头疼。 在清定看来，只要协助朝鲜王国解决恒居倭的问题，那么之后对马宗家在朝鲜半岛的影响力将会越来越低，甚至还有可能被上杉家完全取代。 毕竟，自从大内义隆死于非命之后，扶桑境内与朝鲜方面能直接进行贸易的就只剩下上杉家与对马宗家了。 其中，对马宗家与朝鲜王国之间的贸易说得好听点是贸易，说得难听点就是在朝贡。 对马宗家是被朝鲜限制交易时间、交易船只数量，而且进行贸易的船只还被称为‘岁遣船’，与 之成反比的上杉家、曾经的大内家是被称为‘牙符船’。 其实，大内家很早就与朝鲜方面有着或明或暗的往来，毕竟大内家可是打着百济王族后裔的旗号。早在大内义长在位时期，还以‘山口都督源义长’的名号与大明、朝鲜两国进行交涉，并送还被倭寇掠走的人口。 至于那些逃入朝鲜半岛进行定居的恒居倭，无非是对马、壹岐、九州等地因天灾、战乱等种种原因无法在故乡生活下去之人，这才拖家带口的逃往有着一海之隔的朝鲜半岛进行定居，他们最希望的就是过上泰平的生活，并不希望重返故乡去遭罪。 所以，清定才想到了将恒居倭迁往郁陵岛这个折中的方案。待上杉家的兵锋直抵山阳、山阴两道后，就能与朝鲜方面进行交涉，将恒居倭尽数遣回原籍。 若是操之过急，那么极有可能会导致定居于朝鲜半岛的恒居倭皆倒向对马宗家一方，或是干脆当起倭寇，那样的话就得不偿失了。 折中，历来是君主最喜欢采用的政治手腕，因其操作简便、效果快速，大到国家，小到单位，领导们无不对这一手段喜爱有加。 因为，任何一种事物都有其两面性，折中也不例外。运用好了，这是照顾全面、调和各方，你好我好大家好，一团和气。运用不好，那可是既得罪了这个，又得罪了那个，大家谁也不领情，最终成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所以，关键还是在于分寸，以及火候。 而另一方面，对于那个横行于大明、朝鲜、琉球、扶桑等国的大海盗王直的来信，此时的清定是自然不能不阅览的。 要知道，王直麾下的倭寇所盘踞的主要地区五岛、平户等地就位于对马、壹岐两国以南的肥前国。若是此时的上杉家与王直直接交恶，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而且，清定还打算看看王直的葫芦里准备卖什么药。照理说，上杉家可素来与倭寇没有任何利益往来，更没有任何联系。 先前，清定也只是从神余亲纲的回复中了解到，西肥前的平户、五岛等地，所居住的明国人数量已超过两万。 第480章 以物易物 在上杉清定为弘中方明、小原隆言、冷泉元丰、冷泉元满等人想好退路后，就拆开了王直写给自己的书信。 清定快速阅览了书信内容后，就不禁冷笑了一下。 “御屋形殿，这书信内容是写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吗？还是对您或当家不尊？”绫姬看着清定的脸色不太好后，急忙问道。 “只不过是一群丧家之犬，竟然向本家提条件，你们看看吧。”清定原本就对这些横行于大明、朝鲜、琉球、扶桑等国的倭寇没有好感，如今是更加厌恶。 “什么？！竟然要求当家出售新濑户烧？难道他们不知新濑户烧是当家专门销往朝鲜的吗？就算是国内，当家也是极少出售。”绫姬怀疑王直是想让上杉家将新濑户烧半卖半送，毕竟新濑户烧的价格高昂，就算是扶桑国内的豪商都没几人有财力去大量购入。 “不仅如此，甚至还希望当家将新濑户烧的制造技艺传授，或是前往肥州的平户、五岛等地开设工坊。看来这位‘徽王’的口气不小。”宇佐美定满在接过书信看完后，也认为王直所提出的要求太过分了。 “王直该不会是认为本家目前领有的领国范围与大内兵部尚书（兵部卿唐名）一样吧？大内家在极盛之时也只是领有十州之地，而且大部分地区仅仅只能做到羁縻，并非实际统治。如今，本家治下领国已横跨坂东八州、奥羽两州、北陆道、东海道、中山道等地，能号令东国二十二州武家，带甲控弦之士更是不下于二十万。就凭一封书信让本家俯首听命？简直是痴心妄想！”清定再怎么说此时也是担任着关东管领、奥州管领、北陆探题、上杉氏一门总领、古河公方家御一家笔头、古河公方家家宰、十五国（越中、越后、信浓、佐渡、岩代、磐城、陆奥、出羽、上野、下野、安房、上总、下总、常陆、武藏）守护职，根本不能与大内家同日而语。 要知道，清定可是连朝廷、足利将军家都能不给面子的人，他自然不会去听命一个恶名远扬的海盗之命。 “御屋形殿明鉴，眼下当家才结束对东海道诸州以及坂东八州的静谧，且九州、西国悬远，兵不赴急，还望御屋形殿三思。”这时，才出仕上杉家不久，且担任为清定提鞋的木下秀吉倒是向清定进言道。 “大胆！御屋形殿有让你参与商议吗？！”作为清定近臣之一的五味高重见状，赶紧拉着木下秀吉离开，以免清定动怒。 “慢，木下藤吉郎所言不差，眼下我军确实需要休养生息，且无力对盘踞在肥州的倭寇、海贼进行征讨、驱逐。”清定觉得木下秀吉的话倒是说得不错，毕竟眼下弘中方明、小原隆言、冷泉元丰、冷泉元满等原大内家旗下水军众诸将尚未正式为上杉家效力，此时的上杉家并没有余力和能力将王直为首的倭寇、海贼进行征讨、驱逐。 “那御屋形殿是准备接受王直的提议？”绫姬试探着问道。 “不，新濑户烧乃本家治下领国特产，王直若想购入，本家自然欢迎，但本家绝不会将工坊开设到肥州去。”清定可不傻，肥前一国远离上杉家治下领国，万一王直或平户松浦家破解了新濑户烧的奥秘，那么上杉家将无法利用新濑户烧来大肆牟利了。 “依御屋形殿之意，难道是打算原价售卖给王直？”宇佐美定满随即猜到了清定的心思。 “不错，或者令王直用等价的硝石或是大筒来进行交换。”清定深知王直麾下的倭寇已经掌握了火炮制造技术，以及很早就开始使用起火炮，他打算利用王直来获得葡萄牙人的火炮，以及火炮制造技术，来让上杉军的战斗力更上一层楼，师夷长技以制夷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大筒？”不单单是绫姬，就连宇佐美定满、本庄繁长、五味高重等诸多家臣皆是面面相觑。 “一种来自南蛮的新火器，与铁炮一样，皆是来自佛郎机国（葡萄牙）。” 见家中众人皆不明白自己的意思，清定只能做出解释。 “御屋形殿，就怕王直这厮不愿交换。”宇佐美定满对此表示怀疑，他可不认为王直是个好说话的人。 “那就由不得他了，本家就算不从他手中购入硝石，也能从堺町、根来寺、朝鲜等地购入，又不是只有他一家有。而且，本家还有意与尼子家进行交好，换取隐州水军众的支持。如此一来，王直也无法对本家驶向朝鲜的牙符船构成威胁。”若不是王直手中有火炮以及火炮制造技术，清定甚至早就想着毁书不回。 “御屋形殿英明。” 之所以清定有让王直来进行以物易物来获取新濑户烧的想法，就是因为王直为首的倭寇其实是遭到大明攻击而被迫逃亡扶桑九州的。 原本，倭寇、葡萄牙人的据点是位于大明治下浙江省宁波的双屿。 而后，双屿还一度成为了当时东太平洋的走私贸易的中心，被人称之为“16世纪的香港”。 双屿又称为双屿港或者双屿山，在浙江省的长江口附近，是宁波以东洋面的岛屿，这里靠近大明经济最发达的长江三角洲地区。 双屿港的地形也很优良，以朱纨《双屿填港工完事疏》记载：“然访其形势，东西两山对峙，南北俱有水口相通，亦有小山如门障蔽，中间空阔二十余里，藏风聚气，巢穴颇宽。各水口贼人昼夜把守”。“东西两山”是指六横的双顶山（海拔299米）与大尖山（海拔261米），两山对峙，贺家山、积峙、沙头等小山像门一样形成障蔽。“南北俱有水口相通”，在贺家山的西北部和东南部各有一个水道，形成南北两个水道，“中间空阔二十余里”。按《葡属印度水路志》记载，双顶山与大尖山之间（也就是双屿港的中间空阔海域）的水道深35寻，即65米。双屿港北港水道最窄处大约50米，水深5寻，约9米（1寻=6英尺=1.829米）；双屿港南港水道宽约100米。这样的港口外小内大，从外看着不起眼，而内部相当空旷，加上除特定航道外，其他地方密布暗礁和急流。非常适合作为走私船停泊交易的地方。 最早在嘉靖五年（1526年），福建的邓獠就以这个地方作为走私贸易基地，引诱南洋各国商人开始进行走私贸易。参加沿海走私贸易的宁波人，主要是盐场的“灶丁”。灶丁生活在沿海地区，他们负责采办渔课，可以借采办之名，私下制造大船下海，帮双屿港走私分子搞物资运输，有的则直接参与交易。到了1532年左右，海上私人贸易公开化。宁波人万表《海寇议》称：“十数年来，富商大贾，牟利交通，番船满海间。”这些话形象地描写了双屿港当时的国际走私贸易发达状况。在这个时间段，是海上私人贸易自由发展阶段，大多数海商都是独家经营的小商人，“承揽货物，装载而还，各自买卖”。嘉靖十八年（1539年），福建的走私商金子老入据双屿港，开始与葡萄牙人接洽，引诱葡萄牙人前来贸易。 嘉靖十九年（1540年）四月，金子老与著名海盗李光头合流，嘉靖二十一（1542年）年，金子老回到福建，没有继续出现。嘉靖二十二年（1543年），许氏四兄弟许一（松）、许二（栋）、许三（楠）、许四（梓），投奔到李光头麾下，许栋有个著名的部下，就是后来的“倭寇王”、“徽王”王直。 王直，也被称为汪直。是大明治下南直隶徽州府歙县雄村拓林人，一开始是作为盐商。经商失败后，王直于嘉靖十九年（1540年）乘海禁政策松缓之时，与同乡徐惟学、叶宗满等人一同赴广东进行海外贸易。 在那里，王直与葡萄牙人进行了紧密接触，积累了巨额财富。后来王直投入许栋门下，移屯至双屿港。 嘉靖二十四年（1545年）王直去到扶桑，诱带博德津、倭助、才门三名扶桑人前来双屿。失去了朝贡 贸易资格，但是又迫切需要大明商品的扶桑人与王直一拍即合。这是双屿港发展史上公认的转折点。开始出现了大规模的海商集团，海商集团的形成，有其内在因素。 海上竞争激烈，弱肉强食，迫使海商走上小船主依附大船主之路。规模小的五十只船，规模大的达一百多只船，“成群分党，分泊各港”。这些海商集团不但雇用本地的舵工、水手，还招募了一些扶桑的贫穷浪人，作为护卫家丁，同时购买枪炮以增强实力。 某些富裕的扶桑商人则出资搭股，从事海上贸易。走私贸易的集团化、国际化，使海上形势更为复杂，出现亦商亦盗现象。 当时，葡萄牙人费尔南·门德斯·平托的《远游记》中这样描绘双屿：这个城镇中除了来来往往的船上人员外，有城防司令，王室大法官，法官，市政议员，死者及孤儿总管，度量衡及市场物价监察官，书记官，巡夜官，收税官及我们国中有的各种各样的手艺人，四个公证官和六个法官。每个这样的职务需要花三千克鲁扎多购买，有些价格更高。这里有300人同葡萄牙妇女或混血女人结婚。有两所医院，一座仁慈室。它们每年的费用高达3万克鲁扎多。市政府的岁入为6000克鲁扎多。一般通行的说法是，双屿比印度任何一个葡萄牙人的居留地都更加壮观富裕。在整个亚洲其规模也是最大的。 所以，当书记员或者秘书草拟公文之时，他们总是写下这样的话：“吾王陛下的辉煌伟大、忠诚不谕的双屿镇”。葡萄牙人曾到岛上去收货。他们带着从主人手里借来的五六十个奴隶去收挂在树上晾晒的丝绸。此外，在两所大房子中，在很干燥的环境中储藏着许多丝料。 这是看起来美好的一个港口，但这是欧洲人的殖民地，而且是非常危险的殖民地。随着双屿一扶桑一东南亚一印度洋一欧洲这条贸易航线的建立，琉球不可避免的衰落了。《铁炮记》中的种子岛便是曾经琉球对扶桑直接贸易的港口，但是那里现在有了葡萄牙人。 武装起来的走私船可以直接对朝鲜李朝水军炮击后扬长而去。震惊之余的琉球王国也开始武装自己的港口。 在葡萄牙人到达双屿后不久，琉球人在那霸港入口的大海里填出两条石头堤坝，修建了三重城炮台，并在对面修建了屋良座森城炮台，在两个炮台之间拉起了拦海铁锁。 威胁大到朝贡国中恭顺近藩朝鲜和琉球都开始顶不住的双屿港，已经不可能再瞒过明朝中央政府的眼睛。 嘉靖二十六年（1547年）朱纨任右副都御史，巡抚浙江兼管福建海道，提督军务，掌管浙江、福建两省军务。 嘉靖二十七年（1548年），四月六日。朱纨命都指挥卢镗、指挥张汉等统领福清兵船三十艘、士兵一千余人，浙江巡视海道副使沈翰指挥从丽水等地抽调的浙江乡兵一千余人，进攻双屿港贼巢。 双屿的海寇虽然在嘉靖十九年之后，过的是风生水起，极为嚣张。 就在朱纨到任之后仍然丝毫没有收敛。葡萄牙的走私船，在售完完货物之后直接停靠在双屿港口维修，犹如自家后花园一般。 但是这是建立在明朝地方官员的不作为之上的。 当朱纨派出的正规水军舰队到达双屿港之外时，双屿港内的葡萄牙人、大明的海盗商人、扶桑人联合起来，意图对抗明朝军队。李光头自持勇悍，率领着船队与明军在双屿外海交战。 然而，这次的明军不是以前睁只眼闭只眼的宁波守军，而是朱纨专门针对葡萄牙人的火力水平，并为之准备经年的精锐之师，士兵是精兵悍卒，将是宿将名帅，武器是轻重火炮加上火绳枪。 大海盗李光头自然不是对手，他自己被明军俘虏不说，跟随其出战的日本倭寇连旗舰都明军被缴获。其他敢于出港作战的双屿各国海盗或死或擒。 最后，正在 海盗们一筹莫展之时，当晚宁波海域刮风下雨，天色昏暗。明军战船船只能避开多暗礁激流的双屿南北港口附近，退至外海，使得的封锁线变得不是那么紧密。凌晨三四点的时候，双屿港内各国船只一起涌出双屿港，四散逃命。 海盗们的战术很简单，只要能跑得比同伙快，还是有一线生机的。而明军兵力本就不算太多，朱纨也只能一面命令指挥张汉，县丞廖日恒等率领一部分军队追击，命令着剩下士兵随的定海卫千户王守元等人进港，搜寻可能的双屿残党。 至此，双屿港的番人与贼徒基本被大明荡平。 第481章 经济不稳 双屿虽然被明军攻破了，但是在时间上还是稍微晚了点。 明军在双屿之战中俘虏了一大帮各国海盗，有葡萄牙人、扶桑人、琉球人，还有满剌加人（马来西亚人）、爪哇人（印度尼西亚人）、暹罗人（泰国人）极黑人（非洲人）等等。 在双屿被明军攻破后，王直虽得以率残部逃至舟山列岛的马迹潭，但他并没有因此而偃旗息鼓，反而继续进行走私贸易，并积极与扶桑人、葡萄牙人相勾结。 当时，另一股海盗卢七、沈九联合一部分扶桑人，抢掠杭州钱塘。 浙江海道副使丁湛深知倭寇、海盗的火力并不弱于明军水师，贸然进击只会损失惨重，便打算采用以贼制贼的方针，传檄王直等人，若是他们能够消灭卢七等人，就允许开放私市即民间贸易。 此时的王直急于恢复元气以及避免再度遭到明军水师的讨伐，自然是积极响应了传檄，打算以讨伐为名，行兼并之实。便向大明捕献了卢七、沈九等人。 随后王直又在嘉靖三十年（1551年），在舟山岛定海附近的沥港（列港、烈港），消灭了自己的竞争对手陈思盼（盼或泮都是同一个人），夺取了陈思盻的船队与财货，并将陈思盻献给大明。 为奖励王直，丁湛将此前朱纨为防备海寇，而从福建调来的四十余只福船，竟然拨出一半送给了王直。 于是，未来的“倭寇之王”、“徽王”王直，通过与明朝政府联合打击与自己敌对的海盗和其他走私船队，逐渐确立了自己在西太平洋武装走私贸易上的绝对优势地位。 为了加强自己的武装力量，王直借着扶桑正处于战国之世，大肆招揽失去主家的浪人、食不果腹的贫民，并以这些人为骨干，王直在很短的时间内，使得自己的武装力量达到了扶桑战国时期强势大名的正规军级别。 而参与其中的明国人为躲避官府追究，做扶桑人的装束发型。这些人联合扶桑大名、武士，以扶桑为基地出发，使用扶桑的战术战法，洗劫中国东南沿海地区，其残暴与早期倭寇并无不同。这些所谓明国人，在抢掠大明沿海，烧杀抢掠的时候，并没有把自己当作明国人。 王直还将所属船队分给王滶、徐碧溪（徐惟学）、徐元亮等人管理，控制航路，进行掠夺。大明沿海地区的各卫所既不能阻止王直与外国船只通过，也不能取缔走私贸易之徒混入苏州、杭州等地。 另外，沿海之人不断有人向王直一党提供新鲜的食物与酒米，甚至提供子女。边卫官兵也有人向王直敬献红袍与玉带，把总张四维对王直拜伏叩头，甘为臣仆当手下。就这样，王直与海寇一伙同大明本土官宪、乡绅、富豪结成了串通一气的关系，沥港成了官宪半默认形式的国际走私贸易场所。 但是沥港很快就面临了新的形势，因为先前多次袭扰南直隶、浙江等地沿海的倭寇，其巢穴被认为是沥港。所以大明朝廷命都御史王忬为提督军务，巡视浙江及福建地方。王忬到浙江后，起用参将俞大猷、汤克宽、卢镗等人防御倭寇。俞大猷率领的官兵大举扫荡了沥港，当时碰巧发生飓风，王直等人这才得以逃脱。 接着王直等人在马迹潭再次受炮击败走，后逃至扶桑九州的肥前平户、五岛等地。 之所以王直急着与上杉家进行联系，是因为他接连被大明水师败于双屿、沥港、马迹潭等地，所积攒的大量财物、货品被大明水军所缴获。为了能不被大明水师追上，王直还一度丢弃了不少瓷器。 这就使得此时的王直，非常迫切的需要大量优质瓷器来从葡萄牙人手中换取更多的金银、火器。 其中，上杉家治下领国出产的新濑户烧的品质被王直看中。他也曾花费重金从朝鲜半岛购入一批新濑户烧，但并没能在北九州的肥前、筑前、筑后、丰前等国成功仿制，甚至仿制出来的瓷器远不及新濑户 烧的一半。 故而，王直就想着希望上杉家在肥前的五岛、平户等地开设工坊，好让自己窃取制造新濑户烧的一些门道。 可上杉清定并非不谙世事之人，他岂会察觉不到王直的那点小心思？ 对于王直于肥前平户、五岛等地开设工坊请求，清定很快就否决了。但鉴于王直手中还有不少葡萄牙人的火炮，他并没有打算真的与王直断绝联系。 加上王直还与大明本土官宪、乡绅、富豪皆有或明或暗的联系，清定就想着通过王直，来让新濑户烧销往大明、葡萄牙等国，如此一来就能让上杉家的财政收入进一步增加。 就算大明、葡萄牙等国之人不用金银、铜钱来结算，也能用人参、毛皮、各种贵金属、硝石等等来进行以物易物。 总而言之，不论用什么结算，对于上杉家来说都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随后，清定就派遣飞脚前往越中，命外山茂右卫门尽快返回朝鲜的庆尚南道釜山倭馆，向弘中方明、小原隆言、冷泉元丰、冷泉元满等原大内家旗下的水军众诸将收取人质、誓书，并要求他们避免与陶晴贤直接发生冲突。同时，再派遣使者与王直、平户松浦家进行联系，表示上杉家可以出售新濑户烧，但不能将工坊设在肥前一国，若想购入要么用五千贯永乐钱一只的价格，或是用一千两黄金、三千两白银、一门佛郎机炮的价格购入。 而另一方面，就在上杉军本队离开骏河境内不久，原今川家旗下的御用商人们就开始对骏河、远江、三河等国的各自商品进行操控价格、买空卖空、囤积居奇、套购转卖等手段。 但坐镇于骏府城的八条定繁既不是瞎子，又不是聋子，他在进驻骏府城后不久，就察觉到了物价正在不断上涨。 为了弄清楚到底是何人所为，八条定繁当即令大宫城城主上条定赖、朝日山城城主善宗次、奥池谷城城主长尾当长、横山城城主北条高定等上杉家重臣们进行暗中调查，同时还请下田城城主直江景纲调动伊豆水军众对骏河湾、远州滩等周边海域过往商船进行严加盘查。 很快，伊豆水军众就查到了一艘来自尾张热田，且形迹可疑的商船。 第482章 抄没家产 虽说织田弹正忠家并未与上杉家正式刀兵相见，但现任家督织田信长的所作所为，已经让上杉家与织田弹正忠家之间的关系产生了裂痕。 若不是上杉家眼下急需休养生息，稳固在东海道诸国的统治，织田弹正忠家还能存活至今？就连四肢发达的斋藤义龙都比织田信长识时务。 故而，从织田弹正忠领驶入上杉领的所有船只以及商队，并不能享受免除津料、关役、船道前等税金，更不能免除上杉家奉行人、水军众的登船检查。 于是，山本左卫门尉、山本信浓守等伊豆水军众诸将就在拦下来自尾张热田的商船后，从中搜出了织田弹正忠家御用商人加藤顺盛写给松木宗义（骏河豪商，志摩水军众小浜伊势守妹夫）、山中源三郎（骏河大冈豪商）、吉川盛济（骏河豪商，秤座商人）、大井新右卫门尉（皮革职人，骏河豪商）、小柳贞代（骏河江尻豪商）、角屋秀持（庵原助右卫门女婿）、骏河屋藤次郎（骏河清水凑豪商）、友野次郎兵卫（友野二郎兵卫，骏河骏府豪商，友野屋老板，独占油、木棉、酒、胡麻油等贩卖）等骏河、远江两国原今川家旗下御用商人的书信。 很快，这艘织田弹正忠家的商船就被伊豆水军众连人带船扣下，船上载有的财物、商品，以及人员，尽数送往骏府城，交由骏河守护代八条定繁来处置。 原先，八条定繁就对骏河、远江两国的物价突然上升而感到疑惑。在他看来，主君上杉清定的都坐镇骏府城达三个月有余，要是物价上涨那也是在上杉军本队逗留在骏河一国之时上涨才对，怎么上杉军本队才撤离骏河一国不久，这物价反而开始迅速上涨了？而且，上杉军本队在撤离之时并未对骏河、远江两国进行大规模的征收年贡、赋税。 不单单是生活必需品的草鞋、木棉、酒、胡麻油、大米、铁锅、灯油、伞等价格比较平时涨了两倍有余，甚至连皮革、布匹、秤、马鞍、瓷器、茶叶等价格更是涨了三倍不止。 若是就单单上涨了草鞋、木棉、酒、胡麻油、大米、铁锅、灯油、伞等生活必需品的价格，八条定繁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因为，先前骏河、远江两国之中进驻的不单单是上杉军本队，甚至还有伊那众、相模水军众、山本水军众、房总水军众等诸多军势。 可现如今，不管是什么商品，价格都在不断上涨，甚至还出现了售罄、货源较少的现象。 所以，八条定繁就认为这背后必然是有人操纵，并火速采取应对措施。 毕竟，八条定繁才被清定任命为骏河、伊豆两国守护代不久，以及负责镇守骏府城、韭山城两座重镇。他可是自从元服以后第一次被清定委以重任，并不希望自己的屁股还没坐热就被免职。 要知道，八条定繁之父八条房繁到如今也只是担任着岩代一国的守护代之职，外加白川郡和会津郡两郡的郡司之职，以及右龙捷备军奉行。 八条定繁深知自己能被任命为骏河守护代、骏府城城代等职并非是清定养女婿这一层关系，而是清定想看看自己是否是可用之才。不然的话，清定完全可以任命其弟上条定赖担任骏河守护代、骏府城城代等职，并配置家中重臣进行辅佐即可。 随后，八条定繁为了不让清定失望，就不打算放任上杉家治下的东海道诸国物价继续上涨，便在骏府城城下町的奉行所之中对扣下的尾张热田商人进行严加审讯。 值得庆幸的是，这次前来骏河的热田商人皆是纯粹的商人，并非武士，更非忍者。所以，还没等上杉家的奉公人上刑，就全招了。 为首的船主名为加藤长次，是热田豪商、织田弹正忠家御用商人加藤顺盛的同族，此次是奉加藤顺盛之命，与三河、远江、骏河等国的商人进行联系，并尽可能抬高东海道各国的物价，以及大肆购入商品进行囤积，造成三河、远江、骏河、伊豆 等国的商品短缺。 尽管八条定繁拿到了口供以及相关的证据，但并不能直接越境将指使之人加藤顺盛捉拿，更不能直接证明织田弹正忠家家督织田信长与此事有直接的关系。 不过，八条定繁为了尽快将三河、远江、骏河、伊豆等国的物价恢复之前的水平，以及避免再度发生囤积居奇、哄抬物价之事，便下令立即将参与哄抬物价的松木宗义、山中源三郎、吉川盛济、大井新右卫门尉、小柳贞代、角屋秀持、骏河屋藤次郎、友野次郎兵卫等参与囤积居奇、哄抬物价的豪商们捉拿归案，并抄没他们的所有家产。 最后，骏河、远江两国之中仅剩下林光清（出身于三河的油商）、太田扫部丞（骏河富士郡豪商，金山奉行）二人因没有参与哄抬物价而得以幸免于难。 当然，八条定繁在抄没松木宗义、山中源三郎、吉川盛济、大井新右卫门尉、小柳贞代、角屋秀持、骏河屋藤次郎、友野次郎兵卫等豪商家产的过程中，也是收获颇丰。 其中，作为原今川家御用商人之首的友野次郎兵卫一家就被查抄出一万五千两黄金、五万两白银、十万贯永乐钱等诸多财物，灯油、木棉、酒、胡麻油等生活必需品也达到了一百余车。甚至其友野屋地下还藏有一百五十挺铁炮、三百套胴丸、五百把打刀、一千杆长枪等诸多武具。 不仅如此，八条定繁在抄没友野屋过程中还有一大收获——友野次郎兵卫暗中与庵原忠胤（太原雪斋族叔）、庵原元政（庵原忠胤之子）、庵原忠春（庵原忠缘之弟）、庵原忠良（庵原忠缘之弟）、庵原助右卫门等庵原一族进行联系，妄图在骏河一国之中率先发起国人一揆，之后再从濑名家、堀越家、关口家、蒲原家等尚在骏河、远江两国的今川家庶子家之中拥立一人为家督，让今川家再度成为割据一方的大名。 第483章 弹压庵原 然而，与庵原一族完全成反比的是，朝比奈泰朝、朝比奈信置、朝比奈泰充、冈部信纲、孕石元泰、一宫宗是等大量原今川家谱代重臣并没有向上杉家举起反旗的想法，他们还是认可上杉清定之子今川三郎丸来继承今川家家名之事。 一方面，这些原今川家重臣们并不希望今川氏真遭遇不测；另一方面，原今川家重臣们有一部分还是经历了相模汤河原之战，他们深知上杉军的战力几何，并不希望去做无意义的反抗。 再加上，朝比奈泰朝、朝比奈信置、朝比奈泰充、冈部信纲、孕石元泰、一宫宗是等人好不容易才获得上杉清定的网开一面，虽说遭到了所领减半，但至少得以保全家名存续，犯不着去冒险反抗上杉家的统治，弄不好还会落得个家名断绝的悲惨结局。 由于绝大部分原今川家重臣的作壁上观、无动于衷，导致庵原忠胤、友野次郎兵卫等人谋划的掀起骏河、远江两国国人一揆的计划破产。 而后，八条定繁在查抄了松木宗义、山中源三郎、吉川盛济、大井新右卫门尉、小柳贞代、角屋秀持、骏河屋藤次郎、友野次郎兵卫等豪商的家产后，还顺藤摸瓜，以两千余军势将庵原郡由比乡神泽村一带团团包围起来。 庵原忠胤自知事败，但并不愿意就此束手就擒。在他看来，曾经已经非常屈辱的随今川氏真向上杉家投降了一次，并不想再一次向上杉家投降。 于是，庵原忠胤就率庵原一族以及部分由比氏、蜂之谷氏的同族、当地领民、由比东山寺和由比西山寺僧侣等五百余人奋起反抗。 毕竟双拳难敌四手，恶虎还怕群狼。 就算庵原一族再英勇奋战，舍生忘死，但在面对上杉军的铁炮、弓矢面前完全和活靶子没有任何区别。 庵原军所装备的木楯大都是由门板、木板等仓促制造，不仅无法抵挡上杉军的弹丸，甚至连箭矢都能轻易洞穿。而且，他们手中连一挺铁炮都没有，不少人还没有全套的铠甲。 庵原元政、庵原忠春、庵原忠良、庵原助右卫门等庵原一族武将皆自知此战乃是自己生命之中的最后一战，便不约而同的不戴头盔，仅仅头戴折乌帽子就前来参阵。 虽然八条定繁对庵原一族的勇气感到敬佩，但他并没有手下留情的想法，直接下令长尾当长、善宗次、北条高定、葛山氏元等己方诸将轮番向庵原军发起猛攻。 尽管庵原忠胤身先士卒、奋不顾身，但毕竟已过花甲之年，加上左膝被弹丸击穿，已无法继续指挥军势拼杀。他为了不让自己的首级被上杉军斩下，或是被上杉军俘虏，便打算找一个偏僻的地方切腹自尽。 还没等庵原忠胤想好，上杉军就已经如同黑色潮水一般突破了庵原军的阵势，不断涌入神泽村之中。庵原忠春、庵原忠良、庵原助右卫门、由比忠光（庵原忠胤之侄）、蜂之谷光广（由比光广，庵原忠胤族侄）、由比景国（由比正信之子）等人也先后被上杉军讨取。 在万般无奈之下，庵原忠胤只能与其子庵原元政率五名骑马武士向神泽村西北方的由比东山寺突围。 在察觉有人突出重围后，善宗次立即率麾下马廻众二十余人紧追不舍，他猜得到突出重围之人必然是一条大鱼。 而八条定繁麾下足轻大将大藤秀信并不打算让善宗次独占大功，也率十余名骑马武士向庵原忠胤、庵原元政父子一行人追去。 见后方追兵越来越近后，庵原元政为了能让庵原忠胤顺利逃往由比东山寺，便拈弓搭箭射向上杉军追兵，且战且走。 没曾想，善宗次孔武有力，在用弓矢回击之时，一箭就射穿了庵原元政的右肩，使得庵原元政从马上重重摔在地上。 虽然身受重伤，庵原元政依旧忍痛抽出腰间的太刀，意图继续阻挡上杉军的追兵。 可善宗次在冷笑了一下后，就 再度拈弓搭箭，并一箭命中庵原元政的额头。 “太郎！”庵原忠胤见主动为自己断后的庵原元政被善宗次一箭射杀后心如刀绞，但为了不让庵原元政白白丧命，他并没有就此停下，反而继续向由比东山寺疾驰而去。 随后，庵原忠胤身后的五名骑马武士也深受庵原元政的感染，自发调转马头，向不断迫近的上杉军追兵冲去，打算尽可能的为庵原忠胤争取时间。 但上杉军追兵的人数毕竟有三十余人，加上大藤秀信所部的骑马武士还装备着手铳，还没等庵原家的骑马武士靠近，就纷纷点燃了火绳，向着迫近的庵原家骑马武士开火了。 随着一阵硝烟过去，五名庵原家骑马武士皆从马上摔下，再也没有爬起来。 因由比川东岸地形复杂，丘陵众多，导致不熟悉地理的上杉军跟丢了庵原忠胤。 庵原忠胤在纵马逃入由比东山寺后，身边已无一人。加上他左膝有伤，根本无法正常下马。 为了不浪费时间，庵原忠胤还是咬咬牙翻身下马，但还是在下马的过程中摔了下去。 “氏辉公、义元公，是老臣无能，没能击退外敌上杉家，让当家的家业被上杉家所夺！”庵原忠胤在从地上缓缓爬起后，就摇摇晃晃的走入了寺中的大殿，自惭的说道。 为了让切腹方便一些，庵原忠胤将自己上身的大铠剥下，而后就抽出肋差，重重的刺进了腹部，上身前俯，刀尖直接贯穿了后背。 在逃入由比东山寺之前，庵原忠胤就已经身受重伤，一路血流不止。加上他已经年事已高，还没有完全将腹部切开，便已经断气了。 等到善宗次、大藤秀信一行人进入空无一人的由比东山寺后，才在大殿里发现了已经自尽的庵原忠胤。 见此惨状，善宗次、大藤秀信二人在双手合十，进行一番默默祈祷后，就命人斩下了庵原忠胤的首级。 不过，善宗次还是命麾下武士将庵原忠胤的遗体埋在了由比东山寺外。 至此，庵原忠胤、友野次郎兵卫等人妄图在骏河、远江两国掀起国人一揆的计划彻底失败，庵原、由比、蜂之谷三族，以及由比西山寺、由比东山寺、神泽村的僧侣、领民共计五百余人无一人生还。 出自源平时期活跃的大宅大次郎光延之后的庵原氏、由比氏、蜂之谷氏不仅家名断绝，还因负隅顽抗而绝嗣。仅剩下随今川氏真一同前往越后府中御所的庶流西山寅寿丸一脉尚存。 第484章 稳定骏河 随着以庵原一族为首的庵原郡国人一揆被时任骏河、伊豆两国守护代的八条定繁迅速弹压后，参与其中的庵原氏、由比氏、蜂之谷氏三家除封改易，由比西山寺、由比东山寺两座寺院不仅寺领尽数没收，还被处以废寺的处分。 为了避免骏河、远江两国的人心动荡不安，以及事态进一步扩大。八条定繁并不打算进行大肆株连，反而对原今川家重臣们进行安抚，还将神泽之战中阵亡的庵原军进行收敛安葬。 经神泽之战一役，也让八条定繁、直江景纲、长尾当长、善宗次、北条高定等上杉家重臣们见识到了，今川家还是有不愿屈服于上杉家军门之下的武士存在。 即便有庵原忠胤、由比景国、由比忠光、蜂之谷光广、友野次郎兵卫等人妄图掀起远江、骏河两国的国人一揆，将上杉家的势力逐出，可今川家的武德之不胜久矣。就算他们心有余，却力不足。 凡事有因必有果，今川义元、太原雪斋、蒲原氏徳、庵原之政、由比正信、久能氏忠、富士信忠等今川家诸多高层虽然在相模汤河原之战中损失殆尽，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从表面上看，今川家于相模汤河原之战中惨败，对于在今川义元治下显赫一时的今川家来说是一个由强盛辉煌到急速衰弱的分水岭。 可实际上，原今川家智囊、政僧的太原雪斋很早就看出了今川家正在衰弱的迹象。 早在今川家与武田家第二次缔结姻亲之盟时，太原雪斋就曾接待过武田家的年轻武将饭富三郎兵卫(饭富昌景、山县昌景)、春日虎纲(香坂虎纲、高坂昌信)等人，出于对这些青年俊才的赏识，在闲谈之余，太原雪斋就有感而发说出了非常沉重痛惜的话来:“当家的荣华看来是无法传到后世了，眼下无功而受禄甚至被列入家中重臣的人越来越多，但却没有像你们几位一般真正能够担当一方大将的人物。如此一来，在太守殿、贫僧故后，当家恐怕将无法免于衰退啊!” 那时的今川义元因治下领国延伸至尾张的爱知郡、知多郡、春日井郡等地后，已然开始得意忘形。 虽然东尾张、三河等地的国人领主们大量归附于今川家旗下，一方面确实大大提升了今川家的实力，更加快了今川义元的西进上洛的计划进度，但是这样的胜利未免是太过于容易了一些，可谓是天降馅饼。 自从今川义元在寿桂尼和家中重臣们支持下，成功弹压花仓之乱并继承家督后，于天文十年起，就在骏河、远江、三河各地进行了多次检地，增加了家臣、旗下国人领主的军役，确定了年贡纳入责任者，更让今川家对治下领国的控制力得到大大加强。 江尻(清水凑)是连接东国至京都、难波的交通要津，今川义元一面加强港内治安，保护沿岸的旅店、商人；一面又大力发展沿海地带的制盐业、开发骏河阿倍一带的金山。 一时间，骏河府中一带城下町、海港非常繁荣，整个东海道都鲜有匹敌。 诚然，经济是支撑上层建筑的基础，但是对于武士、足轻来说，战斗力的提升绝不是仅仅依靠的是金钱的堆砌。并且俗话说得好：“过于繁荣富足的物质会侵蚀人们的斗志与勇气。” 不仅如此，早在今川家第六代家督今川义忠在位之时，就迎娶了桥本左近卫中将的三女为正室，开始对京都文化有了崇拜。 而后，到了今川义元在位时期，今川家对京都文化的崇拜已经发展到了异常狂热的地步，还将京都文化往东国地区进行流传视为自己的使命。因此，他刻意仿效并且遵循京都里华丽的王室、公卿们的衣着打扮——穿直垂、戴立乌帽子、涂黑齿、描蝉眉、抹脂粉、频繁召开连歌会和茶会，甚至是脔童······ 还有传言称今川义元所刻意兴建的临济寺，是为了利用骏河府中一带在禅宗文化传播中的地理优势，来满足自己对脔 童的特殊癖好。也因为今川义元以京都文化作为包装行脔童之实的行为影响到骏河人，导致骏河人普遍将相貌尚可以上的男童送入临济寺去接受寺庙僧侣的调教与打扮，以求被今川义元所看重，麻雀变凤凰。 正所谓上行下效，今川家有着这样的当主，今川领也是很难吸引那些战斗技艺高超的武士前往效命的，而今川家治下的领民也愈来愈缺少尚武之风。 从第一次小豆坂合战起，今川义元就频繁的使用三河武士作为今川军先阵，这一方面确实减少了今川家嫡系远江、骏河两国武士的损失，但是如此一来所导致的弊端也是很明显。恶仗狠仗都交给三河的武士们去打去拼，就意味着得到锻炼战场磨砺的三河武士，而远江、骏河的武士们却少了打恶仗、狠仗的经验。 这也就导致了此次今川军在攻打土肥城之际，因三河众的伤亡较大，以及骏河、远江两国的军势没有进行配合，导致无法及时将土肥城攻落获得优势。之后，今川义元还对上杉军本队的到来没有放在心上，反而还在召开军议，使得上杉军先手役本庄繁长很快就冲散了今川军的阵势，奠定了上杉军获胜的基础。 而且，今川义元还对己方水军众的战力过于高看，使得今川家原先制定水陆并进的计划并没有顺利进行。 更令人唏嘘不已的是，今川军在汤河原之战中惨败后，今川军各部的溃兵只想着逃回骏河，没有一名家臣想着固守北伊豆各地的重镇来阻遏上杉军进攻的势头。 在上杉军攻入骏河境内后，更是出现了大量今川家重臣不战而逃、开城投降的现象。这也是今川氏真、寿桂尼等人向上杉家降服的原因之一。 在稳定了庵原郡的局势后，八条定繁便火速派遣使者追上上杉军本队，将此事尽快告知主君上杉清定。 毕竟，松木宗义、山中源三郎、吉川盛济、大井新右卫门尉、小柳贞代、角屋秀持、骏河屋藤次郎、友野次郎兵卫等原今川家旗下的豪商们在骏河、远江、三河等国有着非同寻常的影响力，八条定繁可没有足够的魄力来进行处置，他只能将这些人以及其家眷尽数收押，待上杉清定来进行决断。 与此同时，三好长庆、三好义兴父子二人在足利义藤的斡旋之下分别叙任从四位下修理大夫、从四位下筑前守的官位，还获得了御供众、相伴众的家格。 作为回礼，三好长庆、三好义兴父子则是向足利义藤献上了镶金太刀、骏马等诸多贺礼。 随后，三好长庆就将家督之位，以及本据摄津芥川山城让给了嫡男三好义兴，自己则是移居北河内的重镇饭盛山城，意图牵制蠢蠢欲动的金吾畠山家以及大和一国的国人领主们。 第485章 织田进击 就在上杉家才兼并的骏河庵原郡发生一揆的同时，野心勃勃的织田信长并没有在一统家中之后停下脚步，反而趁着东海道、中山道两道发生巨变之际，开始扩张织田弹正忠家的领国范围。 首当其冲的就是织田弹正忠家的宿敌织田伊势守家。 毕竟，织田信长统一了织田弹正忠家也只是刚刚走出了一小步，周边还有不少虎视眈眈的邻居——割据美浓的斋藤义龙、才国替转封至三河和西远江的北条氏政、雄踞东国的上杉清定、伊势长岛一向宗愿证寺、伊势和志摩两国的水军众······ 尽管织田信长击败了谋逆的弟弟织田信胜，但依旧没能将尾张下四郡全境收入囊中，近三分之一的旧领反而直接易帜，成了上杉家的治下之地。 尤其是曾经织田弹正忠家屡次与今川家争夺位于沿海地区的大高城、户部城、寺部城、鸣海城等爱知郡、知多郡重镇要地。 这些地区不仅邻近伊势湾海域，甚至就位于织田弹正忠家经济命脉热田、津岛两地的眼皮子底下。 其中，户部城的西北方、东北方分别还是织田弹正忠家的重镇古渡城、末森城。 虽说织田信长已经将织田弹正忠家的本据迁至原织田大和守家本据的清州城，可织田弹正忠家只要没有将大高城、户部城、寺部城、鸣海城等地收复，他就一直感到如芒在背，寝食难安。 加上织田弹正忠领北面还有斋藤家、织田伊势守家等敌对势力存在，使得织田信长就算获知了今川义元兵败身亡的消息，也无法倾尽全力对织田弹正忠家在东尾张的各处失地发起大规模攻势，仅仅只能以调略、寝反为主。 很快，织田信长就发现了一个开疆拓土的好时机——北条家被上杉家国替转封至三河、西远江。 虽然北条家在国替转封的过程中有绝大部分的家臣、旗下国人领主、奉公人等一同进入三河、西远江两地，但三河、西远江两地的土著势力依旧不可小觑，尽管这些土著势力已经遭到了上杉家的沉重打击。 能见松平家、长泽松平家、大给松平家、形原松平家、深溝松平家、吉良家、鹈殿家、中条家、西乡家、户田家等诸多土著国人领主，因追随今川义元出阵相模汤河原，遭到了上杉家在战后所领减封三分之二的清算。 而且，割据碧海郡大部的还是织田弹正忠家旗下国人领主水野家。 水野家是领地横跨尾张、三河两国的国人领主，时任家督还是松平竹千代的舅舅水野信元。 水野信元可是在上杉家改易了安祥松平家后不久，便大肆招揽了安祥松平家的旧臣，其中不乏大久保忠员、本多广孝、本多重次、夏目广次、高力清长、鸟居忠吉、石川家成等人。 不仅如此，水野信元还暗中与三河一国之中影响力最大的一向宗寺院三河三寺（本证寺、上宫寺、胜曼寺）进行频繁联系。 对于水野家的这些小动作，北条氏康、北条氏政父子二人也只能干瞪眼。毕竟北条家才被国替转封至三河、西远江两地，立足未稳，并不能直接得罪这些土著势力。否则，极有可能会发生大规模的一向一揆或是国人一揆。 即便三河方面的北条家在短时间内不会对织田弹正忠家造成足够的威胁，但并不代表织田弹正忠家上下就真的铁板一块。 织田信胜在被迫向织田信长开城投降后并不死心，仍然意图再度向织田信长举起反旗。先是擅自在守山城以南的清明山、龙泉寺等地进行筑城，意图将守山城与上野城之间的联系完全切断。而后，他还将织田弹正忠家的直领篠木三乡给强占了，丝毫不把饶其一命的兄长织田信长放在眼里。 同时，织田信胜再度暗中与织田伊势守家、斋藤家等与织田弹正忠家敌对的各方势力进行联系，希望能联起手来对抗织田弹正忠家。 可是，令 织田信胜所没有想到的是，他最寄予厚望的斋藤家先是主动向上杉家放低身段，意图臣从。而与织田弹正忠家有着宿怨的织田伊势守家却发生了内讧。 原先，织田信安在继承织田伊势守家家督、尾张上四郡守护代等职之时年岁尚幼，织田信秀便安排织田信康迎娶自己的妹妹秋悦院（岩仓殿），还命弟弟犬山城城主织田信康来担任织田信安的后见役，以此来掌控织田伊势守家的权柄，避免织田伊势守家与织田弹正忠家再度为敌。 但好景不长，织田信康因追随织田信秀参加了井之口之战，在与斋藤军的交战过程中阵亡，而其子织田信清并无足够的威望和实力来压制织田伊势守家上下，只能被眼睁睁看着织田信安将织田伊势守家的大权收回。 织田信长在继任织田弹正忠家的家督之位后，自知无法腾出手来专心对付织田伊势守家，便做主将姐姐（犬山殿）嫁给织田信清，让织田信清在织田伊势守家的背后进行牵制。 正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织田信安本就不满织田弹正忠家夺走北丹羽郡的犬山一带，见织田信长与织田信清之间的关系更上一层楼后，就更加感到不满，便干脆加强与斋藤家之间的联系，并与觊觎织田弹正忠家家督之位的织田信胜开始频繁联系。 可还没等织田信长出兵讨伐织田伊势守家，以及正值东海道、中山道诸国形势瞬息万变之际，织田信安却昏招频出。 织田信安先是怀疑家老稻田大炊助被织田弹正忠家寝反，便直接将其满门诛杀。而后，他又偏爱次男织田信家，意图将长男织田信贤进行废嫡。 但织田信贤并非坐以待毙之人，他很早就对织田信安偏爱织田信家之举感到极度不满，加上与自己亲近的家老稻田大炊助还被诛杀，使得他在惊恐之下选择了发难。 因织田信安在诛杀了稻田大炊助满门后认为自己在尾张上四郡的统治已然稳固，便放松了警惕。他并没有料到诛杀稻田大炊助满门会成为压垮织田信贤的最后一根稻草。 于是织田信贤便联合了北外山城城主织田与四郎（织田伊势守家庶流）、上末城城主落合将监、宫后城城主安井重幸（蜂须贺正胜外祖父）、奥城城主梶川高秀、田乐城城主长江平左卫门、小山城城主平岩太左卫门等家中重臣，以七百余军势迅速兵临岩仓城下。 由于织田伊势守家很早就将主要防御对象视为织田弹正忠家，加上并非战时，使得织田信贤随后异常顺利的就夺取了岩仓城三之丸的大手门、搦手门，并在随后将织田信安、织田信家父子直接逐出了岩仓城，流放至美浓。 当然，为了避免织田信安、织田信家二人对自己的统治尾张上四郡产生不利，织田信贤还请求斋藤家对他们进行看管。 然而，织田信贤在夺得织田伊势守家家督、尾张上四郡守护代等职之后，依旧选择了历代织田伊势守家家督一样的路线——继续与织田弹正忠家敌对。 在获知织田伊势守家发生了家督更迭之事后，织田信长并没有立即对织田伊势守家发起侵攻，反而准备收拾意图再度谋逆的弟弟织田信胜。 毕竟，在织田信长看来，织田信贤才逐父夺位不久，其家中人心不稳，若是自己率军前去征讨，极有可能让织田伊势守家上下瞬间拧成一股绳。 所以，织田信长就打算先消除织田信胜这个长期挑战自己权威的心腹之患。 很快，织田信长就效仿斋藤义龙的‘先进方法’，在本据清州城之中称病，并派遣使者前往末森城，传织田信胜登城讨论家中大事。同时，他还暗示原织田信胜的心腹家臣林秀贞、柴田胜家、津津木藏人等人，准备将织田弹正忠家的基业托付给织田信胜。 起初，织田信胜对织田信长‘病重’之事并不感冒，甚至还无意前去清州城。他虽然长于长于妇人之手，但并不代表 一无所知。斋藤义龙那两个死于非命的弟弟可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结果，不仅林秀贞、柴田胜家、津津木藏人等心腹家臣进行轮番劝谏，就连织田信胜的生母土田御前都出面打圆场，表示织田信胜毕竟与织田信长是兄弟一场，理应在织田信长‘大限将至’之际进行探望 最终，因土田御前对织田信长的一念之仁才让织田信胜勉强同意前往清州城进行探望。 但织田信胜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 在清州城本丸的北橹，织田信胜被织田信长的马廻众河尻秀隆、乳兄弟池田恒兴等人乱刀斩杀，根本就没有反抗的机会。 随后，林秀贞、柴田胜家、津津木藏人等隶属于织田信胜旗下的织田弹正忠家臣们也被织田信长顺势收入麾下。 至此，织田信长彻底坐稳了织田弹正忠家的家督之位。 至于织田信胜的家眷，织田信长则是看在其母土田御前的份上，对他们进行网开一面。但织田信胜的子嗣永远不能使用织田的苗字，从此以后只能使用津田。其中，织田信胜的长男津田御坊丸还被过继给了柴田胜家当养子。 天文二十年，十月二十日。 织田信长在确认了上杉清定率上杉军本队从骏府城班师返回越后后，就利用织田伊势守家原有力靠山斋藤家意图臣从上杉家之际，联合了自己的表弟兼姐夫织田信清，对织田伊势守家进行南北两面夹击。 因织田伊势守家才发生了家督更迭之事不久，以及原先的靠山斋藤家正一心想着取悦上杉家，完全没有支援织田伊势守家的想法。 如此一来，使得织田弹正忠家在攻入织田伊势守领后是连战连捷，接连攻落下津城（原织田伊势守家本据）、井上城、传法寺城、定水寺城等地。 加上林秀贞、柴田胜家、津津木藏人等人在转仕织田信长之后急于表现，他们在出阵织田伊势守领的过程中皆表现活跃。 而后，织田信长还亲自率军于浮野之战中一战击溃了织田伊势守家的主力军势三千余人，还讨取了自织田与四郎、落合将监、林弥七郎、长江平左卫门、平岩太左卫门、山内十郎（山内盛丰之子）等诸多织田伊势守家重臣们以下一千两百余人。 织田信贤在兵败如山倒后，只能退守本据岩仓城。 就算是到了内外交困之际，织田信贤依旧没有向织田信长降服的想法。 在经过了将近一年的笼城战后，织田伊势守家家臣堀尾泰晴、山内盛丰、前野时之（山内盛丰之弟）等人见城中粮草告罄，自知岩仓城陷落只是时间问题，便劝谏主君织田信贤开城向织田信长投降。 可织田信贤并不认为自己开城就会得到织田信长的赦免，就算自己按辈分算起来是织田信长的表弟又能如何？在他看来，毕竟织田信长可是心狠起来连自己同母弟弟织田信胜都能除去之人。 见织田信贤迟迟没有下定决心，堀尾泰晴、山内盛丰、前野时之等人就只好转而请求织田信安的正室秋悦院来与织田信长进行沟通，希望能保全岩仓城上下所有人的生母。 因秋悦院是织田信长的叔母，以及她不愿看到自己的儿子死于非命，便同意了家中重臣们的请求，出面与织田信长进行沟通，希望能赦织田信贤不死。 织田信长见自己的叔母秋悦院出面，自然不好直接回绝。他也不想长期顿兵于坚城之下，更不希望己方军势在强攻岩仓城的过程中遭到守军的困兽之斗，便同意了确保岩仓城上下所有人的生命，并赦织田信贤不死。 随着岩仓城的开城投降，象征着尾张一国的守护、守护代体制彻底崩坏。织田信长也因攻灭织田伊势守家而将治下领国范围延伸至尾张上四郡，并完全与美浓接壤。 第486章 返回府中 就在织田信长大举对织田伊势守家发起侵攻之际，上杉军本队也迅速经东海道的骏河、相模、武藏后，进入上野境内。 得益于上杉军在大举南下的过程中，上杉清定为了能够确保己方各部军势的粮草辎重充足，就安排道奉行大工三郎兵卫对越后、上野、武藏三国的各交通要道用水泥进行拓宽整修。 这就使得上杉军本队在班师返回的途中，并没有做太多的停留。 毕竟，不论古今中外，只要是君主率军亲征，或是出巡，都是一件大事。不仅在护卫、官吏、随行人员、物资等诸多层面需要达到高配，在出行的过程中途径地区的资源也都要向出征、巡游队伍进行汇聚，简直和一个流动政府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因其耗费巨大，所以君主的亲征和出巡一般都是概率事件。 正所谓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于今而言，对为官者、为君者来说，厉行勤俭节约、反对奢侈浪费的传统，在什么时候都不能丢。 当然，天朝方面也有两个极为有名的典型例子——秦始皇、隋炀帝。 其中，秦始皇是天朝历史上第一个进行大规模巡游的皇帝。而隋炀帝却是一个将大巡游设置为常态化，极大透支了大隋帝国的资源，所以就导致亡国的原因之一。 在秦国一扫六合，建立了天朝历史上第一个大一统王朝后，由于关东还存在大量反秦势力，所以秦始皇就选择了以大巡游的方式来震慑六国故地。对于秦始皇此举，秦二世胡亥就说得很明白：“先帝巡行郡县，以示强，威服海内。” 既然是为了震慑六国反秦势力，那么始皇在巡游的过程中必然要配置大量的精兵强将，将大秦帝国的武力优势展显给世人。同时，为了方便处理政务，秦始皇还必须得配置一套行政班底。当时，左丞相李斯跟随始皇巡游，右丞相冯去疾留守咸阳。 也就是说，秦始皇的巡游队伍本质上就是一个流动政府，和国都咸阳一样，消耗巨大。 而且，秦始皇在巡游的过程中，沿途的各郡县还要对其进行大量的物资供应，又间接造成了地方的财政负担。如果再遇上像张良派刺客刺杀皇帝这样的事，那地方上更是一片骚然。 由此可见，秦始皇巡游虽然起到了震慑六国故地的目的，但却给新生的大秦帝国各地造成了严重的财政负担。本来营建长城和用兵岭南就已经透支了大秦帝国的家底，如今秦始皇持续的大巡游更是掏空了大秦帝国的府库，使关陇地区在资源层面逐渐失去优势。 从本质上来说，秦始皇任何一次出行都相当于一场大规模战争的消耗。秦二世而亡，和秦始皇连续五次大巡游绝对有着不可分割关系。而且，由于秦始皇驾崩于第五次大巡游的途中，还造成了权力更迭的混乱。 所以，在大秦帝国灭亡以后，两汉的皇帝们在巡游这件事上就表现得相当克制，他们就是吸取了秦秦二世而亡的教训。 至于隋炀帝，他即位之后，为了震慑关东和江南的各方势力又复制了秦始皇大巡游的模式，由于其铺张实在太大，加上极为密集的大巡游，就使得大隋帝国的财政严重透支了。 可以说，隋炀帝的职业生涯几乎都在巡游的路上，密度是相当之高。隋炀帝一共在位十四年，但在都城长安呆的时间却不足一年，在东都洛阳呆的时间累积也不超过四年。可他却将自己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大巡游这件事上。 从目的地来看，隋炀帝大巡游的重点是关东、塞外、江南这几个地方，很明显是为了震慑突厥、关东和江南势力。 和秦始皇一样，隋炀帝的巡游队伍不仅要在武力层面配置大量的精锐，而且要在文化层面征服关东和塞外势力。 以巡游江都为例。大业元年（605年）三月十八日，隋炀帝发布了巡游江南的诏书。为了配合这次大巡 游，大隋帝国动用数百万民力在五个月之内开凿了通济渠、疏通了邗沟，并动用数十万民力打造了数万艘规模的船队。 同时，为了方便在途中歇脚，隋炀帝还在长安和江都之间建造了四十多所离宫。另外，在运河的岸边还修筑了御道并在两旁栽种了大量柳树。 可见，为了配合隋炀帝的这次出巡，大隋帝国是调动了大量的资源。 当年八月十五日，隋炀帝正式从洛阳出发，进行南巡。由于龙舟的体型巨大，不方便在运河中行走，朝廷又调集了八万多人的船夫来拉船。加上护驾的部队，整个出巡队伍达到了二三十万人的庞大规模。 隋炀帝就是要用这种感官上的压迫感达到震慑江南势力的目的。 但如此庞大的巡游队伍，必然会给沿途州县造成了极大的供应压力，同时也导致沿途百姓荒废了生产。而史书对此的形容是：沿途骚然，农事抛荒，民不得安居。 用唐朝诗人白居易的话来说又是：“海内财力此时竭。” 更过分的是，对于吃不完的食物，这些人直接是就地掩埋，造成了极大的浪费。 同时，为了在文化层面征服江南，隋炀帝还命令宰相班子领衔修订舆服仪卫制度，此举又动用了十余万人的劳工，花费金银钱帛更是巨亿计。 隋炀帝首次巡游江都，其花费已经超过了修筑东都洛阳和开凿大运河其中的任何一项，也不怪后人说隋朝是亡于水殿龙舟事。 但实事求是地说，隋炀帝首巡江都的行为也能理解，是为了在武力、文化、经济层面同时征服江南。但他连续三次南巡就有点过分了，再大的家业也经不起如此折腾呀。 隋炀帝巡游江都如此，在北巡一事上更是极尽奢华。大业三年（607）四月十八日，隋炀帝进行了首次北巡，此次巡游，炀帝配备了五十万军队，十万匹马，旌旗辎重更是数不胜数，同时还有大量的和尚、道士、杂技人员随行。 为了向突厥展示大隋帝国的高科技，炀帝还命匠作大将宇文恺制造了可同时容纳数百名侍卫能够拆卸、行走的观风行殿。突厥人看到之后是大惊。 在受到大隋帝国在武力、经济、文化等层面的降维打击之后，启民可汗甚至强烈要求，要改穿汉人的服装。 利用大巡游和修筑长城这两张牌，隋炀帝成功达到了震慑突厥势力的目的。 但隋炀帝此次北巡不仅给大隋州县造成了巨大的供应压力，作为大隋附属的突厥，压力也同样不小，启民可汗为了迎驾可是动用了草原上所有的力量修筑了一条从榆林直达王庭长达三千里，宽一百步的御道。当然，文化礼仪的展示以及对突厥的赏赐肯定又是一笔不小的花费。 和南巡一样，隋炀帝也是用大隋的武力、文化、经济优势来征服草原势力，使其安分地做大隋的附属，替大隋守好北境。 为了方便来年再次北巡，隋炀帝还下令营造晋阳宫，并在返回的途中一路游玩，花费极大。 次年北巡的时候，炀帝的设备再一次升级，制造了方一百二十步，高四丈二尺由木板搭成的活动城堡六合城。此次北巡，隋炀帝又下诏营造了汾阳宫。 简直是一路走一路消费。 从政治层面来看，隋炀帝北巡是绝对的战略正确，但连续北巡就是对帝国资源的极大浪费，北巡和南巡严重透支了帝国的积累，逐渐掏空了大隋的府库。 三征高句丽就更不用提了，第一次用兵辽东时简直就是敲锣打鼓以胜利者的姿态去的，但结果却是损失惨重。 据史书记载，隋炀帝在十四年的职业生涯中是三下江都、四次北巡、一次西巡，一共进行了八次大规模的巡游。每一次都是兴师动众，规模极大。 隋炀帝虽然以大巡游的方式震慑了四方势力，但也对大隋帝国的府库造成了极大的消耗，而且 使地方州县始终处于巨大的不安之中。 世上的事情都有利弊，隋炀帝过犹不及的巡游行为绝对是造成帝国二世崩塌的原因之一，用宋朝诗人叶适的话来说就是：炀帝以巡游亡天下。 当然，这对后世也起到了一个警示作用，后来天朝的历代皇帝在巡游一事上都保持了极大克制。 而清定对此是更为清楚，为了不让上杉家二世而亡，他可不打算走秦始皇、隋炀帝的老路。 不过，从政治层面来说，此次清定亲自率军越山南下经略关东八国和东海道诸国是绝对的战略正确。 上杉家的盟友北条家在受到上杉家武力、经济等多个层面的降维打击之后，只能听从上杉家之命，国替转封至三河、西远江两地。 而先前与今川家缔结盟约，并牵制了飞驒、信浓两国部分上杉家兵力的斋藤家，更是彻底放弃了与上杉家继续为敌的想法。不仅坐视织田信胜被织田信长击败，更是对织田伊势守家发生内讧、遭到织田弹正忠家侵攻而无动于衷。 朝仓家方面在获知上杉家一举鲸吞了甲斐、相模、南武藏、伊豆、骏河、东远江、东下野、南磐城等大片地区后，更是派遣使者至越后春日山城，献上三百两黄金、五百两白银、一千贯永乐钱、两匹骏马、两把太刀等诸多贺礼。 位于奥羽两州的伊达家、葛西家、大崎家、高水寺斯波家、和贺家、稗贯家等大名、国人领主们也先后派遣使者前往越后春日山城，对上杉家击败今川家、武田家、伊势家、那须家、壬生家、白河结城家等敌对势力进行恭贺。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识时务、看清大势。 此时上杉家静谧扶桑全境的趋势已然是愈发明显，整个扶桑的五畿七道之中，已经找不出任何一家能够与上杉家相抗衡的大名了。 就算是如今正雄踞近畿诸国的三好家，也在不断失去与上杉家叫板的实力。 在三好长庆、三好义兴父子二人分别叙任从四位下修理大夫、从四位下筑前守的官位，以及获得御供众、相伴众的家格后不久，三好家的大后方阿波开始出现了不稳的迹象。 时任阿波守护细川持隆因不满三好长庆架空足利义藤、细川氏纲二人独掌幕政，以及阿波细川家大权皆被三好家把持，与家宰三好义贤之间的关系也是愈发紧张，二人甚至多次产生对立。 而且，细川持隆还在暗中不断与阿波一国的久米义广（细川持隆妹夫）、麻植持光、仁木高将、野田内藏助、佐野平明、小仓重信等有力国人领主们进行联系，意图颠覆三好家在阿波一国的统治，将大权收回阿波细川家的手中。同时，他还打算在必要之时从阿波公方（堺公方、平岛公方）一脉中拥立一人为武家栋梁、征夷大将军，以此来与三好家进行抗衡。 与今川义元、武田信玄、织田信长等大名不同的是，三好长庆并没有一心排挤兄弟和家中有力一门众的势力，来防止他们做大。反而是全权委任三好义贤来担任阿波细川家的家宰，负责三好家根本之地阿波国的大小事务，并维系三好家与阿波细川家之间的联系。 见阿波细川家与三好家之间的关系已经开始不断恶化，加上潜在敌手上杉家已经将治下领国范围延伸至尾张，三好义贤在经过再三权衡后决定先下手为强，意图将细川持隆这个最大的不稳定因素除去，以此来避免三好家的根本之地阿波产生动荡。 于是，三好义贤为了避免被细川持隆察觉，便与正坐镇讃岐十河城的弟弟十河一存进行联手，打算以讃岐众为主力。 照常理来说，三好家若是遇到大规模战事，或是家中一些大事发生之际，三好长庆、三好义贤、安宅冬康、十河一存兄弟皆齐聚于淡路洲本城进行会谈。但事发突然，三好义贤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来获得兄长三好长庆和弟弟安宅冬康、十河一存等人的一致同 意。 而后，细川持隆就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在参谒阿波坂东郡见性寺之时遭到三好义贤、十河一存兄弟二人的突袭身亡。 尽管久米义广、麻植持光、仁木高将、野田内藏助、佐野平明、小仓重信等细川持隆一方的阿波国人领主们在获知名义上的主君细川持隆遭到三好义贤、十河一存兄弟弑杀后而举兵，但因实力不济，以及各自为战，先后遭到了三好义贤、十河一存二人的弹压而兵败身亡。 原本，细川持隆自从继承了阿波细川家的家名之后，就一直是三好长庆的有力支持者。细川持隆更是多次与三好义贤一同渡海随三好长庆转战于近畿诸国。就算三好长庆与细川晴元交恶之后，细川持隆依旧选择坚定的站在三好长庆一方，与细川晴元一方划清界限。 其实，细川持隆真正与三好家交恶的原因也很简单——京兆细川家家督、细川氏一门总领、管领之位。 再怎么说细川晴元还是阿波细川家出身，与细川持隆之间的关系要比细川氏纲之间的关系要近很多。 细川持隆的想法也很简单，自己为三好家称霸近畿、四国等地尽心尽力，好不容易看到细川晴元从京兆细川家家督、细川氏一门总领、管领之位赶下，自己理应取而代之。可事实却是，三好长庆拥立了与阿波细川家血脉较远的细川氏纲为名义上的主君。 随着细川持隆遇袭身亡之后，三好义贤、十河一存兄弟倒是没有对细川持隆之子细川真之痛下杀手，反而是让其继承阿波细川家的家名。这就与三好长庆流放了原先的主君细川晴元，继续抚养其子细川聪明丸的情况有些类似。 在消除了后顾之忧后，三好义贤便开始着手频频对外用兵。他先是将对阿波一国的支配权委任给长男三好千鹤丸（三好长治），并让筱原实长、加地盛时、三好康长等重臣进行辅佐，自己则是率筱川长房、三好盛长等将出兵西讃岐，讨伐的反三好家势力香川家。 第487章 认领养子 尽管此时的三好家、六角家、北畠家等近畿诸国的大名们对上杉家将治下领国范围延伸至尾张后，就深感忧虑。 在足利义藤的牵线搭桥之下，三好长庆、六角义贤二人开始与雄踞伊势大部、大和和纪伊一部的北畠家进行联系，希望能就此与伊势北畠家缔结攻守同盟，来阻遏上杉家扩张的势头。同时，他们还与压制尾张大部的织田弹正忠家进行联系，避免织田弹正忠家彻底倒向上杉家一方。 当然，三好长庆、六角义贤依旧没有忘记拉拢斋藤义龙。 若是美浓一国也成为上杉家的控制范围，那么将来最先遭殃的就是六角家。 其中，六角义贤是不断致信斋藤义龙，希望能扛起阻遏上杉家扩张的重任。 可此时的斋藤义龙已经病重，他深知斋藤家的权力构造有很大问题，加上自己的嫡男斋藤喜太郎正年幼，还没有足够的威望和能力来带领斋藤家。 而且，斋藤义龙深知自己与趋势作对很累，顺其自然最为舒服。 加上斋藤家追随三好家、六角家与上杉家敌对更是毫无益处。还不如得过且过，抱着看戏的心态，看着与上杉家为敌的那些大名、国人领主们逐一被攻灭。 可以说，斋藤义龙此时的心态就是温水煮青蛙，没关系。只要斋藤家能最后存活下来，或是最后一只，就行。 而伊势国方面，名义上有沿袭自南北朝时代的北畠一族世代担任国司而掌控实权。 到了足利将军家统治末期，身为朝廷指派的国司而非幕府守护转而长成战国大名的，唯有伊势北畠家、土佐一条家以及飞驒姊小路家这三家，皆是各自有各自的缘由，并称为“三国司”。 然而，作为国司的北畠家也只能对伊势南方的五郡进行有效的统治，而北伊势诸郡当时已然被四十八家国人领主割据，对北畠家的号令那也是阳奉阴违。 时任从四位下参议兼伊势守、伊势北畠家家督等职的北畠晴具面对三好家、六角家的拉拢并没有太当回儿事，毕竟伊势北畠家的重心是稳固伊势一国的统治，以及蚕食邻近的纪伊、大和、志摩等国。 于是，北畠晴具就婉拒了三好长庆、六角义贤递来的橄榄枝。 因为，北畠晴具的正室可是细川高国之女，他的岳父可就是被三好长庆之父三好元长击败而被迫自尽的。 就算三好长庆之后拥立了细川高国的养子细川氏纲继承京兆细川家家督、细川氏一门总领、管领等职，但并不代表北畠晴具、北畠具教父子二人就会忘却三好家曾经的所作所为。 加上伊势北畠家本就忌惮三好家将势力延伸至大和一国。 天文二十年，十月三十日。 此时的越后已经比接壤的越中、上野、信浓三国早早的下起了雪，但这一天的天空却异常晴朗。 负责留守在春日山城的越后太郎丸也早早的命颈城郡、鱼沼郡各地的代官、奉行、奉公人等将大军班师返回的主要军道和街道的积雪扫清。 当上杉军本队的竹雀纹、五七桐纹、二引两、乱龙旗、毗字旗等旗印，以及作为先阵，且身着皂衣玄甲的上千名左控鹤备、左龙捷备、左虎捷备等常备军势骑马武士们进入颈城郡府中一带后，沿途的领民见到无不感到欢呼雀跃。 作为总大将的上杉清定与副将的‘上杉定虎’则是并排的按辔徐行，昂首挺胸地向他们走来，初升的朝阳就像一顶巨大的金色冠冕佩戴在他们二人的头顶。使得他们二人身上穿戴一袭精美绝伦的大铠在阳光下闪耀着令人目眩神迷的华丽光芒。 领民、旅人们皆不约而同地发现，上杉清定这位上杉家最年轻、最杰出的家督不但有着一张坚毅而英俊的脸庞，而且身上还有一种不言自威的凛凛霸气。即便隔着一段距离，许多人还是能感受到那种无以名状却又摄人心魄的非凡力量 。 紧随清定、‘上杉定虎’二人之后的则是宇佐美定满、本庄繁长、大宝寺义增、最上义守、小野寺辉道、仁贺保举久、赤尾津家保、玉米义满、矢岛义满、远山直次、远山景次、藏田正纲、富所俊重、栗城藤助等三十余名穿戴各式大铠、胴丸、腹卷，且威武豪迈的武将们。 位于本队诸将的身后则是两千余名骑马武士和三万五千余名甲仗鲜明的徒步武士、足轻、乡士等。伴着雄壮的法螺声和阵太鼓声响起，这支庞大的队伍迈着整齐的步伐沿着关川西岸的街道上缓缓走过。至于一同参阵的时任古河公方足利义氏、前任关东管领上杉光彻二人，则是被清定故意安排在后阵，与护卫粮草辎重的军势一同行进。 在面朝凯旋队伍的方向，上杉家世子越后太郎丸、清定的正室‘绫姬’则率一众家眷，以及负责留守的新发田纲贞、黑金景信、鲇川清长、计见尧元等家中重臣们，正站在春日山城东面的黑金门外，面带笑容地恭候着。 “儿臣（妾身）恭贺父亲大人（殿下）得胜归来。”越后太郎丸与‘绫姬’缓缓走到清定的马前祝贺道。 “恩，此番我军能大获全胜，且静谧东海道大部以及坂东八州全境，汝等留守之人亦功不可没，让本家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的经略东国。所有留守的家臣皆赐黄金十两、清酒五坛；留守的武士、乡士等皆赐永乐钱五贯、清酒一坛；所有参阵阵夫，皆赐白银一两、永乐钱十贯、清酒一坛！”清定随即大手一挥，连参阵的阵夫，以及留守的将士都有财物赏赐，这不单单是在上杉家史无前例，更是在整个扶桑都是极为罕见之事。 “臣等谢御屋形殿赏赐，此乃臣等分内之事！”在退隐老臣新发田纲贞的领头下，黑金景信、鲇川清长、计见尧元等人纷纷向着清定拜伏下去谢恩。 “都平身吧，‘阿绫’你才诞下虎千代不久，越后已经降雪，可不能着凉了。”清定在下马之后赶紧上前对扮演‘绫姬’的上杉定虎进行嘘寒问暖，并打量着一旁直江藤怀里抱着的虎千代。 “妾身无碍，殿下一路鞍马劳顿，城中已经备下了酒宴，为殿下接风洗尘。”上杉定虎在看到清定身后的绫姬，就不敢直视绫姬，反而将头低了下来。 “虎千代既然用了千秋霜台的幼名，那就不如由千秋霜台来收为养子如何？”清定说完便看向了身旁的绫姬。 “御屋形殿身为家督、一门总领，此事臣全凭御屋形殿做主。”绫姬并没有反对这个提议，毕竟小虎千代是上杉定虎所出，加上上杉定虎先前为孩子起虎千代这个幼名，就已经有将其作为后继之人的想法。 “那就这样定了，如此一来千秋家与总领家之间的关系将愈发亲近了。”清定见绫姬回答的如此爽快，感到非常高兴。 第488章 新宫覆灭 不单单是北畠晴具拒绝了三好长庆、六角义贤二人递来的橄榄枝，就连斋藤义龙也是如此。 但三好长庆、六角义贤并没有因此而气馁，很快将目光投向了正在山阴、山阳两道不断扩张势力的尼子家。 至于为何三好长庆、六角义贤没有去派遣使者游说朝仓义景，是因为眼下朝仓家的大权是被军奉行、一门众笔头的朝仓宗滴所掌控。加上朝仓义景之女宋荣姬还被送至越后成为了上杉清定的养女。 不仅如此，朝仓家还是很早就与越后上杉家、匠作畠山家一同对抗一向一揆众而缔结了盟约，可谓是累世旧好。并不是三好家、六角家的三言两语就能破坏的。 起初，三好长庆对于不断在山阳、山阴两道迅速扩张势力的尼子家感到颇为忌惮。 毕竟，尼子家的兵锋还一度进入了位于近畿一带的播磨境内，对三好家在近畿诸国的霸权造成了一定的威胁。 为此，三好长庆不得不加强讃岐、淡路、摄津、丹波、东播磨等地的防御，并通过足利义藤来拉拢称霸伊予一国的河野家。 不过，随着尼子晴久诛杀了以尼子国久、尼子诚久、尼子敬久父子为首的新宫众后，三好长庆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因为，新宫众是尼子家的重要战力之一，更是为尼子家东征西讨、屡立战功，其足迹更是遍布安艺、出云、美作、备后、备中、因幡等国。 然而，对于时任尼子家家督、尼子氏一门总领，且被世人称之为‘阴阳一太守’的尼子晴久却将新宫众视为比大内家、毛利家、但马山名家等大名所带来的威胁更大。 不仅尼子国久是尼子经久的次男，其治下领地更是横跨出云、伯耆两国，还长期担任着尼子家的军奉行一职。 而且，尼子国久在尼子家中的威望、影响力更是不下于家督尼子晴久的存在。 加上尼子国久为尼子家所立下了大量战功，其家中之人也是愈发居功自傲，目中无人。 其中，尼子国久的长男尼子诚久还因看不惯尼子晴久的佑笔末次讃岐守的长相，而悍然动手将末次讃岐守一顿暴揍。 要知道，佑笔可是家督的近臣，每天与家督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无故暴揍家督的佑笔，就相当于是暴揍了家督本人一般。 不仅如此，尼子诚久还仗着有其父尼子国久撑腰，命尼子家中之人只要是途径新宫尼子家的本据新宫城，都必须下马步行通过，以示对新宫尼子家家督尼子国久的恭敬。 当然，有一部分尼子家的家臣对此感到不服。 可没曾想，尼子诚久竟然狂妄到命令家臣冲上去生拽硬扯，骄横到了极点。 在尼子晴久获知了新宫尼子一族的所作所为后并没有当即发作，反而是继续听之任之。毕竟，尼子晴久的正室就是尼子国久之女新宫御前，一旦事泄，新宫众可是能在半天之内兵临尼子家的本据月山富田城下。 再加上，月山富田城之中还有一些新宫御前的御前家臣奉公，这些人也是尼子国久、尼子诚久父子二人的耳目。 故而，尼子晴久只好在心里有肃清新宫众的心思。 值得尼子晴久庆幸的是，他的正室新宫御前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突染恶疾而亡。 终于，尼子晴久到了可以与新宫众正式翻脸的时刻，而且还不用犹豫了。 为了稳妥起见，尼子晴久并没有立即对新宫众下手，反而是与宿敌大内家缔结了和约。 在尼子晴久看来，陶晴贤虽然已经执大内家牛耳，但其本身的威望和影响力还不如其前任主君大内义隆大，不然的话大内家不少水军船大将怎么会舍近求远的去出仕上杉家，为上杉家的牙符船护航？ 随着大内家经过大宁寺之变后，实力是再度受到打击。加上石见的有力国人领主吉见正赖还与陶晴贤打得是 不分伯仲，旗下国人领主毛利家更是在大宁寺之变站队陶晴贤一方，使得治下领国范围横跨安艺、备后两国。 可以说，此时的大内家已经失去了与尼子家正面交锋的实力。 一旦尼子家与大内家进行议和后，尼子晴久不仅能腾出手来铲除威胁到自身统治的新宫众，还能专心阻遏迅速崛起的毛利家，可谓是一举多得。 就在尼子家和大内家缔结了停战和约后不久，月山富田城外就发现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尸体上还有一封密信，内容是非常惊人，同时也非常直接:尼子国久、尼子诚久父子二人意图率领新宫众谋逆，还与毛利家约好了时间、等等。 看到密信的尼子晴久是深信不疑，直接命令心腹家臣大西十兵卫、立原备前守等人率马廻众、常备足轻，将新宫谷一带的团团包围，并断绝了新宫谷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而此刻的新宫尼子家上下皆沉浸于连歌师宗养风雅，根本没有料到主君尼子晴久会在大敌当前的情况下做出自毁长城、卸磨杀驴的举动。 天文二十年，十一月一日。 经过一番血战之后，新宫众在猝不及防之下被迅速击溃，新宫尼子一族只剩下尼子诚久的五男尼子孙四郎被乳母抱着怀里逃出，之后辗转进入京都东福寺出家为僧，这便是后来由山中鹿介等人推举的尼子胜久。 以尼子国久、尼子诚久、尼子敬久等人为首的新宫众被尼子晴久一网打尽，再也无法对尼子家构成任何威胁了。 但新宫众的覆灭，却直接导致尼子家的军事实力遭到较大的打击，不论是对大内家、大友家，还是对毛利家都是极为有利的一件事。 但是，尼子晴久对于足利义藤、三好长庆、六角义贤等人递来的橄榄枝并没有直接拒绝，可也没有真与上杉家为敌的想法。 在前不久，上杉家御用商人外山茂右卫门就曾答谢尼子家免除上杉家牙符船的关役、津料等，便自费购入并赠送了一只新濑户烧茶碗给尼子晴久。 尼子晴久在获得了新濑户烧茶碗后可谓是爱不释手，每次召开茶会、连歌会都会将此茶碗展现给家中重臣们看。 而且，尼子家治下的匠人更是无一人能成功对新濑户烧进行仿制。 这就使得尼子晴久隐隐约约察觉到上杉家不仅仅是军事实力非常强悍，连工艺品质量都是无人出其右者。 尼子晴久也猜到上杉家频频对外发起战事，其领国之中必然对铁矿的需求极大——武具、铠甲、箭矢等等。 所以，尼子晴久就打算通过上杉家御用商人外山茂右卫门，以治下领国特产铁矿来向上杉家换取一些新濑户烧瓷器。 第489章 繁长定婚 再将视线转向越后。 随着上杉军本队班师返回之后，上杉清定在进行一番梳洗后，就与自己的家眷、本队诸将，以及留守家臣们一同于春日山城本丸的大广间里参加了盛大的宴席。 不单单是越后颈城郡的府中一带，就连邻近刈羽郡的上条城、柏崎凑、琵琶岛城，以及鱼沼郡的坂户城等地几乎同时沸腾起来。 上越地区无论男女老幼，在上杉军本队班师返回越后之后，就自发穿上了新衣，就像过年一样走亲串户，高声大气地谈论着、传播着上杉家经略关东八国、东海道诸国的种种传闻，肆无忌惮地嘲笑着今川家、武田家、伊势家、那须家、壬生家、皆川家等敌对势力的失败。胆大一点的，还在对足利将军家的所作所为进行指桑骂槐。 还有不少领民不断在街头相聚，兴奋之情简直到了难以抑制的地步。 毕竟，中兴上杉家的时任家督上杉清定可是出身于越后。眼下所取得的种种成就已经远超历代上杉家的家督。 而且，此次随上杉军本队越山南下的越后七郡之人中，获得苗字带刀特权的就有上千人之多。 不仅如此，就连此次参阵经略东国的阵夫都有财物、清酒赏赐。 入夜，府中一带史无前例地大举夜市，灯火几乎照亮了府中一带的每一个角落。每个商铺之前都是人头攒动，每个酒肆宿场之中都是高谈阔论。 上条城作为清定曾经的本据，城下町以及周边村落也是灯火阑珊摆起了夜市，不论武士、乡士、代官、奉公人等，还是领民，也都聚酒畅饮，可谓是人人不亦乐乎。 虽说清定曾在相模汤河原之战后，就向本队诸将宣布过对本庄繁长进行赐婚，让其迎娶养女富姬。 但身在越后的上杉定虎、越后太郎丸、富姬等人却并不知晓此事。 当清定在宴会上当众公布之后，还是引起了在场之人的震惊。 同样的清定的养女，富姬与早早出嫁的穗姬不同，她是待在清定与绫姬身边的时间是最长的，更是被清定与绫姬视为己出。 上杉家上下都深知富姬等同于清定的嫡女，所以不少家中重臣、旗下大名、旗下国人领主都曾或明或暗的向清定提起迎娶富姬之事，但都被清定婉拒了。 清定之所以会接连婉拒意图迎娶富姬之人，是因为之前富姬尚未及笄，以及他不打算让富姬下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 虽然这个时代的嫁娶有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糟粕，但清定却并不认同。 自从本庄繁长在越后府中奉公后，清定就发现富姬与本庄繁长二人之间暗生情愫。不过，清定倒是对此佯装不知，想在暗中继续观察一段时间。 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后，清定就发现，本庄繁长虽然看上去有些大大咧咧，但对于富姬所喜爱之物却是一直非常在意。 每逢佳节以及富姬的生日，本庄繁长皆会用自己为数不多的俸禄去购入富姬所爱之物作为礼物，赠予富姬。清定对本庄繁长的这些举动皆看在眼里。 若不是清定因本庄繁长曾兴兵作乱于岩舟郡，早就准备与绫姬撮合富姬与本庄繁长之间的婚事。 不过，好在本庄繁长于汤河原之战中表现极为活跃，不仅担任先手役将今川军的阵势搅乱，甚至还将今川军总大将今川义元讨取，使得参阵诸将之中无人能出其右者。这就使得清定在战后让本庄繁长迎娶富姬之事根本无人反对。 “儿臣谨遵父亲大人之命······”富姬在听到清定让本庄繁长迎娶自己后感到非常高兴，但碍于场合，只能站起身来，红着脸有些害羞的说道。 富姬有着一双黑眼，及肩的发丝黑亮又有光泽，给人一种活泼的感觉。她的性格也是天真烂漫、开朗伶俐。 “本庄弥次郎，虽说阿富原是妾身的侄女，但妾身与御屋形殿 一直视如己出，你若是将来不好好待阿富的话，妾身与御屋形殿必定饶不了你。”此时的绫姬已经与上杉定虎的身份换了回来，她端坐在清定的身旁，还不忘对本庄繁长打预防针。 “臣遵命，臣迎娶富姬殿之后一定全心全意待她，不敢有丝毫怠慢，更不会移情别恋。如有违背，神佛对臣降下天罚！”本庄繁长见绫姬投向自己的目光仿佛最锋利的太刀一样凝固着凌杀之意，直锥到自己的心底，随即当众做出保证。 “嗯，本庄弥次郎此番随本家一同越山南下表现非常活跃，参阵诸将也是看在眼里的。本家不奢求你什么，只需你今后全心全意待阿富即可。”清定在本庄繁长当众做出保证后满意的点了点头道。 “臣谨遵御屋形殿教诲。” “不如婚期就定在明年的三月吧。草长莺飞，春和景明，是个出嫁的好时候。阿绫你觉得呢？”清定随后还征求一下绫姬意见。 “此事由御屋形殿决断即可，妾身并无异议。”绫姬并不反对。 “那就这么定了，阿富与本庄弥次郎的婚礼就在本丸的大广间里举办。”清定见绫姬没有异议后，就顺势定下了婚礼举办地点。 如今，美浓不破关以东之地的局势已经非常明朗。 在奥羽两州之中，除了上杉家的盟友伊达家，以及最上家、大宝寺家、小野寺家、桧山安东家、户泽家、六乡家、本堂家、高水寺斯波家等臣从于上杉家的大名、国人领主之外，也就只剩下大崎家、葛西家、堀越家、悬田家、南部家、陆奥北畠家、二本松家等少数大名、国人领主们没有臣从于上杉家的军门之下。 其中，堀越家、悬田家两家仍不遵守上杉家先前颁下的总无事令，继续与伊达家进行交锋；南部家、陆奥北畠家与桧山安东家、高水寺斯波家交恶；二本松家则是支持堀越家、悬田家两家与伊达家进行抗争······ 在东海道的尾张国，就只剩下与上杉家貌合神离的织田弹正忠家一家大名。但上杉家却占据着尾张四分之一的领地，且清定还安排了出自尾张今川家的今川氏明进驻大高城，恢复了一度断绝的尾张今川家家名。 这就使得织田信长就算获得足利将军家尾张国主的认可，也依旧无法获得尾张一国各方势力的认可。 第490章 交涉成功 原先，上杉清定的设想是，协助北条氏康将弹压家中的伊势氏亲之乱，以及将武田家攻灭。 可没曾想，上杉家在汤河原之战大获全胜的推动下，战果迅速扩大至东海道西部。上杉家也因此鲸吞东海道大部，以及东下野、南磐城、东尾张等地。 如此一来，反而为上杉家静谧扶桑的五畿七道进程开启了倍速。同时，也让世人见识到了上杉家那异常强悍的实力。 可以说，不论远近，五畿七道各地的大名、国人领主们已然开始陷入了深深恐惧之中。而上杉家的高层也因此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 作为家督的上杉清定在正式公布了五男虎千代作为上杉定虎的‘养子’，以及养女富姬与家臣本庄繁长之间的婚事不久后，岩代方面就传来了两个好消息——八丁目城城主堀越宗范主动派遣使者前往会津若松城请降；新城直继（二本松义国之弟）、新城政仲（二本松义国之弟）、新城国常、游佐重常等诸多二本松家同族重臣们拥立还在襁褓之中的二本松义国之子二本松七郎丸（二本松义继）来继承二本松家家督之位，并流放时任二本松家家督二本松义国，而后向上杉家请降。 被逐出本据二本松城的二本松义国在太田主膳、大槻十藏、门下下总守等马廻众的护卫下，不得不逃入与二本松家交好的悬田领之中，寻求悬田俊宗的庇护。 不仅如此，中岛宗忠、樱田右兵卫等悬田家的重臣们见邻近的堀越家、二本松家先后倒向了上杉家一方后，深知悬田家继续与上杉家、伊达家为敌并非明智的选择。为了尽可能的保全自身的利益，他们便开始暗中与上杉家同族重臣八条房繁进行联系，表示自己愿意为上杉家效力。 至此，上杉家不费一兵一卒就将岩代的安达郡、安积郡两郡之地，以及信夫郡半郡之地收入囊中。 鉴于清定的养外孙沼田松丸已经五岁，与上杉家世子越后太郎丸年岁较近，清定便安排其担任越后太郎丸的小姓。至于沼田领，仍由上杉家同族重臣八条能重负责代管、经营。 眼下，清定见东国之地大部分被上杉家所平定，他就在高兴之余，还免除了上杉家治下所有领国一年的年贡。 上杉家本据春日山城在欢庆了三天之后才慢慢平静下来，家中之人也迅速投入到了各自的工作之中。 由于上杉家的治下领国范围大大增加，且将至新年，清定在持续三天的欢庆后，不得不面对堆积如山的政务。 虽说清定有时还让上杉定虎一同处理政务，但对于一些大事的决策上，还得自己来进行拍板。 在不知不觉中，清定与上杉定虎二人于本丸的小广间之中处理政务已至深夜。 只见案旁熏香袅袅，窗前凉风习习，一轮明月高高挂起，窗外不远处的水池本应的碧蓝水面，此时池面上已经结起了一层薄薄的冰，使这座池畔屋舍有着一种难得的清幽。 “真没想到，仅仅三天的功夫，政务竟然堆积的如此之多。”清定在将手中的毛笔放下后，不禁伸了一个懒腰说道。 “御屋形殿，眼下五畿七道尚未静谧，此番庆贺还为时过早。”上杉定虎倒是对清定进行劝说。 “嗯，家中之人也不能时时刻刻紧绷着，适当之时还是需要一些放松的。”清定不以为然的说道。 “不过，臣听闻御屋形殿于相州汤河原之战中层让姐姐也一同率军冲阵，此事当真？”上杉定虎随即话锋一转后问道。 “额······此事属实······”清定尴尬的点了点头，他没有料到上杉定虎竟然会如此之快的就知晓了此事。 “是荒川伊豆守告知你的吗？”清定并没有直接回答上杉定虎。 “御屋形殿不必知晓臣从何处获知此事，只是您当时的决断让姐姐陷于极其危急的境地。”上杉定虎对清定让绫姬于 相模汤河原之战中陷入危急的处境而感到不满。 “本家不也是身先士卒率军冲阵吗？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清定原本也不打算让绫姬以身犯险，但他自己也是身不由己，战机可是稍纵即逝，一旦让今川义元把握了战场主动权，那么就会让上杉家极有可能陷入进退失据的窘境。 “所幸姐姐她此番没有受到任何伤害，此事臣也有一定的过失，若不是臣······”上杉定虎话到嘴边就不再继续说下去。 “罢了，事情都过去了，今后本家不会让阿绫再度出阵了。”清定随即向上杉定虎做出了保证。 “希望如此······” 而另一方面，出使朝鲜的上杉家使者湛光风车顺利达成了出使任务，成功说服了朝鲜高层将郁陵岛作为朝鲜境内恒居倭的合法定居点，此后由上杉家来派遣代官、奉行来对郁陵岛上的恒居倭进行管理。 朝鲜国王李峘也在随后下旨，令朝鲜全境的恒居倭强行迁至郁陵岛，如有不从者直接驱逐出境。 尤其是荠浦（乃而浦）、釜山浦、盐浦等地，这些位于朝鲜南部沿海地区城镇的恒居倭人数最多，且与倭寇、对马宗家等各方势力关系非常密切。 曾经，在三浦倭乱、蛇梁倭乱等数次大规模倭寇入侵事件中，皆有恒居倭参与的身影。 故而，朝鲜方面是早就有意将恒居倭尽数迁出荠浦、釜山浦、盐浦等地。 加上对马宗家反复无常，李峘并不能指望对马宗家完全约束倭寇以及恒居倭对朝鲜半岛的入侵。 可随着上杉家与朝鲜建立外交关系以及贸易后，李峘就有了另一个选择——借助上杉家的力量。 经过备边司、商人、使僧、通讯使等多次打探后，朝鲜高层就认为能号令扶桑半国之地的上杉家明显比对马岛一岛之主的对马宗家要可靠。 而且，上杉家不论是在扶桑朝廷，还是足利将军家之中，皆世代身居高位，其影响力在扶桑境内是远超对马宗家的存在。 再加上现任上杉家家督上杉清定非常重视对外贸易，连尼子家、朝仓家、若狭武田家、但马山名家等北国航线、西国航线沿途的大名们皆慑于上杉家的威名，都纷纷约束自家旗下的水军众。 反观对马宗家，仅仅只是将探查到扶桑九州、西国等地的一些情报送至朝鲜，并不能起到约束倭寇、海盗的作用，甚至还在暗中还支持着倭寇对朝鲜半岛的袭扰。 所以，李峘在经过再三权衡后，决定同意上杉家的请求，将对于朝鲜来说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郁陵岛来作为恒居倭新的定居点，并让上杉家来进行相关的管理。 第491章 意图迁移 正所谓治天下，卫国，安家，须文武各专其责，平静之世施以文道，战乱之国用以武道。 随着东国之地大部分被上杉家静谧后，上杉清定便决定先进行一段时间的休养生息，而后再视时机而决定是否发兵上洛。 在清定看来，自己对东国之地的鲸吞蚕食已然引起了时任征夷大将军足利义藤的忌惮。若是上杉家继续穷兵黩武的话，很难保证足利义藤是否会指认自己为‘御敌’，并号召五畿七道的大名、国人领主们来讨伐上杉家。 再加上，上杉家在东海道、关东南部根基不深，上杉家的武家法度尚未在各新兼并领国之中完全实施，在短时间内还不能对外发起大规模的战事，否则极有可能新兼并的领国会出现不稳的迹象。 可以说，上杉家此番击败今川家、武田家、伊势家、那须家、壬生家、小山家、皆川家、白河结城家等诸多敌对势力，只是暂时终结了东国大部分地区的战争。 但要维系这来之不易的和平，将之完全转化为上杉家的体制，并真正地终结战国乱世，要走的路还很长。 对于八条定繁对骏河庵原郡一揆的及时弹压，以及对意图谋逆之人的处置，清定还是比较认可的。 毕竟，清定并不希望看到才兼并不久的东远江、骏河两地发生大规模的国人一揆。 至于收押的松木宗义、山中源三郎、吉川盛济、大井新右卫门尉、小柳贞代、角屋秀持、骏河屋藤次郎、友野次郎兵卫等原今川家旗下的豪商们，清定一方面认同八条定繁对这些人进行抄没家产的处置，另一方面则是下令将这些人连同家眷尽数流放至隶属于南出羽游佐郡的飞岛，由馆岩城城代羽黑真经来负责看管。 对参与弹压庵原郡一揆有功的八条定繁、善宗次、长尾当长、葛山氏元、北条高定等家臣，清定则是皆赐予太刀一把、骏马一匹、黄金十两，以资鼓励。 而表现最为活跃的八条定繁、善宗次二人，清定则是分别授予他们毛毡鞍覆的免许。 另一方面，为了尽早实现天下泰平，国土安稳的局面，此时的清定已然感到位于颈城郡府中一带的春日山城、府中御所皆不再适合继续当上杉家的本据。 因为，越后一国在十月中旬气候就开始转寒并开始降雪，直至次年春季的三月才能解除大雪封山的局面。若想与邻近诸国进行通讯，就只能依靠海路来进行沟通交流。 起初，上杉家的势力范围还为至东海道之时，位于越后的本据所产生的问题并不多。 可现如今，随着上杉家的领国范围南至小笠原诸岛，北至佐渡，西至东尾张、飞驒、越中，东至奥羽两州后，需要以最快的速度了解治下领国以及邻近诸国的动向，如此才能及时做出应对措施。 为此，清定不得不开始谋划将本据迁至东海道方向，以便于上杉家更好的经略东国，以及更进一步的发展。 毕竟，清定在迁移本据这方面也不是第一次干。随着治下领国范围的不断扩大，琵琶岛城、上条城、坂户城、府中御馆（现府中御所）、春日山城等地皆先后成为自己的本据。 不论古今中外，出于交通、政治、军事、经济、人口、文化等多方面因素的考量，将自己的都城从一个地区迁往另一个地区，或者是干脆新建一座都城的例子并不鲜见。 当然，只要涉及到迁都，必然会经历一段时间的阵痛期。 尽管如今的上杉家治下领国已傲视整个扶桑五畿七道的群雄，可除了较早经营的越中、越后、佐渡、岩代、上野、北信浓诸郡等地以外，大部分的治下领国并没有得到充分开发。而且，上杉家本据远在越后春日山城，对于东海道、中山道两道新兼并的领国控制力度较为虚弱，从长远的眼光来看是非常不利的。 加上如今的北陆道诸国之中，占据能登的匠作畠山家、 占据越前的朝仓家皆是与上杉家有着累世旧好的盟友。 就算匠作畠山家一度与上杉家貌合神离，关系下降，但家中的权臣们依旧打算与上杉家继续交好，不愿破弃盟约。至于割据加贺一国的一向一揆众，则是在遭到上杉家多次打击后实力受到一定打击，短时间内还不敢轻举妄动。 不仅如此，上杉一族的根本之地本就在关东八国，古河公方家曾经的本据更是在相模境内的镰仓府（镰仓御所）。清定更是身为关东管领、古河公方家御一家笔头，若是依旧坐镇于越后，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了。 因此，再度迁移本据之事便很快提上了日程。 起初，清定最先想到的是后世扶桑江户幕府的本据——江户城，但他从香沼姬御前家臣团出身的远山直次、远山景次等人口中获知了江户城的情况后，他很快就放弃了将江户城作为本据的想法。 江户城虽说是经原扇谷上杉家重臣太田道灌之手筑成，也是连接江户湾海运和利根川水系的江户凑，更是东海道、奥州街道、甲州街道的交界点，就算之后被北条家夺取，由远山一族负责镇守，但并没有获得妥善的经营，反而愈加破败不堪。 江户城的大手门仅仅只用三四张船板拼凑而成，城下町还是只有简陋的茅屋一百多间，城池周边的平原更是常年遭到海潮侵蚀，江户湾周边零零散散的分布着千代田、宝田、祝田等数个渔村，还能在海岸边看到鲸鱼悠然游荡在海面上。 若是将本据迁移至如此疲惫不堪的江户城之中，清定觉得此举必然会招致家中之人的反对。 因为迁至江户城的后续工程实在是太多了，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这对于尚未完成五畿七道静谧的上杉家来说，实在是难以承受。 其中，单单为了排水这一项，就需要开凿大量的竖濠、横濠，还得用挖出来的土来造田架桥。 此时的上杉家才完成对东海道诸国以及关东八国的静谧，以及春耕之时即将到来，并不能立即抽调大量的民夫参与劳役。 就算江户城一度成为北条氏康的居城，其周边的手工业、造船业、商业等等各方面并不发达，甚至还不及河越城的一半。大量领民还因为伊势氏亲之乱而逃往上杉领，使得江户城周边的人口急剧减少。 第492章 纠结选项 正所谓缓而图之，则为大利；急而成之，则为大害。 上杉清定虽然在东国之地的影响力已然凌驾于朝廷、足利将军家、古河公方家之上，但依旧不能擅意妄为。 毕竟，清定是深知隋炀帝因奢侈无度、好大喜功、横征暴敛、穷兵黩武、不惜民力，不仅自己死于非命，还最终把隋朝也一块儿玩完的。 所以，清定并不敢频繁发起大规模对外战事，以及尽可能避免在春耕秋收农事之际征召军势和发起劳役。 对于迁移本据之事，清定也是慎之又慎，尽可能选择周边基础设施较为完善，且交通、文化、经济、造船业、手工业、人口等较为发达之地。 原本，清定在率军越山南下后，并没有途径江户城，所以在他认知里，以为此时的江户城与后世的江户城相比，顶多是规模较小，他并没有料到江户城竟然会如此的破败不堪。 所以，清定经过再三权衡后，就放弃了将江户城作为新本据的想法。 如此一来，选项就只剩下了平井城、河越城、小田原城、镰仓御所这四个了。 可清定细细想来，平井城、河越城两地皆属于内陆地区，且平井城还是曾经山内上杉家的本据。 但随着山内上杉家的衰落，平井城也履遭兵燹，曾经的繁华、辉煌在短时间内很难重现，以及上野一国之中还有长野家、高山家、吾妻斋藤家、浦野家、和田家、仓贺野家、横濑家、镰原家、羽尾家、高田家等诸多上野土著领主在。 若是清定选择将本据迁至平井城，那么上杉家之后的制度、政策，都需要考虑到这些土著领主的利益，且此时的上杉家还没有多余的直领将这些上野的土著领主们尽数转封。所以，长此以往对于上杉家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至于河越城，原先是扇谷上杉家的本据，因河越之战、伊势氏亲之乱的缘故，周边的城下町、村落遭到很大程度上的破坏，至今尚未恢复。 可以说，平井城、河越城两地与江户城相比，无非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加起来发展程度还不及越后府中一带的三分之一。 故而，清定不得不将平井城、河越城两地也排除在外。 这样一来，选项就只剩下北条家原先的本据小田原城，以及古河公方家原先的本据镰仓御所了。 先前，清定在率军越山南下后，就先后考察过小田原城、镰仓御所两地的风土人情。 自从镰仓公方家因与足利将军家、上杉家的对抗之中多次失利，被迫将本据迁至下总古河城后，小田原城就逐渐作为南关东诸国的政治、文化、经济、军事、交通、物流、造船业、手工业、人口等各方面的中心，虽说偏于关东平原的西隅，但拥有箱根天险拱卫西面，还拥有将城池周边的城下町、部分村落囊括其中的总构，以及还有一座规模不小的海港小田原凑。 反观曾是镰仓幕府故地的镰仓一带则显得有些狭小。 在治承四年（1180年）的十月，源赖朝从安房国回到武藏国后，就听取了千叶常胤的建议，将相模镰仓郡的大仓乡一带定为本据。十月六日，源赖朝入驻镰仓，暂先借住百姓家。十月九日，原位于山内的知家事兼道的宅邸被改建在大仓乡，打造新邸的工事动工。北条政子也择吉日，在稻濑川短暂逗留后，于十一日进入镰仓。大约两个月后，大仓新邸完工，举行了乔迁仪式。大仓的赖朝亭也被称为“御所”，由于之后源氏三代将军均在此掌权，所以此处也被称作“大仓幕府”。 至此，镰仓向着政治都市迈出了第一步。 而位于镰仓东北方向的鹤冈八幡宫自然是这座城市的中心。《吾妻镜》中记载，源赖朝在到镰仓后不久便决定在小林乡的北山建造宫庙“祭拜祖先”，并于治承四年的十月十二日从由比乡搬至鹤冈。 最开始神社的大殿并 没有如今这般精致，只是很粗糙地建造了社殿，直到养和元年（1181年）七月三日，才开始在如今鹤冈八幡宫本宫的位置建造社殿，八月十五日举行迁宫仪式，源赖朝也出席了这一活动。翌年（养和二年即寿永元年）三月，从八幡宫大殿直通由比浦的若宫大路开通。 在源赖朝的亲自指挥下，这条路由北条时政以下的御家人搬运土石修造而成，其目的是祈祷怀孕的北条政子安产。四月，神社前大约三万平方米、名为弦卷田的土地被挖作池塘，大约从这时起八幡宫的方形区划便大致形成了。 镰仓这一地名在律令国家出现以前就已存在了。 据说，镰仓这一地名起源于中臣镰足在参拜鹿岛神社时得到的托梦，在梦中中臣镰足将多年使用的镰刀埋在了此地，不过这种说法听来未免有些牵强。从语源的角度来说，吉田东伍先生认为，镰仓（kamakura）一词起源于“灶谷”（当时“谷”的发音为kura），也就是说，因为此处的地势与灶很像，由此得名。 镰仓的地形特征是南方面朝大海，北、西、东三面环山形成天然要塞，确实地如其名。 贞应二年（1223年）的《海道记》就这样记载道：“东南角一道港口买卖的商人熙熙攘攘，北、西、东三面，高高低低的山脉宛若屏风浑然天成。”再例如14世纪中叶的《梅松论》则记载道：“镰仓之南为海，三面环山。”可以说，这些描述都捕捉到了镰仓的地理特征。 《不问自语》的作者后深草院二条曾于正应二年（1289年）到访镰仓，她的“越过化妆坂的高山向镰仓望去，所见与立于东山眺望京都有所不同，层层峦峦，宛若被笼罩一般，一片侘寂”常被引用，其实描写的也是镰仓为山所包围，人烟阜盛的景象。 尽管地势如此，但这并不意味着镰仓就是一个十分封闭的地方。 镰仓南面临海，依靠海路，近有伊豆、房总半岛，远可联系常陆、陆奥、东海道诸国，陆路方面也与当时东海道的路网相连，交通实则相当便利。 正是因为这样的地势条件，加之平直方及其后继的清和源氏皆曾在此设立大本营的历史，就有观点便认为，镰仓是11世纪中期已完全取代国衙府中成为相模国实质的中心。 第493章 暗定人选 镰仓郡周边的道路情况，较之源赖朝到来之前，并无太大的变化，两条东西向的道路和三条南北向的道路自古以来就是镰仓郡的主干道。 首先，第一条东西向的道路相当于现在的国道134号线（湘南道路），它是一条沿海的道路。在平安时期，这条路从相模府中出发，经由稻村崎，最终抵达沼滨（今逗子市），而沼滨也因源义朝当初在此修建别邸而闻名。 另一条从镰仓北端的山脚下出发，从山内延伸到鹤冈八幡宫附近，再经由朝比奈抵达六浦的道路，与上述穿越镰仓南端的道路相对。这条从北端山脚出发的道路，在平安末期便已能越过朝比奈山岭抵达六浦，后世开凿的朝比奈山路，也只不过是再次修整了此路。据推测，过去此路曾因建造鹤冈八幡宫而遭截断，此路原从当时的东海道方向出发，进入山内，越过化妆坂，继而直抵相当于源义朝宅邸遗址的寿福寺，然后一直通往大仓方向，最终抵达六浦。 镰仓的主干道便是这两条东西向的道路，以及与其交叉的三条南北向的道路。由这些道路勾勒出的镰仓的整体构造，在源赖朝入主前便已近乎成形，而其构造的萌芽期则可上溯至弥生时代。 在镰仓四周，东南有八云神社（祇园天王社），东北有荏柄天神社，西南有坂下御灵神社，西北则有佐助稻荷神社等数座神社守护着镰仓。 然而，镰仓幕府到了末期，因为执权北条一族位高权重且骄奢淫逸，积累了太多的恶习，最终难逃灭亡。 曾经，周朝、秦朝都占据崤山和函谷关以东之地的关中治理天下，秦朝二世而亡，周朝却传了足足八百年；隋朝与唐朝都以长安为都城，隋朝二世而亡，唐朝却足足兴盛了三百年。 由此可见，王朝、家族的兴衰荣辱，并不是根据地在哪里而决定，更不是周边的寺院神社多少而决定，而是以是否正道和善恶来决定。王朝、家族的覆灭，是因为人的行恶，而不是因为本据的风水不好。 到了足利将军家开幕之后，就在坂东之地设置了镰仓公方家，用来节制关东八国，在极盛之时除了关东八国以外还能号令伊豆、甲斐、出羽三国之地。 而镰仓公方家却并没有将本据定在镰仓幕府的大仓御所、若宫大路御所的旧址上，反而是将本据镰仓御所定在大仓乡以南的永谷乡的山谷之中（位于原大江广元宅邸西面）。其规模相较于原先的镰仓幕府，甚至还不及五分之一。之后还成了宅间上杉家领地的一部分。 随着镰仓公方家与世袭罔替关东管领役职的上杉家交恶后，关东平原便再无宁日。 就算经历了上杉禅秀之乱、永享之乱、长尾景春之乱等，关东八国依旧没有看到任何有和平的迹象，直至上杉清定在继承山内上杉家家名后对关东八国展开多次经略，关东八国这才恢复了静谧。 但镰仓御所周边的寺院神社、城下町、村落皆在伊势氏亲之乱中遭到了很大程度的破坏。 由于北条纲成在玉绳城之中坚守，使得伊势氏亲为了尽快将玉绳城攻落，而不惜将妙法寺、报国寺、净妙寺、安国寺、光明寺、瑞泉寺、永安寺、光则寺、八云神社等镰仓郡大大小小的寺院神社偏殿、门板拆除，用于制造攻城器械。 若是上杉家选择将本据迁至大仓御所和若宫大路御所的旧址，还是镰仓御所的旧址，皆需要尽快对周边的寺院神社进行修缮。因为，这些寺院神社知名度不低，尤其是镰仓五山、镰仓十刹（关东十刹）。 要是上杉家对这些寺院神社的破败无动于衷，并不利于上杉家在关东八国的统治。可一旦对这些寺院神社进行修缮，必然会耗费上杉家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 加上镰仓郡境内寺院神社众多，若是迁移本据至此，将来上杉家所颁下的政策必然会最先受到当地宗教势力的抵制。清定可不希望看到一群僧人 或神官抬着神轿、太鼓台等频繁来到自己的本据之前来示威。 经过上杉清定的再三权衡后，还是选择了迁移本据成本最低的小田原城。 一旦上杉家迁移本据至小田原城后，一方面，可以迅速稳固在东海道诸国的统治，并震慑蠢蠢欲动之人；另一方面，上杉家已经将原先割据在伊豆、相模、南武藏等地的北条家国替转封至三河、西远江两地，颁下任何政策都不需要顾忌土著领主或是宗教势力的掣肘。 而且，小田原城周边的文化程度并不比越后府中一带低多少，北条家很早就在本据小田原城周边设置了一些寺子屋（为庶民开设的初等教育机构，由武士、僧侣、医生等担任教师，教授读、写、珠算等）。 不仅如此，相模一国更是东海道的枢纽，将来还能非常便捷的通过海路进行运兵运货。 不过，与小田原城周边相比，原北条领的其余地区文化程度就没有那么高了。 鉴于眼下越后七郡已经全面进入冬季，且通往出羽、岩代、信浓、上野、越中等国的陆路皆遭到大雪封山，但清定便没有将本据迁至小田原城的设想告知任何人。 因为，不同于越后境内的迁移本据，将本据迁至关东南部的相模小田原城，就算周边设施齐全，但也需要前前后后做不少的准备工作，动用庞大的人力物力来进行搬迁和安置，以及从越后七郡之中抽调大量的奉行、奉公人、代官等一同迁移。这并不是一拍大腿就能完成那么简单的事情。 而且，为了尽快稳固上杉家在关东南部诸国的统治，清定还得将足利义氏、上杉光彻二人一并迁至相模境内进行监视。 同时，清定还需要决定留守越后一国的人选，以及春日山城、上条城、坂户城等上越地区各重镇要地的城代人选。 对于留守越后一国的人选，清定倒是没有过多的纠结，他很快就想到了此时正负责镇守北信浓葛尾城的谱代家臣斋藤朝信。 之所以清定会选择斋藤朝信，是因为他不单单骁勇善战、屡立战功，更重要的是，其处理政务、治国安民也很有一套。 加上斋藤朝信在上杉家中的资历不浅，如今还担任着右虎捷备军奉行、埴科郡郡司等职。若不是因为其没有及时制止上杉景信在甲斐一国的大肆株连之举，清定早就打算对斋藤朝信进行重用了。 第494章 远程利器 正所谓欲据山河之胜而去冗兵，循周、汉故事，以安天下也。 上杉清定选择小田原城作为上杉家的新本据，最主要的还是看重小田原城有着山河之胜，他完全不信在德不在险这套。 “修德”是顶大帽子，在任何时候都没错，可是“修德”就不需要“险”吗？敌人会跟你讲“德”吗？图谋不轨之人会跟你讲“德”吗？ 什么险？险就是自身实力！什么德？德就是自身影响力，政治是否清明，军备是否完善。 先有险，才能再有德，才能让江山永固；没有险，只有德，那最终就只有一个结果——野蛮人征服文明人。 就好比北宋定都于开封那样，最终导致金军长驱直入，很快就攻下了无险可守的宋都汴梁，其恶果还是由赵光义的子孙后代来品尝。 清定自知自己还在人世之际，以及正处于战国之世，且家中之人上下皆以静谧扶桑的五畿七道为目标，所以能将家中之人拧成一股绳。他还能以自身的威望来压制同族、谱代家臣、旗下大名、旗下国人领主们，可若是自己不在人世，那么子孙后代是否能震慑得住家中的这些骄兵悍将？ 关于小田原城原有的城防，不单单是清定见证过了，就连旗下的长野业正、仓贺野尚行、斋藤宪广、小幡景定、浦野重成、和田业繁、高山重俊等骁勇善战的上野众诸将也领教过了。 而且，上杉家在接收小田原城后，收获最大的并不是收集到地图、检地账、军役帐、年贡定额等北条家重要资料，而是获得了一样杀伤力远超弓的远程武器——弩。 弩比弓的射程更远，杀伤力更强，命中率更高，与铁炮一样对使用者的要求也比较低，且只需要很少的技巧即可使用。而弩的蓄能方式和枪械是一样的，无非一个用的是弹性，一个用的是火药。 而且，弩优于弓的关键就在于将张弦装箭和纵弦发射分解为两个单独动作，无须一边用力张弦，一边费劲瞄准，由此大大提升了命中率。 与弓相比，弩是有机关、有准星，甚至还能延时发射的武器。而弓却需要使用者进行大量练习才能使用，一般人别说命中率，甚至连弓都不一定能拉得开。 但话又说回来，就算弓的使用者想要维持拉力必然会消耗大量的体力。始终用人来拉弓，弓箭的威力会有一个大概的天花板。甚至在一场战事中，弓的使用者拉弓的次数多了，会伴随体力下降，拉弓还会变弱，让弓箭的威力愈发降低。 弩的主要结构有弩机、弩弓、弩臂、弓弦四个部分所组成，只需使用者用各种方式（不止可以使用双手，还可以用腿、腰等力量较强的部位发力）将弦用挂钩勾住，就能凭借弩的机械结构来积蓄势能，然后在弩的箭槽之中搭上箭，就完成了拈弓搭箭的准备工作。以这种方式来一直维持住势能，就不需要靠使用者来耗费大量的体力一直拉住弓弦。 虽说上杉家在接收了今川家本据骏府馆后，也从今川家的兵器藏中获得了一些弩，但数量并不多，能够直接使用的仅有十张弩，其余的因保管不善而无法直接使用。 在小田原城中，兵器藏立不但还有五张几乎全新的弩，而且在伊势氏亲固守小田原城之际，也在笼城战中投入使用了一部分，其射程更是达到了惊人的五百步以外。 值得庆幸的是，小田原城之中弩的数量并不多，若是伊势氏亲手中有大量的弩，可能会让上杉军的伤亡数量进一步增大。 算上骏府城、小田原城两地兵器藏中，以及缴获的弩，一共只有五十张可以随时使用，还有一部分则是在笼城战中受损，以及保管不善。 若是此等利器出现在源平时代或是南北朝的战场上，必然是一方对另一方的降维打击。 只是，上杉家获得的这些弩，并非磅数较高的弩，而是磅数较低，且可以单手上弦的手张弩 （臂张弩）。 而高磅数的弩不可能用单手像弓那样直接拉开，不仅需要用手，同时还得用上腿、腰等多个部位才能上弦。 最令人意外的是，弩就算到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依旧没有完全退出战场。 1915年，因参战各国在堑壕战中陷入困境，法军炮兵军官就根据十字弩来进行改造，由一到两人来使用，将手雷通过弩上的杯座发射出去，用于堑壕战来使用，能将手榴弹弹出一百四十公尺以上。虽然外观上看起来非常粗糙且过时，但在实战表现中非常良好，还深受参战的协约国军队喜爱。 除了大型的榴弹十字弩外，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战场上还出现了使用爆炸箭头的弩。这些弩可以将爆炸箭头发射出八十公尺以外的距离。 当然，作为从后世穿越而来的清定深知一点，未来的战场上火器会完全取代弓弩的作用，而且随着时代的发展，火器的杀伤力、射程、装填等各个方面还会远超弓弩。 所以，清定就算是获得了弩也没有对此过于吃惊。 毕竟，今川家在今川了俊（今川贞世）在位之时，就曾经担任过九州探题、引付头人、侍所头人、山城守护等诸多要职，以及对大明派遣使节进行交涉，获得弩也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而且，北条家起初还与今川家之间有着姻亲关系，弩的获取方式极有可能是源自今川家，在之后经过治下领国的匠人进行仿制，这才在数量上超过了今川家。 但清定却并不打算大规模制造和装备弩，他依旧准备将资源尽可能向火器进行倾斜。因为，弩的制造周期相比于铁炮实在是太长了，且需要的高品质兽筋甚至是牛角。 再加上弩在后期的维护、存储、使用环境等各个方面都非常苛刻，除了弩机之外，都会腐烂变质，遇水膨胀，干燥开裂。 反观火绳枪或者是燧发枪，就算是潮湿、进水，只要干燥后就能继续使用，并非损坏。但弓、弩却并不能做到这一点，潮水和进水会导致弓臂开胶、开裂，甚至还有可能造成弓弦断裂等诸多情况出现。 不过，对于缴获的这批手张弩，清定也不是完全弃而不用，他随后从左控鹤备之中挑选出五十名弓术好手来使用弩，以备不时之需。 第495章 筹备婚礼 一般来说，封建领主的权力是由家臣数量和土地台帐记录的土地面积而决定。 与上杉家成反比的是，北条家的直领不多，且不稳定。就算是经营时间最长的伊豆一国，也是靠着确保土著领主江川家、清水家等，以及堀越公方家旧臣高桥家、垪和家等出仕，才能迅速稳固在伊豆的统治，并进而经略相模、武藏等国。 而上杉家随着治下领国规模的不断扩大，几乎将越后一国成为直领。 与其他大名最大不同的是，上杉家是将下级家臣的知行地尽可能贯彻“一个村子一个领主”的原则，将村落变为新的统治单位。从而尽可能避免取水、开垦新田等事发生纠纷。 上杉家在对北条家进行国替转封之前，北条家依旧在实行贯高制来征收年贡。这就使得上杉家在接收了相模、伊豆、南武藏等北条家旧领之后需要再度进行检地。 针对相模一国大部分地区处于百废待兴的状态，上杉清定在与新发田纲贞、黑金景信、鲇川清长、计见尧元等家中重臣们商议后，就打算实行“分附”的政策，来尽可能的避免相模一国的农民流失。 为何“分附”？即检地帐上有许多被冠以“太郎兵卫分”、“次郎兵卫分”等加上“分”的农民。这种叫作“分附”的做法是为了让身为地主的太郎兵卫担负起缴纳年贡的责任，同时又以“分附”的方式认可其家人或仆人尚不稳定的耕作权。这种做法在北条家统治时期尚未形成。 此外，当外村人在该村拥有土地时，检地帐上还要写明此人所在的村名。这样做是为了明确各村耕地的所有关系，以村为单位来征收年贡。 虽说寺子屋在相模、伊豆两国的不少村落、城下町得到普及，但能让子弟学习的仅限于上层农民，至少是中农以上阶层。 若是贫农，包括孩子在内的全家人都要进行集体劳动，即便如此还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根本没有余力来供孩子学习。 另一个次元的扶桑思想家、理论家平田笃胤曾说过，没有余暇的人和老人没有机会读书，因此他们不可能有民族精神。 诚然，扶桑的民众知识水平虽在日益提高，但封建制度的高墙依然耸立。 清定对此并不会无动于衷。他之前为了加强治下领民的识字率、文化水平，就颁下了乡中教育的政策，就算是穷乡僻壤，也要让最底层的领民们接受教育、强身健体。 从乡中教育实行开始，上杉家的政策推行、检地、普请等诸多事务推行起来反而顺利了不少。 不仅如此，上杉家一旦将本据迁移至小田原城之后，清定就能通过重新分配、调换家臣的知行地来加强对家臣们的控制，并让大量下级家臣不再直接统治知行地，而是以领取藏米的方式来获得俸禄。 至于江户城，清定并非就此弃之不用。 毕竟江户城是位于交通要道之上，它的优势在于四通八达，可以迅速恢复河运体系，有利于上杉领各地的物资、兵员输送，未来还是有很大的发展前景。 加上清定之后还有意将朝廷、皇室尽数迁至江户城之中来进行监视，以免自己的子孙后代遭到朝廷、皇室的背刺。 当然，清定连迁都的说辞都想好了——京邑凋敝，一也；宫阙不备，二也；郊庙未修，三也；百司不具，四也；畿内民困，五也；军食不充，六也；壁垒未设，七也；千乘万骑盛暑扈行，八也。 但与富姬的大婚相比，绝大部分的事务都得往后靠，包括迁移本据之事。 为了让富姬与本庄繁长二人的婚礼风风光光的举办，清定接受家中重臣上杉景信的建议，安排了原隶属于武田家的观世大夫、大藏信安、大藏新之丞（大藏信安长男）等知名猿乐师（散乐师、申乐师，后来称之为能乐师）前往春日山城本丸来表演猿乐。 其中，大藏信安、大藏 新之丞父子是出自金春流大藏座，且家中之人世代为奈良春日大社表演猿乐。因大藏座获得六角家、土岐家等守护大名的青睐，规模更是迅速扩大到五十人。 然而，正值战国之世，哪里会一直有机会进行频繁的演出？ 由于大藏座的背后的金主六角家、土岐家等先后陷入战事或内讧，以及近畿诸国兵燹连年、城乡凋敝，大藏座上下根本无法继续待在大和，这才被迫前往甲斐，去寻求武田家的庇护。 但好景不长，大藏座还没在甲斐待上多久的时间，武田家就被上杉家攻灭了。 以大藏信安、大藏新之丞父子为首的大藏座众人并没有选择为武田家殉葬，反而是随着黑川金山奉行田边守真主动向上杉军投降。 上杉景信当时也曾听闻过大藏座的名号，在战后没有为难大藏座之人，反而给予了他们一些钱粮，进行安抚。 毕竟富姬是上杉景信之女。 被逐出上杉家决策层的上杉景信还是想借着推荐大藏信安、大藏新之丞等大藏座之人，来取悦上杉清定、绫姬夫妇，好让自己尽早重返上杉家的决策层。 就算自己不能回到越后古志郡的旧领，上杉景信也不太在意。因为，他看出上杉清定已有迁移本据之意，只要领地能接近上杉家的本据，那么自己依旧能获得清定的重用。 同时，清定还不忘令兼任伊豆、骏河两国守护代的八条定繁于天文二十一年的三月之前，尽快向春日山城输送两百坛江川酒。 清定也与绫姬商议过，准备在春日山城之中举行长达五天的猿乐会及酒宴进行庆祝。 并要求家中之人除了镇守于境目地带的可以派遣使者，包括旗下大名、旗下国人领主也要前来参加。 鉴于富姬与本庄繁长二人的婚礼将至，以及之后上杉家将迁移本据至小田原城之中，清定经过再三权衡后，还是接受了斋藤义龙的服软。 再怎么说，斋藤家也是割据美浓一国的国持大名，而且近来织田弹正忠家正频繁对尾张上四郡用兵，清定可不希望织田弹正忠家在兼并了尾张上四郡后进而对美浓或伊势发起侵攻。 所以，眼下的上杉家还是需要斋藤家来对织田弹正忠家进行一定的牵制。 第496章 接受贺礼 自从上杉清定率上杉军本队班师返回越后府中之后，富姬的婚礼就开始准备起来，整个春日山城也沉浸在一片喜庆之中。 若不是冬季来临，以及新年登城，按照清定与绫姬二人的性子，他们早就要在春日山城为富姬与本庄繁长二人举行婚礼了。 但有一件事影响到了清定的心情——先前因美浓斋藤家内讧而逃入飞驒的明智光秀已前往越前，出仕朝仓家，其家眷大都留在了飞驒。 对于明智光秀这人，清定是略知一二——擅长使用铁炮、擅长处理政务和对外交涉。 在清定看来，明智光秀既然不打算出仕上杉家，那么自己也不能强求，毕竟人各有志。不过，他能看在斋藤道三的份上，对逗留于飞驒的明智一族进行抚恤和妥善安置。 而且，对于眼下的上杉家来说，就算明智光秀出仕了，并不是雪中送炭，顶多是锦上添花而已。 再说，朝仓家还是上杉家的盟友，明智光秀出仕了朝仓家也不会让朝仓家与上杉家之间的关系造成破裂。 所以，清定也只好听之任之，不做什么干预。 天文二十一年，正月元旦。 这一年新年的年头礼也比以往的规模要大，参与人数也呈几何倍上升。加上时任古河公方足利义氏也以奉公众印东式部大辅为代表，前来参加上杉家的年头礼，使得越后府中一带是更加热闹。 在元旦这天清晨，率先拜谒家督上杉清定的自然是世子上杉越后太郎丸，之后才是本宗成员之中的小笠原次郎丸（清定次男）、今川三郎丸（清定三男）、能登丸（清定四男）、上杉虎千代（清定五男）、上条定赖等人。 尽管小笠原次郎丸、今川三郎丸分别继承了小笠原家、今川家的家名，上杉虎千代成为了上杉定虎的‘养子’，但终究都是清定之子，清定依旧将他们视为本宗成员。 除了越后太郎丸、小笠原次郎丸外，今川三郎丸、能登丸连路都不太会走，小虎千代更是才诞生不久。 鉴于小虎千代的特殊身份，清定在与绫姬商议后打算让其在元服以后再送至上杉定虎的身边。而小笠原次郎丸和今川三郎丸二人则是在元服以后分别前往信浓、骏河两国就藩。 紧随本宗成员之后拜谒的家中重臣上杉定虎、上杉景信、加地春纲、宇佐美定满、八条春纲、八条房繁、八条宪繁、直江景纲、柿崎景家、长野业正、斋藤朝信、山本寺定长、大熊朝秀、樋口兼丰等人皆获得了清定赐予的礼物。 其中，上杉定虎获得了一副银色的南蛮胴具足。 随着铁炮开始在扶桑的五畿七道之中普及，原先流行的大铠、胴丸、腹当、腹卷等防具对火器的防御就显得力不从心了。 南蛮胴具足是根据西方的铠甲进行仿制、改造，因其出色的防御弹丸能力，而深受武士的喜爱。它是采用两块胴的形式，即前胴、后胴各用一块铁板打造而成，左侧用蝶番进行连接。 除上杉定虎之外的众人则是各获得一把太刀、一匹骏马、一只雄鹰作为礼物。 至于上杉光彻、桃井义孝、高梨政赖、千坂景长、石坂忠章、八条定繁、吉江景宗、沼田松丸（清定养孙）、内山满久、甘糟景持、丸山昌明、石川重久、登坂清忠、计见尧元、广居忠家、上杉三宝丸（深谷三宝丸）、上杉宪幸、横濑成繁、中条藤资、黑川清实、新发田长敦、色部胜长、竹俣庆纲、鲇川清长、大川忠秀、黑金景信、小岛贞兴、小幡景定、斋藤宪广、海野栋纲、仓贺野尚行、长尾藤景、三田纲秀等诸多同族、谱代家臣则是获得一把制作精美，且带有竹雀纹的折扇作为礼物。 到了第二天，上杉家旗下知行超过五万石以上的大名、国人领主们在获知清定养女富姬即将出嫁后，纷纷献出自家珍藏的家宝作为贺礼，进献给清定。 与之前相比 ，就少了织田弹正忠家一家旗下大名。 像里见义尧、佐竹义昭、岩城重隆、田村隆显、石川晴光、石桥尚义、最上义守、大宝寺义增、小野寺辉道、户泽道盛、安东舜季、宇都宫伊势寿丸、木曽义康、长井道利（斋藤义龙名代，斋藤道三之弟）、斯波诠真、堀内近胤（相马盛胤名代）、百百直孝（大崎义直名代）、下国重季等人皆献上各家珍藏的犀牛角、虎皮、豹皮、熊皮、狐皮、海濑皮、珍珠、玛瑙、赤玉石、海狗肾、虾夷锦等各式各样的礼品，可谓是琳琅满目，就连足利将军家的年头礼都从未出现过如此之多的礼品。 上杉家治下领国知名寺院神社的住持、别当之中的林泉寺住持天室光育、本誓寺住持本誓寺超贤、善光寺别当栗田宽安、户隐神社别当栗田织部正、米山寺住持米山寺教庵等人，也趁机向清定献上数目不等的黄金、白银、永乐钱等财物，聊表心意。 就连上杉家盟友伊达家、北条家、匠作畠山家、朝仓家也各自派遣使者前来春日山城，向清定献上骏马、太刀、茶具、屏风、黄金等礼品。 ······ 尽管缺少了织田弹正忠家的拜谒，但清定并没有放在心上。 在战国之世，局势本来就是瞬息万变的。昨天的盟友有可能会在今天成了敌人，而昨天的敌人有可能会在今天又成了盟友。 既然织田信长不继续走其父织田信秀那条对上杉家恭顺的路，那就不能怪清定做出一些反制措施。 所以，清定才会选择接受斋藤义龙的服软。但是，他也是有前置条件的——斋藤义龙立即让出家督之位退隐，斋藤家家督由斋藤道三之孙斋藤喜太郎来继任。 清定此举之意就是要昭告世人，自己并非见利忘义之人，只要是臣从了上杉家，自己就必然会主持公道。 虽然足利将军家自应仁之乱发生后就开始衰落，但其余威尚在，若想改朝换代或者当天下人，绝不是率军上洛，将近畿诸国控制就能成功的，而是要给五畿七道提供稳定的秩序。 尽管如今的三好长庆被世人称之为‘副王’，但三好家的处境却是愈发不利，就算拉拢了织田弹正忠家亲近足利将军家也是无济于事。 不仅尼子家、斋藤家选择与上杉家交好，就连伊势北畠家也没有理会三好长庆递过去的橄榄枝。 第497章 富姬大婚 按常理来说，婚礼是要举办三天的，而且还需要去拜夫家列祖列宗的牌位。 但上杉清定是有计划将本据迁往相模小田原城，而且他与绫姬也不准备让富姬远嫁，便没有让富姬在婚前或婚后前往岩舟郡本庄城的想法。 因为岩舟本庄家也在转封关东的名单上，清定打算将岩舟本庄家转封至关东后，再让富姬去拜岩舟本庄家的列祖列宗。 再加上本庄繁长还在府中一带奉公，所以清定还在他与富姬的婚礼举办之前，赐予一座位于府中町的宅邸暂住，省得他借宿于府中町奉行所之中，弄得好像是清定故意给他小鞋穿一样。 作为富姬的养母，绫姬可以说是春日山城之中最为繁忙的一个。 不单单是富姬婚礼时的正装白无垢，就连陪嫁物品、陪嫁侍女等皆是由绫姬反复挑选，力求完美。 此时的白无垢不仅是婚礼时的正装，还是结婚、生子、葬礼的正装，甚至是寿衣。从掛下、帯、打掛、振袖、腰带、布袜到小物件，里外皆是纯白。 因无垢在梵语中指纯洁无瑕，古代扶桑又以白色为神圣之色，还作为祭祀用的衣物。 在另一个次元里，要到明治维新之后，扶桑才随着西化的影响，葬礼才开始穿着黑衣，白无垢就只作为结婚时新娘的衣裳了。现在也流行在衣服上加刺绣，严格上来说并不是纯白的白无垢了。 不过，皇室的婚礼步骤要多一些，其中还包括神前式，也就是在神社举办的仪式。 当然还有一种佛教婚礼。 双方为了获得佛祖的祝福，就在寺院举办的结婚仪式。僧侣为所有仪式的司仪，服装跟神社服装大体相同（男方或穿上袈裟）。僧侣吟唱经文并赠与佛珠，佛前烧香发誓直到来世。 至于本庄繁长的婚礼礼服则是由其母鲇川御前和其舅鲇川清长二人来负责，同样也是一身雪白的衣服。 天文二十一年，三月十五日。 转眼之间越后已经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候，颈城郡府中一带的府中町、春日町、东条町、石桥町、直江津、乡津等地到处都响起了歌舞声，还燃放起左义长的爆竹，宛如新年到来一般热闹。 尽管此时的清定正担任着从三位中纳言兼侍从、越后守的官位，已步入公卿的行列，但他并不打算效仿公卿的那些习俗，便没让富姬将自己的眉毛剃了，也没有将脸涂的惨白，更没有涂黑牙齿。 在清定看来，公卿的这种习俗简直和糟粕一般，自己是武家出身，根本就没有要去效仿。而且，大内家、今川家、姊小路家、一条家等大名，哪一个不是受公卿之风的影响而腐化，最后皆落得个衰败的结局，无一例外。 在春日山城的本丸大广间里，只见身着白无垢，头戴角隐（将头发梳成文金高岛田发髻，用白绢在发髻上围绕一圈，配上珊瑚簪或银簪。有“收其棱角，温柔顺从”之义，蕴含着对新娘贤良淑德的希冀）的富姬与身着一袭白衣的本庄繁长二人缓缓走了进来。 而大广间里清定、绫姬、越后太郎丸、明院月窓、光室妙智、上条定赖、上条总五郎、长尾房景、上杉景信、长尾满景、上杉小宝士丸、鲇川御前、鲇川清长、本庄盛长等富姬与本庄繁长二人的主要亲族早早等候着他们的到来。 毕竟清定不是很喜欢热闹的排场，在前世他还是个比较内向之人，很少与人交流。在他看来，只有喜欢看言情小说的女生才会喜欢非常热闹的婚礼场景。春日山城外有多热闹与清定无关，他也不去做太多的干涉。 再加上清定出于安保方面的考虑，参加富姬与本庄繁长婚礼的人数就仅限于主要亲族之人。 毕竟，参与婚礼的人多了，安保的压力和负担必然增大。 如今可是有不少人敌视着清定。 不仅是远在京都的足利义藤，就连被迫转封 国替至三河、西远江两地的北条家也有不少人敌视着清定。 万一人多眼杂，安保方面出现了漏洞，清定必然会再度面临一次暗杀。 故而，清定就将参加婚礼的人数限制在五十人以内，就连不少同族、谱代重臣都不能前来参加。 此时的本庄繁长早已将发髻弄得是光洁油亮，唇角收敛，鼻梁挺直。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其经过了多次战事后，眼神显得越来越狠戾。 不过，当本庄繁长看到了亭亭玉立恍若仙子的富姬之后，就目不转睛，不舍得挪眼了。 若不是富姬身旁的一名侍女提醒，本庄繁长还是站在原地。 在先后问候了清定、绫姬、鲇川御前后，富姬与本庄繁长二人便开始了三献之仪。 三献之仪，即新人将叠在一起的三个大中小碟子里的酒交互喝光，象征白头偕老、长长久久。 喝酒的顺序是第一杯从新郎到新娘，第二杯从新娘到新郎，第三杯再从新郎到新娘，三个碟子意味着天、地、人。三是值得庆祝的阳数，九是最高的数字，象征到达喜庆的顶点，这个仪式也被称为‘三三九度’。 而后，酒宴才刚刚开始。 就算参加婚礼的人数不多，富姬依旧显得有些怕生。 但好在本庄繁长倒是非常主动，一一问候了前来参加自己婚礼之人，这次使得场面不那么尴尬。 加上婚礼的步骤不如皇室、公卿那样的繁杂，经过清定与绫姬的一些删减后，富姬与本庄繁长在问候了一圈前来参加婚礼之人，就能入座用膳。 虽说清定表面上是在笑着，心底却是在想：本庄繁长，你小子可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若不是看在阿富的面子上，就算你立下再多战功也不可能成为上杉家的一门亲族，更别想获得重用。 酒宴一结束，清定就安排左控鹤备之中的中原民部少辅、清本大学、八幡兵部少辅三名武士作为终身侍奉富姬的御前家臣团，并担任岩舟本庄家与上杉家之间的取次。绫姬则是挑选了十名侍女来终身侍奉富姬。 待酒宴结束，就轮到观世大夫、大藏信安、大藏新之丞等知名猿乐师上场表演了。 第498章 谋划呢绒 虽说富姬并非上杉清定的亲生女儿，但好歹也是自幼被清定与绫姬抚养长大。 此时的清定却有一种自己辛辛苦苦种的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若不是上杉家正值用人之际，清定也不会轻易赦免本庄繁长，更不会对其委以重任。 只是，清定并没有直接表现出来，他将富姬下嫁给本庄繁长，也是为了向家中之人表明，只要能立下足够的战功，就算曾经是戴罪之身，也是可以迎娶上杉家的公主，位列一门亲族。以此来激发家中之人建功立业的积极性。 不过，富姬与本庄繁长的婚姻倒是与战国时期的绝大部分婚姻不同，算是自由恋爱后修成正果。 在战国之世，武家的男女几乎都是政治联姻。就算百姓可以自由恋爱，也不准与他国之人结缘。而武家的婚姻则更为严格，不能越级高攀或自贬身价，超过一百石俸禄之人结缘还需要获得主家的同意才行。 但是，早在平安时代，扶桑流行的却是走婚制度，即一方一旦有移情别恋，随时可以一刀两断，走得干干脆脆，家产则全由女子继承。 之后的镰仓时代，女子的地位依旧很高，不但能担任猿乐、游艺的掌门人，甚至还能继承家门，成为一家之主。例如有尼御台之称的北条政子更是在落饰出家后掌握了幕政实权，将北条家带上权力的巅峰。 到了战国时代，女子的地位开始逐渐降低。若是女子嫁出后死亡，嫁妆除非有正式的转让文书，否则还是会回到娘家的大哥或大侄子手中。 换个角度来看，女子也是娘家的家产之一。 在战国时代，女子再嫁、三嫁也非罕见之事，例如斋藤道三之女归蝶，在嫁给织田信长之前先后嫁给了土岐赖光、土岐赖香二人。 还没等富姬出嫁的喜悦过去，越后下辖的岩舟郡、蒲原郡，以及岩代下辖的会津郡、大沼郡、河沼郡等地的奉行所先后上报辖区内有领民于冬季冻伤、冻死的情况，少则数人，多则上百人。 清定看着案桌上堆起的诸多关于领民因寒潮到来而造成伤亡的报告后，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之中。自从他继承了越后上杉家的家名之后，他就一直励精图治，并最先让越后一国之人不受冻馁之苦，免除苛捐杂税，生活水平也是水涨船高，几乎家家户户丰衣足食。 可现如今，冬季才刚刚过去不久，越后下越之地竟然再度出现了冻死、冻伤的情况。 很快，清定就想到了关键所在——小冰河时期。 作为从后世穿越而来的清定，他深知小冰河时期会造成多大的影响，尤其是在高纬度和高海拔地区，气候敏感的生态脆弱带所表现出的环境效应十分突出，不单单会影响植物的生长和农业生产，对经济的发展也会带来极其严重的后果。 清定记得此次小冰河时期的时间相当的持久，从十五世纪初直至二十世纪初才结束。期间是全球范围内频繁出现饥荒，这也是明朝末年饥荒连年，农民起义迭起的原因之一。 若不是比小麦、水稻等谷类作物更耐寒的新大陆作物马铃薯、玉米等被广泛种植之后，饥荒的问题也难以改善。 而且，小冰河时期还会对当前社会文明的发展、农业经济、民族迁徙、封建王朝的更替带来非常严重的影响。 在清定看来，上杉家尚未完成对扶桑五畿七道的静谧，人口是最为重要的。不论是架桥修路、耕地种田、打造船只等等，哪一项都需要人来完成。 所以，清定非常重视此次因寒潮而产生的伤亡之事。加上气候只会一年比一年恶劣，若是自己再不有所作为，只怕会有更多人的撑不过冬季。 但如今不比后世，后世御寒可以有空调、取暖器、电热毯、羽绒服等，而现在的扶桑之地就只有木棉（汉朝称之为吉贝）衣、烤火、铺稻草等寥寥几种取暖方式。 再加上越后的经 济发展速度很快，以及较为太平、没有兵燹，使得邻近诸国还有不少人本着能让自己和家人过上安稳的生活，纷纷拖家带口的迁入越后。这就造成了越后一国的人口是越来越多。 当然，因为贫富差距的原因，使得不少才迁入越后不久之人并没有足够的钱财去囤积生火取暖之物和木棉衣。 故而，清定就打算尽快研发出适合大众，且较为廉价的取暖之物，来尽可能的减少冻死、冻伤的情况。 很快，清定就想到了后世非常常见的御寒之物——呢绒（毛呢）。 然而，眼下最大的难题却是扶桑本土并没有绵羊这个品种，只有长鬃山羊，而且还被认为是鹿的变种。 之所以清定会想到研发呢绒，是因为与大规模种植木棉、棉花相比，养羊更为经济实惠一些。 种植木棉、棉花这类的经济作物首先就要考虑产量、环境气候、虫害等诸多问题。还有可能要削减农作物的产量。 而饲养绵羊就不需要考虑这些问题，只要有河流、草地，还需要确保绵羊的健康就行了。 这对于上杉家来说难度并不是很大，毕竟上杉家治下领国之中的敕旨牧就有三十四座（位于信浓、武藏、上野、甲斐）、诸国牧十七座（位于越后、岩代、常陆、下野、上总、下总、安房、相模、骏河）。 其中，敕旨牧原先属于皇家牧场，专门饲养上等骏马的，而诸国牧的质量则差一些，是专门饲养用于农事的牛、马。 更重要的一点，饲养绵羊并不会与农田争用水、争地方，不会对农业造成任何影响。完全属于废地变粮田，锦上添花。 对于如何引进绵羊这一品种，清定就感到有些棘手。 现如今，清定算来算去拥有绵羊，且距离扶桑较近的也就只有大明、蒙古诸部。朝鲜、女真诸部所在地区因环境、气候等诸多原因，并不适合饲养绵羊。 可如今的扶桑已经因大内义隆身亡而中断了勘合贸易，时任征夷大将军足利义藤丝毫没有恢复勘合贸易的想法，只想着尽快恢复足利将军家的威权，以及将意图与足利将军家分庭抗礼的上杉家击败。 虽然上杉家之前在足利义藤的默许下与朝鲜达成了牙符贸易，但朝鲜本身没有大规模饲养绵羊，就算是祭祀用的羊还有不少是从大明引进的。 可以说，眼下的上杉家并不能走通过朝鲜来获取绵羊的这条路。 第499章 朝廷示好 面子归面子，里子归里子。 尽管本庄繁长迎娶了富姬为正室，从表面上看是出尽了风头，但实际上却是进一步加重了岩舟本庄家的财政危机。 要知道富姬下嫁给本庄繁长可不是单单一个人嫁到岩舟本庄家中的。 光是绫姬就挑选了自己身边十名侍女作为女中（女官），而后还专门从越后七郡之中招募了五十名侍女来服侍富姬的日常起居。 加上上杉清定还从麾下常备军势左控鹤备中挑选出中原民部少辅、清本大学、八幡兵部少辅三名擅长骑术、剑术的武士来作为富姬的御前家臣团，平时负责富姬的安保工作，以及与上杉家的联系。 可目前本庄繁长的知行仅有一万七千石，曾经岩舟本庄家治下的鸣海金山还被上杉家收为了直领，使得岩舟本庄家很难筹措到像样的彩礼。 若不是鲇川清长看在自己妹妹鲇川御前的份上，他这才迫于无奈拉外甥本庄繁长一把，省得鲇川御前、本庄繁长母子二人为了筹措彩礼而债台高筑，进而导致鲇川家的颜面因此而受损。 在鲇川清长看来，本庄繁长迎娶了上杉清定的养女富姬，就一跃而上成为了上杉家的驸马爷，其在上杉家的地位自然是陡然上升。鲇川家本就与岩舟本庄家频繁进行联姻，只要岩舟本庄家在上杉家中的话语权增大，那么鲇川家也能借着本庄繁长、富姬夫妇二人的关系持续受到上杉家的重用，前途自然是一片光明。 故而，在鲇川清长的帮衬下，岩舟本庄家这才拿出佐渡清酒三十坛、永乐钱一千贯、黄金五十两、虎皮一张、熊皮一张、雄鹰一只、骏马一匹、太刀一把等礼品作为彩礼，献给上杉清定、绫姬夫妇。 清定与绫姬二人深知岩舟本庄家实力有限，也知晓如今的颈城郡府中一带是寸土寸金，先前赐给本庄繁长暂住的宅邸根本不够用的。 于是，清定与绫姬为了减轻岩舟本庄家的负担，便将位于正善寺川以西、正善寺以东、春日町以南的岩木原一带，新建一座岩木馆，占地达三千五百坪（约等于一万一千五百五十平方米），专门给本庄繁长、富姬夫妇居住。但所有权还是归于富姬个人名下。 不仅如此，清定还赐予富姬位于武藏琦玉郡外田乡的一万石上杉家直领作为化妆料，这些是属于富姬个人的财产，就算是其丈夫本庄繁长也无权进行染指。 当然，清定、绫姬给富姬准备的嫁妆也尽是点缀有上杉家的竹雀纹的奢华之物。就连本庄繁长曾经在相模汤河原之战中缴获的今川义元所持太刀左文字也被清定顺势加入到了陪嫁品之中，只不过刀鞘上加上了上杉家的竹雀纹，去除了今川家的二引两纹。 也就在上杉家忙着富姬与本庄繁长的婚礼之际，三好家治下才太平没多长时间的近畿诸国再度出现了不稳的迹象。 因岳父游佐长教离世，三好长庆在迎回征夷大将军足利义藤，以及稳固了近畿诸国的局势后，为了追悼游佐长教，便召开了被称为“天文三好千句”的连歌会，邀请了当时连歌界第一任谷宗养以及堺的豪商辻玄哉、今井宗久、千利休、津田宗及、能登屋平久、红屋宗阳、日比屋了珪等人出席。 之所以三好长庆会在此时花费重金召开连歌会，不单单是为了追悼岳父游佐长教，另外一方面也是为了向世人宣示三好家也有着不俗的财力以及与上杉家展开对决的决心。 而朝廷方面，后奈良天皇则给三好长庆下赐了宸笔以及《古今和歌集》一书，认可了三好长庆目前的地位，三好长庆之后也向朝廷进献了一百贯永乐钱作为回礼。 但是，朝廷方面也不是真的看好三好长庆。 作为时任关白、准三宫宣下、藤原长者的近卫稙家就第一个不看好三好长庆，更不看好足利义藤。哪怕足利义藤还是其女婿。 要知道，近卫稙家的妹夫还是 前任征夷大将军、武家栋梁的足利义晴。 原本，近卫稙家本着与足利将军家进行联姻后，好让京都周边的局势尽快稳固下来，避免京都周边再度遭到兵燹。 可没曾想，不管是足利义晴也好，还是足利义藤也罢，这对父子皆没能稳固京都周边的局势，甚至连本据室町御所都守不住。 这就导致与足利将军家进行联姻的近卫家也遭了殃，近卫稙家更是在天文十一年、天文十六年、天文十八年三度被迫从京都逃往近江坂本来躲避兵锋和政敌。 对于三好长庆大肆举办连歌会一事，近卫稙家知晓后也就冷笑一下。他自从永正十一年元服开始，近畿诸国就处于兵燹连年的状态，记得而上一个大肆举办连歌会的天下人还是前管领细川高国，其结局是被细川晴元的家宰三好元长打得惨败，被迫于广德寺中切腹自尽。 最为巧合的是，三好元长之子三好长庆倒是此时开始效仿起其父的手下败将那样大肆举办连歌会。 在下赐给三好长庆宸笔以及《古今和歌集》后不久，时任内大臣近卫晴嗣（近卫前久、近卫前嗣，近卫植家之子）、权大纳言久我晴通（近卫尚通之子，久我通言养子）二人就作为朝廷的使者，出使越后，授予上杉清定升任从二位权大纳言兼任参议的官职状，以及授予上杉家一百份空白的官职状。 之所以朝廷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无视足利将军家与三好家，与上杉家进行联系，是因为以近卫稙家、近卫晴嗣、劝休寺晴丰、土御门有修、万里小路赖资、久我晴通、德大寺公维等公卿看来，三好长庆并非是上杉清定的敌手，而如今的足利将军家更是徒有其名。 上杉家本就是出自藤原北家的公家，现任上杉家家督、上杉氏一门总领的上杉清定已然稳固了东国绝大部分地区的局势，其治下领国更是延伸至东尾张一带，就连割据美浓一国的斋藤家都再度倒向了上杉家一方。 再加上割据越前一国的朝仓家还是与上杉家有着累世旧好，一旦从越前发兵，连近江全境都没能掌控的六角家能抵挡得住朝仓家的兵锋？ 更别提再度倒向上杉家一方的斋藤家了，就算织田弹正忠家能站在足利将军家、三好家一方，织田信长能抵挡得住北条家与斋藤家的两面夹击？ 所以，皇室、公卿不得不为了自身的利益而考虑。 第500章 疲于应付 虽说此时的三好家是雄踞近畿诸国，并与六角家之间的关系迅速升温，但并不代表三好长庆就真的坐稳天下人的宝座了。 在三好家弹压了细川晴元方武将波多野元秀的举兵后，本应成为三好家后方的摄津一国反而出现了不稳的迹象。 就在三好长庆举办的“天文三好千句”连歌会结束不久，芥川山城城主芥川孙十郎、池田城城主池田长正等摄津一国的有力国人领主们降而复叛。 其中，芥川孙十郎按辈分来说还是三好长庆之叔。芥川家当年为了支持细川澄元，就迎接了三好之长之子三好长则入嗣。 然而，在这次举兵与三好家敌对的摄津国人领主们之中，大多数人虽然在三好长庆与细川晴元、三好政长敌对时站在了三好长庆的一方，但是这不代表他们反对细川晴元出任京兆细川家的家督。 池田家更不用说了，池田长正之母就是细川晴元的亲信重臣三好政长之女，铁杆的细川晴元一方。 尽管细川晴元则被废掉细川京兆家家督之位，出家入道，法号“永川”，前往若狭国隐居，但并不代表他就此忍气吞声下去，他依旧有着夺回失去权位的想法。 所以，细川晴元在其连襟若狭守护武田信丰的牵线搭桥之下，联系上了曾经的旧部芥川孙十郎、池田长正、波多野元秀、赤井時家等人，趁着三好长庆大肆举办连歌会之际，于摄津一国掀起大规模的国人一揆。只要三好长庆纠集兵力进入摄津，那么自己就能号召位于丹波、播磨、丹后等地的旧部，反攻山城，届时还能挟朝廷、足利将军家以令诸侯。 随着以芥川孙十郎、池田长正等人为首的摄津国人领主们掀起反旗的消息传至三好长庆处后，他已然顾不得阻遏朝廷授予上杉清定官位一事了。 虽然三好长庆在获知朝廷授予上杉清定从二位大纳言兼参议的官位后是深感不满，但此时自家的后院已经起火，孰轻孰重他还是非常清楚的。 加上朝仓家、斋藤家、北条家等有力大名皆是站在上杉家一方，且伊势北畠家、一色家等近畿大名皆保持中立，没有任何支持足利将军家、三好家一方的行为和想法，就使得三好长庆不得不默许了朝廷的这一行为。 毕竟，三好长庆自知眼下的三好家尚无两线作战的实力，此时还需要稳住上杉家，避免上杉家趁机介入近畿诸国的战事之中。 而后，三好长庆并没有因摄津一国爆发国人一揆而感到慌张，反而火速派遣使者前往淡路、阿波、讃岐三国，调集重兵云集摄津。 得益于淡路水军众的活跃表现，使得来自淡路、阿波、讃岐三国的三好军迅速渡海，并顺利登陆越水城周边。 不过，摄津的国人一揆是雷声大雨点小。 原先闹得最欢腾的芥川家、池田家在见三好家旗下的阿波众、淡路众、讃岐众登陆摄津之后根本不敢动弹，只能被动的笼城固守。还有不少响应芥川家、池田家的国人领主们也因三好长庆的调略而逐一被化解。 为了避免原细川晴元一方的武将们拥戴细川晴元之子细川聪明丸为主向三好家举起反旗，三好长庆在稳固摄津一国的局势后，立即将细川聪明丸从京都接到了曾经的本据越水城之中软禁。 而另一边，割据东播磨的有力国人领主别所家本就因三好家协助原主家赤松家对自己的侵攻而感到不满，在摄津爆发国人一揆后，别所就治便支持波多野元秀、赤井時家、荻野直正等原先逃入播磨一国避难的细川晴元一方武将重返丹波。 三好长庆好不容易稳固了摄津一国的局势后，却又接到丹波守护代内藤国贞的求援，他不得不稍作休整后就与伊势贞孝一同率军自京都出阵丹波，前往支援己方的内藤国贞。 然而，令三好长庆没有料到的是，他才率军进入丹波境内不久，细川晴元却突然在其背后举兵 ，悍然纠集旧部并迅速率军攻入山城的船冈山一带，甚至还有攻入京都的迹象。 如此一来，三好长庆不得不终止了出阵丹波，并迅速退兵至摄津境内重整旗鼓。 与此同时，身在室町御所的足利义藤倒是没有对三好长庆落井下石，反而为了抵抗细川晴元的入侵，纠集了为数不多的奉公众进入了灵山城进行防御，并致信六角义贤，让其不得支持细川晴元。 虽说金吾畠山家家督畠山高政是看不惯三好长庆把持幕政一事，但他不愿看到细川晴元重返京都，更不愿细川晴元夺回京兆细川家家督、管领等职。 所以，畠山高政在获知细川晴元攻入山城境内后，就立即征召军势，选择支持三好长庆，算是还三好长庆之前的一个人情。 随着三好长庆与畠山高政所部军势合流后，三好·金吾畠山联军以五万大军浩浩荡荡开向京都，自知兵力寡少，且无力抵御三好·金吾畠山联军的细川晴元只得被迫率军退入丹波境内。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在细川晴元率军撤入丹波以后，孤军奋战的芥川孙十郎、池田长正等人也只好被迫开城向三好长庆降服，摄津一国再度被三好家静谧。 为了避免摄津一国再度爆发国人一揆、减轻内藤国贞的压力，以及为了支援己方的播磨守护赤松晴政，三好长庆便派遣摄津有马城城主有马村秀作为先导役，三好义贤为总大将、安宅冬康为副将、三好长逸为军奉行，以三万大军出阵播磨国。 赤松家本是可以出任“四职”之一侍所所司的家格，并兼任播磨、美作、备前等国的守护职。 虽然赤松家在嘉吉之乱后一度没落，但是经过赤松一族的不懈努力，于战国时代又重新复兴了家业。 然而，足利义藤却为了拉拢山阳、山阴两道的新兴霸主尼子晴久，便无故没收了赤松家的美作、备前等国的守护职，转而赐予了尼子晴久。 随着赤松家失去了治理美作、备前等地的大义名分，备前守护代浦上家以及播磨的别所家、明石家等备前、播磨等地的有力国人领主们纷纷起兵作乱。 这就使得赤松晴政根本无力去弹压各地此起彼伏的国人一揆以及重臣反叛，只得通过同族摄津有马家向三好家请求援军。 在三好家的强大攻势下，别所家、明石家等东播磨的有力国人领主们为了保全家名存续，只得选择了向三好家降服，并在三好家的斡旋下与原主君赤松晴政进行停战议和。 第501章 达成所愿 随着时任古河公方足利义氏也以家中奉公众印东式部大辅为代表，前来参加上杉家的年头礼后，就意味着足利将军家曾经于坂东之地设置的镰仓府已经不再有任何的威权，更无法发挥应有的作用。 现如今，世袭罔替关东管领一职的上杉家在将治下领国范围延伸至尾张后，于东国之地的统治也是愈发稳如磐石，无人可以动摇。 再加上为了促进与古河公方家的融合，上杉清定还与足利义氏定下婚约，待嫡男越后太郎丸元服以后就迎娶足利义氏之妹足利梓姬。 原先，足利义藤、三好长庆二人曾向朝廷方面提出，若无推举，不得授予任何武家官位，尤其是上杉家。此举是为了排除上杉家绕开足利将军家向朝廷获得官位的可能。 即便如此，朝廷方面却在阳奉阴违。 虽然从表面上看上杉家的家格是低于足利将军家、古河公方家，但实际上上杉家不论是治下领国，还是旗下大名、旗下国人领主皆是远超足利将军家、三好家。 而且，上杉家的海上贸易规模更是五畿七道之中无人能出其右者。 在出羽诸将尽数臣从于上杉家的军门之下后，北国航线也完全被上杉家掌控。加上尼子家并不能长期完全掌控石见一国，就只能通过西国航线与北国航线连接起来，将治下的特产铁砂卖往北陆道诸国，以此来换得大量财物，好持续对因幡、播磨、美作、备前、备中、播磨等国发起战事。 这就使得原先足利义藤、三好长庆、六角义贤等人最寄予厚望的尼子晴久非但没有站队他们一方的想法，反而选择与上杉家交好。 后奈良天皇虽然深居御所之中，但并不代表他就真的对外界发生之事一无所知。 后奈良天皇在登基的前后，是皇室财政最为窘迫之时，以至于需要贩卖宸笔（天子直笔）所写的经书、典籍来换得微薄的收入。 若不是有着上杉家的大力献金，后奈良天皇的御服都没几套可以换的，更别说修缮破旧不堪的御所、换上年轻貌美的女官、频繁举办连歌会······ 早在上杉家击败今川家之际，后奈良天皇就有提升上杉清定官位的想法。那时若非足利义藤的极力阻挠，加上近畿诸国的局势不稳，他早就打算派遣使者下向越后了。 在后奈良天皇看来，足利义藤、三好长庆、六角义贤等人根本没有使天下恢复泰平的能力和器量，这么些年来，依旧没能将近畿诸国的兵燹消除，反而有让近畿诸国再度陷入大规模兵燹的迹象。反观东国，在上杉家的活跃之下，北陆道、东海道、中山道三道大部分地区已达成静谧，下克上之风也有了很大程度上的遏制。奥羽两州之中就只剩下南朝方的余孽南部家、北畠家还在兴风作浪。 所以，皇室、朝廷对一顿饱和顿顿饱还是分得清的。就趁着足利义藤、三好长庆应对细川晴元的大规模反攻之际，后奈良天皇就派遣内大臣近卫晴嗣、权大纳言久我晴通二人作为使者离开京都下向越后。 就在三好长庆好不容易稳定住摄津、山城、播磨、南丹波等地的局势后，足利义藤顺势更名为足利义辉，打算图个吉利，新名新气象，希望足利将军家能在自己的手中发扬光大，恢复曾经的荣光。 不过，三好家在弹压摄津、山城、播磨、南丹波等地敌对势力的过程中逐渐加强了自身的统治和影响力。 原先，三好长庆在拥了立细川氏纲为主时，京兆细川家治下领国之中的守护代分别为摄津守护代三好长庆、和泉守护代松浦肥前守、丹波守护代内藤国贞，以及有力盟友和岳父金吾畠山家河内守护代游佐长教。 可此时，除了三好长庆一人以外，其他三人均已不在人世。 其中，丹波守护代内藤家的实权被三好长庆麾下重臣松永长赖所掌握，而松浦家则迎来了十河一存之子孙八郎（松浦光）为嗣，让十河一存出任后见人，曾经与三好家并驾齐驱的内藤家、和泉松浦家逐渐被三好家给臣属化了。 加上三好长庆成为足利将军家的幕臣之后，还逐渐将原本隶属于细川氏纲麾下的奉行人茨木长吉、多罗尾纲知等人收为己用，并取代名义上的主君细川氏纲来下达裁许状，使得足利将军家的裁许状公信力大打折扣。 不仅如此，京都之中的一部分公卿也开始转向了三好家。 当时，朝廷之中争夺关白之位的为藤原北家的近卫家与九条家。然而因为九条稙通因经济上陷入了贫困，就于天文三年十一月末不得已辞任了藤原长者、关白等职，并先后前往堺町、摄津、播磨等地居住。 眼见三好家势大，九条稙通就打算站在三好家一方，意图获得三好家的支持来打击政敌近卫家。 于是，九条稙通就将女儿嫁予三好长庆的弟弟十河一存，以此让九条家与三好家之间建立起非常良好的关系。 尽管九条稙通搭上了三好家这条船，但并没有立即获得三好家的支持再度出任藤原长者、关白等职，仅仅获得了从一位位阶的叙任。 而另一方面，先前被清定派去出使朝鲜的湛光风车返回了越后，带回了朝鲜方面许可将郁陵岛作为朝鲜境内恒居倭的合法定居点，并由上杉家来派遣代官、奉行来对郁陵岛上的恒居倭进行管理。 对于这个消息，清定还是感到非常高兴的。 因为，只要上杉家将郁陵岛掌控之后，不单单能将大量在朝鲜半岛生活的恒居倭作为自己治下的领民，而且还能将影响力迅速延伸至西国的山阴、山阳两道，甚至与朝鲜之间的外交关系也更为稳定。 不过，清定倒是因此事想到了一个引进绵羊的办法——‘徽王’王直。 鉴于朝鲜、朱舍里部皆无绵羊可以引进，加上眼下的上杉家尚未与大明直接缔结外交关系，清定就只能另辟蹊径，打算通过王直与大明沿海地区士绅之间的关系，来引进绵羊。 第502章 获得火炮 尽管上杉清定对于王直并无太多好感，甚至还有些厌恶。 因为王直此人是想通过控制航路来达到大肆牟利，甚至不惜派遣麾下倭寇对商船，以及大明、朝鲜等国的沿海地区进行劫掠。 但在上杉家尚未静谧扶桑的五畿七道之前，清定还是出于自身的利益、周边形势等诸多方面考虑后，只能暂时与其进行接触。 清定早就想好了，一旦上杉家静谧了扶桑全境，就必须出手打击横行于大明、扶桑、朝鲜等国沿海地区的倭寇，并将为首之人擒拿后交由大明来进行处置。 就在清定还在考虑派遣何人前往郁陵岛担任代官、奉行之际，负责与朝鲜进行牙符贸易的上杉家御用商人外山茂右卫门紧随湛光风车之后，抵达了越后颈城郡最大的海港直江津。 而外山茂右卫门带来了一个非常好的消息——王直同意上杉家用大量新濑户烧来换取一批佛郎机炮以及佛郎机炮的制造工艺。 当然，外山茂右卫门还告知了清定另外一则好消息——弘中方明、小原隆言、冷泉元丰、冷泉元满等原大内家旗下水军众诸将手中有两艘安宅船风格的大型战船，长达九丈（28.8米），宽为二丈四尺（7.68米），高深一丈七尺（5.44米）。 在听完外山茂右卫门的汇报后，清定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要知道，像这样尺寸的战船在整个东亚地区已经相当不错，堪比大明中期常备军舰之中的最大船只尺寸，在扶桑国中可以堪称国宝一般的存在。就算是在另一个次元里，织田信长命海贼大名九鬼嘉隆打造的所谓“铁甲舰”也不过这个尺度。像这样的大小按扶桑国内的标准，是可以作为朝贡用的大型船只，或者在国内水战之中相当于战列舰来使用的。 而且，这两艘战船上每艘还配备着五门佛郎机炮。 佛郎机炮（佛郎机铳）重一百五十斤左右，由一门母铳和若干子炮组成，母铳身管细长，口径较小，铳身设有前后准星，可以用来瞄准目标，铳身后鼓腹上开有长孔，用以装填子铳。 子炮类似一门小火铳，一般备有五门以上，可以预先装好弹药，在发射完成后仅需要更换子炮就可更换弹药，大大减少了装填的时间。 佛郎机炮的铳身还设有支架，可以灵活地调整射击角度。和明朝原有的火炮相比，它具有射速快、射程远、装填方便、命中率高的特点。此铳一般安装在船只的侧舷，多用于杀伤敌方船只上的人员。此外，子炮损坏（多是出现裂缝）一个也完全不影响火炮的射击性能。 而且，子炮的容量确定，容量决定火药的装填量，因此不会发生因过度填装而导致的炸膛事故。 现如今，就算是与葡萄牙人走得很近的大友家都没有如此之多的佛郎机炮。 也就是说，从扶桑人刚学会仿制葡萄牙人火绳枪的这短短的四、五年的时间里，在双屿海盗的帮助下，倭寇、大内家的战船上都开始载炮了。 虽然火炮的数量不多、口径不大，但是此时的足利将军家以及大量大名还拿火绳枪当件稀罕物品的时候，倭寇却已经开始鸟枪换炮了。 但这也是因为葡萄牙人发现自己在远东地区的人数稀少，实力较弱，根本无法挑战大明。于是，葡萄牙人就想着拉拢、怂恿周边海商、倭寇、海盗等各方势力，将以上各方的优缺互补，整合出了一支庞大而专业的倭寇军队。 葡萄牙人的野心可是非常之大，早在十五世纪末，随着新航路的开辟，葡萄牙人就开始向着亚洲方向大肆扩张。 首当其冲的就是大明藩属国之一的满剌加。 正德六年（1511年，扶桑永正八年），葡萄牙的印度总督阿丰索·德·阿尔布科尔科（Afonso de Albuquerque）率领由十五艘大船与一千六百名士兵构成的舰队进攻满剌加。 起初，阿丰索·德·阿尔布科尔科要求满剌加释放以前在岸上被拘留的葡萄牙人，并偿还被没收的东西。满剌加的苏丹经过考虑后，放回了被拘的葡萄牙人，并准备与阿丰索·德·阿尔布科尔科进行贸易谈判，但阿丰索·德·阿尔布科尔科又要求在满剌加城内拨出地皮给他建造炮台，未得满剌加苏丹应允，于是阿丰索·德·阿尔布科尔科开始炮击满剌加市镇，并于7月25日登陆。8月，葡萄牙人攻陷了满剌加。 满剌加位于印度洋与太平洋的交界处，征服满剌加后，葡萄牙人便可以肆无忌惮地将自己的势力从印度洋侵入太平洋，再从满剌加北上，就可以侵入大明的沿海。 可以说随着满剌加的陷落，严重地冲击了自明初建立起的朝贡体制，以大明为中心的东南亚国际秩序开始瓦解。 曾有满剌加使者向明朝求援，但这时的明朝刚刚经历宁王朱宸濠的叛乱，国力不比往昔，对外的政策也趋于保守，并没有派出军队帮助满剌加复国。这也就为后来大明与葡萄牙侵略者的战争埋下了隐患。 正德十二年（1517年）九月二十七日，费尔南·佩雷斯·德·安德拉德（fernao peres de Andrade）率船队到达屯门，并准备与中国进行贸易。费尔南·佩雷斯·德·安德拉德为人精于交流，善于外交，由于他的妥善安排，此时葡萄牙人与明朝之间的贸易还算是一帆风顺。 但是好景不长，正德十三年（1518年）五月，葡萄牙人西蒙·德·安德拉德（sim?o de Andrade）获得其国王批准，率4艘船从满剌加前往中国，并于8月抵达屯门，替换了其兄弟费尔南·佩雷斯·德·安德拉德。 在16世纪初，西方的殖民者完全是良莠不齐。既有举止文明、善于交流的航海者，也有许多性格凶残、行为野蛮的亡命之徒。这些亡命之徒基本上不会把“异教徒”当作人来看。 其中，葡萄牙人西蒙·德·安德拉德就是其中之一。 这些葡萄牙殖民者在屯门一带建立据点，并以统治者自居，时常在屯门附近抢劫过往的商船，有时还殴打明朝的收税官员，甚至支持广州一带的恶棍在广州一带掠夺当地百姓的子女，在得手后再转卖给葡萄牙人。那些被贩卖的人下场都非常悲惨，除了被葡萄牙人当作奴隶人外，甚至还有一些儿童被葡萄牙人食用。 这种残忍的行径是广州当地官员与百姓所不能接受的，在当时的大明朝廷看来，允许葡萄牙人在大明的土地上朝贡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对方却以怨报德，不仅侵占了明朝的属国满剌加，还在屯门犯下了诸多残忍的暴行，对于这样的殖民者，大明朝廷就只能用武力进行讨伐、驱逐。 正德十五年(1520年)，御史邱道隆、何鳌两人先后上疏称:“残逆称雄逐，其国主先年潜遣火者亚三，假充满剌加使臣，风飘到澚，往来窥伺熟我道途，略买小儿蒸而食之。近日，满剌加国王奏其夺国，雠杀等情，屠掠之祸，渐不可长，宜即驱逐，所造房屋、城寨，尽行拆毀。” 可以看出，邱道隆、何鳌两位明朝御史都主张驱逐、讨伐也葡萄牙人，严禁与葡萄牙人私通。这种建议不仅符合了当地官员与百姓的意愿，还得到了大明朝廷方面的支持。 正德十六年(1521年)，明世宗即位后，下令处死明武宗时期的宠臣江彬以及“葡使”火者亚三，将葡萄牙人多默·皮列士押送至广州，并责令葡萄牙人恢复满刺加国，多默·皮列等人被押入监狱。 广东官员根据大明朝廷的旨意，命令葡萄牙人离开屯门，禁止交易。油奥戈·卡尔沃(diogoCalvo)等人并不遵从。官府就拘捕了迪奥戈·卡尔沃的兄弟瓦斯科·卡沃（vasco Calvo）及其他在广州的葡萄牙侵略者，并夺取了两艘葡方船只。 广东海道副使汪鋐派兵包围了停泊在屯门的葡萄牙船只，在先后经过屯门、西草湾、稍州等地的苦战后，明军水师击退了入侵沿海的葡萄牙船队，迫使其北上。 战后，嘉靖皇帝得知了葡萄牙人的所作所为以及战况后，鉴于葡萄牙人的恶劣行径，嘉靖就下令将所有葡萄牙战俘尽数枭首示众。 经过屯门、西草湾等地的海战后，葡萄牙人在广东遭到了驱逐，并不再直接参与对大明沿海地区的掠夺，转而走向幕后，支持倭寇一起从事走私贸易。 第503章 若狭之乱 虽说上杉家因弘中方明、小原隆言、冷泉元丰、冷泉元满等原大内家旗下水军众诸将的出仕，而获得了两艘与安宅船风格的大型战船，以及十门佛郎机炮。 但美中不足的是，这十门佛郎机炮皆为铸铁炮，而非铜炮。 要知道，铸铁的优点仅仅是在于其价格便宜，而非性能优于别的金属。 再加上，铸铁的材质较脆，很容易发生炸膛的问题。而青铜优点则是其延展性好，不容易出现气孔，不容易发生爆裂，还能填入更多的火药量，且加工方便。但是费用太高与重量过重均是致命问题。 因此，在十九世纪中叶以前，在火炮的制造上，除了欧洲的海军重炮，青铜炮和黄铜炮始终以优势压倒了铸铁炮。 像葡萄牙人所装备的重型佛郎机火炮，其铳体皆由铜铸成，大者重一千至几千斤不等，小者亦重五百余斤，铳身修长，铳壁自铳口至铳尾逐渐变粗，符合火药燃烧时膛压由高到低的原理，铳身中部设有铳耳，以便调整射角。这种火炮设计科学，最大者可以发射重达八斤的金属弹丸，其射程与威力都要比明军水师原先所用的碗口铳大要上不少。 葡萄牙人就是依仗着此等利器，使得明军一度损失惨重。 时任广东海道副使的汪鋐命东莞县白沙巡检何儒遣人以卖米酒为名，秘密与葡萄牙战船上的明国水手杨三、戴明等人进行接触，用重金劝杨三、戴明等人回国效力，并令何儒在夜里用小船将杨三、戴明等人接到岸上，返回广东。 就这样，汪鋐的舰队学会了制造与使用葡萄牙人火器的方法，依式进行制造。自此以后，汪鋐的舰队开始装备新式的佛郎机炮，葡萄牙火器的制造方法也随之传入大明。汪鋐也成为了天朝历史上第一个师夷长技以制夷的人。 尽管佛郎机炮的射程、口径、精度等诸多方面不如红夷大炮（红衣大炮），但对于上杉家来说却如同雪中送炭一般。 如今的上杉家虽然已经可以将铁炮进行大批量流水线生产，但对于火炮这类的大口径火器，却无法研发和制造。 就算上杉清定集中了治下领国之中所有的能工巧匠，仅仅只是将铁炮的口径进一步增大，但其射程、杀伤力、精度、便携性、使用环境等诸多方面却有些不忍直视。 当然，如果有的选，清定必然会直接选择红夷大炮。 毕竟红夷大炮有很多优点——炮管长，管壁厚，口径大，整体形状从炮口到炮尾逐渐加粗，符合火药燃烧时膛压由高到低的原理。在炮身的重心处两侧有圆柱型的炮耳，火炮以此为轴可以调节射角，配合火药用量改变射程；设有准星和照门，依照抛物线来计算弹道，精度很高。多数的红夷大炮长在三米左右，口径在一百一十至一百三十毫米，重量在一吨以上。 而且，红夷大炮在明末最为著名的战绩便是宁远之战。宁远守军在使用红夷大炮的不断轰击之下，使得进犯的后金军是损失惨重，就连努尔哈赤都在战后悒郁疽发而亡。 所以，清定就决定先想方设法获取佛郎机炮的制造方法，而后将佛郎机炮大规模装备在战船和常备军势之中。 如此一来，上杉家在攻城略地的过程中就能事半功倍，伤亡也能大大的减少。 至于该用多少新濑户烧来从王直手中换取佛郎机炮的制造方法，清定则陷入了沉思。 虽然新濑户烧的制造成本不高，但价格皆不低于五千贯永乐钱，若是给的多了，必然会让上杉家销往朝鲜的新濑户烧造成一定影响。 最后，经过清定的再三权衡，便让外山茂右卫门以三十五只新濑户烧茶碗转交给王直，作为交换佛郎机炮的制造方法。另外，他还准备一百只茶碗、碟、碗、杯等各种各样的新濑户烧瓷器，作为换取一批佛郎机炮。 天文二十一年，四月。 上杉家青苧奉行神余亲纲于京畿诸国负责贩卖青苧之际，获得了一个重磅消息——三好家重臣丹波守护代内藤宗胜在压制了丹波一国的反三好家势力后，调略了若狭武田家重臣逸见昌经（若狭武田家庶流），并获得了三好长庆的许可，准备侵攻若狭。 随后，神余亲纲就立即派遣家中之人返回越后，将此事上报给清定。 此时的若狭武田家依旧没有结束内讧的迹象。 武田信丰、武田义统（武田义元）父子二人因是否驰援足利将军家、出兵讨伐三好家等事而闹得兵戎相见，使得整个若狭武田家都一分为二，分裂成武田信丰、武田义统两派，互不相容。 而后，若狭境内还发生了大旱，导致若狭武田家的实力进一步被削弱。 即便武田义统一度成功将其父武田信丰逐出了若狭，但内讧并没有因此而结束。 武田信丰好歹是六角义贤的妹夫、细川晴元的连襟，于是就借助六角义贤、细川晴元二人的支持，以及调略了家中重臣逸见昌经、栗屋家长、栗屋胜久等人，图谋夺回若狭武田家家督、若狭守护等职。 当然，三好长庆也不会放过将自身势力以及影响力延伸至若狭一国的机会。他随即令内藤宗胜节制南丹波诸将出阵若狭，以碎导山城城主逸见昌经为先导役，攻向若狭武田家的本据后濑山城。 因武田信丰获得了六角义贤、内藤宗胜、逸见昌经、栗屋家长、栗屋胜久等各方势力的驰援，麾下兵力瞬间就达到了一万五千余众。 面对愈发不利的局势，武田义统深知指望不上足利将军家的斡旋调停，哪怕自己还是时任征夷大将军足利义藤的妹夫。 但是，武田义统并没有坐以待毙，他很快就想到了可以迅速介入若狭一国局势的朝仓家。 可此时的朝仓家方面在获知三好家、六角家大力支持武田信丰重返若狭后，沟江长逸、河合吉统、山崎吉家等人皆是反对出兵支持武田义统。 第504章 介入若狭 朝仓义景虽然名义上是朝仓家的家督，但朝仓家的军政大权皆是由朝仓宗滴所把持着。 作为敦贺郡郡司，朝仓宗滴并不愿将若狭一国的控制权拱手让给三好家或六角家，但鉴于眼下的朝仓家并没有足够的实力同时与三好家、六角家开战，万一出阵若狭迁延日久，还有可能会遭到武田信丰一方的若狭国人领主们切断退路和粮道。 不过，朝仓宗滴倒是没有擅意妄为的出阵，更没有代主君朝仓义景下达出兵若狭的命令，反而是派遣使者经海路火速前往越后，请上杉家出面介入若狭一国的局势。 在朝仓宗滴看来，上杉清定不仅担任着关东管领、奥州管领，还兼任着北陆探题一职。既然若狭国隶属于北陆道，那么理应由上杉家来介入。就算三好家和六角家加起来，实力皆不及上杉家的一半。而且，上杉家还与‘阴阳一太守’的尼子晴久有着联系，就算与三好家交恶，尼子家说不准还会在山阳、山阴两道对三好家施加压力。 当然，在等待上杉家的确切回复之前，朝仓宗滴依旧在与若狭三方郡接壤的敦贺郡之中大肆征召军势、囤积粮草、整备战船，做好随时攻入若狭的准备。 等到上杉清定获知三好家、六角家准备介入若狭一国的局势后，已是天文二十一年五月之事了。 关于若狭一国，清定还是有所耳闻的。境内并无大的河流和平原，农业生产并非很发达，但因为依靠和东西的海岸线及小浜等天然良港，渔业、海运业和制盐业比较发达。东、西、南三个方向还被山地所围，但都不是高山，通商相对容易但防御力相对低下。若狭湾紧邻丹后，海上也并不安全，但因为临近京都，又有海港，历来受到当权者的重视。足利将军家更是让一色氏、武田氏等重臣先后出任若狭守护职。在进入战国时代后，若狭武田家威权所剩无几，国人领主们的话语权反而是越来越重。 尽管清定也不希望三好家、六角家的势力、影响力进一步扩大，可眼下条件并不允许上杉家再度发起大规模的战事。 一方面，清定打算将本据迁移至相模的小田原城；另一方面，上杉家才结束对东海道诸国、南关东诸国的战事，还需要进行一段时间的休养生息。 但是，清定也不准备对若狭一国的局势听之任之。 一旦若狭被三好家或六角家控制，那么邻近的丹后、越前两国必然会在不久后遭到三好家或六角家的侵攻。 清定认为，以目前朝仓家的实力，很难与三好家、六角家同时抗衡。而且，斋藤义龙虽然对上杉家表现得异常恭顺，若是近畿诸国的局势有变，此人极有可能会出现反复。再加上织田弹正忠家也与三好家、六角家越走越近。 由于上杉领与朝仓领中间隔着一个被一向一揆众控制的加贺国，使得清定并不能直接派遣大量兵力介入若狭一国的局势。 但这并不代表上杉家就真的无法介入若狭一国的局势——若狭一国并非内陆，而是沿海。 于是，清定一面致信朝仓义景、朝仓宗滴二人，要求朝仓家为了若狭一国的安泰，尽快出兵击退有三好家、六角家支持的武田信丰；一面还下令越中山崎城城代岛垣隼人佑率十艘关船、五艘千石船、二十艘奉公兵船经海路开入若狭湾，配合朝仓家的在若狭沿海地区的攻势。 不仅如此，为了避免与朝仓家有着宿怨的一向一揆众趁机攻入越前一国，清定还令富山城城主柿崎景家、池田城城主安田景元、上见城城主斋木尚重、庄城城主富永长纲、桑山城城主福岛政为、鞍川城城主内山满久、国府城城主神保长职等越中诸将立即进行战备工作，并密切监视加贺一向一揆众的一举一动，若是加贺一向一揆众发兵对越前一国展开侵攻，就立即攻入加贺。 另外，清定并没有忘记名义上的盟友匠作畠山家。 清定深知仅仅只是越中方面进行战备工作进行威慑是远远不够的，必须再拉上两越能三国同盟之一的匠作畠山家。 随后，清定就安排较为熟知匠作畠山家情况的神保长职出使能登，负责与匠作畠山家交涉威慑加贺一向一揆众之事。 此时的匠作畠山家大权已经被长续连、平总知、游佐宗円、游佐续光、三宅总广、温井续宗等匠作畠山家重臣们所瓜分殆尽，曾经还想与上杉家对着干的畠山义续被迫剃发出家，退居幕后。 而现任匠作畠山家家督畠山义纲虽然对长续连、平总知、游佐宗円、游佐续光、三宅总广、温井续宗等重臣架空主家的行为感到极度不满，但自身并无讨伐的能力。若想继续稳坐家督之位，就只能对这些权臣们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对于上杉家要求陈兵于能登、加贺两国的境目地带，畠山义纲自知家中权臣们尽数倒向上杉家一方，根本无力改变这个局面，就只能被动认可，将此事交予游佐续光、游佐宗円、温井续宗等权臣去完成。 天文二十一年，七月。 武田义统在获得了上杉家、朝仓家的大力支援后，兵力瞬间膨胀至一万九千余众。 得益于很早就做好了战备工作，朝仓宗滴很快就先率一万余军势越过位于三方郡与敦贺郡境目地带的旗护山。 面对朝仓军的凶猛攻势，三方郡境内的狩仓山城、寺山城、岩出山城、山上田城、駈仓山城等诸多重镇要地接连陷落。 站在武田信丰一方的国吉城城主栗屋胜久、山内城城主栗屋家长等人是毫无招架之力，只能被迫在自己的居城之中固守，并派遣使者向武田信丰告急。 可这时的武田信丰才进入大饭郡的碎导山城不久，还在继续召集己方军势。 加上前往碎导山城告急的使者大都被武田义统一方的武将们截获，使得武田信丰完全不知晓上杉家、朝仓家的动向。 第505章 公布迁移 就在上杉清定拍板介入若狭一国的局势后不久，便召集了上杉定虎、长野业正、加地春纲、山吉丰守、八条能重、宇佐美定满、湛光风车、长尾房景、新发田纲贞、真田幸隆等家中重臣、隐居老臣、智囊，开始商议起迁移本据之事。越后太郎丸作为上杉家的世子也一同参与议事。 迁移本据，对于如今的上杉家来说，不仅仅是地理位置的转移，更是将来发展战略和政治考量的重要体现。 而且，不仅要考虑新本据的地理位置、自然环境、经济条件，还要考虑新本据的军事防御能力、文化影响力等诸多方面的因素。 不论古今中外，迁移本据往往伴随着王朝的兴衰和时代的变迁。 “御屋形殿到！少主殿到！”随着五味高重的一声高呼，身着藏青色锦织直垂，头戴立乌帽子的清定缓缓走入了春日山城本丸的大广间之中。越后太郎丸则是紧跟在清定身后。 “臣等参见御屋形殿、少主殿。”众人在见到清定和越后太郎丸二人走进大广间后，随即恭恭敬敬的拜伏下去。 “都平身吧。”清定在端坐在主位上后，就示意众人起身。 “御屋形殿，臣听闻坊间有传闻，当家有迁移本据之事，是否属实？”新发田纲贞作为越后的土著国人领主出身，对主家迁移本据之事其实是最为关心的。 尤其是在清定授予富姬位于武藏琦玉郡外田乡的化妆料后，越后府中一带就有了上杉家有可能将本据迁移至关东之地的流言。 毕竟，清定与绫姬夫妇将富姬视如己出，且婚后赐予的宅邸规格甚至都超过了上杉定实的未亡人明院月窓目前所居住的宅邸兵库馆。 “不错，本家确有此意。”清定见在场众人皆有所察觉后，就点了点头道。 “御屋形殿，坂东八州、东海道诸州才静谧不久，城乡凋敝、人口流失、土地荒芜，眼下行迁移本据之事，并非明智之举啊！”长尾房景也随即附和道。 虽说古志长尾家扎根越后的时间不如新发田家的时间长，但也传承至今已有七代，长尾房景则是第五代古志长尾家家督。 “本家清楚此事，但今时不同往日，本家治下领国不再是越后一州之地，已从北陆道延伸至中山道、东海道、虾夷地，达二十二州之地。局面大不相同。本家自从天文九年起继任越后太守，至今已有十二个年头。曾经的府中之地是什么样子，在座诸位想必比本家还要清楚吧？”在清定看来，自己入主府中之前，整个上越之地是屡遭兵燹，就算长尾为景夺回上越之地后，府中一带依旧没能获得像样的发展。 清定在这十二年的时间里，个人的地位已从越中、越后、佐渡三国守护职升至关东管领、奥州管领、北陆探题、古河公方家御一家笔头、古河公方家家宰等职，眼下的本据春日山城是否可以适应这扩大以后的局面，便大成问题。 而且，虽然上杉家已将领国范围延伸至东海道的尾张境内，但三河一国之中的一向宗势力依旧庞大，且今川家旧领之中仍有不愿臣从上杉家之人，时刻有恢复今川家的企图。 同时，东海道诸国的沿海地区还有受伊势、志摩两国水军众袭扰的风险，也是国土防卫上的重大问题。 故而，本据的选址和国防计划的确立，是当时上杉家高层所最关心的两件大事。 基于自然环境的限制，从陆奥到尾张，沿海两千多公里海岸线的暴露，时时处处都有被敌对水军众、海贼袭扰的危险。 那么东北和西南两方面呢？ 仙道七郡以北就是伊达家的势力范围，尽管伊达家眼下仍与上杉家属于同盟关系，但大崎家、葛西家两家依旧与伊达家关系密切。 加上伊达家在奥羽两州之地的影响力要远大于上杉家，如不在重镇要地屯驻重兵，则一旦出现紧急事态将难以控制局面。 可是，防边要用重兵，如把境目地带的军权付托同族、谱代家臣，又怕尾大不掉，有造成养虎为患的危险。 如直接统辖重兵，则本据所处之地必须扼驻国防前线，才能收统辖指挥的功效。 如今的越后是上杉家治下领国之中的经济中心，为了国防的安全，东北、西南又必须成为上杉家的军事中心。 本据若迁移至在出羽、岩代、磐城三国的内陆之地，必然依附经济中心，届时则西南空虚，无法稳固才兼并不久东海道诸国的局势，且粮草辎重仍需靠北陆道、关东八国方面来进行供给，运输费用会越来越大，极不经济。 “御屋形殿所言极是，府中一带曾遭到入道可谆的侵攻，以及昭田常陆介之乱多次破坏。如今府中一带能如此繁荣，全赖御屋形殿的治理。”作为同族和刈羽郡元从家臣之一的八条能重趁机奉承了一番。 “确实如此，御屋形殿不如将本据迁至相州小田原城，或是镰仓府、大仓御所。据形势以临四方。然后拓地中山道、东海道诸州，进则沿东海道水陆并进上洛，退则割坂东之地以自守。”这时，宇佐美定满倒是提出了将本据迁移至相模的建议。 “御屋形殿明鉴，大仓御所、镰仓府虽原是镰仓幕府、坂东公方家之本据，但就现状说，坂东八州兵燹连年，领民尚未得到休养生息之机，如将当家之本据迁移至大仓御所、镰仓府，那么供给、劳役必然都出于北陆道诸州之地，如此一来将得不偿失。”作为谱代重臣的山吉丰守随即提出了异议。 “御屋形殿，不如将本据迁移至小田原城。作为原北条家的本据，小田原城不仅设施完备，且拥有总构和箱根天险，可省营造费用，还能作为当家之根本。而且，越后一州冬季时间较长，若是遇到战事，必然延误出兵。”真田幸隆虽然没有直接参加对小田原城的围攻，但很早就听闻了小田原城的城防坚固，他清楚如今的上杉家需要的是迁移本据成本最低之地。 而且，上杉家的列祖列宗大都埋葬于相模一国，可谓是意义非凡。 “御屋形殿，宇佐美骏河守、真田弹正忠所言不差。”很快，加地春纲、湛光风车、长野业正等人纷纷开始附和起来。 “既然宇佐美骏河守、真田弹正忠之言与本家不谋而合，本家确有迁移至相州之意。如今，所涉及的战事规模越来越大，时间越来越长，越后一州的气候确实会对战事造成很大影响。加上上杉一族的旧邸、祖坟皆在相州境内。为了尽早静谧五畿七道，本家决议迁移本据至相州小田原城。”清定见大部分都没有异议后，便决定拍板迁移本据至小田原城。 “御屋形殿英明。” 第506章 迁移费用 尽管长尾房景、新发田纲贞、山吉丰守等越后土著领主出身的上杉家老臣并不太愿意见到主家本据从越后迁出，但他们此时也无力进行阻止。 不单单是因为上杉清定先后将大量越后有力土著领主转封至越中、信浓、上野、岩代、下野、武藏、下总、骏河、远江等国，就连少主越后太郎丸、一门亲族众笔头上杉定虎都没有反对此事。 而且，长尾房景、新发田纲贞二人已是退隐之人，早就将家业让给了子嗣，若非清定看在他们劳苦功高的份上，也不会召他们一同议事。 所以，长尾房景、新发田纲贞二人倒也识相，见八条能重、宇佐美定满、湛光风车、真田幸隆等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没有表示明确反对后，便不再做声，只能接受主家迁移本据至相模的小田原城。 至于山吉丰守因清定没有将本据迁往大仓御所、镰仓府两地后，也不再表示反对。 其中，喜忧参半的就属长野业正了。 长野业正喜的是，主家终于要迁移本据了；忧的是，主家此次本据没有迁往南上野的平井城，反而是小田原城。 长野业正作为上野的土著领主，以及原山内上杉家的重臣，自然是希望继承山内上杉家家名的清定将本据迁回平井城之中。若是如此，长野家之后会在上杉家中的话语权进一步提升。说不准清定还会看在阿静的份上重用自己这个一门亲族众。 然而，残酷的现实很快就将长野业正拉出了幻想。 不仅清定没有打算将本据迁回平井城，甚至还不打算迁至镰仓幕府和关东公方家原先的本据之中。这就让长野业正感到有些失落。 但是，长野业正鉴于从箕轮城前往小田原城要比春日山城更加好走一些，也就放弃了提出异议。 就算上杉家已经修出了一条从越后颈城郡经上野、武藏两国至相模镰仓郡的军道，在冬季来临之际，长野业正依旧需要较早出行前往越后府中见参，否则将难以通行。 反观箕轮城至小田原城就不一样了，就算在春季遭遇利根川水位暴涨，长野业正还能通过船只走水路南下武藏，而后再转道陆路即可。 与越后相比，武藏一国的平原地区集中在中部、东部、南部，且道路四通八达。而越后与上野、信浓、岩代三国接壤的鱼沼郡，则是大部分地区为山脉丘陵，一到冬季降雪，几乎寸步难行。 之所以上杉定虎会在议事上一言不发，是因为她并没有随清定一同南下，反而是以‘绫姬’的身份与越后太郎丸一同留守在春日山城之中。她最担心的就是一开口说错话而露馅。 不过，有着丰富作战经验的上杉定虎也清楚清定将本据迁往小田原城的好处——尽可能减少长途跋涉，避免耗费民力。 在上杉定虎看来，虽然越后一国已经成为上杉家治下领国之中的经济重心，且地理位置相当重要，又拥有北国航线，但并不足以对中山道、东海道诸国形成稳固的控制，尤其不足以控制新兼并的东尾张、东远江、骏河、相模、伊豆、南武藏等地，将非常不利于上杉家整体的稳定。 再加上三河、尾张、伊势三国之中的一向宗势力较为庞大，以及伊势、志摩两国水军众曾协助今川家与上杉家为敌，若是不对这些潜在的敌对势力进行威慑，无异于在养虎为患。 上杉定虎深知清定有静谧扶桑全境的志向，也不打算与清定唱反调，尽管府中长尾一族列祖列宗的牌位皆供奉在府中林泉寺之中。 “既然诸位对本家将本据迁往相州小田原城之事没有异议的话，那就这么定了吧。原先居于府中一带的所有家臣的家眷也会一并迁往小田原城周边，本家之后还会对家中之人的领地做出相应的调整。”清定见原先提出异议的山吉丰守都默不作声了，便说出了自己下一步的计划。 “御屋形殿此举甚是英明，眼下的越后已成为当家的后方，并不利于调动军势。而且，当家重返相州还能向世人表面当家绝不会像前几任家督那样放弃任由相州之地沦陷而不作为。”这时，上杉定虎表明支持清定的迁移本据至小田原城之举。 “千秋霜台殿所言甚是，坂东武家之圣地鹤冈八幡宫也位于相州境内，若是加以修缮、扩建，必然能让坂东八州的武士感到满意，还能让当家的统治更加稳如磐石！”宇佐美定满见状当即附和道。 “恩，确实如此。”清定点了点头，但对于鹤冈八幡宫是否立即进行修缮和扩建，他并没有立即进行表态。 毕竟，迁移本据之事是一项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事，并非能够一蹴而就的。尤其是经历伊势氏亲之乱的相模，民生凋敝，百废待兴。 在清定看来，就算将本据迁至小田原城后，自己还需要对相模全境的基础设施进行一系列的营建，而非优先修缮、扩建寺院神社。 “御屋形殿，虽然当家将本据迁往小田原城确实有诸多好处，但当家才结束对坂东、东海道等地的用兵，必然会耗费大量的钱粮，还望御屋形殿三思而后行。”山吉丰守作为上杉家中奉行类重臣，对上杉家的财力还是较为清楚的。 “山吉丹波守此言不差，但你别忘了先前弥四郎在骏州弹压了今川家旧臣掀起的庵原郡一揆之事。”清定随即提醒了一下山吉丰守。 “以御屋形殿之意，难道······”山吉丰守很快就想起了前不久发生的庵原郡一揆之事，但他想不出此事与迁移本据有什么直接关系，又不是将本据迁至骏府城。 “弥四郎可是整整抄没了十五家暗中支持一揆的原今川家御用商人的财产，仅仅友野次郎兵卫一家就被抄没了一万五千两黄金、五万两白银、十万贯永乐钱等诸多财物。就从友野次郎兵卫一家抄没出的这些财物，本家就能为常备军势购入近五万余匹战马，或三万一千余副铠甲，或一万四千余把太刀！”虽说清定长期让藏奉行、勘定奉行分管家中财政之事，但并不代表他就对物价一无所知。他非常清楚守财的难度要比挣钱更难！ 第507章 局势改变 随着上杉定虎表示支持上杉清定将本据迁往相模小田原城的决断后，整个春日山城本丸大广间之中再无一人提出异议。 因为，上杉定虎在上杉家中的地位不单单是仅次于上杉清定和越后太郎丸两人的存在，而且还担任着左龙捷备军奉行一职，掌握着一支两千五百人规模的常备军势，更是深受上杉清定的重用。 而且，上杉定虎先前还主动将春日山城的本丸腾出，让上杉清定作为本据。 就算长尾房景、新发田纲贞、山吉丰守等家中老臣不愿见到上杉家的本据迁往相模小田原城，但他们自知自身地位、权势皆不如上杉定虎。 见上杉定虎都不反对迁移本据之事，长尾房景、新发田纲贞、山吉丰守等人也只能被迫接受，不再提出异议。毕竟他们也没有足够的能量来阻止此事。 而另一方面，有了上杉家水军众的策应支援，使得朝仓宗滴迅速将武田信丰一方的有力国人领主栗屋胜久、栗屋家长等人围困在国吉城、山内城等地，并切断了他们与武田信丰之间的联系。 尽管三好家、六角家皆表态支持武田信丰重返若狭，但三好长庆、六角义贤二人在获知上杉家已派遣水军众与朝仓家一同介入若狭的战局后，就不约而同的选择按兵不动。 朝仓宗滴的威名也是近畿诸国人尽皆知的，他可是以一万六千余众一举击败号称三十万大军的北陆一向一揆众，获得九头龙川大捷。因此，他的威望也在朝仓家中达到了顶峰。 要知道，朝仓宗滴在永正三年（1506年）就于越前、加贺两国，将打得一向一揆众毫无招架之力。在那时，三好长庆都还没出生，其祖父三好长秀（一说为三好之长）和其父三好元长都尚未在近畿诸国之中闯出一番名堂。 原本，三好长庆的计划是与六角义贤达成默契，两家共分若狭一国，就算三好家获得三郡之中的一郡之地也是可以接受。 但如今的形势却不一样了。 若是上杉家单单只是口头上说说，没有直接派兵介入若狭一国的局势，三好家、六角家是完全有信心护送武田信丰夺回若狭武田家家督、若狭守护之位的。 可有了上杉家的支持就大不一样了。 单单对付一个朝仓家，三好家、六角家联起手还是可以将其击败的，但不一定能将其顺势攻灭。毕竟此时的三好家已无后顾之忧，是完全有能力调集三万以上规模的大军攻入若狭、越前两国。 然而，最令三好长庆意想不到的却是不直接与朝仓家、若狭武田家接壤的上杉家竟然会主动介入若狭的战局。 虽说上杉家只是派遣了一部分水军众前来策应支援朝仓家的行动，但上杉家可是掌控着整条北国航线的，可以随时将大量兵力通过海路进行输送。而割据加贺一国的一向一揆众并无水军众，无法阻遏上杉家从海上运兵运粮。 走海路一天等于走陆路三天。 三好家虽然能通过淡路、阿波、讃岐三国的水军众将大量兵力运往和泉、摄津、播磨等国登陆，但前往若狭还是得走陆路经山城、近江或丹波才能进入若狭境内，途中的山路还不少，并无供大军短时间内通行的军道。加上近畿诸国兵燹连年，天下人都换了一个又一个，根本没有人重视修建军道之事。 再加上，近畿诸国之中已有传闻，称朝仓家暗中正与浅井家进行联系，在时机成熟之际联手攻打六角家。 这浅井家虽然是出自近江浅井郡的土著国人领主，还是京极家的重臣，早在浅井亮政担任浅井家家督之际就与朝仓家有所往来，曾经为了抵御来自六角家、朝仓家两家的南北夹击，还一度放低身段向朝仓家服软，当时出兵驰援六角家的朝仓家大将就是朝仓宗滴。 但朝仓宗滴并非泛泛之辈，他虽然表面上与六角军一同围攻浅井家，但并没有真的卖力攻击，而是在陷入僵持之际出面进行斡旋，让六角家与浅井家达成停战议和，并让浅井家名义上成为六角家旗下的大名，从而维持领国范围。如此一来，朝仓领与六角领之间就有了一道缓冲地带。 此后，继承浅井家家督之位的浅井久政一面稳住六角家的同时，还不忘与朝仓家交好，避免六角家撕毁和约再度向北近江诸郡发起侵攻之时，浅井家孤立无援。 对于朝仓家暗中与浅井家联手之事，六角义贤是深信不疑，他急忙令已经渡过琵琶湖、登陆于高岛郡的平井定武、目贺田纲清、布施公雄、池田景雄、宫城贤祐等家中重臣火速收兵返回六角领，以免遭到浅井家截断退路。 鉴于不利于三好家、六角家的消息越来越多，以及六角军撤回本领后，就导致三好长庆都不敢令内藤宗胜率军过于深入若狭一国的腹地，只陈兵于丹波、若狭两国境目地带的头巾山对武田信丰摇旗助威，并向其输送三千石粮草，以资军用。 而掌控若狭水军众的逸见昌经在获知了己方的栗屋胜久、栗屋家长等有力武将皆被朝仓军完全包围起来，且六角家不再提供任何实质的支援后，自知没有与上杉家旗下水军众一战的实力，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上杉家旗下水军众将美浜湾、小浜湾封锁起来，完全不敢冒险经海路为栗屋胜久、栗屋家长等人输送粮草辎重。 毕竟逸见昌经手中可没有多少本钱可以用于挥霍，若是麾下的若狭水军众在与上杉家旗下水军众的交锋中损失惨重或全军覆没，很难保证西面的邻居一色家不会趁虚而入。 曾经，一色家还一度兼任过若狭守护职，要说一色家对若狭没有想法也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起初，丹后一色家第六代家督一色义直、第七代家督一色义春这对父子为了夺回应仁之乱中失去的若狭一国，先后于若狭武田家的交锋中阵亡，使得丹后一色一族就只能让庶子家吉原家的吉原义有来继承丹后一色家家名。 吉原义有在更名为一色义有（一色义季）后，并没有放弃收复失地和为其叔一色义直复仇之事，在家臣们的支持下，丹后一色家硬生生的在贫瘠且多山的丹后一国境内与若狭武田家顽强抗争着。 可足利将军家、京兆细川家不仅没有斡旋调停丹后一色家与若狭武田家之间的战事，反而还以个人的好恶来授予守护职。 因若狭武田家在应仁之乱中站在东军一方，使得在应仁之乱结束以后，获得了若狭、丹后两国守护职。但历经武田元信、武田元光、武田信丰三代家督，若狭武田家依旧没能将丹后一国顺利兼并，反而因频繁的对外战事，招致同族、家中重臣、治下领民等各个阶层的怨恨。 一色义有为了避免丹后一色家陷入孤立无援的窘境，之后选择与治下领国接壤的但马山名家进行联姻，将女儿嫁给了但马守护山名诚丰的养子山名祐丰来换取但马山名家的支援。 自从一色义幸继承了丹后一色家家督之位后，仍然没有停止过与若狭武田家的交锋，他时时刻刻都想着将祖先曾经领有的若狭一国夺回，好光宗耀祖，成为丹后一色家的中兴之主。 而若狭武田家因陷入家中内讧，再也无力对丹后一国发起侵攻，尤其是武田信丰与武田义统之间产生对立以后。 一色义幸因此在女婿山名祐丰的支援下，静谧了丹后一国全境，使得若狭武田家只是名义上兼任着丹后守护职，而实际上丹后的支配权则是在丹后一色家手中。 此次，一色义幸打算趁着武田信丰在三好家、六角家的支持下反攻若狭之际，对与丹后接壤的大饭郡西部地区展开侵攻，并与但马山名家一同暗中资助失去领地的波多野元秀、赤井時家、赤井幸家、荻野直正等丹波诸将，让他们重返丹波一国召集旧部，发起国人一揆，迫使陈兵于头巾山的内藤宗胜撤回本领。 不仅如此，一色义幸在获知上杉家介入若狭一国局势后是不怒反喜。他早就知晓了上杉清定兼任北陆探题之事，只是因先前一直与若狭武田家交锋而无法与上杉家进行联系。 如今，若狭武田家两分爆发混战，这对于丹后一色家来说无疑是个收复旧领的大好时机。 为此，一色义幸派遣心腹家臣高屋良荣作为使者出使上杉家，献上丹后特产蜂蜜五十罐，表明丹后一色家愿意臣从上杉家之意，还愿意为途径丹后沿海的上杉家商船、牙符船提供免费补给和维修，甚至还将自己的次男一色六郎送往越后春日山城作为人质。 当然，一色义幸如此殷勤自然是为了上杉家能够许可丹后一色家对若狭一国的自由切取。 而另一方面，武田信丰手中的兵力大都是七拼八凑来的，良莠不齐不说，还士气不高。若非三好家、六角家的支持，恐怕都无法击败武田义统一方。说不准还会被一色家趁虚而入。 即便如此，作为朝仓军总大将的朝仓宗滴依旧没有掉以轻心。他深知三好家重臣内藤宗胜并非庸人，加上其麾下统辖的六千余丹波众曾随三好长庆转战于近畿诸国，战力不俗。 故而，朝仓宗滴就算获知了六千余六角军尽数撤往本领后，依旧没有掉以轻心。 正所谓凡战，所谓声者，张虚声也。声东而击西，声彼而击此，使敌人不知其所备，则我所攻者，乃敌人所不守也。法曰：“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 朝仓宗滴认为国吉城、山内城等地的武田信丰一方的武将们正信心满满的等待着三好军或六角军的驰援，若是发起强攻，在短时间内难以将其攻落，顿兵于坚城之下并非取胜之道，就算能够将国吉城、山内城等地攻落，损失也会不小。 倒不如率朝仓军主力火速进入远敷郡，突袭后濑山城外围的木崎山城、多田山城、汤谷山城等地，如此一来必然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说不准一天时间不到就能为后濑山城解围。只要将后濑山城解围后，朝仓军还能联手武田义统向武田信丰发起大规模的反攻。届时，三好军就算进入若狭境内，也是无力回天了。 于是，朝仓宗滴毫不迟疑的就留下两千余军势继续围困国吉城、山内城等地，并多竖旗帜，让武田信丰一方的武将们看不出己方的动向，自己则是率八千余军势火速西进。 同时，朝仓宗滴还不忘请求封锁美浜湾、小浜湾的上杉家船大将岛垣隼人佑做出佯攻碎导山城之举，迫使武田信丰分出一部分兵力前去碎导山城协防。 天文二十一年，六月十日。 朝仓宗滴亲率敦贺众作为先阵，将辎重和大部分旗帜、旗指物都留在了山内城外的大营之中，以不到两个时辰的急行军，突入若狭府中一带。 为了增加己方的声势，朝仓宗滴不惜下令将位于府中一带的若狭国分寺烧毁，以此来震慑围困后濑山城的武田信丰一方诸将。 而后，朝仓宗滴还以兵力上的绝对优势，一鼓作气将后濑山城东南方的木崎山城、多田山城、汤谷山城等地尽数攻落，直接将武田信丰先前所设下的包围网撕开了一道大口子。 身在谷小屋城的武田信丰在获知若狭国分寺被烧毁，以及木崎山城、多田山城、汤谷山城等地先后被朝仓军攻落后，毫无战意。他自知不是朝仓宗滴的对手，便不顾武藤友益、本乡泰茂、内藤五郎左卫门、寺井源左卫门等家中重臣的劝阻，直接被吓得不战而逃。 不久后，武田信丰非常惧怕朝仓宗滴会趁机攻入大饭郡，连碎导山城都不敢回，哪怕碎导山城还是素来支持他的逸见昌经之居城。他就率十余名马廻众翻过三国岳经朽木谷一路南下，直至逃入六角领境内才停下脚步。 第508章 丹波之乱 伴随着武田信丰的逃亡，以及六角军的后撤，原先支持武田信丰的若狭诸将很快就纷纷作鸟兽散。 先前倒向武田信丰一方的逸见昌经、武藤友益、本乡泰茂、内藤五郎左卫门、寺井源左卫门等若狭武田家重臣们见武田信丰都逃往近江了，自然也就失去了与武田义统继续交锋的大义名分，而且他们也没有足够的实力去挑战有着上杉家、朝仓家支持的武田义统，便顺势放低身段向武田义统投降。 而且，近在咫尺的丹后一色家依旧对若狭一国虎视眈眈，随时都有可能对若狭发起大规模的侵攻。 随后，在国吉城、山内城等地笼城固守的栗屋胜久、栗屋家长等人也在本乡泰茂、寺井源左卫门等人的劝说下开城投降，但因他们阻遏朝仓军前去解围后濑山城，还是在战后遭到了所领半减的处分。 内藤宗胜见武田信丰如此扶不上墙，便打消了与气势如虹的朝仓·若狭武田联军交锋的想法，他任务是要优先稳固三好家在丹波一国的统治，避免先前被三好家逐出丹波一国，且失去领地的波多野元秀、赤井時家、赤井幸家、荻野直正等丹波诸将煽动国人一揆。 可内藤宗胜还真就是怕什么来什么。 就在朝仓宗滴才为后濑山城解围后不久，波多野元秀、赤井時家、赤井幸家、荻野直正等人就在丹后一色家、但马山名家的支持下，于西丹波的天田郡、何鹿郡、冰上郡三郡之中先后煽动起国人一揆。 横山城城主横山赖氏、中山城城主奈贺山长员、猪崎城城主盐见利胜、和久城城主和久长利、牧城城主牧利明、桐村城城主桐村元经、高内城城主夜久重纲等诸多西丹波诸将趁机举兵响应。 尤其是割据天田郡的盐见一族。 此时盐见氏的一门总领为盐见利胜，他在兄弟横山赖氏、奈贺山长员、和久长利、牧利明等人的辅佐支持下，并不愿臣从于三好家的军门之下。尽管盐见家与三好家一样，皆是出自于阿波小笠原一族。 但盐见家的资历可是比三好家要老得多。 早在足利将军家草创之际，阿波小笠原一族的小笠原源太信氏因活跃的战功，被足利尊氏赐予丹波天田郡作为领地，是为盐见家之家祖。待第十代家督小笠原赖胜继承家督之位后，才将苗字改为盐见，以猪崎城作为本据，还将自己的子嗣分封在横山城、中山城、和久城、山田城、牧城等地，用于拱卫宗家。盐见利胜是盐见赖胜的三男，更是嫡子。 天田郡虽然与但马、丹后两国接壤，但盐见一族的武德一直都很充沛，就算丹波一国屡遭兵燹，盐见家依旧能确保治下领国的完整，不被邻近的大名、国人领主所侵攻。 尽管皆是出自阿波小笠原一族，盐见利胜可不打算去抱三好家的大腿。在他看来，三好长庆是靠下克上才得以称霸近畿诸国，甚至还多次将现任征夷大将军逐出京都，此等犯上作乱之人怎么能去与之亲近？岂不是在辱没家门？ 而且，此次内藤宗胜节制六千余丹波众陈兵于丹波、若狭两国境目地带的头巾山一带，已经让西丹波诸将感到了极大的威胁。 因为，天田郡、何鹿郡、冰上郡三郡邻近但马、丹后两国，这三郡之中的不少国人领主都曾臣从过山名家、丹后一色家。就算京兆细川家之后兼任丹波守护职，也依旧无法完全对天田郡、何鹿郡、冰上郡三郡进行统治。 丹波一国与丹后一样，境内山脉丘陵较多，仅有相对较平坦的桂川流域的龟冈盆地和由良川流域的福知山盆地有一些耕地。 自从明德之乱后，由京兆细川家就开始了在丹波长达一百五十年的统治。但由于历代京兆细川家家督注重登用其出身地四国的家臣，而忽视丹波土著国人领主的意愿，导致京兆细川家的代官、奉行与土著国人领主之间产生的矛盾也是越来越大。随着时间的推移，丹波守护代内藤家、多纪郡郡代波多野家的势力开始不断扩大，从而步入战国大名之路。 原先，波多野家、荻野家、赤井家等反三好家国人领主们在遭到三好家讨伐之际，盐见家、桐村家、夜久家等西丹波有力国人领主们皆没有伸出援手，导致三好家压制了多纪郡、船井郡、桑田郡、何鹿郡一部。 随着三好家在近畿诸国的战事规模越来越大，次数越来越频繁后，臣从三好家的丹波诸将也频频被要求出兵出粮。 若不是此次武田信丰临阵脱逃，恐怕臣从三好家的丹波诸将还要被要求参加若狭攻略。 盐见利胜可不打算像东丹波诸将那样频繁参加近畿诸国的战事，更不愿意上缴年贡和领内特产给三好家。若是盐见家臣从了三好家，到最后必然会被三好家要求充当攻入但马或丹后的先导役。 为了不被三好家当枪使，盐见利胜就紧随桐村元经、夜久重纲等人而举兵，并派遣使者分别前往但马、丹后两国，与但马山名家、丹后一色家缔结攻守同盟，共同对付势力不断膨胀的三好家。 而另一方面，内藤宗胜在获知西丹波诸将在但马山名家、丹后一色家的唆使下纷纷向三好家举起反旗，并响应波多野元秀、赤井時家、赤井幸家、荻野直正等人重返旧领后，再也不敢继续陈兵于头巾山一带了，仅仅只是留下大部分的旗帜和营帐作为疑兵，便仓促率军前往多纪郡，生怕波多野元秀夺回曾经的本据八上城。 之所以内藤宗胜会非常注意波多野一族的动向，是因为波多野家的旧领与称雄于东播磨的别所家接壤。一旦波多野元秀夺回了八上城，那么才降服于三好家军门之下的别所家极有可能会出现反复，甚至与三好家交好的赤松家也有可能会因此而改变态度。 而另一边，朝仓宗滴因长途奔袭，以及多次的攻城战，在协助武田义统稳定若狭一国的局势后，就见好就收，并没有选择挟大胜之余威攻入近江或丹波。 第509章 长庆之谋 就在若狭、丹波两国烽烟此起彼伏之际，作为朝廷使者的时任内大臣近卫晴嗣、权大纳言久我晴通二人倒是非常顺利的通过了近江朽木谷，进入若狭境内后，更是获得了朝仓军的一路沿途护卫。 毕竟，朝仓义景此时的正室是近卫家第十六代家督近卫稙家之女瞳姬，上一任正室则是前任管领、京兆细川家家督细川晴元之女，在诞下宋荣姬后不久便病逝了。 但朝仓义景与第二任正室近卫瞳姬的关系其实是有些紧张的。 先前，执朝仓家牛耳的同族重臣朝仓宗滴为了能让朝仓家与足利将军家之间的关系更进一步，便经过多方斡旋，好不容易才让近卫稙家同意这桩婚事。但因近卫瞳姬长期不育，使得朝仓义景愈发对其感到不满。 朝仓义景碍于朝仓宗滴的颜面，并没有直接提出离缘之事，只是开始冷落近卫瞳姬。 虽说朝仓义景在迎娶了近卫瞳姬之后，就成了现任征夷大将军足利义辉的连襟，但并不代表朝仓家就会站到足利将军家一方去。 自从朝仓义景上一任正室细川御前病逝以后，朝仓家就不再与京兆细川家、六角家之间有任何的往来了。加上朝仓家还需要专注于提防加贺一向一揆众的南下，以及逐步蚕食若狭一国，根本就没有足够的余力去上洛驰援威权尽失的足利将军家。 哪怕朝仓义景拜领了足利将军家的通字‘义’字，以及获得了从四位下左卫门督的官位，也依旧没有出兵上洛之意。 身在大仓见城的朝仓宗滴在获知近卫晴嗣、久我晴通二人将出使上杉家的消息后，连忙派人通知了正在若狭湾一带海域的上杉家船大将岛垣隼人佑。 之所以朝仓宗滴没有选择将近卫晴嗣、久我晴通护送至越前境内，是因为他打算尽快让上杉家旗下的水军众尽快离开若狭湾一带的海域，好让朝仓家的影响力迅速延伸至若狭一国的腹地，他可没有打算让武田义统真的执掌若狭全境，更不打算将若狭拱手让给丹后一色家。 毕竟，朝仓家长期被加贺一向一揆众所牵制，很难有对外扩张的良机。若是不好好把握，朝仓家 而岛垣隼人佑可没有朝仓宗滴那般老谋深算，他在确认了北国航线的畅通，以及若狭水军众不会对己方战船发起袭扰后，就带着近卫晴嗣、久我晴通一同驶向了越后方向。 虽然一色义幸时时刻刻都想着收复若狭一国，但他很清楚上杉家与朝仓家之间的关系，所以才没有急着发兵攻入若狭，避免与朝仓家发生冲突。反而是与但马山名家一同支援波多野元秀、赤井時家、赤井幸家、荻野直正等人重返丹波的旧领，以及煽动盐见家、桐村家、夜久家等西丹波有力国人领主们向三好家举起反旗。 在一色义幸看来，如今的扶桑根本就不能指望朝廷、足利将军家来主持公道、划分领国范围。他早就从往来于北国航线的商人口中获知，上杉家家督上杉清定行事公允、勤政爱民、赏罚分明、尊重秩序。不如先向上杉家表现出恭顺的态度，若是上杉家一味的倾向于朝仓家一方，那么丹后一色家就只能付诸于武力。毕竟，丹后一色家窝在丹后一国的深山老林里与若狭武田家展开过无数次的交锋，最终迫使若狭武田家退出丹后。 另一方面，三好长庆对六角义贤撤兵一事感到非常不满。若是武田信丰能够重返若狭，那么三好家至少能兼并一郡之地。 现如今，不仅没获得一寸领地的增加，三好家治下的丹波国再度出现了不稳的迹象。而且，此次丹波爆发的国人一揆规模更大，还有但马山名家、丹后一色家的支持。 这就使得三好长庆对此感到非常棘手，若是迟迟不能将近畿诸国稳定下来，估计三好家也用不着等上杉家大举发兵上洛，自己就在率军平叛的过程中累死了。 不过，三好长庆很快就想到了一条毒计——拉拢北条家。 从表面上看北条家是与上杉家有着姻亲之盟，且早早缔结了越相同盟，但现如今，北条家已经与上杉家的旗下大名并无太大区别，甚至还被转封国替至三河、西远江两地。 在上杉家击败今川家后，上杉清定就曾为北条氏康表奏足利将军家，让北条氏康担任三河守护一职。足利义辉当时因北条氏康使用涂舆、毛毡鞍覆、朱柄伞、白伞袋、屋形号五样免许后，并没有同意此事，使得北条氏康至今都不敢在三河一国行使守护的职权。 而且，三河一国信奉一向宗之人极多，不单单是武士、足轻，就连农民、商人、妇孺都纷纷信奉一向宗。 三好长庆深知眼下的上杉家在东海道诸国根基不深，且上杉家的本据远在越后，一旦东海道诸国发生变故，那么上杉家在短时间内并不能调集大军开入东海道诸国。 故而，三好长庆便让家中重臣松永久秀觐见足利义辉，劝说足利义辉授予北条氏政三河、远江两国守护职，并认可北条氏康先前使用的涂舆、毛毡鞍覆、朱柄伞、白伞袋、屋形号五样免许。 另外，在三好长庆的建议下，足利义辉不得不开始对五畿七道之中尚未完全倒向上杉家的大名们进行拉拢——伊予守护、相伴众河野通直兼任备中守护职；织田信长担任尾张守护、授予伊达晴宗相伴众、授予南部晴政相伴众、授予北畠具永相伴众、授予大崎义直相伴众、授予葛西晴胤相伴众······ 其中，以伊予风早郡河野乡为家名发祥之地的河野家，与其他武家名门一样，曾经也拥有非常光鲜的过去。 自其祖上——在源平之战中大身手的河野通信（即净土教时宗的创始人一遍智真的祖父)，以及在元日战争中以勇敢驰名的河野通有开始，在整个中世都是称霸伊予一国的名门武士。 而且，河野家还是在整个西国、四国地区是唯一一个在西国霸主大内家灭亡后勉强维持住自家领地的守护大名。 不仅如此，在室町时代末期，河野家还一度将能岛村上家、来岛村上家、因岛村上家等强力水军众收编为家臣，在伊予一国与濑户内海地区发挥着广泛的影响力。 在战国时期，河野家家督曾被足利将军家许可使用屋形号，也成为足利将军家的相伴众（地位在管领之下的役职，随同将军出席府中宴会及出访)，还被授予过左京大夫的官职，其地位几乎与四职家持平。 第510章 三家拒绝 除了大力拉拢原先与足利将军家关系较为亲近的大名以外，三好长庆还不忘通过足利义辉来斡旋仲介尼子家与但马山名家之间的战事，以此来断绝波多野元秀、赤井時家、赤井幸家、荻野直正等人的有力外援。 而且，三好长庆还打算劝说足利义辉，让一色义幸来担任丹后守护职，以此来对若狭武田家、朝仓家施加压力。 尽管足利义辉一一采纳了三好长庆的提议，但并不代表所有人都会毫无异议的接受。 首当其冲的便是割据丹后一国的一色义幸。 一色义幸在收到足利义辉下达的御教书后，仅仅只是瞥了一眼，就将其烧为灰烬。 在一色义幸看来，丹后一国本就长期被丹后一色家领有，若不是应仁之乱、两细川之乱等近畿诸国发生的诸多大事中丹后一色家站错了队，不然也不会失去原先所担任的所有役职。 而且，足利将军家可是长期站在若狭武田家一方打压丹后一色家，因此导致一色义直、一色义春两代家督殒命若狭，就连丹后一国全境还在若狭武田家的侵攻下至今城乡残破，农田荒芜，人口锐减，民不聊生。 一色义幸可不打算继续为这种不分是非黑白的武家栋梁卖命，他直接拒绝了来自足利将军家的任命，还致信女婿山名祐丰，提醒其不要因足利将军家、三好家送来的一些蝇头小利而上当。 其实，一色义幸提醒山名祐丰之举倒是有些多余。 山名祐丰本来就因足利将军家将伯耆、因幡两国守护职授予尼子晴久之事感到极度不满，自己为了夺回山名一族的旧领，依旧与尼子家鏖战于因幡一国。加上足利义辉与三好长庆达成和睦后，他就看出足利义辉的眼光、手腕、外交、智略等皆不如其父足利义晴，仅仅只有剑术一项是世间鲜有出其右者，并非能让五畿七道恢复静谧之人。 再加上三好长庆本就是依靠下克上才雄踞近畿诸国，与金吾畠山家、六角家、筒井家、赤松家等交好的大名之间并无太深的羁绊，一旦局势有所变化，这些大名极有可能会瞬间变成三好家的敌人。 所以，山名祐丰并不打算冒险站在三好家一方，他依旧延续之前与丹后一色家报团取暖的政策，继续支持波多野元秀、赤井時家、赤井幸家、荻野直正等人在丹波境内掀起国人一揆，以此来确保三好家无法与尼子家夹击自己。 当然，山名祐丰也没有忘记通过海路去与上杉家搭上线。 在山名祐丰看来，此时扶桑全境的局势已然非常明显。上杉家已压制了东国大部分地区，治下领国都延伸至东海道的尾张境内，就连割据美浓一国的斋藤家都再度向上杉家表示臣从。可以说，只要上杉清定他想，可以随时大举发兵经中山道，或东海道上洛。就算六角家依旧站在三好家一方，割据北近江诸郡的浅井家可是与朝仓家有着非常频繁的联系。届时，名义上作为六角家旗下大名的浅井家可不一定会站在六角家一方。放眼望去，整个扶桑境内已经没有一家实力超过上杉家，或与上杉家实力持平的大名了。 故而，山名祐丰得早早为但马山名家的将来而考虑。 而另一方面，当足利义辉的御教书送至三河冈崎城后，北条氏康、北条氏政父子二人对待这份御教书的态度是截然不同。 “父亲大人，喜事啊！”北条氏政在拿着足利义辉下达的御教书，笑着一路小跑至本丸的小广间之中，并递给了还在埋头处理政务的北条氏康。 “这能算是喜事？”北条氏康有些不以为然。 “父亲大人，京公方殿可是将叁州、远州两州太守之职让儿臣来担任，这就说明京公方殿还是有倚重北条一族的想法。更重要的一点，京公方殿已然认同了我等使用‘北条’苗字。”北条氏政此时是心情大好。 “那又如何？苗字、役职这些并不能代表什么，徒有其名罢了。”北条氏康摇了摇头。 “可父亲大人，这是当家统治叁州、远州两州之地的大义名分，若无这些，恐怕在地的各方势力将会蠢蠢欲动，不听当家的号令。”北条氏政倒是依旧很重视这些。 “大义名分？那只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并不能雪中送炭。别忘了为父参与的河越之战，若是大义名分真的有用，北条一族上下早就被两上杉·坂东公方三家联军屠戮的干干净净了。”北条氏康在看完足利义辉下达的御教书后，就将其扔到了一边去。 “难道父亲大人就真的要让北条家此后成为上杉家的旗下大名吗？！”北条氏政并不能理解北条氏康的想法，他只是不愿让北条家成为上杉家的一枚棋子。 “眼下扶桑全境的局势你还没看清吗？上杉家已压制了东国大部分地区，仅剩下奥州一州之地尚未静谧，与朝鲜的贸易中更是获利无数。你觉得当今还有哪一家大名能够与之争锋？”北条氏康自从长子伊势氏亲掀起的内讧被弹压后，就再也没有了曾经的雄心壮志。他如今只想让北条家得以延续下去，不然也不会如此顺从的被转封国替至三河、西远江两地。 “父亲大人，若是让上杉家进一步壮大的话，恐怕那位上杉散骑常侍殿会······”北条氏政话到嘴边就停住了，他总感觉上杉清定会将足利将军家取而代之。 “只要北条一族继续支持上杉家，最后不但能让家名延续，还能获得知行增加、役职和官位的提升，何乐而不为？当今京公方殿只不过是任人摆布的人偶一般，还有何威名？还有何实权？前任京公方殿义晴公就曾多次被逐出御所，现任京公方殿亦是如此。天命早就不在足利将军家一方了！”北条氏康可是见证了武田家、千叶家、结城家、皆川家等不少东国武家名门家名断绝，更是见证了曾经实力强劲的今川家被上杉家一战击败。 “儿臣明白了······”北条氏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第511章 煽动一揆 随着北条家、丹后一色家、但马山名家先后拒绝接受足利义辉下达的御教书，使得足利义辉是愈发敌视上杉家。 足利义辉并不愿见到上杉清定越过复兴足利将军家的形式、明确建立霸权的目标，开始频繁致信五畿七道的大名们，避免他们倒向上杉家一方。 为了尽可能的遏制上杉家的进一步发展，以及动摇上杉家在东海道诸国的统治，三好长庆倒是想到了一条毒计——煽动一向一揆。 与北陆道、中山道诸国相比，位于东海道诸国的一向宗势力并没有遭到重大打击。 其中，位于木曾川、长良川等大小河川下游的川内（河内）长岛就是石山本愿寺极为重视的地区，其影响力更是遍布南美浓、尾张、伊势、伊贺、西三河等地，寺院道场不下数十处，所掌握的寺领在十八万石以上，信徒更是高达十万以上，俨然与割据一方的大名无异。 石山本愿寺方面很早就派遣了下间赖旦、下间赖成等坊官下向长岛愿证寺，对周边的一向一揆众进行指导。 长岛愿证寺的前身是长岛本坊，由本愿寺证如的叔祖愿证寺莲淳（愿证寺兼誉）所开设，当时就吸引了大量木曾川、长良川、揖斐川等流域的农民、商人、手工业者等归信，形成一大势力。 川内长岛由大鸟居、屋长岛等大大小小的岛屿组成，东、北、西三面三到五里之内，河流环绕几重，南面则面朝大海，可谓是四方之关卡，易守难攻。船只是主要交通工具，也是商业、运输业、渔业等行业的重要交通手段，所以没有充足水军的根本不容易靠近。 世人皆称：“邻国佞人、凶徒等相集而住，崇敬当寺（愿证寺）。” 早在永仁四年（1296年），不少人就这样描述一向宗信徒的——“一向众唯称阿弥陀佛，憎恶念其他佛者，厌弃敬奉神明者······他们身着粗麻衣，不着下裳，念佛之时摇头晃脑，群魔乱舞，好似野马一般。吵吵闹闹，跟猴子并无区别。甚至食物抓来即吃，专门做恶事，实在是要堕入畜生道的······” 此时一向宗法主本愿寺证如的病情依旧没有好转的迹象，而石山本愿寺之中的政务大都由兴正寺莲秀、下间赖总（下间光赖之子）、下间赖言（下间赖清女婿）、下间赖良（下间赖言之弟）等本愿寺证如的近臣们来进行商议处理。 面对足利将军家、三好家请求在东海道诸国发起一向一揆之事，作为石山本愿寺一家众的兴正寺莲秀是极力反对。 兴正寺莲秀深知挑战上杉家绝非明智之举，甚至还极有可能会葬送位于伊势、尾张、三河等东海道诸国之中的所有寺领。届时，位于伊势、尾张、三河等东海道诸国之中的所有寺院、道场也会遭到捣毁。 但下间赖总、下间赖言、下间赖良等人却认为，应听从足利将军家之命，于东海道诸国发起大规模的一向一揆，否则一向宗在东海道、中山道诸国之中的影响力将会越来越低，直至消无。 越中、信浓两国境内的一向宗寺院、道场早已被上杉家尽数捣毁，信徒也进行了改宗，或是服从福岛本誓寺的之命。再这样下去，东国的一向宗信徒就只知福岛本誓寺，而不知石山本愿寺了。 为了消除石山本愿寺高层之中的反对声音，下间赖总、下间赖言、下间赖良等人甚至不惜将兴正寺莲秀毒杀，并令其子兴正寺证秀无召不得进入石山本愿寺。 而后，下间赖总、下间赖言、下间赖良等人就假借本愿寺证如的法旨，下令愿证寺住持愿证寺证惠做好渡海攻入三河、远江两国的准备。同时，他们还命本证寺住持本证寺空誓（本愿寺莲如之孙）、胜曼寺住持胜曼寺了意、圆光寺住持圆光寺顺正、上宫寺住持上宫寺胜佑、本宗寺住持本宗寺实证等三河一国一向宗寺院的住持们准备随时发起一向一揆，颠覆北条家在三河、西远江两地的统治，并联合松平总领家的旧臣们切断东尾张与上杉家的任何联系，好让织田弹正忠家趁机压制尾张一国全境。 与此同时，足利义辉派遣石谷光政出使美浓稻叶山城，劝说斋藤义龙应效忠于足利将军家，不要误入歧途，许可其自由切取飞驒一国。 不仅如此，足利义辉还将原信浓守护小笠原长时送至美浓，让其伺机招揽旧部，于信浓一国发起国人一揆。 然而，足利义辉显然高估了小笠原长时的影响力和威望。 小笠原长时送给犬甘政德、草间肥前守、二木重高、赤泽贞经等原家中重臣们的书信皆是石沉大海，毫无回复。 如今的犬甘政德、草间肥前守、二木重高、赤泽贞经等小笠原家重臣们早就视上杉清定次男小笠原次郎丸为自己的主君，至于那个不断丢城失地、损兵折将，且无法确保家臣利益的小笠原长时，他们已经不愿将其迎回了。 再加上信浓守护职此时还是由上杉清定来兼任，以及色部胜长、黑川清实、新保景重、长尾赖春、大熊朝秀、小岛贞兴、长尾藤景等不少上杉家重臣先后转封至信浓各处重镇要地，一旦小笠原家的重臣们向上杉家举起反旗，很快就会遭到上杉家重臣们的群起而攻之。 随后，犬甘政德、草间肥前守、二木重高、赤泽贞经等人为了自己的家名存续，皆不约而同的将小笠原长时送来的书信上交给上杉清定，以示自己对上杉家毫无贰心。 而此时的上杉家正忙于迁移本据至相模小田原城的准备，清定对于犬甘政德、草间肥前守、二木重高、赤泽贞经等人此举还是感到非常满意的，便赐予每人黄金十两。 至于美浓斋藤家方面，斋藤义龙的病情是有所好转了，对于足利将军家要求斋藤家伺机攻入飞驒一国之事，他是留书不回，不予理睬，并打发石谷光政赶紧离开美浓境内。 对进入美浓境内的小笠原长时，斋藤义龙则是下令美浓境内之人不得对其进行任何资助和往来，违者将严惩不贷。 第512章 夹带纶旨（为月照寒沙书友加更一章） 足利义辉在拉拢但马山名家、丹后一色家、美浓斋藤家、北条家、伊势北畠家等有力大名屡屡碰壁后，终于意识到自己已从那个意气风发、未来可期的少年，渐渐转变成步履蹒跚、前途迷茫的耄耋之人一般，哪怕如今他才只有十六岁。 尽管眼下的足利将军家已经与三好家达成了和睦，并重返京都室町御所，但是以政所执事伊势贞孝为首的亲三好家幕臣们却与三好长庆走得更近了。 这就使得原本为足利将军家管理财政的政所都快成为三好家自家的了。 但是，在击败上杉家之前，足利义辉只能选择隐忍下去。毕竟，与三好家相比，上杉家对足利将军家带来的威胁更大。 而且，上杉清定此时还担任着古河公方家的御一家笔头、家宰等职，还是现任古河公方足利义氏的舅舅。若是让此人上洛，并控制近畿诸国，那么足利义辉这个征夷大将军、武家栋梁必然是当到头了。 所以，屁股决定脑袋。 在足利义辉看来，就算三好家不少重臣再怎么劝说三好长庆拥立堺公方一脉来取代自己，三好长庆却一一拒绝了该提议。而上杉清定就不一样了，自己与他非亲非故不说，还多次为武田家、今川家等大名斡旋仲介，让上杉家多次失去重创武田家、今川家等大名的良机。若是让已经于东国之地坐大的上杉家上洛，足利将军家还能有活路吗？ 再加上，足利义辉就算察觉到多次与足利将军家进行联姻的近卫家已经开始变心，也对此无可奈何。他甚至都无力去阻止近卫晴嗣、久我晴通二人离开京都前去出使上杉家。 原先，五畿七道的大名、国人领主若想要出任朝廷官职，就必须通过足利将军家的许可才可以向朝廷申请。 由于足利将军家长期流亡在外，使得朝廷方面不再看重足利将军家，情愿借助三好家的力量来稳定京都一带的治安。 当然，对于献金最多、最频繁的上杉家，朝廷方面更不会忘记。 此次，近卫晴嗣、久我晴通不单单带着让上杉清定升任从二位大纳言兼参议的官职状，还带着一样更为重量级的东西——召上杉家发兵上洛静谧近畿诸国的纶旨。 这份纶旨的内容是相当直白、简洁：“朝无正臣，内有奸恶之辈，朕素闻上杉亚相为忠义之臣，应训兵待命，伺机统辖麾下之兵讨平之，清君侧之恶，以安社稷。” 虽然这份纶旨没有明确说要让上杉家‘清’的是谁，但稍微联想一下就能猜到，目前朝廷之中与三好家走得最近的就属从一位左大臣二条晴良（伏见宫贞敦亲王之婿）、从一位九条稙通、正二位权大纳言兼武家传奏高仓永家、正二位权大纳言广桥国光（高仓永家女婿，妹夫松永久秀）、正三位参议兼橘氏长者薄以绪、从三位参议高仓永相（高仓永家之子）等人。还有及威权尽失，无法确保近畿诸国安宁的足利将军家，以及占据着近畿诸国大部分地区的三好家。 之所以后奈良天皇会对上杉清定下达这样一份纶旨，是因为朝廷之中对三好家家格的提升感到非常不满。 照理说三好家仅有守护代的家格，是不能拜领征夷大将军名字之中的上字‘义’字。 可没曾想，足利义辉在与三好家达成和睦后，为了进一步拉近与三好家之间的关系，就授予三好长庆的嫡男三好庆兴‘义’字，让其更名为三好义长，而后三好义长为了图个吉利，以及自己想要振兴三好家，才将名字改为“义兴”的。 要知道在室町幕府时期，连三管领之中也仅有斯波武卫家一家才能世世代代够拜领将军名字里的上字，连三好长庆之前的主君细川晴元都只能拜领足利义晴的下字“晴”字，而三好家只是守护代家出身，却破天荒地受赐了上字，怎么能不让大家眼红和怨恨呢？ 三好家家格的提升让公家以及五畿七道各地的大名、国人领主们纷纷感到不满。 例如从三位侍从兼神祇权大副的吉田兼右在闻三好义兴受领足利义辉名字的上字“义”字以后，就发出感慨道：“这是末世来了。” 就算是在另一个次元的扶桑战国时代，上杉谦信、北条氏纲、一色义龙等这些出身家格较低的大名都通过更改自己的苗字提升了自己的家格，但是他们却没有改变传统的家格秩序。例如上杉谦信继承山内上杉家以后，是提升了自己个人的家格，而非是提升府中长尾家的家格。 其余例如北条氏纲、一色义龙等人也都是如此，他们只是把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人给踢开了，换成自己蹲了上去。 而三好长庆提升的家格就不仅仅是与他人抢茅坑那么简单了，而是重新建了座茅坑，把只有守护代家格的三好家抬到了甚至可以和足利将军家相提并论的地位。 不过，各地的大名虽然对此心生不满，但是三好家毕竟雄踞近畿诸国的强力大名，三好长庆更是被世人称之为‘扶桑副王’，根本不受地方大名、国人领主们风言风语的影响，该干嘛还是干嘛。 天文二十一年，六月二十日。 在上杉家船大将岛垣隼人佑的一路护送之下，近卫晴嗣、久我晴通二人顺利抵达了越后颈城郡的直江津，并乘坐上杉家为他们准备好的牛车前往春日山城。其余随行人员则是被安顿在直江津外围的长屋之中进行休整。 清定在获知作为朝廷使者的近卫晴嗣、久我晴通二人将至，立即与嫡男越后太郎丸梳洗一番后，来到了位于春日山城山脚的黑金门外等候。 只见清定头戴立乌帽子，身着藏青色锦织直垂；越后太郎丸则是身着深绯无菊缀的水干（带菊缀和扎袖为平民穿法）。 “下官上杉散骑常侍兼越后太守清定见过近卫內府殿、久我亚相殿。”清定在见近卫晴嗣、久我晴通二人分别从牛车下来后，恭恭敬敬的说道。 “上杉散骑常侍卿的礼数甚为周到，不，此时应该改称为上杉亚相卿了。”近卫晴嗣在意识到自己说错后当即改口。 第513章 宣布纶旨 “亚相卿？”上杉清定在听到这个称呼后倒是有些疑惑的看着近卫晴嗣。 近卫晴嗣看上去年岁与本庄繁长差不多大的样子，四肢修长，双目明澈，剑眉入鬓，但显得非常成熟。 “此次天子是无视了足利将军家、三好家之异议，让上杉散骑常侍卿升任从二位亚相兼谏议大夫（参议唐名）的官位，是名副其实的宰相了。”近卫晴嗣面带微笑的解释道。 “承蒙天子赏识，稳定一方乃下官分内之事，岂敢邀功请赏？”清定谦虚的说道。 “上杉亚相卿此言差矣，放眼望去，当今本朝之中仅有上杉亚相卿一人能为天子、为朝廷分忧解难，就算是那位足利征东大将军（征夷大将军唐名）也只是尸位素餐，丝毫不能为天子、为朝廷分忧解难，甚至连京畿诸州都无法稳定局面。想必这位便是上杉亚相卿之嫡男了吧？今日一见，却有上杉亚相卿之英武。”近卫晴嗣先是奉承了一番清定，并肯定了他的功绩，很快还注意到站在清定身旁的越后太郎丸，他随即话锋一转说道。 “正是犬子，越后太郎丸还不向近卫內府殿、久我亚相殿行礼？”清定当即示意越后太郎丸上前向近卫晴嗣、久我晴通二人行礼。 “小子上杉越后太郎丸，以白身见过近卫內府殿、久我亚相殿。”越后太郎丸恭恭敬敬的向近卫晴嗣、久我晴通行了一礼。 “快快免礼，人情势利古犹今，谁识英雄是白身？上杉亚相卿担任越后太守之职时，不过比令郎年长一些罢了。”近卫晴嗣不以为然的说道。 “今时不同往日，犬子未到元服之年，还需多多历练，更需近卫內府殿多多提携才是。”清定一面抚摸着越后太郎丸的头，一面对着近卫晴嗣笑着说道。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上杉家本就是出自藤原北家，不单单是余，家父也会在朝中为上杉亚相卿父子多多美言的。不过，此处人多眼杂，有些话······”近卫晴嗣说着说着脸色就渐渐阴沉了下来。 “下官明白，近卫內府殿、久我亚相殿随下官登城，于城中细说。”清定一面为近卫晴嗣、久我晴通二人引路，一面用眼神示意一旁侍候，且负责春日山城周边宿卫的八条广繁严加戒备。 “那就有劳上杉亚相卿了。”近卫晴嗣、久我晴通异口同声地说着。 此时的近卫晴嗣不过十七岁，还是第一次离开山城下向位于北陆道的越后。他走在春日山城之中的道路上时不时远眺府中平原，发觉此城的视野非常开阔。他估算着春日町的常住人口不下于六千户，府中町更是不会低于九千户。 此外，近卫晴嗣还能望见不远处越后国分寺巨大的屋檐，向东北方望去还能看到米山的山顶，向南方望去还能发现秒高山巍然耸立着。 可以说，此次近卫晴嗣、久我晴通二人下向越后之行，绝对是大开眼界。他们还未抵达春日山城本丸，就忍不住发出感叹道：“本朝五畿七道上下，艺人、农民、渔夫、船夫、匠人、町人、商人、武家、僧侣、山伏、神官、巫女等云集于此，虽昔日之镰仓可及欤？” 虽说近卫晴嗣没见到过京都未经应仁之乱破坏前的样子，但能从规模上推断出曾经的繁华景象。 而清定对近卫晴嗣、久我晴通二人的感叹只是笑而不语。 不一会儿，一行人便缓缓走入了本丸大广间之中。 在近卫晴嗣、久我晴通才坐下不久，十余名仆役便端着糕点、砂糖走了进来，并放在了他们二人的面前。 “这······这是砂糖？！”久我晴通倒是在端详了一会儿就发现面前碟子上盛放的是砂糖，并非自己平时食用的水饴。 要知道，此时的砂糖对于扶桑国上下来说可是高价的进口食品，扶桑大众的甜味料主要就是扶桑式麦芽糖“水饴”。 就算是官居从三位权大纳言兼淳和院别当的久我晴通，也无法享受得起经常食用砂糖，仅仅只能在过年过节等重要时期才能购入一点点食用。 反观近卫晴嗣倒是没有其叔久我晴通（近卫尚通次男，久我通言养子）那样大的反应，但也是能看出来有些吃惊的。 可以说，在近卫晴嗣、久我晴通等公卿们的眼中，像砂糖这种甜味料只有财力极为雄厚的大名才能够享用的。至于皇室，也托了上杉家屡屡献金的福，才得以经常有砂糖可以食用。 “恩，越后乃田舍之地，下官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来招待二位上使，还望见谅。”清定依旧面带微笑，谦虚的说道。 “上杉亚相卿此言差矣，余叔侄二人已然满足，不必为此而忧虑。”近卫晴嗣连忙回应道。 “那就好，那就好，下官就怕礼数不周，怠慢了二位上使。毕竟越后乃偏远之地，很少有上使下向越后。”清定点了点头。 “对了，差点忘了要事，还望上杉亚相卿屏退无关之人，此次余叔侄二人奉天子之命下向越后，有要事在身。”近卫晴嗣随即正色说道。 “哦？难道不是单单授予下官官职状？”清定原以为近卫晴嗣、久我晴通二人不远万里、长途跋涉下向越后，是为了授予自己升任从二位大纳言兼参议的官职状，并无他想。 见近卫晴嗣都这么说了，清定还是挥了挥手，让大广间里侍候的仆役、小姓等尽数退下，仅仅剩下自己、越后太郎丸、近卫晴嗣、久我晴通四人。 “上杉亚相卿，接下来的话决不能让他人知晓。”近卫晴嗣说完就离开了原先的座位，缓缓走到清定的面前坐下。 “恩，下官明白。”清定点了点头，他倒是想听听看有什么事情要如此保密，总不可能朝廷现在下旨令自己发兵上洛讨伐足利将军家吧？ “此乃天子下达的密旨，希望上杉亚相卿在拜领从二位亚相兼谏议大夫的官位后，厉兵秣马，枕戈待旦，做好随时发兵上洛，讨伐天子身边的奸佞之臣，以及让近畿诸州陷入兵燹连年的三好家。”近卫晴嗣说完就缓缓从自己的怀里取出一份用黑木盒子装着的纶旨。 “臣上杉亚相兼谏议大夫清定接旨。”清定缓缓起身，并从近卫晴嗣手中接过了这份纶旨。 随后，清定在返回主位上坐下就将这份纶旨打开，并开始阅览起来——“朝无正臣，内有奸恶之辈，朕素闻上杉亚相为忠义之臣，应训兵待命，伺机统辖麾下之兵讨平之，清君侧之恶，以安社稷。” 对于这份纶旨的内容，清定只想说与天朝历朝历代‘清君侧’的口号并无太大的区别，而且更为重要的是，这份纶旨里并没有直接说明要自己‘清’的是谁，仅仅只是让近卫晴嗣口头传达。 若是上杉家发兵上洛战事陷入不利的局面，如此模棱两可的纶旨并不能为上杉家带来足够的大义名分。 正所谓木秀于林而风必摧之。 清定深知此时的上杉家已然壮大成整个扶桑五畿七道之中的最强大名，没有之一。急之则并力，缓之则相图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一旦上杉家率先发起大规模的上洛，那么于近畿诸国之地原先互相攻伐的大名、国人领主们极有可能会放下曾经的宿怨，转而齐聚在足利将军家的麾下来抵抗上杉家的攻势。若是上杉家不急着发兵上洛，反而能坐视这些近畿诸国大名、国人领主之间互相攻伐，待他们打得两败俱伤、损失惨重后，上杉家反而能不费吹灰之力就能上洛迅速控制近畿诸国，进而挥师攻向西国、四国、九州等地，从而达成五畿七道静谧。 归根结底，足利义辉会选择与三好长庆进行和睦，就是因为上杉家在东国之地的势力、影响力扩大太快，已经威胁到了足利义辉的征夷大将军、武家栋梁之位。加上三好长庆也有需要借助足利将军家那残存的威名来与上杉家进行抗衡，否则就但凭三好家一家是不可能战胜上杉家的。 有利，则计有所出。无利可较，则无人问津。因此，设计利之所出，不仅是权力成立的前提，更是权力得以延续的根本。 可现如今的足利将军家早就无法将现有的蛋糕做大，眼下连分蛋糕的能力也完全丧失了，已然沦为了三好长庆手中的人偶一般。 常言道：聪明不算计，糊涂不计较。 真正聪明的人，根本不会事事计较，锱铢必较，而是懂得审时度势，该争取的时候全力以赴，该放弃的时候果断放手。 而足利义辉已经被足利将军家家督、征夷大将军、武家栋梁等职所拖累，他完全看不清这天下的大势。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是古今中外的历史规律。 回过头看，扶桑的中世自源平争霸的时代起，先后历经承久之乱、南北朝内战、应永之乱、上杉禅秀之乱、嘉吉之乱、禁阙之变、应仁之乱等等，一直都处在战乱不绝的晦暗岁月。可谓是兵燹连年，城乡凋敝，农田荒芜，人口流失，群盗蜂起。 战乱时期，不仅是作为职业战士的武士，就连普通的民众也被卷入其中。为了守护自身的生活和家庭、经营和生产，百姓也都被迫自发武装起来。在这个时代，“自力救济”被视为理所当然。中世被称为武士的时代，而如今陆续从战国大名割据的纷乱，朝着上杉家逐步实现的天下统一迈进。 但世人真正希望并时常讴歌的，却并不是“武勇”也不是合战，而是与战争意义相反的“天下泰平，国土安稳”。 这个时代所呼吁的安稳却并不是“贪图安逸、耽于怠惰的心情”，中世的人不仅饱受战乱之苦，还受饥饿、疾病、盗窃、抢夺及各种自然灾害侵扰，这些归根到底都是影响中世生产力水平和统治的灾难，还时刻威胁人们的生命及生活的安稳，不断造成凄惨的悲剧。渴求“泰平与安稳”的愿望，比单纯免于战乱的希望更加普遍且深刻。 “泰平与安稳”这几个字所包含的，是现实的愿望，不仅是期望没有战争，还包含了更好地生活下去等丰富内容，具有更广泛的深刻意义。 其中，文安五年（1448年）所铸的三河国黑濑乡牛头天王社钟铭上就刻有“天下泰平，国土安稳”、“国家安宁，人民快乐”、“现世安稳，后生善处”、“天下太平，国土安稳，乡内尤为快乐”等语句。 到了大永元年（1521年），近江国柿御园三河部大明神乡中总社钟铭也刻有“社头繁昌，乡内富贵，诸人快乐”的语句在。 虽然这些语句在当时看来就像是套话一般，根本无法实现。但是，也能从中也可看出，世人祈求天下、国土与乡里和平富饶、消除兵燹的强烈愿望。 “近卫內府殿、久我亚相殿，下官已收到了天子的密旨。先前，下官频频对中山道、东海道诸州用兵，暂时无法进行大规模的战事，待家中之人进行一番休整后，才能发兵上洛，在此之前还望天子以及诸位朝中重臣继续忍耐。”清定鉴于这份纶旨的内容模棱两可，对近卫晴嗣、久我晴通二人做出的答复也只能模棱两可，他还不打算那么早就遭到其余大名、国人领主的群起而攻之。 加上眼下上杉家正忙于迁移本据至相模小田原城之事，哪里还有余力发兵上洛？ “天子知晓上杉亚相卿之不易，并无立即命上杉亚相卿发兵上洛，还望上杉亚相卿不要忘却此事，让天子失望。”近卫晴嗣倒是并没有因此而怪罪清定。 “是啊，上杉亚相卿能将原本为穷乡僻壤的越后经营得不下于曾经较为繁华的镰仓府，已是不易。天子也知晓上杉亚相卿是五畿七道之中少有能治国安民的贤侯。”久我晴通趁机对清定奉承了一番。 “下官明白，自然是不会让天子失望的。下官决定献上禁里修缮费一千贯，以及将野州寒川郡中泉庄三千石之地作为禁里料所。” 第514章 禁里料所 “三千石之地作为禁里料所？！”不单单是久我晴通，就连一向镇定的近卫晴嗣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要知道，自从承久之乱以后，镰仓幕府就将禁里料所（禁里御料所、皇室御领）大肆侵占。而禁里料所就是用于禁里御所的修缮费用，以及皇室的日常开销。 最典型的是越前吉田郡的河合庄，这个庄园每年要固定缴纳一百八十贯文铜钱，永正（1504—1520年）、大永（1521—1527年）年间，朝廷曾两次委派公卿甘露寺元长担任河合庄的“申次”，督促朝仓家将河合庄的年贡进行上缴。 尽管天皇在镰仓幕府开创之后就逐步沦为武家的傀儡，但不是所有的天皇都甘于忍受傀儡的地位，其中有几位天皇就站起来反抗幕府的统治。这种天皇起兵反抗幕府的行为有一个可笑又可怜的专有名字——御谋反。 在扶桑历史上大规模的御谋反有两场：承久之乱、元弘之乱。这两次御谋反恰好位于镰仓时代的一头一尾，“承久之乱”让镰仓幕府走向鼎盛，“元弘之乱”让镰仓幕府走向灭亡。 原本，源赖朝出任征夷大将军，正式创立镰仓幕府后，并没有对皇室、朝廷施加太多的压迫，依旧让皇室、朝廷保留了不少的实权和领地，实行一种很别扭的“公武合体制”。 后鸟羽上皇并非猪突鲁莽的无谋之辈，他知晓朝廷与幕府之间“迟早必有一战”，很久前便着手筹划，多方布局。 白河法皇首开院政的时候，在院厅御所北侧的部屋设立北面武士，负责拱卫上皇，是院厅直属的武装力量。 在镰仓幕府频繁更迭镰仓殿的人选时，后鸟羽上皇便趁机招降纳叛，拉拢了一批新锐武士，驻扎于院厅御所西面，故而得名西面武士。 不仅如此，后鸟羽上皇还对东国各地的武士进行游说，希望这些武士能弃暗投明，阵前倒戈。 但后鸟羽上皇显然低估了坂东武士的对尼御台北条政子与已故镰仓殿源赖朝的忠诚度。 三浦义村在收到后鸟羽上皇的密旨后，当即选择上交至尼御台北条政子与执权北条义时的府上，表明自己绝无贰心。 如此一来，朝廷与幕府之间算是彻底扯破脸，再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后鸟羽上皇讨幕的令旨四处流传，闻听到的幕府武士无不心惊胆战，不知所措。毕竟古往今来，天子万世一系，有如日月神明一般。 值此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人心惊惶，有的保皇，有的佐幕，自然最多的还是苟且的。“尼御台”北条政子便召集东国的御家人们，流着热泪做了一番慷慨激昂的讲演：“故右大将草创镰仓，传至于今。诸君遭遇际会，世保富贵，恩深江海，岂无报效之志。今谗臣构难，荧惑天听。诸君欲砥砺名节，宜速斩秀康（藤原秀康，和田秀宗之子）、胤义（三浦胤义，三浦义村之弟）等，以全三将军之遗业。如有欲应院宣者，决去就于今日矣。” 北条政子的一番话让东国的御家人们犹如醍醐灌顶一般，他们仔细一想就知道，没有镰仓殿带头，这些武士一辈子都过不上好日子，一辈子都只能屈居于皇室、公卿之下。 很快，镰仓幕府就大举发兵十九万，兵分三路，分别沿着东山道、北陆道、东海道上洛。 依照后鸟羽上皇一开始的设想，只要自己的密旨传至东国各地，镰仓幕府旗下的那些御家人都会放下武器，俯首跪拜这一条路可走。 可没曾想，镰仓幕府这边非但没有放下武器，反而大举发兵对皇室、朝廷刀兵相向！ 最后，不到镰仓幕府军十分之一的官军很快就被镰仓幕府军一举击溃，尽管藤原秀康、三浦胤义、山田重忠等人依旧忠于皇室、朝廷而英勇奋战，仍然无法改变大势已去的局面。 战后，三位上皇遭到流放：后鸟羽上皇流放至隐岐，土御门上皇流放至土佐，顺德上皇流放至佐渡······ 从承久之乱结束以后，皇室、朝廷再也没有足够的实力去与镰仓幕府抗衡。就算镰仓幕府灭亡，皇室、朝廷于建武年间短暂恢复了实权，很快又与足利将军家交恶，最后演变成南北朝对抗的局面。 虽说足利将军家最终结束了南北朝混战的局面，但足利将军家自身也遭到了极大的打击，加上实权逐步被守护大名、幕臣所窃取。而皇室、朝廷遍及五畿七道六十六国之中的禁里料所、摄关料所等大都被各地的大名、国人领主蚕食殆尽，仅有少数大名勉强恢复一些，至今总量仍不超过三千石。 “下官听闻朝仓家先前恢复了越前吉田郡河合庄为禁里料所，自然是不甘落于朝仓家之后的。三千石只是下官聊表心意罢了。”上杉清定不以为然的说道。 在清定的眼中，三千石的领地确实不算什么，但能借机拉近与皇室、朝廷之间的关系，还是非常值得的。 而且，此举还能让皇室、朝廷上下一心，让足利将军家、三好家无法指认上杉家为‘朝敌’。 “上杉亚相卿此言谬矣，如今皇室、朝廷的料所加起来仅有三千石左右，若是各地遇上战事爆发，还无法获得任何年贡。上杉亚相卿一次就恢复如此规模的禁里料所，天子、百官必然会感到非常高兴。”久我晴通兴奋的说道。 “这都是为人臣者该做之事。”清定非常谦虚的说道。 “上杉亚相卿之忠义，放眼五畿七道，实在是鲜有出您之右者。”久我晴通随即奉承道。 “近卫內府殿、久我亚相殿二位一路下向越后，舟车劳顿，先好好梳洗一番，而后由下官进行招待二位观赏猿乐如何？原先扬名于近畿诸州的观世大夫、大藏大夫等猿乐师皆在下官治下的越后府中之地常驻。”清定打算找个理由去召见家中智囊进行商议，便提出让近卫晴嗣、久我晴通二人在梳洗一番后去观赏猿乐表演。 “那真是恭敬不如从命了。”近卫晴嗣、久我晴通二人也不反对，欣然从命。 第515章 搁置密旨 虽说朝仓家一度与皇室、朝廷、足利将军家、京兆细川家之间的关系较为亲密，但上杉清定对此并没有感到太多的担忧。毕竟现任朝仓家家督朝仓义景还是有一定的野心。 朝仓义景虽然不喜继室近卫瞳姬，但对于侧室小宰相、小少将二人可是异常的宠爱。 其中，小宰相是鞍谷公方足利嗣知之女，小少将是家臣斋藤兵部少辅之女。 而鞍谷公方家的家祖是足利将军家第三代将军足利义满之子足利义嗣（一说为足利义嗣之子足利嗣俊），于应仁之乱后世世代代作为朝仓家的客将，还长期与朝仓家进行联姻，在越前一国还保持着一定的影响力。 在清定看来，就算朝仓宗滴在稳定了若狭一国的局势，进而联手浅井久政、细川晴元、山名祐丰、一色义幸等近畿诸国之中各方反三好家势力攻入了山城，也不会继续拥立足利义辉为征夷大将军、武家栋梁的。反而极有可能会拥立现任鞍谷公方足利嗣知为新一任征夷大将军、武家栋梁。 “父亲大人，这份密旨该如何处置？”越后太郎丸在近卫晴嗣、久我晴通二人离开大广间后，才缓缓开口询问道。 “这可是为父发兵上洛的大义名分之一，尽管天子并没有明说令为父讨伐谁，但眼下为父并没有发兵上洛的想法。本据尚未迁移至相州的小田原城之中，东海道诸州的战事才结束不久。据道闲所探查到的可靠消息，奥州方面已有伊达家、大崎家、葛西家、南部家、北畠家等诸侯收到了京公方殿的御教书，其内容多半是对本家不利的。”清定可不想被两面夹击，在正式发兵上洛之前，他可是打算将奥羽两州彻底静谧。 “父亲大人，那岂不是当家等同于没有大义名分吗？”越后太郎丸在听到清定称密旨之中没有明确表示讨伐谁后，就有些不乐意了。 “越后太郎丸，像旨意这种东西，之后想写多少就能写出来多少，虽然为父这么说你可能会觉得很奇怪，但真把这样的旨意当真了，己方之人也有可能会产生动摇。所以，该主动出击的时候就要出击，绝不能有丝毫的犹豫，犹豫就会招致败北。曾经首任镰仓殿赖朝公、镰仓幕府执权北条相模守义时都曾收到过被讨伐的院宣。其中，因赖朝公对皇室、朝廷施压压力后，皇室、朝廷就转而下达了追讨源九郎判官义经的院宣。至于北条相模守义时，则是调集十九万大军，兵分三路上洛，以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击败了曾经的官军，还将三位上皇分别流放至土州、佐州、隐州。所谓的旨意对于武家来说，只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东西了罢了，不能指望其真的发挥应有的作用。”清定语重心长的对越后太郎丸说明道，还为他举了两个非常著名的例子。 “儿臣受教了。”越后太郎丸在听完后不禁点了点头。 “与三兵卫，立即召千秋霜台、湛光住持、宇佐美骏河守、真田弹正忠至此议事。”清定在摸了摸越后太郎丸的头后，就缓缓走到了大广间外的走廊上，向着不远处待命的五味高重下达了命令。 “臣遵命。”五味高重随即领命而去。 就在近卫晴嗣、久我晴通二人还在春日山城的北之丸里观赏着观世大夫、大藏信安等知名猿乐师表演之际，上杉定虎、湛光风车、宇佐美定满、真田幸隆四人还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就奉命来到本丸的大广间之中。 其中，居住在二之丸的上杉定虎是最先抵达的。 “臣等（贫僧）参见御屋形殿、少主殿。” “都平身吧。”清定随即抬手示意众人免礼。 “谢御屋形殿。” “这是本家刚刚收到的天子密旨，是与官职状一并下发至此的，你们皆是本家的心腹之臣，都看看吧。”清定说完就示意一旁侍候的五味高重，将黑木盒里的纶旨取出，率先递给了家中地位仅次于越后太郎丸的上杉定虎。 “御屋形殿，这是······”上杉定虎在看到纶旨的内容后都感到难以置信，后奈良天皇此举无异于是冒着巨大的风险也要拉上杉家下水。 自从承久之乱后，皇室、朝廷就失去了大部分的禁里料所、摄关料所，无法招募大量军势，时时刻刻都被幕府监视着。 在南北一统，结束南北朝混战之后，皇室、朝廷更是完全失去了统兵之权，就连自身的温饱还需要靠五畿七道之中的大名、国人领主接济。 现如今，后奈良天皇倒是不嫌事大，还想着让上杉家发兵上洛，去‘清君侧’？！ 要知道，发起‘御谋反’的那几位上皇的结局皆是被流放远国，参与谋划的公卿更是大多遭到清算，更有甚者还被屠戮。 “御屋形殿，当家先前才结束东海道诸州的战事，眼下正忙于迁移本据至相州的小田原城，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财力、物力，若是再响应天子的号召发兵上洛，对于当家来说并非善事，极有可能失去人心。”宇佐美定满当即表示反对。 “宇佐美骏河守殿所言极是，一旦御屋形殿挥师上洛的话，原先相互攻伐的诸侯们极有可能会因此而深感不安，甚至还会被足利将军家、三好家所拉拢，加上近来一向宗信徒于越中、信州、叁州、加州、能州等地往来异常频繁，不可不防。”湛光风车本就是上杉家中负责谍报方面之人，在结束出使朝鲜的任务后，就发现了一向宗的一举一动非常可疑。 “恩，此事本家也有所耳闻。加州一向一揆众已将尾山御坊进行了进一步增筑加固，往来之人还将其称之为‘三多御坊’，即僧多、钱多、屋多。”清定点了点头。 “尾山御坊确实能称得上三多，其规模已有比肩总本山石山御坊的迹象。”湛光风车接着补充道。 “看来加州的一向一揆众是不会让我军轻易通过的，本家之后会命柿崎和泉守加大对加州一向一揆众的监视力度。”清定最不放心的还是加贺方面。 “那么御屋形殿，您是如何看待这份密旨的呢？”上杉定虎倒是想看看清定对此的态度如何。 “暂时搁置吧······奥州尚未静谧，本家可不希望在发兵上洛之际后院起火。”清定在长叹一口气后说道。 “御屋形殿英明。”湛光风车、宇佐美定满、真田幸隆三人当即异口同声地的奉承道，他们本就不赞同清定在眼下这个节骨眼儿上发兵上洛。 “臣一切谨遵御屋形殿之命······”上杉定虎虽然很想响应后奈良天皇的号召而发兵上洛，但她并非上杉家的家督，而且她一人的意见也无法压倒家中其他人的意见。 第516章 迁移准备 上杉清定见宇佐美定满、湛光风车、真田幸隆这三位家中智囊都不赞同发兵上洛后，就更加坚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不过，上杉定虎倒是在众人离开大广间后依旧留在原地。 “御屋形殿，如今朝无正臣，理应兴兵讨之，总不能置天子、朝廷于不顾吧？况且，迁移本据之事也是可以延后的。”上杉定虎虽然眼下不反对迁移本据之事，但还是打算劝说清定响应后奈良天皇的号召，发兵上洛。 “平三，不是本家不愿发兵，而是时机尚未成熟。本家是可以发兵上洛，甚至还能效仿镰仓幕府执权北条相模守义时那样兵分三路上洛。但是，割据北奥的南部家、北畠家依旧在不断蚕食着桧山安东家、高水寺斯波家、户泽家等我方奥羽诸侯的治下领国，若是对此置之不理，恐怕他们根本支撑不了太久就会被击败。原先站在我方的诸侯们极有可能因此而叛离。”清定可不会不打算效仿源赖政那样，不顾敌我双方形势就贸然举兵响应以仁王的令旨。 “那么臣愿率一支偏师，为御屋形殿讨平奥羽两州之逆臣，为当家免除后顾之忧！”上杉定虎随即主动请缨。 “唉，平三，本家之所以要迁移本据，就是为了之后的战事而做好充足准备。东海道诸州地势相对平坦，适合大军行进。不仅能通过海路联系磐州、奥州、虾夷地等地。还能稳固东海道诸州的统治，震慑邻近的诸侯。可谓是一举多得。”清定在长叹一声后，缓缓说道。 “可是······”正当上杉定虎准备继续劝谏之际，清定却打断了她。 “本家知晓你的忠义之心，但眼下并非发兵上洛的最佳时机，可别忘了源三位入道赖政这个前车之鉴。”清定随即举了一个非常经典的例子。 “是臣鲁莽了······”上杉定虎还是知晓那位轻生重义的源赖政之故事，其结局为曝形骸于古岸之苔，流性命于长河之浪，令人唏嘘不已。 可以说，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有才华的人，但却极其缺乏有精神的人。有才华的人成为了追求个人利益的大多数，有精神的人反而在生前被打上了“异类”的标签。 因为稀有，所以人们才会将他们铭记在心，其中有一部分人获得以节日的方式让这份精神得以传承。 源赖政在举兵响应以仁王的号召之际，其实已经料到了自己的结局，可他依旧毅然决然的以古稀之年而举兵。 也就是说，以仁王交给源赖政的可不是什么千斤重担，而是一个一眼就能看到结果的残局。 一般人是没有勇气打这副烂牌的，但源赖政的余生却以自杀式的决绝向平氏的讨伐大军发起攻击，直到将自己燃烧殆尽。 之所以源赖政会以鞠躬尽瘁的态度响应以仁王的令旨，就是为了给以仁王、给源氏、给自己、给人生一个交代。 人最绝望的时刻就是一眼能望到未来的残局，但强者和弱者的区别就在于，是否向客观现实低头。 源赖政只是匆匆望了一眼答案就勇敢地出发了，他是一个真正的勇者。 世人为什么要敬佩源赖政，其实就是因为他的孤勇，他的不妥协。 “平三，你要记住积善之家有余庆，积恶之门有余殃。平氏之所以会在入道相国病逝以后迅速败亡，与平氏之前的所作所为不能说毫无关联。若是本家将来不发兵上洛清君侧之恶，你可以随时取本家之命。”清定语重心长的说道。 “臣不敢，臣知晓御屋形殿素有匡扶皇室、朝廷，攘除奸凶之志。”上杉定虎便不再进行劝谏。 清定在一面招待下向越后的近卫晴嗣、久我晴通二人的同时，还不忘下令招抚治下领国各地的流民，以及愿意从越后、上野、下总、上总等地迁移至相模的农民、商人、匠人、艺人等给予免除两年年贡和劳役的优惠政策。 不仅如此，清定还对愿意前往相模的奉行、代官、奉公人等给予一定的补贴和赏赐。 这些全方位的优惠政策，无疑对上杉家的新本据小田原城是最为有利的。 为了进一步给小田原城周边增加人口，清定还特意赦免了原先流放至佐渡的一千余人，将他们直接迁至小田原城的总构东面的山王原一带务农。 当然，对于迁往小田原城周边的农民，清定还给予农具、耕牛等支持。 对小田原城周边地区的人口、屯田进行恢复固然重要，但这些只不过是基础条件。在上杉家正式迁移本据之前，还有两项问题需要解决——新本据小田原城周边的安全问题，以及如何降低对小田原城输送物资的成本问题。 小田原城是北条家曾经的本据，而且距离深受今川家影响力的骏河、远江两国较近。加上接壤的甲斐一国之中还存在着一些原武田家旗下的国人领主们。 既然清定要将本据迁移至小田原城，小田原城北面和西面的安全无疑是不能忽视的。 甲斐方面，清定已在攻灭武田家之后，将同族重臣、刈羽郡元从家臣的八条春纲转封至甲府城，领有七万石知行地，并让其担任甲斐守护代、山梨郡郡司、巨摩郡郡司等职。 但这远远不够，原武田家‘两山’穴山家、小山田家依旧扼守着甲斐通往骏河、相模的必经之路，这对于上杉家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 而且，穴山领还拥有汤之奥金山、大城金山、雨畑金山等数座年产量不低的金山在。若是让穴山家继续负责开采，只怕是在养虎为患。 为此，清定决定先行对甲斐一国进行一番人事调整: 下山城城主穴山胜千代，转封至下野都贺郡皆川城，领有两万九千石知行地，并担任都贺郡郡代； 岩殿城城主小山田藤乙丸，转封至下野都贺郡鹿沼城，领有两万七千石知行地，并担任都贺郡郡司； 胜沼城城主胜沼信元，转封至越后蒲原郡黑川城，领有两万石知行地； 曾根胜山城城主油川信守，转封至上野邑乐郡馆林城，领有九千石知行地； 丹波山城城主加藤信厚，转封至越中新川郡若栗城，领有七千石知行地； ······ 第517章 拉拢小弓 尽管穴山家、小山田家、胜沼家、加藤家、油川家等甲斐一国的土著国人领主们是不愿离开土生土长的甲斐，但一方面鉴于甲斐遭到多次天灾，以及原主家武田家灭亡；另一方面则是无法煽动治下领民追随他们举兵，导致他们最终还是顺从了。 这倒是有些出乎上杉清定的意料之外。 原本，清定还以为这些甲斐的土著国人领主们会非常抗拒此事，甚至还特意下令身在信浓的斋藤朝信、小岛贞兴二人做好随时率右虎捷备、右控鹤备两支常备军势进入甲斐，协助甲斐守护代八条春纲弹压国人一揆。 可现如今，甲斐一国倒是并没有出现国人一揆，反而很太平。 其实，甲斐的土著国人领主们不单单是因为甲斐频繁遭到天灾、兵燹，以及土地贫瘠等原因顺从转封至他国之中，而是因为甲斐一国的领民们倒是非常支持上杉家所颁下的政策。 在武田家统治时期，武田家每次要求甲斐一国之人负担军役、劳役后，就算有功也不一定会进行赏赐。 而且，作为农民、匠人等一辈子都还不一定有识字的机会。 随着武田家被上杉家攻灭后，上杉家不仅免除了武田家统治时期所颁布的一切苛捐杂税，还对甲斐全境进行减免赋税、年贡，这就让甲斐一国之人完全不会怀念武田家统治时期。 对于精进城城主渡边绳、小尾城城主小尾吉亲、中山城城主中山太郎左卫门、长浜城城主三浦清左卫门、旭山城城主田边守真（黑川金山奉行）等影响力不大、实力不强的国人领主们，清定则是没有将他们进行转封，依旧让他们留在了甲斐境内。 随着上杉家将穴山家、小山田家、胜沼家、加藤家、油川家等甲斐一国的有力国人领主们转封他国后，便将汤之奥金山、大城金山、雨畑金山、黑川金山、大月金山、秋山金山等金山收为了直领。使得上杉家的财政收入获得进一步增加。 在稳定了小田原城北面的安全后，清定就开始着手稳定小田原城西面的安全。 首当其冲的便是清定的连襟葛山氏元。 虽说先前清定已经将上条定赖、八条定繁、直江景纲、善宗次、长尾当长、北条高定等家中重臣们转封至骏河、伊豆两国之中，但葛山家依旧占据着骏河河东郡（骏东郡）绝大部分地区。 河东郡不单单是位于富士山东面那么简单，北面翻越笼坂峠即进入甲斐境内，西面翻越爱鹰山、富士山即进入富士郡，东面翻越乙女峠、足柄峠、箱根峠即进入相模境内，南面为骏河湾海域，东南面还与伊豆接壤。可谓是兵家必争之地。 而且，葛山家的来历也不简单。 葛山家与上杉家相同，皆是出自藤原北家，但葛山家属于伊周流，上杉家属于劝修寺流。其家祖葛山太郎还与其弟葛山次郎一同追随源赖朝参与石桥山之战，之后成为镰仓幕府的御家人之一，并于骏河河东郡落叶生根。 等到了室町幕府开幕以后，葛山一族还成为了足利将军家的奉公众，作为将军的直臣活跃着。之后，葛山一族为了保全家名和领地，便选择迎来北条早云的次男氏时来继承葛山家的家名，而后还多次与北条家进行联姻。 虽然葛山氏元非常的识时务，及时倒向了上杉家一方，但并不代表清定就会给予其足够的信赖。 在伊势氏亲之乱发生后，葛山氏元可是几乎没有抵抗就倒向了今川家一方，甚至还协助今川家、武田家为伊势氏亲一方输送粮草辎重，使得北条氏康、北条氏政父子二人迟迟不能弹压伊势氏亲之乱，甚至还一度失去了对相模、伊豆两国绝大部分地区的控制。 对于这种首鼠两端，我胜则来，不胜则叛的人，清定可不敢将其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没将葛山氏元除去，已经很给北条氏康、香沼姬、千代姬等人一些薄面了。 经过一番权衡后，清定便将葛山氏元转封至越后蒲原郡高城，领有两万石知行地。 至于割据房总半岛大部分地区的里见家，清定短时间内还没有动的想法。 毕竟，里见家所占据的安房、南上总两地本就是千秋上杉家、犬悬上杉家的旧领。里见义尧能在房总半岛站稳脚跟，还是靠庇护小弓公方一脉。 如今的小弓公方是足利义明的次男足利赖纯，御一家笔头还是足利晴氏之弟、足利义明女婿、里见义弘的连襟、上杉光彻的死对头、曾经担任过山内上杉家家督的足利晴直（上杉宪宽）。 足利赖纯、足利晴直二人在伊势氏亲之乱被弹压后是相当的识时务，不仅先上杉家献上了小弓公方家的系图、家宝，还表示愿意迁往越后去居住。 当时，清定鉴于足利义氏已经被应入越后府中御所，为了避免尴尬，便没有同意此事，依旧让足利赖纯、足利晴直二人于里见家寄食。 曾经，被上杉光彻一方击败而失去山内上杉家家督之位的足利晴直，在获得小弓公方家、里见家庇护后是一直郁郁寡欢。自从获知了上杉光彻失去家督之位，并被上杉清定软禁后，他反而感到非常高兴，不仅心情舒畅，甚至还有一种大仇得报的感觉。 足利晴直还在盘算着，准备找个合适的时机，恢复上杉的苗字，好拉近与上杉家之间的关系，说不准还能以同族的身份获得重用。 不过，清定倒是让足利晴直的长男恢复了上杉的苗字，更名为上杉义胜；次男则是剃发出家，前往相模镰仓郡山内，担任円觉寺（临济宗寺院，镰仓五山之一）住持。 要知道，前任古河公方足利晴氏之弟云岳周扬只担任円觉寺下属寺院甘棠院的院主。 而甘棠院的开山是第二代古河公方足利政氏。 反观円觉寺，开山是南宋渡来僧祖元，是在镰仓幕府执权北条时宗的支持下建立，还是作为镰仓幕府的祈愿之所，与镰仓五山之首的建长寺并称为镰仓禅寺的双壁。 第518章 晴嗣之谋 镰仓五山是在镰仓幕府末期就制定的五大官寺，而且全部是禅宗临济宗寺院。 由此可见镰仓幕府与禅宗，尤其是与临济宗有着非常深厚的渊源。 其中，建长寺坐落于大仓御所以北的小林乡之中，是临济宗建长寺派的大本山，创建于镰仓幕府中期，也是整个扶桑历史上第一座正式称为禅寺的专修禅宗的道场。 建长寺的开山（初代住持）更是南宋时期的渡来僧·兰渓（溪）道隆（大觉禅师）。其伽蓝的配置也全是宋代风格，寺院内平常皆使用汉语。兰溪道隆的禅风继承了天朝宋代的纯粹禅，是实践着严格的修行，讲解纯粹的禅学。 在当时对于武士阶层这一新兴势力来说，禅学也成为了开辟一个时代的精神支柱。但是，随着镰仓幕府的灭亡，建长寺就此失去了强大的后盾。 即便改朝换代，支持寺院的势力仍然是武士阶层。在室町幕府建立之后，支持镰仓五山的就转变为足利将军家、关东公方家。 最有意思的是建长寺的外门，还有着天下门的别称。在总门上还悬挂着山号‘巨福山’，得名于附近的古道‘巨福吕坂’，有着得到巨大福报的含义。 随着足利将军家、关东公方家的威权尽失，镰仓五山再度失去了有力的支持者。 就算是先前割据相模、伊豆、南武藏等地的北条家，对镰仓五山的重视程度也不高。 北条家的北条氏纲、北条氏康两代家督反而非常重视镰仓鹤冈八幡宫的修缮和扩建。 尽管上杉清定不打算立即对镰仓五山进行大规模的修缮和扩建，但他在任命足利晴直的次男东狱为円觉寺住持后，就紧随其后的将三崎城城主山岸光重任命为镰仓八幡宫若宫别当。 镰仓八幡宫若宫别当，俗称雪下殿或社家样，原本是负责下野鏓阿寺、安房妙绝寺以及其他镰仓府御料所（直辖领地）内的祈愿社寺及有关事务，是镰仓府对地方实施统治的重要职役之一。 之所以清定会选择山岸光重来担任这个重要役职，是因为山岸家在未转封出越后之前就世袭罔替弥彦神社别当之职，且山岸家还是上杉家的谱代家臣格，与外样家臣相比更加值得信赖。 与镰仓八幡宫若宫别当一职有着几乎同等地位的役职还有胜长寿院门主、熊野堂院主。 这三个职位是镰仓府之中负责掌管宗教事务的。其中，镰仓八幡宫若宫别当的地位要比胜长寿院门主、熊野堂院主高一些。而且，镰仓八幡宫若宫别当还是历来由关东公方一脉来担任，就算是时任关东公方的亲信家臣也不能担任。 可今时不同往日。 此时的关东八国全境已经被上杉家静谧，不论是坂东八屋形，还是古河公方家奉公众，不是被上杉家攻灭，就是向上杉家臣从。 可以说，如今的古河公方已经彻底沦为上杉家手中的玩偶一般，只是徒有其名罢了。 清定在见小弓公方家如此恭顺，加上东国不需要有第二个公方存在，所以就有意趁机结束古河公方家的分裂。 于是，清定就以自己古河公方家御一家笔头、家宰的身份，授予足利赖纯古河公方家一门众笔头，授予足利晴直古河公方家一门众次席。 同时，清定还命足利赖纯、足利晴直二人将居所迁至相模镰仓郡的明王院之中居住，上杉义胜则是前往越后春日山城，来担任自己的侧近。 正当清定还忙着对东国进行人事变动之际，近卫晴嗣倒是主动找上了门。 原本，清定是安排宇佐美定满、高梨政赖等家臣去带着近卫晴嗣、久我晴通二人在越后上越之地游山玩水、观赏猿乐，以及参加连歌会、茶会、花会等等。 可没曾想，近卫晴嗣是最先感到腻了。 准确来说，近卫晴嗣与其叔久我晴通不同，他并不喜欢频繁的参与连歌会、茶会、花会等文化方面的娱乐活动，反而对武家的鹰狩、犬追物等娱乐活动非常感兴趣。 别看近卫晴嗣如今只有十六岁，公家的圆滑、狡诈以及交涉，可以说不单单是遗传自自己的家族，从小还跟着其父近卫稙家、其叔久我晴通和德大寺公维等人的耳目渲染之下，早早的学会了不少。 而且，在近卫晴嗣的心中可是有着中兴近卫家的志向，以及让近卫家独占摄政·关白之职。 别看近卫稙家还在关白、藤原长者之位上，但形势却对于近卫家来说却愈发不利起来。 与近卫家同为五摄家的九条家、二条家与三好家是越走越近，若是近卫家再找不到有力外援，那么九条家、二条家极有可能会联合三好家对近卫家进行发难。 届时，近卫家将很难保住五摄家笔头之位。 虽然近卫稙家没有要求下向越后的近卫晴嗣去交好上杉家之命，但近卫晴嗣并非只是才高学广、相貌英俊，他还是看得清眼下的形势。 从表面上看，近卫家与足利将军家、朝仓家联姻，但实际上这两家都不能在近卫家最为危急的时候伸出援手。而且，足利义辉与朝仓义景一样，都属于是志大才疏的类型。 更为关键的是，足利将军家才与三好家和睦不久，还有着借助三好家之力来对抗上杉家的想法。 故而，近卫晴嗣为了近卫家的前途和将来，反而决定与上杉家交好，尽可能与上杉家现任家督上杉清定缔结盟约。 之所以近卫晴嗣会选择上杉家，是因为近卫家与上杉家同样出自藤原北家，只不过近卫家的嫡流，而上杉家是出自庶流的劝修寺流。 在近卫晴嗣看来，上杉清定对皇室、朝廷的忠义之举是世人皆知，不仅在献金的次数、数额无人能出其右者，甚至还专门为皇室、朝廷献上圣鸟朱鹮。 至于上杉家是否能成为近卫家的有力外援，其实近卫晴嗣的心中还没有底。 再怎么说上杉家早就从公家转变为武家了，而且与大内家、今川家、朝仓家、一条家等与公家关系亲密的大名不一样，反而是武德极度充沛。 第519章 茶室相谈 “御屋形殿，近卫内府殿求见。”正当上杉清定还在与上杉定虎、越后太郎丸一同于春日山城本丸小广间里一同处理政务之际，五味高重快步走到了小广间门外的走廊上。 “近卫内府？本家不是令宇佐美骏河守、高梨刑部大辅等家中重臣负责陪同他与久我亚相殿一同游玩吗？难道是他们怠慢了近卫内府吗？！”清定还以是自己用人不当，导致招待下向越后的近卫晴嗣、久我晴通二人不周所致。 “额······臣并不清楚，但近卫内府殿并无不满的迹象······”五味高重见清定动怒后，赶紧补充道。 “御屋形殿，不如速速与近卫内府殿一见，如此不就知晓了吗？”上杉定虎在放下手中的毛笔后，向清定劝说道。 “唉······眼下又是准备迁移本据，还得对东国进行仕置，这位近卫内府殿还真是会挑时候！”清定不得不发出感叹道。 此时的上杉家才刚刚确保小田原城北面、西面的安全，将长期盘踞的葛山家、胜沼家、穴山家、小山田家、加藤家、油川家等土著国人领主们进行转封。 迁移至小田原城周边的农民、匠人、艺人、奉行、代官、奉公人、郡代等皆未尽数抵达，甲斐、骏河两国之中还有不少地区才成为上杉家的直领，还需要及时派遣奉行、郡代、奉公人等前去进行相关的治理。 而且，清定还需要在正式迁移本据至小田原城之前，确保位于北陆道的越后、越中、佐渡三国之物资如何高效率的向位于关东南部的小田原城运输，这可是上杉家必须面对的一个重要课题。毕竟本据不论处于何处，需求的物资总量都会极具上升，运输线所面临的压力也会随之上升。 关东八国与北陆道诸国不同，关东八国遭遇兵燹的时间很长、规模很大、损失很大，以及人口流失相当严重。 加上伊势、志摩两国的水军众曾经一度与上杉家为敌，眼下还与一向宗走得非常近。 若是上杉家无法将伊势湾周边海域完全控制，那么东海道周边海域的海运安全始终会成为一个很大的问题。 尤其是上杉家治下的东尾张、东远江、骏河、伊豆、相模等地的南面皆是临海，时时刻刻都不能放松战备。 尽管越后府中一带如今已经成为整个东国地区的政治、经济、文化、人口、商贸、军事、交通、手工业、造船业等方方面面的中心，清定也不否认此地是‘龙蟠虎踞，北为沧海，据妙高、黑姬、斑尾、雨饰、锅仓、朝日等天险，南控甲信两州，外控北陆’，本身就有着优越的建都条件。 但小田原城则是‘南为沧海，左拥箱根、足柄天险，南控东海，外控坂东，宜为天下都会’，这也是清定看重小田原城的原因之一。 “御屋形殿，近卫内府殿毕竟是皇室、朝廷之名代下向越后的公卿，当家可不能怠慢啊！”上杉定虎随即提醒了一下清定。 “本家清楚。”清定只好无奈的放下手中的事务，随后就带着上杉定虎与越后太郎丸一同前去接见近卫晴嗣。 这一次，近卫晴嗣倒是没有被引至大广间等候，反而是被清定安排在了本丸的茶室之中。 在清定固有的思维里，像近卫晴嗣这种身居高位的公卿，完全将文化、风雅当做自己生命之中的一部分，就算是光着脚也必须手里拿着一把折扇。 “近卫内府殿，下官来迟了，还望恕罪。”清定在带着上杉定虎与越后太郎丸二人走入茶室之后，就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上杉亚相卿何出此言？道歉的应该是余才对，是余不请自来，突然拜访，打搅了上杉亚相卿与令郎，不知这位是？”近卫晴嗣在解释之余，看到了站在清定身后的上杉定虎。 “哦，这位便是千秋霜台，是臣的‘义弟’，原为家宰府中长尾家家督，因立下诸多战功，下官便让其继承了已经断绝家名许久的庶子家千秋家，从而位列家中一门笔头。下官之前还向朝廷表奏，让其叙任从四位下御史中丞（弹正大弼唐名）。”清定随即向近卫晴嗣解释了一番。 “嗯，果然是年少有为，值得赞许。”近卫晴嗣在听完后不禁连连点头。 “下官谢近卫内府殿称赞。”上杉定虎并没有因此感到自满，依旧是面无表情。 “不知近卫内府殿此次单独前来有何要事？难道是下官招待不周？”清定坐下后赶紧问道。 “上杉亚相卿放心，并非招待不周。相反，余的叔父都有些不愿返回洛阳了。”近卫晴嗣不禁笑着说道。 “哦？若是久我亚相殿有意留在下官处，也不是不可。”对于清定来说，养一个公卿压力并不大，反而还能利用其残余的知名度、人际关系来为上杉家更好的服务。 “毕竟此次余与叔父是奉命下向越后，若是真的无事的话，余也想一直留在越后定居。”近卫晴嗣倒是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他早就不愿与京都的一帮穷酸公卿打交道了，更不愿见到素来敌视近卫家的二条、九条一族之人。 “额······”清定倒是没有料到近卫晴嗣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上杉亚相卿不必感到意外，如今五畿七道之中就只剩下上杉家有尊皇之心，以及匡扶朝廷之意。难道上杉亚相卿就甘愿一直居于越后之中，不发兵上洛匡扶朝廷，攘除奸凶吗？”近卫晴嗣试探着问道。 “下官先前已经说明了，眼下是真的无力发兵上洛，加上周边强敌环伺，牵一发而动全身，还望近卫内府殿能够理解啊。”清定有些无奈的说道。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余明白，空口白谈是不能让上杉亚相卿发兵上洛的。”近卫晴嗣是非常明白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这个道理的。 “为何近卫内府殿会这样看待御屋形殿？！”上杉定虎一听近卫晴嗣这话就有些不乐意了。 第520章 认领犹子 “千秋霜台切勿动怒，余的话还没说完。余尚有一妹待字闺中，并有意促成近卫家与上杉家之间的联姻，不知上杉亚相卿意下如何？”近卫晴嗣倒是并不知晓上杉清定的嫡男越后太郎丸已有婚约，只知其尚未元服，必然还没有正室。 加上近卫晴嗣看越后太郎丸与自己的妹妹在年龄上相差不是太大，比较合适。 “这······近卫内府殿的好意，下官心领了，只是家中并无适婚之人了。而且，犬子越后太郎丸已与坂东公方足利右武卫将军殿之妹梓姬定下婚约，待元服之后就要迎娶为正室。”清定算来算去，不管是自家的，还是同族之中，目前还没有可以与近卫家联姻之人。 “哦，那真是太可惜了······”近卫晴嗣只能对此感到非常遗憾。他清楚上杉家与古河公方家之间的联姻远比与近卫家的联姻重要。 “等等，不知千秋霜台殿是否婚配？不如······”近卫晴嗣随即退而求其次，想到了算是上杉一族的上杉定虎。 “嗯？！”不单单是清定和越后太郎丸，就连上杉定虎都不禁瞪大了双眼。 “近卫内府殿且慢，千秋霜台虽说尚未进行婚配，但并无迎娶之意，还望谅解。”不等上杉定虎开口，清定便赶紧解释道。 “为何？”近卫晴嗣倒是觉得上杉定虎的相貌俊美，而且年纪轻轻的就成为了上杉家的笔头重臣，还继承了千秋上杉家的家名。论家格、论身份、论年龄、论相貌，方方面面都非常合适，五畿七道之中都找不到第二个了。 “千秋霜台自幼出家，信奉佛法，不近女色。这是家中人尽皆知之事，并非下官不给近卫内府殿，以及近卫家颜面。”清定补充道。 “正如御屋形殿所言，还望近卫内府殿恕罪。”上杉定虎说完便向近卫晴嗣行了一礼。 “那么余就只能作罢了······”近卫晴嗣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原本，近卫晴嗣的想法是借机促成近卫家与上杉家之间的联姻，好让两家之间的关系稳如磐石。可没曾想，上杉家中竟然一时半会儿之间没有适婚之人。 “近卫内府殿，不如这样吧，您收犬子越后太郎丸为犹子，如何？”清定倒是想出了一个加深两家关系的方案。 “甚善！”近卫晴嗣对此当即表示同意。 “近卫内府殿，待下官完成本据迁移、静谧奥羽两州，以及稳固了东国之后，便会挥师上洛，匡扶朝廷，攘除奸凶。在此之前，还望近卫内府殿能转告令尊以及天子，让他们静候佳音。”清定感觉如今自己的处境倒是与入主镰仓时的源赖朝相似，奥羽两州有强邻虎视眈眈，在东国的统治也尚未完全稳固。 “迁移本据？！”近卫晴嗣对此感到有些难以置信，明明越后府中一带已经被上杉家治理得是异常繁华，甚至已经是整个东国之地的政治、经济、文化、军事、人口、商贸、手工业、造船业等中心之地。他实在是想不明白清定为何要迁移本据。 而且，迁移本据之事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古今中外的迁都之事皆是如此。 “这是为了之后的战事和发展。”清定并不打算将细节告知近卫晴嗣，便做了一个简单的概括。 “这样啊······余明白了，上杉亚相卿可不要辜负天子的期待。”近卫晴嗣自然是没有干预上杉家内政的能力和权力。他明白，如此一来上杉家必然会更加延后发兵上洛之事。 “嗯，下官将会牢记在心。” 不过，此次近卫晴嗣并非一无所得，至少他多了个犹子越后太郎丸。 而另一方面，王直麾下内部出现了分裂。 作为王直心腹之一的徐惟学因侄子徐海与王直产生了冲突，最终导致他与徐海率四千余人就分道扬镳，不再接受王直的领导。 徐海在年轻时曾在杭州虎跑寺为僧，法名普净。 后来，徐海在看到自己叔叔徐惟学因走私贸易而富可敌国，山珍海味、绫罗绸缎、左拥右抱的，自己反在和尚庙里是青灯古佛、粗茶淡饭，于是再也按捺不住，便离开了虎跑寺，去投奔徐惟学犯禁发财去了。 徐海在随其叔徐惟学来到扶桑之后，反倒受到了活佛一般的尊重，还被称之为明山和尚。从而获得大量的香火钱，用于建造船只。 扶桑人本身对跟着和尚去参与劫掠也并不排斥。在双屿之战中，明军就俘虏过十多个参与劫掠的扶桑和尚。 据说徐惟学从大隅某领主处借贷数万两银子时，就曾以徐海做人质，因此他在大隅逗留的这段时间里拓展了一定的人脉。 而后，徐海并没有像王直、徐惟学一般进行走私贸易，反而是趁着前两者出海协助明朝消灭其他海盗势力的时候，带着肥前、大隅、萨摩、日向等九州诸国的倭寇们洗劫了前来为王直送补给的船只。 等到补给船的船员发现了参与洗劫自己船只的是扶桑来的倭寇后，就通过跟踪才得知是受徐海招揽的。 得知此事的王直对此是怒不可遏，对徐海是一阵呵斥。若不是看在心腹徐惟学的颜面上，早就将其一刀斩杀了。 但是，徐海并没有因侥幸逃得一命而对王直感恩戴德，反而是一怒之下甚至打起了刺杀王直的主意。 由于在徐惟学的反复劝说之下，徐海才与王直暂时进行握手言和。 在嘉靖年间，每隔几年蒙古各部便会大举南下入侵一次，动辄五万、十万，乃至十几万的规模。 嘉靖二十九年（1550年），俺答攻破古北口，一直打到北京，在京畿大掠三月而去。 嘉靖三十年（1551年），白莲教教主吕鹤等在山西扯旗起义，失败后率上万教徒投奔河套之地。这就使得蒙古一方再次膨胀，草原上出现了一连串的板升（蒙古语有城、屋、堡子之意的意思）。 王直、徐惟学等人在这段时间里趁机联合扶桑九州、对马等地的倭寇对大明沿海地区进行登岸劫掠，多少也有趁着大明忙于北部边防，无暇南顾的意思在。 第521章 硝石制法 虽说徐惟学、徐海叔侄二人的离开并没有对王直的军事力量造成什么伤筋动骨的影响，毕竟他们叔侄麾下之人大都是以扶桑人为主。 但徐惟学、徐海叔侄却给王直在贸易、海运上造成了非常大的麻烦。 加上徐海原本就对王直感到不满，在与其叔徐惟学离开王直后，便大肆勾结肥前、萨摩、日向、大隅、丰后、筑前等扶桑九州诸国的倭寇，对王直旗下的船只，以及与其有着非常频繁联系的葡萄牙船只进行劫掠，趁机公报私仇起来。 可王直并不打算真的对同乡、前心腹的徐惟学进行穷追猛打，这样做只会落得个两败俱伤，最后沦为他人的笑柄。 而徐惟学、徐海的率部出走，使得王直在东亚各国的贸易份额遭到了大幅削减，他手底下的海商、海盗、倭寇等，可都是要吃饭的，没有利益给这些人，以后谁还会听王直的？ 在这种形势下，王直不得不同意向上杉家转让佛郎机炮的制造方法，以及三门佛郎机炮，以此来换取与上杉家缔结贸易，并获得质量上乘的扶桑瓷器。 之所以王直会如此爽快的将佛郎机炮的制造方法进行转让，是因为他已经从平户松浦家处获知了上杉家的来历，还通过与伊藤小左卫门、岛井宗室、神屋绍策、茜屋宗佐等博多豪商们，了解到如今上杉家大致的统治范围和实力。 原本，王直以为足利将军家才是扶桑国内最具有权势之人，可没曾想上杉家的实力远在其上。就算是西国、九州、近畿等地的大名、国人领主们联起手来，也不一定是上杉家的对手。 故而，王直不打算与上杉家交恶。他还指望着与上杉家搭上线后，通过上杉家控制的北国航线来大肆牟利。 王直猜到眼下上杉家最稀缺的是硝石，便打算通过向上杉家大肆倾销火药原料之一的硝石来换取上杉家治下特产的金、银、铜等金属。 虽说硝石在此时的扶桑是极为稀缺，但制造火药其余两样原料硫磺、木炭，上杉家还是有办法大量获取的。 不过，上杉清定并没有一直从王直处购入硝石的想法，他已然心生自行制造硝石的想法。毕竟一直靠买也不是个事，而且在战时还容易遭到敌方的封锁。 再加上清定还不太愿意与王直这种祸害大明沿海地区的倭寇头头有太多的交集。但在上杉家迁移本据的前后，只能先购入大量的硝石进行囤积，以备不时之需，而后再自行进行制造。 硝石是古代的重要战略物资之一，常用于火药、烟花、火折子等。而制造硝石的方法一共有四种，即合成法、中合法、离子交换法、溶剂萃取法。 但在发电机没有被发明出来前，就只能使用溶剂萃取法来制造硝石。 而溶剂萃取法的过程就是将硝酸钾从土壤之中提取结晶的过程，可以分为以下各步： 一、寻找硝土，硝土的来源分为天然硝土和人工培育硝土两种，天然硝土的表面上是有一层白色霜状的结晶，可以通过焰色反应来直观判断含硝量。而人工培育硝土的方法则是把制造过土硝的碎砖块和泥土等按照十比一的比例，与粪便或猪毛水进行混合，然后把混合物阴干，堆放在阴干通风的平地上，厚度大约在一尺到两尺之间，之后在混合物上搭盖草棚，以免混合物被雨水淋湿，但要确保空气的流通，且有阳光的照射，还有做好放火的措施，如此堆放二十天左右的时间。可以说，人工培育出的硝土出硝量往往更高一些。 二、拌灰加入滤池，将麦秆等烧成灰，拌入硝土之中。而后在水缸的底部开一个小孔，用木塞将其塞住，并铺上一层麦秆，于小孔之下再放置一个水盆，制成滤池。之后将拌灰后的硝土分层填入滤池，在压实后才能继续填入硝土，直至距离滤池顶部距离三寸左右。 三、一次热水多次冷水循环浸泡法，向滤池之中加入煮沸的热水来浸泡十五至三十分钟，打开小孔后得到溶液，而后倒入冷水之中去浸泡三到五个小时，得到溶液，再度倒入冷水之中浸泡，得到溶液，将第二次获得的溶液煮沸之后倒入滤池浸泡十五至三十分钟，得到下一组溶液，然后倒入第三次获得的溶液之中浸泡三到五小时后得到下一组溶液，再倒入清水之中浸泡。以此类推将多组溶液进行混合后即为硝水。 四、蒸发结晶，将硝水倒入锅中烧开后煮沸，随时捞出附在表面上的杂质，用竹筷进行浸液，滴在铁器之上能迅速凝固并结为晶体时，停止加热。熬好溶液过筛后进行冷却，静置一天，有大量针状结晶析出，即为毛硝。将毛硝溶于热水，再次蒸发，滤去析出的氯化钠等杂质，冷却后结晶出硝。 另一方面，制造火药的木炭也是非常有讲究的，若想火药燃烧快、威力大，就要使用软木做的炭，例如杨木、樟木、桉木等。至于硫磺，可以在温泉、火山附近采取。 因为此时的富士山、浅间山等火山已经在上杉家的治下领国范围内，而加贺白山邻近上杉家治下的飞驒，也可以采集到硫磺。 与近卫晴嗣逐渐熟悉后，清定就发现近卫晴嗣与绝大多数公卿不同，而近卫晴嗣更是主动劝告起清定，不能效仿平氏那样，在没有消除后患之前就堕落腐化。 对此，清定是深以为然。他素来没有涂黑齿、描蝉眉、抹脂粉等习惯，不单单是因为不符合自己的审美，而且他认为这些恶习就应该进行杜绝，哪怕此时已经是身居从二位大纳言兼参议的官位。 武家，本就应弓马之道见长，若是让弓马之道都生疏了，那还是武家吗？ 曾经，平氏在平清盛的领导下，从步入颠覆至灭亡，甚至还没有超过三十年的时间，令人唏嘘不已。 在近卫晴嗣、久我晴通二人准备启程返回京都之前，清定还不忘在东颈城郡的保仓川一带举行大规模的鹰狩，并让近卫晴嗣、久我晴通来进行观赏。 第522章 举行鹰狩 正所谓光说不练假把式。 上杉清定可不是那种只是夸夸其谈之人，他打算借着让近卫晴嗣、久我晴通二人观赏鹰狩之际，让他们好好见识一下上杉家的‘武德’。 一方面，清定能借机向皇室、朝廷证明自己并非碌碌无为、安于享乐之人；另一方面，他还能借机检阅麾下重臣们各部军势的反应能力。 天文二十一年，七月五日。 艳阳高照，晴空万里，一望无垠，这正是鹰狩的大好时光。 保仓川的东面是连绵起伏的唐野山、万年山、袖山、雁金山等群山，这片山泽密林苍苍苇草茫茫，其中又不乏起伏舒缓的大片草地，是各种野兽生存的上好水草之地，也是便于驰突狩猎的佳场胜地。 这一天，越后、信浓、上野三国的不少上杉家重臣们纷纷奉命前来参加，其中就有三条城城主上杉定虎、箕轮城城主长野业正、葛尾城城主斋藤朝信、长窪城城主村上义清、海津城城主小岛贞兴、平井城城主加地春纲、中野小馆城城主高梨政赖、志久见城城主市河赖房、尾崎城城主泉亲重、栖吉城城主长尾满景、蛟之尾城城主宇佐美定满、藏王堂城城主长尾景吉、岩柜城城主斋藤宪广、松井田城城主金津义旧、高岛城城主大熊朝秀、西条城城主黑川清实、牧之岛城城主中条藤资、弥津城城主登坂清忠等人。 就连古河公方足利义氏、前任山内上杉家家督上杉光彻也受邀前来。 随着清定的一声令下，上杉家的三千五百名左控鹤备步卒、一千名右控鹤备步卒、一千五百名右虎捷备步卒、两千五百名左龙捷备步卒、两千名骑马武士和临时征召而来的乡士、足轻等，达三万七千之众，分作三面浩浩荡荡地向保仓川东面进发。 漫山遍野，鼓号震天，旗帜飘扬，场面是蔚为壮观。 辚辚隆隆的马蹄声、鼓号声、脚步声、四野驱赶野兽的呼喝声混杂弥漫，等闲之人耳音闭塞，讲话也不由自主地高声大气。 “这才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上杉家竟然能，迅速征召出近四万规模的大军，就算是雄踞近畿诸州的三好家，恐怕都没有这个能力。”近卫晴嗣心中不禁感叹道。 虽说三好家也是有征召出五万至六万规模大军的能力，但在征召的时间上必然比上杉家要长，且良莠不齐，并不像上杉家这般人人披挂整齐、士气高昂。 “御屋形殿，按常理来说鹰狩并不用穿戴铠甲吧？又非战时，如此兴师动众。”骑在雪白的放生月毛，穿着崭新的银白南蛮胴具足，外披白色阵羽织（背后带有一个黑色的毗字），头盔上还带有金色毗沙门天的梵文，腰佩金饰小豆长光，背负的箭壶中插着二十支黑白鹫翎箭，手持缠藤黑漆长弓的上杉定虎一边向四周瞭望着，一边不解的问道。 “身为武家，自然是要随时随地做好出阵的准备。就算不是战时，也不可懈怠。”清定则是骑着白云雀，穿着黑漆带有竹雀纹的当世具足，背负的箭壶中插着二十支黑色鹰羽箭，一手紧握缰绳，一手手持缠藤朱漆长弓注视前方。 “御屋形殿所言甚是，臣受教了。”上杉定虎点了点头。 猛然，上杉定虎的双眼紧盯着原本在天空中翱翔的海东青飞去的方向，随即将手中的长弓向高坡后一指，高声命令：“御屋形殿是梅花鹿！” 随即，清定一抖马缰，与上杉定虎一同径直冲上了高坡。 坡下绿色的苇草中正有被海东青和上杉军步卒、乡士、足轻们驱赶出来的几头梅花鹿奔跑跳跃着。 清定策马向坡下冲刺之间，他已经拈弓搭箭，眼看渐渐接近梅花鹿近百步之遥后，就果断一箭射出，只听领头的那只梅花鹿发出悲鸣一声后，便倒在苇草中微微挣扎着，再也爬不起来了。 “御屋形殿威武！御屋形殿威武！”正在四面山坡、平原上围观的上杉家重臣们，以及武士、乡士、足轻们一齐欢呼着。 在欢呼声之中，上杉定虎已经策马冲到梅花鹿的身旁，只见她左手拉着马缰，伏身一个鱼鹰掠水般的动作，将那头带箭的梅花鹿一把抓起。 “千秋霜台殿威武！”漫山遍野又是一阵欢呼跳跃。 不一会儿，上杉定虎就策马来到了清定的面前，并恭贺清定道：“保仓川逐鹿，鹿死御屋形殿之手，此乃吉兆也。” “嗯，借平三的吉言。”清定在从上杉定虎手中接过梅花鹿后，就扔给了一旁正在待命左控鹤备徒步武士。 “想不到上杉亚相卿的弓马如此娴熟，就连那位千秋霜台的骑术恐怕也鲜有出其右者。”久我晴通在不远处的观景台上发出感叹道。 “确实，如今我朝身居高位的武家之中，又有几人还能时时刻刻不忘武家之本分。像征东大将军（征夷大将军唐名）那般只有武勇之人，简直就与蛮勇并无差别。”近卫晴嗣深以为然，甚至还不忘趁机贬低一番时时苦练剑术的足利义辉。 在近卫晴嗣看来，足利义辉只不过是匹夫之勇罢了，就算他的剑术练得再出神入化，哪怕是成了整个扶桑第一，也是无济于事的。 因为，如今扶桑境内已经逐步普及了铁炮，剑术练得再好，能抵挡得了铁炮弹丸？ 早在镰仓幕府统治时期，北条家就曾强调过武士不应该只重视自身武艺。 “执弓矢之身，须常记义理。武士之心，武技义理便如车之两轮。知义理，舍身舍家不舍正义，遇强不屈。熟谙义理，强执弓矢，不谙此道，难以拒敌。两轮之修，不可偏废。古人云，人死留名，虎死留皮。”北条重时的《极乐寺殿御消息》甚至将武技义理视为车之两轮，要求武士知义理。 “额······内府殿慎言。”久我晴通考虑到他们叔侄是身在大庭广众之下，有些话可不能随随便便就脱口而出的。 “叔父是在怕什么？如今的东国之主可是上杉亚相卿。”近卫晴嗣倒是不怕有人将他所说的话传出去。 第523章 展示火炮 “看来，下一位天下人非上杉亚相卿莫属了！”近卫晴嗣在发出感叹后，便与其叔久我晴通一块儿下了观景台。 近卫晴嗣经过此次下向越后，算是彻底发现足利将军家再也无法恢复曾经的辉煌，更不可能在东国之地恢复影响力了。 因为，足利义辉的手段还是有些不够看的，他只注重眼前的利益，甚至不惜损害到公家、其他大名和国人领主的利益。 羊一辈子都在防狼，但是羊不知道，绝大数羊都是被牧羊人吃掉的。没有什么比在不知道真正的对手死去更可怕。 此时的足利义辉并没有意识到三好家其实就是那个牧羊人。 而且，足利将军家本身的权力构造就与镰仓幕府时期不同。 镰仓幕府的权力基础御家人，是与幕府有很强主从关系的家臣，其政治权力和经济利益来自镰仓幕府，双方互为依存，在利益上存在很大的一致性。 反观足利将军家的权力基础——守护大名则不然，与足利将军家没有建立在御恩、奉公基础上的主从关系，其政治权力和经济利益则主要来自于自身强大的武力。 他们在镰仓幕府末期和南北朝武力对峙的战争时代，已发展成为地方武士集团的首领，部分人在幕府尚未完全统一前便被足利尊氏任命为一方的军政长官。 与其说这些人依赖于足利将军家而存在，不如说足利将军家是依靠他们的武力才在形式上完成了对扶桑的统一。因此，他们名义上是由足利将军家任命的地方官，实际上并不完全听命于足利将军家。 之所以近卫晴嗣会认为上杉清定会是下一任天下人，是因为他下向越后的这段时间里发现上杉家治下领国与其他大名、国人领主的治下领国完全不同。 最大的不同便是，完全看不到一个游手好闲之人。农民、渔民、匠人、船夫等皆是各司其职，就连乡士也要经常下地耕作。 就算是上杉领的孩童，都要从小读书认字，家境富裕者进私塾学习，家境较差者则是进寺子屋学习。平时他们不分男女皆要进行学习，放学后男孩需要抽空进行习武，女孩需要抽空学习三弦、舞蹈。家境较差一些的女孩，只要有些姿色，就可以去学习茶艺，将来去水茶屋里当“茶汲女”，只要能泡得一壶好茶，且善于应对任何顾客，将来依旧能吸引武士、商人的青睐。 与那些风俗店不同的是，水茶屋则更像是以女服务员为卖点的“咖啡馆”一般。 另一个次元的扶桑江户时代，最为著名的茶汲女当属笠森阿仙。 大田南畝《半日闲话》曾经提到：“谷中笠森稻荷地内，水茶屋女阿仙极为美丽，众人皆行”。这短短一句话里，便透露了很多信息：首先与其他茶汲女相似，阿仙也在水茶屋工作；而水茶屋之所以存在，也是因为附近便是著名的笠森稻荷神社；更重要的是，“众人”去笠森稻荷神社，也是为了去看阿仙。 关于阿仙具体有多美，大田南畝并未留下直接的形容，只是提到“客人就算喝了茶也静不下来，只是流着口水看阿仙”。据记载，当时的水茶屋“键屋”经常售卖阿仙的“绘草纸”（类似于写真集）与手绢，还有人制作阿仙模样的人偶进贡给神明，甚至还有戏剧以阿仙为原型设计人物。能在那个信息闭塞的时代拥有这么高的地位，也足见阿仙是何等的美丽。 毕竟上杉家可是有着实实在在的利益分配，绝不是嘴上说说，画个大饼那么简单。 在思想方面，上杉家的家臣、治下领民都觉得是为自己而奋斗，而上杉家治下领国以外的的领民则是认为自己在为剥削者做牛马一般。截然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思想层面一旦被激活，那么战斗力也就成几何倍的增长了。 而上杉家打了胜仗，可以干什么呢？分地。土地对于农民来说那是命门的东西，只要给他们分田，他们就会死心塌地追随上杉家。分土地就是分生产资料，就是分股份。 不仅如此，在组织制度方面，上杉领不论是徒步武士、乡士都能得到尊重，可以出任肝煎、代官、奉行，直接参与管理，并非阶级固化、伺候大老爷。 所以，近卫晴嗣发现上杉家治下领国之中到处都生机勃勃、欣欣向荣。 可还没等近卫晴嗣与久我晴通走到本阵，就被上杉清定叫住了。 “近卫内府殿、久我亚相殿且慢，下官还有一样东西请二位过目。”清定在走到近卫晴嗣、久我晴通二人面前，微笑着说道。 “上杉亚相卿难道是为余与叔父准备了惊喜？”近卫晴嗣顿时来了兴趣。 “不错，请二位再度重返观景台。”清定倒是先卖了个关子，没有明说。 “好，上杉亚相卿请。”近卫晴嗣倒想看看清定还能整出什么惊喜来。 “近卫内府殿、久我亚相殿请。”清定在说完后，就示意一旁侍候的五味高重去准备了。 不一会儿，近卫晴嗣、久我晴通二人就发现三名上杉家的徒步武士在一名身穿大铠的武士指引下，推着一辆红布盖着的木质小车来到观景台附近。 “启禀御屋形殿，大筒已准备完成！”这名身着大铠的武士一路小跑至清定面前汇报道。 “恩，将红布掀开吧，让近卫内府殿、久我亚相殿一观。”清定说完示意武士们将红布掀开。 “上杉亚相卿，此物是······”近卫晴嗣虽说也是与石山本愿寺、堺町豪商们打过交道，但看着被掀开的小车上装着的一根较粗的漆黑圆柱，看了半天也想不出来到底是什么，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此物必然是来自南蛮，却比南蛮人的铁炮口径大太多了。 “回近卫内府殿的话，此物名为佛郎机，是下官的新参家臣弘中河内守所献，据说大友左监门卫将军（左卫门督唐名）还从南蛮人的手中购入了几门。”清定随即回答道。 第524章 火炮之威 “大友左监门卫将军也有此等火器？”近卫晴嗣在一听大友义镇也拥有了佛郎机炮后感到非常吃惊。 “不错，大友家不仅是最早获得南蛮人铁炮的诸侯之一，甚至还是最早获得大筒的诸侯之一。只是，大友家获取的方式与其他诸侯不同。”上杉清定点了点头道。 “有何不同？难不成大友左监门卫将军能不费一分一毫就能获取？”近卫晴嗣顿时来了兴趣。 “名义上大友左监门卫将军是从南蛮人之手购入，而实际上是许可南蛮人在其治下的丰州定居、经商、传教，以此才换得南蛮人的半卖半送。”清定随即做出了说明。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余觉得这些南蛮人必然有所图谋，否则依仗自身的船坚炮利，为何要讨好九州、西国的诸侯？”近卫晴嗣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不过，近卫内府殿，这南蛮人的火器倒是可以为我等所用。毕竟师夷长技以制夷，将来下官觉得本朝与这些南蛮人之间必有一战！”清定可没有放任欧洲传教士在扶桑境内传教、定居的想法，他认为如此必然会危及到上杉家的统治。 “嗯，余认同上杉亚相卿的观点。只是不知此等火器威力如何？”近卫晴嗣从未见识过火炮的威力，很想见识一下这门佛郎机炮的威力如何。 “嗯，事不宜迟，冷泉民部少辅，可以开始了。”清定示意那么身着大铠的年轻武士可以进行佛郎机炮的演示了。 “臣遵命！” 很快，清定就与近卫晴嗣、久我晴通、足利义氏、上杉光彻、上杉定虎、上杉义胜（足利晴直长男，宫原上杉家家督）、长尾满景、长野业正、斋藤朝信、中条藤资、黑川清实、村上义清、高梨政赖、长尾景吉、大熊朝秀、加地春纲、小岛贞兴、宇佐美定满、市河赖房、金津义旧、斋藤宪广、泉亲重、登坂清忠等人一同在佛郎机炮后方一百步的距离进行观摩。 其中，清定是对这门佛郎机炮充满着信心。他倒是想起后世的电影《关原之战》中，石田三成曾用四门佛郎机炮在合战初期就将东军的攻势压制。 而且，大海对岸的大明可就是通过从葡萄牙人的手中购买并成功仿制，之后更是大量装备，一度让进犯的女真人多次吃亏。 当然，眼下仅仅一门佛郎机炮并不能对战局带来多大的改变和影响，但上杉家没有火炮的时代就此宣告结束。清定还能在之后调集治下领国的能工巧匠对此进行仿制，并转而制造铜炮。 “御屋形殿，这大筒也就比我军装备的铁炮粗上一些，能对敌军造成多大损害？”上杉定虎对这门佛郎机炮的实际表现产生了质疑。 “平三，你一看便知。”清定已经开始想象众人见识到佛郎机炮的炮击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轰——” 随着一声巨响发出，只见距离观景台两里以外的保仓川河面上溅起巨大的水花。 这还没完，还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这门佛郎机炮所附带的九门子炮全部被打光。 保仓川周边的野猪、梅花鹿、野兔等动物也被大量杀伤，有些还被直接炸飞，还有不少树木也被炸倒。 “这······”观摩的众人无一不是目瞪口呆，他们都没有料到佛郎机炮的装填速度竟然会如此之快，就算是老练的铁炮足轻也无法超越佛郎机炮的装填速度。 “御屋形殿，此等火器弹出如火蛇一般，威力更是远超铁炮、投石机，若是用于攻城的话，必定事半功倍。”上杉定虎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并对清定说道。 “嗯，此火器不仅仅可以用于攻城，就算是笼城战、水战皆可。”清定点了点头。 “御屋形殿，应立即对此火器进行大量仿制，并进行装备。只要等此等火器在手，当家不出三年就能静谧五畿七道啊！”家中老臣中条藤资趁机进言道。 黑川清实、高梨政赖、长尾景吉、大熊朝秀、加地春纲、小岛贞兴、市河赖房、金津义旧、斋藤宪广、泉亲重、登坂清忠等家臣也在中条藤资之后纷纷附和起来。 “本家确有此意，但以三年静谧五畿七道就有些过了。”清定可不打算过早的立下flag，他首要考虑的是稳固上杉家的统治，将政策推行至新兼并的地区，而后才是对外扩张。 “上杉亚相卿······若是有此等火器大量装备，恐怕五畿七道之中再无一家诸侯可以与上杉家抗衡。”近卫晴嗣在看到佛郎机炮的表现后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后说道。 “眼下仅有一门在此，其余九门皆在西国的见岛。另外，下官还从徽王王直手中用一批新濑户烧瓷器换取三门大筒，以及其制造方法。”清定倒是如实告知近卫晴嗣。 “就算是一门，攻打规模不大的城砦也足矣。”近卫晴嗣认为普通的城砦很难抵挡射速如此之快的火器。 “其实，这样的火器不论是口径还是威力仅仅只是在本朝鲜有匹敌，邻近的明国拥有的火器不仅在数量，还在质量上远超于此。山外有山，天外有天，眼下还不能因此而感到满足，固步不前。”清定还是清楚此时的大明已经开始大量装备改进的仿制佛郎机炮了。 “上杉亚相卿所言极是，待余与叔父返回洛阳后，便立即进宫面圣，将此事告知天子。并速速为令郎申请合适的官位。”近卫晴嗣是连连点头。 “那下官就先代犬子谢过近卫内府殿了。”清定微笑着向近卫晴嗣道谢。 可以说，像上杉家这样的大金主，皇室、朝廷都不敢轻易得罪。 就算是与三好家走得越来越近的二条晴良、九条稙通、高仓永家、广桥国光、薄以绪等人也只是口头上支持一下三好家，但也不敢直言反对提升上杉清定官位之事。不然，他们以后有什么提议必然会遭到从上到下的反对，如此反而得不偿失。 第525章 缔结盟约 在为近卫晴嗣、久我晴通、足利义氏、上杉光彻，以及一众家中重臣们演示过佛郎机炮的威力和装填速度后，上杉清定对此感到非常满意。 而后，清定便将此次鹰狩所用的缠藤朱漆长弓，以及二十两黄金赏赐给了冷泉元满（冷泉元光）。 不仅如此，清定还赐予冷泉元满位于小田原城总构之内的一座宅邸。 自从冷泉元满被弘中方明、冷泉元丰等人安排护送这门佛郎机炮并搭乘上杉家的牙符船抵达越后之后，就被清定留在了自己的身边，还被任命为左控鹤备的侍大将，尽管其只有十二岁的年龄。 之所以清定会对冷泉元满如此赏赐，是因为他需要让远在见岛、郁陵岛等地的弘中方明、吉安丰英（冷泉隆丰之弟）、小原隆言、冷泉元丰等新参西国水军众诸将安心，自己与大内义长、陶晴贤可不一样，是赏罚分明之人。 加上冷泉元满之父冷泉隆丰本就是长期侍奉大内义隆的重臣，就算是大内义隆到了众叛亲离的地步，冷泉隆丰依旧没有选择背弃，直至与陶晴贤一方的军势力战而亡。 故而，清定还是对其非常欣赏的，便有意对这些忠臣之后进行拉拢和重用，以备将来经略西国、九州等地的不时之需。 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对上杉家多出一位擅长使用火炮的英才而感到高兴。 其中，本庄繁长就对清定赏赐冷泉元满而感到有些不满。 在本庄繁长看来，冷泉元满这小子自从出仕了上杉家之后又没上过战场，就能在上杉家中获得侍大将的地位。 此次更是在下向越后的内大臣近卫晴嗣、权大纳言久我晴通、古河公方足利义氏、前任山内上杉家家督上杉光彻等一众大人物面前演示了一下佛郎机炮的使用过程，就能获得主君赏赐的长弓、黄金、宅邸。 要知道，本庄繁长能迎娶富姬还是靠自己在相模汤河原之战中的苦战才如愿的，而且知行地至今还没恢复到其父本庄房长在位时期的水平。 尤其是岩舟本庄家长期开采的鸣海金山还被上杉家收为了直领，使得岩舟本庄家的财政收入是急剧减少。 再加上本庄繁长在迎娶富姬的过程中也是花费颇多，若不是有着娘舅鲇川清长的接济，恐怕都不能体面的完成婚礼。 而且，婚后本庄繁长因无力在越后府中一带购入宅邸，就只能沾着富姬的光，得以搬入清定赐给富姬的宅邸之中。就连富姬的嫁妆、化妆料等，他也就只能看看，并不能挪用其中的一分一毫。 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本庄繁长可不敢将积累着的不满发泄在富姬的身上，他可是住在主君上杉清定的眼皮子底下，说不准自己的一举一动还有轩辕众、户隐众监视着。 但冷泉元满就不一样了，不仅岁数小，资历还浅，本庄繁长就打算将其作为发泄对象。 然而，令本庄繁长没有料到的是，冷泉元满并非看上去那般矮小体弱、弱不禁风，反而是非常擅长船战。 在陆地上，冷泉元满确实不是本庄繁长的对手，一但交手的地点换成湖面上的木舟之后，本庄繁长反而不到五个回合就被打落在北信浓的野尻湖水中。 如此一来，一胜一负，本庄繁长再也不敢向冷泉元满主动挑衅了。 清定也借机发现了冷泉元满的另一长处——水战，便打算在迁移本据之后，让其协助间宫康信、间宫信次、间宫兵库头等相模水军众诸将扩编水军。 随着此次大型鹰狩的结束，清定还打算送给近卫家一份礼——恢复下总香取郡大户庄两千石的旧摄关领为近卫家名下庄园。 之所以清定会主动为近卫家恢复一部分摄关领，是因为他有意让近卫家成为上杉家在朝廷的代言人，并尽可能的将上杉家的影响力迅速在近畿诸国之中扩大。 近卫晴嗣见上杉清定如此‘阔气’，不禁感动得留下了热泪。 曾经，近卫家与足利将军家多次联姻后，就倾尽全力支持足利将军家。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足利将军家曾经向近卫家说的最多的就是豪言壮语，可实际行动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拖家带口逃出京都。 其实，任何事情，一旦与利益挂钩就很难与彼此同舟共济，再加长私心的作祟就更貌合神离了。 近卫家因为多次站错队，导致在近畿诸国之中的庄园被各方敌对势力侵吞殆尽，如今就只剩下越前丹生郡的鲇川庄、足羽郡的宇坂庄等数座小庄园，每年近卫家都会派大夫（属官）北小路一族前来收取年贡，可谓是风雨无阻。 而迎娶近卫稙家之女近卫溪的荻野直正（赤井直正），因随其父赤井时家一同抗击三好家的侵攻后失败，原先恢复近卫家的庄园也因此被三好家所夺取。 原本，近卫晴嗣在收上杉家少主越后太郎丸为犹子后已经感到非常满足了，他深知近卫家对于上杉家来说无非就是一个穷亲戚，并不能给上杉家带来太多的利益。 可没曾想，就在近卫晴嗣、久我晴通二人准备启程离开越后之前，上杉清定竟然会主动恢复一部分旧摄关领为近卫家名下庄园。 鉴于此时仍处于战国乱世，近卫家的财政也有些入不敷出，近卫晴嗣可没有理由拒绝上杉清定送来的这份大礼。 于是，近卫晴嗣很快就准备好了血书起请文，直接代其父近卫稙家与上杉家缔结盟约，并以其叔久我晴通作为见证人，表示近卫家之后将与上杉家共同进退、肝胆相照。 面对近卫晴嗣所提出缔结血盟之事，清定也没有拒绝。 现如今，在与上杉家缔结盟约的盟友之中，除了朝仓家、北条家两家还能与上杉家共同进退外，匠作畠山家、伊达家都先后与上杉家貌合神离起来。 只不过，匠作畠山家与伊达家最大的不同是，匠作畠山家真正说了算的并非家督，而是以长续连、平总知、游佐宗円、三宅总广、游佐续光、温井续宗、三宅纲贤（三宅总贤）七名重臣为首的匠作畠山七人众。 虽说匠作畠山七人众是各怀鬼胎、勾心斗角，但在一点上他们是高度统一——架空主君畠山义纲。 第526章 柳暗花明 尽管匠作畠山七人众致力于架空主君畠山义纲，但畠山义纲也不是甘愿当匠作畠山七人众手中的玩偶。 为了尽快夺回本应属于家督的权力，畠山义纲便抓紧完成与六角家的婚约，迎入六角义贤之女为正室，希望能以此来借助管领代六角家的影响力，压制家中以匠作畠山七人众为首的权臣们。 此时的六角义贤自然是愿意与匠作畠山家结为姻亲之盟的，他巴不得两越能三国同盟出现崩坏。 在六角义贤看来，只要匠作畠山家能背弃两越能三国同盟，那么朝仓家必然再度将防卫重心移至越前、加贺两国的境目地带，就连北国航线也能随时将其切断。 加上上杉家将迁移本据之事已传至近畿诸国之中，六角义贤还能趁此良机再度联手三好家，让武田信丰重返若狭，将朝仓家的势力逐出若狭一国。 当然，这只是六角义贤的一厢情愿。 先不说上杉清定的侧室花照姬是出自匠作畠山家的庶流松波畠山家，匠作畠山七人众之中领地位于能登半岛北部凤至郡的三宅总广、温井续宗二人就与上杉家在暗中往来频繁。 而且，在畠山义远、三宅总广、游佐续光、温井续宗等人的默许下，上杉家旗下的佐渡、越后水军众还在能登半岛北部的舳仓岛、御厨岛、赤岛、荒三子岛、龙岛、狩又岛、大岛等大大小小的海岛上建立灯塔、望楼、阵屋等建筑。 再加上匠作畠山家历代家督对水军方面并不重视，使得匠作畠山家至今都没有一支像样的水军众，更别提对北国航线造成一定威胁或切断之事。 至于长续连、平总知、游佐宗円、三宅纲贤四人则是对畠山义纲阳奉阴违，表面上支持着畠山义纲，实际上则是与畠山义远、三宅总广、游佐续光、温井续宗等人是一样认可从上杉家应花照姬所出的能登丸为下一任匠作畠山家家督。 可以说，匠作畠山家中虽然是派系林立，但他们都清楚上杉家的实力，没人愿意冒着家名断绝的风险去怂恿主家去招惹上杉家。 若是畠山义纲单单与六角家、三好家、足利将军家之间的联系越来越频繁也就算了，可接下来畠山义纲做出的一件事却让匠作畠山家的重臣们认为可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畠山义纲已然开始重用六角御前家臣团的吉田新介、宫木对马守、河井新左卫门等人，这就摆明了畠山义纲是打算借助外人之手来削弱他们的特权和地位。 故而，匠作畠山家的重臣们为了警告一下畠山义纲，让其不要再轻举妄动，便联名上书，要求畠山义纲将其父畠山德祐流放出境。 此时的匠作畠山家本据七尾城虽然已经获得了增筑加固，并不代表就真的难攻不落了。尤其是家中绝大部分的家臣都参与了联名上书。 畠山义纲发觉自己万一继续一意孤行，只怕到时候都没人愿意为自己卖命了。所以，在经过再三权衡后，他不得不迫于压力，将其父畠山德祐流放出能登，并赠予路费，让其前往近江前去投奔交好的六角家。 然而，畠山义纲并没有料到，家中重臣们要求流放畠山德祐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匠作畠山七人众可没有因畠山义纲的就范而放松警惕，他们看得出来畠山义纲是不愿好好当一个花瓶，便频繁致信上杉清定，希望尽快将上杉能登丸送至能登，成为畠山义纲的养子。 鉴于能登丸年岁尚幼，且能登一国的政局混乱不堪，清定可不打算将自己儿子送入虎口，他觉得眼下并非是能登丸继承匠作畠山家的最佳时机，便以近期上杉家事务繁杂，以及即将迁移本据为由婉拒了匠作畠山七人众。 另一边，先前被一色义幸派去出使上杉家的高屋良荣也获得了礼遇。 上杉清定可没有因丹后一色家献上的蜂蜜五十罐而表示不满，他见一色义幸又是献上治下领国特产，又是献出自己的次男一色六郎作为人质，觉得丹后一色家是相当的识时务。 既然丹后一色家已有臣从上杉家之意，那么清定自然不能让其失望。 而且，丹后一国目前对于上杉家来说还有些远，并未直接接壤，清定便顺势认可了丹后一色家领有丹后全境。 不过，对于下发给一色义幸的领知状，清定还是耍了一个小心思——与时任古河公方足利义氏联名下达。 之所以清定会选择与足利义氏联名下达领知状，是因为丹后一国并不属于上杉家名义上的管辖范围，若是自己直接对丹后一色家下达了领知状，那么不单单会加深足利将军家、三好家、六角家等人对上杉家的敌视，还有可能让盟友之一的朝仓家心怀不安。 而后，令清定最意想不到的是，上杉家在恢复了一部分禁里料所、摄关领后，不仅让上杉家在声望进一步提升，甚至还与远在九州岛南部的岛津家也搭上了线。 原本，治下领国位于东国之地的上杉家在短时间内是不可能与治下领国位于九州南部的岛津家有任何交集的。 早在天文十八年年底，经过黑川崎之战后，岛津贵久与肝付家、祁答院家、入来院家、蒲生家、菱刈家等敌对的国人领主们进行了和解，总算为岛津家争取到了一段来之不易的和平时间。 在这段和平的时间里，岛津贵久便把自己的精力主要放在了提升政治威信上。 其中，首当其冲的大事，莫过于修建本据御内城。 先前，天文十四年三月，因鹿儿岛城在战乱之中受损严重，岛津贵久就只能将本据暂时迁到了伊集院领的一宇治城。这只是岛津贵久的权宜之计，他的计划是在原鹿儿岛城的基础上新建更大规模的御内城。 天文十九年十二月，随着御内城建成，岛津贵久在御内城的“御广间”（大广间）中接受了各御一家、御内众、旗下国人领主们的“见参”之礼，一贯与岛津家敌对的肝付兼盛、蒲生范清等国人领主们也亲自出席，向岛津贵久表示顺服，这就使得岛津贵久在领国之中的声威可谓是一时无两。 正是在这个时候，岛津贵久终于意识到，自己身为萨摩、大隅、日向三国守护，且已年届三十八岁（在扶桑战国时期这已不算年轻），仍是无官无位之身，难免有些脸上无光。 就在岛津贵久忙着四处征战的时候，南九州萨摩、大隅、日向三国的国人领主们纷纷前往京都开展政治活动，趁着皇室、朝廷花销越来越大，且有些入不敷出之际，趁机跑官要官，大肆抄底，获得了在以前凭他们的家格无论如何也得不到的官位。 除去已经失领的本田董亲、本田亲兼父子二人曾获任从五位上纪伊守、左京大夫等职之外，出身于藤原南家为宪流，且雄踞北日向半国之地的大名伊东义祐获任大膳大夫，之后更是一路升至从三位，是整个九州九国都屈指可数的高位位阶；北大隅大口城城主菱刈重州获任从五位下相模守，肥后人吉城城主相良长唯获任正五位下宫内大辅，就连偏处一隅的种子岛时尧，也先后历任从六位上左近将监、正六位上弹正忠等职。 要是其他人获任的官职都还说得过去，唯独这个菱刈重州所获任的“相模守”一职，是岛津相州家历代家督自称的官途名，就连当年岛津忠良也一度自称过“相模守”的官途名。 可现如今，菱刈重州的“相模守”是获得了朝廷方面的认可，那是官方正版，岛津忠良的“相模守”反而成了冒牌货，真的是啪啪打脸。岛津贵久怎么能忍得了？ 本来，在岛津氏御一家的眼里，伊东、菱刈之流的大名、国人领主们都是些粗鄙俗陋、不学无术、头脑简单的“田舍领主”，没想到现在他们都跑到京都和当朝公卿大臣们吟诗作赋、谈笑风生，一个个紫袍玉带、名列殿上，而无官无位的岛津家当主倒反显得像个落后于时尚的土包子。 岛津贵久当然咽不下这口气，此时正是他致力于提升政治威信的时期，必须扭转“官途”上的落后于人。 不过，由于岛津家的历史太乱太复杂，求取官位的事情并没有岛津贵久想象的那么容易。 天文二十年，岛津贵久派出生别府城城主桦山善久前往京都。 桦山善久的这次出差，有两项重大任务: 第一、制作大隅正八幡宫的“御神体”（神像）； 第二、为主君岛津贵久谋求官职。 正八幡宫供奉的主神是应神天皇和神功皇后，其神像为三组六体男女神像。 正八幡宫的神像在“三州大乱”时毁于战火，在平定大隅之后，岛津贵久及其母亲曾发誓立愿，要为正八幡宫重造神像。 桦山善久一到京都就立即找到了精通雕刻的康运和尚，请求他为正八幡宫制作御神体。 因为正八幡宫的御神体是天皇和皇后，其制作活动自然是惊动了朝廷方面。 根据后奈良天皇的强烈要求之下，制作活动只能在禁里之中进行，且需要受到朝廷的全程监督。 在制作完成御神体后，后奈良天皇又颁下达纶旨给岛津家，由桦山善久代接，要求将御神体送至禁里御所进行“上览”，后奈良天皇在瞻览御神体的同时，还进行了“天下御祈祷”仪式，祈求尽早结束战乱，恢复泰平之世。 岛津家的此次御神体制作和呈送上览的活动，其实都是桦山善久在运筹帷幄进行策划，其目的主要有三个： 一、由岛津家主持大隅正八幡宫的重建活动，强化岛津家作为大隅国守护的权力和地位； 二、伊东义佑于天文十九年在日向国佐土原兴建大佛堂，建造了一座卢舍那三尊像，岛津家重建大隅正八幡宫并制作御神体，明显有与伊东家对抗之意； 三、通过御神体制作、上览等重要活动，桦山善久频繁与朝廷公卿大臣接触，可逐渐消除此前本田董亲等与岛津家敌对国人领主们的影响，建立岛津家与朝廷之间直接联系的渠道。 但是，桦山善久在京都期间为岛津贵久谋取官位的行动依旧不顺利。 尽管桦山善久于天文二十年九月十四日，参加了一次有前权大纳言飞鸟井雅纲、权大纳言四辻季远、内大臣近卫晴嗣、连歌师里村绍巴等人的连歌会。其目的自然是请求近卫晴嗣、四辻季远、飞鸟井雅纲等人将岛津贵久的意图代为上奏朝廷。 但是，在朝廷中最有发言权、且与岛津家极有渊源的关白近卫稙家并未出席这次连歌会。 因为近卫稙家此前支持足利义晴、足利义辉父子二人，与三好长庆产生对立，在足利义晴、足利义辉多次逃往近江避难时，近卫稙家也是紧随其后，离京前往近江。 而后，近卫稙家在足利义辉与三好长庆达成和睦后虽然也返回了京都，但从此开始深居简出，甚至连上朝次数也急剧减少。 所以桦山善久此次来京，并没有与近卫稙家顺利会面。 而近卫晴嗣、四辻季远、飞鸟井雅纲等人一方面是谨小慎微，不敢擅自以朝廷名器授人；另一方面是他们与岛津贵久并无太大的瓜葛，为岛津贵久谋求官位之事只能暂时搁置。 虽然桦山善久为岛津贵久求官未成，但也不是毫无收获。 通过与近卫晴嗣、四辻季远、飞鸟井雅纲等人多次的沟通，桦山善久了解到朝廷对给岛津贵久封官的一点顾虑。 那就是，岛津氏本宗家世袭的修理大夫一职，此前已授予奥州家（即当时岛津家的本宗家）的岛津胜久，如果要将修理大夫授予岛津贵久，则应先由岛津胜久辞去该职（因岛津胜久并无过失，朝廷没有理由免去他的官职）。 而岛津胜久此时正身在丰后境内，在大友义镇的庇护之下，形同退隐。但他拒绝与曾经的养子岛津贵久合作，完全不肯让出修理大夫之职。 第527章 束手无策 岛津胜久（岛津忠兼）虽然是岛津家第十四代家督，但是在其兄岛津忠隆逝世后，以十四岁的年龄就被庶子家萨州家第五代家督岛津实久所拥立，在家中并无太多实权。 此时的岛津家受三州大乱、岛津忠昌自尽、岛津忠治和岛津忠隆两代家督连续短命夭折等诸多变故的影响，使得岛津家家督的权威变得空前低落。 岛津胜久为了恢复家督的权力，才收庶子家相州家家督岛津忠良之子岛津贵久为养子。 然而岛津忠良却过于心急了，他深知岛津胜久还太年轻，又非体弱多病之人，便趁着岛津贵久入住鹿儿岛城之际向岛津胜久发难，得手之后就将其迁至相州家的根本之地伊作庄进行“隐居”。 就算岛津忠良已合并了本宗家、相州家、伊作家这三大家，但并不代表他与岛津贵久获得岛津家各个“御一家”和“御内众”的支持。 尽管岛津胜久在萨州家的支持下一度重返鹿儿岛城，但形同萨州家手中的花瓶一般，彻底失去了实权。 可萨州家也非善类，岛津实久如此卖力的支持岛津胜久可不是用爱发电，是打算让岛津胜久将本宗家的家名已经萨摩、大隅、日向三国守护职让自己来继承。 岛津胜久虽然接连被相州家、萨州家所控制，但他并不真的愿意长期受人摆布。就算是将养子岛津贵久逐出了鹿儿岛城，依旧没有解除与岛津贵久之间的关系，仍然认可岛津贵久为本宗家的少主。 可相州家与萨州家之间的对立没有持续太久。 天文八年三月，岛津贵久于紫原之战中一举击败萨州家，使得萨州家不再占有任何政治、军事优势，此后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的境地，可以说紫原之战是相州家与萨州家两家之间实力对比的重要转折点。 可是，在岛津贵久的本宗家家督之位愈发稳固之际，岛津胜久却偷偷摸摸的逃往其母天真御前的娘家大友家去了。 毕竟，岛津胜久要是再不跑，不是被岛津忠良、岛津贵久父子二人除去，就是幽禁终生。 至于岛津贵久该如何说服岛津胜久这个老顽固，确实不是一件易事。 到了天文二十一年的正月，岛津贵久在获知征夷大将军足利义辉已与三好长庆进行和解，以及近畿诸国的局势也趋于稳定后，便再度派遣使者上洛进行谋取官位的活动。 这一次，岛津贵久派出的使者是种子岛时尧（种子岛惠时之子）的家臣古市实清。 为什么岛津贵久会选择种子岛时尧的家臣呢？因为种子岛家与近卫家直接可谓是颇有渊源。 别看种子岛家虽然是世居南九州一小岛的“田舍领主”，但这一家族在对明贸易和对琉球贸易中发了大财，有一定的经济实力。 早在明应六年（1497年），种子岛时尧的爷爷种子岛忠时在赴京都游历时，因偶然的机会结识京都本能寺法主日承上人（皇族，伏见宫邦高亲王之子），种子岛忠时倒是财大气粗，直接斥巨资帮助日承上人重建了毁于战火的本能寺。 在那时，即使是皇族也无法拒绝和土豪做朋友，日承上人称赞种子岛忠时为“有力檀家”。 而近卫家也是本能寺的虔诚信众之一，通过日承上人的关系，种子岛忠时就与近卫家建立了联络关系，这就是种子岛家为什么能够先后被朝廷任命为从六位上弹正忠、左近将监等职的原因。 自从天文二十一年正月元旦过后，种子岛时尧就忙于铁炮的量产化和铁炮战术的改进，根本没有时间亲自前往京都。这才告知岛津贵久，自己派出了家老古市实清作为使者。 古市实清是种子岛家中少有的精通文学、擅长和歌、口才极佳之人，是非常适合开展朝廷联络工作的人选。 当时，从种子岛出发前往京都，最近的路线是走海路进入濑户内海，在堺港上岸后由畿内街道到达京都。 但古市实清没有这么走，他是先到鹿儿岛觐见岛津贵久，再走海路到达丰后，前往大友家本据府内城求见大友义镇。 古市实清的意图非常明显，是为岛津胜久而来。 天文二十一年，三月。 古市实清到达丰后，向大友义镇进献了骏马、铠甲、太刀、书籍，以及“南蛮小铳筒”，即葡萄牙人制造的手枪。 当时铁炮传入扶桑的时间还不久，各大名、国人领主手中的铁炮数量有限，非常珍贵。岛津贵久愿意拿出如此珍贵的武器赠人，可以说是下了血本，由此可以看出岛津贵久要求获得官位的心情已很急迫。 此时大友家与岛津家还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而且大友家非常忌惮正在不断开疆拓土的伊东家，再加上古市实清献上的重礼体现了岛津贵久与大友家和睦的诚意，大友义镇并不希望自己将来在北九州诸国开疆拓土之际伊东家在后方给自己造成麻烦，便对岛津家提出的请求一口答应。 在大友义镇的施压之下，古市实清不费多大力气就取得了岛津胜久亲笔签署的辞去从五位下修理大夫一职的声明书状。 离开丰后之后，古市实清便直向京都而去了。 然而，古市实清想得还是过于简单了。 尽管岛津胜久签署了辞去从五位下修理大夫一职的声明书状，并不代表朝廷就能立即颁下让岛津贵久叙任从五位下修理大夫官职状。 哪怕是岛津家已经献给朝廷永乐钱一千贯，以及一批骏马、太刀、茶器等礼品，作为答谢任官的“御礼”。 因为，在近卫晴嗣、久我晴通二人返回京都之后，就立即告知后奈良天皇此次下向越后的重大成果——上杉家献出下野寒川郡中泉庄三千石之地作为禁里料所，以及禁里修缮费一千贯。 随着上杉家献上三千石之地的庄园作为禁里料所的消息传开后，整个朝廷大大小小的公卿皆是对此目瞪口呆，就算是被称之为副王的三好长庆，以及作为武家栋梁的足利将军家都没如此大的手笔。 再加上上杉家此次还将下总香取郡大户庄的两千石之地作为摄关领划归为近卫家的名下，作为时任关白、近卫家家督、藤原长者的近卫稙家自然不能无动于衷，他随即作为百官之首，与近卫晴嗣、久我晴通、德大寺公维、劝休寺晴丰、土御门有修、万里小路赖资等公卿一同联名奏请后奈良天皇，授予上杉清定叔母明院月窓正三位的位阶；授予上杉清定正室绫姬从三位的位阶；授予上杉清定嫡男越后太郎丸从五位的位阶，是为无官大夫；原从四位弹正大弼上杉定虎升任从三位弹正尹；授予上条定赖从五位上织部正的官位。 对于以近卫稙家为首的公卿们的请求，后奈良天皇完全几乎是想都没想就批准了此事。 而二条晴良、九条稙通、高仓永家、广桥国光、薄以绪等亲三好家的公卿们对此完全无力阻止，他们只能嫉妒近卫家。只是因为他们没有任何与上杉家接触的渠道，若是能在近卫家之前与上杉家接触，那么也轮不到近卫家如此得意。 按照如今近畿诸国的物价来说，三千石的大米能折算铜钱近一千贯，而且这还是每年可以获得的固定收入。 再加上上杉家此次献出的禁里料所可是位于上杉家治下领国的腹地，完全不会遭到兵燹的波及，朝廷方面每年只需要固定时间派遣使者下向上杉领前去收取即可。 当然，每次朝廷下向上杉领也不会仅仅只去收取年贡，还能带回不少上杉家的献礼。 至于古市实清为岛津贵久申请叙任从五位下修理大夫一职之事，此时的朝廷方面根本没有时间做出回复。 以后奈良天皇为首的皇族，以近卫稙家为首的公卿，因上杉家主动献出三千石之地的庄园作为禁里料所后，还在禁里御所里连续召开了长达三天的宴会，而后还是连续三天的连歌会。至于来自九州南部的‘田舍大名’岛津家派来的使者，自然也就被忽视了。 由于古市实清还没有任何官位，不能进入禁里，更不能上殿，在听闻皇室、朝廷正在接连召开宴会和连歌会后，只能气得直跺脚。 在此之前，古市实清与桦山善久一样，根本无法面见近卫稙家一次。而近卫稙家每次拒绝面见的理由不是偶然风寒，就是前往禁里面圣。 反观上杉家常驻于京都的青苧奉行神余亲纲就与他们不同，神余亲纲不管是进入京都求见任何一位公卿，都会很快获得接见，就算是正‘染上风寒’的近卫稙家也是如此。 弄得古市实清还以为这位上杉家的谱代家臣神余亲纲是能妙手回春的神医。 很快，古市实清就想明白了。 此时的岛津家哪里能与上杉家相比？ 岛津家虽然是足利将军家授予萨摩、大隅、日向三国的守护职，但萨摩一国才静谧没多久，大隅、日向两国的国人领主们大都不服岛津家的统治，尤其是雄踞北日向半国之地的伊东家。 眼下，上杉家正拥有足利将军家授予的关东管领、奥州管领、北陆探题、七免许、十五国（佐渡、越中、越后、武藏、下总、上总、安房、信浓、甲斐、出羽、陆奥、上野、下野、常陆、岩代）守护职，还是古河公方家的御一家笔头、家宰。 在家格上，上杉家如今已是仅次于足利将军家之下。 因为，原先上杉家是几乎持平有着副将军家格的今川家，而今川家已被上杉家击败，今川氏真还被迫认了上杉清定的三男三郎丸为自己的养子。 可以说，如今的上杉家，不论军事实力，还是经济实力，在整个扶桑的五畿七道之中已经是无人出其右者了。 可足利义辉心里就很不平衡了，早在其父足利义晴尚在人世之时，上杉家也没有主动献上庄园作为足利将军家的御料所。如今倒好，直接划出三千石之地作为禁里料所，两千石之地作为近卫家的摄关领。 故而，足利义辉便准备联手三好长庆、六角义贤二人阻挠朝廷授予上杉家众人官位之事。 但后奈良天皇此次倒是硬气的很，他料定足利义辉、三好长庆、六角义贤等人之流是不敢向自己刀兵相向的，若是他们真的敢有弑君之举，那么先前颁给上杉清定的密旨就能瞬间发挥作用了。 于是，后奈良天皇就直接告知二条晴良、九条稙通、高仓永家、广桥国光、薄以绪等亲三好家的公卿们，若是足利将军家、三好家、六角家继续阻挠朝廷授予上杉家众人官位，那么朝廷将不会批准足利将军家、三好家、六角家任何官位提升的请求，更不会为足利将军家、三好家、六角家去斡旋中介战事。 如此一来，三好长庆、六角义贤反而率先选择退让。 在三好长庆、六角义贤二人看来，上杉家眼下正准备迁移本据，至少在短时间内不会大举发兵上洛，此时应尽快稳住上杉家，让上杉家没有任何借口发兵上洛。 就算三好长庆敢对细川晴元、足利义晴、足利义辉等人刀兵相向，但对于皇室，他还真没有这个胆量。 三好长庆深知自己的家格不高，如今能拥有幕臣的身份也是足利义辉被迫授予的。若是真的对皇室刀兵相向的话，那么他很难保证原先与三好家交好的那些大名、国人领主们是否会支持自己。 见三好长庆、六角义贤二人退让之后，足利义辉对此也只能作罢，谁让足利将军家如今没有了直属武装力量。 要知道，大争之世，武力比文治更重要，一个王朝的武功决定了其开拓的边界，而文治则决定了其周期的长短。 足利将军家仅剩的奉公众早就随着时间而退化。 不单单学问需要传承，武力基因同样也是需要传承的。 简而言之，失去武力，则失去天下。 如今的足利将军家就如同是纸老虎一般，根本没有什么太大的威慑和实力。 第528章 古市奔走 随着三好长庆、六角义贤的主动退让，使得后奈良天皇更加有底气了。 随后，后奈良天皇就直接选择无视足利义辉，让权大纳言久我晴通再度担任使者下向越后，将授予上杉家众人官职、位阶的诏书口宣案（诏书中向当事人宣读的部分，发给当事人作为任职的凭证，相当于天朝古代的“告身”，即委任状）颁给上杉清定。 毕竟，近卫晴嗣、久我晴通二人可是在返回禁里御所复命之时，将上杉家获得了来自南蛮佛郎机国的新式火器告知了后奈良天皇，他们坚信上杉家有此等利器，必然在数年之内将不破关以东之地完全静谧，进而挥师上洛，让兵燹连年的近畿诸国也恢复静谧。 而足利义辉这边也只能愈发怨恨上杉家，但并没有实际的反制措施。 如今的足利将军家并无镰仓幕府那般实力，并不能效仿镰仓幕府于承久之乱、元弘之乱那样直接向皇室、朝廷刀兵相向。 此时京都的防卫还是由三好家重臣松永久秀来负责的，就算足利义辉率仅剩下的奉公众前去禁里御所示威，首先要过的就是松永久秀这一关。 足利将军家与上杉家命运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上杉家如今有一个稳定而持续的元从派家臣，且随着时间线的拉长不断成长、倍数级壮大，成为保卫上杉家，以及对外扩张的主力。 而且，古今中外，决定一个王朝军队战斗力和国运的主要“参数”并不是地理，而是其集权程度，一个王朝集权程度越高，则其征召军势能力也就越强，战斗力也就越强，国运也就呈上扬状态。 现如今的足利将军家可以说既不占地理优势，麾下奉公众又不堪大用，奉行众也无法为足利将军家征收稳定的年贡和赋税，以伊势贞孝等人为首的幕臣还在为三好家效命。 可以说，此时的足利将军家已然是名存实亡。 结果，还没等足利义辉亲自带人前往禁里御所示威，三好长庆、三好义兴、细川氏纲、松永久秀等人就一同前来觐见了。 当然，三好长庆、三好义兴、细川氏纲、松永久秀等人一齐前来觐见足利义辉，自然是为了朝廷授予上杉家众人官位之事。 三好长庆其实是不希望足利义辉在眼下继续阻挠朝廷授予上杉家众人官位之事的，因为他最担心的是上杉家因此事与足利将军家彻底撕破脸。 要知道，南北朝在名义上结束后，南朝的痕迹也并未完全消失。“南方末裔”仍然不时被人提起，作为旗帜对抗以京都为中心的政治秩序。 曾经，在足利义满死后不久，后龟山法皇就出走吉野。其间，后小松天皇在应永十九年（1412年）让位于躬仁亲王（称光天皇），之后，南朝开始采取明显的行动。 新皇趁大觉寺统上皇不在的时候践祚，南北统一的条件被公然废除，对此，旧南朝方的伊势国司北畠满雅在应永二十一年起兵反抗，这是后南朝早期的活动之一。同时，楠木一族之人也在大和、河内等地向足利将军家举起反旗，各地都出现了不稳定的形势，且有扩大的迹象。警觉的足利将军家一方面与北畠满雅进行和解，另一方面又与后龟山法皇约定归还其御料所，并请求他回朝，试图将叛乱扼杀在萌芽状态中。 应永二十三年（1416年）九月，后龟山法皇返回京都，事态暂时才平静下来，但是，此后也不时出现反足利将军家的势力，且背后总有后南朝方的影子在，这让足利将军家仍头痛不已。 后龟山法皇返回后不久，应永二十三年（1416年）十月，在关东，前关东管领上杉氏宪（上杉禅秀）公然反叛镰仓公方足利持氏（上杉禅秀之乱）。据说此事还与南朝方的势力有关，足利义嗣也参与其中。他曾经备受足利义满宠爱，但在足利义满突然去世后却遭到排挤。不久，足利义嗣被捕，随后出家且遭到幽禁，最终被杀害。于是关东之乱得以平定，但在如何处置支持上杉禅秀的武士的问题上，镰仓公方持氏又和幕府产生了嫌隙。应永三十年左右，甚至还传来足利持氏与北畠满雅联手拥戴“南方宫”起兵的消息。 嘉吉三年（1443年），又发生了禁阙之变——号称“后鸟羽院后裔”的源尊秀和号称“南方护圣院宫之子”的金藏主、通藏主兄弟，以及日野有光、日野资亲父子等人闯入皇居，夺走了神剑与神玺。 虽然这伙人在逃往比叡山时遭到讨伐，神剑被夺回，但神玺直到十四年后的长禄元年（1457年）都掌握在“南方”手里。其间的文安元年（1444年）、文安四年（1447年），都出现了“南方宫方”在纪伊国举兵的传言。 另外，应仁元年（1467年）发生应仁之乱时，山名持丰（山名宗全）率领的西军拥护足利义视，为了与拥护将军足利义政、后土御门天皇和后花园上皇的细川胜元的东军对抗，曾设想推举“南帝”（小仓宫的后裔）。 当然，这些行动虽然名义上是在号称“尽忠南朝”，有时也只是抵抗行动的一种宣传口号而已，就连被推举为“南方末裔”的人是不是货真价实的南朝后裔都还不好说。 但是，为了对抗拥戴天皇和足利将军家的京都政权，南朝确实经常被拿来当作招牌。为了与现在的中心对抗，需要举起某种旗帜，南朝之所以被人提起，就是因为它能够成为这种旗帜。也就是说，抵抗行动也形成了相应的规范，抵抗的旗帜逐渐集中在天皇手中。 另一方面，位于政治权力中心的足利将军家也认识到，要想消灭抵抗、主张自身的合法性，天皇的存在非常有用。 永享十年（1438年）永享之乱时，镰仓公方足利持氏公然反抗幕府，而将军足利义教请求后花园天皇下达纶旨，将足利持氏定为“朝敌”，赋予追讨行动正当性。嘉吉元年（1441年），足利义教被赤松满祐谋杀，将军之位出现了空缺（嘉吉之乱），管领细川持之也被授予了追讨赤松满祐的纶旨。 上述两种情况中，足利将军家都在南朝一方的阴云笼罩之时，为维持自身凝聚力只能向天皇寻求能够赋予政治行动意义和大义名分。 此时三好家高层最担心的就是足利义辉与上杉清定完全撕破脸后，上杉清定直接拥立一个南朝后裔来与足利将军家分庭抗礼。当然，足利将军家若是没有三好家、六角家、金吾畠山家等有力大名的支持，恐怕都无法在上杉家手下撑过一个回合。 在三好长庆看来，只要能稳住上杉家，不让上杉家拥立南朝后裔，那么南部家、浪冈北畠家等原南朝方的大名、国人领主们依旧能在奥羽两州给上杉家造成一定的麻烦，从而牵制上杉家一部分兵力。 经过三好长庆、三好义兴、细川氏纲、松永久秀等人的多次劝说之下，足利义辉鉴于自己若是不接受他们的劝谏，三好家就有可能转而拥立与其交好的堺公方一脉之人继承足利将军家的家名。 所以，足利义辉为了确保自己能稳坐征夷大将军、武家栋梁之位，最终还是妥协了。 随着足利将军家与朝廷之间的交锋中落败后，久我晴通这才得以顺利离开京都，再度下向越后。 而另一边，作为岛津家使者的古市实清可不愿此次无功而返，为了尽快为岛津贵久谋取官位，他就只好请求近卫晴嗣来制造一个与正二位权大纳言三条西实枝会面的机会。 之所以古市实清会想到先与三条西实枝搭上线，是因为近畿诸国与部分大名的治下领国不同，并没有实行乐市乐座的政策。其中，三条西家可是天王寺青苎座的幕后负责人。 座，相当于现在的行业协会，中世的座常以纳税等手段换取朝廷、公家、寺院神社和幕府批准，独占经营权。 而三条西家所掌控的天王寺青苎座又与上杉家有着极深的关系。 三条西家只负责向上杉家收取每年一百五十贯铜钱的“苧公事税”，授予上杉家在京都周边贩卖青苧。 青苧的皮用途极广，不仅能织衣服，能造纸，甚至还能织渔网。 造纸这方面，扶桑百姓除了写愁诉状外，可能不太需要，但衣服和渔网就太重要了，特别是对于扶桑这种以海鱼为主食的国度来说。 也正因为三条西家与上杉家之间的特殊关系，就算三条西实枝逗留于骏河，并一度支持今川家，也没有招致上杉清定的惩处。 最后，三条西实枝在被上杉家驱逐出骏河之前，还被上杉清定赐予了一百贯铜钱作为路费。 至于山科言继、中御门宣纲等人则是没有这个待遇，他们先前被今川义元、今川氏真父子二人赐予的大量茶具、书籍等物品更是大部分被上杉家没收。 三条西实枝自从亲眼见识过今川家迅速败亡的结局后，再也不敢盲目支持与上杉家为敌的大名、国人领主了。他返回京都之后，也学着近卫稙家，夹紧尾巴做人，开始深居简出。 不过，种子岛家毕竟与近卫家之间有着藕断丝连的关系在，近卫稙家虽然不打算为其出面向后奈良天皇奏请授予岛津贵久官位，但还是让其子近卫晴嗣与古市实清进行接触。 很快，近卫晴嗣就在近卫家的偏房之中与古市实清进行会面。 古市实清倒也识相，他清楚岛津家在近卫家心中的分量不及上杉家的一半，便赠予近卫晴嗣一把南蛮小铳筒作为礼品。 近卫晴嗣可是能被称之为“马背上的公卿”，他最喜欢的就是鹰狩、犬追物、骑术等，对这种异国他乡的小玩意还是非常感兴趣的。 正所谓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 近卫晴嗣清楚古市实清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就赠予自己礼物，便询问起他此次前来拜访的目的。 “小人想请近卫内府殿斡旋一番，希望能求见三条西亚相殿一面。”古市实清随即将自己的目的说出。 “恐怕不止如此吧？”近卫晴嗣可不认为古市实清就单单想求见三条西实枝一面。 “额······小人不瞒近卫内府殿，其实此次奉命上洛是为萨、隅、向三州太守岛津左卫门尉殿谋求从五位下将作大匠一职。”见近卫晴嗣看出了自己的心思，古市实清只好如实回答。 “哦？此事余倒是有所耳闻，现任将作大匠还是岛津左卫门尉的养父，他并无失德，也未向朝廷举起反旗，朝廷自然不能将其罢免。”近卫晴嗣一边把玩着手中的南蛮小铳筒，一边说道。 “此次，小人在上洛之前就从御隐居殿手中获得了辞去将作大匠之职的书状，还请近卫内府殿过目。”说完，古市实清就取出了岛津胜久所写的书状，并递给了近卫晴嗣。 “可是，眼下朝廷正忙于授予上杉家众人官位，以及任免将来前往东国禁里料所的谴责使（中世庄园领主派到下面催促百姓缴纳年贡等物的使者）。加上先前岛津左卫门尉因制作正八幡宫御神体一事，已经惊动了陛下，此事才过去多久？”近卫晴嗣随即将朝廷方面不愿授予岛津贵久官位的实情缓缓说出。 “这······”古市实清顿时无言以对，他并没有料到后奈良天皇还惦记着御神体制作一事。 “眼下朝廷还因授予上杉家众人官位一事与大树、三筑等人交恶，洛阳的局势还一度变得剑拔弩张。若非三筑一方进行退让，按那位大树的脾气，恐怕要迫使朝廷终止向上杉家众人授予官位之事。”近卫晴嗣有些无奈的说道。 “万幸万幸，只要洛阳不起战火就是皆大欢喜。”古市实清尴尬的笑了笑后说道。 “家父不愿为岛津左卫门尉表奏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毕竟家父先前与三筑交恶，若非大事他根本不会出面。此次为了上杉家众人获取官位之事，家父才极力奔走、斡旋。上杉亚相卿此次是向皇室献出野州三千石之地作为禁里料所，向当家献出总州两千石之地作为摄关领。”近卫晴嗣随后就向古市实清说明近卫稙家为何不愿出面帮助岛津贵久谋取官位之事。 第529章 得偿所愿（为月照寒沙书友加更一章） “五千石？！”古市实清吃惊的双眼都瞪大了不少。 就算上杉家献出的禁里料所和摄关领的年贡产出为五千石，且庄园还是由上杉家负责打理，可如此之大的手笔简直是五畿七道之中无人能出上杉家右者。 先不说五千石的大米可以折算成一千五百余贯的铜钱，就算是征召军势也能至少征召出一百七十余人以上。 这是南九州小领主种子岛家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不错，禁里料所与摄关领加起来正是五千石。”近卫晴嗣点了点头。 “看来这位上杉亚相殿的器量远超那位大树殿······”古市实清别的不敢说，足利将军家可绝不敢向皇室、近卫家献出如此规模的庄园。 “种子岛左参军（左近将监唐名）如今还在改进铁炮吗？”近卫晴嗣倒是将话锋一转后问道。 “正是，我主种子岛左参军殿认为铁炮必然取代弓矢成为战场的必备武具。”古市实清点了点头道。 “看来种子岛左参军还只是井底之蛙，上杉亚相卿虽身在东国，眼光在本朝之中鲜有匹敌之人。”近卫晴嗣在听完后不禁摇了摇头。 “近卫内府殿，此言何意？！”古市实清一听就不乐意了，哪里有人当面数落自己主君的？若不是他有求于近卫家，按以前的脾气，早就让近卫晴嗣人头落地了。 “种子岛左参军必然见识过南蛮佛郎机国的船上有大筒吧？比铁炮要长，比铁炮要粗，威力、装填远胜于铁炮之物。”近卫晴嗣有些不屑的说道。他自从下向越后之后，可是见识了太多新奇之物，尤其是上杉家的新锐火器佛郎机炮。 “什么？！”古市实清几乎吃惊的说不出话来。 近卫晴嗣所言的佛郎机国所产的大筒他也见识过，只是完全没有料到上杉家竟然会获得，此等火器他只知晓大友家已经装备了极少数，口径大者还被称之为‘国崩’。 “天下大势已经很明朗了，此等火器迟早也会被淘汰的······”近卫晴嗣说完就将南蛮小铳筒放在了案桌上，没有收下，而后就缓缓走到门外，抬头望向越后方向。 “小人请近卫内府殿斡旋，与三条西亚相殿一见。”古市实清算是看出来，近卫家此时已无意为岛津贵久斡旋获取官位了。 “此事，余可以相助，至于为岛津左卫门尉谋取官位之事，余与家父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还望见谅。”近卫晴嗣虽然是喜欢古市实清所赠的南蛮小铳筒，但其父近卫稙家都不愿相助岛津家，自己总不能与生父对着干吧？ 况且，近卫晴嗣还想着过段时间等近卫稙家辞任关白、藤原长者、一座、内览等职后，自己接任，他可不打算这段时间里出现什么变故，尤其不能被二条晴良、九条稙通、高仓永家、广桥国光、薄以绪等亲三好家的公卿们弹劾。 所以，近卫晴嗣倒是为古市实清指了一条路，让其与三条西实枝会面，而后再借助三条西家名下的天王寺青苧座与上杉家搭上线。 “那就劳烦近卫内府殿了。”古市实清见近卫稙家、近卫晴嗣父子二人皆不愿出面为岛津贵久谋取官位后，也只能另辟蹊径了。 不过，古市实清还是赠予近卫晴嗣一百贯铜钱作为谢礼。 经过近卫晴嗣的斡旋，古市实清很快就与三条西实枝会面，并借机与上杉家青苧奉行神余亲纲相识。 古市实清在获知皇室、朝廷非常依仗上杉家后，就赶紧将原先准备赠予近卫晴嗣的南蛮小铳筒赠予了神余亲纲，希望神余亲纲能从中斡旋一番，让岛津贵久尽快获取从五位下修理大夫一职。 对于岛津家方面的请求，神余亲纲自然不敢擅自做主，他也没有留下南蛮小铳筒，直接将岛津家的请求以及南蛮小铳筒皆送往越后，由主君上杉清定亲自进行决断。 虽说神余亲纲表面上是一个青苧奉行，可实际上也只是负责青苧的贩卖、探查近畿诸国的情报、为购入上杉家购入硝石等。 值得古市实清庆幸的是，神余亲纲麾下的一名轩辕忍者可没与久我晴通一块儿下向越后，而是昼夜兼程的赶往越后。 正所谓大争之世，胜败只在一线之间。 很多时候，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便能引发巨大的连锁反应，成为决定各方势力此消彼长的契机。 此时的上杉家已经开始了迁移本据的最后一步，即上杉清定本人前往新本据小田原城。 清定在获知了近畿诸国的最新消息后，不禁感到足利义辉是真会折腾。 对于足利义辉的所作所为，清定就只想引用《明史》评价崇祯帝朱由检那样——“庄烈非亡国之君，而当亡国之运，又乏救亡之术，徒见其焦劳瞀乱，孑立于上十有七年。而帷幄不闻良、平之谋，行间未睹李、郭之将，卒致宗社颠覆，徒以身殉，悲夫。” 但对于岛津家的请求，清定并不打算无动于衷。 因为清定并不打算让大友家在九州的势力进一步扩大，不然的话必然威胁到上杉家对朝鲜的牙符贸易，以及其与葡萄牙人之间的关系极有可能会威胁到上杉家飞地见岛、郁陵岛的安全。 所以，清定在经过一番权衡后，打算助岛津家一把，并借机与岛津家建立联系。 很快，清定就致信近卫晴嗣，让其想方设法为岛津贵久谋取从五位下修理大夫一职，自己会在迁移本据之后再划出五百石之地作为禁里料所。 天文二十一年，七月二十一日。 经近卫稙家、近卫晴嗣父子二人的一番斡旋之下，朝廷总算是看在上杉清定的面上颁下诏书，岛津贵久得以叙任从五位下修理大夫一职。 三天后，近卫稙家才出面带着古市实清进入禁里御所谢恩。 由于古市实清还没有担任任何官位，并不能随近卫稙家、近卫晴嗣父子一同上殿，便由近卫稙家、近卫晴嗣父子代为进奏，岛津家方面献给朝廷永乐钱一千贯，以及骏马三匹、太刀三把、茶器一只、纸三百张、蜡烛一百枝等礼品，作为答谢任官的“御礼”。 而后，古市实清就带着朝廷任命官职的诏书口宣案赶回鹿儿岛城，向岛津家治下领国之人宣布朝廷任命岛津贵久为修理大夫的消息。 第530章 岛津示好 随着岛津贵久得以叙任从五位下修理大夫一职后，负责统辖大隅国北部的清水城番岛津忠将（岛津贵久之弟），与大隅国正八幡宫的“执印殿”留守景亲、加治木城城主肝付兼盛、垂水城城主伊地知重兴、桦山善久之子桦山忠副等人在正八幡宫交换“契状”，皆起誓效忠于岛津贵久。 岛津忠将、留守景亲、肝付兼盛、伊地知重兴、桦山忠副等人所联名签署的“契状”之中明确称岛津贵久为“御家方样”（御屋形样、御館样、大殿样、親方样，皆是“主公”之意）。 而以肝付兼盛为首的部分北大隅国人领主们尊称岛津贵久为“主公”，这是岛津家自从“三州大乱”发生以来还是第一次。 这说明岛津贵久就任修理大夫之后，才被萨摩、大隅、日向三国的武家看作是完全继承了本宗家，因而才能享用本宗家当主专用的称呼“主公”。这也意味着岛津家治下领国内的人心已经集中到了岛津贵久身上，今后开展静谧萨摩、大隅、日向三国的进程将会更加的名正言顺。 岛津贵久被尊称为“主公”，表明萨摩、大隅、日向三国的大大小小领主们认可他作为本宗家当主和守护的地位，但并不等于他们从此就对岛津贵久俯首听命。 更何况，还有不少国人领主，如祁答院家、菱刈家、蒲生家等，并不在尊称岛津贵久为“主公”的国众之列。 可以说，岛津家静谧萨摩、大隅、日向三国的路还有很长一段要走。 当然，为了答谢上杉家为自己斡旋叙任从五位下修理大夫一职，岛津贵久便以桦山善久作为使者，向上杉清定赠予太刀三把、南蛮小铳筒两把、黄金一百两、黑糖五百石、甘蔗五百石、蕉布五十石、宫古上布五十石等诸多谢礼。 虽说岛津贵久身在九州南部的萨摩，但对于本州岛所发生的一些重大事件他还是有所耳闻的。尤其是上杉家一举击败了伊势北条家、武田家、今川家，进而将治下领国延伸至东尾张之地。 尽管此时已经已经隐居了一段时间的岛津忠良（岛津日新斋）还非常看好岛津贵久的四个儿子，并对他们一一进行了评价——岛津义久是一个可以统辖萨摩、大隅、日向三国的帅才；岛津义弘是一个勇武雄略的大将；岛津岁久是一个能观察利害、智计百出的智囊；岛津家久是一个深谙兵法，善于排兵布阵的军师。 但如今的岛津贵久已是不惑之年，他非常敏锐的看出天下大势的发展，认为上杉家取代足利将军家成为武家栋梁是迟早的事情。 在岛津贵久看来，若想让岛津家出自清和源氏之事做实，就只有与上杉家进行交好，毕竟现任上杉家家督上杉清定是古河公方家的御一家笔头、家宰，只要上杉清定一发话，现任古河公方足利义氏能说个不字？ 再加上古河公方家与足利将军家皆是出自清和源氏的义家流，只要足利义氏在系图上添上一笔，认可岛津家家祖岛津忠久是清和源氏义家流的分支，那么岛津家在南九州诸国的统治也就能愈发名正言顺了。 更何况，岛津家与上杉家并没有直接接壤，并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而大友家就不一定了。 虽然大友义镇此次为岛津贵久叙任从五位下修理大夫一职开了绿灯，但大友家近来对肥后一国的蚕食愈发频繁，加上大内家因大宁寺之变后于北九州诸国的影响力迅速衰退，使得大友家的影响力在整个九州是越来越大。使得岛津家高层对此是颇为忌惮。 鉴于上杉家正与尼子家交好，其飞地在见岛、郁陵岛等地，还收编了一支原大内家旗下的水军众，岛津贵久认为在万不得已时还能借助上杉家的力量来牵制大友家的发展。 岛津家家祖岛津忠久的身世可谓是扑朔迷离，他既是源赖朝之私生子，又曾先后被近卫基通、惟宗广言收养。 据说岛津忠久之母为比企能员之妹、源赖朝之侧室丹后局。治承三年（1179年），丹后局得源赖朝之宠而怀孕，遭源赖朝正室北条政子的嫉妒，源赖朝为保护丹后局免受北条政子谋害，伪称将丹后局流放至日向，命比企能员“押送”，并嘱咐比企能员：“如果所生是女，任由你处置。如果所生是男，则立即向我报告。”丹后局行至摄津住吉神社，产下一男，即后来的岛津忠久。传说岛津忠久出生时正是夜晚，神社内忽有一只狐狸持火把照明，似乎是在保护岛津忠久母子。这只持火之狐，被认为是稻荷大明神显灵，后来岛津忠久到九州任职，在萨摩修建稻荷神社，以稻荷大明神为家族保护神，世世代代祭祀。 岛津忠久在出生后不久，适逢内大臣近卫基通参拜住吉神社，听说丹后局与源赖朝之子在神社内，遂收留其母子，遣使告知源赖朝。源赖朝便为岛津忠久取名“三郎”，又命丹后局改嫁民部大辅惟宗广言，岛津忠久随母，由惟宗氏抚养。 所以，岛津家既可以自称清和源氏，也可以自称藤原氏，甚至还可以自称惟宗氏。至于具体称哪一氏，主要根据场合，称哪一氏对岛津家最有利，那就称哪一氏。 一般来说，在与朝廷打交道、叙位任官的场合，岛津家历任家督频繁自称藤原氏。现存扶桑朝廷颁给岛津家之人任官的诏书口宣案以及岛津家家督以官位自称的文书中，相关的岛津家家督无一例外全部都是写为“藤原朝臣某某”。 而在对大明、朝鲜、琉球等国进行外交、贸易的重要场合，岛津家家督则基本自称为清和源氏，其目的自然是为了和出自源氏的足利将军家扯上关系。当时的外国人，都是只知扶桑有幕府，而不知有朝廷，岛津家只有和足利将军家拉上关系，才能在外交、贸易等重要场合给自己长脸。 至于惟宗氏，因为家格相对比较低，所以岛津家的历代家督用得次数非常少。 第531章 迁移相州 就在上杉清定为岛津贵久斡旋谋取官位的同时，他还不忘派遣湛光风车作为使者出使尼子家的本据出云月山富田城，斡旋尼子家与但马山名家达成停战和睦。 只要尼子家依旧与但马山名家处于交战状态，那么必然会影响到西国航线以及上杉家与朝鲜之间的牙符贸易。 所以，清定为了上杉家能获得稳定的外贸收入，不得不对尼子家与但马山名家之间的战事进行介入。 清定深知尼子晴久既然已经兼任了因幡守护职，就必然不会轻易放弃对因幡一国的统治。而山名祐丰眼下并没有余力来进行两线作战，一旦三好家完全掌控丹波一国，那么接下来不是进军丹后就是进军但马了。 故而，清定为了避免三好家势力进一步扩张，以及不给三好家任何积蓄实力、开疆拓土的机会，便指示湛光风车，至少要让但马山名家领有因幡东北方的岩井郡一郡之地，剩余七郡皆归属尼子家即可。 别看因幡北部有一定海岸线，但没有适合大型船舶停泊的良港。因地形原因，开春后会刮起强劲的南风，使气候非常干燥并易造成山火。 而且，因幡境内大部分地区为山地地形，中部位置的千代川中下流域有着鸟取平原，可以开展一些农业，但其经常泛滥也会带来灾害。 再加上因幡产出的特产不多，仅有蜡、纸、栗、熊胆、珊瑚等，甚至还不适合种植经济作物。 可以说，就算但马山名家夺回了因幡全境，将来的治理也会耗费非常多的人力、物力、财力。完全是一个形同鸡肋的领国。 在清定看来，还不如让尼子家占据因幡一国的绝大部分地区，让其能腾出手来应付正在安艺、备后两国不断壮大的毛利家。 至于对但马山名家的补偿，清定则是认可山名祐丰为山名家一门总领，并为其输送粮草、马鞍、马鞋、弓矢、铠甲、打刀、长枪等战略物资，还要求丹后一色家助其南下攻略播磨。 一方面，山名家在没落之前还是兼任着播磨的守护职，播磨也算是山名家曾经的旧领之一；另一方面，现任播磨守护赤松晴政站在三好家一方，导致三好家的势力迅速延伸至播磨、备前，甚至还有向备中方向继续延伸的迹象。 为此，清定可不能坐视不管、无动于衷。 当然，对于丹后一色家方面，清定则是通过北国航线向其输送粮草、马鞍、马鞋、弓矢、铠甲、打刀、长枪等战略物资，要求其一面协助山名家南下攻略播磨，一面支持丹波的赤井时家、赤井幸家、荻野直正、波多野元秀等反三好家诸将进行抗争。 这赤松家是出自村上源氏季房流，其家祖赤松则村（赤松円心）在元弘之乱时就倒向了后醍醐天皇一方，与镰仓幕府展开持续的抗争。 然而，到了建武年间，因与赤松家有着深厚关系的护良亲王遭到冷遇，从而赤松家也遭到了朝廷的冷遇。赤松则村这才选择倒向足利尊氏一方。 赤松则村的善战以及为足利将军家做出的巨大贡献，也为赤松家换来了繁荣昌盛的机会。 足利尊氏在开幕以后，就任命赤松则村为播磨、备前两国守护职，之后还让其兼任美作守护、侍所所司等职，可谓是显耀一时。 只是，好景不长，赤松家很快就因嘉吉之乱弑杀了征夷大将军足利义教而衰落。这也是室町幕府第一次遇到将军被公然弑杀之事。 赤松家也因此再也没有获得足利将军家的重用，直至应仁之乱后也只是担任着播磨、备前两国守护职。 在此期间，赤松家并非铁板一块，家中重臣之间争权夺利、内讧不断，使得赤松家的实力是愈发弱小。 就算被足利将军家褫夺了备前守护职，赤松晴政也只能忍气吞声。毕竟，此时的赤松家连敢公然叫板主家的别所家、小寺家、浦上家等家中重臣都无法讨平，哪里还有余力发兵上洛示威呢？ 与此同时，上杉清定在正式离开春日山城之前，对越后一国进行了一番人事安排: 三条城城主上杉定虎，从越后颈城郡、蒲原郡转封至武藏入间郡河越城，领有十五万五千石知行地，改任镰仓府侍所执事、上总守护代、入间郡郡司、都筑郡郡司、橘树郡郡司、石田牧奉行、秩父牧奉行、立野牧奉行等职，遥领佐渡守护代、左龙捷备军奉行如故； 葛尾城城主斋藤朝信，从信浓埴科郡转封至越后颈城郡直峰城，领有三万八千石知行地，并改任越后守护代、颈城郡郡司、春日山城城代、府中御所城代、府中町町奉行等职，仍担任右虎捷备军奉行； 蛟之尾城城主宇佐美定满，从越后颈城郡转封至武藏久良岐郡莳田城，领有两万六千石知行地，并改任久良岐郡郡司； 犬伏城城主八条广繁，从越后颈城郡转封至相模足柄上郡足柄城，领有两万三千石知行地，仍担任左控鹤备军奉行； 本庄城城主本庄繁长；从越后岩舟郡转封至武藏多摩郡世田谷城，领有三万石知行地； 黑泷城城主须田为定，从越后蒲原郡转封至江户城，领有两万五千石知行地，并担任武藏水军众旗头，负责创建武藏水军； 上条弥五郎（上条定赖长男，光室妙智养子）受封越后刈羽郡上条城，继承上条播磨守家家名，领有三万五千石知行地，由旗持城城主荻田正贞担任后见役； 旗持城城主荻田正贞担任刈羽郡郡代； 海津城城主小岛贞兴，从信浓埴科郡转封至相模镰仓郡玉绳城，领有三万石知行地，并改任浦贺奉行，负责监视所有进入江户湾的船舶，仍担任右控鹤备军奉行； 五味高重受封相模足柄下郡土肥城，领有三千石知行地，并担任小田原城城下町奉行； 远山直次受封相模津久井郡田代城，领有三千石知行地； 铁炮屋本五郎受封相模余绫郡二宫乡一千石知行地，仍担任铁炮奉行； 物见奉行道闲受封津久井郡风吹城，领有一千石知行地，并以封地作为苗字； 木下秀吉担任武藏由比牧奉行； 后藤左近将监担任侍医奉行； 加藤段藏担任相模目付； 今井纲秀受封越后鱼沼郡下仓山城，领有两千石知行地； 后藤总员受封越后蒲原郡荒川城，领有一千五百石知行地； 稗生城城主平子房政担任鱼沼郡郡司； 藏田正纲受封相模津久井郡津久井城，领有一万五千石知行地，并担任津久井郡郡司； 冷泉元满担任羽田奉行，负责巩固江户湾周边海域的警备； 下田城城主直江景纲兼任贺茂奉行，负责监视所有进入相模湾的船舶； 古厩城城主大工三郎兵卫，从信浓安昙郡转封至下总葛饰郡野田城，领有两千五百石知行地，仍担任道奉行，负责关东八国各地的交通要道进行拓宽、整修； ······ 第532章 引进绵羊 天文二十一年，九月三十日。 上杉家的本据已从越后春日山城顺利迁移至相模小田原城，且古河公方家的本据也从越后府中御所迁回了相模镰仓郡的镰仓府旧址。 不过，因镰仓府的旧址因为多次遭到兵燹的波及，以及北条家的不重视修缮而过于破旧，足利义氏、芳春院等人就在上杉清定安排下暂时居住于小岛贞兴的玉绳城之中，待镰仓府旧址整修完善后，足利义氏、芳春院等人才迁回镰仓府居住。 但也不是所有上杉一族之人随上杉清定、绫姬、明院月窓等人一同迁移至小田原城的。 其中，光室妙智就没有随上杉清定一同迁移至小田原城。 光室妙智因自己的丈夫、儿子的牌位以及遗体分别在越后颈城郡、刈羽郡，便拒绝了上杉清定的邀请，也推辞了他增加一万石的化妆料，决定与养子上条弥五郎一同居住于刈羽郡之中。 出于愧疚之心，清定便没有强求光室妙智随自己一同越山南下，便安排她从实相寺搬回上条城的本丸之中。同时，命新任越后守护代斋藤朝信、刈羽郡郡代荻田正贞二人，光室妙智的一切吃穿用度，皆由上越之地的府库进行供给，与守护正室的规格相同，不得怠慢。 另外，清定从越后的直领之中划出刈羽郡高柳乡、蒲原郡吉田乡、鱼沼郡涉川庄等地，共计七千石之地作为光室妙智的隐居料，将来这些隐居料也能由上条弥五郎来继承。 清定此举其实是告诉家中众人，就算是先前为上杉家捐躯，自己依旧没有忘记，不会让他们的家名就此断绝。 而另一方面，此次上杉家的本据迁移，不仅仅是部分家中重臣迁移至相模、武藏等地，上杉家的小姓、侧近也尽数随上杉清定迁移至小田原城之中。 小姓、侧近本来就不能离开清定的左右，且负有居住在城下町的义务。 其中，小姓众不论平时还是战时都在清定身边，照顾他的生活，主要由少年和年轻人组成。 像八条广繁、八条定繁、五味高重、芦名盛定等人在成为一城之主之前，皆是担任过清定的小姓。 就算没有成为一城之主，且尚未元服的小姓，还承担着演奏者、使者、奉行等重要职责。部分精通骑术、剑术之人等到元服的年龄，还能被编入左控鹤备之中，负责上杉家本据周边的宿卫重任。 家臣的城下町聚居政策是推进兵农分离、培养职业兵士的重要一环。植根于农业生产之人是不可能随时准备参与上杉家所展开的战事。 虽然上杉定虎的居城被清定定为了武藏中部的重镇要地河越城，但她却被清定授予了小田原城二之丸的宅邸，就连原毗沙门堂也在二之丸中新建了一座。 可以说，上杉家中就仅有上杉定虎一人获许居住在小田原城中。 就算是已经出嫁的富姬，也只是在小田原城的总构之中获得一座与府中岩木馆同为三千五百坪大小的宅邸。 在清定的家眷之中，只有香沼姬的心里是五味杂陈。 虽说此次借着上杉家迁移本据，香沼姬得以重返自己的诞生之地，但如今的小田原城早已是物是人非。北条家已经被上杉家转封国替至三河、西远江两地。 香沼姬自从成为了清定的侧室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后北条一族的任何一人。经过伊势氏亲之乱后，仅存的后北条一族之人皆随北条氏康、北条氏政父子迁往了三河。 对于侄子伊势氏亲的死亡，香沼姬也只能对此感到惋惜。她并不明白伊势氏亲为何要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若是伊势氏亲没有向北条氏康发难，至少北条家还能继续领有相模、伊豆、南武藏等地······ 与此同时，清定在收到外山茂右卫门送来的佛郎机炮制造方法后，气得差点要破口大骂。 清定在后世本就是一个外语学渣，此次王直转交给外山茂右卫门的竟然是葡萄牙语版的制造方法，这就让他看得是的越来越气。 若是王直弄个汉字版的，清定倒也能接受了。 不过，有一点王直还是没有让清定失望，他还真为上杉家弄来了一批绵羊。 虽说这批绵羊在经长时间的海路运输运至越后之后，在数量上仅剩下二十只，且雄羊十五只、雌羊五只。但对于眼下的上杉家来说足矣。 因为上杉家如今治下领国之中的牧场并不少，而且关东八国各地的牧场可没有大型食肉动物，这些绵羊可以在不受兽害的情况下进行大量繁殖。 最重要的的一点是，绵羊对生活环境条件的适应性较强。 就算是在恶劣条件下，绵羊比其他家畜有着较强的耐受性和抗逆能力。 而且，绵羊毛可是为毛纺的主要原料，皮张还可用作工业原料和装饰品。 随后，清定就派遣使者前往越后府中，命镇守越后的斋藤朝信将这批绵羊先安置在蒲原郡的三条牧中进行饲养。待这些绵羊经过繁殖后数量增加，他就能着手建立起毛纺产业了。 针对绵羊嗅觉灵敏和采食力强的特点，清定要求斋藤朝信要对这些绵羊进行妥善饲养，不能将有异味、污染或被践踏的饲草混有泥土的草、料进行喂食。还要在每次饲喂前要打扫干净，然后再放草料，以保证绵羊能吃够吃好，节省草料。 对于绵羊的饮水方面，清定还不忘提醒斋藤朝信，让其准备清洁的流水或泉水等，不得让绵羊饮有异或不洁的水，放牧时要保证饮好水，以避免因口渴而误饮水、污水。 毕竟，小冰河时期到来不单单温度会发生大幅度的降低，首当其冲的便是粮食会发生大规模的减产，人口更是会因此而锐减。 其次，过度严寒就是会使交通瘫痪。 清定可不希望自己尚未一统扶桑的五畿七道之际，面临人口锐减、粮食减产等诸多不利因素。他首先要确保的就是治下领民不受冻馁之苦，能吃饱穿暖。 至于是否引进土豆、玉米、红薯等抗旱高产农作物，得等到上杉家拥有成熟的毛纺产业之后了。 第533章 仿制火炮 尽管王直转交给上杉家的佛郎机炮制造方法内容皆是葡萄牙文，但上杉清定并没有因此而放弃仿制佛郎机炮的想法。 就算如今的上杉家中没有精通葡萄牙文之人，但是上面还是附有一些图纸的，并非只有葡萄牙文。 于是，清定便令家中铁炮奉行铁炮屋本五郎尽快负责召集原颈城郡舟井村的能工巧匠们，以及相模、武藏、上野、下总、上总、骏河、甲斐等治下领国之中的锻冶能人，再根据现有的一门佛郎机炮，想方设法的将其仿制出来。 毕竟，清定可不会认为王直会一直能卖给上杉家佛郎机炮，以及与上杉家进行贸易。 若是等王直在徐惟学、徐海叔侄二人的率部出走中缓过来，那么必然会想方设法的阻挠上杉家与朝鲜之间的牙符贸易，更有可能会出兵袭扰上杉家治下的见岛、郁陵岛两块飞地。 所以，清定可不会忽视王直的潜在威胁。 虽说清定先前也设想过从朝鲜来引进一批火器，但经过与朝鲜之间的牙符贸易，获知了一些朝鲜的情况后，他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早在明灭元时，天朝大陆东南沿海不断受到从扶桑过来的倭寇的骚扰，明太祖朱元璋为了平息外患，在国际上广交盟友，共同对敌，他曾下令将一批火器运送到朝鲜半岛，支援那里的抗倭战争。 同时，大明还向朝鲜人提供硝、硫磺，鼓励其自制火药。 当时，朝鲜半岛的高丽王朝在来自大明江南地区的火药工匠的指导之下，比较快地掌握了火药制造技术。 不久，李朝取代了高丽王朝，火器的发展也没有停滞下来，他们生产的火铳以仿制大明的为主，并组建了使用火器的专业部队，还创建了新战术，例如在1434年（明宣德九年，李朝世宗十六年）围剿野人女真时，就使用了三人为一队的战术，即一人手持盾牌在最前方，另外两人手持火铳跟在盾牌手的后面进行轮番射击。 尽管朝鲜的火铳质量是不亚于大明的，但是火炮在接下来的发展中却变得愈发落后了。 这其中的原因固然有很多，例如朝鲜半岛在经过改朝换代之后，所遇到的战事只不过是女真诸部在边境地区的袭扰罢了，且危机持续的时间不长、范围不广，只是昙花一现。 这自然使生活在和平年代的朝鲜人减少了火器更新换代的迫切性。 而大明在那时也好不到哪里去。 例如明朝在永乐以后，黄河两岸、大江南北等内陆地区已经不再存在长时间、大规模的战争，即使是正统年间轰动一时的土木之变，那场危机持续的时间也不长。 正所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欧洲一直战乱不断，崇尚武力的人有很多，他们不停地研制新装备，大约从15世纪起，便开始引领火器发展的潮流。资本主义萌芽的出现使火器沦为了商品，在市场中进行优胜劣汰的竞赛。 因此，欧洲火器的新产品层出不穷，无论是品种还是质量都超过了那些由明朝官方拨款、官办工场生产的火器。也就是说，欧洲取代了天朝，成了世界军事变革的中心。 处于封建割据的欧洲，国与国之间竞争非常激烈，而且阶级矛盾日渐严重，新生的资产阶级同守旧的封建贵族，正在展开一场你死我活的角逐。资产阶级的枪能够击穿封建骑土的盔甲，火炮能够轰破封建领主的老旧的城堡。无论是谁，只要不顺应历史潮流而改用火器，就会处于被动挨打的地位。 简而言之，落后就要挨打，这是古今中外不变的规律。 加上清定对铸造火炮这方面还是略知一二的。 在工业革命之前，不论东西方，铸炮的方法都是殊途同归。例如泥模和铁模的铸炮方法在明清时期，东西方都有广泛的运用。 泥模铸炮法，是用舂得非常熟的粘土所制成的模具后，进行慢慢阴干，或者使用炭火进行徐徐烘透。只是制造模具的时间非常的耗时，至少一个月，最长达三个月。而且，泥模铸炮法是一模一炮，根本无法进行重复使用。更为致命的一点是，一旦模具未干透或者是粘土未舂熟，就会铸造成残次品。 至于失蜡铸炮法则是先用泥模填充火炮的内芯，在干透后抽出来，再用蜂蜡一层一层涂在泥模之上，形成火炮的模型。在外面再涂上泥模，形成外范。等两层泥模都干透，进行加热烘烤后，中间蜡膜全部融化流失去，使得整个铸件模型变成空壳，再往内浇灌铁液，便铸成了火炮。 然而，失蜡铸炮法的缺点是，只能在冬季进行使用，一旦气温高一些，还不等泥模干透，位于中间的蜡膜就会发生融化。 但铁模铸炮并非真的用钢铁制成，而是用泥范合成的泥模能连续使用，故而被称之为铁模。其方法是用泥范铸造铁模；用合瓦式两铁模对接铸造火炮；铸造后清理按瓣次序，剥去铁模，再用铁丝帚、铁锤收拾内膛。 铁模铸炮有六个优点： 一、方便整合，不像泥模铸炮法那样必须靠时间来等待阴干； 二、一模多铸，成本低、工时少，可谓是用一工之费而收数百工之力，用匠之省无算； 三、减少表面清理，镟铣内膛的工作量； 四、铸造模型不含水分，减少气孔的发生； 五、用后收藏维修方便，若是战事紧迫，还能很快进行投入生产，以应急需； 六、加快了生产速率。 不过，凡事都是一柄双刃剑。 既然铁模铸炮有优点，那必然也有缺点——铁模散热太快，使得生铁液在冷却的过程中存在冷凝过快的问题，铁液中的渗碳体来不及析出，因此铁中的渗碳体主要是以碳化铁的形式存在，即白口铁。 白口铁相较于灰口铁来说，硬度高且脆弱，难以削磨，使得火炮的整体性能下降，在使用时非常容易震裂炮身，炸膛的风险也就更高了。只能通过加厚炮壁来解决这个问题。 但加厚炮壁的结果却使得火炮愈发的笨重，难以移动。 对此，还有一种较为讨巧的铸造火炮方法——铸造双层铁炮。 这种铸造方法就是先用熟铁锻造内层炮管，然后在此基础上外层使用普通的铸铁进行浇铸，这样外层的铸铁仅仅只是起到加固内层熟铁炮管的作用。即便是有所瑕疵，也不会影响整体的使用。 当然，在铸造双层铁炮的基础上还有内层铁芯，外层铜体的双层炮管的铸造方法。这些都在明朝末年时期非常的流行。在成品率和质量上都比单一的铸造火炮方法要好很多。 只是，铸造双层铁炮的方法上也是有着不可避免的缺陷——双层铸造法将会导致所制造出来的火炮重量较重，一般只能作为固定火炮进行使用，无法用于野战，且口径还无法做的太大。 第534章 改用铸铜 其实，就算王直转交给上杉家的佛郎机炮制造方法是汉字版的，上杉清定也不可能真的拿来就用，他还得组织专业人员进行多次核对数据、进行验证，同时还要考虑到自身的冶炼水平和制造工艺等诸多方面的问题。 而且，不同地区开采出来的矿石，含量都是不一样的，就算制造工艺是相同的，到最后也会因矿石的问题造成所制造出的火炮品质有很大区别。 值得庆幸的是，王直转让给上杉家的三门佛郎机炮的质量还是过关的。 尽管上杉家目前无法根据王直转交的佛郎机炮制造方法来直接进行制造佛郎机炮，但是上杉清定想到了另外一个办法——挑选一门佛郎机炮进行切割拆解，然后进行绘测尺寸数据，基于目前上杉家的冶炼技术进行仿制。 要知道，造枪可比造火炮难度高了不少。 因为枪需要强度和精度，而目前的火炮只需要强度，并不需要太高的精度。 再加上，造枪还需要叠、钻，而火炮只需要铸。 像佛郎机炮这样的小口径火炮仿制起来难度并不高，要求膛压气密性不高，炮管承受度不高，对冶炼的要求比较低。 最难的是大口径长管身火炮，要在高膛压的基础上尽可能降低管壁厚度和整体重量，膛压每增加一点，管壁就要呈几何倍数的增厚。 于是，清定就另辟蹊径，以铁炮屋本五郎为大筒奉行，命高山飞驒守（原武田家大工）、花村与右卫门（原今川家大工）、大野大膳亮（铸物师）等上杉家治下领国之中的有名大工、铸物师、匠人等进行辅佐，一同参与对佛郎机炮的仿制工作。 不过，对于仿制佛郎机炮的材料，清定并没有一味的要求铁炮屋本五郎、高山飞驒守、花村与右卫门、大野大膳亮等人完全效仿，而是转而用铜来进行铸造。 在清定看来，铜的延展性比铁要好很多，熔点较低，且工艺容易把控，所制造出来的火炮坚韧耐用，不易炸膛，加工方便。 至于铜炮的缺点，自然是成本相对铸铁炮来说较高一些。 而铸铁炮工艺相对铸铜炮工艺来说，成熟技术相对较晚一些，且铸铁炮制造工艺要求较高，一旦有所瑕疵，所制造出来的火炮非常容易炸膛。 鉴于眼下上杉家治下领国之中的材料水平，以及提纯工艺并不是特别高，清定便选择了较为稳妥一些的铸铜来仿制佛郎机炮。 毕竟，上杉家治下领国之中可是有着整个东国地区产量最高的足尾铜山。而且，足尾铜山自从被上杉家掌控后，清定就没有进行大规模的开采，更没有将原先开采出来的铜矿进行贩卖，也没有将其铸造成铜钱。 所以，单单上杉家位于足利城府库之中的铜矿就有四万石以上。 再加上上杉家的盟友朝仓家还拥有面谷铜山，其产量也是不下于足尾铜山的，上杉家还能通过朝仓家来大肆收购铜矿。 此时扶桑的铜价并不高，五贯五百文铜钱可是能收购一百斤以上的条铜。五贯五百文的铜钱重量才不过三十六斤左右，而且其中还夹杂着恶钱。恶钱的大小还不及永乐通宝的四分之三，含铜率甚至只有五分之一左右，可谓是又脆又薄。 扶桑的铁品质与大明相比好不到哪里去，再加上上杉家治下领国之中就只有位于岩代安达郡的高玉铁山这一座铁山，且产量并不高，还要从陆奥、出羽、出云等国购入，才能确保上杉家能大量打造马蹄铁、铠甲、武具、铁炮、箭矢等战略物资。 故而，与其费时费力的去整铸铁火炮，倒还不如老老实实去地整铸铜火炮。 而后，清定一面命馆林城城主油川信守负责将足利城府库之中的四万余石铜矿运往相模押切城；一面火速派遣使者前往飞驒府中城，令谱代重臣石川重久负责与朝仓家进行交涉，从越前大肆购入铜矿。 同时，清定鉴于神余亲纲这些年来的活跃表现，以及为了能更好的与朝廷沟通交流，便通过近卫稙家、近卫前嗣父子二人，让其叙任正六位下隼人正的官位。 另一方面，曾经位于武家顶点的足利将军家因阻挠朝廷授予上杉家众人官位之事失败而开始动摇，这就使得世人逐步发现足利将军家异常虚弱的本质，并非之前那般高高在上，而是迅速走下了神坛。 随着足利将军家的权威愈发低下，后奈良天皇不仅不再看重足利义辉这个征夷大将军，更是对扶桑各地的足利一族彻底失望。 之所以后奈良天皇会选择加强与上杉家的联系，是因为他心里早就有了让上杉家取代足利将军家的倾向。 不过，为了皇室、朝廷，以及京都周边的稳定，后奈良天皇才默许了二条晴良、九条稙通、高仓永家、广桥国光、薄以绪等公卿们亲近三好家。 在后奈良天皇的影响下，成为东宫的方仁亲王（正亲町天皇），与足利将军家之间的联系更为薄弱。 也就在久我晴通再度作为朝廷使者下向东国后不久，近卫晴嗣就赶紧将自己的名字改为“近卫前嗣”，舍弃了从前任征夷大将军足利义晴处拜领的‘晴’字，以此来表明近卫家不再受足利将军家的影响。 尽管上杉家众人都对自己获得官位后感到非常高兴，但有一人却并没有接受。 明院月窓作为上杉定实的未亡人，已经退隐很久了。自从上杉定实逝世以后，她更是极少与外人进行交流。在获知自己被朝廷授予了正三位的高位位阶后，她的第一反应并不是向朝廷使者久我晴通谢恩，反而是主动推辞，并请求久我晴通在返回京都之际向朝廷说明，自己想将正三位的位阶让予清定的正室绫姬。 但明院月窓的这个提议并没有被清定、久我晴通二人所采纳。 因为，明院月窓不单单是上杉定实的正室，还是绫姬的养母，更是清定的义母。 如今，清定都得以叙任从二位大纳言兼参议的官位了，若是让明院月窓的位阶太低反而有些不太合适。若是明院月窓毫无位阶的话，怕是会让世人觉得清定是得位不正。 最后，在清定、绫姬、越后太郎丸等人的轮番劝说之下，明院月窓这才放弃推辞正三位位阶之事。 第535章 小康之愿 天文二十一年，十月二十五日。 就在明院月窓、绫姬、越后太郎丸、上杉定虎、上条定赖等人皆获得官位之后，上杉清定便于新本据相模小田原城之中召开了评定会，并在评定会上当众说道：“本家自从在已故玄清公手中接任越后太守之位后，时常担忧治下领民流离失所。一旦战事结束，本家依旧在小广间、书院之中秉烛夜至，披阅治下州郡图籍，静思熟记，何郡近来遭遇天灾、饥荒需加以抚恤；何郡邻近境目之地，应当派兵守备。旦则出与众人计议而行之。如得斯民小康，本家之愿也。” 这相当于是清定当众说出的政治宣言，亦是政治纲领。 清定深知，关东八国自从南北朝末年的观应扰乱开始，经过上杉禅秀之乱、永享之乱、结城合战、享德之乱、永正之乱等诸多大规模的战事发生后，大部分地区相较于北陆道诸国可谓是城乡凋敝、百废待兴。 而且，上杉家先前的多次大规模越山南下攻入关东平原腹地，其实也对武藏、下总、上总、下野、相模等国造成了一定的破坏。 因此，清定在将本据从春日山城迁移至小田原城后，就非常注意减轻关东八国的领民负担，并安抚流民、鼓励耕作。同时，他还积极采取措施，应对天灾、饥荒袭扰的甲斐一国。 在评定会召开之前，清定还不忘告诫水海城城主樋口兼丰，让其暂缓修缮古河御所，以及下总一国一切不急之务皆应停止，不得劳民伤财，应与民休息。若是下总一国的领主之中有劳民伤财、横征暴敛之人，应尽快上报，他会立即进行严惩。 在清定看来，此时关东八国不少地区是民生凋敝，急需恢复生产，而地方上的各种普请、劳役，必然会影响到农民的正常耕作，极有可能导致错过农时、造成歉收。 其中，不仅是古河御所的修缮工作被清定叫停，就连位于武藏多摩郡的国分寺、深大寺，以及下总葛饰郡的国分寺、常陆那珂郡的吉田神社、上野甘乐郡的贯前神社、上总埴生郡的玉前神社等修缮、扩建工作也被先后叫停。 清定还专门派遣使者告诫常陆守护代佐竹义昭、武藏多摩郡郡司三田纲秀、上野甘乐郡郡司小幡景定、上总埴生郡郡司土岐为赖、下总葛饰郡郡司樋口兼丰等人，如今应重视休养生息，禁止进行大规模的普请、劳役，一旦妨碍了农时，必然会出现饥荒。 为此，清定在迁移本据小田原城之后不久，便着手进行开展很多利民工程——修筑河堤。这些也是以不妨碍农时为前提修建的。 不仅如此，清定除了减少不必要的普请、劳役，还非常注意缓民之困，主要措施自然是限制急征年贡、赋税。 早在上杉家静谧关东八国全境之后，被清定转封至下野那须郡大田原城的上杉景信就曾向他上书请示年贡、赋税是否及时进行征收。 出于民生现实的角度，清定以养民为重，并不打算对下野一国进行按时征收年贡、赋税，意图缓和下野全境因战事而导致的民生困苦。他就回信上杉景信：“年贡、赋税有经制，人耕获或先后不齐，地利亦有远近之异，不可一概而论。任人长民，当使之察其难易而顺其情。虽取之亦必思有以利之，不当急责于民，急责必至乎病民。其勿问。第更与约限，令民输之。” 这仅仅只是缓征年贡、赋税，但上杉家治下领国之中有些地区甚至连缓征都做不到。对于这些地区，清定只能采取减免年贡、赋税。例如甲斐八代郡、巨摩郡。 毕竟现实之中可不会年年风调雨顺，若是遇上天灾降临，就要考验君主的临机应变之能了。 在伊势氏亲之乱尚未弹压之际，流经上野、武藏两国的高野川、利根川等河流因春季、夏季的暴雨而水位大涨，导致不少位于低洼之地的农田、村落被淹，使得不少领民居无定所，大量流民涌入越后、常陆等地，甚至还出现了妇人抱着孩童因绝望而投河之事。 这只是扶桑五畿七道之中因存在战事遭遇大灾之后民生困苦的一个缩影，那时的民生距离清定‘斯民小康’的目标还有着一段不小的距离。直至伊势氏亲之乱被弹压后，在樋口兼丰、太田资正等人家中重臣对高野川、利根川等河流的疏浚后，这才极大缓解了水患的问题，还让上野、武藏、下总三国的民生得以逐步恢复。 ‘小康’一词最早是出自《诗经·大雅·民劳》：“民亦劳止，汔可小康。惠此中国，以绥四方。无纵诡随，以谨无良。式遏寇虐，憯不畏明。柔远能迩，以定我王。” 为了避免上杉家治下领国之中各地守护代、郡司、郡代、奉行、代官等各级家臣对出现饥荒、天灾之事进行瞒报、谎报的情况，清定特意设置了国目付的役职，用于加强对各地的巡查。 至于对治下领国之中的特产征求，清定则是尽可能的减少。 因为，大明在这方面可是极大的加重了民间的负担。早在永乐五年，大明对各地物产的征求就造成了具体执行之人将‘所领官钱悉入己，名为和买，其实强取，于民万不偿一’。在物产征求、疏通会通河、营建北平等诸多沉重徭役的加持之下，永乐十八年于漕运重地山东造成了声势浩大的唐赛儿起义。 对于这样的前车之鉴，清定自然不敢滥用人力、物力，将弓弦绷得太紧，这样只会给治下领国的经济发展带来极为不利的影响。 与此同时，上杉家斡旋仲介尼子家与山名家之间的战事也有重大进展——尼子晴久同意与山名祐丰达成停战议和，并分割因幡一国的统治权。 之所以尼子晴久会如此的爽快，是因为眼下备后、备中两国的形势实在是不容乐观，而尼子家也无力继续与山名家鏖战与因幡境内。若是继续与山名家鏖战的话，那么很难保证发生家督更迭之事的大内家不会再度大举攻入尼子家的根本之地出云境内。 第536章 长艺引分 尽管大宁寺之变后，尼子晴久、毛利元就、陶晴贤等人是各自从中渔利，但分蛋糕并不是能让所有人都能满意的，总有一天会因分赃不匀而大打出手。 如今，毛利家就与尼子家争夺备后、备中两国的主导权而大打出手。这是继吉田郡山城之战后，毛利家与尼子家又一次交锋。 率先出手的是毛利家。 自从毛利元就趁着大内家爆发大宁寺之变，站在陶晴贤一方后，就迅速将安艺一国大部分地区压制。 当然，毛利元就可不会仅仅满足掌控安艺一国，他很快就将目光投向了东面的邻国备后。 虽说毛利元就于天文十五年将家督之位让给了嫡男毛利隆元，自己退居二线担任后见役。但并不代表他就真的交出所有的实权，只是退居幕后继续发号施令罢了。 毛利元就深知毛利家迟早有一天会与陶晴贤控制的大内家决裂，所以要尽快稳住与安艺接壤的备后一国，尤其是北备后的奴可郡、惠苏郡、三次郡、三上郡等地。 因为北备后诸郡之中的三次郡与毛利家的根本之地安艺高田郡接壤，且毛利家的本据吉田郡山城距离三次郡的境目地带实在是太近。 一旦毛利家与大内家完全撕破脸后，若是不将三次郡掌控，很难保证尼子家不会趁机发兵从备后、石见两国攻入安艺境内。毛利元就可不愿意再次被尼子家包围在吉田郡山城之中被动挨打。 至于东备后的神石郡、安那郡、深津郡、品治郡等地对于毛利家来说也是同样重要，因为只要将东备后诸郡压制后，毛利家就能打开通往备中、备前两国重要通道，还能趁机将影响力延伸至四国、近畿等地。 于是，也就在尼子晴久才被足利义辉授予出云、隐岐、因幡、美作、备前、备中、备后、伯耆八国守护职后不久，毛利元就便出兵攻入了备后一国，给尼子晴久来了一个下马威。 由于毛利元就自知以毛利家一己之力是无法抗衡实力强劲的尼子家，便打着大内家的旗号在备后一国不断的攻城略地。 仅仅一年有余的时间，毛利家就先后迫使和贺家、有地家、古志家、和智家、山内家等诸多国人领主降服在自己的旗下。 当时，尼子晴久并没有对毛利家大肆攻略备后一国做出任何的积极回应，几乎是坐视毛利家将备后一国大部分地区压制。这就导致备后一国的尼子家势力几乎被毛利家一扫而空。 对于尼子家来说，丧失了备后一国控制权，并不算太大的损失。 之所以尼子晴久没有及时发兵南下支援旗下的备后诸将，是因为尼子家正陷入因幡、备前两国的泥潭之中，实在是没有余力分出兵力去驰援备后诸将。这也是他在大敌当前清除家中主要战力新宫众的恶果之一。 另一方面，毛利家备后一国连连得手之事倒是引起了曾经的盟友陶晴贤的忌惮。 虽然毛利元就与陶晴贤在大宁寺之变中联手，并各取所需，但真到了双方实力越来越接近之际，各取所需的算盘显然不再合理，反而逐步演变成了一山不容二虎的局面。 陶晴贤与毛利元就不同，在毛利家的势力越来越大的同时，他却忙于处置大宁寺之变的善后工作，想方设法让大内家重回正轨。 但这只是陶晴贤的一厢情愿而已。 很快，被陶晴贤从大友家迎来的大内义长就因陶晴贤的独断专权而逐步与其心生间隙。 毕竟，因下克上而被迫缔结的主从关系是没有任何情感基础可言的，双方之间的猜忌也是理所应当。 不仅如此，陶晴贤甚至迟迟没能弹压吉见正赖的举兵，他非常担心尼子家会趁机联合吉见家，那样的话大内家治下的石见半国之地将会迅速陷落。 为了避免石见一国全境皆被尼子家所得，以及尽最大限度的利用毛利家，陶晴贤请求毛利元就出兵攻入吉见领。 可毛利元就此时早已成为一匹脱缰的野马，根本不受大内家的控制。对于毛利家来说，攻略备后一国远比攻打吉见家重要得多。 所以，毛利元就便对陶晴贤的出兵请求置之不理。 陶晴贤眼见毛利家已然不受控制，以及大肆开疆拓土后，便只好派遣家中重臣江良房荣前去坐镇旗返城、境山城等邻近周防、安艺两国的重镇要地。他的意图已经非常明显，避免毛利家趁着自己还在大举讨伐吉见家之际挥师攻入周防境内。 不仅如此，陶晴贤在派出江良房荣的同时，还展开对毛利家旗下国人领主们的调略，意图尽可能的削弱毛利家的实力。 然而，陶晴贤还是过于高估了大内家和自己的影响力，不仅没有收到任何回复，派出去的使者也都被毛利家旗下的国人领主们尽数送至吉田郡山城之中。 如此一来，陶晴贤反而加速了大内家与毛利家之间的决裂，双方的刀兵相见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眼见陶晴贤还有余力来调略自己麾下的国人领主们，毛利元就自然不会对此听之任之，他在与嫡男毛利隆元商议一番后就决定，暗中支援吉见家。 为了能让吉见正赖继续坚持下去，毛利元就、毛利隆元父子在为吉见家输送粮草辎重的同时，还开出了让吉见正赖的嫡男吉见广赖迎娶毛利隆元之女为正室的条件。 但是，陶晴贤毕竟是执大内家之牛耳，可以源源不断的从肥前、筑前、丰前、长门、周防等国调集兵力、粮草辎重用于攻打吉见家。 最后，尽管有着毛利家暗中支援的吉见正赖依旧不敌大内家，嘉年城、下濑山城、能美山城、荻尾城、元山城等诸多支城兵砦先后被大内军攻落，陶晴贤更是集中了两万大军将吉见家本据三本松城（津和野城）团团包围起来。 吉见正赖自知力不能敌，势穷力屈，为了保全吉见家的家名，只能选择向陶晴贤投降，并交出了自己的嫡男吉见广赖作为人质。 可是，吉见正赖就算放低身段向陶晴贤投降了，并不代表陶晴贤不对其所作所为追究了。 战后，吉见家所领被处以半减，除了一小部分封赏给了益田家以外，其余都被陶晴贤收入了囊中。 第537章 云但和睦 正所谓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 虽然表面上尼子晴久担任着出云、隐岐、因幡、美作、备前、备中、备后、伯耆八国守护职，但实际上他根本无法完全统御上述诸国。 除了出云、隐岐两国是尼子家很早就压制的领国，以及伯耆面前被尼子家静谧之外，美作、备前两国曾经是赤松家治下领国，守护职也长期由赤松家担任；备后、因幡两国曾是山名家的旧领，尼子家更是长期与但马山名家为了争夺因幡一国的控制权打得是不可开交；备中则是京兆细川家的旧领。 其中，尼子家多次与大内家于备中、备后两国进行交锋。 此时，尼子晴久对于丧失备后一国的控制权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就算获得了八国守护职，也依旧无法攻灭屡屡与尼子家作对的浦上家、三村家、草刈家、但马山名家等敌对势力。 为了避免毛利家在压制备后一国大部分地区后进而开展对备中、石见等地的攻略，以及避免大内家趁机北上再度大举攻入尼子家的根本之地出云境内，尼子晴久只得接过上杉家递来的橄榄枝。 对于上杉家提出让尼子家与山名家共分因幡一国的提议，尼子晴久起初是不太愿意的。 虽说因幡一国没有可供大型船只停泊的海港，以及土地贫瘠、河流频繁泛滥，但至少与美作、但马、播磨、伯耆四国接壤，是兵家必争之地。若是让山名家再度领有因幡一国大部分地区，以山名家在因幡一国的威望，加上草刈家的从中协助，恐怕尼子家将来很难再夺取因幡一国了。 但眼下的尼子家正陷入美作、备前、备中、因幡等国的泥潭之中，根本无力腾出手来应对势力迅速壮大的毛利家，一旦与山名家之间的和议长期僵持下去，到最后吃亏的只会是尼子家。 故而，尼子晴久在经过一番权衡后，还是同意了上杉家提出的与山名家共分因幡的提议。 与尼子晴久一样无力进行多线作战的山名祐丰自然是不会拒绝上杉家的提议，毕竟如今的山名家与丹后一色家需要支持横山赖氏、奈贺山长员、盐见利胜、和久长利、牧利明、桐村元经、夜久重纲等诸多西丹波诸将抗击三好家的侵攻。 一旦三好家将丹波一国全境压制了，不论是山名家还是丹后一色家，好日子都过到头了。 所以，山名祐丰也是急于与尼子家进行停战和睦，好腾出手来与丹后一色家一同应对三好家的西进。 至于因幡一国的势力划分，上杉家使者湛光风车起初是让尼子家领有气多郡、高草郡、八上郡、智头郡、邑美郡五郡之地，让山名家领有岩井郡（岩美郡）、法美郡、八头郡三郡之地。这样一来，两家在因幡的疆域上相差不是特别大。 可尼子晴久对此方案并没有接受。 在尼子晴久看来，八头郡与美作、播磨、但马三国以及智头郡接壤，若是让山名家领有，那么尼子家还能奈何得了长期盘踞在智头郡的草刈家？ 这草刈家的领地可是横跨美作、因幡两国，是藤原秀乡的后裔，其家祖小山基近在获得陆奥斯波郡的草刈乡地头职后，才以草刈为自己的苗字。 照理说草刈家应该不会与陆奥距离极远的美作、因幡两国有关系，但小山基近的曾孙草刈贞继因追随足利尊氏转战各地，最后还为足利尊氏能逃往九州而担任殿军，坚守在三石城之中。 如此一来，足利将军家因草刈贞继的活跃表现，便封锁给草刈家因幡智头郡一郡的领地。而后还陆续获得美作国苫东郡青柳庄、三轮庄、加茂乡等地的地头职。 不单单是尼子家，草刈家还多次击退备前浦上家、但马山名家的侵攻，长期维持着智头郡、苫东郡、苫西郡三郡的统治，没有向任何一家大名低头过。 而山名祐丰与尼子晴久不同，他首先要确保的是根本之地但马的安全，对于因幡一国，就算是获得一郡之地，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湛光风车猜到尼子晴久顾忌草刈家，便主动出使了草刈家的本据高山城（矢筈城），以三寸不烂之舌成功斡旋草刈家与尼子家达成停战议和，并在形式上臣服于尼子家的军门之下。 当然，湛光风车能成功劝说草刈家向尼子家低头，主要还是靠着一只新濑户烧茶碗，以及一百两黄金。 随着横行于美作、因幡两国的‘钉子户’草刈家的降服，尼子晴久不得不佩服上杉家的影响力，连一个盘踞在美作、因幡两国境目地带的‘田舍大名’都能一举说服。 而后，尼子晴久也不再坚持领有因幡一国的绝大部分地区，对于先前湛光风车所提出的让山名家领有三郡之地的提案，他还是做出了一定的变动——认可山名家领有岩井郡、法美郡两郡之地。 之所以尼子晴久一定要确保八头郡在尼子家的掌控之中，是因为八头郡境内的若樱城是进出美作、播磨、但马三国的重镇要地，他可不愿意将其拱手相让给山名家。将来待击败了毛利家、大内家之后，尼子家依旧是要制霸山阳、山阴两道的。 最终，经过多次交涉后，尼子晴久与山名祐丰二人皆是认可了双方势力的划分，并达成了停战和睦。 至此，西国航线总算不会受到尼子家与山名家之间兵燹的波及。同时，尼子家与山名家总算能从因幡一国的泥潭之中腾出手来，应对各自的危机。 也就在尼子家才与山名家达成和睦后不久，大内家反而主动找上了门。 为了尽可能从外交上围堵毛利家，陶晴贤在迫使吉见正赖降服后，就遣使至月山富田城之中，请求尼子家与大内家联手钳制毛利家。 虽然尼子家与大内家之间是有着宿怨，且为了争夺山阳、山阴两道的霸权而互不相让。但有一点，他们都不愿见到毛利家这个第三方势力迅速崛起，更不愿见到毛利家损害到自身的利益。 鉴于毛利家已经将势力延伸至石见境内后，尼子晴久在经过再三权衡，还是同意了大内家的提议。毕竟有大内家与毛利家相争，届时尼子家只需要等待大内家与毛利家打得两败俱伤后下山摘桃即可。 然而，尼子晴久并没有意识到，他的这个决断最终导致尼子家错失遏制毛利家发展的最佳时机，更会导致尼子家衰败。 第538章 晴久进击 再怎么说尼子家与大内家是宿敌，两家早在永正十六年（1519年）就先后于石见、安艺两国境内交锋 原本，尼子家与大内家之间的关系还算得上是和睦，在永正五年（1508年），尼子经久还支援大内义兴上洛，并参与船冈山之战。尼子经久的三男盐治兴久更是拜领大内义兴的偏讳‘兴’字。 而尼子家与大内家交恶的源头却是大内义兴被足利将军家授予石见守护一职。 永正十四年（1517年），大内义兴通过一番运作后，得以兼任石见守护，但此举引起了原石见守护山名纪伊守的极度不满。 可山名家经过应仁之乱后实力大减，加上石见一国还是山名家孤悬在外的一块飞地，很难与实力强劲的大内家相抗衡。 于是，山名纪伊守便拖家带口的逃到了尼子领，请求尼子经久的支援，这便给予了尼子家进军石见国的大义名分。 尼子经久早就对石见一国的山吹银山、温汤金山、都茂银山等金银矿山是垂涎三尺，见山名纪伊守主动投怀送抱，他为了表明支持山名纪伊守的态度，便让嫡男尼子政久迎娶了山名纪伊守的养女（山名兵库头之女）为正室。 大永元年（1521年）八月，尼子经久与大内义兴在石见国大打出手，虽说两家在时任征夷大将军足利义晴的斡旋调停之下达成停战，但是这份和平也仅仅维持了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尼子经久便大举攻入了石见境内，并攻落了大内家一方的今井城。 次年六月二十八日，尼子经久再度大举兴兵，自月山富田城出阵石见，此次尼子军的攻击对象是石见的有力国人领主福屋家。福屋家根本无力抵抗尼子军那凌厉的攻势，便烧毁了位于前线的云井城，退往本据本明城进行笼城固守。尼子军可谓是一路高歌猛进，在长浜一带还与大内家派来的援军展开激战。经过一番鏖战之后，两军谁也无法击败对方，最终只得停战罢兵。 直至天文十年十一月，尼子经久于月山富田城病逝，尼子家仍然没有与大内家停战的意向。 所以，尼子晴久表面上同意与大内家达成和睦，一同对付毛利家，但实际上还是对大内家持有很深的戒心。 再怎么说毛利家至今名义上还是大内家的旗下大名之一，且毛利家与大内家之间并没有真的刀兵相见。尼子晴久并不打算冒险率军南下攻入备后或安艺。 在尼子晴久看来，眼下应先稳固尼子家在备中、美作、因幡等国的统治，而后趁着草刈家臣从于尼子家之际，大举发兵备前、播磨两国，将频频与尼子家为敌的浦上家、赤松家两家击败，待尼子领的东面稳固之后，再回头收拾反复无常的毛利家。 之所以尼子晴久对备前、播磨两国念念不忘，是因为其祖父尼子经久曾一度压制备前、播磨两国，使尼子家在名义上领有山阴、山阳两道十一国之地，成为西国势力最大的大名。 尼子晴久在获得八国守护职后，自然是想重现尼子经久在位时期的辉煌，更希望能在自己的有生之年里开创尼子家最大的版图，进而一举挥师东进上洛。 趁着与山名家达成停战和睦后，尼子晴久总算是能腾出手来收拾备中、备前、播磨三国的反尼子家势力了。 原先，实际掌控备前一国的是赤松家的笔头家老、备前守护代浦上政宗。 因浦上家与主家赤松家频频交锋后，在面对大举袭来的尼子家，根本没有招架之力，先后被打得丢城失地、损兵折将。 浦上政宗鉴于尼子家势大，便背弃了主家赤松家，选择倒向了尼子家一方。 但浦上政宗的弟弟浦上宗景与部分浦上家重臣们却有着不同的意见，浦上家毕竟是赤松家的谱代重臣，臣服于尼子家的军门之下届时只会成为尼子家上洛的炮灰一般，毫无益处可言。 于是，浦上宗景就选择了与主君赤松晴政联手，抵抗尼子家的侵攻。 当然，为了避免尼子家顺利静谧备前、播磨两国，不单单是三好家向赤松晴政、浦上宗景二人提供支持，就连远在安艺的毛利元就也在暗中对赤松晴政、浦上宗景提供支持。 若不是浦上政宗有着尼子家的支持，恐怕早就被赶出备前一国了。 为了避免尼子家的势力被驱逐出备前，尼子晴久决定亲率大军前往备前支援困守在三石城的浦上政宗。 当斡旋仲介尼子家与山名家之间战事的湛光风车获知此事后，只能长叹一口气，并发出了感叹：“尼子户部侍郎（民部大辅唐名）之智勇并不及其祖伊予守一半，不去出兵讨伐真正的心腹大患毛利家，反而挥师东进经略备州、播州，真是自取灭亡之道！” 可以说，上杉清定主动介入尼子家与山名家之间的战事，不单单是为了确保西国航线的畅通，以及与朝鲜、女真的贸易不受波及。更重要的是，他深知毛利元就的能耐，若是让毛利家不受控制的迅速壮大，还没等上杉家将近畿诸国兼并，恐怕毛利家就已经取代大内家、尼子家成为西国新一届霸主了。 但是，清定显然是过于高估了尼子晴久的智略。 等到湛光风车结束对尼子家、山名家的出使不久，尼子晴久便调集了三万余大军进入美作，并在胜山之战中一举将攻入美作的浦上宗景击败，并挟大胜之余威攻入了备前境内。 而后，尼子晴久更是接连率军攻落了山鸟城、稻莳城、茶臼山城、鹭山城、八幡山城、向山城、白石城等诸多城池兵砦，兵锋直指浦上宗景的本据天神山城。 虽说浦上宗景在胜山之战败了一阵，但麾下之兵尚有五千余人，便在高田原布下阵势，阻遏尼子军继续南下的势头。 然而，浦上宗景还是过于高估己方的士气了，他在胜山之战中就算节制了一万五千余军势都没能支撑多久，如今还能指望剩余的五千余残兵败将击退尼子军？ 结果，毫无疑问，浦上军再度被尼子军一举击溃，浦上宗景更是仅率十余人狼狈逃回了本据天神山城。 好不容易才从胜山之战、高田原之战中捡回一条命的浦上宗景，哪里还有胆量去迎击气势汹汹、兵锋正盛的尼子军？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浦上宗景便主动放弃了天神山城，直接率残部逃入了播磨，去投奔主君赤松晴政了。 尽管尼子晴久在美作、备前两国是节节胜利，但备前境内反尼子家的势力依旧不小。他们没有能耐与尼子军正面交锋，但突袭尼子军的小荷驮队，他们还是非常有信心的。 第539章 新的法度 尽管尼子晴久频频对备中、美作、备前等国出兵，但实际上并没有让尼子家获得多少实际利益，反而让尼子家陷入了与三村家、浦上家、赤松家等敌对势力的战争泥潭之中。 就算尼子晴久一直是连战连捷，还是显得有些首尾难以兼顾，迟迟没能在备中、备前、美作等国建立起有效稳固的统治。 再将视线转回东国。 此时的上杉家才将本据从越后春日山城迁往相模小田原城不久，虽说小田原城周边经过伊势氏亲之乱、北条家国替转封后，使得常驻人口下降了不少。 但上杉家将本据迁至小田原城后，使得小田原城周边的人口迅速回升。毕竟，上杉家同族、谱代家臣、新参家臣的家眷都被上杉清定要求定居于小田原城周边。 为此，清定还专门从小田原城总构之中划分了武家町。 同时，清定还颁布了‘入铁炮出女’、‘私之关所，新法之津留’等一批新法度。对于进入小田原城总构的铁炮和出小田原城总构的女子，都要进行严加管控，以及禁止物资往外输出。 当然，上杉家的重臣们及家眷集中居住的同时，也必然带来家臣团和武家奉公人的大规模集中居住。也有来到小田原城之后再雇用年季奉公人的情况。 为了避免有试刀杀害无辜之人、打架斗殴、纵火、蒙头遮面、妨碍行人往来、携带大型近战武器（野太刀、大胁差、朱鞘、大锷、薙刀等）等诸多事件的发生，清定还专门在武家町的各处要道设置了负责警卫的“辻番所”。 不仅如此，就算是对于小田原城总构之中土著町人，清定也出台了相关的法度进行约束——禁止赌博、双六游戏、各种比赛、不正当的男女关系、隐游女（特指在官方允许的区域之外的游女）揽客、（武家）奉公人宿泊、作弄戏谑、醉酒发狂；禁止向河流投弃垃圾；发现迷途幼童的町，须尽快将之带到奉行所，若幼童父母前来问询，经过调查验证后便让其从奉行所中领走；町人若要申诉，须以书面形式投入目安箱中；町人若欲诉讼，无须依赖奉行所之中的任何人，直接申诉即可；公事（诉讼、审判）之事，若仰仗私交而提交依赖状，无论是非曲直，皆判为负；纵使为町奉行、代官、奉公人等，亦不得赊账购买町人商品，更不能强取豪夺；武家奉公人发布告示向町人传达各町奉行之令，若有可疑之处，可直接询问于町奉行······ 就在上杉家颁布了一些新法度不久，才上任由比牧奉行木下秀吉倒是火急火燎的赶到了小田原城下，请求登城面见清定。 对于木下秀吉的登城请求，清定在感到疑惑之余还是同意了。他还以为，原先负责出纳的木下秀吉是觉得无法胜任牧奉行一职后，请求解任的。 随后，清定就与上杉定虎一同在本丸的大广间里召见了木下秀吉。 “臣木下藤吉郎参见御屋形殿、千秋霜台殿。”木下秀吉在被小姓穴泽善右卫门引至大广间后，就恭恭敬敬的拜伏下去。 “平身吧，藤吉郎此次有何要事急于求见本家？”清定随即示意木下秀吉起身回话。 “御屋形殿，臣自从上任之后，就发现武州由比牧之中的马匹半数以上不能作为战马使用，且经过调查后，北条家在国替转封之时，曾带走了三百余匹战马，如今的由比牧之中能作为战马使用的，不足三百······”木下秀吉也不拐弯抹角，随即将一则重磅消息说出。 “由比牧曾一度由北条家所辖，在国替转封后无法带走相州、武州、豆州等地的领民，反而带走了战马，看来北条相模守还真是个不愿吃亏的人。”清定在听完后不禁冷笑了一下，若不是自己因为迁移本据、颁布法度等诸多事务缠身，哪里还有功夫去管牧场里还有多少马的事情。 “御屋形殿，按常理来说，北条家是不能带走战马的，恐怕臣治下的立野牧也与由比牧相同。”上杉定虎虽然还没来得及对自己的新领地进行巡视，也能猜得到北条家必然会带走一批战马前往新领地。 “罢了，就当做补偿北条家国替转封吧，北条相模守父子尚未在叁州、西远州站稳脚跟，此事本家暂时不做追究。”清定可不打算因为几百匹战马就与北条家之间的关系产生裂痕，至少眼下上杉家还需要一段时间来进行休养生息。 “御屋形殿，若是之后有人效仿该当如何？”上杉定虎最担心的是之后还会有人来效仿北条氏康、北条氏政父子二人之举。 “按律严惩，但念在北条家是本家的盟友之一，更是同为坂东公方足利右武卫将军殿的御一家，对其尚不能过于苛刻。”清定不以为然的说道。 “······”上杉定虎见清定有意放北条家一马后，自然也就不愿继续追究此事了。 “对了，穴泽善右卫门，你之后带藤吉郎去好好梳洗一下，天气也愈发炎热了，作为家中的奉行，可不能失了颜面。”也就在木下秀吉汇报由比牧的情况之际，清定很快就闻到了一股气味。 虽说上杉家的直臣在没有战事以及特殊情况下，是每隔十天获得一天的休息时间，但好不容易获得的休息时间里，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有条件去进行沐浴，更不是所有人都有结余来购入一些可以更换的衣服。 与足轻、乡士、常备军势不同，奉行、代官、奉公人等几乎没有上阵杀敌的机会，很少有人能获得赏识而被提拔。他们之中的不少人还是因伤无法再度上阵转而担任地方官的。 所以，对于条件一般的家庭来说，洗浴可是一件较为奢侈的事情。不论是煤还是木柴，可都是需要不少财物购入的。 而且，这个时代的扶桑人对于卫生的观念还十分薄弱。在另一个次元的扶桑江户时代钱汤诞生之前，沐浴、清洗的动作，是与宗教的仪式息息相关的，指的是在祭祀菩萨、神灵之前，先以清水冲洗身上的污垢，让身心呈现出洁净的状态。寺院神社为了吸引更多人信奉，还会提供免费的沐浴。 “臣今后一定注意，臣告退······”木下秀吉在听完清定的话后，脸都快涨红了，他非常担心因没有沐浴之前面见清定而让自己的仕途受到影响。 第540章 个人卫生 其实，上杉清定并没有怪罪木下秀吉之意，他与今川义元不同，并非以貌取人之人，对待家中之人皆是量才而用。 对于比自己小了九岁的木下秀吉，清定还是比较赏识的。 在上杉家迁移本据的过程中，木下秀吉的出纳工作做得非常好，将春日山城、府中御所、府中町奉行所、直江津奉行所等上越各地府库之中的粮草辎重、财物等各类物资都统计的丝毫不差。 上一个能做到这样的家臣还是原上田长尾家谱代家臣樋口兼丰。 故而，清定在迁移本据之后，就安排了木下秀吉去担任南武藏由比牧牧奉行，负责管理牧场之中的战马。 毕竟天气炎热，木下秀吉从由比牧赶至小田原城还是花了三天半的时间，途中也没有做太多的停留，确实没有多余的时间来好好梳洗。 反观清定，不仅能频繁前往伊豆桂川附近的修善寺温泉，甚至还能在小田原城中每天进行沐浴。 毕竟，这个时代可没有空调、电风扇，在夏天长时间不洗澡，身上散发出的味道必然能让周边的人敬而远之。 在上杉家中像木下秀吉这样的新参家臣，哪里有闲钱可以置办多余的夏装？马鞍、马鞋、礼服、草鞋等必备之物，就能快已经让他花费了大量的俸禄，更别提还要日常社交、开销等。 只有像上杉定虎这样，不仅知行地达十五万石，还被特许居住于小田原城之中，自然每天与清定可以在练习弓术、骑术之后，就能一同沐浴了。 至于上杉家的同族老臣，例如八条春纲，清定印象最深的还是其一身‘暮气’。尽管八条春纲身上所散发出的并非臭味，但依旧是能让人对其敬而远之。若非当初局势紧张，以及大敌当前，清定只好忍受下去。 当然，那时候清定尚未继承越后上杉家的家名，就连他自己都不能有闲暇时间来达到每天梳洗。 不单单是清定闻到了木下秀吉身上散发出的汗臭味，就连一旁的上杉定虎也闻到了。 与清定不同的是，上杉定虎并没有直言说出，只是皱了皱眉头。 “藤吉郎，本家期待你之后的活跃表现，可别让本家失望啊。”清定在藤吉郎即将走出大广间外之际，还不忘提醒一下。 “臣遵命！臣一定尽心尽力为当家奉公！”木下秀吉当即转身拜伏下去，他其实非常珍惜出仕上杉家的机会。毕竟，他在出仕松下家的过程中将出纳的工作做得再好、再完美，都没有获得如此之快的提拔。 “御屋形殿，您为何会对木下藤吉郎如此赏识？”由于上杉定虎并未参加先前的越山南下，所以对木下秀吉的能力并不知晓，此次还是第一次正式见到。所以，她在木下秀吉离开后就忍不住问道。 “平三，家中最不缺就是骁勇善战的武士，像藤吉郎这样奉行之才，家中是少之又少。”清定随即将缘由说出。 “可木下藤吉郎此人是今川家谱代松下家家臣出身，而且并未在战事之中立下战功，若是迅速提拔的话，恐怕家中之人会有异议。”上杉定虎虽说不反对清定这般赏识木下秀吉，但她并不认为这是一件好事。 “那又如何？只要能为上杉家做出贡献，就算是新参众，本家也会重用的。大工三郎兵卫、铁炮屋本五郎等人，起初都不是本家的谱代家臣出身。”清定随即举了两个非常典型的例子来。 “是臣愚钝了······”上杉定虎这下倒是无法反驳了。 大工三郎兵卫和铁炮屋本五郎确实是上杉家中最为典型的例子，一个是将道路修得又快又好，一个则是为上杉家打造出大量的铁炮。 “眼下正值战国之世，若想静谧五畿七道，确实离不开武将们的活跃。可一旦天下泰平，武将自然就要退居二线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奉行们。”清定并非好战分子，他深知文武之争是古今中外任何一个王朝、家族都会面对的一个大课题，而作为掌舵手的君主个人也需要在官僚群体中人为制造对立关系来维护君权的权威。当然，文武的失衡也往往会决定一个王朝、家族的命运。 偏向于文官的奉行们主要是负责对战略大方向的把握以及后方物资的调配，武将则是负责具体执行，发挥战术优势将相关战略落地。 但现实却是，武将们的成绩由于建立在战争的胜败之上，太过于明显，所以其风头往往就会盖过奉行们，由此就造成了两个群体之间因为功劳和权力而产生的剧烈摩擦。 像大内家先前爆发的大宁寺之变，其实也是一场武将们与奉行们之间的冲突。 可以说，一旦武将们与文官们的平衡被打破，那么后果是极具灾难性。 例如北宋和大明，一旦朝堂之上完全被文官系统所掌控，那么不但君权遭到极大的遏制，甚至在遭到外敌之时无法上下拧成一股绳。 “御屋形殿所言极是。”上杉定虎在听完后不禁点了点头。 不过，此时不比后世，若想在短时间内让治下领国范围之内的所有人解决勤洗澡的问题，恐怕还是有些不太现实。 此时清定倒是想到了天朝在西汉时期的一个法定假日——沐浴假，即每隔五天休息一天，在休息的一天里在家好好梳洗一番，以及将自己的衣物进行清洗更换。这也是天朝最早以沐浴为理由的假日。 虽然眼下清定还不能立即提高治下领国之中所有人的卫生意识，以及卫生习惯，但是清定还是专门对治下领国全境范围内颁下法度，即上杉家上至本宗、同族、外戚，下至代官、奉公人、乡士，必须每十天之内沐浴一次，每月皆有目付进行不定期检查。 毕竟，通过良好的个人卫生习惯，可以有效减少细菌、病毒和寄生虫的传播，降低感染疾病的风险。而许多疾病是通过接触感染、空气传播或食物传播等途径传播的。 与此同时，清定倒是联想到了一样后世极为常见且普及的东西——肥皂。 在东方各国的古代，通常是用皂角、淘米水、草木灰等来清洗污垢，在后世最为普及的肥皂功能是远胜于他们。 其中，淘米水不单单能用于去污，保健功能也是相当的不错。 早在十一世纪和十二世纪的西班牙，穆斯林就开始制作一种名叫“卡斯提尔”的肥皂，这是一种用橄榄油而非动物油制作而成的肥皂，因此具有好闻的香气。同样的，在十三世纪开始，英格兰的一些较大的城镇也开始使用木灰生产肥皂；在十五世纪初，法国人也开始用海水、灰烬和橄榄油混合制作肥皂。 最开始，肥皂主要被用于洗涤衣服，去除污渍，以及当按摩油的形式，在个人身体清洁方面一直未被提出，直到公元1300年左右，古希腊有名医生盖伦才提到肥皂用于身体清洁的作用。 自从葡萄牙、西班牙的传教士踏上扶桑九州之后，肥皂也随之进入了扶桑人的生活之中。只是，其价格高昂，让大部分都望而却步。 再加上，有余力的武士、商人等即便购入了葡萄牙、西班牙传教士手中的肥皂，也只是用于当泻药使用，而非用于个人的清洁。 上杉家先前通过西国航线，以及常驻于京都的青苧奉行神余亲纲，倒是获得了少量的肥皂，但这仅仅只是够清定与家眷洗浴使用，家中其他人甚至还不知道此物的存在。 清定毕竟是上杉家的家督，对于很多细枝末节的事情并不能及时察觉到。尽管他自己用上了此时如同奢侈品一般的肥皂，但依旧不忘将肥皂进行普及。他深知扶桑的各个阶层之人从室町幕府建立开始就频频遭到兵燹的波及，若是能有一块散发淡淡花香的香皂，就能给不少人带去一点慰藉，也是相当美好的事情。 可此时的扶桑尚未诞生钱汤（因为大众澡堂入浴要交钱，故被称之为钱汤）、家庭风吕（日语中的澡盆，泡澡）。 再加上以单独家庭来说，频繁的洗澡并不划算，反而支出太高。 为此，清定很快就有了一个设想，趁着小田原城总构尚未完全规划完成之前，为何不开设一家规模较大的大众澡堂呢？不仅能让上杉家增加收入，而且还能让家中之人、治下领民的个人卫生意识和习惯获得极大的提升。 要知道，小田原城可不是内陆地区的城池，不仅依山靠海，总构周边还有山王川、早川、久野川、酒匂川、狩川等诸多大大小小的河流，取水问题丝毫不用担心。 而且，开设大众澡堂的技术含量几乎为零，只需要有足够的水，能有足够的柴火烧热水，修建隔热的房间就行了。 至于大众澡堂的名字，清定也没有多想，就以所在的令制国国名来取名——相模钱汤。 对于领民见到武士要行礼的问题，清定可不打算专门为武士开设一个澡堂，这毕竟涉及到成本的问题，而且澡堂里的领民总不可能见到一个武士走进来就行礼吧？ 于是，清定就在入口花费了一些心思——武士有专门的武士通道，领民、他国之人有庶民通道，且武士通道位于相模钱汤的北面，庶民通道则是位于相模钱汤的南面，这样就不会引起太大的纠纷和矛盾。 不仅如此，身上带有皮肤病以及传染病之人不得进入相模钱汤之中，若是让什么人都能进去，恐怕疾病的传播速度会更加迅速。这可是和一般的寺院神社不同，寺院神社为了吸收更多的信徒，就为往来众人提供免费的洗浴，但寺院神社的洗浴基本上为冷水，并没有不限量的热水提供。 同时，清定还意识到单单的洗浴为上杉家带来的收入并不会特别可观。所以，他还专门准备招募一批看板娘，负责在客房之中为进入相模钱汤的客人端茶倒水，售卖点心、饭菜，按摩等服务。 更重要的一点，将来清定还能通过相模钱汤来率先投入自制的肥皂进行使用，一旦效果和口碑提升，那么就能立即对治下领国进行大肆售卖。 肥皂这一物品对于后世穿越而来的清定再熟悉不过了，有着制造成本低、技术门槛低、易于加工、不受管制等诸多优点。 若想制造肥皂就需要油脂，可以使用动物油，也可以使用植物油。 首先要准备草木灰水溶液，将一些草木灰加入容器之中，慢慢向草木灰加入清水，草木灰与水的比例为一比二点三，还需要不停的进行搅拌，直至形成一种稠密的草木灰水溶液，用热水的效果反而会更好； 其次，过滤草木灰水溶液并静置，根据具体情况需要几个时辰或是一整夜的时间进行沉淀； 再次，准备液体油脂，将植物油加热到一百四十度左右，如果是动物脂肪就需要加热到熬出液体油脂； 而后混合碱性液体和油，将沉淀的草木灰水溶液再次进行过滤，在这个过程中可以得到纯净的高浓度碱水，将油慢慢的倒入过滤后的碱性液体之中，油和碱水的比例是二点五比一。若想避免他人偷窥获得配方，浓度就需要进一步提升。 在混合后需要进行充分的搅拌，搅拌时间通常需要在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 在搅拌的过程中还可以加入蜂蜜或者是其他带有香味的液体或粉末以及染色剂，就能让肥皂瞬间变成香皂了。 把搅拌后的膏状物，倒入预先准备好的磨具之中，让肥皂在磨具之中晾干和固化，固化时间最少要一周以上，若是时间允许则尽量超过一个月，就能制造成各种各样形状的肥皂了。 很快，清定就打算将制造肥皂这个设想付诸于行动。 尽管家中的能工巧匠都被清定抽调去参与仿制佛郎机炮，但制造肥皂并不需要多少技术含量。故而，清定就顺势安排尚未离开小田原城总构的木下秀吉来负责此事。 第541章 悬田之乱 还没等上杉家正式开始建造大众澡堂相模钱汤，以及研发制造肥皂之际，岩代方面就传来了一则坏消息——悬田城城主悬田俊宗联手前任二本松家家督二本松义国发兵攻打二本松城，二本松城城代、二本松家家督后见役新城直继频频遣使至会津若松城、小田原城告急。 先前，上杉清定就与时任古河公方足利义氏对东国之地颁下总无事令，要求东国的诸大名、国人领主们不得擅自交战，就连领土裁定权也归上杉家和古河公方家所有。 而且，足利将军家也曾派遣使者前往奥羽两州来斡旋伊达稙宗与伊达晴宗双方之间的战事，希望尽快结束伊达天文之乱。 然而，悬田家不仅没有遵守总无事令以及足利将军家的调停之意，甚至还屡屡发兵与伊达家进行交锋，就算在相马家的不断劝说下，依旧没有悔改之意。 若不是上杉家那时正忙于静谧关东八国以及东海道诸国，像悬田家这样的国人领主，早就予以发兵攻灭了。 清定见悬田俊宗如此的不识好歹，自然就没有继续留下悬田家这个奥州毒瘤的想法。 再者说，悬田家不尊足利将军家之令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悬田家虽说是出自清和源氏，家祖为源义家六男源义隆（陆奥六郎），但在南北朝时期很早就追随南朝一方，并在北畠显家的麾下表现异常活跃。 作为源义隆的十四代后裔高松近江守定隆还在正中二年（1325年）四月，以杉野目郷高松城为本据，此后就以高松作为苗字。 建武二年（1335年），北畠显家出于压制北朝一方的势力，便命高松定隆从高松城迁至悬田城镇守，此后高松定隆又将自己的苗字改为了悬田。 之后，悬田一族就在奥州以治下的悬田城、灵山城、藤田城等地作为南朝方的重要据点与北朝方展开持续交锋。 就算在南北朝结束以后，悬田一族依旧在奥州给足利将军家带来极大的麻烦，甚至还在永享二年（1430年）迫使足利将军家颁下‘悬田退治’之命。 若非伊达家的从中斡旋，悬田一族早在永享之乱时就被讨伐了。 而后，悬田家因感恩伊达家的斡旋求情，还在宽正元年（1460年）之际从伊达家迎来伊达持宗的庶子伊达义宗来继承悬田家的家名，此后悬田家历任家督就开始使用伊达家的通字‘宗’字。而悬田俊宗正是悬田义宗之孙。 虽说伊达家成功将庶子送入悬田家，并继承了悬田家的家名，但并没有成功将悬田家进行被官化，这也导致了在伊达天文之乱中，悬田家联合相马家给伊达晴宗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尽管悬田俊宗表面上服从足利将军家的斡旋调停，但实际上并没有按照伊达晴宗的要求破却悬田城，反而继续与伊达家为敌。 由于悬田俊宗在伊达天文之乱时将自己的女儿掛田御前嫁给了相马盛胤作为正室，使得如今的相马家家督相马盛胤不愿对自己的岳父悬田俊宗刀兵相向。 使得悬田俊宗见上杉家在岩代、磐城两国无所作为后，就自我感觉良好，还以为是上杉家惧怕了悬田家一般，便毫无顾忌的频频对伊达领进行袭扰，如今更是意图以武力送二本松义国重返二本松城重掌二本松家的大权。 不仅如此，担任中村城城代的相马家重臣草野直清（標叶郡四十七人众之一）更是相马家中亲悬田派之首，力主相马家应联合悬田家于岩代、磐城两国迅速扩大势力和影响力。 但相马盛胤却并不愿意这么做，毕竟相马家既然已经选择臣从上杉家，那么就不应该行朝秦暮楚之事。为了确保相马家的家名存续，自然是不能与上杉家为敌的。 毕竟，上杉家还在会津郡驻有一支不下于三千五百人规模的常备军势右龙捷备，相马家就算进行极限征召，也才只能征召到两千九百人左右的军势，甚至还良莠不齐，哪里是上杉家常备军势的敌手。 况且，长期雄踞会津四郡大部的芦名家都被上杉家攻灭了，实力还不到芦名家一半的相马家又有什么底气去叫板上杉家？ 可草野直清却不这么想，他一面暗中派遣同族家臣草野肥前守率一百余军势前往悬田领与悬田家并肩作战；一面则是不断劝说家中以智勇兼备著称的青田胤清（青田胤治），希望能与他一同联合起来迫使主君相马盛胤公开支持悬田家。 甚至，草野直清还暗中与原伊达稙宗亲信家臣舟山丰前守、大谷地扫部助等人进行接触，意图将伊达稙宗从伊具郡丸森城救出。 但是，并非草野一族之人皆与草野直清一条心，作为草野家庶流出身的草野晴清就选择倒向相马盛胤一方，还将草野直清的所作所为尽数告知相马盛胤，并劝说其提防草野直清举兵谋逆。 而另一边，有了草野直清的大力支持后，悬田俊宗的底气也就更加足了，不仅连克田小屋城、高田城、椚山城、安达城、赤坂山城等地，兵锋更是直指二本松家本据二本松城。 爱宕城城主加藤民部少辅、土合城城主清野远江守、八丁目城城主堀越宗范、五安城城主甲斐兵卫尉等才降服于上杉家军门之下的岩代、磐城两国国人领主们见悬田家连战连捷后，纷纷举兵响应，可谓是唯恐天下不乱。 对此，作为上杉家的岩代守护代八条房繁并没有对此坐视不管，他一面火速派遣使者前往小田原城进行告急，一面急令岩代诸将做好战事准备。同时，他还派遣使者前往小高城、四本松城、三春城等地，要求相马家、石桥家、田村家等上杉家旗下大名、国人领主们禁止对悬田家提供一切支援，并关闭通往悬田领境目地带的关所，以免有人对悬田家提供支援。 对于加藤民部少辅、清野远江守、堀越宗范、甲斐兵卫尉等叛将，八条房繁自知无法进行招抚，便将情况如实上报至主君上杉清定处，让他来做出决断。 第542章 将取必与 天文二十一年，十二月二十五日。 当上杉清定收到了来自岩代、磐城两国的告急书信后，并不急着发兵前去讨伐正在岩代、磐城两国兴兵作乱的悬田俊宗、二本松义国等人，而是先令悬田俊宗的老对头伊达晴宗出兵讨伐。他打算让本就因伊达天文之乱后实力大损的伊达家进一步遭到削弱。 在清定看来，这悬田俊宗此时的所作所为无异于是夜郎自大、狂犬吠日。 而且，清定还并不打算太早介入岩代、磐城两国的战事之中。 因为，奥羽两州的敌我态势本就是犬牙交错，诸大名、国人领主之间皆是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才臣从上杉家不久的相马家，在伊达天文之乱中还发生了内讧，其家中重臣黑木正房（黑木信房）、中村义房（黑木正房之弟）、东乡胤光（標叶郡六骑七人众之一）等人为首的是亲伊达晴宗一方，与桑折久家、冈田直胤、堀内近胤、江井胤治（標叶郡四十七人众之一）、青田胤亲、草野直清等人为首的亲伊达稙宗一方形成对立，双方几乎刀兵相见。 在前任相马家家督相马显胤的默许下，桑折久家、冈田茂胤（小高众笔头）、堀内近胤（相马显胤之弟）、江井胤治、青田胤亲、草野直清等人便将黑木正房、中村义房、东乡胤光等人先后暗杀除去，使得亲伊达晴宗一方的势力迅速退出了相马家的朝堂之上。 尽管相马显胤为了加强自身的权力，以及为了让相马家谋取更大的利益，才将亲伊达晴宗一方的家中重臣进行清洗。但他当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还是给儿子相马盛胤挖了一个大坑。 相马显胤将亲伊达晴宗一方的家中重臣们清洗后，使得亲伊达稙宗一方的家中重臣迅速在家中占据了主导地位。 在相马盛胤接任家督之位后，为了避免自己被架空，就转而重用饭崎安元、佐藤好信、高田内膳（標叶郡四十七人众之一）、门马甚左卫门、渡边丰后守等原先不被相马显胤所重用的家臣、旗下国人领主。 即便如此，相马盛胤依旧在短时间内无法将相马家进行一元化。 故而，为了确保相马家的家名存续，相马盛胤便不顾青田胤亲、草野直清等人的强烈反对，选择向上杉家臣从。 虽说草野晴清将青田胤亲、草野直清等人图谋不轨之事告知了相马盛胤，但相马盛胤不仅没有当机立断的进行处置，反而对此感到有些难以置信。 在相马盛胤看来，青田胤亲、草野直清等人再怎么说也是深受其父相马显胤恩顾之臣，长期获得相马显胤的重用，不可能会在东国形势非常明朗的情况下做出谋逆之举。 虽然相马盛胤没有进行先发制人，但还是在暗中对青田胤亲、草野直清等人进行严密监视。 而另一边，清定鉴于即将到来新年，以及冬季行军不便等诸多缘由，就打算在春耕过后再调集越后、下野、常陆、岩代、磐城、出羽等国之兵讨伐悬田俊宗、二本松义国等人。 对于加藤民部少辅、清野远江守、堀越宗范、甲斐兵卫尉等降而复叛之人，清定并不打算继续保全他们的家名存续，而是待春耕过后将他们一一攻灭。 毕竟，仙道可是进出陆奥、出羽两国的必经之地，更是交通要道，若是让这些晨秦暮楚、反复无常之人继续占据着邻近仙道的城池兵砦，对于上杉家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完全是一个随时都有可能引爆的炸弹。 而且，将这些降而复叛之人攻灭也能让奥羽两州的大名、国人领主们见识一下上杉家对于降而复叛之人的容忍度。 正所谓将欲取之，必先与之。 鱼儿为什么会上钩？因为美味的鱼饵！为了吃到美味的鱼饵，鱼儿就奋不顾身了。人的本性也是贪婪的，有的人为了名、利、色，就忘记了危险，心甘情愿地上了别人放的钩，跳了别人挖的坑，这就是典型的失败者。 古人造“舍得”一词，就是要警示后人：舍在前，得在后。 清定就是要暂时营造出一种无法立即出兵救援二本松城的假象，来让那些本就心怀贰心之人一个一个的都跳出来，好方便自己来个一勺烩。 当然，清定也获知了相马家之中有人暗中支援悬田家之事，为了避免相马家突生变故与悬田家正式联手，便让原磐城守护代田村隆显改任出羽守护代，让相马盛胤来担任磐城守护代。 不仅如此，清定还令下总水军众旗头泽根高秀率才组建的下总水军众，以五艘关船、十艘小早、两艘千石船、三艘奉公兵船北上，进驻磐城岩城家治下的小名浜凑。 而且，泽根高秀此次所率的下总水军众还被清定专门配置了一批新锐火器——佛郎机炮，狭间铁炮（加长版铁炮，原适合用于守城）、大铁炮（口径加大，适合用于攻城）。 其中，佛郎机炮就只配备给了泽根高秀一门，而狭间铁炮和大铁炮则是各二十挺。 之所以清定没有让下总水军众直接开入相马家治下的海港，是因为他清楚相马盛胤还是悬田俊宗的女婿，其母还是伊达稙宗之女屋形御前，若是因此导致相马家的离反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加上南陆奥的黑川家、长江家等有力国人领主可都是原伊达稙宗一方的中坚力量，他们的领地可是位于沿海地区，可以非常便捷的为相马家提供砂铁、战马等战略物资。 与此同时，清定还不忘下令身在下野大田原城的上杉景信，令其做好战备工作，待春耕过后负责担任下野众旗头，节制下野诸将北上进入仙道七郡，与八条房繁、岩城重隆、田村隆显、石川晴光、二阶堂照行等己方诸将进行合流，讨伐兴兵作乱的悬田俊宗、二本松义国、加藤民部少辅、清野远江守、堀越宗范、甲斐兵卫尉等人。 清定可不打算一直将上杉景信雪藏下去，他准备趁机给上杉景信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好让其重返上杉家的决策层。 第543章 安达纷乱 其实，最令上杉清定意想不到的是城之仓城城主樱田景亲。 作为原伊达稙宗一方的有力国人领主之一的樱田景亲（樱田资亲）反而出奇的没有叛离上杉家，他与加藤民部少辅、清野远江守、堀越宗范、甲斐兵卫尉等反复无常之人不同，很早就将自己的儿子樱田基亲送至清定处担任侧近，作为人质。 在上杉家将本据迁移至小田原城后，樱田景亲更是主动将自己的家眷都安置在小田原城的总构之中常驻。 此次，樱田景亲与家中重臣安田勘左卫门分别固守在城之仓城、河股城两地，不仅屡屡出兵袭扰悬田领，还在发现相马家重臣青田胤亲、草野直清等人为悬田俊宗输送粮草辎重之时，发兵进行截击，先后夺取的粮草达到了一万石以上。同时，还截杀了多名青田胤亲、草野直清等人派往悬田城的使者。 如今，相马家既然已向上杉家臣服，作为相马家重臣的青田胤亲、草野直清等人却又派使者与悬田俊宗进行结交，甚至是为其输送粮草辎重，此举自然是严重影响了相马家与上杉家之间的关系。 因此，樱田景亲可没有听之任之，反而是主动派兵突袭了青田胤亲、草野直清等人派往悬田城的小荷驮队，并截杀他们派出的使者，这对于上杉家来说可谓是以示国威。 但是，此举却给本来就有些微妙复杂的上杉家与相马家之间的关系增加了变数。 不过，清定倒是非常认可樱田景亲的所作所为。 于是，为了表彰樱田景亲的活跃表现，清定特地派遣使者前往城之仓城，以太刀一把、骏马一匹、黄金三十两作为赏赐。同时，他还特地下令邻近樱田领的石桥家、田村家两家负责为樱田家输送粮草辎重，以供樱田景亲能长期坚守下去。 反观悬田家方面，悬田俊宗在获知了曾经的友军樱田景亲的所作所为后，一开始还是派遣使者携带厚礼前去城之仓城进行劝说，意图将樱田家拉拢至己方，好解除自己的后顾之忧。 可是，樱田景亲却完全不为所动，哪怕悬田俊宗派出的使者还是与他交好的青木伊豆守（伊达福姬御前家臣团之一，原伊达家家臣）。 樱田景亲毕竟还是念旧情之人，并没有做出毁书斩使之事，只是将青木伊豆守暴打一顿后逐出了城之仓城，以此来向悬田俊宗表示自己的志向。 然而，就在上杉家的年头礼才结束不久，两则噩耗很快就传至小田原城之中——二本松城陷落；石桥家重臣大内义纲发起下克上，幽闭石桥家家督石桥义久。 担任二本松家家督二本松七郎丸的新城直继在巡视二本松城城防之际，被守将荒井木工助（高玉家继女婿）、荒井采女佑兄弟二人暗杀。 新城国常、游佐重常、服部彦兵卫等二本松家家臣们早就不满新城直继独掌二本松家大权，更不满上杉家从二本松家手中夺走高玉铁山，便纷纷顺势响应并支持荒井木工助、荒井采女佑兄弟。 新城直继之弟新城政仲见势不妙，自知无力进行弹压，便赶紧带着才元服不久的侄子新城盛继（新城直继之子）缒城而下，狼狈逃往会津若松城，去寻求上杉家的庇护。 因二本松义国眼下就只有二本松七郎丸这么一个儿子，他在重返二本松城之后并没有废黜二本松七郎丸，反而是以前任家督的身份来担任后见役。 当然，二本松义国在重掌大权后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对家中的亲上杉派家臣进行大肆清洗来泄愤。尤其是曾经将其流放出境的新城国常、游佐重常等人，哪怕是新城直继、新城政仲等人尚未逃出城去的家眷也在之后惨遭毒手。 尽管新城国常、游佐重常等人此次响应了荒井木工助、荒井采女佑兄弟的发难，让二本松义国得以重返二本松城，但依旧没能获得二本松义国的赦免。 而后，二本松义国还致信劝说田村家、石桥家、石川家、安积伊东家、二阶堂家等位于仙道七郡的大名、国人领主，希望他们能与自己一同反抗上杉家的统治。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上杉家的影响力早就在兼并会津四郡后延伸至奥羽两州了。 而且，一度实力强劲，且武名远扬东国各地的今川义元、武田信玄皆是上杉清定的手下败将。田村隆显、石桥义久、石川晴光、伊东祐重、二阶堂照行等人还是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的。他们可不打算效仿悬田俊宗那样拿着家名存续去进行豪赌。 再加上，上杉家已经将关东八国尽数静谧，不再只有从越后蒲原郡、鱼沼郡两地发兵进入岩代境内这两条路可以走。 即便大部分人都看清了东国的形势发展，依旧有一小部分人仍是执迷不悟。 其中，石桥家的大权是被有着‘石桥四天王’之称的大内义纲、石川有信、寺坂信浓守、泽神但马守四人分掌，他们很早就将主君石桥义久架空。 石桥义久也不是甘愿受人摆布之人，他并不想每天都过得浑浑噩噩，也是想有一番作为的。 故而，石桥义久才会选择倒向上杉家一方，意图以上杉家为自己的靠山，将失去的实权夺回。 毕竟，石桥家好歹也是足利将军家的一门，家格可是比今川家要高上一些。曾经还先后担任过评定众笔头、备前守护、伯耆守护、备后守护、若狭守护、引付头人等诸多重要役职，一度权倾朝野。 但在贞治二年（1363年）八月，石桥和义因与足利将军家的执权（管领）斯波高经、斯波义将父子二人交恶后失脚，不仅失去了原先担任的所有役职，甚至还被逐出了京都，被迫下向偏远之地陆奥盐松乡。 若不是南北朝混战尚未结束，石桥和义依旧会遭到斯波高经、斯波义将父子的进一步迫害。 随着石桥一族在盐松乡定居后就开始开枝散叶，还创建了不少庶子家——盐松、大内、石川、小野寺、中村、大河内、四本松······ 在天文之乱中，石桥家的大权渐渐被大内义纲、石川有信、寺坂信浓守、泽神但马守四人窃取。 虽说石桥家中尚有同族重臣大河内备中守这样的忠义之臣在，使得大内义纲、石川有信、寺坂信浓守、泽神但马守四人不敢太过于嚣张跋扈。 但好景不长，大内义纲、石川有信、寺坂信浓守、泽神但马守等人可不能给予石桥义久任何夺回大权的机会，直接将大河内备中守暗杀。 随后，大内义纲甚至还夺取了大河内备中守的居城宫森城，将其领地完全兼并。 在除去大河内备中守后不久，大内义纲就以原大河内家的居城宫森城作为自己的新本据，还将一门亲族的大内丰后守担任长屋城城主、大内弥右卫门担任糠泽城城主······ 将自己的一门亲族皆分配到石桥领的各个重镇要地后，大内义纲在石桥家的权势完全压过了石桥四天王的其余三人。 而后，石桥家中的重臣百目木城城主石川有信、寺坂城城主寺坂信浓守、大场内城城主大场内美浓守、岩角城城主石桥玄蕃允（石桥家一门亲族众）等人迫于形势皆选择追随了大内义纲。 大内义纲在执石桥家牛耳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与悬田家进行联系，他深知一旦石桥义久与上杉家的关系越来越密切后，必然会借助上杉家的力量来削弱家中重臣们的权力和影响力，若是此时再不行动，届时奥州大内一族迟早要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为了能让奥州大内家的利益不受损失，大内义纲一边将主君石桥义久进行幽禁；一边派遣使者前往悬田城，希望能与悬田家进行联手。 很快，大内定纲的请求被悬田俊宗许可。 此时的悬田俊宗巴不得有更多的友军出现，而且石桥领位于悬田领的南面，一旦石桥家倒向了自己一方，那么与自己作对的樱田家就会被瞬间切断与上杉家之间的联系，届时就能将其进行围困或攻灭。 由于即将到来春耕之时，清定打算先施展权宜之计，想方设法争取一些时间，并尽可能让悬田俊宗放松警惕。 于是，清定就通过相马家来告知悬田俊宗，自己有意让其担任陆奥守护代。 可悬田俊宗得了便宜之后反而是更加骄横。不仅没有停下扩张的脚步，反而还盯上了上杉家治下的高玉铁山。 要知道，上杉家目前治下领国之中仅有这一座铁山。而开采出来的铁矿远远不够上杉家使用的，上杉家甚至还要通过西国航线从尼子家手中购入大量的铁矿。 若是高玉铁山被悬田家夺取，那么上杉家今后就只能靠西国航线来购入大量的铁矿了。 因岩代、磐城两国的局势愈发紧张和严峻，作为上杉家笔头重臣的上杉定虎也坐不住了，她想不明白清定为何不调动家中的常备军势经海路前往磐城，对兴兵作乱的悬田俊宗、二本松义国、大内义纲等人进行讨伐。 天文二十二年，正月二十五日。 当上杉定虎获知清定将陆奥守护代的役职授予作乱岩代、磐城两国的罪魁祸首悬田俊宗后，就再也无法对此坐视不管了，她直接前往小广间中求见还在处理政务的清定。 “千秋霜台殿，御屋形殿与少主正在处理政务，有何要事需要小人禀报的？”守在小广间门外的穴泽善右卫门见上杉定虎匆匆赶来后，连忙恭恭敬敬的说道。 “闪开。”上杉定虎并不打算去理会穴泽善右卫门，反而冷冷的说道。 “额······”穴泽善右卫门虽说只是一名小姓，但他见上杉定虎是脸色铁青，甚至还感到一股杀气后，并没有让开，反而是继续半蹲在原地。 “我不想说第二遍。”上杉定虎见穴泽善右卫门不愿让开后，不禁攥紧了双拳，怒气值是进一步提升。 “善右卫门，在千秋霜台面前不得无礼！还不退下？！”在小广间中的清定听到了上杉定虎的声音后，就赶紧下令穴泽善右卫门退下，不然穴泽善右卫门真的很有可能会被上杉定虎直接一拳打倒在地或是被扔出走廊。 “臣遵命。”穴泽善右卫门见清定发话后，便立刻识相的退了下去。 “参见御屋形殿、少主殿。”上杉定虎在缓缓走入小广间后，还是向不远处的清定、越后太郎丸行了一礼。 “免礼吧，平三身为武士，要以沉稳为一大要务，你可是家中的笔头重臣，若是连你都这般，家中之人不得纷纷进行效仿？届时你让本家该当如何？”清定见上杉定虎怒气冲冲的样子，知晓她平时在无事之时不会如此鲁莽，此时必然是有重大之事需要当面与自己进行交谈。 “是臣冒失了，只是御屋形殿为何要将奥州小太守之职授予悬田兵部少辅这般逆臣？这必然会招致当家旗下诸侯们的不满啊！”上杉定虎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原来平三是为了此事而来？先前本家已经调集了总州水军众先行北上，以确保海路的通畅。眼下即将到来春耕之时，一旦大举出兵，必然会耽误春耕农事。”清定将缘由告知了上杉定虎。 “可当家不是还有常备军势吗？臣愿率左龙捷备出阵岩州、磐州两地，讨伐兴兵作乱的悬田兵部少辅！”上杉定虎随即主动请缨。 “眼下岩州、磐州两州之地的局势尚不明朗，前不久石桥家中发生了下克上之事，石桥家的笔头重臣大内能登守将石桥吏部侍郎（式部大辅唐名）幽禁，相马家动向不明，相马御史中丞似乎无力压制家中重臣的独断专行。若是轻敌冒进，极有可能会被切断退路和粮道，一旦你手中兵力寡少甚至还会全军覆没。”清定有些无奈的说道。 “可御屋形殿总不能将役职授予一介叛臣吧？”上杉定虎认可清定之言，但依旧对授予悬田俊宗陆奥守护代一职感到不满。 “平三，你也是看过兵书的人。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清定深知用兵之道在于千变万化、出其不意。况且，他又不是以自己的名义授予悬田俊宗陆奥守护代一职，而是以足利义氏的名义去授予的。 “······”上杉定虎在听完清定的话后算是冷静了一些，不再争论授予役职的问题。 “平三，此次本家并不打算让你前去岩州、磐州两州平叛。”见上杉定虎平静一些后，清定又接着说道。 “为何？”上杉定虎一听就有些不乐意了。 第544章 近畿震动 “其实，本家有意此次让右京亮来担任岩州、磐州两州平叛的总大将。”上杉清定随即将自己的设想说了出来。 “御屋形殿，舅父他所领仅有一万石知行地，让他来担任总大将恐怕当家的旗下诸侯们极有可能会感到不满，甚至会难以服从舅父的号令。”上杉定虎对此感到非常担忧。她对于清定重新重用上杉景信并不反对，只是如今的上杉景信在上杉家中只是一个领有一万石知行地的领主，其实力还不及上杉家旗下大名石川家的一半。 “本家很快就会授予右京亮野州小太守之职，先前已经下令其做好战事准备，一旦完成春耕就立即征召军势，而后节制野州诸将北上进入磐州境内，与旗下诸侯二阶堂、石川、田村等将进行合流，届时由八条近江守来担任副将，安田刑部少辅来担任军奉行，八条越中守来担任军目付进行辅佐即可。”清定深知此时的上杉景信如同一个光杆司令，自从其受封大田原城之后就再也无法调动古志众了，只能安排八条房繁、安田长秀、八条宪繁等家中重臣来辅佐。 如此一来，还能避免上杉景信在甲斐那样的擅意妄为。 毕竟，八条房繁有着节制岩代诸郡的权力，而岩代一国之中，单单是乡士就有五百余人，常备军势之中的右龙捷备更是达到了三千六百余人。若是经过大肆征召的话，还能征召出一支不下于九千五百人规模的军势。 “臣明白了，感谢御屋形殿给舅父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上杉定虎随即向清定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免礼，免礼。右京亮不单单是位列同族，更是家中的谱代重臣，本家总不能一直将其弃而不用吧？况且，古志众追随本家东征西讨，为静谧两越（越后、越中）、佐州、信州、羽州、上州、甲州等地立下了汗马功劳，这些本家都是看在眼里的。若是此次右京亮能改过自新，不再滥杀无辜，本家还有意让其在战后担任一州太守。”清定上前亲自将上杉定虎扶起后缓缓说道。 “臣代舅父谢过御屋形殿之大恩！”再怎么说上杉景信是上杉定虎的舅舅，也是她为数不多的亲人。 见清定有意再度重用上杉景信，上杉定虎对此自然是感到非常高兴的。在年头礼上，她就见到上杉景信闷闷不乐的样子，对此还感到非常担心，生怕他会抑郁成疾。 “对了，本家之所以不愿调集常备军势北上，还有一点是因为叁州的一向宗。”清定又接着说道。 “叁州的一向宗？”上杉定虎对此感到不解，那不是北条家的领国吗？难道北条氏康、北条氏政父子二人连一向宗的寺院都镇不住？ “恩，确实是叁州的一向宗。”清定点了点头。 “一向宗的恶僧众多，曾于越中、信州、加州、能州等地数次与当家交锋，可叁州的一向宗在今川家被御屋形殿击败之际并没有什么作为，反而出奇的平静。”上杉定虎有些不太相信三河的一向宗寺院会在眼下这个节骨眼儿上与上杉家为敌。 “那要是获得了总本山以及京公方殿之命呢？”清定随即提醒了一下上杉定虎。 “什么？！”上杉定虎在听完后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并没有料到足利将军家也会来介入东海道诸国的局势。 “这是神余隼人正上报至本家的密信，你看看吧。”清定说完就将一份密信递给了上杉定虎。 “这······”上杉定虎在快速阅览一遍密信内容后，不禁瞪大了双眼。 “那位京公方殿看来是执意要打压本家了。”清定在说完后就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 确实，在这些年来，上杉家的发展速度实在是太快了，甚至让清定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他从一个越后刈羽郡的小城主，到眼下雄踞不破关以东二十国之地，只用了十八年的时间。 在这十八年里，清定几乎都是慎之又慎、如履薄冰，丝毫不敢轻敌大意。 只是，清定确实没有料到足利义辉竟然会对自己有如此之大的敌意。况且，自己在短时间内又不会发兵上洛将其赶下征夷大将军、武家栋梁之位。这又是何必呢？ 就算上杉家发兵上洛，将足利义辉赶下台，清定也不会真的取足利义辉的小命，顶多将其流放至佐渡或者是伊豆诸岛上罢了。 不过，值得清定庆幸的是，此时的足利义辉还没有余力来介入东国的局势了。 因为，尼子晴久已经将备前守护代家浦上家打得是体无完肤，其兵锋即将再度进入播磨境内。 自从足利义辉获知了经过上杉家的斡旋调停之下，尼子家与山名家达成停战议和后，就更加的紧张了。 要知道，这尼子家早在尼子晴久的祖父尼子经久在位时期就相当的武德充沛。 再加上此时的尼子家还与上杉家之间的关系是越走越近，两家还因西国航线展开频繁的交流，再这样发展下去，一旦尼子家发兵攻入近畿诸国，很难保证上杉家不会举兵策应。 不单单是足利义辉感到如芒在背，就连三好长庆也是如此。 为了遏制尼子家的兵锋，三好长庆不得不赶紧派遣使者前往安艺的吉田郡山城，与毛利家进行联系，希望毛利家能尽快发兵攻打尼子领，好迫使尼子晴久班师返回出云。 当然，三好长庆并非一毛不拔，他以京兆细川家家宰的身份向毛利元就做出保证，足利将军家、京兆细川家皆会默许毛利家自由切取备后、备中、石见、出云、伯耆等国，届时还会为毛利家斡旋申请到役职和官位。 毛利元就虽然表面上接过了三好长庆递来的橄榄枝，但实际上依旧没有什么实际行动。 毕竟，在毛利元就看来三好家好歹是雄踞近畿诸国的霸主，三好长庆更是被世人称之为‘副王’的存在，总不可能不是尼子家的对手吧？ 再者说，三好家正将势力不断延伸至播磨、备前两国，谁能保证三好家不向山阳、山阴两道的其余令制国延伸势力？ 故而，毛利元就打算坐视尼子家与三好家进行交锋，好让自己没有后顾之忧的与执大内家牛耳的陶晴贤交锋。 第545章 会津不稳 其实，老谋深算的毛利元就可不打算去理会足利义辉、三好长庆的请求，毕竟尼子晴久可不是好惹的人，自己如今能在尼子家的眼皮子底下领有安艺、备后两国大部已是极为不易，尤其是在与大内家之间关系较差的情况下。 一旦毛利家真的应足利将军家、三好家的请求而发兵袭扰尼子领，那么正陷入美作、备中两国泥潭之中的尼子晴久必然会毫不犹豫的班师返回出云。届时，毛利家将再度面临尼子家大军的讨伐。 而且，眼下毛利家与大内家之间的关系可不和睦，若是尼子晴久班师返回，执大内家牛耳的陶晴贤可不会对此无动于衷，必然会大举发兵攻入安艺，到时候可就没有人能拉毛利家一把了。 前不久，毛利元就便察觉到陶晴贤开始暗中与尼子家进行联系，他可不愿被大内家、尼子家两面夹击。 可还没等尼子晴久对赤松家进行讨伐，赤松家就出内讧了。 赤松晴政与自己的长子赤松义祐产生对立，而后赤松义祐为了确保自己不被废黜少主之位，就直接向赤松晴政发难，并将其逐出了赤松家的本据置盐城。 赤松晴政在万般无奈之下，就只能狼狈逃往同族重臣赤松政秀的龙野城之中寻求庇护。 赤松义祐为了避免自己得位不正而遭到家中重臣、旗下国人领主们的讨伐，便主动臣从于三好家的军门之下，并通过三好长庆获得了足利义辉的认可，得以继任赤松家家督、播磨守护等职。 而失去了本据、家督之位和守护职的赤松晴政倒是并不甘心，他倒是心一横，选择向尼子家臣从，希望能获得尼子家的支持来重返置盐城。 但是，此时的尼子晴久对赤松晴政的请求不予理会，他正忙于弹压备前一国的反尼子家势力，哪里有功夫去支持赤松晴政？ 况且，赤松晴政曾长期与尼子家交恶，甚至还一度给尼子家带来很大的麻烦。 于情于理，尼子晴久都不会对赤松晴政伸出援手。 就这样，晚节不保的赤松晴政到死都没有重返置盐城的机会。 而另一边，逃入会津郡境内的新城政仲、新城盛继叔侄二人很快就获得了岩代守护代八条房繁的庇护，他察觉到悬田俊宗、二本松义国等人并不会在攻落二本松城以后就此罢手，反而极有可能会盯上上杉家治下的高玉铁山。 为此，八条房繁立即令家臣余川带刀火速率一千右龙捷备步卒赶往高玉城进行协防。同时，他还命担任安积郡郡司、高玉铁山奉行等职的桃井义孝加强守备，严防悬田·二本松联军的突袭。 然而，悬田俊宗、二本松义国等人并没有立即对高玉城发起攻势，反而先对位于岩代、磐城两国的上杉家旗下大名、国人领主们进行调略。 其中，很快就被悬田俊宗、二本松义国等人调略的就是猪苗代城城主猪苗代盛国。 先前，上杉家在攻灭芦名家之后，并没有让出自芦名家庶流的猪苗代盛清来继承芦名家的家名，反而是选了降将出身的针生盛幸来继承芦名家的家名，这就使得猪苗代盛清对此感到非常不满。 但碍于上杉家的强劲实力，猪苗代盛清并没有立即向上杉家举起反旗，反而是一直蛰伏着，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现如今，猪苗代盛清已经因年事已高而退隐，此时继承猪苗代家家名的是其子猪苗代盛国。 当然，猪苗代盛国也一并继承了猪苗代盛清的野心。 见上杉家没有及时讨伐在岩代、磐城两国兴兵作乱的悬田俊宗，反而授予了悬田俊宗陆奥守护代的役职后，猪苗代盛清、猪苗代盛国父子二人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猪苗代家可是在至徳元年（1384年）就在会津郡猪苗代麻谷庄扎根了，至今已经近一百七十年了。 而且，猪苗代麻谷庄可是耶麻郡通往安积郡最近的路程，一旦猪苗代家举兵，那么不仅能将陆路进行封锁，还能将猪苗代湖也一并进行封锁。届时，上杉家将无法在短时间内对安积郡的桃井义孝、伊东祐重等将进行支援。 当然，八条房繁对此也是心知肚明。若是高玉铁山被夺走，那么自己就算是切腹自尽，上杉清定都不一定会放过他。 故而，八条房繁一面对猪苗代家进行严密监视；一面则是着手征调岩代一国大大小小的船只，并开始打造木筏，以备不时之需。 与此同时，上杉家在岩代、磐城两国的影响力不仅远超曾经的伊达家。各地大名、国人领主们对上杉家的忠诚度甚至已经远远高于足利将军家了。 除了被下克上的石桥义久外，还出现了悬田俊宗、二本松义国等人送去的书信和使者全都被岩代、磐城两国大名、国人领主们扣住，并送往上杉家的情况。 为了尽可能扭转眼下的局势，悬田俊宗、二本松义国等人就打算先将高玉城攻落，一旦夺取了高玉铁山，那么摇摆不定的相马家就有可能在家中重臣们的主导下倒向自己一方，还有可能出兵北上，将伊达稙宗从软禁的丸森城中救出。 可若想顺利攻落高玉城，就只能确保猪苗代家向上杉家举起反旗。 悬田俊宗在经过再三权衡后，向猪苗代盛国表示，只要猪苗代家倒向自己一方，待救出伊达稙宗之后，将由猪苗代盛国来继承芦名家的家名，并自由切取芦名家曾经的旧领会津四郡、安积郡等地。 面对悬田俊宗的多次示好以及保证，猪苗代盛国心动了。 有哪个庶流不想去继承总领家的家名？ 虽说猪苗代盛国作为上杉家旗下的有力国人领主之一，也曾当过人质在越后府中一带生活过，但那段时光却是他最印象深刻，甚至永远无法忘却。 因猪苗代家并非上杉家的同族，更非谱代家臣出身，使得猪苗代盛国在当人质的那段时间里过得并不好。 再加上猪苗代家作为芦名家的庶子家，曾经没少协助芦名家侵攻越后，使得同为人质的上杉家同族、谱代家臣之后是相当敌视猪苗代盛国。 若不是上杉清定、越后太郎丸时时约束众人的所作所为，恐怕猪苗代盛国都不一定能活着返回猪苗代城去继承家业。 第546章 中野惨败（为血焰真君书友加更一章） 即便猪苗代盛国得以活着返回猪苗代城去继承家业，但并不代表他就会对上杉家感恩戴德。 相反，猪苗代盛国一直单方面认为自己在越后府中所受到的一切不公正待遇皆是因上杉清定、越后太郎丸父子二人的纵容默许所致。 故而，猪苗代盛国早就在心中滋生出向上杉家举起反旗的想法。 最为巧合的是，不单单是悬田俊宗、二本松义国等人瞄上了上杉家治下的高玉铁山，就连猪苗代盛国也是如此。 因为高玉铁山距离猪苗代领并不远，在不用急行军的情况下，半天之内就能走到。 在猪苗代盛国看来，猪苗代一族本就在会津郡境内扎根已久，不论是影响力还是潜在实力，自然是要比上杉家转封至会津四郡之中的同族、谱代家臣要高出不少。 再加上，尽管上杉家从陆奥之中析置出岩代、磐城两国，可真正能有效发号施令之地也就仅有会津四郡、白河郡、白川郡、安积郡等地。位于仙道七郡之中的不少地区，依旧是由二阶堂家、田村家、二本松家、石桥家、石川家、安积伊东家等大名、国人领主们占据，上杉家对于这些大名、国人领主们只是进行羁縻罢了。 现如今，石桥家已经在其家中重臣大内义纲的主导下，不再追随上杉家。这就使得猪苗代盛国愈发坚定了向上杉家举起反旗的信心。 不过，猪苗代盛清、猪苗代盛国父子虽然有心向上杉家举起反旗，但眼下猪苗代领的周边不是上杉家的同族（八条房繁、桃井义孝），就是上杉家的谱代家臣（安田长秀、吉江景宗、下条实亲、芦名盛定），甚至还有素来与猪苗代家不睦的穴泽家。 猪苗代盛清、猪苗代盛国父子深知，若是向上杉家举起反旗的时间过早，必然会遭到大量上杉军的群起而攻之。 要知道，上杉家常备军势之一的右龙捷备可就常驻于会津若松城之中，其骑马武士更是能在一天之内就能兵临猪苗代城城下。 随后，猪苗代盛清、猪苗代盛国父子经过一番商议后就决定，暗中继续与悬田俊宗、二本松义国等人保持联系，继续等待合适的时机举兵。 可以说，猪苗代盛清、猪苗代盛国父子的举动就好比人体之中的基因。 基因虽然在人体之中进行不断的复制，但在宏观个体上的体现，就是个体会从周围环境里去摄取资源，但是在摄取资源的过程之中，必然会不可避免的与其他个体之间产生竞争。 毕竟资源是有限的，总不可能主动拱手相让吧？ 故而，有时为了能获得更多的利益，人与人之间会暂时团结起来一起共渡难关。 但是，人不多的时候还好说，可人数一旦增加就很容易出现一种情况——那就是其他人都在前方发起冲锋之际，若是自己不紧随其后，反而是保存实力，是不是就相当于不会受到伤害？ 从表面上看，一个组织在宏观上看起来是在合作，可实际上其内部是存在着竞争关系的。 就好比现如今岩代、磐城两国之中的局势，一旦悬田家、二本松家、石桥家等大名、国人领主们与上杉家打得难解难分后，最终得利的必然不是他们自己。因为，他们的家底并不如上杉家雄厚，到最后只会将自己的家底拼光。 这就相当于是将自己牺牲了，来换取他人的荣华富贵。 所以，基因的特点体现在人的身上就是趋利避害。而极致的趋利避害就是短视。 不仅仅是猪苗代盛清、猪苗代盛国父子有着这样的想法，才倒向悬田俊宗一方的加藤民部少辅、清野远江守、堀越宗范、甲斐兵卫尉等人也有着这样的想法。 在这些人眼中，只要前进一步必然会让自家的利益受到损失，却从未想过精诚团结，一起联手将上杉家的势力逐出奥州。届时得到的必然比损失的要多得多。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使得上杉家在应对岩代、磐城两国的国人一揆之时，并没有过于狼狈，反而是从容有余。 而另一方面，伊达家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差强人意。 虽说上杉清定给了伊达晴宗一个收拾死对头悬田俊宗的最佳机会，但伊达晴宗却并没有好好把握住。 起初，伊达晴宗将出兵讨伐悬田俊宗的任务交给了家中笔头重臣中野宗时去完成。 可没曾想，中野宗时论阴谋诡计有余，对于领兵作战却并不擅长。 不仅中野宗时没能在讨伐悬田家的过程中取得像样的战果，还反而被悬田俊宗、二本松义国等人打得是屡屡败退。 最后，连伊达家治下信夫郡杉目城（大佛城、福岛城）还被悬田·二本松联军攻落，自城主牧野相模守以下三百余人被讨取。中野宗时更是狼狈率残部逃回了南出羽的置赐郡境内。 随着中野宗时在信夫郡境内惨败逃回置赐郡后，对于伊达家来说其连锁反应是极其不利的。 首先是信夫郡南部的大森城再度出现反复。 原先，大森城城番伊庭野广昌、羽田实景、牛坂佐渡守等人在伊达天文之乱中被伊达晴宗所寝反。 当中野宗时惨败、杉目城陷落、牧野相模守被讨取等诸多不利消息传至大森城后，作为大森城城代、大森众旗头的伊庭野广昌就开始坐不住了。 伊庭野广昌本来就是在伊达天文之乱中鉴于伊达稙宗一方败势已显，这才接过伊达晴宗递来的橄榄枝，联合羽田实景、牛坂佐渡守等人一同倒向伊达晴宗一方。 眼下，二本松义国重返二本松城，悬田俊宗在刈田郡、伊具郡、伊达郡、信夫郡、安达郡等地的声势是越来越大。再加上曾经同样作为伊达稙宗一方的有力武将加藤民部少辅、清野远江守、堀越宗范、甲斐兵卫尉等人也纷纷倒向了悬田俊宗一方。 这就使得大森城不论是与伊达家之间，还是与上杉家之间的联系皆被悬田俊宗一方给切断了。 为了保全本领安堵以及家名存续，伊庭野广昌在与羽田实景、牛坂佐渡守等人进行多次商议后便做出了一个决断——叛离伊达家。 第547章 启用景信 随着杉目城、大森城两座信夫郡的重镇要地被悬田·二本松联军先后夺取，使得米泽街道过半的控制权也被悬田家所掌控。 可以说，因中野宗时的惨败在陆奥、岩代、磐城三国之中引发了诸多连锁反应，还给了伊达晴宗的威望带来了极大冲击。 即便如此，伊达晴宗依旧没有对中野宗时进行严惩的想法，反而还让其次男中野久仲去继承已经断绝的牧野相模守家。同时，他还命家中重臣石母田光赖、桑折景长、鬼庭良直等人一面严密监视相马家、黑川家、长江家等原先隶属于伊达稙宗一方的大名、国人领主们，一面做好战备工作，严防悬田家的北进。 可是，杉目城一城的地理位置非常重要，不单单是位于信夫郡的中心地带，更是扼守着米泽街道。一旦此城易手，那么悬田俊宗一方的军势就能在经过杉目城之后，越过位于信夫郡与置赐郡之间境目地带的板谷峠就能进入置赐郡境内。再用不到一天的时间即可兵临伊达家的本据米泽城外。 为此，伊达晴宗不得不在收拢败军之后对东置赐郡进行加强守备，甚至还被迫从名取郡、柴田郡等地调兵进入置赐郡进行协防，以免陷入兵力不足的窘境。 值得伊达晴宗庆幸的是，此时的大崎家、葛西家倒是并没有趁机背刺伊达家的想法。 毕竟，大崎义直、葛西晴胤二人在伊达天文之乱中可是伊达晴宗的有力盟友，他们可不希望家中的亲伊达稙宗派再度得势。 于是，大崎义直、葛西晴胤二人就对伊达家进行输送粮草辎重，避免伊达晴宗迅速败亡。 不过，随着悬田俊宗连连得手之事传至南陆奥诸郡后，作为原伊达稙宗一方的黑川家、长江家等国人领主们也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虽说黑川家、长江家等国人领主们没有直接向伊达家进行宣战，但还是派出军势伪装成山贼去袭击大崎家、葛西家送往伊达领的粮草辎重，使得伊达家的处境更加雪上加霜。 就在泽根高秀率下总水军众北上驶入岩城家治下的小名浜凑后之际，上杉清定也获知了伊达家讨伐悬田家失利之事。 “哼，伊达左京大夫还真是所用非人啊！”清定在看完八条房繁送来的战报后，不禁冷笑了一下道。 “御屋形殿，伊达家此次讨伐悬田家失利，不单单是损兵折将，甚至还丢失了信夫郡全境。照这样下去，恐怕伊达郡迟早也是悬田家的囊中之物了。”上杉景信对此已然开始感到担忧起来。 “右京亮殿何必长他人志气？以在下愚见，悬田家只不过是土鸡草狗而已，完全不必多虑。”这时，坐在上杉景信对面的八条定繁不以为然的说道。 在八条定繁看来，悬田家实力还不及曾经的今川家、武田家，自己好歹是追随清定一同参加了相模汤河原之战的，他可不信悬田家比今川家还要难以对付。 “八条式部少辅莫要轻敌大意，悬田一族自从南北朝纷乱之时就于南奥之地作为南朝方武将异常活跃。其本据悬田城更是易守难攻，更何况镰仓府都长期无法将其攻灭。”上杉景信自从被清定贬至大田原城后，此次还是第一次参与议事，他可不认为能轻而易举的将悬田家攻灭。 “确实如此，相马家不少重臣还与悬田家有着或明或暗的往来，樱田右兵卫尉的处境也是愈发艰难，若是当家对其见死不救的话，极有可能会引发旗下诸侯的叛离。”上杉定虎赞同上杉景信的看法，毕竟石桥家已经在大内义纲的主导下倒向了悬田俊宗一方，很难保证石桥家不是最后一个。 “本家已经派遣了总州水军众北上磐州，相马家若是倒向悬田家一方的话，就顺势将其周边海域进行封锁，使其无法获得任何来自海路的支援。陆路方面岩城家还是能有效牵制相马家的。”清定对于相马家是否叛离倒是并不关心，在最为在意的还是仙道七郡的控制权是否还在自己的手中。 “御屋形殿，不如先从越后、上州抽调部分乡士进入岩州，加强防备，以备不时之需。”宇佐美定满倒是建议清定先从越后、上野两国抽调一部分的乡士进入岩代协防。 “岩州会津若松城中本就有右龙捷备驻防，在春耕结束之前只要能阻遏悬田家、二本松家、堀越家等仙道诸侯攻入岩州腹地即可。”清定其实对身在岩代的八条房繁、桃井义孝、安田长秀、吉江景宗、芦名盛定等人要求并不高，只要他们能坚持到春耕之后，自己就能有足够的人力、物力来投入对奥州的战事之中去。 “可是御屋形殿，就怕仙道七郡的诸侯们出现反复。一旦他们倒向了悬田家一方，就怕八条近江守、桃井伊豆守、安田治部少辅等将难以应对啊······”虽然宇佐美定满知晓以八条房繁为首的岩代诸将素来骁勇善战，可毕竟双拳难敌四手，恶虎还怕群狼。 “若是八条近江守连悬田、二本松、堀越之流都无力应付，那真是本家看错他了。况且，眼下真正与悬田家联手兴兵作乱的也就只有二本松家了。”清定依旧不打算采纳宇佐美定满的建议。 之所以清定会选中八条房繁来坐镇岩代一国，是因为看中的就是其随机应变的能力，而且行事较为稳重。 “是臣愚钝了。”宇佐美定满见清定如此深信八条房繁后，也就不再多言了。 “虽说本家在春耕结束之前不派出援军前往岩州，但并不代表本家对岩州、磐州两州坐视不管。右京亮，本家任命你为野州小太守，负责统计野州诸郡府库之中粮草辎重，并先输送五万石粮草至会津郡。”清定随即对在座众人公布了一个重磅的人事任免。 “臣······谢御屋形殿赏识，臣之后必然不负御屋形殿之厚望！”尽管上杉定虎早就将消息告知了上杉景信，但他在亲耳听到清定的任命后，还是感到非常激动。 “嗯，本家期待右京亮你之后的活跃表现。”清定点了点头道。 第548章 敲打景信 对于上杉景信再度被上杉清定启用，前来参加议事的上杉定虎、八条春纲、八条定繁、上条定赖、山本寺定长、长野业正、长尾当长、直江景纲、中条藤资、甘糟景持、宇佐美定满、樋口兼丰、金子尚纲、新津胜邦、发智长芳、佐野泰纲、太田资正、佐竹义昭、里见义尧、善宗次等人对此的反应并不相同。 其中，上杉定虎是很早就被清定告知此事。所以，她对此相当的波澜不惊。 而八条春纲、八条定繁、山本寺定长等同族重臣们就开始不禁窃窃私语起来。 照理说，上杉景信在甲斐一国之中不仅对上杉家的威名造成了很大的影响，更是让不少甲斐武家对其恨得是咬牙切齿。这才距离上杉家攻灭武田家过去多久？如此迅速启用上杉景信的话，必然会招致甲斐武家以及甲斐领民的不满。 尽管八条春纲、八条定繁、山本寺定长等同族重臣对清定此举感到有些不满，但并没有直接提出异议。 毕竟，在上杉家中谁都知晓上杉景信的身份。 像长野业正、宇佐美定满、直江景纲、中条藤资、甘糟景持、佐野泰纲、樋口兼丰、金子尚纲、新津胜邦、发智长芳等上杉家谱代家臣们来说，关于清定是否启用上杉景信，对于他们来说影响倒是并不大。 尤其是宇佐美定满，更是从上条家时代就作为清定的亲信近臣以及智囊了，就算上杉景信取代上杉定虎成为家中笔头重臣，依旧不可能与清定推心置腹。他深知清定是不会过于重用同族和外戚的，自己至今都不敢接受过高的知行地，生怕被清定放置不用。 况且，宇佐美定满已然察觉到清定有意制衡家中的同族重臣，尤其是长期坐镇岩代，且手握右龙捷备兵权的八条房繁。 一旦八条房繁在此次弹压岩代、磐城两国的国人一揆立下活跃的战功，那么必然会获得领地的加封、地位的提升。而岩代与越后、出羽、上野、下野、磐城五国接壤，还有轻井泽银山、高玉铁山、半田银山（目前被悬田家控制）等矿山，更是有关东八国通往奥羽两州的必经之路仙道。 如此兵家必争之地，在宇佐美定满看来，清定绝对不会授予一个血脉、关系较远之人，哪怕是同样出自刈羽郡元从家臣的八条房繁。 至于长尾当长、太田资正、佐竹义昭、里见义尧、善宗次等人，对此则是沉默不语，不做任何评价。毕竟，他们追随清定的时间还没上杉景信的时间长，就算他们的领地获得了加封、家中地位获得了提升，可依旧无法超越上杉景信与清定之间的关系。 上杉景信不单单是清定正室绫姬，以及家中笔头重臣上杉定虎的舅舅，更是上杉家少主越后太郎丸的舅公。 加上上杉定虎如今可是被清定转封至武藏河越城，领有十五万石的知行地，还被赐予小田原城二之丸的宅邸，这可是上杉家中绝无仅有的一例。若是因此事与上杉定虎交恶，那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见家中重臣们都没有明确反对自己的任命，清定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原本，清定还以为自己启用上杉景信一事将会受到一定的阻力。可没曾想，不论是同族、外戚、谱代家臣、准谱代家臣等都没有提出异议。 在议事结束以后，清定还不忘让上杉定虎、上杉景信二人留下，而后在大广间中与自己、绫姬、越后太郎丸一块儿用膳。 酒过三巡，清定还不忘让越后太郎丸主动为上杉景信敬酒。 这一举动着实让上杉景信吓得不轻，赶紧拜伏下去。 “右京亮，免礼，越后太郎丸也是你与平三看着长大的，以后你一定要尽心竭力奉公，将来更是要当越后太郎丸的柱石之臣。”清定随即示意上杉景信免礼平身。 “御屋形殿言重了，您如今尚未到而立之年，正值春秋鼎盛，何出此言？”上杉景信如今是冷汗直冒，他万万没有料到清定会给自己来这一出。 “欸，右京亮不仅是家中谱代重臣，更是越后元从之臣出身。这些年来，随本家东征西讨，立下不少战功，可谓是劳苦功高，本家对你自然是信赖的。现如今，家中内外皆不太平。岩州、磐州两州之地是暗流涌动、反复无常。北奥尚有南部家、北畠家虎视眈眈；叁州的一向宗也有发起一揆的迹象；势州、志州两州之地的水军众时不时还会袭扰东海道的我方商船；近畿诸国之中的京公方殿、三好筑前守、六角左京大夫等人仍对本家相当敌视；越前的朝仓家也有摆脱本家控制的迹象······可谓是是虎狼环伺，如此形势之下，希望右京亮、平三你们二人作为家中柱石之臣，来为本家稳定各地的局势，尽早让五畿七道恢复静谧。”清定见上杉景信战战兢兢的样子，随即进行安抚。 “臣定为当家鞠躬尽瘁、尽心竭力奉公！”上杉定虎也随即与上杉景信一同异口同声地说道。 “恩，免礼平身吧，右京亮自从转封至野州那须郡之中，恐怕还未曾欣赏到观世大夫、大藏大辅等人的猿乐吧？不如就在这小田原城之中暂住几天，好好欣赏一下猿乐吧。”清定倒是想起上杉景信被自己冷落一段时间后，日子必然不太好过，便打算让其在小田原城中好好放松一段时间后再返回本领。 “臣谢过御屋形殿的厚爱，只是眼下岩州、磐州两州之地尚未静谧，若是不能尽早将兴兵作乱的悬田一族讨伐，恐怕相马家、长江家、黑川家等南奥、磐州诸将极有可能会出现反复，届时奥羽两州将再度上演伊达天文之乱那样的混战。”上杉景信随即婉拒了清定的邀请。 “本家明白了，就如右京亮所言。待右京亮凯旋而归之际，本家会让越后太郎丸亲自迎接。”清定倒是没有因上杉景信的婉拒而动怒。 “臣谢御屋形殿之好意，少主乃千金之躯，眼下并未元服，恐不宜离开当家的本据出迎。加上臣乃戴罪之身，怎能让少主亲自出迎？”上杉景信可丝毫没有得意忘形，他深怕是清定对自己的考验，根本不敢轻易接受。 “是啊，御屋形殿，舅父所言极是。”此时，一旁的上杉定虎也附和道。 “恩，那就如你们二人所言吧。右京亮，只要你于岩州、磐州两州之地有活跃的表现，以及立下战功，本家绝不会吝啬赏赐。”最后，清定还不忘提醒了一下上杉景信。 “臣遵命！” 第549章 绫姬之忧 在家宴结束之后，上杉清定就让上杉定虎去恭送上杉景信出城，并让其暂住于小田原城总构之中的一家宿场之中，待第二天天亮后再离开总构。 当上杉定虎与上杉景信离开后不久，清定就一改醉醺醺的样子，反而异常清醒的告诫身旁的嫡男越后太郎丸道：“越后太郎丸，你要记住，家中之人不论是谁，将来都是你手中的一枚棋子。决不能让家中失衡，更不能让任何一方派系呈现一家独大的态势。若是不能制衡家中众人，君权必然会被他人窃取。房能公可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父亲大人，可舅公不是自家人吗？”越后太郎丸对此感到非常疑惑？ “危险恰恰来自身边之人，前代家督已故入道玄清公可就是被其义兄已故长尾信浓守窃取了权柄。”清定随即举了一个距离最近的例子。 上杉定实可是迎娶了长尾为景之妹，就算刈羽上条家与府中长尾家联手将山内上杉家的势力逐出了越后一国，但长尾为景并没有将大权归还于上杉定实的想法，反而愈发的嚣张跋扈，丝毫不把上杉定实放在眼里。 之后，长尾为景甚至还请求足利将军家、京兆细川家先后授予自己三样免许，即白伞袋、毛毡鞍覆、涂輿。使得府中长尾家的家格迅速得到了提升，几乎与越后上杉家平起平坐。 “咳······十郎，妾身还没离开呢。”绫姬假意咳了一下后提醒了一下清定。 “额······阿绫，你早就被已故入道玄清公与叔母收为养女了，与府中长尾家之间的关系并不深。”清定有些尴尬的说道。 “罢了，罢了。若不是十郎你那时率军突袭了府中长尾家的送亲队伍，恐怕妾身就要嫁给一个不爱的人。”绫姬丝毫没有怪罪清定的想法，她原本就对长尾为景强行将自己许配给上田长尾家少主长尾政景一事感到极为不满，就算一度想过逃出春日山城，但并没有成功。 而且，更为重要的是，作为绫姬之母虎御前的娘家古志长尾家也对此没有异议。 因为，当时古志长尾家与上田长尾家之间频频交恶，甚至还多次刀兵相见。几乎历任越后守护、越后守护代都需要对这两家的之间的争纷进行斡旋调停。 那时的古志长尾家家督还是长尾房景，他其实不愿古志长尾家与上田长尾家之间长此以往的交恶下去，见长尾为景有意将有着古志长尾家血脉的绫姬下嫁至上田长尾家，他自然是感到非常高兴的，甚至还极力赞成。 即便绫姬已经成为清定正室多年，她依旧没有忘却那段往事，至今有些埋怨外公长尾房景的决断。 所以，就算清定方才说的那些话，绫姬可没有去告知舅舅上杉景信的想法。毕竟，自己母亲虎御前在遇难之后，长尾房景可没有第一时间号召越后诸将进行讨伐叛逆的昭田常陆介、黑田秀忠父子。 “母亲大人从未在儿臣面前提过此事欸，难道······”越后太郎丸对此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并不知晓那时发生的事情，就算是自己的师匠天室光育也从未对自己提及那段往事。 “越后太郎丸，如今天色已晚，该去休息了，明天你还得与八条式部少辅一同练习弓马。”绫姬并不打算回答越后太郎丸，反而一脸微笑的说道。 “额······儿臣遵命。”越后太郎丸见绫姬不愿提及往事，便懂事的点了点头，在向清定、绫姬行了一礼后就离开了大广间。 “十郎，妾身就怕舅父不能担此大任。先前他于甲州就招致甲州武家、领民的不满，与那武田家相比几乎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导致当家的威名造成了极大的损害，哪里还有解救甲州之人于水火的样子？若是此次他于岩州、磐州两州之地再度上演甲州之事，恐怕当家将来上洛会造成很大的影响。”绫姬其实是不太赞同清定启用上杉景信的。 “眼下本家周边虎狼环伺，正值用人之际。若是右京亮他再度横行不法、为非作歹，那么本家就不会给他第二次机会了。”清定其实也没得选，为了制衡家中各方派系，以及提防三河爆发一向一揆，只能选择资历、家格在家中较高的上杉景信前往。 “希望如此······”绫姬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虽然在上杉家的主导下，位于小田原城总构之中的相模钱汤很快就建造完成并开业，但出乎清定意料的是，家中武士前去光顾之人甚少，主要光顾之人基本上为小田原城的町民、匠人、往来商人、渔民、农民等。只有少数肝煎、乡士、徒步武士、足轻等会偶尔前去相模钱汤洗浴。 对于这样的结果，清定倒是甚为不解。 肝煎、乡士、徒步武士、足轻等俸禄和收入较少，以及不少人还是藏米取的方式来获得收入，并非实际统治一块领地。对于这些人来说，在家中洗浴实在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 而郡奉行、町奉行、凑奉行、林奉行、代官、城番、奉公人、谴责使、目付等作为上杉家中的中低层官吏，他们倒是出于武士的自尊，并不愿意与庶民在一个大浴池里洗浴。 至于那些知行地超过一万石以上的家臣，本来就有条件在自己的居城里洗浴，自然犯不着大老远的跑到相模钱汤去洗浴，更犯不着与自己身份差距过大之人在一个池子里洗浴。 天文二十二年，正月末。 原先负责斡旋仲介尼子家与山名家之间战事的湛光风车在返回上杉领后，就获知上杉家已经将本据迁至小田原城。他不得不在稍作休整后，从越后颈城郡直江津再度启程。 尽管越后与上野两国的境目地带因冬季降雪而导致大雪封山，但并不没有让湛光风车就此放弃，他本身就是忍者出身，只是披着上野和田慈上寺的普化宗僧侣的外衣罢了。 第550章 龟城异动 正所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就在猪苗代盛清、猪苗代盛国父子二人与悬田俊宗、二本松义国、堀越宗范等人在暗中进行频繁的往来后，还是被上杉家的岩代守护代八条房繁所察觉到了。 原先，八条房繁还只是对猪苗代家有些不太放心，深知猪苗代盛清、猪苗代盛国父子野心较大，不甘心只当上杉家旗下的一名国人领主。他所担心的是高玉城、高玉铁山一旦陷落，猪苗代家将很有可能会倒向悬田俊宗一方去。 可没曾想，与猪苗代家有着宿怨的穴泽家倒是截获了猪苗代家与悬田家之间往来的书信和信使。 由于悬田俊宗亲自出阵信夫郡，使得猪苗代盛清就只能派遣信使翻越吾妻山后才能与悬田俊宗展开联系。 恰恰是猪苗代家此次更改了信使的路线，使得猪苗代家的信使就被穴泽家的武士于境目地带擒获。 要知道，吾妻山可是在穴泽家的治下。自从悬田俊宗于岩代、磐城两国兴兵作乱，就导致桧原城城主穴泽信德不得不加强境目地带的守备，严防悬田家的细作潜入耶麻郡的腹地之中。 结果，猪苗代家的使者才走到吾妻山下，因其神色紧张，很快就被负责严查过往之人的穴泽家同族家臣穴泽丹波守逮个正着。 穴泽信德获知此事后，也不敢耽搁，赶紧将猪苗代家的信使以及密信送至会津若松城，交给岩代守护代八条房繁来进行处置。 见证据确凿后，八条房繁已然顾不得征求主君上杉清定之命了。毕竟夜长梦多，若是不赶紧将猪苗代家这个不稳定因素清除，不单单是高玉城和高玉铁山随时有可能遭到悬田·二本松联军的围攻，就连臣从上杉家的田村家、二阶堂家、石川家、安积伊东家等仙道七郡的大名、国人领主们也极有可能会出现反复。 八条房繁为了避免岩代、磐城两国的形势进一步恶化，便打算先行清除猪苗代一族这个较大的隐患。 得益于右龙捷备常驻于会津若松城之中，使得八条房繁省去了征召军势的时间，从而避免打草惊蛇。 不过，八条房繁并没有直接发兵猪苗代城的想法，反而是从会津若松城东面的天宁寺之中选出了一名僧人作为使者，携带猪苗代盛清的密信前往猪苗代城，让猪苗代盛清、猪苗代盛国父子知晓上杉家方面已经截获了他们派出的使者。 同时，八条房繁还亲自率两千五百余右龙捷备至猪苗代湖北面不远处的高森山布下阵势。一旦猪苗代盛清、猪苗代盛国父子丝毫没有悔过之意，那么自己也就不用手下留情了。 八条房繁此举其实为了让上杉家的威名不受损害，也让芦名家的降将们见识到上杉家的仁厚宽容。毕竟，会津四郡之中还有不少的芦名家降将没有被转封出岩代，直接奔袭猪苗代城，极有可能会导致连锁反应。 若是八条房繁直接率军突袭猪苗代城，确实能趁着猪苗代家上下不备而一举攻落猪苗代城。但是，如此一来就容易让同为芦名家降将出身的赤馆城城主富田义实、富田城城主富田滋实、小仓城城主栗林义景、高馆城城主关柴辅充、八幡城城主武藤和泉守、松野城城主青木民部少辅、太田城城主莲沼备中守等人以为，上杉家是通过莫须有的罪名来栽赃陷害猪苗代家。 但是，猪苗代盛清、猪苗代盛国父子见自己与悬田家、二本松家、堀越家等大名、国人领主们往来之事已经被上杉家察觉后，并没有悔过之意，反而立即卸下了伪装，当即将八条房繁派来的使者斩杀，并宣布猪苗代领全领戒严。同时，猪苗代盛清、猪苗代盛国父子还不忘派遣使者翻越安达太良山，请求二本松义国、堀越宗范、大内义纲、悬田俊宗、加藤民部少辅、清野远江守、甲斐兵卫尉等人的支援。 不仅如此，为了进一步扩大反上杉家的联盟，猪苗代盛清、猪苗代盛国还积极寻找同伙。 放眼一看，关柴辅充、武藤和泉守、青木民部少辅、莲沼备中守等人皆是原芦名家的谱代家臣，想来应该是对上杉家攻灭芦名家一事感到不满的，就算臣从了上杉家，心中必然有着恢复芦名家家名的想法，似乎是较为合适的拉拢对象。 然而，猪苗代盛清、猪苗代盛国父子还是过于高估了关柴辅充、武藤和泉守、青木民部少辅、莲沼备中守等人对芦名家的忠心。他们在收到了猪苗代盛清、猪苗代盛国父子的密信后，不约而同地看都不看，连同信使一块儿送往会津若松城，交由岩代守护代八条房繁进行处置。并表示自己绝无叛离上杉家之心。 其实，不单单是关柴辅充、武藤和泉守、青木民部少辅、莲沼备中守等人，就连宿老重臣出身的富田义实、富田滋实等人也对猪苗代盛清、猪苗代盛国父子的谋逆无动于衷。对于他们来说，芦名家的穷兵黩武早就失去了会津四郡的人心，而且此时的上杉家已经在东国之地没有任何的敌手可言，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举兵谋逆，无异于是在引火自焚。 若是猪苗代家趁着上杉家出兵大举上洛之际举兵谋逆，那倒有些成功的几率，说不准还能夺回芦名家的旧领会津四郡。可眼下上杉家都稳固了关东八国的统治，完全能从关东八国源源不断地向岩代、磐城两国输送兵员、粮草辎重。以猪苗代家不到三万石的领地，拿什么去与上杉家抗衡？ 就算猪苗代家联合了悬田家、二本松家、石桥家、堀越家等反上杉家的大名、国人领主们，又能有几家可以对猪苗代家进行有效的支援？ 最后，真正愿意与猪苗代家联手的，也就只有悬田家、二本松家、石桥家、堀越家等反上杉家的大名、国人领主们。芦名家降将们反而并不愿意站在猪苗代家一方，这样的现实还真是令人有些哭笑不得。 第551章 铁炮弹幕 尽管悬田俊宗、二本松义国、堀越宗范、大内义纲、清野远江守、甲斐兵卫尉、加藤民部少辅等人已经先后表态可以为猪苗代家提供支援。 但是，猪苗代盛清、猪苗代盛国父子二人若想见到这些友军抵达耶麻郡境内，首先得拔除高玉城这个眼中钉肉中刺。不然的话，猪苗代领的四周可是完全被上杉领所包围着。 不仅如此，岩代守护代八条房繁早就对猪苗代家开始严密监视，以及做好防范。 如今，八条房繁鉴于猪苗代盛清、猪苗代盛国父子还打算做困兽之斗，并不打算浪子回头后，便毫不犹豫的率右龙捷备突袭了猪苗代领最西面，且位于摺上原以北的西城，并于一天之内将西城攻落，还讨取了自守将相原扫部助、秋屋平右卫门、石部丹后守等人以下一百五十余人。 而且，八条房繁也顾不得眼下正值春耕之际，对自己治下的知行地进行大肆征召军势，并免除了一年的年贡和赋税。 随着西城在一天之内被攻落的消息传至猪苗代城后，猪苗代盛清、猪苗代盛国父子就开始如坐针毡起来。 这西城好歹也是芦名家统治时期拱卫本据黑川城（会津若松城）东面的重镇要地之一，且城防完善，城番还尽是猪苗代家的谱代家臣出身，上杉家是不可能轻易调略西城的城番。 可没曾想，上杉家这边确实没有进行调略，反而是直接奔袭了西城。 加上西城的城番相原扫部助、秋屋平右卫门、石部丹后守等人先前仅仅只是做好了囤积粮草辎重，准备用于向上杉家举起反旗，并没有进行大肆的招降纳叛，更没有趁着春耕之际大肆征召军势。 这就使得西城之中的守军兵力寡少，根本难以抵御上杉军的猛烈攻势。 就这样，八条房繁在率军攻落西城后，还获得了整整两万石粮草。 由于猪苗代盛清、猪苗代盛国父子并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举兵，在仓促之下只能将猪苗代城周边村落的领民尽数驱赶至猪苗代城之中进行协防，并派遣使者分别前往悬田城、二本松城、八丁目城、土合城、爱宕城等地进行求援。 但是，八条房繁并不打算给猪苗代家任何喘息的机会。 在攻落西城之后，八条房繁就留下一百名右龙捷备步卒进行留守，自己则是马不停蹄的兵临猪苗代城城下，并要求桧原城城主穴泽信德发兵前来参阵。 毕竟猪苗代城与西城不同，是猪苗代家经营了近两百年的本据。城中不仅城防完备，所囤积的粮草辎重足足可以让守军支撑两年以上。 虽然右龙捷备配备了七百挺铁炮，但八条房繁可不打算将右龙捷备投入无意义的蚁附攻城之中去。 毕竟，铁炮的制造、维护、使用成本并非普通大名、国人领主就能承受得了的。 一般的战国大名要想长期维持一支拥有数百挺铁炮规模的铁炮队是相当不容易的。即使是以铁炮战术见长的岛津家，日常保有的铁炮数量亦不过一千挺左右。 再加上，右龙捷备在创设之初的定义就是一支快速反应部队，并不是专门用于攻城拔寨的。 所以，八条房繁在手中仅有三千三百余右龙捷备的情况下，没有立即对猪苗代城发起猛攻，反而是使用了一种新型战术——弹幕。 猪苗代城守军并无铁炮，就算零零星星的少量弓手也很难对上杉军构成足够的威胁。 但上杉军却可以利用七百挺铁炮的数量优势，对猪苗代城实施“弹幕”攻击，即不用瞄准，无差别地将子弹尽情倾泻到猪苗代城守军头上即可。 正当上杉军将猪苗代城团团包围起来后，穴泽信德也火速从桧原城南下，亲率五十名骑马武士赶来参阵。 八条房繁知晓此时正值春耕之际，并没有怪罪穴泽信德所部军势兵力寡少。 很快，穴泽信德就见识到他这辈子都难以忘却的场面，之后他还将此场面记载下来——“我军大将八条近江守殿调集近千丁（挺）铁炮，弹丸如同暴雨骤至，风雷交加，敌军皆伏身于板屏、石垣之后，连头也无法抬起。” 这里说的“连头也无法抬起”，是一语双关，既是猪苗代城守军龟缩在城墙之后不敢冒头的战场实况写真，同时也是在暗指猪苗代城守军的自尊心、自信心皆遭到了沉重打击。 猪苗代家好歹是芦名家的有力庶子家之一，也算得上是会津四郡之中的武家名门。但并非猪苗代家上下皆见识过铁炮这样的火器。 当然，猪苗代城之中也有不惧怕上杉军的弹幕攻势之人存在。 远藤太郎兵卫、大堀监物（堀切监物）二人自持在猪苗代家中素有骁勇之名，自然不愿见到己方一直被上杉军的火力压制。 于是，为了尽快扭转己方不利的局势，以及搓一搓上杉军的锐气，远藤太郎兵卫、大堀监物二人也不知会猪苗代盛清、猪苗代盛国父子一声，就直接从猪苗代城三之丸中率本部军势一百余人杀出，直奔上杉军的铁炮阵地。 起初，上杉军并不清楚猪苗代军到底打算干什么。但很快，八条房繁就发现来犯之敌的兵力并不多，根本不足为惧。 于是，八条房繁迅速反应过来，并命令铁炮队集中火力，对冲出城来的猪苗代军进行集火射击。 刹那之间，一阵硝烟散去，冲出城外的猪苗代军自远藤太郎兵卫、大堀监物等人以下一百余人尽数在上杉军的铁炮弹雨之中人仰马翻，无一幸存，皆往生极乐去了。 等到远藤太郎兵卫、大堀监物二人所部一百余军势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到猪苗代城本丸的大广间后，猪苗代盛清、猪苗代盛国父子对此皆是目瞪口呆，根本难以相信这个事实。 而大广间中的大堀土佐守、木村右兵卫尉、桑原主水助等猪苗代家重臣们皆对远藤太郎兵卫、大堀监物二人的阵亡感到惋惜，不禁伏地嚎啕起来。 至于猪苗代盛清、猪苗代盛国父子镇静下来后也是仰天长叹。他们心里已经明白，在占据兵力、装备优势的上杉军面前，猪苗代家无论是使用何种战术、策略，皆是毫无胜算的。 还真的是如《吴子》所云，“大军无策”！ 第552章 耶麻略定 八条房繁其实是一向秉持“杀生无益”的理念，不愿打没有意义的仗。 在八条房繁看来，既然己方已经完全对猪苗代城进行了火力压制，那么眼下只要确保与高玉城之间的联系不被敌方切断即可。 毕竟，上杉家在岩代一国之中就只有右龙捷备这一支常备军势在，八条房繁可不敢将右龙捷备的兵力消耗过快。若是右龙捷备损失惨重，或是遭到重创后，他很难保证那些岩代的土著国人领主、芦名家降将是否还会继续对上杉家效忠。 虽说在上杉军的铁炮集火之下，将主动出击的猪苗代军尽数歼灭，但作为总大将的八条房繁还是不禁对这些猪苗代家的武士、足轻感到惋惜——若是这些武士、足轻追随上杉家而奋战该多好？不仅能在立下战功之后获得知行地，甚至还能出任肝煎、代官、奉公人、郡奉行等地方官。 然而，这些人却选择追随猪苗代家向上杉家刀兵相向，最后还落得个犬死的悲惨结局，家中之人说不准好几代人都抬不起头来。 而此时的猪苗代城上下已经是人心惶惶，几乎是肝胆俱裂。 要知道，远藤太郎兵卫、大堀监物二人在猪苗代家中素有威名，二人更是猪苗代家之中少有的马上巧者。连他们都没能突破上杉军的阵地，那么放眼望去，猪苗代家之中还有谁敢提出率军冲阵？ 而且，猪苗代家在折损远藤太郎兵卫、大堀监物两部军势后，猪苗代城中就仅剩下不到五百的城兵，这还是算上协防的领民在内。 反观猪苗代城外，上杉军算上阵夫，兵力就接近五千之众，而且还装备着大量的铁炮。 猪苗代盛清、猪苗代盛国父子二人见城中的士气和战意皆跌落谷底后，自知难以继续坚守下去，顿时心生弃城而逃的想法。 毕竟猪苗代城并非山城，是一座平城。就算北面还有一座专门用于家督隐居，且修筑于丘陵之上的支城鹤峰城。 可最大问题在于，不论是猪苗代城还是鹤峰城，这两座城池周边并没有河流流经。一旦城中的储水耗尽，那么就必然会陷入断水的窘境之中。 为此，猪苗代盛清、猪苗代盛国父子可不愿意见到猪苗代城和鹤峰城两城的储水耗尽后，被上杉军不费吹灰之力攻落。 所以，猪苗代盛清、猪苗代盛国父子就与大堀土佐守、木村右兵卫尉、桑原主水助等家中重臣商议一番后决定，于夜深人静之际，集中仅剩下的一百名骑马武士，突围前往东面的八手山城笼城。 至于猪苗代城、鹤峰城两城的守备，猪苗代盛清在经过一番权衡后，就交给了猪苗代家一门亲族众笔头的猪苗代兼载（猪苗代盛清族侄）来守备。 为了增加突围的成功率，猪苗代盛清、猪苗代盛国父子并不打算将自己的家眷带走，反而是分别留在了猪苗代城和鹤峰城之中。 尽管猪苗代盛清、猪苗代盛国父子在离开猪苗代城之前还反复嘱咐猪苗代兼载，让其一定要坚守他们与悬田家、二本松家、堀越家等己方的援军到来。 这猪苗代兼载倒是是满口答应，还表示自己一定会坚守猪苗代城、鹤峰城两地至少半年以上的时间。 结果，猪苗代盛清、猪苗代盛国父子才率一百名骑马武士突围前往八手山城，猪苗代兼载就立即派遣心腹武士将猪苗代盛清、猪苗代盛国父子留下辅佐自己的大堀土佐守、木村右兵卫尉暗杀。 而后，猪苗代兼载就主动开城向上杉军投降，并将猪苗代盛清、猪苗代盛国父子的家眷尽数送给上杉军做了见面礼。 毕竟，猪苗代兼载对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猪苗代家中像远藤太郎兵卫、大堀监物二人这样的勇猛之士尚且不能突破上杉军的阵地，加上猪苗代家连一挺铁炮都没有，拿什么去与上杉家抗衡？ 况且，猪苗代领并不与悬田家、二本松家、堀越家等大名、国人领主们的领地接壤，只要高玉城还在上杉家在掌控中一天，那么这些所谓的友军就不可能进入耶麻郡境内来驰援猪苗代家。 在猪苗代兼载看来，与其负隅顽抗到底落得个兵败身亡、家名断绝的悲惨结局，倒还不如尽快向上杉家投降，来求得一线生机。 当然，正在东进逃亡途中的猪苗代盛清、猪苗代盛国父子并不知道猪苗代兼载已经开城投降之事，他们也不知道会津四郡之中根本就没有一家国人领主或芦名家旧臣响应猪苗代家的举兵。 一直以来，猪苗代盛清坚信着，只要自己向上杉家举起了反旗，那么会津四郡之中的国人领主，以及芦名家旧臣们必然会争先恐后的响应自己。 但是，猪苗代盛清的这份信心完全像镜花水月一般。 之所以芦名家的多名重臣会选择倒向上杉家一方，归根结底还是芦名家的穷兵黩武、横征暴敛所致。而且，芦名盛舜、芦名盛氏父子还想着进一步强化家督的权力，这最终触及到了旗下国人领主和家中重臣们的利益。 上杉家就算攻灭了芦名家，将会津四郡兼并后，并没有将会津四郡的土著国人领主以及芦名家的旧臣进行大肆转封，反而是对有功之人进行增加知行地，及时降服于上杉家军门之下者，也能获得本领安堵的处置。 再加上，先前负责攻略会津四郡的可就是上杉家的笔头重臣上杉定虎。 那时，上杉定虎还未继承千秋上杉家的家名，以长尾景虎之名，于神指原之战，以三百余军势就能硬生生的与两千芦名军打得是不分伯仲。 自那时起，会津四郡的武家就开始惧怕越后出身的武士，尤其是更惧怕九曜巴旗指物、毗字旗印、乱龙旗印。 富田义实、富田滋实、栗林义景、关柴辅充等人虽说不是机智过人，但至少不是傻子，根本犯不着拿着自己的前途和家名存续去进行一场根本看不到任何希望的豪赌。 富田义实、富田滋实、栗林义景、关柴辅充等人在获知西城陷落，以及猪苗代城被围攻的消息后，就彻底打消了与上杉家为敌的想法。 可以说，越是在面临存亡危机的大事面前，越是要控制自己的赌性，坚决不能进行豪赌，尤其是本钱不多的情况下。 第553章 耶麻静谧 之所以猪苗代盛清会选择从猪苗代城向东突围至八手山城，是因为八手山城是猪苗代家最早的本据，据说此城修筑于建久二年(1191年)。 而猪苗代家家祖佐原经连（佐原盛连长男，佐原经连之弟佐原光盛则为芦名家家祖）则是在宝治二年(1248年)入主耶麻郡，并以八手山城作为自己的本据开始经营的。 八手山标高六百八十余米，西面和北面分别还有白津川、千石川两条河流流经，作为八手山城天然的护城河，使得八手山城更加易守难攻，且不用担心被切断水源。 八手山城的东面还有川桁山、大泷山、天狗角力取山等诸多标高超过一千三百米的山脉，就算八手山城失守，猪苗代盛清、猪苗代盛国父子依旧能依托这些崇山峻岭来率残部继续与上杉家抗争。或是一路向东，逃入二本松领。 现如今，猪苗代盛清、猪苗代盛国父子二人先前那般冲天的豪气已完全消散。他们在进入八手山城之后，就立即开始布置笼城。 可是，猪苗代盛清、猪苗代盛国父子却并没有料到，他们能顺利突围至八手山城，还得是八条房繁故意围三缺一，让出一条道路所致。 正所谓兽困则噬。 八条房繁可不希望猪苗代军在深陷绝境之后向己方发起决死一击，为了尽可能减少己方军势的伤亡，他便暗中将东面的包围让开一个口子，以便城中之人突围离开。 可没曾想，突围的却是猪苗代盛清、猪苗代盛国父子这对大鱼。 虽说八条房繁对此感到有些失望和失算，但终究东耶麻郡的重镇要地猪苗代城还是重回到了上杉家的控制之中，哪怕不是被上杉军攻落的。同时，上杉家还确保了越岩街道的通畅，可以源源不断的为高玉城提供兵员、粮草辎重，避免了高玉城被孤立。 然而，还没等猪苗代盛清、猪苗代盛国父子在八手山城将马扎坐热，城代小桧山盛季（猪苗代家庶流）、城番堀切内匠助二人就率三十余名武士、足轻冲进了本丸的大广间之中。 “小桧山六郎、堀切内匠助，你们这是为何？难不成是准备谋反吗？！”一旁的桑原主水助见状当即呵斥道。 “谋反？我等之举怎么可能是谋反？谋反的可是你们这些人！我等可是为上样清定公特来讨取逆贼猪苗代右近将监与其子平太郎！”小桧山盛季可不打算与猪苗代盛清、猪苗代盛国、桑原主水助等人继续废话，直接把手一挥，示意身后的武士、足轻动手。 原本，小桧山盛季与堀切内匠助二人就不愿追随猪苗代盛清、猪苗代盛国父子向上杉家举起反旗，如今倒好，猪苗代盛清、猪苗代盛国父子倒是主动送上门来了！ “快来人啊！小桧山六郎、堀切内匠助谋反！”桑原主水助赶紧朝着大广间外吼道。 可是，桑原主水助不论叫吼的有多大声，依旧没有一兵一卒前来护卫。 最后，猪苗代盛清、猪苗代盛国、桑原主水助等人皆被八手山城的城兵当场斩杀，首级也被斩下送往了猪苗代城，交由岩代守护代八条房繁来进行首实检。 而与猪苗代盛清、猪苗代盛国父子一同前来八手山城的坂本太郎兵卫、佐藤平左卫门、泽井半藏、铃木二郎兵卫、矢内八郎左卫门等一百名骑马武士，早就在猪苗代城见识过了上杉军的厉害，并不愿与上杉军再度交锋。毕竟，远藤太郎兵卫、大堀监物二人可就是自己最好的前车之鉴。 面对八手山城的无血开城，八条房繁自然是乐于见到的。他一面对小桧山盛季与堀切内匠助二人进行安抚，表示自己一定会将他们的活跃表现以及忠义之举表奏主君上杉清定。 至于随猪苗代盛清、猪苗代盛国父子一同突围逃入八手山城的那一百名骑马武士，则是被八条房繁挑选出一批骁勇之士收入自己的麾下。 其中，坂本太郎兵卫将来成为了八条近江守家的一名铁炮能手，擅长使用发射弹丸重量在三十匁（1匁合3.759克）以上的大铁炮；泽井半藏则是在出仕了八条近江守家后，以擅长使用一杆朱枪而扬名于岩代、磐城等国······ 随着猪苗代盛清、猪苗代盛国父子授首的消息传遍了耶麻郡后，山潟城城主关加贺守、岩馆城城主关三河守、岛田城城主三浦常盛、猪苗代湖水军众旗头宫下俊朝（中丸俊朝）等东耶麻郡尚未主动降服的猪苗代家重臣们自然失去了继续抵抗下去的理由和名分，便纷纷向上杉军主动投降了。 至此，盘踞在东耶麻郡长达三百余年的猪苗代家与其总领家芦名家一样落得个嫡流断绝的悲惨结局。而八条房繁出兵弹压猪苗代家的谋逆，前前后后只是用了五天的时间，就做到了芦名家历代家督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情。 先前，安子岛城城主安子岛治部大辅、岩根小屋城城主伊东弥平左卫门二人在获知二本松义国被悬田俊宗送回二本松城重掌大权后，就产生了动摇。加上猪苗代家也有倒向悬田家一方的流言传出。 在猪苗代家因暗通悬田家谋逆而被迅速攻灭后，安子岛治部大辅、伊东弥平左卫门二人顿时打消了倒向悬田家一方的想法，反而是与高玉城的桃井义孝互为犄角之势，加强防备。 就算前田泽城城主前田泽兵部大辅、高仓城城主高仓晴贤（高仓春贤）等二本松家重臣们多番劝说调略，安子岛治部大辅、伊东弥平左卫门二人依旧坚定着追随上杉家，还在八手山城开城投降以后，将自己的家眷尽数送往会津若松城。 在安子岛治部大辅、伊东弥平左卫门二人看来，猪苗代家就算在芦名家旗下的那段时间里，也是频繁号召会津四郡的国人领主们向芦名家举起反旗。 可以说，芦名家历代家督就算投入数千、上万规模的兵力都奈何不了猪苗代家，反而被八条房繁这名上杉家的同族重臣以五天的时间迅速攻灭，甚至猪苗代家都没有足够的时间来大肆征召军势。况且，八条房繁所投入平叛的兵力，算上参阵阵夫都不超过五千人。 这就使得岩代一国的诸多土著国人领主们彻底坚定了追随上杉家的想法。 第554章 施展阳谋 正所谓唇亡齿寒。 随着猪苗代家谋逆被上杉家弹压之后，下一个自然是要轮到与上杉家直接接壤的二本松家了。 为了尽可能的削弱二本松家、堀越家、悬田家、石桥家、等反上杉家大名、国人领主们的实力，八条房繁倒是想出了三条阳谋。 什么是阳谋？ 计划摆在台面上，对手可能知道我每一步往哪走，也可能知道我的目的是什么，但就是无可奈何，最后只能眼睁睁败于我手。这不比耍阴谋诡计爽多了。 而八条房繁所想出的阳谋是——废其农时，疲其兵士，隳其粮储。 如何废其农时呢？ 趁着悬田家、二本松家、堀越家等与上杉家敌对的大名、国人领主们忙于春耕秋收之际，上杉家则可调集一部分的兵力，放出声响，扬言要讨伐悬田家、二本松家、堀越家等与上杉家敌对的大名、国人领主们，那么这些大名、国人领主们必定会征召军势进行防御。 因为猪苗代家都被攻灭了，就算是三岁小孩都知道上杉家下个目标就不是悬田家就是二本松家、堀越家了，对于上杉家的一举一动，这些大名、国人领主们都会非常紧张，这样就足够废掉他们的农时了。 而对于上杉家来说，调集一部分兵力根本没有什么影响，因为上杉家先后设置了左右控鹤备、左右龙捷备、左右虎捷备这六支常备军势。 不仅如此，上杉家还招募了不少的常备足轻，配置于治下领国之中的一些重镇要地。 反观普通的大名、国人领主就没有这个条件了。 招募和编练常备军势可不是信手拈来的事情，需要有充足的人口和雄厚的财力。没钱怎么招募？没钱怎么购入装备？ 当然，最为重要的还是人口，人口若是少了，连种田都不够，哪里还有余力来干别的？ 如何疲其兵士呢？ 在扰乱与上杉家敌对的大名、国人领主们进行农时之际，再派出小股军势，反复袭扰他们的境目地带，但不进行实质的进攻。等到他们征召好军势，准备好防御了，上杉家则是撤回先前派出负责袭扰的军势，如此再三，时间一长，“狼来了”的次数变多了，敌方上下就会麻痹，届时再出兵发动突然袭击，必然可以成功。 这便是“敌退我进，敌进我退，敌疲我扰”的军事思想。 如何隳其粮储呢？ 可以派出一些身手矫健的忍者、物见潜入敌方领地之中，在起风的时节，顺着风势放火，烧毁与上杉家敌对大名、国人领主们用于存放粮草辎重的府库，破坏他们的经济。只要如此几次下来，就算是再富庶的地区也必然陷入穷困的境地。 这三条计策，每一条都是阳谋，而且都是摆在明面上的。 当悬田家、二本松家、堀越家等与上杉家敌对的大名、国人领主们治下领地正忙着春耕秋收的时候，上杉家却大张旗鼓说要进攻，但却不见实质性动作，他们能不知道这是上杉家故意鼓噪，来扰乱自己治下领地的农业节奏吗？他们知道，但是知道了也无可奈何，因为他们不知道这些大张旗鼓的动作里面，会不会突然出现一次真的，对方大军压境，自己却毫无准备，那就噶得太亏了。 这就好比现代的军事演习，很多演习演着演着突然就变成了真的军事行动，挨打的国家往往被打得措手不及。 八条房繁所想出的扰敌疲敌之策，同样是一目了然，但这些与上杉家敌对的大名、国人领主们并不知道哪一次是真的“狼来了”，也就不敢放松警惕，只能疲于应对。既然是阳谋，那么他们是不是也可以反手用到上杉家身上呢？如果他们愿意，肯定也是可以的，但不会有效果。 之所以与上杉家敌对的大名、国人领主们没有对上杉家使用这些计策，是因为两方的实力完全不对等，而且最高统治者的追求也完全不一样。 接连击败武田家、今川家、那须家等敌对势力的上杉家，可谓是兵威正盛。此时的上杉家家督上杉清定一统扶桑的五畿七道之志比什么时候都强。 反观与上杉家敌对的大名、国人领主们基本上是些胸无大志，不问政务，毫无进取之心。 在这样的情况下，上杉攻悬田守，且上杉强悬田弱，上杉清定雄才大略，而悬田俊宗、二本松义国、堀越宗范等人只满足于割据一方。 如果与上杉家敌对的大名、国人领主们也像上杉家一样，在上杉家进行春耕秋收的农事之时大张旗鼓做出进攻态势，此等行径估计会被上杉家的高层们像看猴子一样看着。 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悬田家、二本松家、堀越家等大名、国人领主们偏安一隅只想自保，根本不可能联合起来集中兵力攻入上杉家的腹地，那么他们这些“表演”就不会产生任何威慑的效果，这些计谋他们就算是用了没有任何的意义。 权力素来厌恶真空。 伊达家在仙道七郡所失去的权力自然会有新的势力进行填补，这种情况下，形势已然很明朗了。 尽管以悬田俊宗为首的部分岩代、磐城两国大名、国人领主们正不断的扩大自身影响力，以及拉拢友军，但仅仅只是做到将伊达家的势力逐出了岩代、磐城两国而已。 而且，眼下正值春耕之际。 还没等悬田家、二本松家、堀越家等与上杉家敌对的大名、国人领主们解散军势，八条房繁就利用麾下右龙捷备的优异机动性，对他们的领地频频展开袭扰，使得他们是左支右绌，狼狈不堪。 毕竟岩代、磐城两国尚未静谧，上杉清定并不打算因猪苗代家叛离之事株连太广，便赦免了山潟城城主关加贺守、岩馆城城主关三河守、岛田城城主三浦常盛、猪苗代湖水军众旗头宫下俊朝等猪苗代家重臣们，只是要求他们递交人质和誓书，之后作为八条房繁的与力来戴罪立功。 对于主动献城有功的猪苗代兼载、小桧山盛季、堀切内匠助等人，清定则是授予他们每人一把太刀、黄金五两，以及本领安堵状。之后，他们则是作为耶麻郡郡司安田长秀的与力。 至于猪苗代盛清、猪苗代盛国父子二人的家眷，清定则是褫夺了他们武家的身份，让他们从此以后只能作为一介普普通通的庶民。而后，他还将猪苗代盛清、猪苗代盛国父子二人的家眷流放至佐渡杂太郡之中。 第555章 相州之对 就在八条房繁对悬田家、二本松家、堀越家等与上杉家敌对的大名、国人领主们治下领地开展废其农时，疲其兵士，隳其粮储三条阳谋的同时，湛光风车总算从越后越山南下，并一路风尘仆仆的来到了上杉家的新本据小田原城外。 获知湛光风车的到来，上杉清定随即命小姓穴泽善右卫门带其好好梳洗一番，而后就在本丸的大广间里召见了他。 “湛光住持，真是好久不见了，不知此次出使西国顺利否？”清定端坐在主位后，就亲切的问道。 “回禀御屋形殿，贫僧此次出使西国不负御屋形殿之厚望，顺利达成了尼子家与山名家之间的停战议和。”湛光风车也不拐弯抹角，随即将出使的成果告知清定。 “嗯，很好。如此一来，山名家、丹后一色家便能齐心协力遏制三好家西进的势头，更能倾尽全力来应对三好家在丹州的侵攻。而尼子家也能因此回过头去遏制毛利家的发展。”清定满意的点了点头道。 “御屋形殿，只是······”湛光风车随即面露难色。 “怎么了？只是什么？” “如今的尼子家并未遏制毛利家的发展，反而是频繁出兵备前、作州、播州等地。”湛光风车随即补充道。 “什么？！”清定在听完湛光风车的话后一脸的难以置信。 “尼子家似乎与大内家达成了协定，如今正倾尽全力对备州、作州、播州等地展开侵攻，似乎有上洛的迹象。”湛光风车又接着说道。 “哼，即便那位八州太守顺利上洛，其根本之地云州怕是要落入毛利右马头之手了。”清定不禁冷笑了一下。 “御屋形殿所言极是，如今的尼子户部侍郎武勇有余，但智略还不及其祖伊予守的一半。他在世可能尼子家在西国诸州的统治暂时无碍，若是其不在人世，恐怕后继之人将难以应对愈发强盛的毛利家。”湛光风车可不认为尼子晴久之子尼子义久是毛利元就或陶晴贤的对手。 “不错，毛利家已然占据艺州、备后两州之地，若是尼子家大举南下，并联手大内家，获许能将毛利家重创。一旦尼子家没有趁着毛利家与大内家反目之际遏制毛利家发展的势头，那么大内家、尼子家不仅无法遏制毛利家发展的势头，甚至还极有可能被毛利家所灭。”清定不禁摇了摇头，对尼子晴久感到非常失望。 清定原本的计划就是，想方设法促成尼子家与山名家之间的停战和睦，好让尼子家腾出手来全力应对毛利家。 然而，尼子晴久却并没有理会到清定的意图，在与山名家停战和睦之后，不仅没有夺回备后一国的想法，反而是大举侵攻备前、播磨两国。 “御屋形殿，也许这就是天意吧。”湛光风车说完后就双手合十，闭上双眼。 “罢了，罢了。看来在本家静谧五畿七道的过程中，在三好家之后还会出现一大强敌啊！”清定不禁发出了感叹道。 “御屋形殿明鉴，昔汉祚既微，群雄角遂，曹孟德挟天子令诸侯，以自济其私，今之三好筑前守是也。然刘氏乃中华之主，承高光之馀泽，民未忘汉，故曹孟德倚之重，特以成其志耳。今三好筑前守不过播州细川家谱代出身，而据京畿，挟朝廷、大树以令诸侯。但其治下民厌腥臊，思得真主一洗其习久矣。而三好筑前守上不知天命之有归，下不察人心之得失，亦欲效曹孟德之所迹，虽同而实则异。如今三好一族妄自尊大，嚣张跋扈，致信诸侯之言如同曹孟德召之孙仲谋一般。眼下，御屋形殿已兼并坂东八州之地，进可窥探近畿诸州，退可保东国之地，可谓是立于不败之地。御屋形殿乃是人中龙凤，何必向他人俯首称臣？！综上所述，御屋形殿应以坂东八州为根本之地，根本不必在意大树与三好筑前守之态度。以远州、飞州、信州、越中等地为屏障，而后调转矛头向东，将奥羽两州、虾夷地尽数兼并，稳固当家之后方，并积蓄实力。等到时机成熟，御屋形殿即可效仿承久之乱的镰仓幕府，兵分三路，同时上洛，一举静谧近畿诸州。”湛光风车倒是并没有特别在意毛利家，反而将自己的见解缓缓说出。 “湛光住持所言甚是，只是本家最为担心的是毛利家。一旦其击败大内家、尼子家，成了气候，再将其击败就难上加难了。”清定在听完湛光风车之言后是深以为然，但还是对西国方面有些担忧。 “御屋形殿勿虑，毛利右马头与三好筑前守皆是一丘之貉，当家只要兼并了近畿诸州，那么届时毛利家又有何实力来抵抗？况且，毛利家本是艺州一国人而已，比起三好家之出身还要差上一些，如今臣从于毛利家军门之下的诸侯并非真心实意，只需一番调略即可让其陷入众叛亲离的窘境。”湛光风车并不认为毛利家能在西国成气候。 “甚善。”清定听得不禁连连点头。 既然清定已经无法通过尼子家来遏制毛利家发展的势头，也就只能之后通过招募济州岛上的恒居倭入伍，来增强上杉家在济州岛、见岛等孤悬在外海岛上的军事力量。 不仅如此，清定还准备在仿制出佛郎机炮后，进一步加大大铁炮的口径。因为，此时上杉家所研发出的大铁炮仅仅只能发射二十匁的弹丸。 如此口径自然不能满足于强度、烈度越来越大的战事。 而另一方面，也正如清定所预计的那样，毛利元就自从大内义隆死于非命之后，就不甘继续屈居于大内家之下。 随后，毛利元就便趁着陶晴贤亲率大军围攻吉见家，难以顾及安艺之际，接二连三的夺取了大内家位于西安艺境内的重镇要地，几乎掌控了安艺一国全境。 其中，佐东银山城周边的村落青壮大都被陶晴贤征召，前去参加攻打吉见家的战事，使得守将栗田肥后入道手中仅有两百余守军可以用于笼城战。可城外毛利元就、毛利隆元、吉川元春、小早川隆景等人所率的兵力却达到了三千余众。 栗田肥后入道自知不敌，便接受了毛利家家臣儿玉就方的劝说，主动开城向毛利军投降，并率佐东银山城的城兵退回了周防。这就使得毛利家完全不费一兵一卒就夺取了佐东银山城。 在夺取了佐东银山城之后，毛利军更是在一天之内，以类似的方式接连向西夺取了草津城、己婓城、樱尾城、河内城、门山城等诸多城池兵砦，将严岛北部、西部的所有重镇要地尽数夺得。 而且，在毛利军攻城略地的同时，还俘虏了陶晴贤的家臣己婓直之、坪井元政等人。 不仅如此，毛利家在夺取严岛的控制权后，就立即着手于严岛北部修筑起一座新城——宫尾城。 在毛利家夺取严岛之前，严岛上除了严岛神社、大鸟居等诸多神社建筑以外，是没有任何的城池兵砦。而宫尾城恰好就坐落在严岛神社北面不到半里的距离。 之所以毛利元就会选择在严岛神社的北面要害山上进行筑城，是因为整个严岛适合筑城的地方并不多，且开阔地仅有三块——大元浦、杉之浦、包之浦。 其中，杉之浦、包之浦位于大元浦以东，但大部分地区为沙地，不仅地方狭小难以进行建筑，更难以将大规模的军势进行登陆。 就算到了后世，也只能通过造出人工岛的方式来增加使用面积。 而杉之浦在后世算上人工岛，长度依旧不到四百米。在战国时期想要在短时间内修筑一座有防御能力，且规模像样的城池是极为困难的。 至于包之浦，根本打不了像样的地基，到了后世也是非常的空旷，保持着类似公园一样的形态。 但大元浦北面就不一样了，宫尾城不仅坐落于标高三十余米的要害山上，且三面临海，可以通过海路非常便捷的获得兵员、粮草辎重的补给。 可以说，宫尾城不单单是一座山城，也是一座拥有军港的海城，更是毛利家用于控制濑户内海北部制海权的关键之地。 毛利家若是没有这座宫尾城，那么在安艺南部将门户大开。但只要确保宫尾城的控制权，还能确保严岛不完全沦陷。可谓是一举多得。 但是，陶晴贤也并非泛泛之辈。他在获知毛利家接连夺取佐东银山城、草津城、己婓城、樱尾城、河内城、门山城等西安艺的诸多重镇要地，以及还在严岛大元浦修筑宫尾城之后，忍不住对其破口大骂，甚至还以‘猛恶无道’、‘恶逆之企’等词来形容毛利元就。 原本，陶晴贤的想法是彻底消除位于南石见的吉见家这个心腹大患。可是，比起吉见家，毛利家的所作所为已经到了无法忽视的地步。 为此，陶晴贤只能先行派遣家中重臣宫川房长，让其率四千余军势先行攻入安艺境内，意图夺回已经陷落的佐东银山城、草津城、己婓城、樱尾城、河内城、门山城等地，并夺回严岛的控制权。他自己则是在稳固长门、南石见等地的局势后，再亲率大军前去讨伐毛利家。 而摆在宫川房长面前的有两条路可走，一、走陆路直取邻近周防、安艺两国境目地带的门山城、河内城两地，并进而向东渡海登陆严岛，攻打宫尾城；二、走海路绕道登陆严岛南部的山白浦。 不过，最终的行军路线还是由陶晴贤本人来决定的。 经过陶晴贤的权衡再三后，他就命宫川房长从周防若山城出阵，走陆路直取门山城、河内城两地。 毕竟陶家可是周防守护代家出身，早就将周防一国视为自家的囊中之物。门山城、河内城两地对于陶家来说无异于是门户重地以及进出安艺一国的重要桥头堡。一旦门山城、河内城两地被毛利家掌控，那么陶家连安艺湾控制权都有可能不保。 到底大内家在安艺一国的影响力还保持着一些。 天文二十二年，六月五日。 宫川房长在率军进入安艺境内之后，就获得了不少地头武士、东安艺国人领主们的参阵，使得其兵力很快就膨胀至八千余众。 而后，宫川房长还趁势收复了门山城、河内城两地，并北上至折敷畑山布下阵势，打算吸引毛利元就与自己进行决战。 而毛利元就却误以为此次是大内军的主力来袭，便赶紧对治下领国进行大肆征召军势。 可此时的毛利家与大内家不同，身后还有一个强敌尼子家，毛利元就可不敢倾尽全力与来犯的大内军进行决战的。 最后，毛利元就在境目地带配置好守军防御后，就带着自己三个儿子以及三千余军势进驻樱尾城。 鉴于敌众我寡，毛利元就并不打算与大内军进行正面交锋，而是命次男吉川元春、三男小早川隆景、女婿宍户隆家分别率一支军势埋伏在大内军的北面、南面、西北面，自己则是与长男毛利隆元率本队军势前去吸引大内军下山。 起初，宫川房长对于毛利家的这些小动作并不在意，因为他手中节制的军势可是达到了八千余众，反观毛利军的兵力还不及自己的一半。 但毛利元就见宫川房长不下山来战，就派出了几十名嗓门较大的武士、足轻来到折敷畑山下，直接问候了宫川房长以及陶晴贤的祖宗十八代，简直是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很快，宫川房长就忍不住了，随即亲自率军下山攻向毛利军的本队。 毛利元就、毛利隆元父子见大内军冲下山来之后，就且战且退，不予恋战。 而毛利军的三支偏师早就埋伏在了大内军的周边，等到大内军一下山，就同时发起了突袭。 顿时，大内军是惊惧不已，四面楚歌，进退失据，战意尽失，根本没能组织起有效的反击。 在一番混战之后，宫川房长见自己无力扭转战局，且无颜面对主君陶晴贤后，便选择了切腹自尽。 经此一役，大内军惨败而归，连同总大将宫川房长在内，被讨取了七百五十余人。而毛利军仅仅折损了七十余人。 第556章 湛光之谋 虽说毛利元就是在折敷畑山之战中一举击败了两倍于己的大内军，但是在首实检过后，他就发现在这支大内军后面并无后续军势，陶晴贤更是远在长门境内。 不过，毛利元就深知，大内家若是再度发起对安艺的侵攻，那么领兵之人必然是陶晴贤了。 为此，毛利元就不得不加强对境目地带的防御，以及加快对宫尾城的加固、输送粮草辎重。同时，他还派出忍者、物见潜入周防境内，散播陶家重臣江良房荣有意倒向毛利家一方的谣言。 而陶晴贤在获知宫川房长于折敷畑山之战中兵败身亡的消息后，是怒不可遏。他万万没有想到毛利家竟然会如此的难缠，更没有料到家中重臣宫川房长竟然会如此的轻敌大意。 既然毛利家与大内家完全撕破脸了，那么陶晴贤也就不会指望与毛利元就再度恢复和睦的可能。 于是，陶晴贤一面做好对安艺一国的出兵准备，一面派遣旗下水军众不断对安艺南部沿海地区进行袭扰，迫使毛利家无法趁胜攻入周防境内。 而另一方面，对于八条房繁在岩代、磐城两国实施的三条阳谋，上杉清定在获知后非常赞同，随后还专门拨给八条房繁五万石粮草，让其以备不时之需。 在清定看来，眼下最为重要的是不断建好自家的鹅圈，好好对待自家的鹅。尽最大可能将打斗、拆屋等有可能殃及鹅圈的事都压到敌对大名、国人领主的那半场去干！让那些与上杉家敌对的大名、国人领主们在经济上无法支撑下去，并最终走向覆灭。 对于清定来说，他的标准其实非常的简单，一切以能不能给上杉家带来好处为出发点。只要是能向上杉家交粮纳税、提供兵源的民，他就爱，就保护。除此之外的民，谁去管他们的死活！他可不会行妇人之仁。 至于湛光风车所提出的战略构想，清定是非常赞同的。 虽说如今的上杉家已经具备了横扫五畿七道的实力，但雄踞近畿诸国的三好家、六角家、金吾畠山家等大名其势未衰，实力尚存。 加上位于尾张的织田弹正忠家已经攻灭了织田伊势守家，将织田家完全一统，甚至还有蚕食东尾张之地的企图。 当然，以目前上杉家的实力来说，只是强出任何一家大名，但还没到能与本州岛中部、西部的所有大名为敌的地步。 若是上杉家仓促西进的话，还不能确保正首鼠两端的匠作畠山家、朝仓家、伊达家等盟友不会趁机背弃与上杉家的盟约。 而且，先前与上杉家交好的尼子家是否会改变态度转而倒向足利将军家、三好家一方去。 一旦大战爆发，绵绵无期。 此时上杉家的法度尚未在东海道诸国完全深根，且岩代、磐城两国境内尚有悬田家、二本松家、堀越家、石桥家等大名、国人领主们兴兵作乱。若是不尽快出兵进行弹压，只怕他们会进而夺取上杉家治下的高玉铁山。 湛光风车对于天下大势的鸟瞰洞察，还是非常到位的。他一眼就看出毛利家在安艺一国的根基尚且不深，与旗下的大名、国人领主们之间的羁绊不深。就算接连击败大内家、尼子家之后雄踞山阳、山阴两道，依旧改变不了其乌合之众的本质。一旦毛利家遭到了重创，旗下大名、国人领主们就会纷纷叛离。 正所谓不积跬步，无以成千里。不思寸功，无以成大业。 只要上杉家将奥羽两州以及虾夷地静谧，那么就能拓展领国，增加人口，积蓄实力。 更为重要的是，奥羽两州可是有着非常丰富的铁矿、金矿、银矿，只要将这些地区收为直领，那么上杉家就不用花费大量的钱财去通过西国航线收购铁矿了。 尽管尼子家没能按照清定的预想，去攻打毛利领，但好歹湛光风车还是完成了让尼子家与山名家之间的停战和睦。 为此，清定便决定让湛光风车出任镰仓五山之一，且排行第五的净妙寺（极乐寺，最初为密宗寺院，后改为临济宗建长寺派寺院）住持，还特意从直领之中划出一万石让其支配，以示恩宠。毕竟湛光风车所信奉的普化宗也是临济宗的分支之一。 净妙寺早在文治四年（1188年），于镰仓幕府时期源赖朝麾下御家人足利义兼创立，开山住持为退耕行勇。这座寺院素来是以妇科病的祈愿之地闻名，寺中还置有淡岛明神的立像。 到了室町幕府统治时期，净妙寺于至德三年（1386年）被列为镰仓五山之中第五位。那时的净妙寺是个七堂伽蓝齐全，高耸二十三座塔头的巨大寺院，也是香火最盛之时。 但由于遭到多次的火灾、兵燹，使得净妙寺几乎所有的伽蓝消失，如今只剩下本堂、客殿、起居室、庭院（枯山水式庭院）以及总门。本堂的铜葺大屋顶依然散发着过去的庄严威武的气氛。 不过，出乎清定意料之外的是，湛光风车并没有接受一万石的知行地，仅仅只是接受了净妙寺住持的任免。 而后，湛光风车将缘由向清定说明，自己并非贪图俸禄和赏赐之人，他只想在有生之年里见到天下恢复静谧和泰平，不再有兵燹发生。 见湛光风车如此坚持，清定便不再强求，也就如他所愿了。之后还命近臣五味高重担任寺社奉行代，负责对净妙寺进行相关的修缮。 当然，清定可不会将湛光风车所提出的战略构想拿到评定会上去进行探讨。 毕竟上杉家中能参加评定会之人可不在少数，万一人多口杂，谁能确保参与之人在结束评定会后不泄露出去？若是传到了与上杉家敌对势力的耳中，反而会造成打草惊蛇。 清定可是深知谋成于密，而败于泄的道理。 就算湛光风车之见可行，反而还会使得与上杉家为敌的势力有备无患。 再加上，在召开评定会之际，家中重臣们还非常容易受他人的诱导启发，更会出现诸多家中重臣的量势附和，以及互相争执。 到最后，反而不会出现什么独特的见解。 随后，清定就将湛光风车的战略构想分别告知了上杉定虎与宇佐美定满二人。 其中，作为家中笔头重臣的上杉定虎倒是对湛光风车的战略构想不作任何评价，反而向清定表示自己只会听从主家的调遣而行动。 第557章 出兵岩磐 之所以上杉定虎会不对湛光风车的战略构想提出任何意见，是因为她此时的心境已经改变了。 很多人的心境会随着周边环境和自身的处境的变化而变化，上杉定虎也是如此。 自从小虎千代诞生以后，上杉定虎已渐渐放弃让天下恢复旧制的想法，她师从高僧天室光育，深知赏无可赏、功高震主的下场会是什么。 尤其是现任征夷大将军、武家栋梁足利义辉与其父足利义晴的秉性完全不同，已经被世人称之为‘强情公方’，若是上杉家匡扶了足利将军家后，其下场可不会好到哪里去。 更别说此时上杉家与足利将军家之间的关系几乎要刀兵相见的地步。 所以，上杉定虎就决定优先确保主家上杉家的安泰。 现如今，不论是府中长尾家还是千秋上杉家，与上杉总领家之间的关系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完全不可能置身事外。 当然，上杉定虎清楚主君上杉清定所做出的一系列决策上几乎没有出现大的差错，加上自己对天下大势的洞察鸟瞰不足，并不能提出什么有利于上杉家发展的见解。 故而，兹事体大，还关乎着主君上杉清定的毕生功业能否登峰造极，上杉定虎便放弃了提出意见，意图让清定尽可能的减少顾忌，自己会全力支持他的一切决定。 至于上杉家的军师宇佐美定满，他也是非常赞同湛光风车的战略构想，还将湛光风车称之为上杉家的‘黑衣宰相’。 正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奥羽两州那特殊的地缘环境成就了其境内的大名、国人领主只能偏霸一方的格局，但也同时限制了他们的进一步发展。 当战国之世的大门逐渐关闭时，奥羽两州的诸侯们也只能被动迎合统一的潮流被兼并。源平争霸时期的奥州藤原家可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曾经称霸奥羽两州的伊达家在经过伊达天文之乱后，实力和影响力皆遭到重创，如今其势力更是被悬田家一方完全被逐出了岩代一国。 在宇佐美定满看来，如今可是上杉家入主奥羽两州的最佳时机，尤其是伊达家影响力和实力正处于极大衰退的阶段。 反观眼下的近畿诸国，各方势力可谓是犬牙交错、鱼龙混杂，急之则并力，缓之则自相图。还不如等他们斗个两败俱伤之后，上杉家来个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此时的陆奥一国，决不能造成长期的权力真空，必须避免北奥的南部家趁虚而入。 不论是高水寺斯波家，还是户泽家、桧山安东家，眼下都很难与南部家相抗衡。若是等南部家雄踞北奥、中奥诸郡成了气候，那么上杉家再想兼并奥州全境就难上加难了。 但举凡战事，皆有利弊两端。 宇佐美定满在经过深思熟虑后，还是向清定言明兼并奥羽两州的困难之处: 一、奥羽两州的山脉丘陵不少，不少地区并不利于家中骑马武士驰骋，须得投入大量的步卒去长途奔袭以及攻城略地。一旦遇急风暴雨、山洪暴发等紧急险情，上杉军的兵员极有可能遭到锐减； 二、奥羽两州本就是苦寒之地，一旦战事迁延日久，那么进入冬季之后，因寒冷的气候造成伤亡也是在所难免之事，加上粮草辎重的输送也会异常的艰难； 三、上杉家对奥羽两州腹地的影响力不高，也很难保证旗下大名、国人领主们的忠诚度不会降低。若是战事遭遇挫折，将很难保证奥羽诸将不会发生叛离。 清定本就是细心多思之人，他对于宇佐美定满所提出的困难之处并没有忽视，反而是非常重视。 为了确保之后上杉家能顺利静谧奥羽两州之地，清定深知御寒取暖之物的重要性，不然他也不会花费那么大的力气去引进绵羊。 很快，清定就将目光投向了位于越后蒲原郡的三条牧。 由于上杉家引进的绵羊大都是粗毛羊，虽说其优点是能适应贫瘠的草地和恶劣的气候条件，但其身上的毛只能用以织造地毯，故亦称地毯毛羊。 毕竟聊胜于无，有总比没有好。 清定先前的打算就是要趁着小冰河时期最为寒冷的时期到来前，尽可能避免自己的家臣、治下领民出现大量的冻死、冻伤。但现如今，只能优先将毛呢制品投入军用了。 得益于先前清定要求斋藤朝信小心谨慎的进行饲养，使得如今绵羊的数量已经增加到了四十九只。但这样的数量还是有些不够看的。 而后，清定依旧指示斋藤朝信，要继续小心谨慎的对绵羊进行饲养、繁殖，这对于以后上杉家能否在北奥、中奥，甚至是虾夷地站稳脚跟至关重要。 天文二十二年，五月五日。 在春耕之时结束以后不久，上杉清定就正式下令讨伐于岩代、磐城两国兴兵作乱的悬田俊宗、二本松义国、堀越宗范、大内义纲、清野远江守、甲斐兵卫尉、加藤民部少辅等人。同时，他还勒令相马盛胤约束家中之人，不得对悬田俊宗一方的大名、国人领主们进行任何支援，否则将视相马家为悬田俊宗一方的同党。 此次上杉家出兵岩代、磐城两国弹压以悬田俊宗为首的国人一揆，一共分成北、南、西三个方向。 北路，毫无疑问的是由伊达家为主。但这一方向的兵力分布比较分散，且伊达家才遭到重创不久，士气、战意并不高。所以，清定并不指望伊达家能有多大的作为，只需要牵制一部分悬田家一方的兵力即可； 西路，以岩代守护代八条房繁为大将，节制横金上城城主八条宪繁、田中丸城城主山内舜通、岩尾城城主安田长秀、庆德城城主下条实亲、高玉城城主桃井义孝、小仓城城主栗林义景、赤馆城城主富田义实、富田城城主富田滋实、岛山城城主长沼藤内、柳川城城主河原田盛宗、高馆城城主关柴辅充等岩代诸将，以一万三千余军势、两千余阵夫自西向东进军，负责讨伐二本松家； 南路，以下野守护代上杉景信为大将，同时也是负责岩代、磐城两国平叛战事的总大将，节制乌山城城主那须资家、宇都宫城城主宇都宫伊势寿丸（由家中笔头家老芳贺高定代为领兵）、唐泽山城城主佐野泰纲、小山城城主小山定长、皆川城城主穴山胜千代（由同族重臣穴山清五郎代为领兵）、鹿沼城城主小山田藤乙丸（由同族重臣小山田有诚代为领兵）、千本城城主千本资俊、茂木城城主茂木治清等下野诸将，以一万三千余军势、两千余阵夫自南向北进军，沿途与二阶堂势、田村势、石川势等己方大名、国人领主之兵合流，负责讨伐石桥家，而后再与己方的岩代诸将合流后讨伐悬田家。 第558章 两城失守 尽管悬田俊宗是将岩代、磐城两国过半地区是折腾得天翻地覆，但终究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并不是不可一世之人。 对于上杉家在岩代一国的军事力量，悬田俊宗也是有些忌惮的，他为了避免过早陷入两线作战，直接告诫二本松义国‘八条近江守、八条越中守、安田治部少辅、下条萨摩守、穴泽加贺守等将麾下虽少，辄尽力命，不得擅动’。 但二本松义国是个素来傲慢轻率之人，他直接将悬田俊宗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在二本松义国看来，高玉铁山本就是二本松家治下的重要矿山，怎么能够让上杉家长期占有？！而且高玉城更是兵家必争之地，进可攻入耶麻郡，退可扼守会津四郡通往安积郡和安达郡两郡的最短路线。 再加上，自从春耕之时开始，上杉家就没少派兵袭扰二本松家的境目地带，甚至还破坏了大量农田，使得二本松领不少地区都无法进行春耕农事。 不仅如此，二本松领还遭到了渗透，不少府库、奉行所都被破坏，粮草辎重的损失数以千计，这对于二本松家来说无疑是非常巨大的损失。 就手段而言其实没什么好说的，因为，一旦进入博弈状态，只有输和赢，根本没有对和错。 若是二本松义国再无动于衷，或是不采取有效的反击，那么他的威望将受到很大的打击。 为了报复上杉家的袭扰之举，二本松义国在稳固了家中局势后，就令前田泽兵部大辅、高仓晴贤等家中重臣出兵攻打安子岛城、岩根小屋城两地，自己则是率本队伺机而动。 虽说安子岛城、岩根小屋城两地城小兵寡，但也是提前做好了充足的笼城准备，使得三千余二本松军接连攻打了半个月的时间，硬是没能将这两城攻落。 力量小而野心大，用蛇吞象来形容此时的二本松义国是最恰当的。 由于上杉清定下令兵分三路出兵岩代、磐城两国的消息传至仙道七郡后，二本松义国对此感到非常棘手。 二本松义国深知若是自己不能将高玉城、安子岛城、岩根小屋城三地夺回，那么二本松领几乎是无险可守，上杉军完全能长驱直入，迅速兵临二本松家的本据二本松城下，而且自己还极有可能遭到两面夹击，届时家中之人是否还能继续对自己效忠还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为此，二本松义国不得不放弃强攻安子岛城、岩根小屋城两地，转而开始使用调略的方式。 毕竟安子岛城、岩根小屋城两地被围困的时间较早，且尚未知晓上杉家即将兵分三路攻入仙道境内之事。所以，二本松义国便想到了家臣饭土用雅乐头与安子岛城城主安子岛治部大辅之弟安子岛右卫门大夫交好，便令其调略安子岛右卫门大夫。 没曾想，安子岛右卫门大夫与其兄安子岛治部大辅不同，是个贪生怕死之辈。他见曾经的主家二本松家大举发兵袭来后，就曾劝说过安子岛治部大辅开城投降，但遭到了安子岛治部大辅的严词拒绝。 随着安子岛城因接连半个月的笼城战伤亡越来越多，安子岛右卫门大夫就愈发坚定了向二本松家投降的想法。 当安子岛右卫门大夫正愁于没有与二本松家进行联系的方式之际，饭土用雅乐头就在城外向安子岛城中射去箭书，要求城中守军尽快投降，二本松家可以确保城中守军的生命安全，若是继续负隅顽抗，届时将城破人亡，无一幸免。 安子岛右卫门大夫见二本松军有招降之意，便趁着深夜夜深人静之时，用箭书射往二本松军的阵地，之后缒城而下，与饭土用雅乐头进行接触，表示自己愿意献出安子岛城的大手门。 而后，安子岛右卫门大夫就趁着二本松军再度发起强攻之际，如约打开了大手门，并招引二本松军入城。 太田主膳、门下下总守等二本松军诸将是乘势杀入，在安子岛右卫门大夫的引导下很快就攻入了本丸之中。 安子岛治部大辅是虎瘦雄心在，就算发觉自己无力扭转战局后依旧没有投降之意，甚至也没有弃城而逃的想法，反而率马廻众与攻入本丸之中的二本松军展开混战，直至力竭被讨取，安子岛城就此被二本松家夺回。自城主安子岛治部大辅以下三百余人被讨取。 正所谓唇亡齿寒。 随着安子岛城陷落之后，岩根小屋城自然是独木难支，紧随安子岛城之后被攻落，城主伊东弥平左卫门切腹自尽，城兵被讨取两百余人。 至于在这段时间里，距离安子岛城、岩根小屋城两城最近的桃井义孝为何不发兵前去驰援，是因为在他看来派兵援之少则不能取胜，多则又恐高玉城遭到二本松军或是悬田军的突袭而陷落。 若是高玉城陷落，不单单是高玉铁山将被夺走，上杉家进出安积郡、安达郡两郡重要的桥头堡也将会失去。同时，先前臣从于上杉家的二阶堂家、田村家、石川家等仙道的大名、国人领主们也会产生极大的动摇。 可以说桃井义孝深知自己肩上的重担，若是保不住高玉城，别人可能没什么事，自己必然会被清算。加上他先前还有构陷家中笔头重臣上杉定虎的前科在，上杉家同族这个身份可不是万能的，更不是免死金牌。 所以，桃井义孝一面收拢从安子岛城、岩根小屋城方向逃来的溃兵，一面进一步加强高玉城的守备，还对城下町的过往之人进行严加盘查。 然而，还没等二本松义国从夺回安子岛城、岩根小屋城两地喜悦之中沉浸多久，上杉家的讨伐大军就大举袭来了。 二本松义国经过短暂的震惊后，还是很快就恢复过来，并认为面对上杉军显而易见的兵力优势，二本松军要硬碰硬打赢这一仗很难。不过，好在安子岛城、岩根小屋城已经夺回，只需加强这两城的守备，就能牵制一部分的上杉军兵力，从而减轻二本松家的压力。 可二本松义国还是过于高估了二本松军的战力。 经过了半个多月的攻城战，二本松军其实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可谓是师老兵疲。士气和战意也下降的非常快。 若不是安子岛右卫门大夫主动献出安子岛城的大手门，恐怕二本松军都不一定能赶在上杉军抵达之前将安子岛城攻落。 第559章 夺回失地 从表面上看，二本松家在接连攻落安子岛城、岩根小屋城两地后，确实造成了岩代一国的震动，但这一白并不能遮住百丑。 实际上，对于上杉家来说，位于境目地带的两座城池被攻落，以及折损了两名新参家臣和五百余军势，这仍然无法对上杉家造成重创。 相反，上杉家在二本松家还没攻落安子岛城、岩根小屋城两地之际已经完成了征召军势、阵夫。 其中，八条房繁已经节制八条宪繁、安田长秀、山内舜通、下条实亲、栗林义景、富田滋实、富田义实、长沼藤内、河原田盛宗、关柴辅充等岩代诸将，率一万余军势进驻了高玉城。 原本，二本松义国是打算将曾经二本松家的失地尽数夺回，并通过高玉城周边的地势来阻遏上杉军的兵锋。很明显，这是一个相当蹩脚的半吊子计划。 首先，二本松义国并没有给自己留有后手，更没有料到曾经二本松家的重臣安子岛治部大辅、伊东弥平左卫门二人会如此坚定的站在上杉家一方。 由于高玉城尚在上杉家的手中，二本松家所需要面对的压力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还越来越大起来。 自知无法与南、西两路上杉家的大军抗衡的二本松义国一面赶紧派遣使者前往悬田城，向悬田俊宗求援；一面率本队火速返回本据二本松城进行固守，意图依托二本松城的城防来坚持到己方援军的到来。 至于费了不少力气夺回的安子岛城、岩根小屋城两地，二本松义国也不敢留下太多的兵力进行驻守，只是将两地分别封赏给了表现较为活跃的前田泽兵部大辅、高仓晴贤二人。 当然，二本松义国是打算让前田泽家、高仓家这两家领地位于前线的领主尽可能的遏制上杉家的兵锋，好让自己有足够的时间去做好笼城的准备，以及等待己方援军的抵达。 但是，二本松义国显然高估了前田泽兵部大辅、高仓晴贤二人。 正所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二本松义国将对胜利的幻想，寄托于家臣、领民的拼命和英勇上，弄节节抵御这样的方针，这无疑是不切实际的。 打仗可不是五个手指对五个手指那么简单，而是要以两个手指牵制敌人的四个手指，然后用三个手指去歼灭敌人的一个手指。 显然，二本松义国对于兵法的了解不多。 结果毫无悬念，二本松义国很快就品尝到了自己种下的恶果。 尽管二本松家上下皆已知晓上杉家将大举来袭，但身为家督的二本松义国却完全没有采取任何有效的应对措施，反而寄希望于家臣的坚守，以及友军的驰援。 如今，这个前不久击败今川、屠灭武田的军事巨兽就在自己眼皮底下，前田泽兵部大辅、高仓晴贤二人既不是瞎子，又不是聋子，他们会怎么考虑自己乃至家族的命运？ 上一个负隅顽抗到底，被攻灭的芦名家可就是仙道七郡所有大名、国人领主们最好的前车之鉴。 就在二本松义国还在盘算着如何争取到更多的时间之际，西路上杉军先阵山内舜通已经秉持着“干就完了”的指导思想，以疾风烈火一般的攻势，率本部一千五百余军势就迅速攻入了二本松领境内。 面对来势汹汹的上杉军，才顶替安子岛治部大辅成为安子岛家新一任家督的安子岛右卫门大夫就没有那么多的顾虑，在安子岛城略一抵抗，很快就意识到“天命不在二本松家”。 于是，安子岛右卫门大夫毫无廉耻之心的背弃了自己才出仕不久的二本松家，向上杉军开城投降了。 高仓晴贤本来就对上杉军那凌厉的攻势应接不暇，如今看到安子岛城都没抵抗多久就开城投降了，那就更加没有负隅顽抗的心思了，随后也非常识时务地向上杉军开城投降。 山内舜通先是从安子岛城、高仓城两城之中收敛了二万三千余石粮草、五十匹战马，再遣散两城之中已经缴械投降的城兵五百余人，便急行军直扑二本松家的本据二本松城。 之所以山内舜通敢毫无顾忌的无视尚未落城的前田泽城、岩根小屋城等地，是因为西路上杉军采取的是钳形攻势，另一路是由桃井义孝率一千七百余军势前去攻打。 故意放走敌军降兵也是八条房繁所想出的一条计策。 这个计策其实用不着去负责降兵的吃喝拉撒，更不用担心他们何时会夺取城池的控制权，能让这些降兵像瘟疫一样将前线的惨败与军无斗志的思想钢印传播给后方还心存幻想的己方军势上下。后续，二本松家诸将再遇到困难，自然就会争相恐后地向安子岛右卫门大夫、高仓晴贤等人看齐。 不过，安子岛右卫门大夫就算主动开城投降，以及并未对西路上杉军造成太大的麻烦和伤亡，但是他却是导致安子岛城陷落，还有原城主安子岛治部大辅阵亡的罪魁祸首。 还没等总大将上杉景信率军北上与西路上杉军进行合流，八条房繁就直接下令将安子岛右卫门大夫斩首示众，并从会津郡请来一批僧人为安子岛城阵亡的城兵做法事祈福。 不仅如此，八条房繁还派遣使者前往小田原城，请求主君上杉清定指认安子岛治部大辅之子安子岛祐高来继承安子岛伊东家的家名。 另一边，桃井义孝自知自己坐视安子岛城、岩根小屋城两城陷落而不发一兵一卒前去驰援，更没有出兵袭扰二本松军的侧翼，在战后极有可能遭到主君上杉清定的问责。 故而，桃井义孝在攻打岩根小屋城、前田泽城等地是异常的卖力。 在攻打岩根小屋城的过程中，桃井义孝更是身先士卒，先登陷阵，一举攻落了岩根小屋城，讨取守将佐川九郎以下一百五十余人，夺取战马一百余匹、粮草五千余石。 上杉军在从二本松家手中夺回了岩根小屋城这一通往仙道腹地的必经之地后士气大振。 面对上杉军的强大攻势，二本松家重臣前田泽兵部大辅自知抵挡不住，还没等上杉军兵临前田泽城下，就主动向上杉军开城投降。 第560章 攻入安达 与安子岛右卫门大夫所得到的待遇不同的是，前田泽兵部大辅、高仓晴贤二人在向上杉军开城投降后，就获得了西路上杉军大将八条房繁的礼遇和安抚。毕竟八条房繁可不希望上杉军在攻入二本松领腹地之后遭到激烈的抵抗。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西路上杉军在北仙道诸郡境内的进展是颇为顺利，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 尽管二本松义国在班师返回自己的本据二本松城之后，就派人敦促全领各地的城池兵砦进行笼城固守，以最大限度来阻遏上杉军的兵锋，打算用这种拖延时间的方式来等待时局的变化。 那怎么才能让时局发生有利于自己的变化呢？ 二本松义国认为单单派遣使者请求悬田俊宗、堀越宗范、大内义纲等己方诸将求援是不够的，他很快就将目光投向了东北方的南陆奥诸郡。 起初，在伊达天文之乱尚未结束之际，分别盘踞在南陆奥黑川郡、桃生郡的黑川家、长江家可是伊达稙宗的有力支持者。 其中，位于陆奥黑川郡的黑川家是出自清和源氏斯波家分支大崎家的庶子家，于文安二年（1445年）获封黑川郡，因此将苗字改为了黑川，家祖为黑川氏直。 原本黑川家是隶属于大崎家旗下，但因为大崎家内部频繁的内讧，导致实力、影响力大为衰退，黑川家也因此获得了自主的机会，对大崎家的号令开始阳奉阴违起来。 而后，伊达家为了向中陆奥地区延伸影响力，于第九代家督伊达政宗在位时期就将同族的饭沼景氏送往黑川家中，成为黑川氏矩的养子。 自那时起，黑川家就从大崎家分离出来，转而成为了伊达家旗下国人领主之一。现任黑川家家督黑川稙国就是饭沼景氏之子，他与长男黑川稙家还从伊达稙宗处获得了‘稙’字拜领。 所以，二本松义国为了避免二本松家遭到三面夹击，便想到了说服黑川家、长江家再度向伊达晴宗举兵，以此来牵制北面伊达家的兵力，迫使伊达晴宗无力集中兵力南下攻入仙道境内。 当然，不仅仅是二本松义国有这个想法，此时的悬田俊宗也想到了拉拢黑川家、长江家来牵制伊达家的计划。 之所以二本松义国、悬田俊宗二人会不约而同地想到一块儿去，是因为眼下大崎家、葛西家两家自从被卷入伊达天文之乱后，家中的内讧依旧没有停息的迹象。 大崎义直、葛西晴胤二人根本无法做到家中一元化，为了让自己的家督之位坐稳，他们不得不选择臣从上杉家，来换得上杉家的认可和支持，好压制家中重臣以及旗下国人领主们。 于是，二本松义国就赶紧派出使者前往黑川郡、桃生郡，希望尽早让黑川家、长江家两家在举兵之后，将伊达晴宗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好让自己的压力尽可能的减轻。 但是，能够实现的想法才是理想，不能实现的想法只是幻想。 二本松义国想到等到黑川家、长江家的举兵，以及获得悬田家、堀越家、石桥家等己方的驰援，首先得看上杉家同不同意。 天文二十二年，五月末。 节制下野诸将的上杉景信在率军北上与二阶堂照行、田村隆显、石川晴光等己方的仙道诸将合流以后，兵力很快就膨胀至一万六千余众。 不过，上杉景信倒是没有选择紧随八条房繁之后，反而是以田村隆显、石川晴光两部位先导役，北上攻入石桥领。 上杉景信为何暂时放弃与八条房繁所率的西路上杉军合流，是因为樱田家的处境已经非常艰难，他并不能确保樱田景亲能长期坚持下去。若是不能尽快为城之仓城解围，那么相马家中的亲伊达稙宗、悬田俊宗一派将会更加猖獗。 再加上城之仓城的粮草告罄，樱田景亲不得不派遣家臣完户下野守缒城而下，穿越悬田家、石桥家的封锁区，前往上杉领进行求援。 在见到完户下野守后，上杉景信自然是不敢耽搁，便赶紧加快行军速度，前去为城之仓城进行解围。 而田村隆显、石川晴光二人在此时也没掉链子，在攻入石桥领后接连攻落高野城、滑津城、宫森城等诸多城池兵砦，兵锋直指小浜城。 石桥家同族重臣石桥玄蕃允见上杉军来势汹汹，本就因大内义纲窃取石桥家大权而感到不满，他可不打算为大内义纲去卖命，还没等上杉军兵临城下，就将岩角城主动献出，向上杉军投降了。 不单单是石桥玄蕃允，百目木城城主石川有信、寺坂城城主寺坂信浓守、大场内城城主大场内美浓守等人同样也是对大内义纲执石桥家牛耳而感到极度不满，他们对大内义纲的所作所为早就是敢怒不敢言。 如今，上杉家已经正式发兵进行征讨兴兵作乱的悬田俊宗、堀越宗范、二本松义国、大内义纲等人，那么石川有信、寺坂信浓守、大场内美浓守等人对此自然是乐于见到的。他们很快就对大内义纲倒戈相向，并向上杉军总大将上杉景信进行哭诉，皆是因大内义纲挟持主君石桥尚义，为了保全家督之命，才不得已暂时臣从于大内义纲。 为了尽快打通通往城之仓城的通道，上杉景信并不打算在眼下追究石桥玄蕃允、石川有信、寺坂信浓守、大场内美浓守等人之过，随后就向他们表示此次要讨伐的是执石桥家牛耳的大内义纲，与石桥家其余人等无关，只要主动降服，并为上杉军提供粮草辎重，以及主动担任先导役，那么皆可获得赦免。 在得到上杉景信的保证后，石桥玄蕃允、石川有信、寺坂信浓守、大场内美浓守等人不仅献出一万五千石粮草，还主动率本部军势参阵，以及向上杉家递交人质、誓书。 身在四本松城的大内义纲在获知石桥玄蕃允、石川有信、寺坂信浓守、大场内美浓守等石桥家的重臣们接二连三叛离后是惊惧不已，他自知无法获得上杉家赦免，便一面令大内义存（大内义纲之叔）、岩津野宗易（大内义纲之叔）、大内宗资（大内义纲之叔）、大内丰后守、大内弥右卫门、泽井藤十郎、西野右卫门尉、松本与市等同族、家中重臣们在长屋城、糠泽城、小浜城、小手森城等地进行节节抵抗，一面请求悬田俊宗尽快发兵南下进行驰援。 第561章 黑云压城 就当大内义纲还在做困兽之斗的同时，他还不忘主动解除对城之仓城、河股城两地的围城，将兵力进行收拢，便于增加各地城池兵砦笼城的时间，好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但是，随着石桥玄蕃允、石川有信、寺坂信浓守、大场内美浓守等石桥家重臣们的叛离，导致大内义纲手中的可用之兵是急剧减少。 这一连串且大规模的叛离对于大内义纲来说无疑是最为致命的。 如此一来，不仅极大的削弱了大内义纲的势力，而且还将大内义纲控制的地区瞬间肢解的七零八落，使得长屋城、糠泽城、小浜城、小手森城等尚未陷落的城池兵砦皆被上杉军一块一块地分割包围，彼此之间道路切断，消息隔绝，只能各自为战，根本无法获得任何实质的支援。 在这样的形势下，大内义纲发觉奥州大内一族所控制的地区陷落也只是时间问题，但他对此却无能为力，只能寄希望于悬田俊宗能尽快发兵南下进行驰援，以及相马家公开支持悬田家一方。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 如今的上杉家可不是曾经的足利将军家，更不是伊达家。 之所以奥羽两州有不少南朝方武家得以幸免，并延续至今，是因为足利将军家的内耗太过于严重，并不能形成合力，这也是南朝方武家能够长久折磨足利将军家的原因之一。 同时，这也从侧面证明了，奥羽两州的大名、国人领主们很早就有了觉醒的意识，都想在乱世之中保存实力、割据一方，以和足利将军家、镰仓府、朝廷等各方势力进行博弈。 自从奥羽两州经历了伊达天文之乱以后，奥羽两州的大名、国人领主们就渐渐发现，不论是足利将军家，还是镰仓府、伊达家，都已经不能再代表他们的利益，更不能维护他们的利益，必须要尽快寻找到一个新的靠山才行。 于是，奥羽两州的大名、国人领主们就选择了上杉家。 打不过就加入，加上上杉家与伊达家不同，并不会强行进行联姻、送出养子。就算是一度与上杉家为敌的芦名家、河原田家、长沼家等会津四郡的大名、国人领主们也没有被断绝家名，这就使得上杉家可以在岩代一国迅速站稳脚跟。 毕竟，谁能代表更多人的利益，谁就能团结更多的人。 不论古今中外，能征善战素来不是优势，只有能将打下的地区消化，真正转变成自己的地盘才算本事，才能走得更远，才能笑到最后。 虽说上杉家并没有很早对奥羽两州开展攻略，但通过一系列的战事，已经将东国大部分地区兼并，并稳固了在东国之地的统治，还成长为其他大名难以击败的战争巨兽。 与大内义纲境遇差不多的还有二本松义国。 由于二本松义国并没有迅速夺回二本松家旧领高玉城，以及在安子岛城、岩根小屋城两地的攻城战中耗费了大量的时间，使得西路上杉军得以有充足的时间用于征召军势、调集粮草。 因西路上杉军中本就有不少熟悉仙道七郡地理之人在，加上兵力、装备上的优势，使得西路上杉军的进展非常迅速，一路势如破竹。不仅夺回了才陷落不久的安子岛城、岩根小屋城，甚至还一举攻入了二本松领腹地，兵锋直指二本松城。 安子岛城陷落，岩根小屋城陷落，高仓城陷落，前田泽城陷落，小坂城陷落，濑户川城陷落，盐田城陷落，青田城陷落，小屋山城陷落······每一份战报的传来，都意味着二本松家的领土又缩小了一块。 上杉军如同一根火柴，点燃了二本松领的地图，火焰烧过之处，地图顷刻之间化为了灰烬。 火焰还在不断的蔓延，地图还在不断的燃烧，二本松义国却像一个被捆住了手脚的人，除了眼睁睁地干着急外，想不出任何有效的办法来扑灭火焰。 但让二本松义国最为烦恼的还不止于此，在形势一塌糊涂的同时，家事的变故对他的打击似乎更大——现任二本松家家督二本松七郎丸突染恶疾夭折。 因西路上杉军即将兵临城下后，二本松城就开始人心惶惶不可终日，就连本丸之中的侍女、杂役、小姓等都开始为自己考虑一条退路。加上二本松七郎丸还是先前被新城直继、新城政仲、新城国常、游佐重常等诸多二本松家重臣们所拥立，在二本松义国重返二本松城后受到的待遇就直线下降，几乎无人问津。 但不管怎么说，二本松七郎丸还是二本松义国目前为止唯一的子嗣，也不是将二本松义国流放出境的主谋。白发人送黑发人总是让人肝肠寸断。 加上大军压境、山河破碎，如今又痛失独子，二本松义国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无助与悲伤，在将二本松七郎丸葬于二本松城西面的龙泉寺后，他不禁失声痛哭起来。 正所谓人的悲伤并不相通。 也就在二本松义国还在痛哭流涕之际，太田主膳、大槻十藏、门下下总守等亲信家臣却主动上前前来劝说二本松义国应节哀顺变，尽快振作起来，不宜让家中之人看到这幅模样，以免造成士气和战意的低落。 那么，人无固志，已成危城的二本松城又能坚持多久呢？ 与二本松义国的悲伤形成对比的是，此时的上杉清定反而是非常高兴。 原本，清定还以为自己派遣过万规模的兵力进入仙道境内，会引起连锁反应。可没曾想，如今战事之顺利，反而比自己预想之中的还要好一些。 这下，清定就放弃了向岩代、磐城两国进一步增兵的想法，他似乎已经看到了悬田俊宗、二本松义国、大内义纲、堀越宗范等人的苦苦挣扎。 在清定看来，此时的悬田家、二本松家、堀越家等反上杉家一方的大名、国人领主们一定非常热切盼望着战事能尽快结束，只要能休兵罢战，不论上杉家提出什么样的条件，他们都能乖乖答应下来。 不过，清定还是低估了悬田俊宗、二本松义国、大内义纲、堀越宗范等人。 第562章 攻落本宫 随着大内义纲对城之仓城、河股城两地解除围城，以及上杉家调集了三万以上规模的大军攻入仙道境内的消息传至相马领后，立野胤安（相马家庶流）、桑折久家、冈田直胤、堀内近胤、江井胤治等相马家重臣们皆深知相马家并非上杉家的对手，见上杉家真的大举发兵讨伐悬田家一方的大名、国人领主们，他们就赶紧劝说相马盛胤，将责任尽数推卸给草野直清、青田胤清二人头上。 而相马盛胤此时也是惊恐万分，因为相马领南面的岩城家已经在大肆征召军势、调集粮草，加上上杉家旗下的下总水军众也进驻了岩城家治下的小名浜凑，随时都有可能北上。 相马家治下就只有位于宇多郡的相马凑一座海港，并无任何矿山，一旦被封锁起来，对于相马家的财政收入将是极大的打击。 正所谓两利相权从其重，两害相权从其轻。 与上杉家大军压境相比，相马盛胤更为忌惮草野直清、青田胤清二人。 自从黑木正房、中村义房、东乡胤光等家中亲伊达晴宗一派家臣被清洗以后，草野直清、青田胤清二人的权势是越来越大，加上两人的领地也是直接接壤，且位于相马领的境目地带，若是继续放任他们的独断专行，恐怕家中之人是越来越难以约束。 而且，相马家西面的石桥家可就是一个最好的前车之鉴。 相马盛胤可不打算走石桥尚义的老路，到最后落得个被权臣幽禁，大权旁落的悲惨结局。加上他认为悬田俊宗兴兵作乱的时机也不对。 若是悬田俊宗在上杉家进行关东八国、东海道诸国经略之际举兵，至少上杉家在短时间内无法腾出手来进行遏制或是讨伐，而且伊达家自从经历了伊达天文之乱后实力大损，更没有足够的实力去清算原伊达稙宗一方的有力武家。 现如今，关东八国已经被上杉家静谧，且上杉家还将本据迁至相模小田原城之中，可谓是人心已定。悬田俊宗就算是再能闹腾，也不可能以手中的乌合之众去对抗上杉家的虎狼之师。即便是木增义仲、源义经、北畠显家等猛将死而复生，也没有击败上杉家的可能。 所以，相马盛胤才一直持以观望的态度，只是默许草野直清、青田胤清二人对悬田俊宗一方的大名、国人领主们进行支援，而不是公开表明自己的态度。 在经过再三权衡后，相马盛胤便做出了决断——不再暗中支持悬田家一方的任何大名、国人领主们，以及对外宣布草野直清、青田胤清二人勾结悬田家一方谋逆。 虽说相马盛胤已经将责任尽数推给了草野直清、青田胤清二人，但并不代表此举就能换得上杉景信、八条房繁、田村隆显等上杉家重臣们的信任。 上杉景信在获知相马家内部突生变故之后，立即要求岩城重隆加强境目地带的守备，并做好随时出阵相马领的准备。同时，他还要求进驻小名浜凑的下总水军众旗头泽根高秀派遣战船游弋在相马凑周边海域，对相马家施加压力，一旦相马家有任何敌对的举动，就立即对相马领沿海地区发起攻击，就算是过往商船也要进行严加盘查。 与此同时，西路上杉军并没有因节节胜利而停下脚步，反而是一路北上，并对二本松城以南的本宫城发起猛攻。 本宫城坐落于阿武隈川以西、安达太良川以北、下台川以南的大黑山上，是由原先的鹿子田馆、爱宕馆、菅森馆合并扩建而成。 作为本宫城城主的鹿子田国胤倒是与前田泽兵部大辅、高仓晴贤等不战而降之人不同，他身为二本松畠山家庶流，且深受二本松义国的重用和信赖，并不打算在宗家危难之际行背弃之事，反而是毅然决然的率家中之人以及治下领民进入本宫城之中笼城固守，哪怕此时的二本松家已无一兵一卒派来支援。 曾经，二本松义国被新城直继、新城政仲、新城国常、游佐重常等二本松家重臣们流放出境后，鹿子田国胤见他们拥立的新一任家督为二本松义国之子二本松七郎丸也就放弃了举兵讨逆的想法，但随着二本松义国重返二本松城以后，他还是最先表示支持的庶子家家督。 作为西路上杉军大将的八条房繁非常欣赏鹿子田国胤的忠义，不忍其因愚忠为二本松家陪葬，便以原二本松家重臣前田泽兵部大辅作为使者，前去本宫城之中招降。 面对上杉家方面递来的橄榄枝，鹿子田国胤并没有接受，不仅不领情，反而对前来招降自己的前田泽兵部大辅发出了一番灵魂拷问：“主家何曾辜负于汝？！” 前田泽兵部大辅虽然对此深感羞愧，但还是对鹿子田国胤继续劝说：“若是鹿子田和泉守殿能开城投降，必然不失本领安堵，还能确保家名存续，何乐而不为呢？” 然而，鹿子田国胤并没有直接回答前田泽兵部大辅的话，反而是取下一旁竖立着的长弓，对前田泽兵部大辅做出拈弓搭箭。 前田泽兵部大辅见鹿子田国胤之心丝毫没有动摇，便只能长叹一口气后无奈离开了本宫城。 结果可想而知，本宫城就算再易守难攻，依旧是孤城一座，根本无法从外界获得任何的支援，哪里能抵挡得了城外的上万上杉军的轮番猛攻？ 八条房繁见鹿子田国胤如此不识时务，非要螳臂当车、自不量力，并没有太多的耐心去等待鹿子田国胤的回心转意，直接下令对本宫城进行强攻，并以八百挺铁炮以及大量弓矢进行火力压制。 在上杉军那凌厉的攻势下，本宫城仅仅坚持了三天的时间就被攻落，自城主鹿子田国胤以下五百余人被讨取。 虽说鹿子田国胤的坚守对上杉军造成了一定的麻烦，但八条房繁还是在攻落本宫城后下令对阵亡的二本松军进行安葬。 如此一来，二本松城以南再无任何屏障。 加上南路上杉军在石桥领境内也是连连得手，使得阿武隈川以东的岩角城、高田城、远山城等地纷纷竖起了上杉家的竹雀纹旗，与西路上杉军是遥相呼应。 第563章 中奥纷乱 然而世事难料，奥州的形势很快就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与上杉家在仙道境内连连得手成鲜明对比的是，伊达家反而是左支右绌、狼狈不堪。 也就在上杉家大举讨伐二本松家、石桥家的同时，南陆奥在经历了伊达天文之乱后，还没太平几年就再度出现了烽烟。 自从伊达天文之乱结束以后，鹤馆城（鹤巢城、下草城）城主黑川稙国、小野城城主长江盛景二人就一直观望着局势。他们虽然遵从了足利将军家的斡旋调停，与伊达晴宗一方达成了停战和睦，但终究还是惧怕伊达晴宗会在有朝一日会对自己来进行清算。 在黑川稙国、长江盛景二人看来，毕竟大崎家、葛西家的体量不大，实力不强，真正能庇护自己的可能性还是微乎其微。加上上杉家的势力正在不断向奥州的腹地进行延伸，大崎家、葛西家也有意与上杉家之间的羁绊更加深厚。到最后吃亏的终究还是他们。 黑川稙国、长江盛景二人在获知悬田俊宗于信夫郡境内将伊达家重臣中野宗时打得惨败而逃后，经过一番权衡，还是接过了悬田俊宗、二本松义国等人递来的橄榄枝，决定举兵响应他们。 之所以黑川稙国、长江盛景二人会冒着被两面夹击的风险而举兵，是因为伊达天文之乱后，他们原先被伊达稙宗所许诺的领地，以及不少兼并的新领，皆被伊达晴宗赏赐给了其麾下的重臣、旗下国人领主们。这就使得黑川家、长江家这些年来的奋战几乎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白耗费了钱粮和兵员、青壮。 于是，黑川稙国、长江盛景二人在各自领内大肆征召军势、调集粮草的同时，还不忘寻找潜在的友军。他们便将目光投向了先前曾并肩作战的友军——千石城城主远藤光定、大漥城城主宫泽景实、千体城城主国分宗政等伊达家重臣们。 由于黑川稙国、长江盛景二人的影响力并不大，且自身实力也不是很强，远藤光定、宫泽景实、国分宗政等人也只是暗中与他们进行联系，并没有响应他们的举兵。 领地与鹤馆黑川家、长江家接壤的伊达家同族重臣留守景宗，很快就察觉到了鹤馆黑川家、长江家有图谋不轨的迹象，随即他就上报至伊达晴宗处，要求主家早做防范。 虽说留守景宗是伊达稙宗的亲弟弟，但在伊达天文之乱中却是伊达晴宗的坚定支持者，并牵制伊达稙宗一方的国分家、黑川家、长江家等国人领主。 对于叔叔留守景宗的汇报，伊达晴宗自然是深信不疑。他随即令白石城城主白石宗纲节制楯山城城主秋保则盛、竹林小野城城主小野雅乐助、朴泽城城主朴泽藏人等将率两千五百余军势前去支援留守景宗，以免宫城郡落入黑川家或长江家的手中。 但黑川稙国、长江盛景二人也不是吃素的，他们自知留守景宗此人是无法拉拢至己方的，就转而拉拢留守家庶流出身的谱代重臣村冈兵卫尉，并对他许以继承留守家家名的条件。 村冈兵卫尉本就不满留守景宗一个外人来继承留守家的家名，便非常爽快的接过黑川稙国、长江盛景二人递来的橄榄枝，并把自己的弟弟村冈左卫门尉作为人质送往了鹤馆城之中，以示自己的诚意。 还没等白石宗纲、小野雅乐助、朴泽藏人等人在各自的领内征召完军势，听到风声的村冈兵卫尉就意识到事态不妙，随即联合留守家中素来不服留守景宗的乡家宫内大辅（村冈兵卫尉之叔）、八幡景廉、余目伊势守、佐藤太郎左卫门等同族、谱代家臣，一同向留守景宗发难。 当然，并非留守家中之人都不服留守景宗。 逸见光则、花渕纪伊守、吉田右近、边见远江守等马廻众、侧近、外样众等倒是对留守景宗忠心耿耿，与留守景宗一同坚守着岩切城，期间还频频主动出击，突袭村冈势的营寨、小荷驮队，使得村冈势是疲于奔命，士气低落。 村冈兵卫尉为了能尽快攻落岩切城，好让自己来继承留守家的家名，便尽发治下领民入伍或担任阵夫，仍然没能将岩切城攻落，只得向黑川稙国、长江盛景二人求援，使者络绎于途，前后达到了数十余批。 很快，留守家内讧之事就传到了伊达家的本据米泽城之中。 原本，伊达晴宗是准备应上杉家之请，集中兵力南下讨伐老冤家悬田俊宗。 但宫城郡对于伊达家来说至关重要，是伊达家进出中奥的重要桥头堡。 而且，曾经陆奥国府多贺城也在宫城郡境内，且位于岩切城东面不到八里的距离。一旦多贺城的遗址被他人夺走，那么伊达晴宗这个奥州探题就名存实亡了。 为此，伊达晴宗不得不暂时放弃了大举南下的计划，转而令中野宗时、桑折景长等家中重臣们率军火速前去驰援陷入困境的留守景宗。 而另一方面，西路上杉军在攻落了本宫城以后，并没有做太多的停留，反而是迅速北上，并渡过了杉田川，不断迫近二本松家的本据二本松城。 当本宫城陷落，鹿子田国胤殉城等诸多不利消息传至二本松城后，二本松家上下可谓是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本宫城本就在二本松城的正南方，只需西路上杉军稍微加快一些行军速度，就能在半天之内尽数抵达二本松城外。 换句话说，此时的二本松城已经彻底暴露在了上杉军的兵锋之下。站在二本松城的城头上，甚至都能感受到即将兵临城下的上杉军传来的阵阵杀气。 这种近距离的危险，给二本松城造成的恐惧是极为震撼的。 而且，二本松城不仅仅是一座物理意义上的城池，更是二本松家上下精神上的支撑，一旦二本松城陷落，丢失的不仅是一城一地，更会完全摧毁二本松家上下坚持抵抗的信念。届时，二本松领的其余城池兵砦还能负隅顽抗多久？ 第564章 安积静谧 正当西路上杉军兵临二本松城下之际，鹤馆黑川家、长江家举兵攻打伊达领，以及留守家发生内讧的消息也传到了西路上杉军的本阵之中。 作为西路上杉军大将的八条房繁随即意识到，自己眼下是不能指望伊达家在仙道北面对悬田家、二本松家、堀越家等敌对势力发起攻势了。 可二本松城并非一般的城池，是一座修筑于白旗山（标高345米）山顶的山城，而且除了位于山顶的本丸以外，东面有松森馆、鹿子田馆，南面有新城馆、箕轮馆、本宫馆，东南面还有二之丸、马出等设施，形同一个堡垒群。可谓是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而且，二本松城是于应永二十一年(1414年)，由奥州管领畠山满泰所筑，原本是用于遏制南朝方在奥州的势力，也是仙道七郡之中少有的坚城。 加上八条房繁还非常忌惮八丁目城城主堀越宗范、土合城城主清野远江守、爱宕城城主加藤民部少辅、五安城城主甲斐兵卫尉、大森城城主伊庭野广昌等人会趁机南下驰援二本松城，或是袭击己方的小荷驮队、截断粮道等等。 就在八条房繁正犹豫不决之际，参阵的芦名盛定倒是向其进言道:“八条近江守殿应趁着悬田、堀越等势尚未与二本松城的守军合流，立即对二本松城发起猛攻，给敌军迎头痛击。若是顿兵于坚城之下，绝非取胜之道，且敌军的士气和战意也极有可能愈发高涨。” “芦名远江守所言甚是，二本松修理大夫困守孤城，若是我军发起猛攻，就能一举将二本松城攻落。一旦战事迁延日久，那么敌军的援军就极有可能南下，届时我军的处境将极为不利。”安田长秀也对芦名盛定的提议表示支持。 毕竟，单论一个二本松义国确实不足为虑。但奥羽两州的不少大名、国人领主们都在首鼠两端，可谓是暗流涌动。 尤其是先前默许家中重臣支援悬田家一方的相马家。 就算相马盛胤已经表态将支持悬田家一方的青田胤亲、草野直清等人指认为谋逆，但其依旧没有率军参阵的迹象，仍在观望着岩代、磐城两国的局势变化。 其实，奥羽两州的大名、国人领主们都想见识一下，上杉家到底有没有胆量，将出自清和源氏足利氏流的二本松畠山家攻灭。 似乎是察觉到了八条房繁的处境有些不佳，上杉景信倒是主动分给八条房繁所节制的西路上杉军五挺大铁炮，好让其在攻城之时减轻一些压力。这些大铁炮所发射的弹丸重量皆是为二十匁。 见新式火器运抵后，八条房繁便不再有顾虑，立即下令对二本松城发起强攻，几乎是昼夜不息地发起轮番猛攻，意图以兵力、装备的优势迅速攻落二本松城，好以此来震慑住奥羽两州正在观望的大名、国人领主们。 天文二十二年，六月三十日。 经过了接连十天的围攻后，芦名盛定率本部的十余名武士最先攻入了二本松城的二之丸。 在激战中，芦名盛定的左臂被一支流矢射中，伤口顿时血流不止。 但芦名盛定却并没有因此而退缩，反而是直接将箭矢拔出，继续奋战。受此鼓舞，上杉军的士气更加高涨。 再加上芦名盛定还有六尺三寸（约1.9米）的罕见身高，使得二本松城的守军更加胆寒而退缩，根本不敢靠近，还称其为‘鬼芦名’。 负责镇守二之丸的城番大槻十藏可不会坐视二之丸的陷落以及大手门的易手，他随即手持一杆长枪，就径直向芦名盛定刺去。 芦名盛定虽说身躯高大，但反应也不慢，只见他眼疾手快，直接侧身闪过向自己刺来的长枪，紧握手中的长枪抬臂猛刺，一下就洞穿了大槻十藏的胸膛。 芦名盛定身后的一名武士见状，当即上前用肋差割下大槻十藏的首级，并递给芦名盛定。 见城番大槻十藏都没熬过两个回合，其余城兵哪里还敢与芦名盛定交锋，纷纷夺路而逃。 不过，芦名盛定并没有立即展开追击，反而是趁此机会将大手门打开，招呼己方军势入城。 城外的八条房繁见二本松城的大手门缓缓打开后，随即将手中的采配一挥，示意安田长秀、桃井义孝、栗林义景等将立即前去接应。 见大手门完全洞开，城外的上杉军就如同黑色潮水一般涌入了二本松城之中，很快就击溃了二之丸的守军，将二之丸完全压制。 但芦名盛定、安田长秀、桃井义孝、栗林义景等将当然是不会因此而止步不前，继续一鼓作气对二本松城尚未压制的地区进行猛攻。 在芦名盛定、安田长秀、桃井义孝、栗林义景等将的不断奋战之下，上杉军更是接连夺取了马出、新城馆、箕轮馆、本宫馆等二本松城过半地区，并讨取了荒井木工助、荒井采女佑、门下下总守等数名二本松家家臣。 此时的二本松义国在获知上杉军攻入城中的消息后是万分惊恐，可他依旧没有看到友军派来的一兵一卒前来驰援，也无力组织起有效的反击。 然而，最令二本松义国感到绝望的不止于此，城兵、协防领民之中也有不少人放弃抵抗，向上杉军投降。 其中，对二本松义国打击最大的就是族侄本宫直赖。他之前还想着自己若是一直无所出后，就打算收本宫直赖作为养子，来继承二本松畠山家的家名。然而，本宫直赖却在二本松家最为危急之时倒戈。 面对上杉军如虹的气势，二本松城的守军是毫无招架之力，几乎是一触即溃。 还没等上杉军攻至本丸，坐困愁城的二本松义国就摇摇晃晃的走出大广间，登上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座箭橹，最后望了一眼治下的领地和居城。 而后，二本松义国就回到寝殿之中，抽出肋差，在亲信家臣太田主膳的介错下切腹自尽。 太田主膳在主君二本松义国介错以后，并没有独自求生的想法，反而是在二本松义国的尸体旁自刎而亡。 在寝殿外异常喧扰的交战声中，二本松城亦告陷落。 至此，盘踞在安达郡、安积郡两郡之中近一百四十年的武家名门二本松畠山家，至此彻底灭亡，湮没在历史的沙尘之中，消失不见。 第565章 大森城落 但世人并没有对二本松畠山家的灭亡而感到同情和惋惜，反而认为是其家祖畠山满泰于永享十二年（1440年）联合石桥家、石川家等仙道七郡武家杀害笹川公方足利满直的报应。 然天理循环，畠山满泰的后代也没有获得善终，反而最终落得个绝嗣的下场。 八条房繁在攻落二本松城以后，就遣散了已经投降的二本松城城兵、协防领民，并发出禁制，严禁西路上杉军各部在安积郡、安达郡境内行滥妨狼藉之事。同时，他还不忘派使者将二本松义国的首级、二本松畠山家系图、二本松领检地账等送往小田原城，向主君上杉清定告捷。 随着二本松城陷落、二本松畠山家覆灭的消息传开以后，先前倒向悬田俊宗一方的土合城城主清野远江守、爱宕城城主加藤民部少辅、八丁目城城主堀越宗范等人是惊惧不已，他们原本以为二本松义国至少能在二本松城坚守一到两个月的时间。可没曾想，二本松义国连半个月的时间都没有坚持到就城破人亡了。而且，石桥家的处境更是好不到哪里去，只剩下四本松城、长屋城、糠泽城、小浜城、小手森城等数座城池尚未陷落。 于是，清野远江守、加藤民部少辅、堀越宗范等人生怕上杉军会挟大胜之余威北上攻入自己的领地，便不约而同地赶到二本松城请罪，以求获得上杉家的赦免，好让自己获得本领安堵、家名存续。 而相马家方面，相马盛胤见悬田俊宗、堀越宗范等人都并没有出兵驰援被围攻的二本松城后，便非常识相的将长男孙次郎送往小田原城作为人质，而后还主动率军讨伐青田胤亲、草野直清等叛臣，并通过妹夫田村清显（田村隆显长男）向南路上杉军献出粮草三万石，以资军用。 就连位于南陆奥的大名大崎义直、葛西晴胤二人为了划清自己与鹤馆黑川家、长江家的界线，以及为了表明自己与他们的举兵毫无瓜葛，很快就联手南下攻入黑川郡、桃生郡，牵制鹤馆黑川家、长江家的行动。 甚至连南出羽的最上家、小野寺家、寒河江家、仁贺保家、天童家、延泽家、白鸟家、左泽家、大宝寺家等大名、国人领主们也纷纷派遣使者至小田原城，请求上杉清定许可自己率军前去岩代、磐城两国参阵。 可以说，上杉家攻灭二本松家不仅仅是兼并了安积郡一部、安达郡近半，还极大震撼了原本心存观望的奥羽诸将。 面对清野远江守、加藤民部少辅、堀越宗范等人的请罪，八条房繁可没有那么多的闲工夫去理会，只是派兵接管了他们治下的城池兵砦、府库、关所，并将这些人尽数送往小田原城，交由上杉清定来亲自进行处置。 而另一方面，上杉景信一面派兵围攻还在坚守的四本松城、长屋城、糠泽城、小浜城、小手森城等地，一面亲自率本队的一千五百余军势北上至伊达郡南部的木幡山设置本阵。 之所以上杉景信会选择在木幡山上设置本阵，是因为木幡山距离河股城不到六里的距离，且西北方还是悬田家治下的刈松田城，不仅能重新与樱田景亲建立联系，还能牵制悬田家的行动，更能为正在坚守的城之仓城提升士气和战意，可谓是一举多得。 更何况，若是上杉家抛弃了那些守卫境目地带的将士，那么以后还会有谁来为上杉家守卫边疆？ 所以，无论如何上杉景信都不会坐视城之仓城的陷落。 由于眼下东安达郡尚未静谧，上杉景信手中的兵力实在是谈不上充裕，无力分出太多的兵力去解围城之仓城。 但为了让河股城城代安田勘左卫门能继续坚持下去，上杉景信不仅赏赐给他黄金十两，还为其输送了小山定长部五百余军势、两千石粮草、三十挺铁炮，以免河股城再度遭到围攻时守军兵力过于寡少。 至于悬田俊宗为何会没有及时发兵去救援陷入困境的二本松义国，是因为他正在率两千五百余军势围攻城之仓城。 起初，悬田俊宗对攻落城之仓城是志在必得。 不仅仅是悬田家几乎倾巢而出，还有大内势、草野势等己方军势的加势，使得围攻城之仓城的军势达到了近四千之众。 但好景不长，随着上杉家从西面、南面两个方向大举攻入仙道境内，以及相马盛胤彻底倒向上杉家一方后，大内势、草野势等悬田家一方的军势也先后撤出了南伊达郡境内。 再加上久攻城之仓城不下，就使得悬田军的士气是愈发低落。 为了迫使固守在城之仓城的樱田景亲主动出击，悬田俊宗甚至不惜派人烧了樱田家的菩提寺头陀寺（位于城之仓城东北方），将樱田家供奉在头陀寺之中的列祖列宗牌位尽数烧毁。 即便如此，樱田景亲依旧在城之仓城中不动如山。 因为，樱田景亲坚信上杉家不会抛弃他。而且距离不到两里的河股城尚未陷落，他就猜到悬田俊宗是黔驴技穷了，不然也不会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举。 随着八丁目城、爱宕城、土合城等地的无血开城，使得西路上杉军在进入信夫郡后一路上可谓是畅通无阻，很快就兵临大森城下。 大森城城主伊庭野广昌本想坚守不出，等待悬田俊宗派来援军解围。但同为大森众的羽田实景、牛坂佐渡守等人却并不打算给伊庭野广昌陪葬。他们自从二本松家覆灭以后，就看出悬田家大势已去，根本没有可能扭转局势，便主动率本部军势向伊庭野广昌发难。 伊庭野广昌在仓促之下不敌，只好率残部退入大森城的本丸之中。在万般无奈之下，只好点燃本丸各处，与家眷一同在大广间中自尽。 随后，羽田实景、牛坂佐渡守等人就趁机攻入大森城本丸之中，将伊庭野一族的首级一一取下，并送到城外的西路上杉军本阵之中，交由八条房繁来进行首实检。 第566章 解救樱田 由于悬田俊宗几乎倾巢而出的去围攻城之仓城，使得信夫郡境内并无太多的留守的兵力。 八条房繁在确认了悬田家于信夫郡守备空虚之后，毫不犹豫的开始在信夫郡大肆攻城略地。仅仅不到五天的功夫，西路上杉军就接连攻落了朝日城、杉目城、椿城、本内城、镰田城、大鸟城、冈本城、大波城、长仓城等地诸多城池兵砦，还讨取了青木弹正忠、大波藏人、本内骏河守、镰田助六、作间源右卫门等数名悬田家家臣，将信夫郡全境迅速压制。 保原城城主中岛忠宗、根子屋城城代青木伊豆守等悬田家重臣们则是自知不敌，便先后主动向上杉军开城投降。 如此一来，不仅悬田城以西屏障尽失，还导致金谷城、藤田城、山崎城、塚野目城、下郡山城等位于北伊达郡的悬田家治下城池兵砦皆被上杉军切断了与悬田城之间的联系，彼此之间道路阻断，消息隔绝，根本无法获得任何支援。 身在城之仓城外的悬田俊宗在获知中岛忠宗、青木伊豆守等家中重臣们叛离的急报后，先是大吃一惊，而后就是怒不可遏。但他并没有丧失理智，自知不能继续顿兵于在城之仓城外了，得迅速赶回本据悬田城，稳定人心，防止一连串叛离事件引发的连锁反应。 原本，悬田俊宗一举兼并南伊达郡，与草野家、青田家等相马家重臣的领地接壤，并进而迂回袭扰上杉家守备较为薄弱的安积郡、岩濑郡、石川郡、田村郡、白河郡等地的大战略，就此被全盘打乱。 悬田俊宗不仅没有达到最初的目的，反而还失去了二本松义国、堀越宗范、清野远江守、加藤民部少辅、伊庭野广昌等不少盟友，使得悬田家的处境是愈发不利起来。 为了避免本据悬田城陷落，以及自己腹背受敌，悬田俊宗只能下令对城之仓城解除围城，尽快班师返回。同时，他还令月见城城主须田亲信负责担任殿军。 虽说悬田俊宗战略目标的胃口不小，所调集的人力、物力也是大手笔（有一部分还是由草野直清、青田胤亲等相马家重臣提供的），但在悬田军即将撤退之时，大营内的粮草、辎重就成了累赘，根本无法快速带走。 悬田俊宗并不打算拱手将粮草辎重白白让给上杉军，就下令将无法带走的尽数烧掉。刹那间，城之仓城外烈焰腾空，十几里外都能看见滚滚的黑烟。 这下固守在城之仓城的樱田景亲见这架势，就猜到悬田俊宗要撤兵了，心中的一块巨石总算落了地。但他此时已经没有余力来发起出城追击，因为城中的粮草早就告罄，守军以及协防领民已将战马、草席、草垫、老鼠、树皮、草根、纸张等能吃的都吃得干干净净，因缺粮少药而病重的人也是越来越多，仅剩下的人都没有多余的力气站起来。 若不是坚信上杉家会为城之仓城解围，樱田景亲也不会坚持到现在。 值得庆幸的是，悬田俊宗没有一根筋的选择对城之仓城围攻，这才使得城之仓城没有陷落。因为悬田俊宗心里也门儿清，就算樱田景亲的身板挺得住，他的家臣、治下领民可不一定有他那样的骨气，一旦到了极限，谁也无法保证这些人会对樱田景亲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那种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到的事情，在战国之世已经发生过太多次了，可谓是司空见惯。 等到上杉景信率军进入城之仓城后，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自城主樱田景亲以下仅剩五十人，且尽数是面黄肌瘦，甚至都到了无法站立的地步。城中随处可见横七竖八的尸体，以及白骨。 当然，城中的白骨有不少曾是悬田军的尸体。 在饥饿面前，惊愕算得了什么？修养算得了什么？尊严又算得了什么？ 或许刚一开始，城之仓城的守军们多少还有一些不良的心理和生理反应，可到了后来，大伙也就习惯成自然了。 因为吃多了、吃久了，那种难以下咽、恶心欲吐的感觉自然就消失了。最终他们得出一个结论——其实吃人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困难。 这就导致城之仓城几乎变成了一座人间地狱。 就在悬田俊宗还在围攻城之仓城的同时，舟山丰前守、大谷地扫部助、门间大和守等原伊达稙宗的亲信家臣们并不甘心己方的失败，他们见悬田家频频于信夫郡、伊达郡、刈田郡等地连战连捷，以及草野直清、青田胤清等相马家重臣们也在支持着悬田家，便铤而走险，联手突袭了丸森城（丸山城），将软禁于此的伊达稙宗救出。 然而，等到伊达稙宗再度恢复了自由，舟山丰前守、大谷地扫部助、门间大和守等人却得知了上杉军已经兵分两路，并攻入伊达郡、东安达郡。就连先前摇摆不定的相马盛胤也表明了站在上杉家一方的态度，反而出兵讨伐亲伊达稙宗派的草野直清、青田胤清等家中重臣。 即便如此，伊达稙宗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过？他并不愿意在丸森城中孤独终老，更不认可伊达晴宗这个逆子来继承伊达家的家名。 于是，伊达稙宗很快就兵行险招，仅率十名骑马武士就来到了四男梁川宗清的居城梁川城外。 梁川宗清在伊达天文之乱爆发之时年仅六岁，且并非伊达稙宗的嫡出。伊达晴宗当时为了尽可能的获得同宗、同族的支持，便将梁川城封赏给了弟弟梁川宗清。 显然，伊达晴宗还是过于高估了梁川宗清对自己的忠诚度。 伊达稙宗一抵达梁川城外，梁川宗清就亲自出城迎接，并随后将本丸腾出让伊达稙宗居住。 不过，伊达稙宗倒是不打算在梁川城中逗留太久，因为梁川城只是自己复出的其中一站，在确认了四男梁川宗清是站在自己一方后，他就要开始着手减轻女婿悬田俊宗的压力了。 第567章 奥州纷乱 压力可不会消失，只会爆炸。 尽管伊达天文之乱是经过足利将军家的斡旋调停之下，达成了平息。但这只是表面上的平息。 不少伊达稙宗一方的伊达家同族、谱代家臣、旗下大名、旗下国人领主等，根本就不打算接受己方失败这一事实，在暗地里正不断的磨刀霍霍，只待一个合适的发难时机。 原本，千石城城主远藤光定、大漥城城主宫泽景实、千体城城主国分宗政（国分宗纲）等原伊达稙宗一方的伊达家重臣们是打算继续观望着陆奥、岩代、磐城、出羽等国的形势发生较大的变化后，再伺机而动。可让他们都没有料到的是，被软禁于丸森城的伊达稙宗竟然再度重获自由，并入驻了伊达郡梁川城之中。 其中，国分家本就与留守家有着宿仇，两家因领地的纠纷时常刀兵相见，若非伊达稙宗的调停，两家根本不可能达成停战和睦。 但国分家与留守家之间的和平却没能持续多久，随着伊达天文之乱的爆发，两家因分别站队伊达稙宗、伊达晴宗而再度刀兵相见，直至足利将军家介入后，才暂息兵戈。 可国分宗政并不愿意接受停战，若不是伊达晴宗偏袒留守家，他依旧会再度与留守家之间爆发战事。 现如今，随着伊达稙宗的再度复出，国分宗政就意识到自己攻打留守家的大义名分主动送上门了。 于是，国分宗政率先表态支持伊达稙宗，拒不承认伊达晴宗这个现任伊达家家督，并在随后火速征召军势，联手村冈兵卫尉、乡家宫内大辅、八幡景廉、余目伊势守、佐藤太郎左卫门等留守家叛臣，大举攻向了岩切城，意图将留守家一举攻灭。 虽说远藤光定、宫泽景实二人没有像国分宗政那样立即向伊达家举起反旗，但暗中却为梁川城、千体城、鹤馆城、小野城等地输送粮草辎重，还对伊达晴宗之命开始阳奉阴违起来。 就连先前举兵的鹤馆黑川家、长江家也纷纷表态支持伊达稙宗。 随着伊达稙宗复出的消息传入伊达郡各地，先前倒向上杉家一方，且尚未及时递交人质的保原城城主中岛忠宗、根子屋城城代青木伊豆守等悬田家重臣们随即重返悬田家旗下，并出兵袭扰上杉军的小荷驮队、粮道，迫使八条房繁率西路上杉军退回阿武隈川以西，于信夫郡内进行休整。 不仅如此，伊达稙宗还暗中与上杉家的旗下大名二阶堂照行、田村隆显二人进行联络，希望二阶堂照行、田村隆显能尽快向上杉家举起反旗，发兵攻入上杉家眼下守备最为空虚的会津四郡、白河郡、白川郡等地之中，使得上杉家的两路大军首尾难以兼顾。 然而，伊达稙宗倒是低估了二阶堂家与田村家之间的宿怨，他本以为这两个女婿能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暂时放下恩怨，同心同德，让自己尽快夺回伊达家的实权。 可没曾想，只有二阶堂照行是有意支持伊达稙宗，但因自己的家眷正身在小田原城的总构之中，这才没有立即倒向伊达稙宗一方。而田村隆显倒是将伊达稙宗送来的密信、信使尽数交给了总大将上杉景信，表明自己对上杉家的忠心。 上杉景信一看到伊达稙宗的密信后是心惊胆战，他为了不打草惊蛇，并没有直接问责二阶堂照行，反而是先令樱田景亲放弃已经残破不堪，且没有任何存粮的城之仓城，让其率残部进入河股城之中与安田勘左卫门进行合流。自己则是急忙率本队军势，将已经孤立无援的五安城攻落，讨取自城主甲斐兵卫尉以下三百余人，并在随后将五安城进行破弃，以免被悬田家夺回。 等到五安城破弃完成以后，上杉景信自知岩代、磐城、陆奥三国的形势已经到了自己与八条房繁无法掌控的地步，便急忙派遣古志长尾家庶流出身的家中重臣长尾筑后守作为使者，让其前往小田原城请求主君上杉清定进行增兵，最好是上杉清定能够‘御出马’。 当然，伊达稙宗还没有忘记相马家，他知晓相马盛胤并不是真的愿意臣从上杉家，便将丸森城一带让渡给相马家，来换得相马家的加入。同时，还向相马盛胤表示自己之后会将三女越河御前许配给其嫡男作为正室。 不过，此时的相马盛胤已经将自己的长男相马孙次郎送往小田原城作为人质， 无独有偶，伊达晴宗在获知其父伊达稙宗再度复出的消息后，是深感焦虑。单单一个悬田俊宗就让伊达家丢失了信夫郡全境以及伊达郡绝大部分地区，作为南奥有力国人领主的国分家、鹤馆黑川家、长江家等已经先后表态支持伊达稙宗，若是照这个形势继续发展下去，只怕伊达家内部很有可能会再度上演一次天文之乱。 为了坐稳家督之位，伊达晴宗心里就算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派遣马廻众小山田筑前守作为使者，前往小田原城，请求盟友上杉家发兵支援。 清定在令上杉景信、八条房繁二人分别从西面、南面两个方向攻入仙道境内之际，可没有闲着，就进一步对家中常备军势进行扩编以及新设。 随后，清定就以左控鹤备、右控鹤备、左龙捷备等常备军势为模版，新设龙骧备、横冲备两支常备军势。再从甲斐、武藏、上野、下野、下总等地的牧场之中挑选出七百余匹质量过关的战马。 其中，龙骧备的兵员定额暂时为一千五百人，兵源从上野、武藏、相模等地进行招募，并配置铁炮三百挺、大铁炮五十挺、战马三百匹，首任龙骧备军奉行由远江守护代甘糟景持来兼任。 横冲备的兵员定额暂时为一千人，兵源从下野、下总、上总等地进行招募，并配置铁炮三百挺、大铁炮十挺、战马四百匹，首任横冲备军奉行由本庄繁长来担任。 至于左控鹤备、右控鹤备、左龙捷备三支常备军势的兵员定额则是各增加至四千五百人。 第568章 再纳侧室 天文二十二年，七月十日。 安积郡静谧、二本松义国授首的捷报就送抵小田原城中。与之一同送来的还有二本松义国的首级，以及二本松畠山氏系图、家宝等。 此时的上杉清定正忙于编练新的常备军势，在获知了岩代方面的捷报传来后，他的心情大好。 就在清定于大广间里细细端详着一把名为‘同田贯’的打刀之时，一名身穿浅蓝色吴服的女中缓缓为他端来一盆糕点。 由于手中的打刀全身上下灰不溜秋，且毫无美感，清定便将其放在了一旁，转而缓缓抬头与面前的女中四目相对。 清定对面前这位有着倾城之姿的女中感到非常好奇和疑惑，为何之前在府中御馆、春日山城之时怎么从来没有见到过她？ 可以说这位女中的身材颇为可观，纤瘦的身躯就算是穿着吴服都是曲线动人，标标准准的s型身材，留着一头乌黑亮丽的及腰长发，肌肤更是白皙胜雪。 “是小女失礼了。”这位女中很快涨红了脸，就连细细的颈项都有些红了，在回过神来后就连退了几步。 “无妨，你叫什么。”清定并没有在意，只是淡淡微笑着问道。 “小女名为麝香，原是狭州远敷郡瓜生庄熊川城城主沼田左卫门尉之女，因狭州屡遭兵燹，家父就让兄长勘解由经海路护送家中女眷至越后，再南下投奔上州的同族利根沼田家。而后，经穗御前殿之推荐，成为城中的女中，得以有幸见过御屋形殿。”自称为沼田麝香的女中战战兢兢的说道。 “不必紧张，本家又不是什么恶鬼。”清定见沼田麝香如此紧张，随即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近些。 “小女遵命。”沼田麝香自知君命不可违，只好如清定所愿，上前了几步后端坐下来。 “本家记得狭州的熊川沼田家是足利将军家麾下的奉公众吧？”清定倒是对熊川沼田家了解不多。 “御屋形殿说得不错，家父确实是京公方殿麾下的奉公众之一，小女的长兄左近大夫还是京公方殿的近臣。”沼田麝香点了点头后又接着说道。 “若论起嫡庶，熊川沼田家是利根沼田家的庶子家之一吧？”清定只是记得利根沼田家有一分支追随足利尊氏上洛，因功获封了若狭远敷郡瓜生庄的地头职，这才在若狭远敷郡生根发芽，而后还世世代代作为足利将军家的奉公众。 “正是。”沼田麝香此时有些吃惊，她完全没有料到这位名震五畿七道的东国之主还会知晓自家的事迹。 “如今利根沼田家的家督沼田松丸可就是本家之孙，你提到的穗御前是本家的养女。”清定一提到阿穗就感到有些愧疚，当初若不是自己执意要收其为养女许配给长野业正的长男沼田吉业，也不至于守寡至今。 “御屋形殿是想到了什么伤感之事吗？”沼田麝香见清定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没什么，既然是阿穗推荐之人，本家自然是毫无异议。”清定很快就恢复过来。 “若是无事的话，小女就告退了。”沼田麝香猜到自己可能让清定想起了一些不愿回想的往事，便打算尽快离开。 “对了，你方才说你是随你兄长一同前来上州的？”清定见沼田麝香准备起身离开之际问道。他很快就想到了后世所接触的即时战略游戏里的一位冷门人物。 “正是。”沼田麝香点了点头。 “令兄是否还在上州？” “还在······眼下正担任利根沼田家的一名足轻大将。”沼田麝香一五一十的回答着。 “足轻大将？令兄的全名是何？”清定非常期待此人是自己心中所想的那位冷门人物。 “沼田勘解由祐光。” “果真如此！”清定不禁自言自语起来。 “······”沼田麝香非常疑惑的看着清定，照理说她的那几位兄长皆是默默无闻之人，连若狭境内都没多少人知晓，为何这位身居从二位大纳言兼参议的上杉清定会如此感兴趣。 “本家随后就会召令兄至小田原城之中，至于麝香你以后就不用再担任女中一职了。”清定一高兴就毫无顾忌的将沼田麝香抱入怀中。 “御屋形殿，眼下还是晌午······”沼田麝香对清定的这番举动大吃一惊，她完全没有料到清定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就将自己揽入怀里，丝毫不顾忌是否有旁人经过。 “现如今岩州、磐州正捷报频传，本家正高兴着呢！而且，本家还有意拉近与熊川沼田家之间的关系。”清定话音刚落，就开始解开了沼田麝香的衣带。 沼田麝香深知自己与兄长沼田祐光以及熊川沼田一族的女眷只是暂时获得总领家利根沼田家的庇护，这并非长久之计。加上近畿诸国的形势风云变幻，若狭一国更是频频爆发战乱，自己的父亲沼田光兼能否维持住瓜生庄的统治还是一个很大问题。 于是，沼田麝香便渐渐褪去了羞涩，完全放弃了抵抗，任由清定解开自己的衣带。同时，她的长发也散乱在榻榻米上，随着身体的起伏而弯曲滑落。 当天夜里，相模一国的上空中可以清晰的看到有大量流星划过，世人对此皆议论纷纷，认为这是天下人之位将会发生更替的迹象。 虽说清定仓促临幸了沼田麝香，但还是很快将其纳为了侧室。出于对养女阿穗的愧疚，他还随后为其加赠了一万石的化妆料。 清定鉴于熊川沼田家是足利将军家的奉公众之一，只要上杉家与熊川沼田家之间达成了姻亲关系，那么就能通过熊川沼田家来缓和上杉家与足利将军家之间的关系。毕竟，眼下的上杉家尚未稳定奥羽两州，还不能与足利将军家完全撕破脸。 再加上清定还有意遏制朝仓家在若狭一国肆无忌惮的延伸影响力，他眼下只能通过拉拢若狭境内的土著领主，以及扶持丹后一色家、山名家等西国大名来遏制朝仓家的影响力。 第569章 绫姬吃醋 毕竟绫姬的寝殿也是在小田原城本丸之中，当上杉清定将女中沼田麝香纳为侧室后，她自然是很快就知晓此事的。 原本，绫姬在让井伊直虎成为清定的侧室以后，就以为清定在短时间内不会再纳侧室了。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事依旧发生了。 自从上杉家兼并了信浓、甲斐、骏河、东远江等地之后，清定已经接连纳了望月千代女、诹访由布、油川惠理、井伊直虎四人，算上之前的宇佐美奈美、长野静、畠山花照、北条香沼四人，如今他的侧室人数已经达到了八人。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根本不能让外人知晓的上杉定虎。 这就使得绫姬都不禁开始感叹，这些年来上杉家的治下领国范围是越来越大，可清定的侧室人数也是越来越多。还真是风头大了，心也野了。照这个势头继续发展下去，弄不好治下领国数量翻几倍，侧室的数量也要跟着翻几倍。 虽说绫姬对此是有些吃醋，但她更加担心清定此举的影响不好，若是家中之人跟风效仿怎么办？ 毕竟上行下效，如今更是时值战国时期，眼下的上杉家周边的危急尚未解除，邻近的各方势力还有与上杉家敌对的。 结果绫姬是越想越气，每天脸色都是阴沉沉的。就算身边的侍女、女中伺候得格外小心翼翼，还是免不了受她的几声呵斥。 沼田麝香作为清定新纳的侧室，在本丸以北的城米曲轮安顿好后，就主动前来参见身为正室的绫姬了。 由于绫姬还在气头上，对待沼田麝香自然是没有什么好脸色的。若是平常女子，在见到绫姬这样的脸色，恐怕早就开始害怕起来。 可沼田麝香倒是有些不同，依旧恭恭敬敬的向绫姬行完礼后，端坐在她的面前。 “这不是近来最为得宠的熊川御料人吗？怎么想到此时来面见妾身了？”绫姬甚至都不愿正眼瞧沼田麝香，只冷着脸说道。 “臣妾不敢，这小田原城之中的女将是姐姐您。臣妾哪里敢与姐姐争宠？”沼田麝香倒是不卑不亢的说道。 “哦？不敢？那又是谁大胆到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迷惑御屋形殿？”绫姬不禁冷笑一下后，目光冷厉如剑，死死盯着面前的沼田麝香。 “瞧姐姐这话说得，臣妾本是城中的女中，本应服侍御屋形殿，何来迷惑一说？”沼田麝香一听绫姬这话就很不乐意，随即反驳道。 “若是这城中之人皆像你这般不知检点的侍奉御屋形殿，那该成何体统？！好好想想，自己的错处在哪里！”绫姬说完还用手中的折扇敲了敲身下榻榻米。 “臣妾谢姐姐提醒，今后一定会注意。”沼田麝香细细一想，今后免不得与绫姬抬头不见低头见，还不能与其针尖对麦芒，两不相让。 “退下吧，妾身也有些疲乏。”绫姬冷冷的说道，她可不打算继续让沼田麝香多待一会儿。 “臣妾遵命，就不打扰姐姐了。”沼田麝香随即离开了绫姬的寝殿，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哼，好一个牙尖嘴利之人。”绫姬望着沼田麝香渐渐远去的身影，不禁感叹道。看来以后少不了与沼田麝香这类新晋得宠的侧室针锋相对了。 虽说目前清定对待绫姬还没到不温不火的地步，但绫姬并不能确保将来不会。一旦清定被那些年轻貌美的侧室服侍得惯了，今后就很难保证了。 毕竟绫姬自知自己是不可能确保青春永驻的，总有一天会到人老珠黄的地步，届时拿什么去与那些年轻貌美的侧室去竞争？ 在绫姬看来，自己受些委屈，就算是被冷落也不算什么，身为武家之女，还是正室，就负有让自己夫君开枝散叶的责任在，并不能阻止自己的夫君纳侧室。但有一点是决不能退让的——越后太郎丸的世子之位。 其实绫姬也清楚，自己只是越后上杉家的养女，加上自己的实家府中长尾家也因昭田常陆介之乱而一蹶不振，至今已是名存实亡。反而下田长尾家（高城长尾家）、古志长尾家、高梨长尾家、饭野长尾家、藏王堂长尾家等府中长尾家的庶子家也没能获得继承总领家的机会。 故而，绫姬就感觉自己可能因娘家没有足够的实力和影响力，这才显得有些人微言轻了。 当然，这只是绫姬的一厢情愿罢了。孰轻孰重清定还是分得清的，他可不会做出废长立幼之举，毕竟那可是取乱之道。 因沼田麝香近来最为得宠，其兄沼田祐光自然是不用继续在上野利根郡沼田城担任足轻大将一职，反而是被清定直接一纸调令，调至相模玉绳城之中，去担任右控鹤备的一名足轻大将，暂时受浦贺奉行兼右控鹤备军奉行的小岛贞兴节制。 如此一来，沼田祐光就瞬间从上杉家的陪臣摇身一变，瞬间成为了上杉家的直臣，同时还位列上杉家一门。 因沼田祐光仍担任足轻大将一职，且依旧以藏米取的方式获取俸禄，加上其还是出身于足利将军家的奉公众熊川沼田家。所以，上杉家中之人对此还以为是清定的一桩政治联姻，并无太大的异议。 原本，沼田祐光都快在沼田城待不下去了。 虽说穗姬是看在沼田祐光身为利根沼田家同族的份上才推荐其担任家中的足轻大将，但她与沼田祐光素不相识，且利根沼田家与熊川沼田家之间的关系并不亲密。这就导致沼田祐光在利根郡境内没少受利根沼田家重臣们排挤。 正当沼田祐光准备辞去利根沼田家的足轻大将一职，准备前往他国进行武者修行之际，他在小田原城之中担任女中的妹妹竟然被上杉家家督上杉清定临幸了。 这下，沼田祐光就彻底打消了辞官的想法。自己妹妹都从女中转变为侧室了，若是将来再为上杉清定诞下子嗣，那么熊川沼田一脉就能借助上杉家的力量达到中兴，未来更是一片光明。这不比跟着威权尽失的足利将军家强多了吗？ 故而，沼田祐光在接到前往相模玉绳城的调令后，毫不犹豫的收拾行李火速启程，希望能早些抵达新环境奉公，好让自己能尽快出人头地，有一展才华的机会。 第570章 调集大军 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仕。窃位苟禄，君子所耻，相时而动，可仕则仕。墨子不会朝歌之邑，志士不饮盗泉之水。析圭儋爵，将荣其身。鸟犹择木，而况于人。 沼田祐光可没有那些传统的武家观念，他与其父兄完全不同，根本没有为足利将军家尽忠奉公的想法，不然也就不会向其父沼田光兼主动请缨，去护送家中女眷下向上野利根郡，投奔总领家的利根沼田家了。 毕竟，足利将军家失权已久，如今更是威权尽丧。 在沼田祐光看来，若是自己和父兄一样，在足利将军家麾下，只怕是会落得个三天饿九顿的结局。 再加上，足利将军家的历代将军并非任人唯贤之人，首先要看的就是家格。 沼田祐光深知熊川沼田家的家格不高，就算立下再多的功劳也是不可能受到足利将军家的重用的。 前任征夷大将军足利义晴与现任征夷大将军足利义辉，曾多次逃入北近江的朽木谷，熊川沼田家当时就算财力不足也依旧倾尽全力为落难的足利将军家出钱出粮，到最后可没获得足利义晴、足利义辉的任何嘉奖，反而那些陪同在足利义晴、足利义辉父子身边的三渊晴员、京极高吉、一色藤长、摄津晴门等人是愈发获得足利义辉的信赖。 即便如此，沼田光兼、沼田光长、沼田统兼父子三人依旧不计回报的效忠着足利将军家。这就让沼田祐光感到非常不满。 反观上杉家，就算是出身匠人的铁炮屋本五郎、大工三郎兵卫，以及出身忍者的风吹道闲、侍医后藤左近将监等，皆受到了上杉清定的重用，甚至还有人还成为了一城之主。这些人皆不是上杉家的谱代家臣出身，不少人还是他国之人。 所以，沼田祐光就算在利根郡之中受到冷遇，也没有立即辞官。 好在沼田祐光总算等到了能一展才华的机会，尽管不是靠他自己。 等沼田祐光抵达相模镰仓郡玉绳城后，就意识到上杉家为何能上下同心、屡战屡胜。 时任浦贺奉行兼右控鹤备军奉行的小岛贞兴为人不仅骁勇善战，更是执法森严、不徇私情，对待所有人皆是一视同仁，不会因出身地、家格等原因轻视任何一人。 哪怕小岛贞兴获知了沼田祐光之妹沼田麝香已经成为了清定的侧室后，依旧没有高看他一眼，反而要求其做好本职之事，绝不可徇私枉法、胡作非为。 当然，沼田祐光就算在空降至右控鹤备之中担任足轻大将也不是闲职，因为右控鹤备的兵员定额已经增加至四千五百人，比原先的规模增加了两倍以上。所以，沼田祐光还得协助小岛贞兴进行兵员招募、训练等事务。 另一方面，还没等清定沉浸在温柔乡里多久，来自岩代、磐城、陆奥的告急文书就纷纷送抵小田原城。 不单单有来自上杉景信、八条房繁二人的求援，甚至还有盟友伊达晴宗的求援。 清定在获知奥州的形势突变后非常重视，就立即召见了上杉定虎、山本寺定长、八条春纲、八条定繁、长野业正、加地春纲、甘糟景持、新发田长敦、里见义尧、太田资正、直江景纲、宇佐美定满、须田为定、湛光风车、风吹道闲等家中重臣、智囊于小田原城本丸之中的大广间里进行商议对策。 “臣等参见御屋形殿”见到清定头戴立乌帽子，身着藏青色锦织直垂，缓缓走进了大广间后，坐在左首之位的上杉定虎就引家中重臣、智囊们异口同声地说道。 “都免礼平身吧。”清定此时对奥羽两州的局势还是非常关心，这毕竟关系到上杉家何时才能发兵上洛之事。 “御屋形殿，伊达入道直山（伊达稙宗法名）已被舟山丰前守、大谷地扫部助、门间大和守等伊达家家臣解除了幽禁，并离开丸森城至梁川城之中。国分能登守、梁川左卫门尉等伊达家重臣率先支持伊达入道直山，并向伊达左京大夫殿举起了反旗。还有伊达家旗下诸侯的黑川下总守、长江纪伊守等人也先后表态支持伊达入道直山。先前在右京亮殿、八条近江守殿二人出兵仙道之际主动降服于当家旗下的中岛伊势守、青木伊豆守等人叛离，现已重回悬田家旗下，还频频袭扰八条近江守殿所部的小荷驮队以及粮道，并迫使八条近江守殿率部退入信夫郡境内。右京亮殿已顺利解救了被悬田、草野、青田、石桥等势围攻的樱田三河守，但因伊达入道直山一方势大，且位于侧翼的相马家动向不明，右京亮殿还是破弃了城之仓城。原城之仓城城主樱田三河守之家臣、治下领民在遭到敌军围攻中损失惨重，连他在内仅剩五十人······”作为上杉家的物见奉行，风吹道闲率先将目前的形势对大广间里的众人进行一番说明。 “御屋形殿，樱田三河守固守孤城城之仓城，为当家有效牵制了悬田家一方的大量兵力，还为右京亮殿、八条近江守征召军势、调集粮草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应当进行重赏。反观高玉城城主桃井讃岐守，在安子岛城、岩根小屋城两城遭到二本松军大举围攻之际，非但没有派出一兵一卒前去支援，甚至还坐视安子岛城、岩根小屋城两城的陷落，导致了安子岛治部大辅、伊东弥平左卫门二人所部玉碎，应进行严惩。否则将来当家位于境目地带的城池兵砦还有谁能像樱田三河守这般毫不动摇的坚守下去？”同族重臣的山本寺定长对樱田景亲这位外样家臣的表现是非常敬佩，但对于桃井义孝的见死不救感到非常不满。 “恩，樱田三河守出仕本家的时间并不长，但在此次城之仓城的笼城战中能成功牵制了悬田家的绝大部分兵力，还为八条近江守能迅速攻灭二本松家、压制信夫郡创造了机会。本家有意让其受封岩州信夫郡杉目城，领有一万五千石知行地，并担任信夫郡郡司。”清定其实也对樱田景亲的表现感到非常满意，若不是有他在城之仓城坚守，恐怕相马家中亲伊达稙宗、悬田俊宗的重臣们早就迫使家督相马盛胤叛离上杉家了。 “御屋形殿，万万不可。樱田三河守虽然立有大功，但其在坚守城之仓城的过程中做出了食人之举，此举形同恶鬼一般，怎能将其重用呢？！”就在清定话音刚落之际，直江景纲倒是提出了异议。 “直江大和守，樱田三河守可是以一座孤城抵御数千敌军的轮番猛攻，就连樱田家的菩提寺头陀寺都被悬田军烧为了白地。仓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就算樱田三河守不下令食人，在粮草告罄的形势下，城之仓城最后还能活下来几人？城之仓城恐怕都坚持不到右京亮殿率军解围。他是以损数百人而全当家治下的岩州大部安稳！退一步说，此乃战国之世，一旦遭遇天灾、饥荒，又能有多少人为了活下去不易子而食？”还没等清定开口，出自足利将军家奉公众的同族重臣八条春纲随即反驳道。他还没下向越后之前，就已经见识过近畿诸国各大名、国人领主因为了维护自身利益而视人命如草芥了。 而且，大内家、京兆细川家、三好家、金吾畠山家等大名在近畿诸国作战之时的军纪极差，在麾下军势所过之地，将当地的村落、城下町是掠夺殆尽，甚至还将不少村落、城下町烧为了白地。他们攻到哪里，便将战火和灾难带到哪里。近畿诸国的百姓要么被杀，要么逃走，要么食人，还有多余的选择吗？ 在八条春纲看来，尽管樱田景亲食人的做法是不对的，但还是有着一定的积极意义。至少，为上杉家调集西路、南路的军势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以及保全了上杉家治下的会津四郡、岩濑郡等岩代诸郡不受战火的波及。 “八条日向守所言甚是，樱田三河守于城之仓城的所作所为，本家也是有所耳闻。其所食人口近千，人心终不离变。麾下之人亦是自知必死，无人叛离，号令如此严明，足矣。”清定并没有因直江景纲的异议而改变对樱田景亲的封赏。 当然，清定可是打算树立一个典型，就算是出仕上杉家不久的外样家臣，只要为上杉家做出足够的贡献，也是能受到重用的。 “御屋形殿，既然有赏那就有罚。那关于桃井讃岐守坐视安子岛城、岩根小屋城两城的陷落之事······”山本寺定长生怕清定会忘记对桃井义孝的处罚，再度提醒了一下他。 “眼下岩州、磐州、奥州等地战火频仍，正值用人之际，桃井讃岐守之事暂时不予处罚，但若是其于前线毫无建树的话，本家将会对其严惩不贷！”清定鉴于眼下还用得上桃井义孝，便打算暂时放其一马，但还是有前提的。 “臣明白了。”山本寺定长见状也就不再多言。 “御屋形殿，既然前线战况不利，应迅速派遣援军前往支援右京亮殿、八条近江守二人，以免我军陷入腹背受敌的不利境地。”这时，一直闭口不言的上杉定虎倒是开口了，她其实打算此次率援军前往岩代、磐城方向。 “恩，本家确实有意派遣援军进入岩州、磐州两地，以免盟友伊达左京大夫无法控制奥州的局势。”清定可不希望伊达晴宗败亡，一旦战火从陆奥烧到出羽，那么先前倒向上杉家的最上家、寒河江家、鲇贝家、左泽家、白鸟家、天童家、延泽家等大名、国人领主们极有可能会出现反复，届时整个奥羽两州将会再度卷入战乱之中，这是他所不愿见到的事情。 “伊达左京大夫殿御下不力，且授予宠臣中野常陆介不合其家格、身份的知行、役职，这才导致家中之人不愿为伊达家尽忠。”新发田长敦不禁冷笑了一下后说道。 “眼下不应埋怨伊达左京大夫，伊达家的内讧虽是足利将军家斡旋仲介才获得平息，但其家中的同族、谱代家臣、旗下诸侯皆已在长达多年的战事中反目成仇，怨恨也不是一两年就能平息得了的。既然伊达家无力统御奥州，那么本家不得不为了奥州的苍生来接过这一重担。”清定有些无奈的说道。 “御屋形殿何出此言？您既然已经兼任了奥州管领之职，本就有统御奥州诸将的大义名分，何须让予伊达家？！”太田资正随即劝说道。 “既然伊达入道直山复出，且麾下之人向本家刀兵相向，那么本家就不必顾虑伊达左京大夫了。伊达入道直山此前公然杀害本家的使者三岛物部太夫，这仇本家可一直记着呢！”清定见在场众人都不反对继续对岩代、磐城两国进行增兵，便有了底气。对于伊达稙宗曾经的毁书斩使之事，他更是没有忘记。 若不是当初足利义辉主动介入了伊达天文之乱，迫使伊达稙宗接受调停至丸森城隐居，清定早就打算亲率大军将其攻杀了。如今倒好，伊达稙宗自己主动跳出来了，这一次就算足利义辉亲自前来劝说都没用了。 “御屋形殿所言甚是，伊达入道直山杀害当家派去的使者，就是完全不顾当家的颜面，更是藐视御屋形殿，应速速发兵将其擒杀！”八条定繁随即附和道。 “恩，那是必然。”清定点了点头。 “御屋形殿，臣愿率本部军势北上，前去驰援右京亮殿、八条近江守两部。”上杉定虎随即主动请缨。 “原本，右京亮与八条近江守皆请求本家亲率大军御出马，但碍于东海道诸州形势有些不稳，本家亦是分身乏术。既然千秋霜台有意率军前去岩州、磐州两地进行驰援、平叛，那么本家就任命你为总大将，从右京亮手中接过兵权，节制西路、南路两路军势。当然，本家还决定调集越后、上州、南羽州、常州、武州、两总（上总、下总）、房州，共八州之兵前去讨伐。由里见刑部大辅担任水军大将，负责节制武州、两总以及房州的水军众，从海路北上至南奥，将松岛湾、仙台湾完全封锁。”清定不仅指定了总大将的人选，甚至还指定了水军大将的人选。 第571章 有赏有罚 “御屋形殿，让千秋霜台殿节制诸将出阵岩州、磐州、南奥等地恐怕有些大材小用了吧？”就在上杉清定才宣布指定上杉定虎担任总大将后不久，才被转封至远江不久，且担任着远江守护代的甘糟景持就提出了异议。 “哦？甘糟加贺守莫非有意担任总大将之职？”清定倒是想听听看甘糟景持有何说辞能让自己改变主意。 “御屋形殿明鉴，以千秋霜台殿之才去弹压岩州、磐州两州之地的国人一揆实属大材小用，且南奥之地所爆发的一揆其实与当家之间并无太大的关系。当家只需弹压岩州、磐州两地的国人一揆即可。至于南奥，御屋形殿完全可以待伊达左京大夫殿与那些南奥诸侯打得两败俱伤后，坐收渔翁之利。”甘糟景持并不赞同上杉家此次投入太多的兵力用于平叛。 “甘糟加贺守殿，话虽如此，可若是不震慑一下奥羽两州的诸侯们，恐怕会后患无穷。尤其是近年来不断南下的南部家。”宇佐美定满随即反驳道。 “若是当家派遣大军前往，恐怕钱粮消耗数以万计不说，战事一旦迁延日久，将会对我军极为不利。奥羽两州自古以来就是苦寒之地，届时我军获得补给将极为困难！”甘糟景持最为担心的就是战事拖延至冬季。 “御屋形殿，甘糟加贺守所言甚是。一旦我军过于孤军深入，在进入冬季之后将极为被动啊！”加地春纲也随之附和道。 “若是不尽快将奥羽两州彻底静谧，本家合适才能达成天下静谧？！若是我军被冬季所阻，岂不令人笑话？！尤其是在座诸位不少是出自越后武家，越后七郡进入冬季是何景象还用得着本家多言吗？！”清定随即怒斥道。 按照清定个人的推算，小冰河时期的冬季在不出意外的情况下只会一年比一年寒冷，若是上杉家不尽早将奥羽两州静谧，恐怕之后再对奥羽两州用兵，只会是更加艰难困苦，非战斗所造成的伤亡将会更加多。 而且，奥羽两州只要一天没有彻底静谧，那么上杉家就一天没有一个稳定的后方。尤其是足利将军家已经对雄踞北奥的南部家、浪冈北畠家等原南朝一方的武家进行拉拢。 若是等南部家、浪冈北畠家等北奥武家积蓄了足够的实力，上杉家将来极有可能会陷入两线作战。 所以，清定经过一番权衡后就决定长痛不如短痛，尽快大举发兵彻底静谧奥羽两州。他可不想长期进行添油战术，那样的话只会将兵力、物力、人力等进行无意义的消耗，到最后反而是得不偿失了。 “御屋形殿所言极是，我等越后武家本就擅长冬季行军、作战，只需御寒取暖之物完备，那么臣一定将贼首伊达入道直山擒拿，并押送至小田原城外！”上杉定虎随即信誓旦旦的说道。 “既然无人与千秋霜台争夺总大将一职，那么就这么定了。另外，由加地安艺守来担任副将、仓贺野三河守来担任军奉行、加藤段藏来担任军目付、樋口伊予守来担任军粮奉行、新津上总介来担任小荷驮奉行、木下藤吉郎来担任军马奉行、佐竹右京大夫来担任先阵。”清定见无人争夺总大将，便顺势将副将、军奉行、军目付、军粮奉行、军马奉行、先阵等职也指定了。 “臣等遵命。”在场之人皆异口同声的回答道。 之所以清定会选择让上杉定虎来担任总大将，是因为他看中的是上杉定虎有随机应变之能，且战绩、家中地位、家格等皆无人能及。 如此一来，上杉定虎在无人掣肘的情况下，以自身的能力、素质，加上上杉家雄厚的实力，就完全能一举弹压岩代、磐城两国的国人一揆，进而驰援陷入困境的伊达家。 当然，清定此次大规模的调集军势，不单单是为了弹压岩代、磐城两国的国人一揆和救援盟友伊达家，而是打算趁机将势力延伸至陆奥一国的腹地，并进一步震慑奥羽两州的大名、国人领主们。 若是大崎家、葛西家、相马家等大名有意倒向伊达稙宗一方，那么清定就可以毫不犹豫的命上杉定虎将他们尽数攻灭。 随着信夫郡全境静谧，以及二本松家被攻灭，清定就将二本松城更名为白旗城，杉目城更名为福岛城，以示这些地区已经易帜。 鉴于堀越宗范、清野远江守、加藤民部少辅等人反复无常，清定并不打算给予他们本领安堵、家名存续的处分，反而是连面都不见，直接勒令他们于相模川西岸切腹自尽。同时，他还派遣使者前往八条房繁的阵中，要求其将堀越宗范、清野远江守、加藤民部少辅、安子岛右卫门大夫等人的家眷流放至佐渡。 对于坚守城池，阻遏二本松军进入会津四郡的安子岛治部大辅、伊东弥平左卫门二人，清定并没有忘记他们的功绩，尽管他们已经阵亡。 随后，清定就指认身在会津若松城城下町的安子岛治部大辅之子安子岛祐高来继承安子岛伊东家的家名，并拜领上杉家（越后上杉家）通字‘定’字，更名为安子岛定高；指认伊东弥平左卫门之子伊东十郎来继承岩根伊东家家名，并拜领上杉家通字‘定’字，更名为伊东盛定。 就连先前被迫逃入会津若松城的新城政仲、新城直继叔侄二人，清定只是指认了新城直继来继承新城畠山家的家名，受封安达郡玉井城，领有两千石知行地；新城政仲受封安达郡青田城，领有两千石知行地。 因二本松畠山家在仙道七郡有着较强的影响力，加上还是足利将军家的同族、其祖上畠山满泰还杀害了关东公方家庶流笹川公方足利满直。所以，于情于理清定都无意恢复二本松畠山家的家名。 至于临阵倒戈至上杉家一方的前田泽兵部大辅、高仓晴贤等原二本松畠山家重臣们，清定就对他们尽数处以所领半减处分，若在前线表现不力，则处以除封改易的处分；石桥玄蕃允、石川有信、寺坂信浓守、大场内美浓守等原石桥家重臣们本领安堵如故，若担任上杉军先导役不力，则处以除封改易的处分。 第572章 江户之乱 之所以上杉清定还是同意上杉定虎的主动请缨，就是因为伊势、三河两国的一向宗寺院近来相互之间往来极为频繁，甚至还有不少织田家家臣也参与其中。 这就迫使清定不得不令甘糟景持、山本寺定长、朝比奈泰朝、朝比奈泰充、松下之纲等东远江诸将需要严加防范一向宗信徒对东远江诸郡的渗透、破坏。同时，他还不忘派遣湛光风车作为使者前往冈崎城，提醒北条氏康、北条氏政父子二人应对治下领国范围里的一向宗寺院进行严密监视。 不仅如此，清定还命镇守越中的柿崎景家、镇守飞驒的石川重久也开始提防加贺一向一揆众对越中、飞驒两国的渗透，以及尽可能阻止飞驒、越中两国境内的一向宗信徒与加贺一向一揆众勾结。 就在上杉家正在紧锣密鼓的为出阵岩代、磐城、南奥等地做准备之际，一则噩耗却突然从越后古志郡传来——第五代古志长尾家家督长尾房景于栖吉城无疾而终，享年七十二岁。 大战在即，作为谱代重臣的长尾房景却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逝去，为上杉家调集大军进入岩代、磐城、南奥等地蒙上了一层阴影。 清定在获知此事后，就命米山寺住持米山寺教庵、大乘寺住持大乘寺长海、清源寺住持清源寺是鉴、广泰寺住持广泰寺昌派等越后七郡之中的高僧前往栖吉城，在长尾房景的葬礼上做法事。 而后，还没等常陆一国的军势、阵夫征召完毕，佐竹家旗下大名江户忠通向佐竹家举起反旗的消息很快就传至小田原城之中。 使得清定对此不禁发出了感叹:“不如意的事，总是接着来啊。” 即便如此，清定依旧没有取消原定的出兵计划。在他的眼里，需要讨伐的对象顶多增加了一个江户家罢了。 江户家与佐竹家之间本就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与佐竹家这个出自清和源氏一脉不同的是，江户家是出自藤原秀乡那珂（那贺）流，因领有那珂川北岸的那珂乡，这才以那珂为自己的苗字。在镰仓幕府统治时期，那珂家也位列御家人之一。 等到镰仓幕府被灭亡以后，那珂家、小田家、大掾家等不少常陆武家都选择了站队南朝一方。 但好景不长，随着足利尊氏从九州反攻本州以后，就派遣麾下的高师冬（执事高师直养子，高师行之子）联合佐竹家率军讨伐常陆境内的南朝一方势力。 因力不能敌，南朝方重要据点瓜连城被攻落，那珂一族几乎被族灭，只剩下那珂通辰之子那珂通泰一人逃出生天。在那之后，小田家、结城家等南朝一方的武家慑于北朝一方的兵锋，先后降服于北朝的军门之下。 可那珂通泰在之后却并没有想着如何为遇害的族人复仇，反而是直接向北朝一方投降了，最后还被足利尊氏赐予了常陆那珂郡江户乡，算是恢复了家名。等到其子那珂通高在迎娶了佐竹义篤之女为正室，并继承家督之位后，就将苗字改为了江户。 至于江户家的崛起，是趁着上杉禅秀之乱，佐竹家产生内讧开始的。 即便上杉禅秀之乱被弹压，但之后的佐竹家内部依旧没有稳定的迹象，反而内讧是愈演愈烈。江户家也在随后脱离了佐竹家的控制。 若不是上杉家南下经略关东八国，恐怕佐竹家与江户家之间的交锋将无法避免。 若不是佐竹家治下领国之中还有一座八沟（溝）金山，恐怕在遭到如此之多的变故，将很难恢复元气。 江户忠通之所以会选择在眼下向名义上的主家佐竹家举起反旗，是因为他担心自己虽佐竹义昭出阵岩代、磐城、南奥等地后，佐竹义昭会想方设法消耗江户家的实力，好在战后再度控制江户家。毕竟，先前在讨伐下野的壬生家之际，佐竹义昭就是这么做的。 而且，上杉家已经在新兼并的领国之中大肆推广新政，以及进行大规模检地。这对于江户家来说是难以接受的。 一旦治下领民都心向上杉家，那么江户家将会在常陆中部地区的影响力越来越弱，以至于会被佐竹家所取代。 当然，江户忠通最担心的就是上杉家对自己来秋后算账。 曾经，江户忠通就派遣一部分兵力前去驰援小田家与上杉家进行对抗。甚至还一度庇护了羽生义治、武田信治、柿冈式部少辅等人与上杉家敌对的国人领主们。 对于上杉家来说，佐竹家毕竟是旗下大名之一，且时任佐竹家家督佐竹义昭还是清定任命的常陆守护代。 好歹打狗也要看主人。更何况，江户忠通曾经的所作所为已经让清定感到极为不满。 像这样的地头蛇，清定可不会继续容忍其盘踞在常陆的那珂郡、茨城郡两郡之中，是该对江户家算总账了。 于是，清定火速下令守谷城城主本庄实忠、高井城城主新津胜邦二人负责严密监视曾经与上杉家为敌的小田氏治、土岐治英等人，一旦他们有与江户忠通暗中勾结的迹象，就立即发兵进行将其攻灭。 而后，清定还令之前任命的水军大将里见义尧负责节制上总、安房、武藏三国的水军众，先将鹿岛湾周边海域进行严密封锁，严防江户家与伊达稙宗一方的大名、国人领主们遥相呼应，或是从中获得粮草辎重的补给。 不仅如此，为了避免江户忠通的举兵规模进一步扩大，清定还急令下馆城城主水谷正村、真壁城城主真壁宗干、笠间城城主笠间时广、西馆城城主赤木大学助、小川城城主金子为广、江户崎城城主土岐赖艺、久野城城主土岐卜仙、志筑城城主野口光晴等常陆诸将，暂时皆受佐竹义昭的节制，分别从西面、南面两个方向对江户领进行袭扰，迫使江户忠通无法集中兵力北上攻打佐竹家的本据太田城。 由于岩代、磐城、南奥、常陆等地先后燃起了战火，使得上杉家扩编现有的常备军势，以及对新设常备军势横冲备、龙骧备的招募之事受到了很大影响。 其中，龙骧备的兵源原定计划是从上野、武藏、相模等地进行招募。但因战事紧迫，清定只能改为从信浓、骏河、东远江等地进行招募。 第573章 侵攻伊势 就在江户之乱爆发的同时，位于上杉领西面的织田家也没有闲着。 自从织田信长攻灭了与织田弹正忠家有着宿怨的织田伊势守家，且让织田家在自己的手中统一。但他并没有止步于此，反而将目光投向了与尾张接壤的伊势国。 现如今，名义上伊势国是归世袭罔替伊势国司一职的北畠家（伊势北畠家）所统治，但实际上北畠家并不能统领伊势一国全境。 到了室町幕府的末期，身为朝廷指派的国司而非幕府守护转而长成战国大名的，唯有伊势北畠家、土佐一条家以及飞驒姊小路家这三家，皆是各自有各自的缘由，并称为“三国司”。 其中，位于伊势北部的桑名郡、员弁郡、朝明郡、三重郡等地是由被称之为北伊势四十八家（北方一揆）的北势诸侍所统治，关家、神户家、长野工藤家三家国人领主则是分别领有铃鹿郡、河曲郡、安浓郡三郡。剩余的一志郡、饭高郡、多气郡、度会郡、饭野郡五郡，以及大和宇陀郡、伊贺伊贺郡一部、志摩英虞郡一部才是北畠家的治下领国。 而北伊势四十八家的旗头、总大将是领有三重郡二十四乡的千种家。加用家、梅津家、上木家、宇野部家、多湖家、后藤家、种村家、赤堀家、楠家、稻叶家、南部家、萱生家、富田家、浜田家、阿下喜家（片山家）、白濑家、高松家、茂福家、饭田家、木俣家、畑家等四十八家国人领主们皆听从千种家的号令。 因此，千种家也在北伊势诸郡被称之为‘北伊势总大将’。 这千种家可不是普通的国人领主，前身可是出自村上源氏久我家庶流的六条家，算得上是中级公卿。其家祖更是被称之为‘三木一草’之一的千种忠显（另外三人为楠木正成、结城亲光、名和长年）。 楠木（クスノキ）、结城（ユウキ）、名和伯耆守（ホウキ）的读音中都有一个“キ”，而千种（チグサ）的读音有一个“グサ”。“キ”在日语中谐音“木”，而“グサ”在日语中谐音“草”。因此楠木正成、结城亲光、名和长年、千种忠显就被合称为‘三木一草’。而千种忠显更是‘三木一草’之中出身最为高贵之人。 随着‘三木一草’四人先后阵亡，导致南朝一方逐渐处于军事劣势。 但千种忠显之子千种显经在其父阵亡以后，继续扛起对抗北朝一方的大旗，与北畠亲房（后醍醐天皇侧近‘三房’之一）、度会家行（伊势神宫外宫神官）、藤原隆信（九鬼隆信，九鬼家家祖）、野吕隆俊等人为首的南朝方诸将联手，一次又一次击退了北朝方的攻势，还在伊势三重郡境内站稳了脚跟，与盘踞在南伊势诸郡的北畠一族是遥相呼应。 尽管北朝一方拉拢了盘踞在伊势中部安浓郡境内的长野家，可依旧奈何不了北畠家、千种家等盘踞在伊势境内的南朝一方诸将。 随着南北朝之间的对立结束以后，足利义满为了尽快消弭战乱，以及要想切断通过接纳南朝来反抗足利将军家统治的源泉，便赦免了长期追随南朝一方的北畠家、千种家、楠木家等，认可他们所占据的地区。 但手中无兵无地的南方一方公卿们就没有那么好的结局了，曾在南朝出仕的公卿大多未在北朝担任新职，就这样消失于历史中。 例如，阿野实为（南朝内大臣）、六条时熙（南朝中纳言）、三条实兄（南朝权大纳言）在陪同后龟山上皇入京以后没有出任任何官职，而是随侍隐居在嵯峨的后龟山上皇。阿野实为和六条时熙负责奉后龟山上皇之意经营领地，下达院宣。另外，阿野实为之子阿野公为也随侍上皇，虽然有史料称他为“阿野前中纳言”（应永九年，1402年）和“内府公为”（享德四年，1455年），但他实际上并未在统一后的朝廷中任官。三条实兄之子三条季久似乎也随侍着后龟山上皇，没有任官的记录。 有一个比较特殊的例子是花山院持忠，此人虽在《尊卑分脉》等宗谱图中被记载为“花山院忠定之子”，但实际上是“南方近卫息（南朝关白近卫经家之子）”。 据伏见宫贞成亲王的《看闻日记》记载，应永二十三年（1416年）忠定去世，时年三十八，无嗣。此时“南方近卫息十二岁”（他在宗谱图上的位置关系并不明确，但从年龄推断，可能是陪同后龟山天皇出京的近卫经忠之孙），曾一度成了花山院长亲（南朝内大臣，此时已出家）的养子，随后又以花山院持忠之名成为花山院忠定的养子，并继承家业。持忠后来官至内大臣，于文正二年（1467年）去世，被追封为太政大臣。 以近卫家和西园寺家为代表，争夺家督之位的两个派系往往分属于南、北朝，家族在京都公家社会中的位置大多已被北朝一方的家系所占据着，曾在南朝方出仕之人即便回到京都也不再有立足之地。考虑到这种情况，“南方近卫息”通过继承花山院家、改换姓名，在公家社会之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可以说是完全侥幸。 之所以织田信长会选择对伊势一国进行攻略，是因为北畠家对北伊势诸郡的影响力不大，以及眼下织田家继续开疆拓土、积蓄实力。 尽管织田信长非常想将尾张一国全境一统，但他深知上杉家并不是好惹的，加上上杉家还在治下领国之中大肆招募常备军势。一旦织田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对东尾张的上杉领发起侵攻，那么极有可能遭到北面、西面两面夹击。 故而，织田信长可不会去做赔本的买卖。 由于织田家很早就与盘踞在伊势长岛一带的一向一揆众达成协议，所以织田信长就派遣家中猛将泷川一益作为大将，率三千余军势悍然渡过木曾川、长良川等位于伊势、尾张两国境目地带的河流后，攻入了伊势的桑名郡境内。 织田信长出于稳妥起见，并没有独自侵攻北伊势诸郡，反而是与雄踞南近江诸郡的六角家进行联手，两家分别从东面、西面两个方向攻入，六角家自由切取三重郡，以及三重郡以南之地；织田家则是自由切取桑名郡、员弁郡、朝明郡三郡之地。 正所谓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 对于织田家的这个提议，六角义贤很快就答应了下来。因为，织田家的提议对于六角家来说实在是太过于诱人了。 六角家很早就开始将势力延伸至伊势境内，六角家重臣蒲生定秀之女还嫁给了龟山城城主关盛信，使得鹿伏兔家、国府家、神户家等关家的庶子家先后都成为了六角家的旗下国人领主。 现如今，织田家意图攻略北伊势诸郡，并以三重郡交由六角家来自由切取，就意味着六角家一旦兼并了三重郡全境，就能领有北伊势的三郡之地，还能顺势将千种家治下的菰野铁山收入囊中，更能完全取代北畠家在北伊势诸郡之中的影响力，进而对盘踞在安浓郡的长野工藤家施加压力，迫使其尽快臣从于六角家的军门之下。 而且，此次还有织田家从中策应，可以说六角家对三重郡发起侵攻所收到的阻力将会减少很多。 加上六角义贤早就看不惯三好长庆称霸于近畿诸国、把持幕政，但碍于自身实力还不足以与三好家相抗衡。 若是能以最小的代价来开疆拓土，六角义贤自然是非常乐于见到的。 于是，六角义贤为了策应织田家的攻势，便派遣家臣小仓三河守（蒲生定秀女婿）、小仓作左卫门（小仓家庶流）、布施三河守、三井治秀等人率三千余军势进入铃鹿郡境内，并以关盛信、鹿伏兔定长、神户长盛、国府盛种等旗下国人领主们为先导役，大举攻入三重郡。 面对六角家、织田家的两面夹击，时任千村家家督千种忠治（千种忠房）是左支右绌、狼狈不堪，北方一揆很快就全线崩溃。 泷川一益在攻入桑名郡境内后，是一鼓作气，接连攻落柚井城、小山城、猪饲城、御衣野城、多度山城等诸多城池兵砦。 御薗城城主渡边八右卫门、下笠田城城主多湖大藏介、大木城城主大木安艺守、金井城城主种付弹正左卫门、阿喜下城城主片山信保（上木信保）等桑名郡、员弁郡、朝明郡三郡的国人领主们见势不妙，为了确保自己能家名存续、本领安堵，因此纷纷主动倒向织田家一方，并为织田军担任先导役。 随后，泷川一益并没有过于孤军深入，反而是对员弁郡、朝明郡两郡境内尚未臣从的国人领主们进行讨伐。毕竟，织田家此次的主要目的是兼并桑名郡、员弁郡、朝明郡三郡，至于盘踞在三重郡境内的千种家，就交由六角家自行讨伐即可。 因千种忠治正倾尽全力阻遏来自六角家的侵攻，根本就没有余力去驰援正在遭到攻击的旗下国人领主们，这就导致了织田军在桑名郡、员弁郡、朝明郡三郡境内的扫荡工作可谓是顺风顺水。 仅仅不到两个月的功夫，织田军接连攻落了山口城、上平野城、白濑城、治田城、长深城、中上城、麻生田城、中山城、上笠田城、大井田城等诸多城池兵砦，将仍忠于千种家的国人领主们一扫而空。 不仅如此，织田军还先后讨取了藤田东马允、梅山宗兵卫、近藤弹正左卫门、治田山城守、富永筑后守、坂中务大辅、德丸右京之介、治田与七郎、饭田左卫门尉、栗田左近大夫等千种家旗下的有力武将。 而另一方面，千种忠治见六角军势大，自知难以抗衡，便选择固守在本据千种城之中。 可千种城并非一般的平城。 自从千种家第二代家督千种显经开始，历代千种家家督就不断对千种城进行加固、增筑。以及还有城北的三岳寺砦、城东的金之原城两座支城互为犄角之势。可以说，千种城是北伊势诸郡之中少有的坚城。 经过半个月的时间里，小仓三河守、小仓作左卫门、布施三河守、三井治秀、关盛信、鹿伏兔定长、神户长盛、国府盛种等人六角家诸将是绞尽了脑汁，使出了各种招数，驱使麾下军势昼夜不息的轮番攻城。 但令六角军上下都无比绝望的是，纵使六角军上下挥汗如雨、损失惨重，顺便把千种家的列祖列宗都‘亲切问候’了上万遍，这千种城就是巍然不动。 作为六角军总大将的小仓三河守就是不信邪，见己方已经无法实现速战速决的目的后，只能换一种战术——请求主君六角义贤派来家中的甲贺众来协同攻城。 六角家旗下的甲贺众可是非常擅长侦查、偷袭、暗杀、破坏等活动，与伊贺忍者不同的是，甲贺忍者大都强调的是集体作战能力，并不像伊贺忍者那样大都强调的是个人作战能力。 然而，小仓三河守还是过于低估了千种一族的武德。 哪怕六角义贤派来了黑川修理进、河井新左卫门、志村筑后守等甲贺五十三家之中对伊势一国较为熟悉的忍者，面对千种忠治的严防死守，只能是望城兴叹。 当然，千种忠治并没有一味的笼城死守，他深知千种家难以同时抵御织田家与六角家的联手侵攻。所以，他在六角家、织田家发兵攻入三重郡、桑名郡的同时，就将目光投向了东面，将自己的长男千种又三郎作为人质，经海路送往上杉家的本据小田原城，并请求上杉家斡旋介入北伊势诸郡的战事，让千种家得以保全家名存续。 在千种忠治看来，千种家本就是南朝一方的武家，根本不可能指望足利将军家来斡旋介入北伊势诸郡的战事。而曾经千种家的战友北畠家正忙着将势力延伸至大和、志摩、纪伊等国，哪里还有余力来救援千种家？ 第574章 三河不稳 千种忠治自知自己目前的官位远不如千种忠显（从三位参议兼左近卫少将）、千种显经（千种忠显之子，正二位权大纳言）、千种雅光（千种显经养子，中院光兴之子，从三位参议兼中纳言）等列祖列宗，仅担任正六位下常陆介的官位。 故而，千种忠治在给上杉清定的信中将自己的身段放得很低，而且还不忘将宅间上杉家家祖上杉重能（引付头人兼伊豆守护），以及出自山内上杉家的上杉能宪（上杉宪显之子，宅间上杉重能养子）大肆吹捧一番，将他们都称之为忠臣良将。 之所以千种忠治会大肆吹捧上杉重能、上杉能宪二人，是因为这两人都反抗过足利将军家。其中，作为宅间上杉家家祖、足利尊氏从兄弟的上杉重能还联合足利将军家旁系的畠山直宗向足利直义进言应该赶走高师直、高师泰兄弟。 足利直义本就应政策上频频与其兄足利尊氏产生对立，他深知足利将军家旗下诸将军纪极差，每次出战频繁对途径之地进行滥妨狼藉、强取豪夺，甚至还会强占隶属于寺院神社之地。 这就使得足利将军家就算将南朝一方的军事支柱‘三木一草’楠木正成、结城亲光、名和长年、千种忠显四人尽数讨取，以及将位于吉野的南朝行宫烧为一片白地，也迟迟无法攻灭南朝一方。 为此，足利直义采纳了上杉重能、畠山直宗等人的建议，准备迫使足利尊氏罢免了高师直的执事之职，该由其侄高师世来担任，并进而又谋划流放高师直、高师泰兄弟。这样，足利直义和高师直之间的对立就完全公开化了。 但足利直义一方的计划还是被高师直所察觉到，为了先下手为强，于是他就火速征召军势并袭击了足利直义。 足利直义虽然得以逃入足利尊氏的御所，但高师直却毫无顾忌，直接率军将足利尊氏的御所团团包围起来，并要求足利尊氏引渡上杉重能和畠山直宗等人。 足利尊氏并不希望足利将军家中爆发大规模内讧，便与高师直经过一番交涉后就决定流放上杉重能、畠山直宗等人，就连足利直义也被禁止插手政务，取而代之，当时身在镰仓的足利尊氏嫡男足利义诠被命令上洛协助处理政务。 这样一来，高师直才同意解除了对御所的包围。后来由于梦窗疏石的斡旋，足利直义得以重掌政务，高师直也重新担任了执事。表面上一切恢复了原状。但是，上杉重能、畠山直宗等人却在流放越前的途中被杀，本应重掌政务的足利直义也在足利义诠上洛以后被迫远离政务，相当于隐退，在不久后就剃发出家，法号惠源。 只不过，世事流转，形势反转只在转瞬之间。 足利尊氏的庶子、足利直义的养子足利直冬也在贞和五年（正平四年，1349年）的四月离开京都，赴任管理西国的长门探题，途中停留在备后国的鞆津。据传，足利直义与高师直之间爆发冲突之际，妙吉曾作为使者造访足利直冬，但事实上是足利直冬想要东上帮助足利直义，途中却被接到高师直命令的赤松则村阻止。高师直进而促使足利尊氏下达了讨伐足利直冬的命令，足利直冬自然是力不能敌，好不容易才逃到九州。 尽管足利直冬狼狈逃入九州，但受到了肥后的豪族河尻家的欢迎，西国地区响应他的人也不在少数。 加上足利直冬很快就与征西大将军怀良亲王、菊池家等南朝方势力进行联手，并将九州探题一色范氏打得是节节败退。少贰赖尚见势不妙，赶紧将自己的女儿嫁给足利直冬，立马转换阵营倒向足利直冬一方。 因少贰家的倒戈，使得一色范氏的处境更为艰难，之后就被赶出了博多。足利尊氏虽然派遣高师泰率军前去镇压，但事态并没有因此好转。不仅如此，以大友家为首的九州强力豪族们也纷纷倒向了足利直冬一方。 而后，足利直义为了与追讨自己的光严院宣对抗而投降了南朝，获得了后村上天皇的纶旨，试图与南朝联手。这件事为南朝开创了先例，赋予其战略上的新选项，并为南朝的延续带来了新的可能性。南朝也因此仿佛被打了一剂强心剂，顿时气势大涨。 而另一方面，与生父上杉宪显不同的是，上杉能宪却选择为死于非命的养父上杉重能复仇。他深知杀害上杉重能、畠山直宗等人的幕后主使必然是高师直、高师泰兄弟，所以他悍然于常陆境内举兵响应足利直义、足利直冬父子。而后，他就率军攻入甲斐境内，将高师直的从弟高师冬于须泽讨取。 南朝正平六年，北朝观应二年（1351年），足利直义率军北上。足利尊氏当时正和足利直冬鏖战于西国，负责留守的足利义诠根本没有正经打过仗，哪里是叔父足利直义的对手，仓皇退出了京都。 足利尊氏跟高师直退兵返回京畿，与获得南朝一方支持的足利直义打了几仗，接连败北，在百般无奈之下只能和足利直义进行议和。 而和议成立的第一个条件就是高师直、高师泰兄弟剃发流放。足利直义派去押送高氏兄弟的正是当初被高师直杀死的上杉重能的养子上杉能宪。高师直、高师泰兄弟以及高氏一族于是毫无意外地被上杉能宪屠灭，尸体还被尽数丢进摄津武库川之中。 就算与足利直义对立的高师直、高师泰兄弟被杀，事态终于趋向平静。但是，反对足利直义的人依然不少。深受足利直义信任的奉行人斋藤利泰被杀；不久后，桃井直常在访问足利直义的归途中遭到袭击······ 在高师直、高师泰兄弟死后，足利将军家中反足利直义派的核心人物就成了和足利直义一起执政的足利义诠。正平一统的局面并没能维持多久就崩溃了。 虽说上杉能宪在之后的战事中还是被足利尊氏一方击败，并一度被流放。可上杉一族毕竟是足利将军家的外戚家。 没多久，上杉能宪就获得了足利尊氏的赦免，在之后还出任镰仓府执事，并兼任上野、武藏、伊豆三国守护职，可谓是位高权重。最后，还能获得善终。 虽说眼下的上杉家正用兵于岩代、磐城、南奥等地，但并不代表清定就会坐视织田家不断的壮大起来。 清定可不希望织田家的实力越来越强，更不希望六角家的势力延伸至伊势一国的腹地，这对于上杉家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清定就决定接受千种家的臣从，并出面进行仲介调停。 首先，清定就派遣三岛是政（三岛物部太夫之子）作为使者，出使织田家本据清州城，并勒令织田信长将军势尽数从北伊势的桑名郡、员弁郡、朝明郡三郡之中撤入尾张境内； 其次，清定还令间宫康信、间宫信次、间宫康俊、间宫兵库头、山本家次、山本正直、山本常任等相模水军众、山本水军众诸将率本部战船倾巢而出，驶向伊势湾，对六角家、织田家、长岛一向一揆众等势力形成压力； 再次，清定还派遣旗本佐藤筑前守作为使者，出使北条家本据冈崎城，请求北条家征召军势，并分别陈兵于三河碧海郡、尾张知多郡的境目地带，对织田家以及其旗下的国人领主水野家造成压力，迫使织田家从北伊势诸郡境内撤兵； 最后，清定还不忘割据美浓一国的斋藤家。他命樱洞城城主三木良赖作为使者，前往斋藤家的本据稻叶山城，要求斋藤家陈兵于美浓、尾张两国的境目地带。若是织田家没有从北伊势诸郡进行撤兵，那么上杉家将许可斋藤家自由切取织田领。同时，斋藤家还需要于邻近近江境目地带的不破关进行陈兵，迫使六角家从伊势三重郡撤兵。 一般没有意外的时候，意外就会发生。 正当织田家几乎没有费多大力就顺利兼并桑名郡半郡、员弁郡、朝明郡，以及六角家横扫三重郡绝大部分地区之际，上杉家却出人意料的选择介入北伊势诸郡的战事。而且，还是为了素不相识的千种家出头。 不论是织田信长还是六角义贤，他们二人就算是想破脑袋都没想明白上杉家到底是为了图什么而出面位千种家进行斡旋？照理说，这千种家是南朝一方的余孽，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人会为其出头的。 正是基于这个原因，六角义贤、织田信长二人才敢放心大胆的对千种家治下的桑名郡半郡、员弁郡、朝明郡、三重郡等地公然发起侵攻。 不过，织田信长与六角义贤不同，他是留有后手的。 六角义贤鉴于斋藤家陈兵于不破关，以及上杉家旗下的相模水军众、山本水军众正大张旗鼓的迫近伊势湾，便迫于压力下令接触了对千种城的围城，并令小仓三河守率军撤回了本领之中，以免近江遭到斋藤家的侵攻。 而织田信长很早就与长岛一向一揆众、三河一向宗寺院进行联系。 再加上上杉家先前在越中、信浓等地捣毁了大量一向宗寺院、道场，并且将越中、信浓等地的一向宗势力几乎连根拔起。就算现任一向宗法主本愿寺证如同意与上杉家进行和睦相处，但是并不代表其余各地的一向宗门徒众能忘记这血海深仇，尤其是身为本愿寺一门的本证寺（三河三寺之一）住持本证寺空誓，他更是三河一向宗寺院之中极为敌视上杉家之人。 察觉到三河一向宗寺院的态度后，织田信长就暗中与本证寺空誓进行联系，并希望他能够在必要之时联合上宫寺（三河三寺之一）、胜曼寺（三河三寺之一）、圆光寺、本宗寺等主要三河一向宗寺院、道场发起一向一揆，对北条家治下领国的各处重镇要地进行袭扰，迫使北条家无法对织田家构成任何的威胁。 当然，织田信长也不是动动嘴皮子的，他直接暗中向本证寺、上宫寺、胜曼寺、圆光寺、本宗寺等主要三河一向宗寺院、道场输送了一万贯铜钱、五百两黄金等诸多财物，用于支持他们掀起一向一揆。 很快，三河一向宗寺院、道场就对织田信长此举进行投桃报李。 因北条家家臣安藤良整麾下的奉行擅自进入了一向宗寺院本证寺的寺领，并且与本证寺的僧兵发生了冲突。这就使得三河一国的形势顿时发生了突变。 早在松平广忠尚在人世之际，就向三河三寺颁下了守护不入的特权，就连冈崎松平家以及旗下的国人领主都不能擅自进入一向宗寺院的寺领，而且还无权查问寺领的任何事务。 而北条家在转封国替至三河、西远江两地之后，北条氏康、北条氏政父子二人也是延续了这一政策，并不希望北条家与三河一向宗寺院交恶。 但令北条氏康、北条氏政父子完全没有料到的是，安藤良整麾下的奉行怎么就莫名其妙的闯入了本证寺的寺领之中？！而且还与本证寺的僧兵发生了冲突？！ 于是，北条氏康很快就意识到此事并不简单，随即一面命御用忍者众风魔众负责调查此事；一面派遣使者与本证寺进行沟通，表示北条家之后会献上五百贯永乐钱作为赔偿，希望本证寺能够息事宁人，双方继续和睦相处。 但本证寺空誓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可不会轻信北条氏康之言。在他看来，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有第二次就会有第三次。而且，北条氏康与上杉清定可是有着姻亲关系，且北条家还很早与上杉家缔结了越相同盟，说不准以后就会效仿上杉家那样对一向宗寺院、道场痛下杀手了。 所以，本证寺空誓并没有接受来自北条家的赔偿。 第575章 光吉臣从 毕竟北条家的御用忍者众风魔众并不是吃干饭的，就算风魔众随北条家一同入驻了三河，其看家本领还是没有因此而退化。 很快，风魔众头领风魔小太郎就调查到北条家奉行进入本证寺寺领所发生的‘误会’并不是偶然。 即便风魔众调查到了此事与织田家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但已然无法平息眼下三河一向宗寺院、道场的怒火，三河全境有爆发大规模一向一揆的迹象。 北条氏康、北条氏政父子二人见无法与三河一向宗寺院、道场达成和睦之后，便迫于形势，只能终止了陈兵于知多郡、碧海郡两郡境目地带，并加强本据冈崎城周边的防御，以及严查家中信奉一向宗之人。 与此同时，六角义贤在从伊势三重郡撤兵之后，就转而派兵加强境目地带的守备，与斋藤家展开对峙。 当然，六角义贤依旧没有放弃觊觎三重郡之心。 为了能将六角家的影响力迅速延伸至北伊势诸郡之中，六角义贤自知在上杉家介入北伊势诸郡战事的情况下已无法正大光明的鲸吞三重郡后，就退而求其次，以达成停战议和为由，向千种忠治提出收养家中重臣后藤贤丰（六角家两藤之一）之子（一说为其弟）后藤三郎左卫门为养子。 对于六角家方面所提出收养养子的要求，千种忠治并没有直接答应，反而是将这个皮球踢给了上杉家，由上杉家来决断。 之所以千种忠治有底气婉拒六角家的要求，是因为此时的萱生城城主春日部大膳（萱生大膳）、星川城城主春日部若狭守等千种家庶流出身的国人领主们已经率本部军势抵达了千种城周边，并频频对六角家旗下的关家、神户家、鹿伏兔家等国人领主们的军势展开袭扰。 加上上杉家旗下的相模水军众、山本水军众已经迫近了伊势湾，并与长岛一向宗亲近的服部水军众展开对峙，还为仍忠于千种家的萱生城、星川城、赤堀城、羽津城、阿仓川城等地输送了三万石粮草，以及大量的弓矢、长枪、打刀等武器。 可以说，千种城的危机暂时解除了。 但织田家与六角家不同，却并没有将派出的军势撤回尾张，反而是继续赖在北伊势的桑名郡、员弁郡、朝明郡三郡境内不走了。 高明的兵家都有一项用兵的基本原则，那就是要制人而不制于人。 面对织田家此举，以及三河一国有爆发大规模一向一揆的风险，上杉清定对自家的实力还是有着很深的自信，便令色部胜长、中条藤资、黑川清实、大熊朝秀、真田幸隆、望月信雅、海野栋纲、新保景重、二木重高、犬甘政德、长尾赖春、仁科春盛等信浓诸将进行备战工作，一旦三河有变，就立即南下驰援北条家。 此时的上杉家于东国之地是无人能出其右者，完全有足够的兵力去同时应对西面、东面的危机。 所以，清定才会果断接受千种家的臣从，并为其进行庇护、支援。 更何况，自从观应扰乱开始，五畿七道之中的武家就出现了根据自己的利益得失，可以随时假意投靠足利将军家，只要在自身利益受损或是感到不满后，就还能改投南朝一方的潜规则。毕竟，足利将军家及其拥戴的北朝并不具备否定南朝的对抗性教义。 不过，令清定自己所没有料到的是，正是他的这一举动，使得上杉家的影响力不仅延伸至伊势一国，反而还迅速扩大至近畿的近江、伊贺两国境内。 其中，作为藤原北家嫡流近卫家庶流出身的近江小川城城主多罗尾光吉，就看清了天下大势。 虽然眼下多罗尾家是同时从属于足利将军家、六角家、三好家，但并不代表多罗尾光吉会真的效忠于其中一家。 作为甲贺五十三家之一的多罗尾家很早就对扶桑五畿七道各国的动向有一定的了解，对于在东国之地迅速崛起的上杉家，多罗尾光吉也是早有出仕之意。 因为，只有上杉家用人是素来不看出身、家格的，是真正意义上的任人唯贤。最为典型的例子就是上杉家的物见奉行风吹道闲，不仅获得了苗字，还获得了知行地，从轩辕众头领成为了一城之主。 多罗尾光吉能与三好家攀上关系，无非是因为他治下的领地位于近江与山城的境目地带，他才迫不得已迎娶了三好家家臣池田教正（摄津池田家庶流）之女作为正室。 再加上多罗尾家与上杉家皆是出自藤原北家之后，而且多罗尾家目前的领地信乐庄原本还是属于近卫家的庄园。 可以说，多罗尾光吉还能通过近卫家与上杉家迅速拉近关系的。 就算三好家的势力仍在近畿诸国之中不断扩大，但仅仅局限于政治版图，并非实际控制。三好家不少治下领国只是名义上的领有，并不能进行一元化统治，例如丹波、讃岐两国，其境内的国人领主们更是频繁向三好家举起反旗，使得三好长庆对此是非常苦恼。 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仕。 鉴于西国的山名家、丹后一色家已经向上杉家臣从，以及公家大将之后的千种家也倒向了上杉家一方，多罗尾光吉在经过再三权衡后，便为了多罗尾家将来能更加繁荣昌盛，就将其子多罗尾光俊以及家中的十名中忍一块儿穿越六角家治下领国，送往上杉家的本据小田原城。 其实，甲贺武士在南北朝时期加入南朝一方之人并不在少数，其中就有多罗尾家。 多罗尾光吉见与上杉家并无联系和瓜葛的千种家，在臣从上杉家之后都能迅速获得上杉家的庇护、支援，自然是下定了追随上杉家之心。 而且，多罗尾光吉猜到上杉家的志向必然不仅仅只是雄踞东国之地，将来迟早有一天会发兵上洛的。所以，多罗尾家只要赶在上杉家发兵上洛之前臣从，那么上杉家将来必然会重用熟悉近畿诸国的多罗尾家。 届时，多罗尾家也就能从甲贺五十三家之中脱颖而出，不再低望月家（甲贺五十三家笔头，信浓佐久郡望月家庶流）、三云家、和田家、隐岐家、池田家、青木家、山中家等大身领主一等。 第576章 御庭番众 随着六角家兼并伊势三重郡失败，以及主动撤兵之后，很快就引发了连锁反应。 首先，盘踞在近江甲贺郡信乐庄的小川城城主多罗尾光吉就率先臣从上杉家，并递交自己的嫡男多罗尾光俊作为人质； 其次，盘踞在伊贺阿拝郡汤舟乡雨乞山城，且位列六角家一门的藤林保丰，虽然已经察觉到近在咫尺的多罗尾家倒向上杉家一方的迹象，但他并却没有将此事告知自己的主君六角义贤，反而是紧随其后，通过曾经在今川家的人脉，意图与上杉家搭上线； 再次，曾经在六角家的斡旋仲介之下与长野工藤家达成停战议和的北畠家，在发觉六角家不过如此后，时任家督北畠晴具再度萌发出北进的想法，并很快暂缓了对纪伊、大和两国的渗透，转而将矛头指向了一志郡、安浓郡等地。 此时的六角家是分身乏术，不仅要提防浅井家的叛离，还要与陈兵于不破关的斋藤军展开对峙，更要随时关注近畿诸国的局势是否会发生突变。六角义贤哪里还有余力去管旗下大名长野工藤家的死活？ 长野藤定在没有六角家的支援下哪里是北畠家的对手？很快就在一志郡、安浓郡两郡境内是连战连败，就连本据长野城都被北畠军团团包围起来。 见自己已经陷入了内外交困的不利境地，长野藤定为了保住长野工藤家的家名存续，就只好放下身段向北畠家低头服软、请求停战。 北畠晴具倒是也没难为长野藤定，他看在长男北畠具教的正室北之方（六角定赖之女）的面子上，还是非常爽快的同意与长野工藤家达成停战议和，但是需要长野藤定收自己的孙子北畠次郎丸（北畠具教次男）为养子。 面对北畠家所提出的条件，不论是已经隐居的长野稙藤，还是现任长野工藤家家督长野藤定，都没有拒绝。 毕竟，北畠军都已经兵临城下了，若是眼下再不同意收养子，那么长野工藤家的嫡流就真的有很大几率要断绝了。 然而，北畠晴具并不打算让长野稙藤、长野藤定父子二人继续留在本领进行统治，反而是将他们迁往北畠家治下的多气郡多气城外进行软禁。 毕竟，北畠晴具可不希望见到长野工藤家再度倒向六角家一方，他还想着将安浓郡迅速消化，并作为之后进出北伊势诸郡的重要桥头堡。 虽说藤林保丰与多罗尾光吉同样是上忍、国人领主，但其出仕六角家的时间并不长，且一度还前往骏河出仕今川家，还曾与已故武田家军师山本勘助关系非常亲密，甚至还传授了一些忍术给山本勘助。 但好景不长，随着今川义元于相模汤河原之战中兵败身亡，藤林保丰因吃不准上杉家的态度，便仓促逃回了伊贺阿拝郡，并在之后接任了藤林家的家督之位。 好在藤林保丰之父藤林入道长门守已经与六角家缔结了姻亲关系，这才使得六角义贤对藤林保丰前去出仕今川家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现如今，六角家都开始不管旗下国人领主的死活，这就让藤林保丰不得不开始为藤林家谋一条后路了。 很快，藤林保丰就获知了领地与藤林家接壤的多罗尾家意图暗中向上杉家臣从。他不仅没有将此事上报给主君六角义贤，反而是任由多罗尾光俊一行人通过藤林领。 藤林保丰因此事细细一想，倒是觉得藤林家也能紧随多罗尾家之后，也暗中与上杉家搭上线，至少能在将来保住藤林家这一亩三分地。 当然，藤林保丰自知与上杉家家督上杉清定并没有任何关系可言，但他很快就想到了上杉清定的三男已经过继给了今川氏真，并改名为今川三郎丸，现已继承了今川家的家名。 于是，藤林保丰便派遣家中忍者前往远江、骏河两国，利用自己出仕今川家时期的人脉来与上杉家取得联系。 好在朝比奈泰朝曾与藤林保丰之间的关系较为和睦，且深知藤林保丰以及其一族的战力，便愿意从中牵线搭桥。 而此时的清定鉴于三河一向宗有掀起大规模一向一揆的风险，还有伊达稙宗的再度复出，以及原佐竹家旗下大名江户家的举兵谋逆，就意识到家中忍者的数量远远不够，并不能做到先知先觉。 对于远江八高山城城主朝比奈泰朝的推荐，清定并没有拒绝。毕竟，五畿七道之中的不少大名、国人领主都或多或少的从甲贺、伊贺两地招募忍者来充当自己的耳目、护卫，甚至是刺向敌方腹地的一把利刃。 在获知有意倒向自己一方的是伊贺上忍三家之一的藤林家后，清定都不禁大吃一惊。藤林家不是在六角家旗下吗？ 吃惊归吃惊，清定也没有直接拒绝藤林家的投效。 因为，眼下的上杉家还需要迅速了解近畿诸国的动向，尤其是三好家、北畠家、六角家、织田家、长岛一向一揆众、三河一向宗等大大小小势力的动向。单单靠常驻于京都的青苧奉行神余亲纲显然是无法完成这些工作的。 再加上，上杉家对才臣从不久的千种家并不能派出大量的军势进行驰援，所以还需要有多罗尾家、藤林家这样识时务的‘俊杰’在必要之时，在六角家、北畠家、织田家、长岛一向一揆众等大大小小势力的背后、侧翼制造麻烦，并从中牵制。 清定可不希望伊势一国被任何一家大名完全领有，哪怕是形势上的也不行。 随后，清定就通过朝比奈泰朝与藤林保丰取得了联系，但要求其仍明面上作为六角家一方行动，并尽可能完全取得六角义贤的信赖，尽量为上杉家及时通报有关六角家的动向。 见上杉家方面已经愿意暗中接纳自己后，藤林保丰自然是感到非常高兴的。但他并没有得意忘形，反而为了体现出藤林家的诚意，将自己才元服不久的儿子藤林正保送往了上杉家的本据小田原城，作为人质，以此来取得上杉家的信赖。 在多罗尾光俊、藤林正保先后抵达了小田原城之后，清定并没有让他们二人与普通人质一样居住在小田原城的总构之中，反而是让物见奉行风吹道闲从中协助，由他们分别按照甲贺、伊贺的方式，负责编练一批忍者作为直属于家督个人的团体——御庭番（御庭番众），来从事上杉家治下领国各地的情报收集，还有对外的情报、消息传输，以及负责保护、警戒等工作。 第577章 围攻水户 之所以多罗尾光吉、藤林保丰二人敢在六角义贤的眼皮子底下暗中与上杉家联系，并先后将自己的子嗣送往上杉家的本据小田原城，是因为甲贺郡和伊贺国情况与五畿七道的大部分地区不同。 甲贺郡是郡中总体制，而伊贺国是总国体制。 不论是郡中总体制还是总国体制，皆是由国人领主、地头武士、寺院神社、百姓等各方势力联合统治，且高度自治的地区，守护、郡司等无法在该地区实行一元化统治。 不管是近江守护六角义贤，还是伊贺守护仁木义视（仁木长政），都无法对甲贺郡、伊贺国进行实际统治。 其中，六角家是因为在钩之阵借助甲贺国人领主、地头武士们之力，才得以击败讨伐自己的足利将军家，并收其中的二十一人为家臣。 而且，历代六角家家督都认可甲贺郡享有守护不入、免除劳役等诸多特权，以此来换取甲贺郡的国人领主、地头武士们在战时对六角家的效忠。 而仁木家就与六角家不同，仅仅只能统治伊贺四郡十八乡的一部分地区，即北伊贺郡、西山田郡。能给仁木家三分颜面的，也就只有服部家、町井家等极少数国人领主、地头武士。 至于大部分的伊贺国人领主、地头武士们，则是分别亲近六角家、北畠家。 当然，随着上杉家将影响力延伸至北伊势诸郡后，甲贺、伊贺的国人领主们很快就有一个全新的选项——上杉家。 而另一方面，为了尽快将常陆一国静谧，上杉清定便安排上杉定虎节制常陆、上总、下总、武藏、上野等国之兵负责讨伐兴兵作乱的江户忠通。同时，他还为上杉定虎配备一门佛郎机炮，以加强其麾下战力。 至于岩代、磐城两国，清定也没有不闻不问，而是令越后守护代斋藤朝信节制越后诸将先行前去驰援陷入苦战的上杉景信、八条房繁两部，并想方设法遏制伊达稙宗一方的攻势。 随着上杉定虎率军出阵后，宇佐美定满、长野业正、樋口兼丰、八条能重、加地春纲、太田资正、仓贺野尚行、金津义旧、穴泽氏清、和田业繁、浦野重成、小幡景定、高山重俊、斋藤宪广、新发田长敦、三田纲秀、大石定久、成田长泰、安保泰广、山上氏秀、广田直繁、本庄实忠等上野、武藏、下总、上总等国诸将纷纷奉命率本部军势前去与之合流。 很快，等上杉定虎率军经下总葛饰郡、猿岛郡、结城郡等地进入常陆的真壁郡境内，所节制的兵力就已经膨胀至八万五千余众，阵夫也达到了一万人的规模。 为了确保上杉定虎的指挥权不受任何人掣肘，清定还特意赐予她一把同田贯打刀，让其拥有先斩后奏之权。 而后，上杉定虎就令佐竹义昭、水谷正村、真壁宗干、土岐赖艺、土岐卜仙、小田氏治、笠间时广、野口光晴、金子为广等常陆诸将为先导役，以疾风烈火之势攻入了江户领。 毕竟，上杉定虎所节制的兵力不仅仅是征召军势，还有左龙捷备、乡士、常备足轻。反观江户忠通，其麾下之兵尽是临时征召而来，且没有装备任何火器，哪里是上杉军的对手。 随后，江户军因兵力、装备与上杉军差距太大而连战连败。 气势如虹的上杉军更是接连攻落鸟羽田城、饭沼城、鲤渊城、加仓井城、足崎城、河合田城、见川城、吉田城、金上城等诸多城池兵砦，兵锋更是直指江户家本据水户城。 江户忠通见上杉军兵力强悍，自知难以抗衡，只好在收拢败军后，固守在本据水户城不出，意图依托坚固的城防来拖延时间。 可上杉定虎本就是东国少有的名将，自然不会给江户家任何喘息的机会，她在率军包围水户城后就立即开展轮番猛攻。 由于水户城位于那珂川以南、千波湖以北，还是连郭式的绳张。即本丸、二之丸、三之丸、西之丸（下之丸）、出丸等设施并列配置的建筑方式。正面防御得到加强，但本丸的侧面和后面的防御却相对薄弱了。 好在水户城南北被那珂川和千波湖包夹着，所以并不用担心被四面围攻，只需要加强东面和西面的防御即可。 然而，这只是局限于纯冷兵器交锋的情况下。 此时的上杉军已经装备了大量的铁炮、大铁炮，甚至还有少量的佛郎机炮。 于是，上杉定虎就对己方参阵诸将做出了以下分配: 佐竹义昭、水谷正村、真壁宗干、土岐赖艺、土岐卜仙、小田氏治、笠间时广、野口光晴、金子为广等常陆诸将负责攻打水户城最西端的西之丸； 长野业正、加地春纲、金津义旧、仓贺野尚行、和田业繁、浦野重成、小幡景定、高山重俊、斋藤宪广等上野诸将负责攻打最东端的三之丸； 三田纲秀、大石定久、成田长泰三部负责收集船只，在水户城北面的那珂川进行佯攻； 安保泰广、山上氏秀、广田直繁三部负责收集船只，在水户城南面的千波湖进行佯攻； 其实，上杉定虎也用不着安排主攻、佯攻。此时的上杉军，算上常陆诸将的军势，兵力已经达到了九万五千余众。 就算挤，也能把固守在水户城里的江户军全挤死。 在上杉定虎的一声令下，上杉军各部就争先恐后的对水户城发起了攻击。有了佛郎机炮的助力下，水户城的大手门更是仅仅支撑了不到半刻钟就被轰开。 还没等水户城的守军堵上大手门的缺口，上杉军就如同黑色潮水一般突破了大手门，并大量涌入了水户城之中，将三之丸的江户军杀得是四下逃散。小幡彦定、谷田部雅胤等数名江户家重臣也在混战之中先后被上杉军讨取。 而水户城的二之丸也没能支撑多久，尽管守将春秋通式率部拼死抵抗，依然无力扭转不利于江户家的战局。 最后，春秋通式所部的三百余军势尽数被讨取，二之丸也随之陷落。 第578章 水户城落 当谷田部雅胤、春秋通式等数名江户家庶流出身的重臣先后被上杉军讨取，还有上杉军在攻城战中投入了大口径新式火器，以及三之丸、二之丸先后陷落的消息传至水户城本丸后，自家督江户忠通以下所有人皆是人心浮动、惊惧不已。 原本，江户家在遭到上杉家派出大军侵攻后，就已经如同惊弓之鸟一般。随着上杉军大量涌入水户城后，形势就更加危急了。 江户忠通之弟御宿通澄（江户通澄）在内的诸多江户家重臣并不愿为江户忠通陪葬，他随即与谷田部重胤（谷田部雅胤之子，江户家庶流）、谷田部通胤（谷田部重胤之弟）、鸟子隐岐守、枝川通近、鳄渊通宪、神生通忠、吉田清干等同族、谱代家臣们，为了能保全自己而进行商议起来。 很快，江户家的重臣们就达成了一致——向主家佐竹家举起反旗是江户忠通的独断专行，而后还招致了上杉家发兵讨伐，应尽快将江户忠通、江户通政父子二人诛杀，将水户城府库之中的所有财物献出，如此一来上杉家应该会赦免其他人的过错。届时，就算上杉家方面收下了江户忠通、江户通政父子的首级，以及水户城本丸府库之中的所有财物、江户家的家宝后，没有退兵，那么再竭力死战也不迟。 可以说，之前同意江户忠通向佐竹家举起反旗的那些同族、谱代家臣们此时全成了哑巴，没有一人提出异议。 尽管枝川通近之弟枝川兵库介仍忠于江户家，并将家中重臣们意图发起下克上之事告知了江户忠通、江户通政父子。 但此时的江户忠通已经是心灰意冷，并没有将枝川兵库介的提醒当回事，反而是独自窝在寝殿里借酒消愁。 而江户通政自幼体弱多病，长期卧病不起，根本无法处理任何政务，更不能参与江户家的任何决策，他对枝川兵库介的忠义之心表示了肯定，并希望其能够加强本丸的防御，以免江户忠通遭遇不测。 可此时水户城外围的三之丸、二之丸等设施已经被上杉军先后压制，西之丸、本丸之中剩余的守军更是惊慌失措、战意全无。 于是，为了赶在上杉军攻破本丸之前提出停战，御宿通澄自然是顾不得什么手足之情了，直接与谷田部重胤、谷田部通胤、鸟子隐岐守、枝川通近、鳄渊通宪、神生通忠、吉田清干等人联手向江户忠通发难。 毕竟水户城的城防较为坚固，且因上杉军大量涌入城中之后，上杉定虎为了避免误伤己方军势而下令停止对本丸、西之丸进行炮击。这反而给了江户家同族、谱代家臣们发难的最佳时机。 由于水户城本丸之中大部分守军对此并不知情，使得御宿通澄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就率军来到了江户忠通的寝殿之外。 虽说枝川兵库介仍对江户忠通忠心耿耿，率麾下的十名武士将其护在身后，但依旧无济于事。 其中，作为先手的枝川通近可没有顾忌自己的弟弟枝川兵库介，为了保全自己以及枝川家的家名，他毫不犹豫的下令向江户忠通、枝川兵库介等人放箭。 随着一阵箭雨过后，江户忠通、枝川兵库介等十余人尽数倒在了血泊之中，且人人身上中了十余支箭矢。 在杀害了主君江户忠通之后，御宿通澄自然是不会放过少主江户通政的。 江户通政因卧病不起，就算得知了御宿通澄等人的发难，他也无力逃出生天，只能继续躺在病榻上被叛军取了小命。就连其正室大掾御前（大掾庆干之女）也没能躲过一劫。 虽然御宿通澄先后取下了江户忠通、江户通政父子的首级，但他并没有对江户忠通的正室清严尼（太田御前）下手。因为这位清严尼可是他们是否能获得上杉家方面赦免的关键，她不仅是佐竹家十五代家督佐竹义舜之女，还是佐竹家第十六代家督佐竹义笃之妹，更是显然佐竹家家督佐竹义昭的叔母。 故而，御宿通澄就借助清严尼与参与围攻水户城的佐竹义昭搭上了线，便将江户忠通、江户通政父子的首级，以及江户家的家宝、系图尽数献出，并封存了本丸的府库。 得知以御宿通澄为首的江户家重臣们已经弑杀了江户忠通、江户通政父子，并意图献出西之丸、本丸投降后，上杉定虎对这些人的所作所为感到非常不齿，但她深知自己此次率军出阵常陆的目的本就是讨伐兴兵作乱的江户忠通，以及静谧常陆一国，并不是对江户一族斩尽杀绝。既然首恶已经伏诛，加上水户城中残余的守军愿意投降，那么也就没有必要在此地继续浪费时间了。 而且，上杉定虎也明白，若是自己不同意守军投降的请求，那么他们必然会战至最后一人。届时己方的大量兵力依旧会被牵制在水户城周边一段时间，从而无法迅速北上前去驰援上杉景信、八条房繁两部。 鉴于岩代、磐城、南奥等地的战事吃紧，且形势不利，上杉定虎便认可了以御宿通澄为首的江户家重臣们的请求，不再追究其余人的过错，只是将水户城中剩余的三万石粮草尽数搬空，以供军用。 至于江户忠通、江户通政等人的首级，以及江户家的家宝、系图，上杉定虎则是派人送往小田原城告捷，自己则是在水户城外稍作休整后，就率八万三千余军势、一万五千余阵夫先行北上。同时，她还不忘安排佐竹义昭负责接管水户城，在稳定了原江户领的局势后，再北上与上杉军本队进行合流。 至此，在倒向北朝一方后，于嘉庆二年（1388年）领有江户乡的常陆江户家嫡流断绝。 而后，上杉清定为了更好的震慑常陆一国的国人领主们，就没有安排常陆江户家的庶流继承总领家的家名。 对于御宿通澄、谷田部重胤、鸟子隐岐守、枝川通近、鳄渊通宪、神生通忠、吉田清干等参与诛杀江户忠通、江户通政父子的江户家重臣们，清定并没有让他们功过相抵，反而是处以所领半减的处分，并作为佐竹义昭的与力。 第579章 草野之战 先前，江户忠通在向佐竹家举起反旗后，就第一时期派遣使者前往磐城境内，意图说服岩城家、相马家两家支持自己，并于磐城方面牵制佐竹家。 之所以江户忠通会想到拉拢岩城重隆，是因为岩城重隆是其妹夫，且岩城家还领有北常陆的多贺郡一郡。 一旦江户家获得岩城家的支持，两家就能联手从南面、北面两个方向对佐竹领进行夹击，而后两家的领地就能接壤了。 但是，江户忠通显然过于低估了岩城家与佐竹家之间的羁绊，以及岩城家对上杉家的忠诚度。 岩城重隆之母还是佐竹家十五代家督佐竹义舜之女，其女玉姬还嫁给了佐竹义昭作为正室，加上其养子岩城亲隆还是伊达晴宗的长男。 结果毫无疑问，江户家的使者一到岩城家本据大馆城外，就被岩城重隆下令送往小田原城。 至于相马家方面，相马盛胤就算看出伊达稙宗复出以后，上杉景信、八条房繁二人所节制的上杉军陷入了困境，但依旧没有萌生出背刺的想法。毕竟，上杉家旗下的下总水军众已经频繁游弋于相马家沿海地区的周边海域。 而且，二本松畠山家已经被上杉家攻灭，以及执石桥家牛耳的大内义纲更是被上杉军打得是损兵折将、丢城失地、众叛亲离。 再加上，上杉家还有从越后、出羽、上野、武藏、下总、上总等国继续向岩代、磐城两国增兵的消息传来。 相马盛胤可不敢拿着自己的家名存续，以及嫡男的生命去赌，就算其母屋形御前再三要求，他依旧是无动于衷，并拒绝接见来自伊达稙宗、江户忠通派来的使者。 可相马盛胤拒绝接见归拒绝接见，而后还是派遣心腹近臣转告江户家的使者，向其阐述自己为何会这么做的原因：“身为武家，因为失意而举兵谋逆之人，古往今来实在是数不胜数，只是江户但马守举兵的时机并非绝佳之时。若是江户但马守于上杉家尚未静谧坂东之际举兵，或许有雄踞常州一州之地的可能。可眼下坂东八州人心已定，江户但马守就凭麾下数千乌合之众来抵抗上杉家麾下东国之精兵，即便是旭将军木增伊予守义仲、源九郎判官义经、花将军北畠陆奥守显家、新田左近卫中将义贞、大楠公楠木左卫门少尉正成等名将死而复生，也没有扭转战局的可能。在下就算是有兵有粮，也不敢贸然资助于你。” 对于外公伊达稙宗派来的使者，相马盛胤也是差不多的一套说辞。 在相马盛胤看来，江户忠通根本就不是上杉家的对手，加上其并无深谋远虑，对待家中之人并无太大恩惠，最后只能是困守本据水户城而亡。 值得庆幸的是，相马盛胤猜对了。 江户忠通的兴兵作乱并没能持续多久，反而被上杉定虎所率的近九万大军迅速弹压。从上杉军进入常陆境内到水户城落城，期间不到十天的时间。 当江户忠通败亡，以及水户城落城的消息传至小高城后，相马盛胤是颇感压力，便赶紧加大力度讨伐青田胤亲、草野直清等叛臣。 面对相马军的轮番猛攻后，青田胤亲率先支撑不住，治下的黑木城、羽黑山城、天明山城、相马中村城等诸多重镇要地被相马盛胤先后率军攻落。 青田胤亲见相马军并没有对青田领进行完全合围，反而留出了一个口子，他如今也顾不得许多，直接率十余人一路狼狈西逃，直奔位于岩代伊达郡、磐城相马郡境目地带的灵山城而去。 灵山城是由花将军北畠显家于建武四年（1337年）正月根据天台宗比叡山延历寺分寺灵山寺改筑而成，是一座标高八百余米的山城。 在获知青田胤亲逃往灵山城后，相马盛胤并没有进行穷追猛打，反而是集中兵力南下攻向草野家的本据草野城。 草野直清原先也是相马家中少有的猛将，他猜到相马军远道而来，且才击败了青田家不久，与强弩之末并无太大差别。 于是，草野直清就趁着相马军立足未稳之际，便亲率一千余军势主动从草野城出击。 因相马军上下皆知晓草野家兵力寡少、孤立无援，便认为草野直清只会一味的固守草野城不出，完全没有料到草野直清敢率军倾巢而出，对此丝毫没有防备。 经过草野军的一次突袭，四千余相马军被一下拦腰斩断，乱成一团。 此时已处于被动的相马盛胤很快就恢复了镇定，见草野军已经倾巢而出，便一面将麾下的马廻众投入混战，一面收拢兵力对来袭的草野军发起反击。 毕竟相马军大都是临时征召而来，且相马家经济实力有限，并没有招募多少常备足轻。 故而，草野原一带的混战是打得极为惨烈，相马军也濒临崩溃的边缘，草野军的流矢甚至命中了相马盛胤的右腿。 可相马盛胤却没有因此而退出战斗，他深知只要是自己的旗印一旦后退，那么己方军势就极有可能会认为此战相马军已经败北，就算还在奋战的己方军势也会因此而四散崩溃。 所以，相马盛胤就立即斩断箭矢，继续指挥着战斗。 曾经相马家亲伊达晴宗一派的黑木正房之子黑木对马守见状，深知相马军本阵被草野军突破只是时间问题。尽管其父黑木正房、其叔黑木知房等诸多黑木一族之人被前任家督相马显胤所抛弃，还被草野直清、青田胤亲等亲伊达稙宗一方的重臣杀害，但年幼的他是被相马盛胤保下，并收为马廻众。 为了报答相马盛胤的救命之恩，黑木对马守就赶紧带着麾下的五名骑马武士，将树枝拴在马尾上，并迂回至草野军的侧翼。 由于黑木对马守一行人拖着树枝策马飞奔，弄得是尘土飞扬，草野军上下并不知晓实情，还以为是相马军的援军已经抵达。草野军中部分人本就不愿对主君相马盛胤刀兵相向，见此情景直接是丢盔弃甲、四散而逃。 相马盛胤也不客气，在收拢军势以后直接发起了大规模反击。 第580章 草野城落 由于黑木对马守的急中生智，成功为相马盛胤收拢兵力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 很快，先前已经出于溃败边缘的相马军各部纷纷从草野原的四面八方向相马军的本阵方向集结而来，并在相马盛胤的指挥下，向草野军发起了大规模反攻。 而后，相马盛胤更是身先士卒，亲率马廻众冲在了第一线。饭崎安元、泉田胤直、冈田直胤、立野胤安、桑折久家、江井胤治、堀内近胤等相马家重臣们也是不敢落于其后，人人争先，个个奋勇，都拿出最后冲刺的精神，奋不顾身地杀向正在不断后退的草野军。 如此一来，相马军的势头得以重振。 草野直清一见大势不好，立即带着麾下的马廻众准备先行退回草野城中。 草野军与相马军成分相差不大，主要是由征召军势构成，兵员素质更是良莠不齐。 见自家总大将都带头逃跑，草野军上下自然是势如山崩，纷纷丢盔弃甲，四散而逃，再也没有了战意。 相马军更是乘胜追击，一路尾随草野军的溃兵，之后更是一举夺取草野城的大手门。 而黑木对马守更是表现异常活跃，他在顺势攻入草野城后，紧追草野直清不舍。 毕竟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见草野直清即将逃入二之丸，黑木对马守便大吼一声:“草野式部大辅直清休走，在下是黑木弹正忠正房之子黑木对马守，可敢与在下一战？！” “哼！原来是黑木一族的孽种，当时老夫就应该斩草除根！”草野直清随即停了下来，并缓缓驱马向黑木对马守靠近。 因战场形势不利，以及相马军大量涌入草野城中，使得心烦意乱的草野直清与黑木对马守交手后不到五个回合就渐渐落於下风。 很快，黑木对马守就瞅准时机，挺枪一刺，直接将草野直清挑落马下。 而后，还没等草野直清爬起来，黑木对马守就又向其背后补了一枪。 “敌将草野式部大辅直清已被我黑木对马守讨取了！”黑木对马守在割下草野直清的首级后，就用长枪挑起示众。 见到自己的主君已经遇害，草野军上下顿时战意、士气全无。除了一小部分武士自尽为草野直清殉死外，大部分的足轻、农兵都放下武器向相马军投降了。 尽管草野直清兵败身亡，以及草野城顺利攻落。但相马盛胤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原本，相马家中不应该发生这样的内讧，这简直是亲者痛仇者快。伤亡之人皆是相马家的家臣、治下领民，被烧毁的村落、城下町也皆是相马家治下之地。 而且，经此一役，相马家从今往后都得唯上杉家马首是瞻了。 不过，相马盛胤倒是因此剪除了家中最有权势的草野家、青田家，加强了自身的威权，以及增加了相马家的直领。 而后，相马盛胤就指认草野晴清来担任草野氏一门总领、草野城城主；黑木对马守拜领相马家通字‘胤’字，更名为黑木胤房，担任黑木城城主；青田常清（青田胤清之侄）来担任青田氏一门总领、相马中村城城代······ 而另一方面，伊达家的处境比相马家艰难多了。 伊达晴宗好不容易等到足利将军家斡旋仲介，使得天文之乱得以在名义上终结。 即便在天文之乱名义上结束之后，依旧有以相马家、悬田家为首的大名、国人领主们继续抵抗着伊达晴宗，一直影响着伊达家。 由于长期的战乱，使得伊达晴宗不得不承认家督统制家臣的能力越来越弱，家臣们的权力和自主越来越强的事实。他甚至还被迫下放了领地内税金的征收权、犯罪与处罚的裁判权等，来换取家中重臣们的支持。 可好景不长，随着伊达稙宗的再度复出，天文之乱又有再度爆发的迹象。 伊达晴宗此时将要以府库空竭、土地荒芜、百姓流失的一个烂摊子去与伊达稙宗一方的大名、国人领主们再度交锋。 正所谓麻绳偏挑细处断。 还没等上杉家静谧岩代、磐城两国，伊达家内部叛离至伊达稙宗一方之人是越来越多了。 村田宗殖（伊达稙宗九男）、小梁川宗朝、支仓常正等伊达家同族、谱代家臣们也紧随梁川宗清之后向伊达晴宗举起了反旗。这就使得伊达晴宗的处境更为不利。 加上八条房繁所节制的西路上杉军因战事不利，被迫退入信夫郡境内。 悬田俊宗更是趁机横扫伊达郡，不仅将先前丢失的城池兵砦尽数夺回，还打得伊达家在伊达郡境内仅剩下石母田城一座孤城。 鉴于上杉家与伊达家之间的盟约仅仅局限于攻守同盟，且两家之间的关系还不深厚，伊达晴宗为了保住伊达家的家名，以及继续获得来自上杉家的支持，只得默认了上杉家占有信夫郡一郡的事实。 不仅如此，伊达晴宗为了进一步加深与上杉家之间的羁绊，还有意将长女阿南作为上杉清定的侧室，以此来达成与上杉家的联姻。 当然，悬田俊宗的好运很快就要到头了。 上杉定虎在率军弹压了江户家兴兵作乱后，在常陆境内并没有做太多的停留，反而是星夜向着岩代东安达郡进发。 先前，收下伊达稙宗密信的二阶堂照行，在率本部军势撤回了本领后，还盘算着在叛离上杉家之后切断上杉景信、八条房繁两部上杉军的退路、粮道。 没曾想，上杉定虎没有经下野进入仙道七郡，反而是抄了一条近路——经佐竹领北上进入磐城高野郡境内，还令家中重臣大河户忠繁率左龙捷备的两千名骑马武士为先阵，以风驰电掣之势赶往仙道中部的岩濑郡，确保上杉景信、八条房繁两部上杉军的退路和粮道通畅。 获知上杉军先阵的骑马武士已经进入了岩濑郡境内，二阶堂照行自知错失了向上杉家举起反旗的最佳时机，只得放弃了举兵，并为上杉定虎所率的上杉军本队提供粮草辎重。 因大敌当前，上杉定虎即使从上杉景信处获知了二阶堂照行心怀贰意，也没有立即对其进行处置，只是勒令其将家眷尽数送往小田原城，并率本部军势参阵。 第581章 举荐庆次 当江户忠通、江户通政父子二人的首级，以及水户江户家家宝、系图等送抵小田原城后，远在京都的神余亲纲倒是为上杉家举荐了一位人才。 原本，身为青苧奉行的神余亲纲常驻于京都，一面为上杉家贩卖青苧，一面为上杉家打探近畿诸国的消息。 可随着上杉家与足利将军家、三好家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差后，神余亲纲的处境就显得非常尴尬了。 由于青苧贸易是上杉家重要的财政收入之一，加上上杉家近来的战事和领内建设非常频繁，需要大量的钱财来支撑，所以上杉清定并不愿意终止青苧销往近畿诸国。这也就导致了神余亲纲只能继续待在近畿诸国活动。 可如今的近畿诸国并不太平。 首先，前任管领、京兆细川家家督细川晴元就率残部流窜于三国岳（位于若狭、近江、丹波三国的境目地带）、头巾山一带，并频繁对山城、丹波两国的三好领进行袭扰，妄图重返京都，夺回自己曾经失去的一切。 其次，丹后一色家、山名家支持西丹波的国人领主们与三好家进行持续抗争。 再次，三好家与曾经的盟友金吾畠山家之间的关系远不如前，两家的领地纠纷更是频繁发生。 最后，斋藤家奉上杉家之命陈兵于不破关一带，随时威胁着六角领，迫使六角义贤将侵攻北伊势的兵力尽数撤回本领。 尽管三好家此时还掌控着山城一国，但并不能维持良好的治安。哪怕是在京都，三好家的武士也频频发生强取豪夺之事。 对于自家麾下的武士，三好长庆对此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将来发生的战事还得靠家中之人的支持。 而且，三好家的财政状况也不太好。 因为三好家频频对播磨、丹波、山城等国用兵，钱粮消耗已是数以万计。 若不是有能登屋平久、红屋宗阳、日比屋了珪、茜屋宗休、油屋常言、天野屋觉甫等堺町会合众们的大力支持，三好家恐怕难以维持在近畿诸国的霸权。 就在上杉家与朝仓家联手将武田信丰逐出若狭一国后不久，从堺町采购大量硝石的神余亲纲在返回自己宅邸的途中遭到了一伙身着黑色夜行衣之人的阻拦。 “识相的，就将财物以及车上的货物尽数留下，我等不愿伤人，只图财而已。”为首的一人缓缓来到车队前方，手持一把打刀指着神余亲纲说道。 “看诸位的穿着并非山贼，为何行抢掠之事？车上之物皆是硝石，我等身上也无太多财物，恐怕要让诸位失望了。”神余亲纲一眼就看出面前这些人并不是真的山贼。 “哦？你觉得我等会相信？”为首之人不禁冷笑了一下。 “若是近战，恐怕诸位也不会讨得什么便宜，在下是上杉家家臣神余隼人正亲纲。”神余亲纲虽然在上杉家中并非以剑术扬名，但至少还是能够自保的。 “那在下倒是看看，上杉家的家臣都有些什么能耐！”为首的假山贼说完就手持打刀，从一块岩石上飞跃而下，准备斩向神余亲纲。 说时迟，那时快。 只见一道寒光闪过，以及“咔嚓”一声异响传出，这名飞跃而下的假山贼顿时身首分离。 “头领······头领被杀了？！”其余的十余名假山贼见状顿时没了战意，甚至也没有为身首分离的那名假山贼收尸的想法，直接仓皇逃离。 “壮士的剑术真是高超，不知壮士如何称呼？”神余亲纲将太刀收起后赶紧问道。 “在下是尾州浪人前田庆次利益，路见不平，故拔刀相助。”将手中野太刀收起后，这名身着虎皮羽织，且身高达到了罕见的六尺五寸（约197cm）之人将自己的名号报了出来。 “哦！阁下就是洛阳闻名的花之庆次郎啊！”神余亲纲倒是完全没有料到自己竟然会被前田庆次出手相救。 “皆是坊间传闻罢了，在下只是一介浪人而已。”前田庆次并没有而得意。 “以阁下的身手，若是出仕任何一家诸侯，至少能获得千石以上的俸禄，甚至还有可能成为一城之主，怎么会沦落到成为一名浪人呢？”神余亲纲对此感到非常不解。 “唉······此事说来话长，眼下洛阳周边可不太平，神余隼人正殿可能是被人盯上了，还是请速速离开此地吧。”前田庆次没有回答神余亲纲的问题，反而是提醒了一下其尚未脱离险境。 “阁下所言甚是，若是不嫌弃的话，请与我等暂时同行，在下也好好好答谢一番。”神余亲纲听了前田庆次的话后是深以为然。 “在下只是途经而已，顺便解决了一个假冒山贼之人。”前田庆次不以为然的说着，而后还从那名假山贼的尸体上搜出了一份卷轴，“看来，是饭盛山城里的那位‘副王’想对神余隼人正殿下手啊！” “什么？！”神余亲纲一脸的难以置信，就算他接过了前田庆次递来的卷轴，依旧不愿相信此事是真的。 “虽说卷轴有可能是伪造的，但三好家敌视上杉家已是人尽皆知之事，还望神余隼人正殿今后行事应万分小心。”前田庆次又接着说道。 “多谢阁下提醒，在下之后会加强商队的护卫。”神余亲纲点了点头。 而后，在神余亲纲的盛情邀请下，前田庆次便来到了其位于京都的宅邸之中。 通过一番交谈，神余亲纲便发现前田庆次不单单武艺出众，甚至还擅长花道、茶道、绘画、连歌、猿乐等，可谓是文武双全之人。 加上，神余亲纲也通过与前田庆次的交谈中获知其出身并不差——织田家重臣泷川一益之弟泷川益氏之子，原尾张海东郡荒子城城主前田利久的养子。 因织田信长看不惯前田庆次那倾奇者的作风，以及为了扶持亲近自己的前田利家继承前田家的家名，便以“利久羸弱多病应退位隐居。况其并无亲子，由他家血脉（庆次）继承当家之职实属造次，不予容许”为由，强行指认前田利家来继承前田家家名，将前田利久、前田庆次这对养父子净身出户。 之后，前田利久、前田庆次二人只得四处流浪，居无定所，最后只得来到京都，受故交三条家、西园寺家等公卿的接济来勉强度日。 神余亲纲在了解到前田利久、前田庆次二人的困境后，对此感到非常同情，先是自掏腰包，主动接济他们十两黄金。而后，他专门还致信主君上杉清定，请他招收前田庆次为家臣。 第582章 招收庆次 天文二十二年，八月三十日。 作为雄踞东国的霸主，上杉清定正端坐在正室绫姬的寝殿里，与绫姬、越后太郎丸一同吃着酥山，一面看着由家中青苧奉行神余亲纲派人送来书信。同时，还有几名侍女在他们的身旁不停的扇着扇子，寝殿的各个角落里还放置着装满冰块的盆子。 酥山是一种冰冻的奶制品，类似于后世的冰淇淋，但比后世的冰淇淋要精致许多，最早是从唐朝传入。它首先在冰盘上铺上一层碎冰，其次用牛乳熬制成酥软的膏状，再将冰块磨碎，加上油、蜂蜜等进行充分搅拌，然后在冰盘上淋出山峦的形状，最后再插上两到三朵带有枝叶的小花或是彩树进行点缀。 可以说，酥山的口感冰爽、甘甜、清烈，入口碰到牙齿以后就慢慢融化。在炎炎夏日来一份凉爽的酥山是多么惬意，既有意境，又享清凉的事情。 “暖金盘里点酥山，拟望君王子细看。更向眉中分晓黛，岩边染出碧琅玕。”五代诗人和凝就曾在《宫词百首》中的其中一首里就曾提到“酥山”。 当然，这种精致的远古版冰淇淋也只有像清定这种财力极为雄厚的大名才能享用。 如今所制成的酥山，牛奶是产自关东八国诸国牧之中水牛的水牛奶，冰块则是就近于富士山上所采取。 曾经，足利将军家鼎盛时期，每年夏季都能命人从富士山运入京都一批冰块。 可随着朝廷、足利将军家威权尽失，以及富士山周边地区尽数被上杉家掌控后，皇室、足利将军家就再也无法享受到曾经的待遇了。 反而清定开始享受起皇室、权臣的待遇。 “十郎，怎么如今有空来探望妾身了呢？不应该多陪陪新纳的侧室熊川御前吗？”绫姬在吃了一口酥山后，有些不满的说道。 “额······本家不是看阿绫近来照看虎千代较为辛苦，这才与越后太郎丸一同探望。”清定尴尬的笑了笑后说道。 “妾身好的很，就算是十郎你再纳十个侧室，也无妨。”绫姬说完又连吃了好几口酥山。 “阿绫，本家当时是一时冲动所致，本家向你保证绝对不会有下次了。”清定从绫姬的话里听得出说的是气话，随即向她做出了保证。 “哼，妾身如今可管不住你这位身居高位，且雄踞东国的上杉亚相了。”绫姬对清定所做出的保证有些不太相信。 “母亲大人消消气，父亲大人并不是故意的。”越后太郎丸随即在一旁为清定说起了好话。 “罢了罢了，妾身也无力去追究这些。只希望这位熊川御前能为当家做出一定贡献。”绫姬并不反对清定纳侧室，毕竟身为武家，开枝散叶是必须要做的事情。她只希望沼田麝香的娘家能为上杉家做出一定的贡献，而不是帮倒忙。 “嗯，沼田左卫门尉倒是为本家专门整备了领内的道路，使得本家治下领国之中的青苧、佐州酒、熊胆、当归、昆布等诸多特产可以更为便捷的销往近畿诸州。”清定点了点头道。 “那就好。” “只是，父亲大人。关于神余隼人正提出请您招收尾州出身的前田庆次为家臣一事，您意下如何？”这时，越后太郎丸倒是将神余亲纲的请求说出。 “此事为父也思虑了很久。对于前田庆次此人，为父也是早有耳闻。此次其路见不平救下神余隼人正以及本家的商队，确实是大功一件。”清定在后世就知晓前田庆次那‘天下御免之倾奇者’的大名，不仅骁勇善战，还对艺术、文化颇有造诣。 在另一个次元里，前田庆次还在庆长出羽合战的殿后战之中大放光彩。他下跨骏马“松风（母马）”，手持两间（一间约1.8米）长的大身朱枪（用朱漆刷过的长枪），以十七骑的寡兵正面冲击兵力雄厚的最上·伊达联军，来回纵横，杀得最上·伊达联军是丢盔弃甲，四散而逃，他们甚至还一度冲到了最上义光的面前。 最终迫使最上义光的嫡男最上义康率一千余军势放弃追击上杉军而回援本阵，才让最上义光脱离了险境。而前田庆次在成功掩护上杉军本队撤离后，还能全身而退，不折一人一骑。 鉴于前田庆次放荡不羁、玩世不恭、行为怪异，使得清定对神余亲纲的请求也是考虑了一段时间，他自己都吃不准是否能驾驭得了这位倾奇者。 “父亲大人，不如召其一见再做决断。”越后太郎丸对前田庆次也非常感兴趣。 “为父并非犹豫不决之人，更非注重家格之人。神余隼人正也是家中的谱代老臣，既然极力举荐必然有他的道理，那么就先命前田庆次前来小田原城奉公，再授予其三百石藏米取。此次本家的商队遭到伏击一事，神余隼人正怀疑是三筑所为。”清定对于此次伏击事件虽然了解不多，但隐隐约约觉得没那么简单。 “父亲大人是打算问责三筑吗？”越后太郎丸疑惑的问道。 “三筑如今雄踞近畿诸州，更是执足利将军家、京兆细川家牛耳之人，可谓是权势滔天，无人能出其右者。只是，他并不像贸然行动之人。本家担心的是另有其人。”清定并不打算直接因此事问责于三好家，他怀疑是有人嫁祸给三好家，从而引发上杉家与三好家之间爆发战事。 “父亲大人，您是指六角家、织田家、金吾畠山家等诸侯也有嫌疑？”越后太郎丸很快就举了几个例子。 “嗯。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本家与三筑之间迟早也会有一战的。”清定可不认为上杉家能与三好家之间长期保持和平。 当然，清定也怀疑辗转于丹波、近江、山城、若狭等国与三好家打游击的细川晴元也有嫌疑。 “父亲大人是打算出兵驰援山名家、丹后一色家了吗？” “不，支援给他们粮草辎重，以及铁炮、弓矢即可。”清定不打算过早介入近畿诸国的混战。眼下的上杉家可还未完全静谧奥羽两州。 第583章 三面夹击 与上杉清定那轻松惬意的生活成反比的是，伊达稙宗的日子完全是一天不如一天。 首先，伊达稙宗对女婿二阶堂照行调略失败，因上杉定虎率八万三千余军势进入仙道七郡后，迫使其将家眷尽数送至小田原城，并再度率军加入上杉家一方； 其次，伊达稙宗的外孙相马盛胤也彻底倒向了上杉家一方，先是将家中亲伊达稙宗一方的草野家、青田家先后击败，并对伊具郡、亘理郡之中的坂元城城主坂元大膳、柴小屋城城主小斋平太兵卫、鸟屋城城主大条宗家（留守景宗三男）、丸山城城主高野壹岐守、岛田城城主岛田五郎等亲伊达稙宗一方诸将发起攻击； 再次，越后守护代斋藤朝信奉上杉清定之命，以旗持城城主荻田正贞担任府中留守役，节制稗生城城主平子房政、高城城主葛山氏元、五十公野城城主五十公野弘家、竹俣城城主竹俣庆纲、天神山城城主小国重赖、节黑城城主上野家成、浦泽城城主大关亲信、大崎城城主登坂清高、横田城城主藏王堂利景、桂城城主泻上秀敏、后山城城主久知时泰、荒川城城主后藤总员、下仓山城城主今井纲秀等越后诸将，率两万余军势、三千余阵夫经河沼郡、耶麻郡后，进入信夫郡，与八条房繁所部军势进行合流； 然后，由山形城城主最上义守担任偏师大将，大宝寺城城主大宝寺义增担任军粮奉行，横手城城主小野寺辉道担任副将，荻生城城主宇佐美定胜担任军监，小国城城主藤目胜久担任军奉行，酒田城城代北方满繁担任小荷驮奉行，节制寒河江城城主寒河江兼广、白鸟城城主白鸟义久、白岩城城主白岩广隆、谷地城城主中条长昌、左泽城城主左泽氏政、清水城城主清水义高、岩部城城主细川直元（小国细川家家督）、天童城城主天童赖长、延泽城城主延泽满重等南出羽的大名、国人领主们，以一万五千余军势、两千余阵夫，翻越面白山后进入南奥，负责压制宫城郡、黑川郡、桃生郡等地的伊达稙宗一方大名、国人领主们，同时南出羽势也受上杉定虎节制调动； 接着，原本在作壁上观的大崎义直、葛西晴胤二人在获知上杉家已调集了近二十万的大军用于弹压伊达稙宗一方的大名、国人领主们之后，再也不敢无动于衷了，便赶紧进行战备工作，并大肆征召军势，做好侵攻黑川郡、桃生郡等地的准备； 最后，意图称霸奥羽两州的南部晴政，因旗下没有强力水军众，根本无法突破上杉家旗下下总水军众的封锁，也就无力为伊达稙宗一方的大名、国人领主们提供任何实质的支援。 于是，伊达稙宗一方就陷入了三面受敌的窘境。 如今，伊达稙宗手头上能够调动的兵力不过三千之众。而且，这些兵力他还不能只用于一处。 再加上，伊达稙宗复出以后，因缺少钱粮，还专门派出了大量的代官、奉行，于伊具郡、亘理郡、伊达郡、刈田郡等地之中进行大肆征收赋税、年贡，以资军用。 但伊达稙宗此举非但没有缓和己方的财政问题，反而加剧了内部矛盾。 金谷城、阿津贺志山城、山崎城、塚野目城、下郡山城等伊达郡境内，且被悬田家控制的城池兵砦很快就出现了反复——当地领民响应上杉军的行动而发起一揆，将山崎彦七郎、塚目太郎、鹿股助三郎、今村长门守等数名悬田家重臣讨取，并将城池兵砦献给了上杉家。 悬田俊宗次男藤田晴亲（藤田晴近）在得知伊达郡境内突然爆发大规模的一揆后，在惊慌失措之下直接放弃了居城藤田城，带着二十余名马廻众仓促渡过阿武隈川逃往悬田城。 如此一来，上杉家不费一兵一卒就压制了伊达郡位于阿武隈川以北之地，还为桑折景长、石母田光赖等伊达家重臣解围。 毕竟发展是要一步步向前走的，统治一块地区这门功课也是没法速成，更是无法一蹴而就，需要不断摸索前人经验一边对照一边小心翼翼实验，属于螺旋式前进，需要不断回旋、反思、改进，有时候还不一定能上台阶，就更别说超越了，整不好还往下螺旋。 伊达稙宗显然是心急了，他在被幽禁于丸山城的那段时间里并不知晓上杉家已经迅速发展壮大，以至于到了五畿七道的所有大名都无人出其右者的地步。 如今，生存还是毁灭，此时就成了摆在伊达稙宗面前的大难题。 还没等伊达稙宗想好该如何应对上杉家的大举征伐之际，上杉军各部就在上杉定虎的指挥下发起了凌厉的攻势。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被围攻已久的大内义纲。 面对上杉军的西、南、东三面夹击，本就兵败地失、内外交困的大内义纲可谓是左支右绌、狼狈不堪，很快便全线崩溃。 上杉景信有了上杉定虎所率的八万三千余军势助阵，以及大量火器的支援下，就有了再度发起强攻的底气。 在与上杉定虎所率的上杉军主力合流之后，上杉景信就像是打了鸡血一般，连克糠泽城、长屋城、阵场山城、舟山城、塚田城等地，中泽九郎四郎、大内新八郎、大河内次郎八、大内丰后守、泽井藤十郎、西野右卫门尉、松本与市等诸多陆奥大内家重臣也被先后讨取。 大内义存、岩津野宗易、大内宗资等陆奥大内家的同族重臣们见势不妙，更是直接选择弃守小手森城、四本松城、住吉山城等地，使得上杉军很快攻至小浜城下。 当然，岩津野宗易在放弃四本松城之前，还不忘将幽禁在本丸之中的石桥尚义、石桥景义、石桥吉充父子三人，以及他们的家眷尽数诛杀。 不仅如此，大内义存、大内宗资等人也在撤出小手森城、住吉山城等地之前，将幽禁于城中的石桥为义、石桥照义、石桥实义等石桥尚义的弟弟、侄子等一门亲族也尽数除去，一个不留。 尽管陆奥大内家将盐松石桥一族的嫡流都屠灭殆尽，但依旧没能改变不利于自身的局势，反而是每况愈下。 从上杉定虎率军进入仙道境内开始，还不到五天的时间，陆奥大内家就只剩下小浜城这一座孤城了。 第584章 假意安抚 随着上杉家对岩代、磐城、南奥等地开始大举增兵后，原本不利于上杉家、伊达家的形势已彻底扭转。 固守于小浜城里的大内义纲原本盘算着坚守待援，可没曾想，在上杉军所装备的新式火器前，糠泽城、长屋城、阵场山城、舟山城、塚田城等地先后被攻落，没有一座城池能坚守满一天一夜。 于是，大内义纲再也支撑不下去了，便派遣弟弟刈松田纲茂作为使者，前往上杉军阵中请求投降。 眼见大内义纲愿意主动降服，急于率军北上驰援伊达晴宗的上杉定虎就召上杉景信、宇佐美定满、长野业正、樋口兼丰、八条能重、加地春纲、太田资正、金津义旧、仓贺野尚行、本庄实忠、广田直繁、山上氏秀、安保泰广、白井胤治、三田纲秀、大石定久等参阵诸将进行商议。 其中，大部分参阵武将皆表示应对进行下克上以及弑君之举的陆奥大内一族进行严惩，他们对陆奥大内家的所作所为深感不齿，并对盐松石桥家的遭遇感到同情。 不过，智略过人的白井胤治倒是提出了异议。 在白井胤治看来，兽困则噬，若是己方直接表明了不接受陆奥大内家的降服，那么极有可能招致其拼死一搏，不仅会使得己方军势北上驰援伊达家的计划向后不断延迟，还会导致己方军势的伤亡增大。不如先对陆奥大内家进行安抚，而后再徐徐图之，避免其狗急跳墙。 对于白井胤治所提出方案，上杉定虎是深以为然。若是不尽快率军北上，那么本就盘踞在北奥虎视眈眈的南部家、浪冈北畠家等大名、国人领主们极有可能会趁机大举南下，对出羽、中奥等地展开侵攻。届时，伊达稙宗一方的气焰也会更为嚣张。 故而，上杉定虎在经过一番权衡后，采纳了白井胤治所提出的建议，并告知刈松田纲茂，让其返回小浜城回复大内义纲，只要能够主动开城投降，自己可以确保城中之人的安全，还会请求主君上杉清定转封陆奥大内家至越后蒲原郡的下条城，领有一万一千石知行地，并担任蒲原郡郡代一职。 为了能让陆奥大内一族打消疑虑而开城投降，上杉定虎更是特意派遣使者前往小田原城，向上杉清定请求颁下役职状以及知行状。 而清定对上杉定虎要求授予屠灭盐松石桥家嫡流的叛将大内义纲役职状、知行状一事感到非常疑惑，他先前已经授予了上杉定虎便宜行事之权，甚至还授予了其先斩后奏，为何此时会突然来这一出？ 就在清定百思不得其解之际，一旁的越后太郎丸倒是看出了上杉定虎的用意。 “父亲大人，不如应千秋霜台所请，向大内能登守颁下役职状、知行状。”越后太郎丸从小姓千种又三郎手中接过了一碗酥山，在放到清定的案桌上后说道。 “哦？为何？”清定随即抬头，将手中的书信放在一旁后，就示意越后太郎丸接着说下去。 “父亲大人，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既然您已经将大权授予了千秋霜台，那么照理说此等事务应由千秋霜台殿自己来决定，而不是请求您来颁下役职状、知行状。”越后太郎丸随即开始分析起来。 “恩，确实如此。”清定一边用勺子吃着酥山，一边点了点头。 “而且，岩州、磐州、南奥等地的局势瞬息万变，各方势力鱼龙混杂，若是由父亲大人远程介入，恐怕收效甚微。加上织田家至今都没有将军势撤回尾州，甚至还有勾结势州、叁州两地一向一揆众的迹象。一旦岩州、磐州、南奥等地的战事迁延日久，对于当家来说将极为不利。”越后太郎丸接着说道。 “不错，眼下东海道诸州的形势变化甚大，为父确实没有那么多的余力去介入岩州、磐州、南奥等地的战事。不然也就不会将大权授予千秋霜台了。”清定有些无奈的说道。 “那父亲大人就更应该信赖千秋霜台。大内能登守此人的所作所为早就引起了盐松石桥家诸多重臣的不满，加上此次更是做出了弑君之举。这样的人就算让其本领安堵，也依旧无法获得人心。”越后太郎丸觉得上杉定虎此举必然是有着深意的。 “既然如此，本家就先应千秋霜台所请，并遣使催促大内能登守尽快做好转封越后的准备。”清定在听完越后太郎丸的分析后细细一想，便很快同意了上杉定虎的请求，随后就向大内义纲颁下役职状、知行状。 其实，大内义纲请求降服也只是缓兵之计。 之所以大内义纲会主动遣使向上杉定虎请求投降，是因为小浜城上下已是人心惶惶不可终日，根本没有任何的士气和战意，继续与上杉家抗争反而会让陆奥大内家覆灭的更加迅速一些。 故而，大内义纲一面向上杉家请求投降，一面还加紧时间在城中挖掘地道，准备逃往伊达郡，去投奔伊达稙宗或悬田俊宗。 然而，并不是陆奥大内一族的所有人都想跟着大内义纲逃往伊达郡的。陆奥大内家庶流出身的大内藏人本就不愿继续待在陆奥大内家这条随时都有可能倾覆的破船上，他趁着城中守备松懈之际缒城而出，直接向上杉定虎告发了大内义纲的图谋。 如此一来，上杉定虎就不打算继续在小浜城外浪费时间了，决定立即对陆奥大内一族动手，以绝后患。 虽说大内义纲前不久提出了主动降服，但上杉定虎并没有放松对小浜城的包围。 加上大内义纲迟迟没有正式开城投降，上杉军的参阵诸将早就失去了耐心，就等着上杉定虎的一声令下了。 鉴于大内义纲在收下了役职状、知行状后仍然没有开城投降，上杉定虎便下令用佛郎机炮对小浜城本丸方向进行炮击。 岩代一国之人除了上杉领以外，就连铁炮都很少见到，就更别提大铁炮、佛郎机炮等这类的新式火器了。 虽说佛郎机炮的精准度不是特别高，但很快就打完了九发子炮，轰得小浜城本丸里的冠木门、箭橹、馆、兵器藏等大部分建筑设施损毁。 第585章 小浜城落 原本小浜城的士气和战意因陆奥大内家频频损兵折将、丢城失地而跌落谷底，再加上遭到上杉军的炮击后，城中的守军彻底崩溃。 东岩代诸郡之人可从未领教过佛郎机炮的厉害，在听到小浜城本丸里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响起，以及见到本丸里的箭橹、冠木门、兵器藏等建筑设施先后燃起大火后，二之丸、三之丸的守军皆吓得失魂落魄。 大内扫部助、大内左京进等陆奥大内家庶流家臣们见势不妙，在反应过来后，就趁着上杉军尚未发起攻城之际缒城而出，将城中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告知上杉定虎。 获知城中人心浮动、毫无战意后，上杉定虎就果断下令发起攻城。 随着上杉定虎的一声令下，上杉军各部就从小浜城的四面八方发起了猛攻。 在遭到上杉军炮击之时，大内义纲正于本丸大广间里召开军议。由于大广间附近的馆因炮击而倒向了大广间，使得参加军议的大内义存、岩津野宗易、大内宗资、柏木田义久（大内义纲之弟）、大内亲纲（大内义纲次男）等十余人在措不及防之下被房梁、支柱压倒，或是被弹片击中而亡。 就算幸免于难的大内义纲、大内定纲（大内义纲长男）、刈松田纲茂、梶内纲久（大内义纲之弟）、大内信纲（大内义纲之弟）等人也受了不同程度的伤。虽说他们暂时躲过一劫，但并不代表就真的能松一口气了。 还没等大内义纲、大内定纲、刈松田纲茂、梶内纲久等人缓过神来，就听到了城外接连不断的响起法螺声、战鼓声、喊杀声。 此时的小浜城中各地皆燃起了冲天的火光。 不仅灼热的气浪呵污浊的空气令人感到窒息，城中更是一片末世景象，呼喝叱骂、鬼哭狼嚎之声此起彼伏。 本丸之中在炮击之中幸存的陆奥大内一族之人在极度恐慌中依照本能进行着自救，不少人争先恐后的从金藏之中抄起财物往自己的怀里，便从已经残破不堪的冠木门逃出。 然而，小浜城早就被近十万之众的上杉军围得是水泄不通，可以说连只麻雀都飞不出去。 大内义円（大内义存之子）、大内宗常（大内宗资之子）、岩津野重益（岩津野宗易之子）等二十余人才揣着财物逃出本丸至二之丸，就迎面遇上了被大内扫部助、大内左京进、大内藏人等人引导的上杉军。 结果毫无悬念，被身上揣着的财物所累，大内义円、大内宗常、岩津野重益等人根本就没有反抗之力，先后被上杉军所讨取。至于他们身上揣着的财物，也尽数被先登入城的上杉军所瓜分一空。 正所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大内义纲、大内定纲父子听到喧哗声、喊杀声越来越近，眼见已是走投无路，也自知不可能绝境逢生，就召集仅剩的家眷一同在寝殿里先后自尽身亡。 而刈松田纲茂、梶内纲久、大内信纲等人可没大内义纲、大内定纲父子那般觉悟，他们依旧盘算着如何保住自己一命，就趁着上杉军尚未攻至本丸之前，率本丸之中仅剩的城兵、侍女、杂役等一百余人放弃抵抗，向上杉军投降。 由于陆奥大内家将主家盐松石桥家的嫡流屠灭殆尽，以及先前的独揽大权之举，引起了盐松石桥家重臣们的公愤。 在石桥玄蕃允、石川有信、寺坂信浓守、大场内美浓守等盐松石桥家重臣们的强烈要求下，上杉定虎便没有赦免小浜城落前投降的陆奥大内一族之人。 除了与盐松石桥家重臣们关系不错的刈松田纲茂一脉得以幸存以外，陆奥大内一族嫡流以及其庶子家的岩津野家、梶内家、柏木田家等，包含家眷在内尽数于小浜城外被处斩。 刈松田纲茂、刈松田弘房父子以及其家眷则是被上杉定虎下令流放至越后岩舟郡栗岛。 至此，贞治六年（1367年）随奥州总大将石桥栋义下向陆奥多贺国府的陆奥大内家家名断绝。 但盐松石桥家因御下不力，且对上杉家静谧岩代、磐城、陆奥等国造成很大影响，于战后也没能获得恢复家名。 先前迫于形势倒向陆奥大内家一方的盐松石桥家重臣们，因主动降服而功过相抵，获得了本领安堵。石桥玄蕃允、石桥志摩守等盐松石桥家庶流也没有一人获得继承总领家的许可。 与此同时，斋藤朝信、八条房繁两部军势于信夫郡境内合流之后，兵力就达到了两万九千余众。 得知北伊达郡爆发大规模反伊达稙宗一方的一揆后，斋藤朝信、八条房繁二人毫不犹豫的发兵进入。他们一面从一揆众手中接收大枝城、藤田城、山崎城、塚野木城等重镇要地；一面陈兵于阿武隈川北岸，并做出准备大举渡河的样子来。 而桑折景长、石母田光赖等身在北伊达郡的伊达家重臣们在脱离险境后，主动担任先导役，为上杉军引路。 如此一来，使得身在梁川城中的伊达稙宗压力更加大了。 鉴于梁川城邻近阿武隈川南岸，且还是一座平城，四周无险可守。加上西面的保原城城主中岛忠宗、根子屋城城代青木伊豆守等悬田家重臣们反复无常，极有可能见己方不利而再度倒向上杉家一方。 所以，伊达稙宗在经过再三权衡后，还是决定重返南伊达郡的悬田城。 在伊达稙宗看来，悬田俊宗不仅是自己的女婿，而是还曾在伊达天文之乱中作为己方坚持至今都没有向伊达晴宗屈服，是非常值得信赖之人。 再加上，原相马家重臣青田胤亲在率残部逃入灵山城之后，还在不断招揽溃兵以及浪人，有他依托灵山城周边险要的地势而坚守，就暂时不用担心相马军的西进。 当然，伊达稙宗在获知上杉家已经令南出羽诸将参战的消息后，深知不能让南出羽势进入南奥之地，否则己方就再无扭转局势的可能。 为此，伊达稙宗就打算利用清水家与大宝寺家之间的矛盾来调略清水家，并许诺清水家现任家督清水义高，只要能够牵制南出羽的上杉军诸将，战后自己就表奏足利将军家，让其继承总领家最上家的家名，并出任羽州探题一职。 第586章 清水之变 为了能更好的牵制出羽庄内三郡、最上郡、村山郡、仙北三郡（山北三郡，雄胜郡、平鹿郡、仙北郡）的上杉家一方大名、国人领主们，使得他们无法按照原定计划进入南奥境内对伊达晴宗一方诸将进行驰援，以及策应岩代、磐城两国的上杉军，伊达稙宗又将目光投向了清水家。 先前，原由利十二头（由利十二神将）之一、泷泽城城主泷泽政家之子泷泽政忠就逃入最上郡的清水领，获得了清水义高的庇护。 伊达稙宗认为，单凭清水家一家之力是无法牵制上杉军的南出羽势。 为此，伊达稙宗通过己方的有力国人领主国分家与清水家再度搭上线，希望清水义高能够将泷泽政忠送回由利郡召集泷泽家的旧部，让其在旧领掀起一揆，迫使小野寺家以及由利十二头回师由利郡弹压。 对于伊达稙宗递来的橄榄枝，清水义高一开始是不准备接下的。毕竟上杉家在奥羽两州的影响力是越来越大，以及上杉定虎所率的八万三千余上杉军主力已进入岩代境内，就算是瞎子、聋子都能知晓如今伊达稙宗一方完全处于劣势。 可没曾想，素来与清水家不睦的大宝寺家反而让清水家的高层下定了决心倒向伊达稙宗一方。 起初，清水义高被上杉军偏师大将最上义守、副将小野寺辉道、军粮奉行大宝寺义增、军监宇佐美定胜、军奉行藤目胜久、小荷驮奉行北方满繁等人联名要求整备沿途道路、桥梁，以及为大军提供一万石粮草。 清水家虽说领有最上郡过半之地，但实高只有两万五千石。每年按照六公四民的比例来征收年贡，也只能征收到一万五千石的粮食，这还得是在没有天灾人祸的前提下。 征收上来的年贡、赋税也不是尽数能存入府库之中的，抚恤家臣及领民、修缮城池、整备道路、修缮河堤、开发新田、扩张城下町、举办连歌会及宴会、对朝廷及幕府献金、欣赏能乐等皆需要花费大量的钱粮。若是开销过大，甚至还有可能要向商人进行借贷。 一开始，清水义高是咬咬牙，还是想方设法筹集到了一万石粮草，打算以此来向上杉家表明清水家恭顺的态度，好让上杉家在弹压伊达稙宗的兴兵作乱后，让清水家获得领地加封。 可是，前来负责接收之人是大宝寺家重臣横山城城主横山清右卫门。此人在率随从进入清水领后就异常的飞扬跋扈，就算是见到清水义高本人，也依旧摆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言语之中对清水义高颇为不敬，完全将清水家献出粮草之事当做理所应当。 如此一来，就算是清水义高能忍受，清水家笔头家老木户周防守以及诸多清水家重臣们再也忍受不了。 于是，木户周防守就以款待横山清右卫门为由，在清水城本丸的大广间里假意准备设宴款待横山清右卫门一行人。 在酒过三巡后，木户周防守就趁着横山清右卫门一行人皆放松警惕之际，摔杯为号。 猿羽根高春、长泽监物、秋保日向守等清水家家臣们在听到酒杯摔碎的声音后，直接抽出腰间的太刀，率二十余名手持打刀的武士从侧间冲入大广间之中，将横山清右卫门一行人尽数斩杀，一个不留。 而坐在主位上的清水义高对木户周防守所策划之事是毫不知情，他在见到大广间里血光四溅后，吃惊的连手中的酒杯都拿不稳掉在了座下的榻榻米旁。 等大广间里的惨叫声渐渐消失后，清水义高的心里并没有因此而平静下去，他意识到大祸临头了。 现如今，由利十二头、大宝寺势、北方势等军势已在游佐郡境内合流，随时都能东进进入最上郡；小野寺势、户泽势也在仙北的雄胜郡境内合流，随时都能南下进入最上郡；最上势、白鸟势、寒河江势、天童、延泽、白岩、中条、左泽等村山郡诸将已经于山形城下合流，并准备先行翻越面白山进入南奥境内。 先不论村山郡诸将，单单是大宝寺一家，清水家就没有底气去战胜。自从清水家与大宝寺家因最上川的川运交恶开始，就败多胜少，甚至连最上川支流角川以西大片领地一度被大宝寺家夺走。 若不是清水义高也紧随最上义守之后臣从上杉家，曾经被大宝寺家夺走的最上郡领地也不可能经上杉清定的裁决后拿回。 可以说，清水义高是最不希望与上杉家反目成仇的。 但世事无常，以木户周防守为首的清水家重臣们却沉不住气，直接选择了斩杀大宝寺义增派来的接收军粮使者横山清右卫门，一旦后续之事处置不当，清水家将很难保住家名了。 可是，作为主导之人的木户周防守不仅是清水家的笔头家老，其家族更是世代为清水家忠心奉公，毫不怠慢，木户周防守更是频频担任清水义高的阵代领兵出阵，若是将木户周防守交给上杉家来处置，必然会寒了家中之人的心。若是对此事毫无表示，那么必然会招致大宝寺家的疯狂报复，以及上杉家的问罪。 原本，清水义高就体弱多病，领兵作战以及家中不少政务都是交给木户周防守去办。随着此次大宝寺家使者横山清右卫门被杀后，他在惊惧之下尚未想好对策，就一病不起，当晚就暴病而亡了。 见家督清水义高如此‘及时’的驾鹤西去，素来厌恶大宝寺家的木户周防守就顺势拥立清水义高之子清水义氏继任清水家家督，并对外公布清水义高是被大宝寺家使者横山清右卫门所害，而自己与猿羽根高春、长泽监物、秋保日向守等人是在情急之下才将横山清右卫门一行人尽数斩杀。 随后，木户周防守就以新任家督清水义氏之命，下令清水领全境戒严，关闭所有关所。同时，清水领全境开始进行战备工作，并进一步加固、增筑所有的城池兵砦。 第587章 清水异动 在清水之变发生后不久，作为清水家笔头家老的木户周防守彻底架空家督清水义氏。 而后，木户周防守还不忘将清水城周边的元馆（清水家原本据）、二之森城、锅仓山城、赤松城等支城兵砦城番尽数换上自己的家臣，以此来消除自己独掌清水家大权的威胁。 只不过，木户周防守最想除去的一个人，暂时还无法除去——新庄沼田城（鹈沼城、新庄城）城主日野左京亮。 名义上，日野左京亮是清水家的重臣之一。可实际上，日野左京亮很早就开始对清水家阳奉阴违，尤其是木户周防守在出任笔头家老后。 加上新庄沼田城邻近小野寺家旗下国人领主鲑延家的领地，日野左京亮更是频繁与小野寺家进行联系。 如今的形势早就不能与伊达天文之乱刚爆发之时相提并论，就算木户周防守已经入主清水城的二之丸，并架空了家督清水义氏，但并不意味着他可以一举发起下克上，将清水家取而代之，从而开创属于木户家的基业。 现如今，清水家整体的实力实在是太过于弱小，若是新任家督清水义氏不能尽快获得邻近周边的各方势力认可，并于各方势力纵横捭阖的大棋局之中找到属于自己的平衡点，那么木户周防守的政令恐怕都出不了清水城。 尤其是面对强大的已经将清水领完全围成一座孤岛的上杉家，木户周防守并不能寄希望于上杉清定会用和平的原则来处理清水之变。他可不会相信上杉清定会对此事无动于衷，决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于是，木户周防守在稳固了清水城周边局势，就选择替清水义氏接过伊达稙宗递来的橄榄枝，资助给泷泽政忠一些钱粮，以及十名武士、二十名足轻，让其重返由利郡的旧领掀起一揆，迫使驻扎在游佐郡的由利十二头尽数率军回师由利郡；资助给原小国城城主小国因幡守之子小国彦次郎五名武士、十名足轻，让其重返田川郡旧领掀起一揆，迫使上杉家、大宝寺家无法从西面对清水领构成威胁，尽可能减轻清水家的压力。 当然，木户周防守还不忘向周边的大崎家、小野寺家、小国细川家、最上家、天童家、白鸟家、寒河江家等大名、国人领主派出大量的使者，将自己捏造出来清水之变的起因经过告知，以求获得除大宝寺家以外的各方势力同情。 其中，木户周防守所派出最远，且最为艰险的使者携带着他的密信，设法穿越了大崎领、葛西领、和贺领、稗贯领、高水寺斯波领后，进入了南部领，去求见南部家家督南部晴政，希望能谋求南部家的声援。 不仅如此，木户周防守还安排家中与自己交好的猿羽根高春作为使者，前去出使上杉家，将清水家发生家督更迭一事，还有自己受清水家众人的推举担任新任家督清水义氏的后见役，以及自己捏造出来清水之变的起因经过告知上杉清定，以求获得上杉清定的认可。 其实，当清水之变发生的当天，暂时率本部军势为伊达家协防于东置赐郡二井宿峠、鸠峰峠、板谷峠一带的宇佐美定胜、藤目胜久、丸田伊豆守等上杉家家臣们就已经获知了此事，他们对此可不敢耽搁，随即火速向上杉清定、上杉定虎二人进行通报。 上杉定虎在获知清水义高突然暴毙而亡，以及大宝寺家派往清水城的使者横山清右卫门一行人尽数被杀后，并没有立即发兵讨伐清水家。 毕竟清水之变实在是事发突然，不仅上杉军的主力皆在岩代、磐城两国境内，而且作为伊达稙宗一方的有力国人领主悬田家尚未攻灭，再加上村山郡、西置赐郡诸将的各部军势需要提防伊达稙宗一方的反扑，在短时间里无法尽数抽调北上。 可以说，上杉定虎在眼下无法凑出一支超过一万人规模的大军去讨伐清水家，只得把讨伐清水家之事往后拖一拖，并视上杉清定的态度而决定是否对清水家进行用兵。 而后，上杉定虎就下令小野寺势、户泽势、大宝寺势、北方势、小国细川势、由利十二头等部军势做好随时攻入清水领的准备。同时，令以最上义守为首的村山郡诸将各部暂缓攻入南奥，暂时驻扎在面白山牵制国分家、黑川家等伊达稙宗一方的国人领主们。 为了确保清水之变所引发的连锁反应不波及仙北三郡，上杉定虎还特意令协防于东置赐郡的宇佐美定胜、藤目胜久两部北上，前去协助偏师副将小野寺辉道稳定最上郡的形势，若是清水家有倒向伊达稙宗一方的迹象，就立即发起攻击。 而另一边，对于清水家的说法，大宝寺义增显然是不信的。尽管派去接收清水家所献粮草的使者横山清右卫门并非自己的心腹家臣，且在砂越之乱中一度站在砂越家一方，可终究他也是大宝寺家的重臣之一。 再怎么说，打狗也要看主人的。 原本，按照大宝寺义增以前的脾气，直接会以此为由大举发兵攻入最上郡。可今时不同往日，大宝寺家在经历了砂越之乱后，实力已经受到了打击。加上上杉清定曾经与关东公方足利义氏联名颁下总无事令，杜绝一切私战，违背之人将会受到严惩。 而且，大宝寺义增的身边还有一个上杉家家臣北方满繁在，自然是不能擅意妄为的。 可好歹大宝寺义增还是上杉家旗下一名领有五万五千石知行地的大名，实力依旧是两倍于清水家。 所以，大宝寺义增在经过再三权衡后，就没有选择对清水家兴师问罪，反而是直接将此事上报至上杉清定、足利义氏二人，让他们去进行裁决，自己则是与北方满繁、由利十二头等己方诸将进一步加强庄内三郡的守备，只待上杉清定的一声令下，就能攻入清水领进行报复。 第588章 三河一揆 天文二十二年，九月十日。 就在岩代、磐城两国频频传来捷报的同时，作为上杉家的物见奉行风吹道闲却告知上杉清定一个坏消息——北条氏康、北条氏政父子与三河一向宗寺院和睦失败，三河一国全境爆发了大规模的一向一揆。 而且，三河境内原先被北条家授予保留家名的东条城城主吉良三郎丸（吉良义安之子）、八面城城主荒川义广（东条吉良家庶流）、上之乡城城主鹈殿长照（鹈殿长持之子）、羽城城主长田喜八郎（长田重元之子）、吉田城城主小原镇实、六栗城城主夏目吉信、牛久保城城主牧野成定、真弓山城城主足助重直（铃木重直）、大草城城主松平正亲（松平昌久之子）、幡豆津平城城主松平忠茂（松平义春之子，东条松平家家督）等三河有力国人领主，以及原今川家重臣们纷纷举兵响应。 不仅如此，北伊势长岛一向一揆众更是通过矢田市郎右卫门尉、水谷与三兵卫、近藤左京进等信奉一向宗的伊势水军众，先经伊势湾海路至织田家治下的知多半岛，而后经知多湾海路为三河一向一揆众输送大量兵员、粮草辎重。 对于这个消息，清定并没有感到吃惊。 毕竟，三河境内的一向宗势力很早就与长岛一向一揆众互有往来，加上织田家的牵线搭桥下，双方的联系是更为频繁。 至于三河一国的土著领主以及原今川家重臣们纷纷揭竿而起，且响应三河一向一揆众的行动，倒是有些出乎清定的意料。 北条家在国替转封至三河、西远江两地之后，并没有对这些土著领主以及原今川家重臣们进行清算。不仅保留了他们的家名，甚至还将其编入了家臣团之中。就算对领国之中的年贡征收，还是采取四公六民的制度。 照理说，三河境内的这些土著领主以及原今川家重臣们应该对北条家的宽容感恩戴德才是。 可实际上，北条家为了增加直领、集中权力，在入主三河、西远江两地之后，就废除了今川家、安祥松平家时期所颁下的一切特权。而且，除了先前获得上杉家颁下本领安堵许可的田峰城城主菅沼定忠、长篠城城主菅沼正贞、野田城城主菅沼定盈、二连木城城主户田重贞、别所城城主伊藤贞久等少数三河、西远江两地的领主外，北条家皆处以所领半减的处分。 如此一来，自然招致了三河、西远江两地的土著势力以及原今川家重臣们的不满。 即便北条家延续了在安祥松平家、今川家统治时期对三河一向宗寺院颁下的守护不入、许可传教、治外法权、发行债务等诸多政策，且严禁家中之人擅自进入一向宗寺领以及其寺内町。可北条家后续没有向三河一向宗寺院寄进领地，以及历代家督皆信奉临济宗，丝毫没有改宗之意，依旧招致了三河一向宗寺院的不满。 再加上北条家还在三河与信浓两国境目地带的大野濑峠、新野峠等地的关所加大对过往之人的搜查力度，使得信浓一向宗信徒很难投奔至本证寺、上宫寺、胜曼寺、安乐寺、善秀寺、本宗寺、円光寺等三河一向宗诸寺。 这就使得三河一向宗愈发敌视北条家、上杉家。 三河一向宗本就在三河一国根深蒂固，其影响力早就渗透至三河境内的各个阶层之中，包括武家在内。 故而，三河境内的浪人、武士在主从关系以及信仰之间还是选择了后者。 面对三河一国所爆发的一向一揆，清定却并不打算立即调集军势前去驰援北条家，反而是令骏河、伊豆、相模三国的水军众火速向东尾张的大高城、鸣海城、沓挂城、户部城等重镇要地输送铁炮、粮草、弓矢等战略物资，并令今川氏明、山口教继、户部政直、久松俊胜、丹羽氏职、长井为实、矢野纲直等东尾张诸将加强戒备，严防一向一揆众以及织田家的渗透。 鉴于大高城、鸣海城两城之中各有五百左控鹤备常备军势，显然不足以应对各种突发情况。加上担任两城城代一职的长井为实、矢野纲直二人在上杉家中的地位不高、威望不足，很难震慑反复无常的东尾张国人领主们以及织田家。 在经过再三权衡后，清定便决定派遣同族重臣，且担任伊豆守护代的八条定繁进驻大高城，令其率本部军势一千五百余，以及左控鹤备一千人经海路前往，负责节制东尾张诸将，并暂时担任千种家取次，有便宜行事之权。同时，他还命沼田祐光作为军目付，随八条定繁一同前往大高城。 正所谓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虽说织田家自从织田信秀在位时期就与上杉家交好，并成为上杉家的旗下大名之一。可自从织田信长将织田家一统后，织田家就与上杉家从表面上的君臣关系逐渐破裂。 因为人各有志，织田信长意图收回其父织田信秀在位时期失去的东尾张旧领，以及不断扩张织田家的版图；上杉清定却想的是一统扶桑的五畿七道。 所以，织田信长很早就意识到织田家不可能长期与上杉家保持良好的关系，他也不希望织田家在将来成为上杉家的马前卒而东征西讨，在与反上杉家的各方势力交锋后，最后让上杉家来个渔翁得利。 这也导致了先前被清定派去出使织田家的使者三岛是政无法说服织田信长将北伊势诸郡境内的军势撤回，反而被织田家礼送出境。 对于织田信长的强硬态度，清定自知与其和睦相处再无可能，便令旗下的骏河、伊豆、相模等国水军众禁止除上杉家商船、军船以外的船只航行，尤其是织田家与长岛一向一揆众领内驶出的船只，若是遇到意图强行突破封锁的船只，可以直接将其击沉。 与此同时，清定可没有忘记自家商队于山城境内遇袭一事。他可不是那种吃了亏就忍气吞声的人。 于是，清定就准备通过已暗中倒向上杉家一方的小川城城主多罗尾光吉、雨乞山城城主藤林保丰二人来彻查此事。 第589章 水野进击 虽说北条家很早就密切注意三河一向宗诸寺院的动向，但由于北条氏康、北条氏政父子二人不愿进一步激发双方矛盾，便倾向于达成和睦。 可一昧的退让并不能解决问题，反而进一步助长了三河一向宗诸寺院的嚣张气焰。 而本证寺空誓为了尽可能增大己方的胜算，就选择与胜曼寺了意、上宫寺胜佑、本宗寺实证等三河一向宗寺院住持门一面与北条家假意进行和谈，一面暗中接收从织田家、长岛愿证寺送来的粮草辎重、弓矢铁炮等战略物资。 等到本证寺空誓自认为如今的形势非常适合掀起三河一国全境的一向一揆后，便不再与北条家假惺惺的逢场作戏，直接与上宫寺、胜曼寺、安乐寺、善秀寺、本宗寺、円光寺等三河一向宗诸寺一同发起一向一揆。同时，他还不忘拉拢调略三河一国的土著国人领主、安祥松平家旧臣以及原今川家重臣们加入。 不仅如此，为了不让北条家及时发兵弹压，本证寺空誓还唆使冈崎城周边的一向宗信徒进行武装，于冈崎城以及城下町制造混乱，好与一向一揆大军来个里应外合，一举夺取冈崎城。 然而，北条家的御用忍者风魔众毕竟不是瞎子，更不是聋子。 尽管风魔众在伊势氏亲之乱中没能及时进行通报，也没有在后续很好的支援北条家或上杉家的行动，可经过了伊势氏亲之乱后的北条家已没有什么余力去招募新的忍者众作为御用忍者，只能继续让风魔众来担任御用忍者。 今时不同往日。 先前，在伊势氏亲之乱中，不论是伊势氏亲一方获胜还是北条氏康一方获胜，风魔众都能继续担任北条家的御用忍者。 可现如今，若是主家北条家不复存在了，那么风魔众就名声扫地，就算之后出仕其他大名或国人领主也很难再获得重用。 故而，风魔众头领风魔小太郎在随北条家国替转封至三河后，就开始对冈崎城周边建立起情报网络，可以说对于冈崎城周边的风吹草动都了如指掌。 还没等冈崎城周边的吉田久兵卫、山田平一郎、八国甚五郎等安祥松平家旧臣出身的一向宗信徒们做好发难的准备，就被风魔众忍者带着的冈崎城城下町奉行所属同心众抓捕。 为了避免冈崎城周边存在与一向一揆众勾结之人，风魔小太郎通过现有的线索，不仅将吉田久兵卫、山田平一郎、八国甚五郎等人的家眷尽数捕获，甚至连冈崎城之中信奉一向宗的侍女、杂役等也不放过一人。 起初，北条氏康、北条氏政父子还不打算对这些人进行严惩，可随着本证寺空誓悍然联合三河境内所有的一向宗寺院掀起一向一揆后，他们就打消了这个想法，于当天将关押在冈崎城地牢之中的三百九十余名一向宗信徒以及其家眷尽数诛杀。 而后，北条氏康、北条氏政父子还联名向治下领国之中颁下法令，只要是讨取本证寺空誓、胜曼寺了意、上宫寺胜佑、本宗寺实证等一向一揆众首要之人，皆可获得一万石知行地，不论其出身。 不仅如此，北条氏康、北条氏政父子还前往迁至冈崎城外的菩提寺早云寺之中奉上祈愿文，向北条家的列祖列宗祈求帮助，希望三河一国之中的凶徒尽数退散，杂意消失，治下领国能尽快恢复静谧，长治久安。 但是，北条氏康、北条氏政父子的祈愿文并没有起到预想的效果，三河一国的形势反而愈发危急，战乱更是愈演愈烈。 紧随三河一向一揆众向北条家发难的就是领地横跨尾张、三河两国的水野家。 作为织田家旗下大名，且作为松平竹千代的舅舅水野信元，更是在织田信长的暗中授意下，打出为暴毙于骏府城的外甥松平竹千代复仇的旗号，联合安祥松平家旧臣、三河一向一揆众、原今川家重臣等各方反北条家势力，亲率两千五百余军势向北条领公然发起侵攻。 其中，大久保忠员、本多广孝、本多重次、夏目广次、高力清长、鸟居忠吉、石川家成等安祥松平家旧臣们为了恢复主家的家名，表现更是尤为卖力。 在侵攻北条家治下的北碧海郡过程中，这些安祥松平家的旧臣们皆是不畏矢石，冲在第一线。 由于北条家国替转封至三河、西远江两地的时间并不长，且统治时间还不及原先的今川家，加上部分政策不得人心，使得三河全境各地的北条家重臣们无法按照各自的知行如数招募到军势。即便招募到的军势之中，能真心实意为北条家卖命之人也是少之又少。 即便知立城城主大道寺周胜选择笼城固守，并向冈崎城遣使告急，也依旧没能等来北条氏康、北条氏政父子派出的援军。 大久保忠员在水野军包围了知立城后，就与村井源四郎、矢田作次郎等出身于安祥松平家旧臣的守军取得联系。 随后，村井源四郎、矢田作次郎等人就于深夜突袭占领了大手门，并引城外的水野军进入。 在获知大手门易手，以及城中出现倒戈之人后，大道寺周胜并没有选择逃离，反而是继续坐镇本丸之中坚守，并收拢己方溃兵至二之丸之中，以弓矢、滚木礌石攻击不断涌入的水野军。 因兵力寡少，且大手门、三之丸等地区迅速陷落，知立城的二之丸、本丸也没能支撑多久。 还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自城主大道寺周胜以下两百余人被讨取，纹有水野家家纹的立水之泽泻纹旗就竖在了知立城本丸之中。 在攻落知立城后，水野信元并没有因此而停下脚步。虽然名义上水野家是与三河一向一揆众为友军，但实际上水野家也不是白白出兵为三河一向一揆众分担压力的，总得从中捞点油水。 之后，水野信元在知立城外进行短暂休整，便挟大胜之余威，一路向东扫荡碧海郡的城池兵砦，意图将碧海郡大部分地区纳入水野家的治下。 第590章 北条危急 随着知立城陷落，以及城主大道寺周胜兵败身亡的消息很快传遍碧海郡全境。 邻近尾张境目地带的丸山城城主板部冈康雄自知不敌，还没等水野军或一向一揆众兵临城下，直接率马廻众一矢不发的弃城而逃。 随后，驹场城城主平野万作、八桥城城主铃木兵库助、来迎寺城城主田中泰行等人见状也是毫无战意，纷纷紧随其后弃城而逃。这就使得水野家几乎兵不血刃的就夺得北碧海郡一带。 北条氏康在获知板部冈康雄、平野万作、铃木兵库助、田中泰行等谱代家臣带头不战而逃、放弃城池后是感到怒不可遏，直接勒令这些逃至冈崎城的谱代家臣们切腹自尽，避免家中之人继续效仿他们的所作所为。 作为北条家现任家督的北条氏政倒是以眼下正值用人之际为这些不战而逃的谱代家臣们求情，希望北条氏康能网开一面，让这些人能将功赎罪。但北条氏康并没有采纳北条氏政的建议，只是指认了田中泰行长男田中融成来继承板部冈家的家名，平野万作养子平野长治来继承平野家的家名，田中泰行之弟田中英明来继承田中家的家名······ 对于坚守知立城至最后一刻的大道寺周胜，北条氏康并没有将其忘记，便安排担任自己近臣的其子大道寺政繁继承大道寺家的家名，还让他迎娶已故谱代重臣远山纲景之女为正室。 虽然北条氏康勒令不战而逃的谱代家臣们切腹自尽，遏制了家中之人不战而逃的风气，但形势依旧没有因此而出现好转的迹象。 尽管田峰城城主菅沼定忠、长篠城城主菅沼正贞、野田城城主菅沼定盈、二连木城城主户田重贞、别所城城主伊藤贞久等位于三河、远江两国境目地带的国人领主们眼下尚未倒向三河一向一揆众一方，但他们也因三河一国愈发糜烂的局势而开始对北条家的号令阳奉阴违起来。同时，他们还开始暗中与三河一向一揆众进行接触。 就连曾经在北条家中地位崇高、家格显赫的客将吉良赖康见形势愈发不利于北条家后，开始暗中与加入一向一揆众一方的同族吉良三郎丸、荒川义广等三河吉良一族进行接触。 之所以吉良赖康会在此时心怀贰意，是因为世田谷吉良家在随北条家国替转封后，不仅原先的家臣团遭到北条家的肢解，还被北条氏康强行要求认外甥其堀越氏朝（堀越六郎之子）为养子，加上实际领有的知行地仅有田代城六千石，还不足原先的一半。 对于吉良赖康来说，就算家臣团遭到肢解，所领减少也是能够忍受的。但他最不能忍受的一点就是——从今往后就得向北条氏康、北条氏政父子行见参之礼，正式成为北条家的家臣了。 如此一来，自然招致作为足利将军家御一家的吉良赖康极为不满。 当然，在这世上是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无缘无故的恨。 吉良赖康在北条家中的待遇急转直下，自然与其在伊势氏亲之乱中的所作所为离不开关系。他曾经在北条氏康、北条氏政父子危难之际没有想着鼎力支持，反而是按兵不动，隔岸观火。甚至还暗中与伊势氏亲一方进行联系。 在小田原城开城以后，吉良赖康与伊势氏亲一方进行联系的书信被上杉军缴获。而后，被上杉清定尽数移交给了北条家。 值得庆幸的是，镇守冈崎城外围支城安祥城的是有着‘地黄八幡’之称，且位列北条家一门重臣的北条纲成。 在北条纲成的严防死守之下，不论是水野军还是一向一揆众，攻势皆被其阻遏。 加上远山隼人佑、远山政景、远山景宗兄弟三人还于堤城周边频频击退水野军的攻势，使得水野军根本北上无法攻入加茂郡境内。 不过，北条氏康、北条氏政父子并没有因此而放松警惕。 再怎么说，安祥松平家曾经也是在三河境内根本不能忽视武家，即便因嫡流绝嗣而被上杉家勒令改易，依旧有大量的庶子家盘踞在三河、东尾张两地。 例如，知多郡的阿久比城城主久松俊胜、春日井郡的品野城城主松平家次，他们二人就在今川家降服后，为了避免自己遭到织田家的清算而顺势倒向了上杉家一方。 至于三河境内的诸多安祥松平家庶子家，并没有在今川家降服后都获得家名存续。 其中，能见松平家、长泽松平家、大给松平家、形原松平家、深溝松平家等，因追随今川义元侵攻相模而被削减三分之二的领地，在北条家国替转封至三河、西远江两地后，还被北条氏康、北条氏政父子扣上各种各样的罪名改易。 而剩余的东条松平家、大草松平家、藤井松平家、竹谷松平家、三木松平家、五井松平家、福釜松平家、泷脇松平家等负责留守在三河一国的安祥松平家庶子家也没能躲过一劫，先后也遭到了北条家的所领半减，还被北条家的重臣们一概视为‘下士’。 故而，北条氏康在获知东条松平家、大草松平家等安祥松平家的庶子家也加入一向一揆众一方后，认为三河境内的其余安祥松平家庶子家倒向一向一揆众一方也只是时间问题。 经过再三权衡后，北条氏康自知眼下的北条家已经很难弹压水野·一向一揆众联军，便决定请求盟友上杉家驰援。 起初，北条氏康是不愿上杉家掺和北条家领内的事务。因为，他并不希望上杉家察觉到北条家经过伊势氏亲之乱后元气尚未恢复，以及对三河、西远江两地的统治异常脆弱。 然而，随着三河一国的局势愈发糜烂，迫使北条氏康为了保住北条家的家名，不得不打消之前的天真想法。 就算北条领与斋藤领接壤，可并不代表名义上的友军斋藤家能腾出手来驰援北条家。 所以，北条氏康只能为了家名存续而考虑，硬着头皮派遣自己的叔父北条幻庵作为使者出使上杉家，请求上杉清定尽快发兵驰援。 第591章 一揆军师 虽说北条氏康已经派遣北条幻庵前去小田原城向上杉家求援，但并不代表他就会静候上杉家的援军到来。 因为，上杉家向岩代、磐城、南奥等地投入十余万大军进行弹压伊达稙宗之乱的消息已传至东海道诸国。 故而，北条氏康自知北条家不能完全指望上杉家的驰援，只能看作锦上添花，并不能视为雪中送炭，还是尽量依靠自身的力量将局势扭转为相持阶段。 于是，北条氏康、北条氏政父子二人一面下令水军众旗头田原城城主清水康英负责率水军对三河湾、知多湾周边海域进行封锁，不让三河一向一揆众获得来自海路任何的支援；一面还下令镇守西远江的井伊谷城城主多目元忠、宇津山城城主笠原信为、佐久城城主加藤四郎左卫门（足轻众次席）、裹鹿城城主矶彦七郎（足轻众）、鸟羽山城城主藤田康高（御马廻众）、堀江城城主伊东政世（御马廻众）、引马城城主饭尾连龙等家中重臣、与力尽快征召军势后进入三河境内，以多目元忠作为大将，笠原信为副将，负责讨伐吉田城城主小原镇实、牛久保城城主牧野成定等加入三河一向一揆的国人领主们，若是田峰城城主菅沼定忠、长篠城城主菅沼正贞、野田城城主菅沼定盈、二连木城城主户田重贞、别所城城主伊藤贞久等东三河国人领主们有倒向三河一向一揆一方的迹象，也一并出兵讨伐。 好在安祥城、堤城、青野城、上和田城、渡城、生田城等地的守军顽强坚守，这才使得北条家的本据冈崎城没有被孤立，更没有被切断与东尾张上杉领的联系。 加上三河湾周边海域的制海权完全被北条家旗下的三河水军众（部分伊豆水军众改编而成）所掌控，以及上杉家旗下的骏河、伊豆、相模等国水军众大举西进，完全封锁了伊势湾。这就使得半数以上位于三河沿海地区的一向宗讲、道场、寺院很难大量获得来自长岛一向一揆众、织田家的支援。 就连织田家旗下的佐治水军众见上杉家旗下水军众势大，甚至不敢将战船驶出港口，生怕遭到上杉军的攻击。 即便三河一向一揆众的前景不容乐观，但很快有一名出身于安祥松平家的浪人主动站了出来，向总大将的本证寺空誓提出了己方首先应尽快获得与上杉家、北条家抗争的大义名分，即获得一向宗总本山石山本愿寺方面下达认可三河一向宗寺院举兵的御下文，避免三河一国的一向宗寺院、道场、讲遭到破门处分，以及拥立吉良三郎丸为三河守护，从而吸引更多三河境内的土著国人领主、地头武士加入己方； 其次，想方设法调略素来被北条家轻视，且不受重用的日影城城主松平宗次（泷脇松平家家督）至己方，令其向北条家举起反旗，从而尽可能牵制北条家的兵力，以及吸引北条氏康、北条氏政父子的注意力； 再次，派遣松平真乘（大给松平亲乘之子）、松平维信、松平亲将、松平家广、松平亲重等熟知设乐郡、加茂郡地理的松平一族之人北上，袭击北条家治下位于北设乐郡的津具金山，若是将津具金山掌控，那么就能极大缓解己方的财政问题； 然后，向八名郡、设乐郡、渥美郡、宝饭郡等地尚未向北条家举起反旗的国人领主们进行拉拢，若是无效，便派人潜入他们的领地进行传播流言，引起他们与北条家之间的猜忌； 接着，招揽成为浪人、盗贼的服部众，令他们前去破坏位于中山城外渥美湾的三河水军众港口，迫使清水康英无法对三河湾、知多湾周边海域完全封锁； 最后，想方设法派遣使者至伊势、志摩两国，向北畠家、志摩十三人众（九鬼家、浦家、千贺家、安乐岛家、和具家、田城家、的矢家、国府家、甲贺家、小浜家、青山家、佐治家、橘家）陈以利害，希望他们能够向己方伸出援手，对伊势湾、三河湾周边海域的上杉军战船进行袭扰，迫使上杉家解除对伊势湾、三河湾周边海域的封锁。 对于这名浪人的建议，本证寺空誓倒是一一采纳了。 之所以本证寺空誓对这名浪人如此的信赖，是因为他不仅是出身于安祥松平家的家臣，而且还是一名虔诚的一向宗信徒。 再加上一向一揆众虽然表面上看上去人多势众、声势浩大，但实际上良莠不齐、装备不全、战力底下，很难与北条家进行持久战。 尤其是对安祥城、堤城、青野城、上和田城、渡城、生田城等地的攻城战中，让本证寺空誓意识到蚁附攻城只会白白葬送信徒、僧兵的生命，就算他们在攻城的过程中不断高呼‘南无阿弥陀佛’、‘进者往生极乐，退者无间地狱’皆是无济于事，并不能对北条军造成什么威慑。 所以，本证寺空誓不得不改变战术，避免己方被孤立。而且，他深知上杉家曾多次与越中、加贺两国的一向一揆众交锋，若是己方不能赶在上杉家派遣援军进入三河境内之前击败北条家，或是控制三河大部分地区，那么越中、信浓两国的一向一揆众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而另一方面，上杉清定起初是不打算直接介入三河的一向一揆，只是派遣使者至京都，让神余亲纲前去大坂的石山本愿寺，要求法主本愿寺证如对三河一向一揆进行斡旋介入。 然而，最令清定意想不到的是，与上杉家长期和睦交好的法主本愿寺证如于天文二十二年九月五日病逝，其母庆寿院镇永尼以及下间赖总、下间赖言、下间赖良等近臣们鉴于本愿寺显如年仅十一岁，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便选择了秘不发丧。 与本愿寺证如不同的是，庆寿院镇永尼与主战派的下间赖总、下间赖言、下间赖良等近臣们是沆瀣一气，他们早就对本愿寺证如在越中、信浓、飞驒等国的退让感到强烈不满。 在获知三河一国爆发了一向一揆后，庆寿院镇永尼更是唯恐天下不乱，还没等掀起一向一揆的首要人物之一的本证寺空誓派遣使者至石山本愿寺，她就要求下间赖总、下间赖言、下间赖良等近臣们尽快派遣一批坊官、僧官下向三河进行协助指导，并想方设法为三河一向一揆众输送铁炮、弓矢、铠甲、粮草等战略物资，以加强一向一揆众的战力。 第592章 庆次抵达 就在东海道诸国的形势愈发恶化之际，经上杉家青苧奉行神余亲纲大力举荐的前田庆次经海路抵达了小田原城总构西南方的海港小田原凑（早川凑）。 然而，前田庆次牵着名为松风的骏马下船之后，就立即吸引了海港上不少人的目光。 此时的前田庆次可不是因其六尺五寸的高大身材惹人注意，反而是因他在眼睛下画着长长的红线，在气候炎热之际还身着一件厚厚的虎皮羽织，背上背着一把长长的野太刀，肩扛一杆皆朱枪。 但前田庆次并非独自一人前来小田原城，反而是拖家带口。 不仅有养父前田利久，还有其母阿种、正室前田美津（前田安胜之女）、长男前田宗兵卫、家臣奥村永福等十余人。 “庆次，趁着眼下尚未登城觐见上杉亚相殿，赶紧将你脸上画的擦干净！”还没等前田庆次好好环顾一下四周，其养父前田利久就上前教导道。 “父亲大人，孩儿觉得这样不是很好吗？在尾州之时你也没管得那么严啊？”前田庆次心不在焉的说道。 “那是从前，正是因为你那倾奇者的做派，织田上总介才指认老夫的弟弟右左卫门继承荒子前田家的家名！”前田利久一想到此事，可不愿意前田庆次因此而错失出仕上杉家的机会。 在前田利久看来，如今身居从二位大纳言兼参议高位的上杉清定应该与京都的那些公卿一样，是一个相当重视传统之人。若是前田庆次仍然一副放荡不羁的倾奇者做派，必然会招致上杉清定的不满。不被录用都算是小事，就怕因此触怒这位雄踞东国的霸主而被当场斩杀。 “织田上总介在尚未元服之际就是整个尾州闻名的倾奇者，他在继承了织田弹正忠家的家名后，反而开始指责孩儿是倾奇者，真是喜闻乐见！”前田庆次有些不屑的说道。 “那又如何？他是君，老夫是臣，这是无可奈何之事。”前田利久有些无奈的说道。他当时为了避免前田家内部出现内讧，才选择退让，将系图、家宝尽数交给了弟弟前田利家，自己带着家眷以及忠于自己的家中重臣奥村永福离开了尾张。 曾经，在织田信长继承织田弹正忠家家名不久，其弟织田信胜就在其母土田御前以及诸多家中重臣的支持下，向织田信长举起了反旗。当时，前田利久的弟弟前田利玄就加入了织田信胜一方。而前田利久与弟弟前田利家、佐脇良之等荒子前田一族绝大部分人则是站在织田信长一方。 最后，长于妇人之手的织田信胜并没有织田信长那般军事才能，在稻生原之战中被织田信长打得损兵折将、大败而逃。甚至连尾张一国之中少有的猛将柴田胜家都在此战之中负伤败走。 而加入织田信胜一方的前田利玄就没柴田胜家那般好运气了，在稻生原之战中被讨取。在战前他也没有留下个一儿半女，最后落得个绝嗣的下场。 正因为有前田利玄这个前车之鉴在，前田利久才不愿意因家督之位与织田信长起冲突，他并不愿看到自己的亲人、家臣在内讧之中死于非命。 “可父亲大人，右左卫门曾经不也是这般打扮？！”前田庆次很快就联想到了那个抢了养父家督之位的叔父前田利家。 “右左卫门是织田上总介的小姓出身，元服后还担任其赤母衣众，老夫与织田上总介之间的关系自然无法与他相较。”前田利久就有些不明白了，前田庆次在学习能乐、连歌、花道、茶道等是一学就会，极有天赋，怎么就看不懂这世间的人情世故呢？ “织田上总介此举与那被世人称之为‘万人恐怖’的恶御所又有何区别？！”前田庆次对历史还是略知一二的，恶御所足利义教就是因为准备指认亲近自己的赤松贞村而引起赤松满祐的极大不满，最终招致其被赤松满祐在光天化日之下弑杀，落得个犬死的悲惨结局，是为嘉吉之乱。 “你！”前田利久很少对前田庆次动怒，他因为在追随织田信秀东征西讨之时受了战伤而不能诞下任何子嗣，便迎娶了泷川益氏（泷川一益之弟，一说为高安范胜）的未亡人阿种作为自己的正室。就算对随阿种一同前来前田家的庆次，他也顺势收为了养子，视为己出，还让其迎娶了弟弟前田安胜之女美津为正室，准备让庆次来继承前田家的家名。 但前田利久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因织田信长偏爱于亲近其的前田利家，反而褫夺了前田庆次的继承权，还迫使自己让出了家督之位。 “好了！夫君、庆次，你们两个在外面就少说两句！”这时，前田利久的正室阿种出来打圆场了。 “阿种，你看看庆次这般模样，若是在尾州也就算了，如今可是在相州，就算我等途中短暂停泊的远州、骏州、豆州等地，也从未见到上杉家治下出现倾奇者，更是连传闻都没有听说过！看来老夫是对庆次太过于宠溺了，是老夫之过啊······”前田利久已然开始对前田庆次的前途感到担忧起来，若是此次出仕上杉家失败，那么他们这一大家子就又得踏上返回京都的路，继续在京都定居。 “夫君你年岁已长，不宜动怒，庆次的武勇可是受到上杉家重臣神余隼人正殿的认可，不然神余隼人正殿也不会举荐庆次出仕上杉家啊！”阿种的一番话总算是让前田利久将怒气消了不少。 “是啊父亲大人，孩儿是能靠自身的枪术、剑术、骑术来获得五畿七道的诸侯们认可，若是那位上杉亚相殿也因倾奇者而不录用孩儿，那么他与那织田上总介并无太大区别！”前田庆次笑着对前田利久说道。 “罢了，老夫也老了，也管不住你了······”前田利久自知无力约束前田庆次的行为，也就只好听之任之了。 随后，前田庆次就前往小田原凑的凑奉行所，向凑奉行富所重则（原刈羽郡作事奉行）出示神余亲纲所写的举荐书状。 第593章 召见庆次 毕竟小田原凑位于上杉家本据小田原城西南方不远处，还与总构相连。可以说，就在上杉清定的眼皮子底下。 像前田庆次如此倾奇者的打扮，在其刚下船没多久，就被上杉家新编的御庭番众组头多罗尾光俊探查到。 若不是前田庆次身上带着上杉家青苧奉行神余亲纲的举荐信，恐怕他早就被御庭番众、小田原凑奉行所的同心众‘请’走了。 但多罗尾光俊还是将此事先行上报至物见奉行风吹道闲处，再由风吹道闲上报至清定处。 “哦？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倾奇者来了。”清定在听完风吹道闲的汇报后不禁笑了起来，看来这位前田庆次是如假包换的。 “父亲大人，若是其不不改倾奇者的模样来觐见，恐怕有些不妥吧？”坐在清定身旁的越后太郎丸担心此举会产生对上杉家的非议。 “无妨，只要是有才之人本家自然是要收为己用的，眼下五畿七道尚未静谧，可是用人之际。”清定倒是并不介意前田庆次以倾奇者的样子前来觐见。 “可父亲大人，儿臣听闻这位名为前田庆次郎的倾奇者原先还是织田家的家臣，眼下尾州、叁州、势州等地形势严峻，若是让其出仕当家，只怕是会招致那位织田上总介的不满啊。”越后太郎丸倒是有些担心此举可能会点燃上杉家与织田家之间交战的导火索。 “那又如何？是织田上总介不满又不是为父不满。为父巴不得织田上总介每天都闷闷不乐。”清定不以为然的说道。 清定深知对于如今的上杉家来说，与织田家刀兵相见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现如今，织田家的北面、西面、东面三面皆被上杉家的势力所围，就算南面临海，但也随时都有可能会被上杉家旗下水军众所封锁。 可以说，织田信长若是不愿当上杉家的马前卒，必然是会与上杉家交恶的。 加上此次织田家出兵北伊势诸郡，已经迫使千种家倒向了上杉家一方。而且，上杉家派往清州城斡旋调停织田家与千种家战事的使者三岛是政还被织田信长逐出了织田领。这就说明织田信长已然无意与上杉家保持和平了。 若非此时三河正爆发大规模的一向一揆，清定早就想调集大军水陆并侵攻织田领了。 “那父亲大人是准备单独召见前田庆次郎吗？”越后太郎丸试探着问道。 “让八条与四郎、本庄弥次郎、五味与三兵卫三人登城至大广间静候。越后太郎丸你与本家稍后一并前往。”清定打算让越后太郎丸也见见世面，让他见识一下知名倾奇者的模样。 “儿臣遵命。” 半个时辰之后，前田庆次就在小姓穴泽善右卫门的引路下，缓缓走进了大广间里。 出乎前田庆次意料之外的是，大广间靠近主位的左侧已经有三名武士静坐着，而大广间的角落里还放置着放满冰块的大盆。 “真不愧是雄踞东国二十余州的上杉家，就是气派。”前田庆次看着大广间里的华丽的装潢不禁发出了感叹。 “你是何人？竟然以倾奇者的装束入城？！”五味高重在见到前田庆次的打扮后感到非常吃惊，他虽说出仕上杉家的时间不算太长，但也从未听说过有人敢以倾奇者的装束来觐见主君的。 “穴泽善右卫门，你怎么敢引倾奇者入城？！”就连曾经敢向清定刀兵相向的本庄繁长都不禁瞪大了双眼，并质问穴泽善右卫门起来。 “是御屋形殿命小人引这位前田庆次郎登城的······”穴泽善右卫门见本庄繁长和五味高重都动怒后，下意识的与前田庆次保持着一段距离，而后才解释道。 “御屋形殿怎么会召此等倾奇者登城？该不会是你听错了吧？”五味高重一脸疑惑的问道。 “千真万确。” “在御屋形殿前来之前，阁下还是擦去脸上画的红线吧，否则休怪我本庄弥次郎对你不客气了！”本庄繁长直接将腰间的肋差放在了面前，厉声说道。 “若是在下说不呢？”前田庆次虽然在入城之际，就将携带的皆朱枪、野太刀交到了大手门附近的御庭番众驻所百人番所，全身上下还被御庭番众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以免藏有暗器。最后，才被允许携带一把肋差入城。 “那么······” 就在本庄繁长起身准备强迫前田庆次擦去脸上画的红线之际，捧着一把黑色刀鞘上带有金色竹雀纹装饰太刀千种又三郎走到了大广间门外，并高呼一声：“御屋形殿、少主殿到！” 这下，本庄繁长只好返回原位坐下，而前田庆次也缓缓走到了大广间中间，向清定、越后太郎丸拜伏下去。 “都平身吧，前田庆次郎，你再近一些。”清定一面示意众人平身，一面还示意前田庆次再距离自己近一些。 “御屋形殿，此等倾奇者前来觐见实在是有损当家的颜面，以及御屋形殿您的威望，应速速将其斩杀，以儆效尤！”清定的话音刚落，本庄繁长就进言道。 “弥次郎，他可是以一己之力击退袭击神余隼人正所率商队的贼人，其武勇恐怕还不在你之下。”清定没有直接回应本庄繁长的话，反而是话锋一转道。 “那臣倒要看看，此人的武勇是否如神余隼人正所言！”本庄繁长在听完清定的话后顿时来了精神，甚至有些跃跃欲试。 “不过，此时不是你们较量之时，更不能发生私斗。”清定可不打算让本庄繁长与前田庆次在这大广间里大战。 “全凭上杉亚相殿之命，在下并无异议。”前田庆次对此自然是没有拒绝的道理，他反而希望通过与本庄繁长的对决来让上杉家上下见识到自己的真正实力。毕竟，他在京都就时常参加浪人之间的私斗来换得钱财补贴家用，从未有过败绩。 “本家事先说明，你们二人只能点到为止，不能伤其之命。胜者将获得本家这把名为八幡之息的太刀。”清定也不会白白让前田庆次与本庄繁长二人进行对决。 “御屋形殿，这把太刀可是原今川家的家宝之一······”一旁原先沉默不语的八条广繁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他没有料到自己的主君竟然会这么大方。 第594章 倾奇免许 “太刀本就是武具，并不是摆设。赐予骁勇之士才能让其发挥出应由的作用，而不是长期束之高阁。”上杉清定在赏赐方面向来是毫不吝啬。对于他来说，一把装饰精美的太刀并不是特别重要。 而且，清定还能通过本庄繁长与前田庆次之间的对决，看出他们二人到底谁的枪术更精，谁更加勇猛。 若是本庄繁长在与前田庆次的对决之中落败，也能让其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个道理。毕竟，自从本庄繁长出任横冲备军奉行一职后，就有些得意忘形了，清定也需要找个人来杀杀他的锐气。 至于清定为何不选择家中擅长枪术的猛将小岛贞兴来与前田庆次对决，一方面是由于眼下小岛贞兴还忙于扩编右控鹤备；另一方面则是鉴于三河、远江两国的形势变化，随时都有可能需要派兵前去驰援北条家。 所以，清定才没打算让小岛贞兴来试探一下前田庆次的真正实力。 “那么御屋形殿，对于神余隼人正所请······”作为小田原城城下町奉行的五味高重一边打量着清定的神色，一边将前田庆次先前递交的神余亲纲所写举荐信递给了一旁侍候的小姓穴泽善右卫门。 “神余隼人正先前已向本家陈述了前田庆次郎的才能，以他解救本家重臣以及商队之功，本家将以三百石俸禄登用，暂时担任足轻大将一职，不知前田庆次郎意下如何？”清定目光如炬，看着面前的前田庆次道。 “在下前田庆次郎利益······愿意出仕上杉家，今后必然全心全意为上杉家奉公！”前田庆次本想当着清定的面，来一出能乐表演。但他很快就想到了自己若是没能成功出仕上杉家的话，今后自己一家将过着极有可能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前往从相模小田原城到京都的路费可不便宜。 即便面前不远处端坐着，且头戴立乌帽子、身着藏青色锦织直垂的上杉清定仅仅比自己大了三岁，但前田庆次却能感觉到其器量绝非常人，绝不是足利义辉、三好长庆、织田信长之流可以比拟的。 加上前田庆次途径远江、骏河、伊豆等国之际，就已然发现各个海港的空地上堆放了不少的军械物资，并有众多足轻、武士看护。一旦战事波及远江，那么自己一家将会滞留在远江无法顺利返回京都。 而且，上杉领与其他大名、国人领主们的治下领国不同，虽然一片生机勃勃、欣欣向荣、鸡犬相闻，但治安方面完全是其他大名、国人领主们不可比拟的存在。 单单是小田原城的城下町就先后设置了番町（位于总构的南町以西，邻近小田原凑）、板桥町（位于总构的番町西北方）、东町（位于总构的最东面，邻近山王桥）等下级家臣的居住区，禁止奉公人居住于町方，对武士团和町人的居住区域进行了身份上的区隔，并多次明令禁止武家奉公人对町人的“非分”（使用暴力、抢夺和强行买卖）行为。 再加上，上杉家还在武家屋宅地区的各所设置了负责警卫的“辻番所”，禁止武家奉公人在城内的腰挂所（番士的聚集所）高声杂谈，蒙头遮面，平躺寝睡，照镜整姿，将脚放到桌面，唱诵小曲，跳舞及在道路和大桥栏杆上驻留、妨碍行人往来等等，还禁止大额、大抚付、大剃下、大剃鬓等发型，不允许携带大刀、大胁差、朱鞘、大锷等武器。如果有武士违反以上禁令，那武士所侍奉之人也将会以御下不力而遭到连坐惩处。 前田庆次也深知倾奇者并非皆像自己一样行侠仗义、惩恶扬善，反而绝大部分人是试刀杀人、纵火、斗殴、抢夺等屡犯非行的“无赖之徒”。可以说，倾奇者就只有喜好不寻常、生活洒脱、穿着鲜艳、行为超出常识是共同点。 照理说，若是上杉家中有前田庆次这种“切下鬓发，染上狂纹，身带大刀、长柄，容貌非寻常之人”的倾奇者，可是很快就会被町奉行所属的与力、同心众逮捕、处刑。 “前田庆次郎，若是你不触犯本家所颁下的法度，本家可以授予你倾奇者免许，不必擦去狂纹，可携带身带大刀、长柄于城下町。”清定记得在另一个次元里，前田庆次在受丰臣秀吉召见之际，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表演能乐，如今在自己的面前反而异常的收敛，这倒是让他感到有些不太适应。 “臣谢御屋形殿！”前田庆次倒是万万没有想到，清定竟然会允许自己以倾奇者的模样示人。 “御屋形殿，此举万万不可啊！”作为小田原城城下町奉行的五味高重当即表示反对。 “五味与三兵卫，你是想说此举会招致更多年轻人的效仿吗？”清定猜得出来五味高重为何会当即表示反对。 “正是，倾奇者之风一旦放开，后果将不堪设想！”五味高重可不愿见到小田原城的总构之中治安瞬间下降。 “城下町奉行的职责就有维护治安这一项，本家只是许可前田庆次郎一人，而不是所有人。”清定深知放松压制倾奇者政策的危害。 “额······”五味高重顿时无力反驳。 “御屋形殿，五味与三兵卫所言不差，就怕会有人跟风效仿，届时将会增大城下町奉行所的压力。”这时，八条广繁也开始为五味高重说好话。 “那就将小田原城总构分为四份，五味与三兵卫担任中部的本町奉行，至于东町、西町、南町三处奉行的人选，本家也会随后公布，四处町奉行只听命于本家以及越后太郎丸二人。”清定见五味高重如此为难，便顺势减轻一些他的压力。只不过，代价却是将五味高重的职权削去了四分之三。 “臣······遵命。”此时的五味高重恨不得给自己以及八条广繁两巴掌，他完全没有料到清定会因此而削去自己的职权。但碍于八条广繁是上杉家的同族重臣，他也不敢因此与其反目。 “那就这么定了，听闻前田庆次郎擅长能乐，晚上就在这大广间里让本家与越后太郎丸见识一下，如何？”清定在决定增设小田原城总构的东町、西町、南町三处町奉行后，还打算见识一下前田庆次的能乐功底。 “臣遵命。” 第595章 幻庵出使 虽说前田庆次在神余亲纲的大力举荐下，被上杉清定招揽为家臣，但俸禄只有三百石，且担任足轻大将一职。所以，他的宅邸就被划分在了小田原城总构最东端的东町范围里的一间长屋。 好在这间长屋是上杉家免费分配给前田庆次的，所以也让他省去了不少的开销。 尽管这间长屋面积不大，只有长三间、宽两间，但对于前田庆次一家来说比京都的长屋要强出不少。 毕竟，在上杉家本据小田原城的总构之中，并不用担心哪天遭到兵燹的波及，而且治安状况也是非常的好，孩童也能进上杉家公办的寺子屋进行学习。 再加上，前田庆次的长屋附近还有山王神社、宗福寺、本久寺等寺院神社，家人若想参加山王祭等祭典是相当的便利。 就在招揽前田庆次的当晚，清定携子嗣越后太郎丸、小笠原次郎丸、今川三郎丸、能登丸，以及绫姬、阿静、宇佐美奈美、花照姬、香沼姬、油川惠理、诹访由布姬、井伊直虎、沼田麝香等侧室一同观看前田庆次表演的能乐之际，小姓穴泽善右卫门却将北条家使者北条幻庵抵达小田原凑之事告知于他。 “看来叁州、尾州、势州方向有大事发生了。”清定对此并不是感到特别意外，毕竟他很早就知晓了织田家在暗中掺和，加上先前骏河境内爆发的庵原之乱也与织田家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而且，北条家此次派来的使者还是北条家中地位较高的北条幻庵，这就说明三河一国的形势已经不容乐观了。 “父亲大人，是否终止能乐？”坐在清定身旁的越后太郎丸问道。 “不必，你随为父一同去面见北条家的使者即可。”清定并不打算叫停前田庆次的表演。 “儿臣遵命。” 于是，清定就与越后太郎丸悄悄的离开了大广间，前往偏殿之中召见了北条幻庵。 虽然坐在清定右侧的绫姬对清定与越后太郎丸的突然离去感到非常疑惑，但并没有阻止。 “贫僧北条入道幻庵，参见上杉亚相殿、同无官大夫（四位至五位位阶之人被称之为大夫）殿。”只见北条幻庵一袭黑色僧衣，掌下垂着念珠，恭恭敬敬的说道。 “贵使免礼，穴泽善右卫门还不看茶？”清定随即示意一旁侍候的穴泽善右卫门去为北条幻庵准备茶水、糕点等。 “多谢上杉亚相殿的好意，贫僧就不扰茶了。此次前来出使是有关叁州的战事，水野家以及安祥松平家的旧臣们也加入了叁州一向一揆众一方，我主北条左京大夫殿已然到了疲于应付的地步，还望上杉家能尽快发兵驰援，解救北条家于危难之中！”北条幻庵如今可没有什么闲工夫来品茶了，他深知多拖一刻钟都会对北条家造成极大的损失。 “恩，本家对于叁州爆发的一向一揆也有所耳闻，若非千秋霜台正率十余万大军弹压伊达入道直山之乱，本家早就准备发兵前去叁州，协助北条家弹压一向一揆众了。”清定先是向北条幻庵说明了眼下上杉家的大军正由上杉定虎统辖，负责弹压伊达稙宗之乱。 “这······”北条幻庵作为经验丰富的外交僧很清楚清定所言何意，这就相当于告知了自己眼下上杉家也有自身困难，不一定能大力支援北条家。 “但是，北条家作为本家的姻亲之盟，就算本家眼下不管有什么样的困难，也不会坐视不管的，北条入道幻庵宽心，本家已经加强了对势州湾的封锁，确保长岛愿证寺方面无法从海路为叁州一向一揆众输送一兵一卒。而且，本家已经派遣同族重臣八条式部少辅率两千五百余军势进驻尾州大高城，信州诸将也很早进行了战备，不需多长时日就能南下叁州、远州。”清定见北条幻庵有些失望后，随即做出了说明。 “哦，那真是太好了！”北条幻庵在听完清定的话后总算松了一口气。 “对了，还有一个好消息需要贵使在返回叁州之后告知北条相模守殿、同左京大夫殿。”清定还打算将一个好消息告知北条氏康、北条氏政父子。 “是何好消息？”北条幻庵对此感到非常好奇。 “香沼她已经怀有身孕了。”清定又接着说道。 “什么？！香沼姬她······”北条幻庵顿时一惊，他深知香沼姬一旦诞下男丁，将会让上杉家与北条家之间的羁绊更加深厚。 “恩，若是香沼她诞下了男丁，届时本家还打算让其在元服之际，从北条相模守殿处拜领一字。”清定点了点头道。 “此事由贫僧去向北条相模守殿说明，必然会应允此事。”北条幻庵巴不得上杉家与北条家之间的关系更为亲密，自然是不会拒绝此事的。 “那就拜托贵使了。”清定笑着说道。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那么，待贵使返回叁州之后，希望北条相模守殿、同左京大夫殿尽快告知境目地带的关所以及领主，避免我军通过之时发生不必要的冲突。”清定还不忘提醒一下北条幻庵。 “贫僧明白。” 与此同时，作为偏师大将的最上义守虽然被上杉定虎下令暂缓攻入黑川郡、宫城郡，但他并没有就此按兵不动，反而是下令家中重臣氏家定直、志村光清、谷柏直纲、新关义久等将，率军突袭了被鹤馆黑川家所控制的黑森铜山（位于陆奥加美郡）、船形银山（位于陆奥黑川郡，邻近面白山），一举掐断了鹤馆黑川家的重要财政收入。 鉴于上杉定虎已率近九万的大军进入岩代境内，使得原本首鼠两端的大崎义直、葛西晴胤二人的压力是顿时增大了不少。 为了表面自己与伊达稙宗一方毫无瓜葛，大崎义直、葛西晴胤二人在征召军势之后，就分别向黑川郡、桃生郡发起了侵攻。这就使得公开倒向伊达稙宗一方的黑川稙国、长江盛景二人是疲于应付。 加上鹤馆黑川家本就是大崎家的庶子家出身，大崎义直对鹤馆黑川领的侵攻是尤为卖力，意图将鹤馆黑川家攻灭后，将黑川郡再度收入大崎家的囊中。 第596章 奥羽大乱 正所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尽管大崎家、葛西家对黑川郡、桃生郡分别发起了声势浩大的攻势，但两家的内部是相当混乱不堪，依旧有不少家臣认为应支持伊达稙宗一方，这就给了伊达稙宗从中调略的机会。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大崎家。 自从大崎义直继任大崎家家督之位开始，大崎家的内讧就愈演愈烈。 当然，大崎家家督、奥州探题权威一蹶不振是由大崎义直之父大崎义兼在位时期开始的。他曾于长享二年（1488年）因旗下领主佐沼家频频发生的反叛，甚至无力弹压，只能被迫逃到了伊达家的本据梁川城来避难，后来在伊达成宗联合金泽家、薄衣家等中奥国人领主们的支援下，才好不容易弹压了佐沼之乱（家中大乱），得以回到本领之中。 但好景不长，还没等大崎义直坐稳家督之位，家中重臣新田赖远（新井田赖远）就向其发难，举兵响应新田赖远的还有大崎家同族的古川家、高泉家、一迫家等，还要以执事家氏家家（岩出泽家、岩手泽家）为首的诸多谱代重臣。 在众叛亲离、势单力孤的不利形势下，大崎义直就只能走其父的老路——逃往伊达家的本据。 只不是那时的伊达家家督伊达稙宗已经将本据迁往了桑折西山城，使得大崎义直比其父大崎义兼在逃跑上花费的时间更短了一些。 时任陆奥守护的伊达稙宗见自己名义上的上司大崎义直如此狼狈的乞求自己庇护，当然不能坐视不管。 于是，极为热心肠的伊达稙宗就大举发兵攻入了大崎领，联合站在大崎义直一方的笠原家、涉谷家、黑川家等国人领主们，以及伊达家旗下的国分家、长江家、留守家等国人领主们，以势如破竹之势，迅速击败了反叛大崎义直的古川家、高泉家、一迫家等，并围困庇护新田赖远的氏家家本据岩出山城。 尽管氏家直益纠集了三千余军势固守在岩出山城之中，但仅仅两个月的时间，就难以支撑下去，被迫向伊达稙宗、大崎义直二人降服。 但狡猾的新田赖远在看出氏家直益有意开城投降后，就生怕其为了保命将自己交出，便赶在开城之前缒城而逃，并藏匿于出羽境内。 然而，伊达稙宗可不是白白帮助大崎义直弹压新田赖远之乱的。 作为报偿，尚无子嗣的大崎义直就将亡兄大崎高兼之女嫁给了伊达稙宗次子小僧丸作为正室，并以其为养子，更名为大崎义宣，准备未来继承大崎家的家名。 就算大崎义直借助了伊达家的力量来压制家中的权臣以及不愿臣从的国人领主们，但此后的大崎家内部仍不太平，他不得不多次借助伊达家的力量来进行弹压。 虽然大崎义直在伊达天文之乱中站在了伊达晴宗一方，并讨取了站在伊达稙宗一方的养子大崎义宣，但依旧没能将家中各方势力整合起来，更别说步入战国大名的俱乐部之中。 现如今，大崎家之中也就只有长期反感伊达家介入大崎家事务的古川忠隆、高泉直坚、一迫隆真、氏家隆继（氏家直益之子）等大部分同族以及部分谱代家臣，他们认为自家曾经就没少挨伊达家的打，自然是不愿意见到伊达稙宗夺回伊达家大权的，是极力支持大崎义直倒向上杉家一方的。 而里见隆成（大崎家家老）、涉谷定直（大崎家家老）、鸟岛骏河守（北乡骏河守）、中目隆政（大崎家家老）、小野田隆重、长崎隆实、石川义诚、南条下总守等不少家中重臣、旗下国人领主们，因为自家曾经没少拿伊达家的好处，反而是有意迫使大崎义直倒向伊达稙宗一方。 伊达稙宗在获知大崎家内部已经分为了上杉派与支持自己一派后，便立即派遣使者对里见隆成、涉谷定直、鸟岛骏河守、中目隆政、小野田隆重等支持自己的大崎家重臣们进行调略，他表示自己不会追究大崎家的众人先前倒向伊达晴宗一方之事，并许诺加入自己一方后会增加相应的知行地，以及确保众人的特权不受侵犯。当然，大崎家家督还得从自己的子嗣中择一人来继任。 对于伊达稙宗递来的橄榄枝，里见隆成、涉谷定直、鸟岛骏河守、中目隆政、小野田隆重等人自然是乐意接下的。他们深知大崎义直一旦彻底倒向了上杉家一方，那么之后必然会借助上杉家的力量来加强家督的权力，届时他们原先享有的特权将会尽数丧失，还极有可能会对他们治下的领地进行检地，以及增派劳役、军役。 很快，还没等大崎义直攻入黑川郡的腹地，同族重臣百百直孝就察觉到了里见隆成、涉谷定直、鸟岛骏河守、中目隆政、小野田隆重等人有图谋不轨的迹象，并及时上报至主君大崎义直处。 大崎义直在听完百百直孝的汇报后是直接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曾经对大崎家如此忠心耿耿的谱代家臣、旗下国人领主们竟然还不如先前反叛过大崎家的同族、谱代家臣。 为了避免遭到前后夹击，大崎义直在恢复镇定之后就火速率本队军势退入了本据名生城之中，终止了对鹤馆黑川家的讨伐，并做好笼城固守的准备。 而葛西家方面，胆泽郡的柏山家、磐井郡的薄衣家、气仙郡的浜田家、本吉郡的本吉家和熊谷家等旗下国人领主们，都是早在镰仓幕府统治时期就扎根于此的在地势力，与其说他们是葛西家的家臣，不如说是以葛西氏为盟主的大联合更为恰当。葛西家历代家督对于这些自主性较强的国人领主的统御力并不高，家臣之间的对立也是频频发生。 不过，有一点葛西家比大崎家要强上不少——没有频繁借助伊达家的力量压制家中的反对势力。 即便如此，葛西晴胤（葛西高信）在天文之乱中站在伊达晴宗一方，在讨取了侄子葛西晴清（葛西牛猿丸，伊达稙宗之子，葛西稙清养子）后，也没能就此将家中整合起来，达成一元化。 大崎家与葛西家之间本就因领地划分问题频频刀兵相见，若不是经伊达家的斡旋调停，两家之间只会打个你死我活、不死不休。 对于葛西晴胤倒向上杉家一方，葛西家内部还是有反对声音的。 其中，领内分别拥有玉米金山（世田米金山）的浜田家、津谷金山的本吉家（葛西家庶子家之一）、赤岩铁山和气仙沼凑的赤岩熊谷家、室根铁山的大原家等就极力反对葛西晴胤倒向上杉家一方。 因为，一旦葛西晴胤倒向了上杉家一方后，必然会在之后借助上杉家的力量来整合家中，加强家督权力，让葛西领一元化。届时，浜田家、本吉家、赤岩熊谷家、大原家等治下的金山、铁山、海港必然会被主家葛西家收为直领。 不仅如此，葛西家旗下自主性较强的柏山家不仅受高水寺斯波家之请与南部家展开交锋，还因领地纠纷，时常与薄衣家、赤岩熊谷家等国人领主们产生对立，甚至还一度刀兵相见。而葛西家的历代家督对此也极难约束，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伊达稙宗倒是见缝插针，借助葛西家家中重臣与旗下国人领主之间的龌龊，煽动浜田家、本吉家、薄衣家、赤岩熊谷家、大原家等国人领主们向葛西晴胤举起反旗，还有意让长江盛景之子长江胜景（葛西晴胤女婿）去继承葛西家的家名。 随着大崎家、葛西家两家内部先后出现了两分的内讧，使得上杉定虎完全不能指望大崎家、葛西家去牵制伊达稙宗一方的黑川家、长江家等有力国人领主们。黑川稙国、长江盛景二人也因此消除了来自北面的巨大压力，同时也避免了两线作战的窘境。 只不过，黑川稙国依旧没有余力去夺回被上杉军抢占的黑森铜山和船形银山这两座矿山。 因为，眼下的鹤馆黑川家与长江家正忙于联合留守家的叛臣村冈兵卫尉、乡家宫内大辅、八幡景廉、余目伊势守、佐藤太郎左卫门等人围攻岩切城，哪里还有多余的兵力去主动挑衅驻扎在面白山、船形山一带的上杉军？ 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在收到清水家笔头家老木户周防守求援信的南部晴政，自然是不愿意看到上杉家在奥羽两州大肆开疆拓土、扩张影响力的。 但南部家与清水家并不接壤，且中间还隔着户泽家、小野寺家两家上杉家的臣从大名。 为了能够减轻清水家的压力，以及尽可能搅乱奥州的局势，南部晴政便令南部总领家庶子家一户家的分支千德家，以及田锁家、茂市家、津轻石家、江繁家等闭伊郡国人领主们大举出兵南下，声援向葛西晴胤举起反旗的浜田家、本吉家、薄衣家、赤岩熊谷家、大原家等陆中地区的国人领主们，借机迫使上杉家对松岛湾、仙台湾等南奥、陆中地区的沿海地区解除封锁。 桧山安东家、凑安东家作为南部家世代的宿敌，南部晴政可没有将这两家忘记。 为了避免桧山安东家、凑安东家响应上杉家的号召而南下讨伐清水家，南部晴政便决定恶心一下老冤家桧山安东家和凑安东家。 此时的凑安东家家督是安东舜季（凑安东定季女婿）之子安东茂季来担任，但对于这位来自桧山安东家的家督却引起了凑安东家诸多重臣的反感，尽管安东茂季身上还是有着一半凑安东家的血脉。 其中，丰岛重村（丰岛休心）、下苅右京大夫、川尻中务大辅、永井左近将监（太平左近将监）、八柳长门守、白坂右近等凑安东家重臣们就认为桧山安东家意图以过继养子的方式来让兼并凑安东家的领地，从而达成桧山安东家和凑安东家的一统。 可以说，安东舜季的出发点是好的，让桧山安东家和凑安东家一统后，就能全力应对南部家、浪冈北畠家的南侵。 显然，安东舜季低估了凑安东家重臣们的野心。 在以丰岛重村为首的凑安东家重臣们看来，两安东家的一统必然会招致他们的利益受损。因为凑安东家并入桧山安东家之后，凑安东家的家臣们将会很难进入桧山安东家的决策层，且原先拥有的特权也极有可能无法继续保留。 再加上，素来与凑安东家有领地纠纷的户泽家已经成为了上杉家的臣从大名，若是凑安东家并入桧山安东家之后，凑安东家的重臣们是否会遭到清算。 因此，在极度恐惧和不安之中，丰岛重村、下苅右京大夫、川尻中务大辅、永井左近将监、八柳长门守、白坂右近等凑安东家重臣们本着远交近攻的态度，接过了南部晴政递来的橄榄枝。在他们看来，南部家与桧山安东家、户泽家是宿敌关系，倒向南部家一方还能确保自身的利益不受损害。 天文二十二年，九月十五日。 就在安东舜季、安东爱季父子正加强境目地带的守备，以及整备本据桧山城的城下町之际，凑安东家爆发的下克上之事传入了桧山城之中。 丰岛重村、下苅右京大夫、川尻中务大辅、永井左近将监、八柳长门守、白坂右近等凑安东家重臣们悍然率军包围凑安东家的本据凑城，企图将安东茂季讨取。 值得庆幸的是，白花城城主安东季林（桧山安东家庶流）、白根城城主白根昌吉等将及时率军为凑城解围，这才没让丰岛重村、下苅右京大夫、川尻中务大辅、永井左近将监、八柳长门守、白坂右近等人得逞。 为了报复这些凑安东家的叛臣，安东舜季、安东爱季父子也不等上杉家的命令，直接出兵南下进入凑安东领平叛。 第597章 南部进击 对于眼下的上杉家来说，伊达家、大崎家、葛西家、凑安东家等大名先后发生内讧，使得奥羽两州有再度恢复到伊达天文之乱的迹象。 而且，现任南部家家督南部晴政曾经放出狂言——“凡新月（南部晴政以新月作为旗印）所照之处，南部的领土不可动摇”，并志在称霸奥羽两州。 之所以南部晴政能有胆量口出狂言，自然还是依仗着其先祖的荣耀，以及南部家雄踞北奥两百余年的实力。 南部家出自清河源氏义光流，其出自甲斐武田家庶流的先祖加贺美远光曾经担任过镰仓幕府一代目将军源赖朝的侧近，还于文治五年（1189年）的奥州征伐之中参阵，并因战功获封北奥的糠部五郡（糠部郡、岩手郡、闭伊郡、鹿角郡、津轻郡）的广大领地。 不过，加贺美远光并没有前去新的领地赴任，反而是其子南部三郎光行于建久二年（1191年）十月才率七十三名家臣从镰仓的由比浜乘船前往。 而南部家真正开始活跃的时期是从镰仓幕府统治时期的末期开始的。 元弘三年（1333年），五月八日。新田义贞在收到后醍醐天皇之子护良亲王的密旨，在返回上野本领之后就庇护被北条家追杀的足利高氏（足利尊氏）嫡男足利千寿王（足利义诠），并将其拥立为总大将，传檄东国各地，正式向镰仓幕府举起反旗。 当时，南部家是由一门总领在镰仓奉公，庶子家的家督作为代官在本领进行治理。这不单单是南部家一家是这样的状态，反而大部分镰仓御家人皆是如此。 作为南部家庶子家波木井家出身的南部政长也趁机举兵响应新田义贞的号召，从北奥率军南下与之合流。 曾经源赖朝也花了五年的时间才击败宿敌平氏，而镰仓幕府却在短短二十四天的时间里覆灭，确实令人唏嘘不已。 作为时任南部氏一门总领的南部茂时并没有在镰仓幕府危难之际背叛，反而为镰仓幕府第十四代执权北条高时于镰仓东胜寺之中殉死。不单单是南部茂时一人，包括北条一族、镰仓幕府重臣等在内，于东胜寺之中自尽者达到了八百七十余人。 在镰仓陷落前后自尽之人更是高达六千余人，其中还包括镰仓幕府末代傀儡执权赤桥守时（北条守时）。 而后，波木井南部一脉就追随陆奥守兼镇守府将军的北畠显家，担任陆奥国司代，还于糠部郡的八户筑城，是为八户南部家的先祖。 但好景不长。 波木井南部家似乎是遭到了北条高时、南部茂时等死于非命之人的诅咒，南部师行在率一百零八人在追随北畠显家上洛与足利军激战之际，于阿倍野之战中主从尽数阵亡，无一幸免。 即便如此，在南北朝纷乱时期，八户南部家依旧坚定不移的站在南朝一方，哪怕胜算渺茫也没有背弃。 不过，先前与波木井南部家同样站在南朝一方，且血脉距离嫡流较近的三户南部家却没有为南朝一方愚忠到底，在发觉南朝一方无力扭转劣势之后，便倒向了北朝一方，还在室町幕府第三代将军足利义满在位时期说服元气大伤，且改称八户南部家的波木井南部家，这才避免了同族之间的刀兵相见。 三户南部家也因劝说八户南部家降服北朝，而乘机成为了八户南部家的宗主，并进一步扩大在北奥之地的影响力。 三户南部家在正式稳固南部氏总领家的地位后，便开始积极对外开疆拓土，首当其冲的便是盘踞在与糠部郡接壤的津轻郡的安东家。 永享四年（1432年），在三户南部家的凌厉攻势之下，安东家力不能支，作为家督的安东义季更是兵败身亡，导致津轻下国安东家嫡流断绝。 长禄元年（1457年），安东家在北奥的最后一块领地宇曾利乡也被三户南部家所攻占，象征着安东家的势力被彻底逐出了陆奥一国。同时，津轻郡境内的浪冈北畠家也与三户南部家缔结半臣从半结盟的状态，配合三户南部家经营北奥之地。 为了迅速消化兼并的津轻之地，时任三户南部家家督南部信时就令弟弟南部行实担任津轻郡郡代，在津轻郡外浜东部的堤浦筑城，成立堤家；堤康时的庶子堤经行以大光寺城作为自己的本据，成立大光寺家，支配平贺郡；三户南部家同族的久慈家庶流久慈光信入驻大浦城，成立大浦家，支配鼻和郡······ 可现如今的东国形势早已今非昔比。 此时的南部晴政是自我感觉良好，认为有伊达稙宗在奥羽两州残存的影响力，只要牵制上杉军主力至冬季，那么上杉军总大将上杉定虎必然会知难而退，而后迫使上杉家家督上杉清定达成和议。在此期间，南部家还能倾尽全力南下，将岩手郡、斯波郡、稗贯郡、远野郡、和贺郡等地压制，迫使上杉家认可南部家占有上述地区。 至于伊达稙宗、清水义氏等人，南部晴政本就不打算舍近求远的去发兵救援，这对于南部家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好处，反而容易遭到上杉军的重创。 之所以南部一族能在长期支持南朝一方，且还能在北奥之地不断开疆拓土，并不是南部一族骁勇善战，而是因为北奥之地素来是苦寒之地，还时常遭到阿依努人的袭扰，加上北奥、中奥地区山脉丘陵极多，南部一族就算打不过北朝派来的讨伐军，依旧可以躲在深山老林里与北朝一方打游击，等到北朝一方的军势撤走，就又能收复失地了。 于是，南部晴政就分别派遣盘踞在津轻西浜之地的水军小野众，以及盘踞在下北半岛的水军中馆众，前去袭扰桧山安东领、葛西领，并为举兵响应伊达稙宗的浜田家、本吉家、赤岩熊谷家、大原家等中奥之地的国人领主们输送粮草，以供他们长期坚守。 显然，南部晴政是过于高估了伊达稙宗一方的军事实力。 第598章 悬田城落 就在清水家发生家督更迭，且图谋倒向伊达稙宗、南部晴政一方之际，上杉定虎在稳定了安达郡、信夫郡、北伊达郡等地的形势后，就大举挥师攻入了悬田领，并令相马盛胤发兵攻打盘踞在灵山城一带的青田胤亲，配合上杉军主力行动。 同时，稳固了北常陆诸郡形势的佐竹义昭也率三千余军势北上进入了安达郡境内。 面对上杉军的大举来袭，不论是伊达稙宗，还是悬田俊宗，眼下根本没有与上杉军正面交锋的能力，只能寄希望于国分宗政、亘理元宗（伊达稙宗六男）、黑川稙国、长江盛景等己方诸将尽快发兵驰援。 然而，就在悬田家处在风雨飘摇之际，作为守护悬田家本据悬田城南面重要支城的月见城城主须田亲信却经樱田景亲的调略后，倒向了上杉家一方。 作为悬田家的谱代重臣，须田亲信本就反对悬田俊宗继续与上杉家为敌。在他看来，上杉家早就称霸东国多年，且兵强马壮，一统东国已成定局，若是继续与上杉家为敌完全是自取灭亡之道。 须田亲信眼见自己的主君仍然执迷不悟，妄想在拥立伊达稙宗后击败伊达晴宗，从而称霸奥州。他再也看不下去，早在围攻城之仓城失利之际，就已经多次劝说过悬田俊宗，但其就是不采纳自己的逆耳忠言。 刚好，与月见须田家有着世交的河股樱田家家督樱田景亲派遣使者前来劝降，须田亲信便毫不犹豫的接过了樱田景亲递来的橄榄枝，直接将嫡男须田小十郎作为人质，与自己的誓书一块儿送至上杉军阵中。 毫无疑问，须田亲信的归降对于悬田家来说是极为致命的，月见城与悬田城之间的关系就属于是唇亡齿寒，互为犄角之势，一旦缺少了其中之一，那么剩余的一城将会独木难支，而上杉军就能兵不血刃的迅速经月见城北上直抵悬田城下。 当伊达稙宗、悬田俊宗这对翁婿获知须田亲信的倒戈后，感到非常震惊。 还没等伊达稙宗、悬田俊宗想好应对之策，上杉定虎就已经令上杉景信统辖下野众，以樱田景亲、须田亲信二人作为先导役，兵临悬田城下。 尽管悬田城是修筑于标高二百二十余米的茶臼山上，且被悬田家经营了两百余年，可上杉军却并没有用蚁附攻城的方式来攻城，反而是先将悬田城团团包围起来，而后在上杉军本队抵达后，就在悬田城周边筑起大量的土山，利用配备的两千五百余挺铁炮、二十挺大铁炮、一门佛郎机炮的绝对火器优势，居高临下对悬田城进行火力压制。 因为上杉军根本不需瞄准，只需无差别地将弹丸、炮弹尽情倾泻到悬田城中即可，给守军以重大杀伤和心理震慑。 上杉军的如此战术，早在猪苗代城之战就已经上演过一次。 即便遭受极为猛烈的炮火攻击，伊达稙宗、悬田俊宗依旧没有弃城突围的想法，而是选择继续坚守在悬田城之中，等待己方援军的抵达。但他们还是过于高看悬田城的城防，以及守军的士气和战意了。 而上杉军在弹幕攻势结束之后，于第二天的下午发起了攻城。在上杉军绝对优势兵力的攻击之下，悬田城的大手门很快就被攻城锤撞开。 由于缺少火器，悬田城的守军本就士气、战意跌落谷底，加上大手门被攻破后，更是一触即溃。还不消两个时辰，东之丸、二之丸就被上杉军完全压制，以悬田家重臣大波藏人以下六百余人被讨取。 正当上杉景信准备率本部军势向悬田城本丸发起猛攻之际，却被上杉定虎叫停了。 在上杉定虎看来，伊达稙宗毕竟是前任陆奥守护、伊达家家督，也是名震奥羽两州的武将，她打算暂缓攻势，给他一个体面自尽或是出降的机会。 结果也正如上杉定虎所料想的那样，就在上杉军暂缓攻势后不久，悬田城本丸就燃起了大火，伊达稙宗、悬田俊宗、悬田义宗、藤田晴亲等人，以及悬田一族的男丁不愿成为上杉家的俎上鱼肉，尽数在本丸大广间里切腹自尽，也有不少女眷随之自刎而亡。 不过，在上杉军撞开本丸的冠木门后，还是发现了剩余的悬田家女眷躲在庭院的一角，其中一人还是伊达稙宗之女、悬田俊宗正室伊达福姬。 最先发现伊达福姬的是上杉景信麾下重臣长尾筑后守，他一见到伊达福姬的样貌就惊为天人，可谓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像这样的女子，长尾筑后守深知自己是不配占有的，就算强行占有，之后自己必然会因此而惹出祸端。 于是，长尾筑后守便主动将其献给了自己的主君上杉景信。 可上杉景信本就是戴罪之身，他可是打算趁着弹压伊达稙宗之乱的过程中多立下战功，好重回上杉家的决策层之中，也不敢将伊达福姬收下，便将其派人送往小田原城，交由主君上杉清定来处置。 随着大崎家、葛西家、凑安东家三家大名的内讧，以及南部家的大举南下，加上即将到来的冬季，于岩代、磐城两国参阵的上杉军诸将大都对弹压伊达稙宗之乱的前景感到忧虑。 其中，长野业正、太田资正、仓贺野尚行、和田业繁、浦野重成、小幡景定、高山重俊、斋藤宪广、三田纲秀、大石定久、成田长泰等不少关东诸将皆认为眼下的上杉军已是疲惫不堪，若是在击败伊达稙宗一方后北上中奥之地与南部家交锋，恐怕胜算渺茫，应在冬季到来之前结束战事，避免严寒造成大量的非战斗减员，并撤回本领之中进行休整。 但是，作为总大将的上杉定虎却并没有退兵的想法。 在上杉定虎看来，南部家并不算什么强敌，加上奥羽两州各地的国人一揆皆是各自为战，不足为虑。既然主君上杉清定已经授予了自己便宜行事之权，以及将奥羽两州的战事放心交给自己，若是不能将奥羽两州静谧就退兵返回，岂不是辜负上杉清定的期待？届时，自己将来哪里还有脸面去主动请缨？哪里还有脸面去面见上杉清定？ 第599章 岩磐静谧 随着对上杉家来说威胁较大的伊达稙宗已死，奥羽两州各地的国人一揆也就失去了一面大旗。加上盘踞在伊达郡两百余年的土著国人领主悬田家也被攻灭，上杉家静谧出羽、岩代、磐城、陆奥等地最大的阻力已经消失。 可以说，伊达稙宗之死也是对于奥羽两州境内的反上杉家势力是个极为沉重的打击。 剩余例如木户周防守、里见隆成、涉谷定直、鸟岛骏河守、中目隆政、小野田隆重、黑川稙国、长江盛景、本吉重隆、熊谷直秋、浜田宗纲、大原信胤等人，皆有三个极为致命的问题： 第一、这些人不仅没有出现一个能力突出，且具有长远战略眼光之人； 第二、最为重要的军事能力，甚至没有一人能超过伊达稙宗； 第三、奥羽两州不少地区因伊达天文之乱的缘故，已经变得民穷财尽、十室九空，曾经的繁华景象早就一去不复返了，根本不能如数征收年贡、赋税。 反观上杉家就没有这些问题，在大举发兵岩代、磐城两国之后，几乎是呈现出摧枯拉朽之势，很快就将二本松畠山家、陆奥大内家、悬田家等敌对势力先后攻灭，达成岩代一国、磐城大部的静谧。 当然，上杉定虎对战事并没有上瘾，她多次在战场上身先士卒以及一线督战皆是为了付出一次成本而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若是不能将奥羽两州的这些土著势力压制，对于上杉家来说将会后患无穷。 再加上眼下东海道诸国的形势也不容乐观，上杉定虎认为上杉清定发兵三河驰援北条家也只是时间问题，若是自己不能将奥羽两州静谧，那么将来反上杉家的势力将会更加猖獗，上杉家所面临的形势也将会愈发不利。 作为跻身于上杉家决策层之一的上杉定虎很早就认同主君上杉清定的王道价值观。 什么才是王道——安百姓，定天下。 如何安？ 必须要在政治、经济、文化、组织建设、民生、教育、分配等诸多方面有所动作，让治下领民能够安心。 若是单单进行穷兵黩武的军事行动，那么败亡也只是时间问题。 就在悬田城被攻落后不久，相马盛胤也率两千余军势经过翻山越岭后，将孤立无援，且兵力寡少的灵山城一举攻落，讨取自守将青田胤亲以下两百余人，相马三郡（行方郡、宇多郡、標叶郡）宣告静谧。 仁井田城城主小梁川宗朝、梁川城城主梁川宗清、保原城城主中岛忠宗、根子屋城城代青木伊豆守、石母田城城主石母田宫内少辅等伊达郡境内的伊达稙宗一方武将们在获知了悬田城陷落，以及伊达稙宗与悬田俊宗、悬田义宗、藤田晴亲等悬田一族武将们尽数自尽的消息后，无不感到惊恐万分。 眼见岩代、磐城两国的形势对于己方来说已是极为不利，小梁川宗朝、梁川宗清、石母田宫内少辅等伊达家同族、谱代家臣们可没有打算继续去达成伊达稙宗未尽事业，纷纷通过桑折景长、石母田光赖、白石宗纲、鬼庭良直等伊达家重臣们，先后向上杉军投降，并率守军尽数退出原先坚守的城池兵砦，交由上杉军来进行接收。 对于这些反复无常的家中重臣们，有了上杉家撑腰的伊达晴宗在这一次就不打算就此赦免他们了。 其中，小梁川宗朝所领减封三分之二，并让出家督之位退隐，由其子小梁川宗秀接任；石母田宫内少辅勒令切腹自尽，石母田家家督由庶流出身的石母田光赖担任；梁川宗清所领减封三分之二，于米泽城城下町之中蛰居半年······ 至于一度对上杉军造成麻烦的中岛忠宗、青木伊豆守等原悬田家重臣们，并没有因通过伊达家的斡旋仲介而幸免于难，反而被伊达晴宗移交给了上杉定虎来进行处置。 由于中岛忠宗、青木伊豆守等人先前的反复无常，导致八条房繁所节制的岩代众差一点儿被切断退路和粮道。 为了更好的震慑奥羽两州的敌对势力，上杉定虎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中岛忠宗、青木伊豆守等人，便下令于悬田城外斩首示众。 在稳定了岩代、磐城两国的形势之后，上杉定虎就于信夫郡的福岛城召开了军议，准备商讨下一步的进军方案。 尽管此时奥羽两州的形势已经逐渐明朗，且非常利于上杉家、伊达家一方，但长野业正、太田资正、仓贺野尚行、和田业繁、浦野重成、小幡景定、高山重俊、斋藤宪广、三田纲秀、大石定久、成田长泰等不少关东诸将依旧持保守态度，还是认为应在秋收之际班师撤回本领，待来年春耕之后再发兵北上，讨伐剩余兴兵作乱的国人一揆。 因此时的上杉军并没有遇到屡战不利、粮草告罄这样的极端不利因素，不少此次参阵的足轻、阵夫都没有厌战的想法，反而还希望继续立下更多的战功，好趁机获得更加丰厚的赏赐。 故而，上杉定虎就非常有底气，并直接在军议上向参阵诸将表示：“奥羽两州尚未静谧，不必班师，再有进言班师之人立斩不赦！” 说完，上杉定虎还示意身后的影武者荒川长实，将长野业正的十二间筋兜拿至自己的面前，而后就抽出上杉清定所赐的同田贯打刀，一刀将其斩为两半。 “竟然一刀就将兜斩为了两半？！” “真是削铁如泥的好刀！” “千秋霜台殿可是有着便宜行事之权的······” 在场的参阵诸将见状无不感到震惊。 再怎么说，兜又不是布匹，也不是竹片、木料，是由大量铁片制成的，就连铁炮弹丸在一定距离的情况下都不一定能击穿，竟然这把打刀能一刀将兜斩为两半。 长野业正更是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他起初并不知晓上杉定虎所为何意，更是没预料到上杉定虎手中这把外形极为朴素的打刀竟然如此锋利。 如今的长野业正已是六十二岁的高龄，他自从元服之后，就参与了大大小小数十场合战，也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太刀、打刀，但唯独没有见识过一刀能将兜斩为两半的打刀。 “若是再有人提出班师之言，有如此兜！”上杉定虎说完就将手中的同田贯打刀缓缓收起。 见上杉定虎如此坚定，在场诸将再也没有人敢提出班师。毕竟，就算是自己头上戴了兜，都不一定防得住上杉定虎手中的那把名为同田贯的打刀。 当然，上杉定虎手中这把被上杉清定所赐的同田贯打刀之后就有了一个别称——兜割。 不过，在军议结束以后，上杉定虎还是以晚辈的身份单独向长野业正表示歉意，随后命人照着那顶被斩为两半的十二间筋兜重新打造了一顶新的交给长野业正。 对于上杉定虎此举，长野业正倒是没有过于放在心上。毕竟，他与上杉定虎皆是侍奉上杉清定，只不过有时二人的观点和主张不同罢了，对事不对人。 而且，相较于铁炮、大铁炮、佛郎机炮等火器，长野业正还是更喜爱打刀、太刀这类的传统冷兵器。 而长野业正并没有对那顶用了四十余年的十二间筋兜感到悲伤，反而对这把朴素而刚硬的同田贯打刀非常感兴趣。他在军议上只是看到了刀铭有‘肥州菊池郡同田贯上野介’的字样，便推断此刀应是产自于九州的肥后菊池郡。 对于同田贯打刀的来历，上杉定虎了解的并不多，只知晓此刀原是二本松畠山家的家宝之一。 而另一边，为了给上杉定虎留下一个好印象，相马盛胤在攻灭盘踞在灵山城的青田胤亲残部之后，又马不停蹄地率军北上，向伊具郡、亘理郡两郡发起大规模攻势。 起初，素来与相马家交恶的亘理家并没有因伊达稙宗之死而放弃抵抗，时任家督亘理元宗打算联合伊达崎家、大条家等友军互为犄角之势，甚至还打算为其生父伊达稙宗复仇。 但是，亘理元宗还是过于高估了自身的威望和影响力。 伊达崎城城主伊达崎实烈（田手实烈）、鸟屋城城主大条宗家等伊达家同族重臣并不打算与上杉军抗争到底，他们可不希望最后与二本松畠山家、陆奥大内家、悬田家等大名、国人领主们那样，落得个家名断绝的悲惨结局。 所以，伊达崎实烈、大条宗家等人还没等相马军攻入伊具郡、亘理郡两郡境内，便效仿小梁川宗朝、梁川宗清等人，通过桑折景长、石母田光赖、白石宗纲、鬼庭良直等伊达家重臣，向上杉家、伊达家表示降服，并献出人质、誓书，以示恭顺。 不过，对于伊达崎实烈、大条宗家等人的降服，伊达晴宗却并没有对他们进行严惩。 因为，伊达崎实烈、大条宗家等人曾经在伊达天文之乱之中是站在自己一方的，念在他们曾经的活跃表现以及立下的战功，伊达晴宗就赦免了他们，并希望他们去劝说曾经也支持过自己的亘理元宗。 可是，亘理元宗却并不打算接过伊达晴宗递来的橄榄枝。 在亘理元宗看来，伊达晴宗若是真念着与伊达稙宗之间的父子之情，应该在悬田城尚未被攻落之前主动出面进行斡旋仲介，好让伊达稙宗留有一命。 但伊达晴宗却在获知悬田城被上杉军包围后没有任何作为，反而是持续从置赐郡向刈田郡、柴田郡、名取郡、宫城郡等地进行增兵，以及输送粮草辎重，根本没有管伊达稙宗的死活。 若不是为了避免相马家趁机将势力延伸至伊具郡、亘理郡两郡，亘理元宗早就倾尽全力发兵前去驰援悬田城了。 柿子自然是要挑软的捏。 相马家上下皆知亘理城、爱宕山城、南楯城、古内城等亘理家治下的城池兵砦易守难攻，且城防完备，还囤积了不少的粮草，守军根本就不怕遭到围困。 为了避免无意义的兵力消耗，相马盛胤就特意避开亘理领，直接攻打实力较弱，且被完全孤立的柴小屋城、丸山城、岛田城等地。 因桑折景长、石母田光赖、白石宗纲、鬼庭良直等伊达家重臣们在刈田郡、柴田郡、名取郡等地牵制着亘理家的不少兵力，使得亘理元宗根本腾不出手来去驰援正在遭到相马家侵攻的友军。 最后，柴小屋城、丸山城、岛田城等地先后被相马军以优势兵力攻落，作为守将的小斋平太兵卫、高野壹岐守、岛田五郎等人也被讨取。 眼见形势愈发不利，亘理家庶流出身的亘理重景（亘理宗隆之弟）、村冈胤信、长谷胤重（亘理宗隆之叔，亘理重景岳父）等人本就不满伊达家过继养子至亘理家之中，他们为了确保亘理家的家名不被断绝，以及确保自己的小命，便悍然对亘理元宗发起了下克上，并迫使亘理元宗于本据亘理城之中，与已经退隐的养父亘理宗隆、长男亘理重宗，以及亘理一族嫡流的家眷于本丸之中自尽。 而后，亘理重景、村冈胤信、长谷胤重等人就迅速将亘理一族嫡流的首级尽数送至米泽城，交由伊达晴宗来进行首实检。 在获知主君亘理元宗死于非命之后，坂元城（蓑首城）城主坂元大膳自知无力抵御即将到来的相马家侵攻，以及无力为主君复仇后，便令家中之人开城向相马军投降，自己则是于本丸大广间之中切腹自尽，为亘理元宗殉死。 上杉定虎在听闻坂元大膳的事迹后，还专门派遣使者至相马盛胤的阵中，要求其为坂元大膳进行厚葬，并选择治下领国之中的高僧进行祈福。对于向自己主君发起下克上的亘理重景、村冈胤信、长谷胤重等人，她是极为厌恶。 虽说伊达晴宗有意让亘理重景来继承亘理家的家名，但迫于上杉定虎的压力，只能勒令亘理重景、村冈胤信、长谷胤重等卖主求荣之辈切腹自尽。 至此，鼎盛时期领有伊具郡、亘理郡、行方郡三郡之地，且传承了三百六十余年的亘理家家名断绝。 第600章 围攻清水 就在二本松义国、大内义纲、伊达稙宗、悬田俊宗、亘理元宗等人的败亡，以及伊达崎实烈、大条宗家等人的主动降服之际，原先作为偏师副将的小野寺辉道、军粮奉行大宝寺义增、军监宇佐美定胜、军奉行藤目胜久、小荷驮奉行北方满繁等人联名向上杉定虎控诉清水家反迹昭彰。 起初，上杉定虎的想法是，只要清水家没有响应伊达稙宗的号召而向上杉家举起反旗，那么清水家杀害大宝寺家使者一事，就可以在战后进行裁决。 然而，执清水家牛耳的木户周防守不仅暗中勾结南部晴政、伊达稙宗，甚至还资助给先前庇护的泷泽政忠、小国彦次郎等逆臣之后钱粮以及小股军势，意图让他们在返回各自的旧领掀起一揆，好让上杉家难以兼顾，从而尽可能减轻清水家的压力。 可这世上毕竟没有不透风的墙，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原本，进驻北最上郡的小野寺辉道就打算直接挥师南下，攻入清水领，将清水家这个不稳定因素除去，以免己方的粮道和退路遭到清水家截断。 可还没等小野寺辉道正式发兵南下之际，木户周防守因频频派遣使者前往北奥，还是遭到了上杉家一方诸将的察觉，意图返回的清水领复命的使者在翻越位于陆奥、出羽两国境目地带的栗驹山时，被小野寺家旗下国人领主鲑延贞纲（佐佐木贞纲）所截获。 而且，出羽诸将很早就开始进行战备工作，对各自的境目地带也加强了防范，尤其是对南部家、清水家、大崎家、葛西家等邻近的诸将。 所以，也就导致泷泽政忠、小国彦次郎二人在潜回旧领，还没做好发起一揆的准备，皆因木户周防守资助给他们的小股军势被当地奉行所同心众察觉。 清水家的武士、足轻本就对庄内三郡以及由利郡人生地不熟，以及行迹极为可疑，就被当地的奉行所同心众察觉。 而后，大宝寺义增、矢岛义满就分别将小国彦次郎、泷泽政忠二人擒获，并斩杀了护卫他们的清水家武士、足轻。 如此一来，人赃并获。 小野寺辉道认为既然清水家如此不安分，也就没有必要再继续按兵不动了。于是，他就火速将捕获的清水家使者、泷泽政忠、小国彦次郎等人，还有南部家的回信送往上杉定虎处。 同时，小野寺辉道还致信庄内三郡的大宝寺义增、北方满繁、仁贺保举久、玉米义满、赤尾津家保、矢岛义满、芹田伊予守、石泽作左卫门、岩屋朝盛、羽川义稙（羽根川义稙）等将，村山郡的宇佐美定胜、藤目胜久、鲇贝宗信、白鸟义久、中条长昌、延泽满重、楯冈满英、中山朝政等将，东最上郡的细川直元，意图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向清水领发起猛攻，让清水义氏、木户周防守二人难以招架、疲于应付。 作为上杉家军师宇佐美定满的长子宇佐美定胜不仅仅骁勇善战，其智略不低的。 虽说宇佐美定胜在被上杉清定转封至出羽置赐郡荻生城后，就长期没有参与战事，使得知行地保持在五千石的规模。但是，他的职权可不低，不仅担任置赐郡郡司，还担任着对南出羽大名、国人领主们的取次。 再加上，宇佐美定胜还兼任着左虎捷备军奉行一职，手握左虎捷备一千五百名常备军势。这也就是为何伊达晴宗完全不敢向上杉家提出返还西置赐郡的原因之一。 宇佐美定胜深知清水领位于最上郡中部，且尽是土地肥沃之地，若是真如小野寺辉道所布置的那样，以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大举攻入清水领，那么谁能保证上杉军各部在攻入清水领后有着严明的军纪？谁能保证上杉军各部在攻入清水领后不滥妨狼藉、破坏农田？ 正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为了尽可能让清水领的农田、村落、城下町等不受兵燹的波及，以及尽可能减少己方的兵力损失，宇佐美定胜便打算智取，而非强攻。 随后，宇佐美定胜就派遣不少物见潜入最上郡，大肆传播‘清水家前任家督清水义高并非善终，而是被清水义氏、木户周防守等人所害’的流言，并对外声称只要主动降服上杉家之人，上杉家将一概不予追究。 很快，宇佐美定胜的流言就起了作用——清水家马廻众笔头的鸟越武种率先倒向了上杉家一方。 鸟越武种本就与大权独揽的木户周防守交恶，自从清水义高逝世后不久，他就被木户周防守以新任家督清水义氏之命调离了清水城。他可不信清水义高是寿终正寝，在获知上杉家对主动降服之人一概不予追究后，便毫不犹豫的倒向了上杉家一方，并率五十名骑马武士南下至村山郡鹰巢城，与宇佐美定胜所部合流。 宇佐美定胜见鸟越武种主动前来投诚，当即向其表示自己会表奏主君上杉清定，确保授予一千石的知行地。 鸟越武种对宇佐美定胜的口头许诺还是感到非常高兴的，因为他很早就知晓宇佐美定满、宇佐美定胜父子二人不仅是上杉家的谱代重臣，更是享有一门的待遇，有了宇佐美定胜的保证，自己将来的前途必然比在清水家旗下还要光明。 紧随鸟越武种之后的便是清水家重臣新庄沼田城城主日野左京亮。 日野左京亮很早就与小野寺家开始暗中联系，他可不认为清水家能与实力强劲的上杉家相抗衡，为了确保自己的家名存续以及本领安堵，便通过小野寺辉道向上杉家投降，并献出誓书以及庶男日野八郎作为人质。 可以说日野左京亮的倒戈对于清水家来说是个极为沉重的打击，这相当于清水城东北方的门户大开，位于清水领北面的上杉军可以轻而易举地经新庄沼田城而兵临清水城下。 眼见清水家中实力仅次于木户周防守的日野左京亮都倒向了上杉家一方，清水家的其余重臣们纷纷开始为了自己寻找一条生路了。 就在上杉军正式攻入清水领之前，田泽城（藏冈城）城主矢口氏广、角泽城城主角泽伊势守、角川城城主角川与次郎、沼泽城城主沼泽新左卫门、樋渡城城主樋渡源左卫门、诹访城城主松坂三左卫门、片平城城主安喰丹波守等诸多清水家重臣们不战而降，使得清水家很快呈现出土崩瓦解之势。 曾经领有最上郡大半的清水家，现如今只剩下不到一千人的可战之兵，以及七座尚未倒向上杉家一方的城池（清水城、熊野城、长泽城、猿羽根城、赤松城、嘉门城、八向城）。 即便形势已经极为不利，木户周防守扔不打算就此认输，他深知自己就算主动降服，最后也会被上杉家追究杀害大宝寺家使者，以及暗中勾结伊达稙宗、南部晴政之事。 为了能让自己继续手握清水家大权，以及将来进而下克上成功，木户周防守便在上杉军兵临清水城之前，派出二十余名使者前往南部领求援，自己则是尽快收缩防线，主动放弃熊野城、赤松城、八向城、嘉门城四城，将自己的家眷尽数以及熊野城、赤松城、八向城、嘉门城四城的城兵、周边领民迁至清水城之中，加强防御。 宇佐美定胜见清水义氏、木户周防守二人就算在陷入绝境之后依旧没有降服之意，甚至还打算等待南部家的驰援。他也毫不客气，直接派遣使者前往小田原城，请求主君上杉清定诛杀清水家先前递交的人质清水於辰（清水义高之女）。 既然不愿降服，那就只能动用武力了。 在鸟越武种、日野左京亮、矢口氏广、角泽伊势守、角川与次郎、沼泽新左卫门、樋渡源左卫门等清水家重臣们的引导下，上杉军长驱直入，迅速攻入了清水领的腹地，并将尚未降服的清水城、长泽城、猿羽根城三城团团包围起来。 宇佐美定胜、藤目胜久、鲇贝宗信、白鸟义久、中条长昌、延泽满重、楯冈满英、中山朝政、鸟越武种等将围攻猿羽根城；大宝寺义增、北方满繁、仁贺保举久、玉米义满、赤尾津家保、矢岛义满、芹田伊予守、石泽作左卫门、岩屋朝盛、羽川义稙等将围攻清水城；小野寺辉道、细川直元、日野左京亮、角泽伊势守、角川与次郎、沼泽新左卫门等将围攻长泽城。 上杉军依靠着绝对的兵力优势，以及火器优势，向着清水城、长泽城、猿羽根城三城先后发起了猛攻。 由于清水家曾经与大宝寺家、小野寺家等接壤的大名交恶，使得清水家就算在前任家督清水义高臣从上杉家之后，也没能获得一挺铁炮。 面对上杉军铁炮齐发所发出的巨大响声，对于清水军士气和战意的打击是极大的。 尽管猿羽根高春、猿羽根义舜父子二人身先士卒，于猿羽根城的城头与如同潮水一般袭来的上杉军展开苦战，到最后依旧无法扭转不利的战局。 最后，仅仅不到一天的时间，自守将猿羽根高春、猿羽根义舜父子以下三百余人尽数被讨取，无一幸免。 而长泽城与猿羽根城一样，也坚持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就被攻落，自守将长泽监物以下两百余人尽数被讨取，无一幸免。 不过，围攻清水城的大宝寺义增、北方满繁、仁贺保举久、玉米义满、赤尾津家保、矢岛义满、芹田伊予守、石泽作左卫门、岩屋朝盛、羽川义稙等将并不如友军那般顺利，反而在长泽城、猿羽根城两城陷落，以及清水领除清水城一隅之地外尽数压制后，也没有将清水城攻落。 清水城最早是清水家家祖清水满久于文明十年(1478年)修筑，是一座修筑于最上川、藤田泽川交汇处的丘陵之上。北方是最上川、西北方是藤田泽川、东南方是清水山，东面是曾经清水家的本据元馆，但现如今两城已被木户周防守为了增强防御而连接起来。 加上清水家于最上郡经营了近百年，清水城的城防较为坚固，且城中还屯有大量的粮草辎重，完全可以支撑两年以上。 不仅如此，清水城的地势是西高东低，北高南低，给清水军守城节约了不少兵力，使得围攻的上杉军无法利用兵力上的优势一举克城，只能硬着头皮从南、东两面攻打清水城。 因大宝寺家、由利十二头是上杉家的旗下大名、旗下国人领主，并没有被上杉清定配置任何的铁炮、大铁炮等火器，加上他们自身的财政状况并不富裕，哪里有足够的钱财去购入和维护大量的火器？ 这就使得围攻清水城的上杉军诸将之中仅有北方满繁一部是拥有十挺铁炮的。 但十挺铁炮对于攻城战来说并不能起到什么决定性的作用，就连压制城头的守军都不够。 故而，围攻清水城的上杉军就只能用最为原始的攻城方式——蚁附攻城。 战斗可谓是打得较为惨烈，上杉军虽然利用兵力上的优势，对清水城进行轮番猛攻，但每一次发起的攻势都被居高临下的清水军挫败。 虽然上杉军在猛攻清水城的过程中，先后讨取了武田河内守、秋保日向守、安喰长门守、国分五郎等数名清水家重臣，但依旧没能攻破清水城的大手门。 就算清水城的守军顽强抵抗，并没有等来援军，反而是等来了前来与大宝寺势、北方势、由利十二头合流的一万余上杉军。 为了削弱清水城中的抵抗意志，以及打击清水城守军的士气，宇佐美定胜就命人将先前讨取的长泽城、猿羽根城两城守军的首级陈列在清水城外。 其中，最为醒目位置的便放着猿羽根高春、猿羽根义舜、长泽监物等清水家重臣们首级。 当清水城的守军看到自己的同僚、同乡首级被陈列在城外后，无不感到悲痛万分，甚至还有不少人直接嚎啕大哭起来。 第601章 清水开城 不论是争夺天下，还是割据一方，既要有运气，更要有系统的精算。 正所谓米尽人散，师老厌战。 这其实就是一种测算。必须在粮食耗尽，与人心期望值下降的过程区间，完成想要达到的战略目标，并把人心牢牢的凝聚起来。 如今的不论是兵力还是总大将能力、装备、士气等，没有任何一方面能及上杉军一半。 这也就导致了清水家在正式与上杉家交锋后，才短短不到八天的时间，就被上杉军攻入了腹地，并包围了本据清水城。 此时的清水家已是兵败地失，内外交困，众叛亲离。先不提其是否还有力量与群雄逐鹿，眼下甚至连最为基本的保境固守都无法做到。 此时负责镇守清水城大手门以及三之丸的是芦泽织部正、小仓丹波介二人，他们原先在清水家中地位并不高，但与笔头家老木户周防守关系较为亲密，这才得以镇守清水城的重地。 尽管芦泽织部正、小仓丹波介二人获得了木户周防守的重用以及提拔，但此时见清水家根本无力扭转不利局面，以及难以坚持到南部家的驰援，很快心里就动起了别的念头。他们可不愿意为清水义氏、木户周防守二人陪葬。 于是，芦泽织部正、小仓丹波介就趁着上杉家的出羽诸将才在城外合流不久，尚未对清水城发起攻击之际，便利用城中的厌战情绪，以及对清水义氏、木户周防守的不满，煽动守军追随己方进行发难。 因上杉军尚未发起攻城，使得清水城中大部分人都充分利用这段时间来进行休息，城中的守备也开始松懈起来。 而木户周防守也放松了先前长期紧绷的神经，他并没有意识到危险即将来临，反而前往二之丸的宅邸之中先泡个澡，好好放松一下。 还没等木户周防守泡满半个时辰，就听到了三之丸方向有人开始鼓噪呼喊，但他并没有太放在心上。毕竟，这段时间里，城中守军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若是立即进行打压、约束，极有可能无法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所以，木户周防守也懒得去管此事，便闭上双眼，继续泡着澡。 然而，木户周防守却从未想过，三之丸的城兵会突然发难，对此丝毫没有防备。 还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小仓丹波介就率十余名武士冲入了木户周防守所在在澡堂之中。 “小仓丹波介，你难道是准备谋反吗？！”虽然太刀、肋差等武器皆不在身旁，但木户周防守依旧没有胆怯，反而厉声质问道。 “谋反？我等可是前来讨伐逆臣清水大藏大辅、木户周防守二人！”小仓丹波介不禁冷笑了一下道。 “哼！看来还是老夫失算了······”木户周防守此时已经猜到了自己的结局，他并没有做出负隅顽抗之举，反而是淡然接受即将到来的最期。 小仓丹波介也懒得与木户周防守继续废话，直接示意身后的武士将其乱刀斩杀。 随后，小仓丹波介认为做得还不够，还将木户周防守之子木户太郎，以及城中的木户一族五十余人尽数诛杀，以免夜长梦多。 与此同时，负责镇守大手门的芦泽织部正则是趁机与城外的上杉军进行联系，表示自己与小仓丹波介很快将逆贼木户周防守诛杀，并劝说主君清水义氏开城投降。 见城中之人有意开城投降，小野寺辉道、大宝寺义增、宇佐美定胜、藤目胜久、北方满繁等上杉军诸将还是很乐意见到的，因为先前发起的多次强攻已经让上杉军伤亡了上千人，若是再这么耗下去，只怕出羽诸将会无法按照原定计划与上杉定虎所率的上杉军本队进行协同作战，静谧奥羽两州更是遥遥无期。 故而，小野寺辉道、大宝寺义增、宇佐美定胜、藤目胜久、北方满繁等上杉家重臣当即联名致信芦泽织部正、小仓丹波介二人，只要能让清水城开城，上杉军将确保城兵以及协防领民的安全，并约束麾下军势不得滥妨狼藉，甚至还会对他们二人进行论功行赏。 在获得上杉军诸将的回信后，芦泽织部正、小仓丹波介二人丝毫不敢拖延时间，他们一面将木户一族的首级送往城外上杉军阵中，交由小野寺辉道、大宝寺义增、宇佐美定胜、藤目胜久、北方满繁等上杉家重臣们进行首实检；一面带兵进入本丸，胁迫清水义氏下令开城投降。 此时的清水义氏可不敢说个不字，在他看来芦泽织部正、小仓丹波介二人与木户周防守几乎就是一丘之貉，并无太大区别，就算自己反对他们开城投降的提议，到最后恐怕也是无力阻止此事，弄不好清水一族反而会因此遭到不测。 加上清水义氏非常担心其父清水义高先前递交给上杉家作为人质的妹妹清水於辰，生怕她会因清水家与上杉家刀兵相见而受到牵连，便率剩余的家臣，与芦泽织部正、小仓丹波介一同向上杉军投降了。 为了避免发生滥妨狼藉、滥杀无辜、强取豪夺之事出现，宇佐美定胜率先安排左虎捷备的一千五百军势前去接收清水城，并立即封存本丸的所有府库，以及将清水家的系图、家宝等火速送往小田原城，交由主君上杉清定来进行处置。 至于清水义氏以及清水家的处分，出羽诸将皆没有擅自进行，反而是将清水一族先行幽禁于北最上郡的鲑延城之中，由小野寺家旗下国人领主鲑延家来进行看管，待上杉清定下达正式的处分。 而清水家先前领有的福舟银山（位于沼泽城东面），也在战后被上杉军接管。 虽说福舟银山的白银产量不及延泽银山的一半，可蚊子再小也是肉。黄金、白银的价值比铜钱要高出不少，甚至还是对外贸易的硬通货。 当然，延泽家领内的延泽银山也是整个扶桑五畿七道之中重要的产银地之一，产量可是能与佐渡鹤子银山、石见银山、生野银山的产量相匹敌。 第602章 直元殒命 虽然宇佐美定胜为了避免出羽诸将之中有人对清水城以及周边村落进行滥妨狼藉、强取豪夺、滥杀无辜之举，便令受自己节制的左虎捷备一千五百军势接收清水城，以及负责清水城周边地区的治安。 但是，令宇佐美定胜所没有料到的是，意外依旧发生了。 由利十二头之一的羽川城城主羽川义稙，因与仁贺保举久、赤尾津家保、玉米义满、矢岛义满、芹田伊予守、石泽作左卫门、岩屋朝盛等由利郡诸将一同南下，并没有获得什么拿得出手的战功，更没有活跃的表现，他为了在战后返回本领之时不空着手回去，便率本部军势趁着清水城开城投降后，假扮成浪人、山贼，洗劫除清水城之外的村落。 可好巧不巧的是，岩部城城主细川直元却在率十名马廻众视察原清水领与小国细川领境目地带的大森山、龟割山一带之际，发现了假扮成浪人、山贼正在洗劫村落的羽川军。 细川直元自认为己方军势大都集中在清水城、沼泽馆、新庄沼田城、鹰巢城等地，一旦与之交锋，这些乌合之众的浪人、山贼必然会迅速溃散而逃。当然，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等到细川直元一行人向那些‘浪人’、‘山贼’冲去，并与之交锋后才发现，事情远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这些人并不是真正的浪人、山贼，反而非常的有组织。 很快，兵力寡少的细川直元一行人就落得下风，先前的十名马廻众，如今只剩下三人。 由于敌方人多势众，且并非平常的浪人、山贼，细川直元便不打算与之纠缠，果断下令撤退。 因大森山、龟割山一带最为好走的道路就位于两山的山谷之中，且位于新田川的西岸。 情急之下，细川直元也来不及做出别的选择，就与剩余的三名马廻众好不容易杀出一条血路，并撤入了大森山、龟割山之间的山谷之中。 但大森山、龟割山的山腰上此刻却不断闪耀着一些不自然的光亮，那绝不是铠甲或者兵刃所反射出的阳光，光亮范围并不大，却极为醒目，这应该是来自于某种金属物体。 出于武家的直觉，细川直元本能地嗅出了一丝不祥的味道。当他意识到自己处于危险境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糟了······” 还没等细川直元一行人做出反应，数十支箭矢已经从大森山、龟割山的山腰上呼啸而下。转眼之间，他们一行人就连人带马被当场射杀。 “你等从今往后消停些，都已经被细川摄津守察觉到了，若不是我在此设伏，恐怕他就要上报至那位千秋霜台殿那边了。”一名非常年轻，且手持长弓的武士训斥着面前的‘浪人’、‘山贼’们。 “我等明白了，少主殿。”众人随即拜伏下去。 “罢了罢了，赶紧收拾一下，伪造出细川摄津守是被清水家的‘浪人’或周边地区的‘山贼’所杀。”被称之为少主的年轻武士也没有过于计较此事，他更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闯下了滔天大祸。 “遵命。” 就在十余名‘浪人’、‘山贼’正在搜刮细川直元一行人身上的财物，以及挖掘一个大坑之际，他们的所作所为皆被户隐众出身的传六郎、中三郎两名中忍看得是一清二楚。 随后，传六郎、中三郎二人就火速将此事上报至宇佐美定胜处。 等到宇佐美定胜获知细川直元遇害的消息后，吃惊得都说不出话来。 再怎么说，细川直元是领有八千石知行地的领主，还是上杉家的旗下国人领主之一，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害。 若是不尽快将此事调查个水落石出，小国细川一族必然不会善罢甘休，甚至还极有可能因此倒向南部家一方。 宇佐美定胜在恢复镇定后，亲率五百余军势，由中三郎负责引路，赶至案发地点，而传六郎则是负责调查幕后主使之人。 当麾下足轻挖出细川直元一行人的尸体后，宇佐美定胜很快就意识到，伏击他们的幕后主使，必然是在先前参阵的出羽诸将之中。 因为，有一支位于细川直元后心的箭矢箭头并没有被取下，大概是事发仓促的缘故。 而宇佐美定胜却通过这支箭矢，判断出袭击之人可能是出自由利郡——箭头上隐隐约约能看出三階菱的家纹。 之所以宇佐美定胜会判断出袭击之人可能是出自由利郡，是因为在整个出羽一国之中，只有由利郡一郡境内的大部分国人领主们是使用三階菱的家纹。 最早，支配由利郡的还是源赖朝麾下御家人由利八郎。但因为由利郡后来爆发了兵燹，使得镰仓幕府不得不转封十余名出身于信浓的武士至由利郡进行弹压。 随着时间进入战国时代，由利郡的北面有桧山安东家、凑安东家；东面有小野寺家；南面有大宝寺家。若是再不团结起来，由利郡将会被上述的任何一家大名兼并，这就是由利十二头的源来。 其中，名声最差的就数有着‘盗贼武将’之称的羽川义稙。 羽川义稙自从继承了羽川家的家督之位后，就没有干过一件好事。曾经专门下令让家中之人去袭击往来羽川领的商人、旅人，而后再栽赃给他人。 不过，羽川义稙此举就招致商人、旅人都不敢途径羽川领，情愿绕道而行。 见途径羽川领的商人、旅人越来越少后，羽川义稙并没有因此而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反而是更进一步，令家中之人假扮成浪人、盗贼去袭击邻近大名、国人领主们的领地，趁机掠夺钱粮。 可以说，羽川义稙是被宇佐美定胜最先怀疑上。 而后，也正如宇佐美定胜所猜想的那样，劫掠东最上郡村落，以及杀害细川直元之人确实与羽川义稙脱不开关系。而杀害细川直元之人是羽川义稙之子羽川小太郎。 在宇佐美定胜看来，此次事件的性质是极为恶劣的，若是上杉家此次不对羽川义稙、羽川小太郎父子二人进行惩处，只怕之后这样的事情会越来越多。 故而，宇佐美定胜一面以召开庆功宴为由，召羽川义稙、羽川小太郎父子至鹰巢城，而后一举将他们二人诱捕；一面则是将此事分别上报至上杉清定、上杉定虎处，让他们来进行相关的惩处。 第603章 出羽略定 尽管宇佐美定胜设计诱捕了羽川义稙、羽川小太郎父子二人，但鉴于羽川家也是上杉家的旗下国人领主之一，哪怕是身为谱代家臣，以及出身于上杉清定的近臣，他依旧没有处置一方领主的权力。 出于稳妥起见，宇佐美定胜就派人将羽川义稙、羽川小太郎父子押往上杉家统治较为稳固的会津若松城，以免他们获得交好的出羽武家救援后返回本领进行兴兵作乱，给上杉家造成不利的影响。 毕竟，羽川领是与凑安东领直接接壤的。 一旦羽川义稙、羽川小太郎父子在脱困后联合凑安东家的叛臣们兴兵作乱，那么必然会牵制上杉家位于出羽的大量兵力，甚至还有可能需要从佐渡调兵前去驰援己方的出羽诸将。 所以，宇佐美定胜可不希望由凑安东家内讧引发的秋田郡、河边郡、山本郡等北出羽诸郡兵燹规模进一步扩大。 而上杉定虎在获知原岩部城城主细川直元死于非命之事后，鉴于细川直元膝下只有一女，且与天童家定下婚约，并无任何男丁，便当即指认其弟细川直茂去继承小国细川家家名，并将此事上报迅速至上杉清定处，请求上杉清定尽快对细川直茂下达知行安堵状，以此来稳定东最上郡的形势。 不过，对于已经静谧了最上郡的出羽诸将，上杉定虎并没有要求他们在稍作休整后率军东进与自己所率的本队进行合流，反而是令宇佐美定胜、藤目胜久、北方满繁三部军势分别进驻清水城、沼泽城、猿羽根城、角泽城等原清水领的重镇要地，至于剩余的出羽诸将则是被要求率本部军势返回本领进行休整，以待来年春季春耕之后率军参与讨伐南部家、浪冈北畠家等敌对势力的战事。 当然，对于与高水寺斯波领、南部领接壤的小野寺家、户泽家则是要加强境目地带的戒备，并向高水寺斯波家输送粮草辎重，以及在必要之时出兵驰援，以免高水寺斯波家被南部家攻灭。 但驻守在面白山、船形山一带的三千余最上势，可没有获得上杉定虎允许返回本领，反而被上杉定虎要求配合上杉军本队的北上讨伐宫城郡、名取郡、黑川郡、桃生郡等地的反上杉家势力。 随着悬田家、亘理家这样割据一方分别长达两百一十余年、三百六十余年的土著国人领主被上杉家攻灭以后，上杉定虎也没有因此而轻敌大意，她为了确保己方军势的退路和粮道通畅，还是对石母田城、梁川城、保原城、丸森城、福岛城等地各配置了一部分守军，并要求相马盛胤担任己方军势的先阵，由樱田景亲、须田亲信二人来担任先导役。 好在此时葛西家旗下的福地水军众并没有倒向国人一揆一方，反而是继续支持着葛西晴胤。 加上泽根高秀所节制的下总水军众也在南奥的沿海地区不断的利用佛郎机炮去炮击反上杉家一方的国人领主们的沿海领地，这就使得南部晴政先前派出的水军大将中馆仪忠根本无力突破福地水军众、下总水军众的重重封锁，最后只能徒劳无功的返回北奥。 而另一边的小野茶右卫门在北出羽周边沿海地区也是毫无进展，反而被桧山安东家重臣大高光忠、武田作左卫门等人击败，不得已只能提前终止了对北出羽方面的侵攻。 虽说在海路上遭到了较大挫折，以及没有达到预想的效果，但南部晴政并没有怪罪于中馆仪忠、小野茶右卫门等人。 因为，南部家对水军众的投入和建设没有花费太多的精力、钱粮，这也就导致了南部家的旗下水军众还在使用小早、千石船等轻型、小型战船，并没有关船、奉公兵船等这样的中型战船，就更别提重型战船安宅船了。 在获知清水家迅速被上杉家击败，以及伊达稙宗、悬田俊宗、亘理元宗等人败亡的消息后，南部晴政便不再要求旗下的闭伊众诸将继续向南袭扰葛西领北部，转而要求闭伊众诸将调转枪头向西，全力配合南部家主力侵攻高水寺斯波领。 然而，还没等南部晴政正式付诸于行动，镇守在岩手郡一方井城的同族重臣石川高信（南部晴政之叔）却向其汇报了出羽一国的最新动向——上杉定虎已令先前出阵的出羽诸将大都返回本领进行休整，小野寺家、户泽家则是在撤回本领之后，就向高水寺斯波家输送了三万石粮草，以供斯波诠高笼城固守。 之所以上杉定虎安排出羽诸将返回本领进行休整，以及加强境目地带的戒备，是因为眼下高水寺斯波家的存亡对于上杉家来说非常重要。 高水寺斯波家虽然实力不强，但其治下拥有牧场、金山、铜山、铁山等重要战略资源，若是被南部家夺取，那么必然会让南部家的实力进一步增强，将来上杉家讨伐南部家所遇到的阻力也就更大了。 故而，上杉定虎情愿放缓弹压国人一揆的进度，也要确保高水寺斯波家的存在。 在上杉定虎看来，割据北奥之地的浪冈北畠家、南部家本就是地地道道的南朝一方余孽，素来对北朝朝廷、足利将军家并没有多少恭谨之心。 尽管北朝朝廷、足利将军家授予这些北奥割据势力一些官位、安堵状，希望他们能就此偃旗息鼓，不要再度于奥羽两州燃起大规模的战火，更不要妄图恢复南朝的统治。 显然，浪冈北畠家、南部家并没有恭顺的想法，他们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即便浪冈北畠家、南部家没有像伊势北畠家、千种家那样一度拥立南朝的皇子公然举兵作乱，但他们并不满足于现状，意图摆脱北朝朝廷、足利将军家定下的一亩三分地的束缚，重新为自己争取更为广阔的生存空间。 刚好与浪冈北畠家、南部家相反的是，凑安东家、大崎家、葛西家旗下的那些向主君举起反旗的国人领主们，显然反叛的成本就很高，需要顾虑的东西就比浪冈北畠家、南部家多得多。 因此，倘若纯粹出于理智计算的话，他们之后未必会步二本松畠山家、陆奥大内家、悬田家、亘理家等大名、国人领主们的后尘。 由此可见，促使他们向各自主家举起反旗的原因除了现实利益的计算之外，或许还有一种不断打破现状、努力寻求改变的“生命的冲动”。 用后世的话来说，它是某种意义上的自我实现。 当然，这种所谓的自我实现对他们本人来讲可能是模糊的、不自觉的，更多的只是表现为一种躁动不安的生命能量，但这却是一种推动他们不断往前走的强大能量。不管是不愿当城主，还是不愿受制于人，这种灵魂深处的不安分是这群人身上共有的标志，也是他们最根本的生命动能。 换句话说，他们不愿意让自己的人生价值在某个点上凝固下来，更愿意让自己的生命在不断突破现状的过程中一刻不停地燃烧。 这是一种永远“在路上”的状态。 对他们而言，过程本身也许远比结果更富有意义。 第604章 胤治用计 天文二十二年，九月三十日。 于伊达郡境内经过一番短暂的休整后，上杉定虎便再度踏上了征程，她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讨伐位于宫城郡的国分家，以及救援被围困于岩切城的留守景宗、留守显宗父子。 因攻灭了悬田家、亘理家后，岩代、磐城两国全境静谧，上杉军本队这边也就消除了后顾之忧。 而且，驻扎在面白山、船形山一带的最上义守夜奉命率本部军势，以及节制天童赖长、寒河江兼广、白岩广隆、左泽氏政等村山郡诸将，东进策应上杉军本队的行动。 当然，起初持观望态度的楯山城城主秋保则盛也被最上义守说服，倒向上杉·伊达联军，对国分领腹地展开袭扰，迫使国分宗政放弃侵攻留守领。 之所以秋保则盛会被最上义守顺利说服，是因为最上家之前有恩于秋保家。 秋保家自称为平清盛长男小松内大臣平重盛的后裔，平氏败亡以后就将苗字改为了小松，在镰仓幕府后期成为了执权北条家内管领长崎家的被官，而被任命为秋保乡的地头代，然后才将苗字改为了秋保。 曾经，秋保则盛之父秋保盛房于明应九年（1500年）遭到大曲城城主永井扫部的奇袭而失领，被迫逃入村山郡的最上领避难。而后，秋保盛房在最上家的大力支持下，于永正九年（1512年）击败占据秋保领的永井家，这才恢复了秋保家的家名。 这也就导致了秋保家名义上是伊达家的旗下国人领主之一，实际上却是心向最上家。 再加上，此时的伊达家在上杉家的大力驰援之下，总算让本据米泽城不再受敌对势力的兵锋威胁。伊达晴宗虽然不打算亲自率军参阵，但还是安排了桑折景长、石母田光赖、白石宗纲、鬼庭良直、新田景纲等家中重臣率军前去配合上杉军作战。 可以说，此时的奥羽两州局势已不再严峻，形势正朝着有利于上杉家的方向发展着。 即便上杉军大军压境，国分宗政依旧没有就此降服的想法。 国分宗政早在伊达天文之乱爆发之际，就坚定不移的站在伊达稙宗一方。在伊达稙宗复出以后，他也是较早举兵响应的国人领主之一。 曾经，为了加强国分家与悬田家之间的羁绊，国分宗政将长女大姬嫁给悬田俊宗长男悬田义宗（与伊达持宗之子重名）。 随着上杉清定以上杉定虎为总大将，率军出阵岩代、磐城两国之后，形势顿时发生了逆转。 国分宗政原先还盘算着趁宿敌留守家处于内讧之际，将先前于伊达天文之乱中丢失的旧领尽数夺回，以及扶持一个亲近国分家之人去继承留守家的家名。 但事与愿违，不仅国分家的姻亲之盟悬田家迅速败亡，还导致国分大姬也随其夫悬田义宗于悬田城本丸之中自尽。国分宗政的长男国分盛氏还因过于轻敌，在与村冈兵卫尉、乡家宫内大辅、八幡景廉、余目伊势守、佐藤太郎左卫门等留守家叛臣们一同围攻留守家本据岩切城之际，被流矢命中脖颈后伤重不治而亡。 这就导致原先已处于绝对劣势的留守家顿时士气大涨。 而后，国分家一门重臣鹤谷盛胜（国分宗政妹夫）见势不妙，加上获知了悬田家、亘理家已经被上杉军攻灭后，经过一番权衡，为了确保自身的家名存续，便通过出仕留守家的同族鹤谷丰前守，直接率本部军势倒戈，并攻杀了原先的友军余目伊势守。 担任国分盛氏副将的古内长时（国分宗政之弟）还没来得及为死于非命的侄子国分盛氏感到悲伤，就得知了家中一门重臣鹤谷盛胜竟然会在眼下倒戈相向。 在惊慌失措之下，古内长时并没有组织兵力前去讨伐倒戈相向的鹤谷盛胜，反而是直接率国分势剩余军势迅速退回国分领，以免遭到留守、鹤谷两部军势的夹击。 因为宫城郡的南面、北面分别被国分家、留守家所统治，而鹤谷家治下的鹤谷乡刚好处于国分领和留守领的境目地带。 只要处于战乱时期，通常为了保全家名存续，一般实力较弱的武家可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要么成为‘两属’，要么一族之中分别出仕两家大名或国人领主。 而鹤谷家就分别出仕有着宿怨的国分家、留守家。 其中，鹤谷家嫡流大藏尉一脉出仕国分家，并获得重用，之后更是在鹤谷盛胜担任一门总领时期与国分家进行联姻，成为了国分家的一门重臣。 但出仕留守家的鹤谷家庶流却并没有获得留守家的重用，反而是以外样家臣的身份去担任代官。 不过，鹤谷丰前守并没有在主君留守景宗处于危难之际对其刀兵相向，反而率本部军势进入岩切城之中协防，这才在留守家中的地位获得了提升。 即便如此，留守景宗还是没能等到援军到来的那一天。 因年事已高，以及在笼城战中积劳成疾，留守景宗在上杉·伊达联军抵达岩切城之前病逝。 留守景宗的长男留守显宗为了不让岩切城的士气和战意下降，便联合逸见光则、吉田右近、边见远江守等家中重臣们进行秘不发丧，意图等到岩切城解围以后再对外公布留守景宗的死讯。 此时的上杉军进展已经不能用顺利来形容，简直是顺滑。 担任上杉军先阵的相马盛胤、樱田景亲、须田亲信等将，以及次阵的上杉景信、三阵的八条房繁等部两万五千余军势在进入柴田郡境内，可谓是旌旗猎猎，威仪赫赫，将从未见过大世面的柴田城城主四保定朝、村田城城主村田定重二人吓了一跳。 四保定朝、村田定重二人虽然算是伊达家的谱代家臣，也曾追随前任伊达家家督伊达稙宗东征西讨，但从未见过一眼望不到头的大军。在万分惊恐之中，他们便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不战而逃，甚至还没来得及带上自己的家眷。 为了让上杉军的进展更为顺利，白井胤治在被俘的四保势、村田势中，挑出一部分老弱之人在他们的脸上刺字——‘讨伐逆臣’，而后安排这些被刺字之人北上逃入宫城郡、黑川郡、桃生郡等地，还将四保定朝、村田定重等抛弃的族人之中选出一部分人进行烹杀，甚至命己方一些不挑食的足轻进行食用。 士气，本来就是一种可鼓不可泄的东西。 如此骇人听闻之事迅速传遍了柴田郡、名取郡、宫城郡、黑川郡、桃生郡等地，很快就起到了白井胤治想要的效果。上杉军将会食用敌军这一恐怖印象，很快就在南奥各地武家、农民、商人、匠人等心中扎下了根。 使得先前国分家上下好不容易因留守家内讧夺回失地积攒起来的士气尽数清零，转而变成了对上杉军感到极度恐惧，战斗力也随之急剧降低。 被吓得几乎魂飞魄散的朴泽城城主朴泽政时（大河户政时）、北目城城主栗野长国、荒井城城主堀江扫部助、萱场城（南馆城）城主萱场时政、南目城城主南目纪伊守（喜多目纪伊守）、茂之崎城城主栗野大膳等国分家的重臣们纷纷主动开城向上杉军投降，并火速递交誓书和人质，以及献上各自城中囤积的粮草辎重以供上杉军使用。更有甚者，还烧毁了村落、城下町，逃窜到密林深山之中。 白井胤治的这一招不战而屈人之兵，顿时令南奥诸郡之地大乱，就算国分宗政、村冈兵卫尉、黑川稙国、长江盛景等人仍然意图负隅顽抗，也根本阻止不了麾下军势的崩溃。 在短短十天之内，上杉军就先后夺取了柴田城、村田城、鹈之崎城、前田城、雷神山城、朴泽城、北目城、茂之崎城、南目城、萱场城、荒井城、若林城等南奥诸郡之中的不少重镇要地，并切断了国分家与黑川家、留守家叛臣们的联系，甚至还兵临国分家本据千体城下。 此时的千体城中并无太多的守军，而国分家一门亲族众笔头古内长时因笹森城城主鹤谷盛胜、南目城城主南目纪伊守倒戈，根本无法率国分军迅速回援千体城。而且，因战事频频失利，使得国分军的非战斗减员非常严重，不少足轻、农兵更是趁机开小差逃跑。 虽然国分家已经经营南宫城郡达到三百余年，但其本据千体城的城防并非是高城深池，只是修筑于标高一百二十余米青叶山的普通山城而已。 原本，千体城外围的那些支城兵砦在坚持抵抗的情况下，是能为国分宗政争取到足够时间等待古内长时所率的国分军本队回援。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国分家坐镇一方的重臣们可不愿意步悬田家、亘理家、陆奥大内家、二本松畠山家等大名、国人领主们的后尘。加上他们听到上杉军有吃人不吐骨头的恐怖传闻后，彻底丧失了战意。 再加上，千体城上下没有一个人做好与上杉军本队交锋的心理准备。千体城的守军一发现城外到处飘扬着竹雀纹、毗字大旗后，士气一下子就跌落谷底。 尚未进行交战，千体城中绝大部分人已经崩溃了，不少人还趁着上杉军尚未完全合围千体城之际，缒城而下逃亡。 国分宗政在获知城中战意尽失后，已然意识到继续负隅顽抗下去只会让国分一族覆灭。为了不让才元服不久的长孙国分盛显，以及白石景氏、乡六盛贞（乡六盛政）等子嗣死于非命，他经过再三权衡后，最终选择了开城向上杉·伊达联军投降。 然而，千体城中也有不愿向上杉·伊达联军投降的之人——国分宗政次男横泽盛基。 横泽盛基作为国分家庶子家横泽家的家督，在总领家嫡流没有绝嗣之前，是没有返回总领家继承家名的机会。但他打算接过其父国分宗政手中的大旗，继续与上杉家、伊达家进行抗争。 在横泽盛基看来，国分一族在南宫城郡的影响力较大，且根深蒂固，完全可以依托领内的深山密林与上杉军进行不断周旋。只要拖延至冬季，那么上杉军必然会知难而退，届时先前倒向上杉家、伊达家一方的家中重臣们还会重返国分家的旗下。 于是，横泽盛基在千体城开城后不久，便聚集了一批旧部、浪人、盗贼于山林湖泽之中流窜，并频繁对上杉军的小荷驮队发起袭扰，但依旧无法改变南奥诸郡的形势。 仅仅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上杉·伊达联军就在朴泽政时、栗野长国、栗野大膳、堀江扫部助、萱场时政、南目纪伊守等原国分家重臣们的协助下，将横泽盛基为首的一众国分家旧臣、浪人、盗贼一百余人擒获，并押至千体城外尽数斩首示众。 因国分宗政五男千叶俊久很早就过继到亘理郡的坂本千叶家，且追随伊达晴宗一方，在他的极力请求下，上杉定虎这才留国分宗政、国分盛显、白石景氏、乡六盛贞等国分一族之人一命，并将他们尽数移交给伊达晴宗去处置。 而古内长时在获知千体城开城、国分宗政投降等消息后，就顺势率仅剩的一千余军势向上杉·伊达联军投降了。 至此，上杉家结束了盘踞在宫城郡、名取郡的国分家三百余年历史，并一举静谧了柴田郡、名取郡、南宫城郡。 天文二十二年，十月二十日。 在上杉定虎的统率下，上杉·伊达联军于南宫城郡大举北上，以朴泽政时、栗野长国、栗野大膳、堀江扫部助、萱场时政、南目纪伊守等原国分家重臣们为先导役，攻入留守领境内。 由于遭到鹤谷盛胜的倒戈一击，以及攻打岩切城失利，使得留守家的叛臣们在士气、战意跌落谷底的情况下，根本无法招架上杉·伊达联军的凌厉攻势。 结果毫无悬念，上杉军接连攻落驹犬城、八幡城、东光寺城、小曾沼城、长命城等诸多留守家叛臣治下的城池兵砦，迫使村冈兵卫尉、乡家宫内大辅、八幡景廉、佐藤太郎左卫门等留守家叛臣们分别逃往黑川郡、桃生郡，去投奔黑川稙国、长江盛景二人。 第605章 攻入黑川 尽管白井胤治是想出了一招为上杉军减少阻力，且迅速静谧南奥诸郡之地的计策，但并没有获得总大将上杉定虎的肯定。 在上杉定虎看来，同样是食人之举，樱田景亲当时所处的处境与眼下上杉军本队的处境可以说是天壤之别。 如今的上杉军本队占有绝对的兵力、装备、士气优势，根本就不需要以食人来震慑那些尚未降服的大名、国人领主。 由于当时白井胤治所部被上杉定虎安排与次阵的上杉景信所部一同行动，使得身在后方的她在获知其刺字、食人的行为后，已经无法制止了。 因白井胤治原先是隶属于关东公方足利义氏，这就使得手握便宜行事之权的上杉定虎也没有立即对其进行惩处，反而将此事向主君上杉清定进行控诉。 不过，南奥诸郡的形势依旧朝着白井胤治所预想的那样发展着。 随着盘踞在南宫城郡长达三百余年的国分家降服，以及留守家的叛臣们被上杉·伊达联军先后击败而逃亡，使得割据桃生郡的长江家很快意识到了唇亡齿寒。 长江家盘踞在桃生郡的时间比国分家盘踞在南宫城郡的时间还要长，有三百六十余年之久。 长江家家祖长江义景更是在镰仓幕府第一代镰仓殿源赖朝举兵之际就追随其左右，成为镰仓幕府的创业功臣之一。 在文治五年（1189年）的奥州征伐之后，长江家凭借活跃的战功，以御家人的身份获得陆奥桃生郡深谷保，以及美浓不破郡今须村的领地。 当然，因长江领被伊达家、葛西家两家的治下领国夹在中间，不可避免的会卷入两家的争斗之中。 伊达天文之乱爆发之时，长江家也与伊达家一样分裂成两派。作为总领家的长江家是后来因形势变化转而支持伊达晴宗一方，而作为庶子家的三分一所家却是长期支持着伊达稙宗一方。 由于长江家的及时改换门庭，使得治下领地并没有受到什么损失。反而是其庶子家的三分一所家却因为支持着伊达稙宗一方，后来被迫迎长江盛景的三男长江家景为养嗣子，来继承三分一所家的家名。 可长江家并没有因此而消停，在伊达稙宗复出以后，反而是趁机联合黑川家支持响应伊达稙宗的行动，给伊达家造成了极大的麻烦。 其中，作为南奥诸郡之中有名的骑术达人三分一所家景更是一度率骑马武士奔袭伊达家治下的名取郡，使得伊达家是疲于应付，狼狈不已。 可随着上杉定虎所率的上杉军本队攻入南奥之地后，形势就瞬间逆转了。 柴田郡、名取郡、宫城郡三郡被上杉·伊达联军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迅速静谧，这就使得长江家的高层不得不为了自家的家名存续而进行考虑。 精明者，计较一时一地的利益得失；高明者，着眼于大处、远处、高处。 对于一个国家、公司、集团，或者是一个人而言，一时一地的利益并不是最重要的，有些东西，比如士气、血性、勇气、精神、耐心等等是更为重要的。 但有的时候，一时一地的精细算计累积起来的，并不就是巨大的利益。 如果习惯于依赖投机取巧的方式取得胜利，就会逐渐丧失打硬仗的能力与勇气。一旦无法投机取巧，那就连作战的勇气都会丧失。这对一个国家、一个集体来说，并不是好事。 而此时的长江家上下已经失去了与上杉家、伊达家一战的勇气。 矢本景重（长江盛景次男）、三分一所家景、长江尚景等长江家同族重臣们自从听闻了上杉军将原伊达稙宗一方的四保定朝、村田定重等人的族人食用后就感到万分惊恐，生怕自己步了他们的后尘。而且，桃生郡全境可谓是一马平川，几乎无险可守，上杉军攻入桃生郡也只是时间问题。 加上长江盛景长男长江胜景还是葛西晴胤的女婿，而且长江家曾经还从葛西家迎来养嗣子。 借着这些关系在，长江盛景最终被家中同族重臣们说服，决定不再与上杉家、伊达家为敌，并准备将前来投奔长江家的留守家叛臣们擒杀，以他们的首级来换得上杉家的赦免。 当八幡景廉、八幡光继（八幡景廉之叔）、佐藤太郎左卫门等一行十余人狼狈渡过鸣濑川，逃入桃生郡的腹地之后，迎接他们的可不是友军的盛情款待，反而是大量无情的箭矢。 在猝不及防之下，八幡景廉、八幡光继、佐藤太郎左卫门等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当场就被迎面而来的大量箭矢射成刺猬一般而丧命。 而后，长江盛景就命人赶紧将八幡景廉、八幡光继、佐藤太郎左卫门等人的首级斩下，火速送往上杉军阵中。同时，还将自己的次男矢本景重作为人质，一块儿送往上杉军阵中。 不仅如此，长江盛景与长男长江胜景还主动放低身段，请求素有往来的葛西晴胤从中斡旋，希望能获得上杉家的赦免，从而保全家名存续以及本领安堵。 面对长江家的主动降服，上杉定虎倒是并不打算过于深究，毕竟眼下尚有鹤馆黑川家以及大崎家、葛西家的叛臣们仍在兴兵作乱、为祸一方，自己还需要赶在冬季到来之前，协助大崎家、葛西家静谧治下领国，以及确保高水寺斯波家、稗贯家、和贺家等己方旗下的大名、国人领主们不被南部家击败而失领。 至于前去投奔鹤馆黑川家的村冈兵卫尉、村冈左卫门尉（村冈兵卫尉之弟）、乡家宫内大辅、余目三郎太郎（余目伊势守之子）等人倒是没有遭到黑川稙国的背叛，反而成了座上宾，准备与鹤馆黑川家一同阻遏上杉·伊达联军的兵锋。 但是，如今的鹤馆黑川家之中并非所有人都与黑川稙国是同样的想法。 黑川氏信（黑川稙国之叔）、八谷氏则（黑川稙国之子）、大衡氏胤（大衡宗氏，黑川稙国之弟）、细川重定（黑川稙国之弟）、八森景信（黑川稙国之弟）、宫野景弘（黑川稙国之弟）、福田广重、松坂周防守、儿玉安艺守等鹤馆黑川家同族、谱代家臣们见上杉军席卷而来、锐不可当，他们可不认为以鹤馆黑川家的实力可以与上杉家相抗衡。若是继续追随黑川稙国走上歧路，只会落得个兵败身亡、家名断绝的悲惨结局。 毕竟，上杉家可与伊达家、大崎家、葛西家等大名不同，并不是靠着联姻、过继养子来扩大影响力和领国范围，而是靠着一刀一枪打出来的。 先前，上杉家已经将鹤馆黑川家治下的黑森铜山、船形银山两座矿山夺取，使得鹤馆黑川家的财政收入是急剧减少。 而且，之前暗中与鹤馆黑川家有所往来的千石城城主远藤光定、大漥城城主宫泽景实等伊达家重臣们也在此时中断了与鹤馆黑川家之间的联系，并陈兵于黑川郡的境目地带，随时响应上杉军的行动。 如此一来，鹤馆黑川家所面临的压力就更加大了。 为了让自文安二年（1445年）传承至今的鹤馆黑川家不就此断绝，作为一门亲族众笔头的黑川氏信联合家中大部分同族、谱代家臣向黑川稙国发难，意图将其赶下家督之位，改由少主黑川稙家来继承鹤馆黑川家的家名，从而向上杉家、伊达家表明鹤馆黑川家的恭顺之意。 但事与愿违。 以黑川氏信为首的鹤馆黑川家重臣们虽然顺利夺取了鹤馆城的控制权，以及讨取了前来投奔鹤馆黑川家的村冈兵卫尉、村冈左卫门尉、乡家宫内大辅、余目三郎太郎等留守家逆臣们。但最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体弱多病的黑川稙家竟然在惊惧之下暴毙而亡。 不过，对于以黑川氏信为首的鹤馆黑川家重臣们来说，这并不算什么。黑川稙国又不是只有黑川稙家这一个儿子，就算次男八谷氏则已经去继承了庶子家八谷家的家名，但还有三男黑川晴氏在。 于是，以黑川氏信为首的鹤馆黑川家重臣们便将原先的主君黑川稙国幽禁后，拥立黑川晴氏来继承鹤馆黑川家的家名，并将村冈兵卫尉、村冈左卫门尉、乡家宫内大辅、余目三郎太郎等留守家逆臣们的首级送往上杉·伊达联军阵中，乞求缔结和议，希望上杉·伊达联军暂缓进入黑川郡境内。 见鹤馆黑川家有意求和，上杉定虎一开始是打算接受的，但很快就被长野业正、太田资正、宇佐美定满等参阵诸将反对。 其中，宇佐美定满就认为鹤馆黑川家并非是真心实意的求和，反而是权宜之计。 因为，鹤馆黑川家并不像长江家以及原国分家重臣们那样，递交人质和誓书。而且，作为作乱南奥诸郡首要人物之一的黑川稙国是大崎家的庶子家家督，照理来说应该由显然大崎家家督大崎义直来进行处置，而非鹤馆黑川家的重臣们来处置。 加上鹤馆黑川家反复无常，身为大崎家庶子家，却长期与伊达家之间关系极为亲密，甚至还在主家危难之际作壁上观，若是与鹤馆黑川家缔结和议，那么上杉·伊达联军在北上攻势受阻后，很难确保鹤馆黑川家不会倒戈一击。 随后，上杉定虎在经过一番权衡后，拒绝了鹤馆黑川家提出的缔结和议，直接向鹤馆黑川家的使者说明：“夫将兵者，能战当战，不能战当守，不能守当走，不能走当降，不能降当死！在下奉上杉亚相卿、足利右武卫将军殿之命率军静谧奥、羽、岩、磐四州之地，并没有缔结和议这一项！” 上杉定虎这番话是非常硬气，但她也不是盲目自大，依旧对接下来的战事非常慎重。 从表面上看，鹤馆黑川家是同时臣属于大崎家、伊达家的旗下，但实际上与一般的战国大名并无太大区别。加上鹤馆黑川一族经营黑川郡已有一百余年，一旦其北上逃入大崎领之中，前去投奔大崎家的叛臣们，并煽动黑川郡爆发一揆，那么必然会对上杉·伊达联军之后的行动造成一定的影响。 所以，上杉定虎深知兵贵神速的道理，她直接命家中重臣大河户忠繁率左龙捷备两千五百余军势奔袭鹤馆黑川家的本据鹤馆城。 黑川氏信本就是一个缺乏勇略之人，只将希望寄托在与上杉家、伊达家缔结和议上，并没有在鹤馆城做好充足的笼城准备。 等到使者返回鹤馆城，将上杉定虎拒绝缔结和议之事告知黑川氏信后，他这才意识到事态不妙，但为时已晚。 还没等黑川氏信做好笼城的准备，以及请求大崎义直从中斡旋之际，大河户忠繁就已经率左龙捷备的两千五百余军势兵临城下了。 此刻的鹤馆城之中仅有守军一千余人，且良莠不齐。在见到上杉军已经兵临城下后，城中之人皆是惊惧不已。 在如此窘迫危急，且粮草不足的情况下，鹤馆城的守军战意很快就跌落谷底。 而大河户忠繁可不打算给鹤馆城的守军任何发起反击的机会，当即率军向鹤馆城发起猛攻，在铁炮队的火力压制之下，左控鹤备的武士们很快就攀爬进入鹤馆城的三之丸，并夺取了大手门的控制权，放己方军势进入城中。 黑川氏信并不知晓前来攻打鹤馆城的上杉军数量，他自知无法保全自己后，便丧心病狂的将鹤馆黑川家的家宝、系图付之一炬，很快一阵阵火光和浓烟就从鹤馆城本丸的府库之上窜起。 福田广重、松坂周防守、儿玉安艺守等驻守在二之丸、北之丸的鹤馆黑川家重臣们见到本丸之中已经燃起火光和冒出浓烟，还以为本丸已经被上杉军攻落，便失去了战意，先后率本部军势向上杉军投降。 为了将自己的责任尽数推卸，黑川氏信还赶在鹤馆城落城之前，将黑川稙国、黑川晴氏、八谷氏则父子三人诛杀，甚至还将才逝世不久的黑川稙家的首级斩下，准备交给上杉·伊达联军。 等上杉军攻至本丸的冠木门外，黑川氏信便与大衡氏胤、细川重定、八森景信、宫野景弘等人出降，并献上黑川稙国、黑川稙家、黑川晴氏、八谷氏则父子的首级。 第606章 南奥略定 尽管黑川氏信联合大衡氏胤、细川重定、八森景信、宫野景弘等鹤馆黑川家的同族重臣们在上杉·伊达联军已攻入鹤馆城内之际，行下克上之举，将黑川稙国、黑川稙家、黑川晴氏、八谷氏则父子四人的首级献出。但此举并没有获得总大将上杉定虎的认同。 先前，上杉定虎就因白井胤治的擅意妄为憋着一肚子的火。 英勇阵亡、从容自尽，可以说战斗与死亡才是属于武家的荣誉。 而黑川氏信、大衡氏胤、细川重定、八森景信、宫野景弘等鹤馆黑川家的重臣们却为了一己私欲，以及乞求活命而残忍谋害了本应效忠的主君以及主家的嫡流一脉。 在主家处于危难之际，悍然谋害自己的主君，像这样如此不忠不义之人，不论是在之前还是眼下，都将会被视为卑鄙可耻的行为。 例如镰仓幕府在灭亡之际，作为北条得宗家的有力御内人，且身为第十四代执权北条高时妹夫的五大院宗繁（五大院高繁），就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以及图谋获取大量赏赐，而背弃了本应保护的外甥北条邦时，将其行踪告知了新田家重臣船田义昌。 结果导致准备逃离镰仓的北条邦时被新田军捕获，年仅九岁就遭到了处刑。 但五大院宗繁在之后却并没有获得新田家的任何赏赐，反而招致新田义贞的极度反感。 新田义贞因对五大院宗繁这种落井下石、卖主求荣的卑劣之举深恶痛绝，不仅没有将其赦免，反而是打算将其诛杀。 最终，五大院宗繁在得知自己并没有被赦免后，便匆匆逃离，但遭到新田军的追杀而最终饿死在逃亡的途中，算是他背弃主君的报应。 若是黑川氏信遇到的是别人，倒是有可能获得赦免，也有可能会保全家名，以及获得本领安堵。 但是，黑川氏信现如今遇上的是个人好恶极度分明的上杉定虎。 上杉定虎素来厌恶卖主求荣、背信弃义之人，就算要处置黑川稙国，那也是由上杉家，或是大崎家来进行处置，哪里轮得到黑川氏信？ 于是，上杉定虎就毫不犹豫的使用上杉清定授予自己的便宜行事之权，直接以‘侍主不忠’之由，将黑川氏信、大衡氏胤、细川重定、八森景信、宫野景弘等背弃主家的鹤馆黑川家重臣们押至鹤馆城外斩首示众。 如此一来，上杉·伊达联军就能避免黑川郡发生反复，也能平息鹤馆黑川家旧臣的不满。 当然，黑川氏信、大衡氏胤、细川重定、八森景信、宫野景弘等人的家眷也因此遭到牵连，被上杉定虎下令分别流放至佐渡的羽茂郡、杂太郡、加茂郡三郡之中。 至此，盘踞在陆奥黑川郡，且传承了一百零八年的鹤馆黑川家家名断绝。 不过，最令世人没有料到的是，伊达晴宗却在鹤馆黑川家家名断绝之后，为了加大家督的权力，以及削减同族的影响力，便对与鹤馆黑川家有着较深羁绊的庶子家饭坂家下手。 饭坂家的家祖是伊达家家祖伊达朝宗的四男伊达为家。而伊达稙宗为了能将鹤馆黑川家从大崎家的旗下拉拢至伊达家旗下，便趁着大崎家频繁发生内讧之际，安排饭坂景氏（饭沼景氏，黑川稙国之父）过继给黑川氏矩。 而饭坂家家督饭坂藏人长期无所出，加上伊达稙宗为了伊达家能与鹤馆黑川家之间的羁绊更为深厚，便在一番运作下，让黑川稙国的三男黑川氏定过继给饭坂藏人，更名为饭坂宗定，还让其迎娶了同族家臣桑折宗保之女为正室。 但饭坂宗定在继承了饭坂家的家名之后与养父饭坂藏人之间的关系并不和睦，加上在伊达天文之乱中饭坂宗定是与实家鹤馆黑川家一同站在伊达稙宗一方，向伊达晴宗刀兵相向。 虽说在伊达天文之乱结束以后，伊达晴宗没有对饭坂家进行什么实质的惩处，反而是让饭坂宗定之子饭坂宗康迎娶了同族重臣桑折景长之女为正室，希望其之后能全心全意为自己奉公。 然而，饭坂宗定之后的表现却是让伊达晴宗大跌眼镜。 由于中野宗时兵败信夫郡，饭坂宗定虽然没有就此倒向悬田俊宗一方，但没有进行节节抵抗，反而是带着家眷逃入了置赐郡境内。 毕竟中野宗时是伊达晴宗的亲信重臣，而饭坂宗定是有追随过伊达稙宗的‘前科’。 加上伊达稙宗复出以后，也不忘暗中拉拢饭坂宗定，希望其能够再度加入自己一方。 对于伊达稙宗递来的橄榄枝，饭坂宗定并没有接受。 在饭坂宗定看来，伊达晴宗很早就与上杉清定结为了攻守同盟，加上西置赐郡还驻扎着上杉家的常备军势左虎捷备一千五百人，而且置赐郡以南的岩代会津四郡还在上杉家的治下，能迅速越过桧原峠进入置赐郡境内驰援。反观以悬田家为首的伊达稙宗一方大名、国人领主们，早在伊达天文之乱之中就没能击败有着上杉家支持的伊达晴宗，如今上杉家都将势力延伸至陆奥、出羽两国的腹地之中，根本就不可能有翻盘的机会了，若是继续追随伊达稙宗一方，那么只会是自取灭亡之道。 可饭坂宗定没有接受伊达稙宗的递来的橄榄枝，但也没有将伊达稙宗送来的密信上交至伊达晴宗处，这就使得伊达晴宗有了处置饭坂家的绝佳借口——兵败失地、暗通伊达稙宗一方。 就这样，饭坂家被伊达晴宗处以改易除封的处分。 饭坂宗定、饭坂宗康父子二人也是有苦说不出，只能被迫带着家眷离开了伊达领。而饭坂宗定的养父饭坂藏人作为伊达家曾经的同族重臣，并没有随饭坂宗定一行人离开伊达领，反而是被伊达晴宗授予藏米取，得以勉强度日。 而另一方面，先前响应伊达稙宗而向主家举起反旗的里见隆成、涉谷定直、鸟岛骏河守、中目隆政、小野田隆重、本吉重隆、熊谷直秋、浜田宗纲、大原信胤等大崎家、葛西家重臣们在获知长江家主动降服、鹤馆黑川家被攻灭后，皆是惊惧不已，纷纷开始寻找合适的斡旋仲介之人，意图重返大崎家、葛西家的旗下，以免落得个家名断绝、身首分离的悲惨结局。 第607章 南奥静谧 虽说里见隆成、涉谷定直、高泉直坚、鸟岛骏河守、中目隆政、小野田隆重、本吉重隆、熊谷直秋、浜田宗纲、大原信胤等原大崎家、葛西家重臣们的在内外交困、外援断绝的不利情况下，只好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匆忙放下身段准备重返主家的旗下。 但是，这一次大崎义直、葛西晴胤二人却不打算效仿各自的列祖列宗。 因为，伊达家早在南北朝时期倒向北朝一方后，就先后兼并了置赐郡、刈田郡、信夫郡、柴田郡、伊具郡、宇多郡等地，并将影响力延伸至名取郡、宫城郡、田村郡等地。 甚至田村郡的小泽家、宫城郡的余目家和留守家等国人领主们也开始逐渐摆脱各自的主家，与伊达家先后缔结了带有一揆性质的契约。 作为奥州管领斯波家之后的大崎家，以及镰仓幕府草创功臣之后，且历任奥州总奉行、陆奥留守等诸多要职的葛西家，自然是不愿继续受伊达家和家中重臣们摆布的。 加上大崎义直、葛西晴胤二人自从继任了家督之位后，因个人能力、威望不足，几乎没过上太平日子，家中重臣相互争权、旗下国人领主割据一方，治下领国更是内讧不断，甚至还有伊达家的不断渗透。 尽管只是表面上臣从了上杉家，但上杉清定还是授予了大崎家、葛西家的本领安堵的领知状——大崎五郡（栗原郡、玉造郡、加美郡、远田郡、黑川郡）、葛西七郡（胆泽郡、江刺郡、磐井郡、气仙郡、牡鹿郡、本吉郡、登米郡、桃生郡一部、六十六岛）。 而且，上杉清定本就是一个非常强势的主君，他与足利将军家历代征夷大将军不同，并不会容许地方势力出现尾大不掉、重新坐大的歪风邪气。 所以，大崎义直、葛西晴胤见上杉家已经派遣了上杉定虎统辖大军前来讨伐兴兵作乱的国人一揆，以及复出的伊达稙宗之后，自然是选择站在上杉家一方，借助上杉家的力量来重新整合家中，并进一步加强家督的权力。 而且，伊达稙宗在复出以后，也依然没有获得伊达家大部分重臣的支持。毕竟，伊达稙宗在担任伊达家家督的三十年里，通过制定《尘芥集》以保证了家臣对于领地的支配权，却对其权限进行了种种限制；整备了栋役、年贡、段钱等赋税的征收体制，明确了家臣们所需要承担的军役，虽然能够强化大名的权力，提升家臣的从属化程度，但会影响家臣的个人利益；多次对外用兵却没有实际带来领国的显著扩大，对于家臣们来说就是承担了军役却没有得到相应的回报······ 上述种种无一不是伊达家重臣们不满累积的原因。就连另一个次元里的伊达稙宗曾孙伊达政宗在评价此事时都觉得“让家臣感到不安”。 像伊达稙宗这样在执政后期如此不得人心的主君，失败也是必然的。 即便是身在南奥前线，上杉定虎依旧将军中的大小事务都及时派遣使者告知后方的上杉清定。 上杉清定早就将奥羽两州的战事全权交给了上杉定虎，还授予其便宜行事之权。对此，他并不打算过多的进行干预，便回信上杉定虎：“古者帝王之兴，必有命世之士以为辅佐：成周伐罪，鹰扬奋兴；炎汉仗义，群策毕举，所以克集大勋、肇基隆祚者也！千秋霜台自昔相从，忠义出乎天性，然且沈毅有谋，端重有武，故能遏绝乱略，消弭群匿，建无前之功，虽古豪杰之士不能过也！今克期来所请事，悉欲禀命而行，此贤臣事君之道，吾甚嘉之。但所请事多可便宜行者，而识虑周详，不肯造次有违，诚社稷之庆、邦家之福！然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乃古道也。之后军中缓急，千秋霜台可视战局形势而便宜行事。” 当然，对于远征奥羽两州大军的后勤保障，清定还是做得非常充分。不仅仅是粮草，还有战马、铠甲、弓矢、弹丸火药、食盐、木料、草鞋、水筒（便于储存干净的饮水）、梅干（用于望梅止渴）等大量物资通过海陆两线大量运往前线。 就算是已经静谧的最上郡、信夫郡、伊达郡、安达郡、北安积郡、伊具郡、亘理郡、名取郡、柴田郡、宫城郡等地，清定也及时派遣奉行、奉公人前去进行检地。同时，他还派遣道奉行大工三郎兵卫负责整备仙道七郡境内的道路，确保在冬季到来小田原城也能与前线的消息畅通。 面对里见隆成、涉谷定直、高泉直坚、鸟岛骏河守、中目隆政、小野田隆重、本吉重隆、熊谷直秋、浜田宗纲、大原信胤等响应伊达稙宗而兴兵作乱的国人领主们请降，上杉定虎的态度与大崎义直、葛西晴胤二人是一致的——不予理会。 在上杉定虎看来，这些兴兵作乱的国人领主们本就是盘踞一方，且桀骜不驯长达数百年之久，就算眼下请降也只是迫于形势罢了，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依旧会再度向各自的主家举起反旗。现如今，南部家、浪冈北畠家正不断向南进击，若是不能将南奥之地完全静谧，届时上杉军主力北上驰援高水寺斯波家、稗贯家、和贺家、户泽家、桧山安东家等己方旗下大名、国人领主们之际，很难保证这些国人领主们不会受南部家、浪冈北畠家的调略而倒戈。 故而，为了尽可能避免冬季的非战斗减员，上杉定虎便决定赶在冬季到来之前结束南奥诸郡之地的战事。她也深知里见隆成、涉谷定直、高泉直坚、鸟岛骏河守、中目隆政、小野田隆重、本吉重隆、熊谷直秋、浜田宗纲、大原信胤等国人领主们并非铁板一块，他们的处境已经非常艰难。 而后，上杉定虎在千体城、小角城（小岳城、漥上城）、鹤馆城、大楯城等宫城郡、黑川郡之中的重镇要地配置了一部分守军后，就率十一万余上杉·伊达联军北上，依次攻落先前响应伊达稙宗而兴兵作乱的南奥国人领主们的城池兵砦。 截至天文二十二年的十一月，在上杉定虎的统率，以及大崎家、葛西家的极力配合之下，上杉·伊达联军先后攻落了桑折城、兵库城、狼塚城、高泉城、城生城、朝日山城、志津川城（旭城、朝日城）、东馆城（高田城）、赤岩城、大原城、金鸡城、上有住城等地。 除了熊谷直秋、浜田宗纲、大原信胤三人率残部以及家眷狼狈逃往南部家治下的闭伊郡躲避上杉·伊达联军的兵锋外，里见隆成、涉谷定直、高泉直坚、鸟岛骏河守、中目隆政、小野田隆重、本吉重隆等兴兵作乱于南奥诸郡之地的国人领主们皆被讨取，加美郡、玉造郡、志田郡、远田郡、登米郡、桃生郡、气仙郡、牡鹿郡、本吉郡等地宣告静谧。 第608章 清理门户 随着上杉·伊达联军迅速静谧最上郡、柴田郡、名取郡、宫城郡、黑川郡、加美郡、玉造郡、志田郡、远田郡、登米郡、桃生郡、气仙郡、牡鹿郡、本吉郡等地，使得南部晴政利用清水家、大原家、浜田家、本吉家、赤岩熊谷家、高泉家、里见家、涉谷家、鸟岛家、中目家、小野田家等南出羽、南奥两地国人领主们搅乱奥羽两州局势，以及牵制上杉军本队的计划破产。 而且，上杉·伊达联军在攻落东馆城、赤岩城、大原城等地之际，虽然没能讨取熊谷直秋、浜田宗纲、大原信胤三人，但在攻落这些城池兵砦后，缴获了不少熊谷直秋、浜田宗纲、大原信胤三人与其他葛西家重臣们联系的密信。 随后，上杉定虎就顺着这些密信，追查到了暗中协助熊谷直秋、浜田宗纲、大原信胤三人逃往南部领之人。 因为大船渡湾、志津川湾、釜石湾等周边海域已经被上杉家旗下的下总水军众、葛西家旗下的福地水军众完全封锁起来，熊谷直秋、浜田宗纲、大原信胤三人并非独自一人，而是还有部分马廻众以及家眷。所以，他们根本不可能避开下总水军众、福地水军众的视线经海路北上至南部领。 浜田宗纲因领地与南部家旗下国人领主大槌家接壤，便带着家眷与残部逃入了闭伊郡境内，而熊谷直秋、大原信胤二人就没浜田宗纲那么好的地理条件了，便只能带着家眷与残部分别逃入了深堀领、岩渊领，寻求曾经交好的黄海城城主深堀武虎（黄海武虎）、藤泽城城主岩渊信经的庇护。 深堀武虎、岩渊信经并没有在熊谷家、大原家危难之际去落井下石，反而出于世交，分别庇护了熊谷直秋、大原信胤，不仅给了他们前往南部领的钱粮，还派人护送他们至葛西领与远野阿曾沼领的境目地带。 毕竟这世上是没有不透风的墙。 素来与大原家交好，且一度与大原家进行联姻的薄衣家为了向上杉家、葛西家表明与大原家这等逆臣没有任何关系，在得知大原一族获得岩渊家的协助而逃往南部领后，时任薄衣家家督薄衣清正便当即向上杉定虎、葛西晴胤二人告发此事。 而湖水城城主西郡信氏则是察觉到邻近的深堀武虎有协助熊谷一族的迹象，因没有确凿的证据，他并没有轻举妄动，反而是将此事告知主君葛西晴胤。 对于葛西家来说，这岩渊家、深堀家两家之中只有岩渊家是较难处置的。因为，岩渊家本就是葛西家的庶子家出身，且历代家督皆效忠于葛西家，并为葛西家东征西讨。但也就是在接连不断的战事中，岩渊家的实力也不断扩大，形同一方大名。 之所以岩渊信经会冒着家名断绝的风险去帮助大原一族逃往南部领，是因为在他看来上杉家与伊达家形同一丘之貉，必然会趁着协助葛西家弹压国人一揆之际扩大影响力，甚至还有可能会干预葛西家的家督相续。 至于深堀家，很早因反抗葛西家的统治而被频频遭到重创，加上葛西家历代家督素来视深堀家为外样领主，对其进行疏远。 可此时的葛西家因本吉家、赤岩熊谷家、大原家、浜田家等旗下国人领主们的兴兵作乱，实力受到极大的打击，加上治下领国最北面的柏山家、江刺家还需要加强境目地带的防御，已然是抽不出一兵一卒去对岩渊家、深堀家兴师问罪。 为了消除之后出兵北奥的后顾之忧，上杉定虎并不打算对此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若是岩渊家、深堀家在之后收到南部家、浪冈北畠家的调略而举兵作乱，那么对于孤军深入的上杉军本队来说将会是极为致命的。 所以，上杉定虎就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准备出兵包围藤泽城、黄海城两地，将这些不稳定因素彻底清除。 虽说上杉·伊达联军因频繁的行军、攻城战，已成强弩之末，但后续进入南奥的斋藤朝信所部两万余越后势却并没有经过什么大战、恶战，反而保存着足够的战力。 故而，上杉定虎就将讨伐岩渊家、深堀家的任务交给了斋藤朝信去完成。 首先遭到上杉军围困的就是黄海城。 见上杉军突然兵临城下，深堀武虎自知无力与之抗衡，便非常识相的开城投降，将黄海城交给上杉军去接管。 像深堀武虎这样不顾自家安危，为交好的赤岩熊谷一族提供便利，上杉定虎因其先前在参与攻打本吉领的战事中较为活跃，并不打算对深堀家惩处过重，便决定网开一面，将深堀武虎流放至南奥牡鹿郡的纲地岛上，其家眷不予追究。 但岩渊信经就不如深堀武虎这般识时务了。 在获知自己为大原一族提供帮助的消息败露，岩渊信经便赶紧在本据藤泽城里做好笼城固守的准备，并要求庶流的涌津岩渊家也在涌津城进行节节抵抗，尽可能牵制更多的上杉军。 不仅如此，岩渊信经还遣使至鹤丸城城主富泽直纲、日形城城主日形胤次等交好的葛西家重臣处，寻求他们的支持。 可现如今，上杉·伊达联军的主力皆在大崎领和葛西领的腹地之中，加上还有两万余越后势的加势，使得上杉·伊达联军在南奥之地的兵力膨胀至十三万余。 若是换做伊达家，富泽直纲、日形胤次等人就直接响应岩渊信经的号召而举兵了，可眼下岩渊信经是与上杉家为敌。 这就使得富泽直纲、日形胤次等人根本不敢举兵响应，出于与岩渊信经交好的份上，他们便象征性的支援其一万石粮草，对于输送援兵一事，则是进行婉拒。 再加上涌谷城城主岩渊经义可不打算为岩渊信经殉葬，见岩渊信经冥顽不灵，他就认为此时是自己这个庶流取代嫡流担任一门总领的最佳时机。 于是，岩渊经义直接一矢不发的向上杉军开城投降，使得上杉军兵不血刃的迅速包围了藤泽城。 不仅如此，岩渊经义还暗中联系岩渊家庶流的曾庆元秀，让其在上杉军发起攻城之际打开大手门，放上杉军进入。 曾庆元秀一开始只是苦于没有投降的门路，在与岩渊经义取得联系后，他随即答应下来，并与城外的上杉军约定了攻城时间。 当岩渊信经还在藤泽城本丸大广间里召开军议之际，曾庆元秀就打开了大手门，放上杉军涌入城中。 由于岩渊军与上杉军兵力相差过于悬殊，加上曾庆元秀主动献出大手门，使得上杉军用了不到一枝香的功夫，就攻入了本丸之中。 岩渊信经见大势已去，只能与岩渊经道（岩渊信经之弟）、岩渊经宣（岩渊信经之子）、岩渊经政（岩渊信经之侄）等一族五十余人先后于大广间中自尽。 第609章 北奥动摇 随着藤泽城城主岩渊信经自尽、黄海城城主深堀武虎降服，葛西晴胤在上杉定虎的鼎力协助之下，总算是做到了前几任家督想都不敢想的事——一统家中。 虽然，葛西家是在丧失了不少主权的情况下，才达成了一统家中，但并不妨碍葛西晴胤自认为自己成了葛西家的中兴之主。 对于富泽直纲、日形胤次等暗中向岩渊家输送粮草辎重的家臣，葛西晴胤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们。 毕竟，眼下葛西晴胤还有上杉定虎所节制的十三万余上杉·伊达联军做靠山。若是不趁着此时对这些频繁与自己唱反调的家臣们进行处置，那么等上杉家的大军撤走之后岂不是又恢复如初了？ 于是，葛西晴胤便以暗通逆臣为由，勒令富泽直纲、日形胤次等家臣切腹自尽，并对他们原先的领地进行半减处分。 鉴于眼下已进入初冬，上杉定虎并没有选择继续进军对南部家、浪冈北畠家、凑安东家逆臣们等反上杉家大名、国人领主们重拳出击，反而是巩固现有的战果。 因武藏、上野、下野、常陆、上总、下总等国的环境与陆奥、出羽这样的苦寒之地不同，上杉定虎为了避免严寒所带来的非战斗减员，以及为了之后的北奥攻略做充足准备，便做出了以下安排：令斋藤朝信所节制的两万余越后势分别进驻上有住城、东馆城、高馆城、蛇之崎城、赤岩城、广田城、末崎城、猪川城等葛西家治下气仙郡邻近闭伊郡境目地带，且大都邻近海岸的城池兵砦；令宇佐美定胜、藤目胜久、北方满繁等南出羽诸将加强在最上郡、庄内三郡等地的戒备，并做好春季冰雪消融之后北上经仙北三郡，与小野寺势、户泽势合流后攻入凑安东领，协助凑安东家、桧山安东家静谧河边郡、南秋田郡等地；泽根高秀统辖下总水军众驶入广田湾，确保斋藤朝信所节制的越后势海路运输通畅，以及避免遭到南部家旗下水军众袭扰；令八条房繁所节制的九千余岩代势北上进驻大原城（山吹城）、金鸡城、藤泽城、橘城等葛西家治下的磐井郡各重镇要地；令最上义守率两千余最上势进驻大崎家治下的有贺城、金鸡山城、八泽要害城等栗原郡各重镇要地；上杉军本队分别进驻桃生郡、牡鹿郡、宫城郡等沿海地区；伊达军暂时返回本领，待春耕农事完成以后随上杉军一同北上······ 尽管上杉家在奥羽两州暂时放缓了攻势，并不代表南部家、浪冈北畠家能就此松一口气。 在获知上杉·伊达联军在奥羽两州之地连战连捷、势如破竹，已接连攻灭二本松畠山家、陆奥大内军、悬田家、清水家、国分家、黑川家等大名、国人领主们后，时任从五位下侍从，且身为浪冈北畠家少主的北畠具统本就是体弱多病之人，万般忧虑之下，使得其病情进一步加重，不久后就一命呜呼。 更为雪上加霜的是，时任从四位下左近卫中将，且身为浪冈北畠家家督的北畠具永在得知了嫡男北畠具统病亡后，也在不久后随北畠具统一块儿去天照大神那儿报到了。 如今，继承浪冈北畠家（浪冈御所家）家名的是北畠具统的嫡男北畠具运。虽说他已到了而立之年，并叙任了从五位下式部少辅的官位，但家中大权却是被庶流的河原御所（川原御所）家所把持着。 这就导致北畠具运与北畠具信（河原具信，北畠具永之弟）、北畠显重父子一脉的河原御所家感到极度不满。 而且，北畠具信、北畠显重父子力主联合南部家，向北出羽诸郡发起攻势，从而让浪冈北畠家的影响力延伸至出羽一国。 但是，北畠具运却与北畠具信、北畠显重父子的想法不同。 在北畠具运看来，如今的上杉家实力强劲，且出羽一国的绝大部分大名、国人领主们皆先后臣服于上杉家的军门之下，以眼下浪冈北畠家与南部家的实力，是无法与上杉家进行抗衡的。而且，上杉家旗下的水军众实力远超南部家旗下水军众。就算上杉家不派遣一兵一卒北上攻打南部领或浪冈北畠领，单单派遣水军众就足够浪冈北畠家与南部家喝一壶的了，更别提上杉家完全掌控着北国航线以及东国航线。 一旦上杉家禁止一切船只前往北奥之地，那么经济落后、人口稀少、特产单一（盐、马、黄金、砂铁、铜、木料等）的北奥诸郡能在上杉家的经济封锁之下抗衡多久？ 况且，上杉家在讨伐下野一国之中的反对势力中，就已经用过经济封锁这一招了。 故而，北畠具运在经过再三权衡后，为了家名存续着想，并不打算陪着南部家一块儿玩完。 于是，北畠具运便暗中派遣其弟北畠显范作为使者，经北国航线的海路前往上杉家治下的越后直江津，打算与上杉家建立联系，并向上杉清定申明浪冈北畠家根本不愿与上杉家刀兵相见，皆是家中权臣北畠具信、北畠显重父子所为，若是上杉军攻入北奥之地，那么浪冈北畠家愿意主动降服。 不单单是浪冈北畠家中有了反对与上杉家交锋的声音，就连南部家中也是如此。 作为南部家有力庶子家家督的四户宗泰（四户宗光）、八户信长、七户直国、七户宗庆（平内七户家家督）等人就公然反对继续与上杉家交锋。 四户宗泰、八户信长、七户直国、七户宗庆等人认为，主君南部晴政过于狂妄自大，如今的上杉家可与之前的南部一族长期对抗的足利将军家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上杉家现任家督上杉清定不论是家格，还是弓马之道、教养、人望等，皆可称之为武家的典范。 南部一族自从建武二年（1355年）至今，前前后后、断断续续用了近两百年的时间，都没能将势力延伸至南奥诸郡以及仙北三郡。南部晴政之所以有与上杉家公然叫板的底气，还不是因其祖父南部政康、其父南部安信两代人苦心积攒的实力。 若是南部家与上杉家交锋的过程中失利，那么南部一族就又得效仿先祖那样，逃入北奥各地的深山老林之中打游击，过着原始人一样的生活。 当然，并不是南部家中所有人都能有这样的魄力。 正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当过惯了在城里有人服侍的日子，就没人愿意跑到深山老林里去当野人。 其中，擅长吹横笛而被足利义辉称赞的八户信长见南部晴政如此执迷不悟，便通过京都的人脉，与上杉家常驻于京都的青苧奉行神余亲纲搭上了线，希望能尽早与上杉家取得联系，并趁早倒向上杉家一方，避免自波木井实长以来传承了近三百年的家名断绝。 第610章 浪冈之变 尽管四户宗泰、八户信长、七户直国、七户宗庆等不少南部家同族重臣们反对庇护熊谷直秋、浜田宗纲、大原信胤这三名葛西家的叛臣，可南部晴政却并没有采纳。 在南部晴政看来，只有庇护了这些葛西家的叛臣，才能在上杉家大举发兵北上之际，资助他们，让他们重返旧领煽动一揆，进而迫使上杉军无法倾尽全力北上对南部领进行侵攻。 当然，南部晴政还不忘大肆对高水寺斯波家、稗贯家、和贺家的重臣们进行调略，意图尽快将势力延伸至中奥腹地，好进一步提升南部家的实力。 而且，南部晴政不仅仅是想将版图延伸至中奥之地，还打算趁机将高水寺斯波家拥有的水泽铜山、金当银山、大生金山（赤泽金山）等矿山占为己有，好让南部家的财政收入更上一层楼。 其中，筑田诠泰、岩清水义教（岩清水义长之弟）、大釜萨摩守等人因与岩清水义长、长冈央武、细川长门守、稻藤大炊介等高水寺斯波家重臣们产生对立，为了能确保自身的利益不受损失，以及尽可能的增加领地，他们便决心倒向南部家。 对于家中同族重臣们所发出的反对声音，南部晴政也不能完全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毕竟自己的权力还没有大到可以在南部家中形成一言堂。 为了尽可能的打消家中重臣们的顾虑，南部晴政便打算趁着来年春季到来之前，对中奥、北出羽等地进行渗透，确保南部家在局部地区拥有优势，而后再伺机与上杉家进行和谈，迫使上杉家认可南部家领有北奥、中奥之地。 可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还没等南部晴政进行下一步行动之际，堤浦城（横内城）城主堤则景、浅濑石城城主千德政光、大光寺城城主大光寺景行、大浦城城主大浦为则、和德城城主小山内满晴、唐牛城城主多田秀纲等镇守在津轻之地的南部家重臣们先后上报浪冈北畠家有图谋不轨的举动。 这浪冈北畠家在北奥的津轻之地也是领有近半，一旦浪冈北畠家倒向了上杉家一方，并与桧山安东家、松前家、下国安东家等反南部家的大名、国人领主们联手，那么必然会动摇南部家在北奥之地的统治，甚至还有可能造成津轻之地的易手。 于是，南部晴政也不敢继续向南或是向西进行渗透，赶紧责问浪冈北畠家之中亲南部家一派之首，且身为浪冈北畠家一门亲族众笔头的北畠具信。 对于侄孙北畠具运暗中与上杉家进行联系一事，北畠具信还是略有所知的，但他没有料到的是，南部家竟然会如此之快获知了此事，可想而知浪冈北畠家已经被南部家渗透成什么样了？！ 起初，若是南部家对此没有察觉，北畠具信还是乐得装聋作哑。毕竟，在这战国之世，还是以保全家名存续为第一要务。 加上浪冈北畠家今非昔比，自从第六任家督北畠显义开始，历任家督的官位就没有超过正四位的。哪怕北畠具永在担任家督之时，频繁派遣使者进行上洛，谋求提升官位，到最后自己只是得以叙任从四位下左近卫中将之职，嫡男北畠具统也只是叙任从五位下侍从之职。 因北畠具统生来就体弱多病，根本无法处理政务，以及统辖家中之人，北畠具永更是费时费力费钱，才让孙子北畠具运得以叙任从五位下的式部少辅之职，与其父的位阶相同，以便其减少继承浪冈北畠家家名的阻力。 可最令浪冈北畠家上下没有料到的是，浪冈北畠家的少主北畠具统会在获知奥羽两州的局势恶化而在忧虑之下暴毙而亡，紧随其后的便是将近古稀之年的北畠具永无法经受如此打击而一命呜呼。 就这样，北畠具运才在北畠具信、朝日行安、平俊忠、奥寺万助、高山木工右卫门等家中重臣们的拥立下，继任了浪冈北畠家的家督之位。 在浪冈北畠家中被称之为河原御所的北畠具信是临危受命，成了北畠具运的后见役，借着北畠具永、北畠具统父子先后逝去之际，一举执浪冈北畠家牛耳。 虽说北畠具信目前还没有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想法，但其子北畠显重却有了让河原御所一脉取而代之的想法。 因南部家开始对浪冈北畠家责问施压之际，北畠显重便意识到眼下正是获得南部家支持，让河原御所一脉取浪冈北畠家嫡流而代之的最佳时机。 随后，北畠显重就在天文二十三年的登城贺礼悍然发起了下克上，趁着北畠具运不备之际，当场将其于浪冈城的本丸大广间里斩杀，并顺势夺取了浪冈城的控制权。 北畠具信对北畠显重的所作所为感到无比惊骇，但在恢复镇静之余，还是默许了他的做法。 因为，眼下若想保全浪冈北畠家的家名存续，只能继续与南部家站在统一战线上。否则，以浪冈北畠家的实力，根本无法抵挡来自南部家发起的侵攻。 所以，浪冈北畠家眼下最佳的选择只能是进行家督更替，另择一个较为温顺听话之人来担任浪冈北畠家的家督。 之后，北畠具信就拒绝了其子北畠显重的提议，没有自己去继承浪冈北畠家的家名，反而是拥立尚在襁褓之中的北畠具运之子北畠三郎丸继任浪冈北畠家的家督之位，自己则是继续担任家督后见役一职，于幕后把持着浪冈北畠家的大权。 再将视线转回东海道方面。 上杉家治下领国的东、西两面皆有战事发生，为了缓解家中奉行、奉公人的压力，上杉清定便特意登用了前田庆次的养父前田利久，将其任命为川船奉行（川船改役，隶属于勘定奉行）负责在关东八国境内的内陆河流将大量军需物资装船；改由比牧牧奉行木下秀吉为勘定组头，负责收支出纳之事。 此时的上杉家已经陷入了两线作战，不管是东面奥羽两州，还是西面的三河、北伊势等地，都不是在短期之内能够胜利结束的。 之所以清定没有对织田家、六角家、一向宗等反上杉家的各方势力进行妥协，是因为上杉家就算陷入了两线作战，他依旧没有陷入焦头烂额、疲于奔命、捉襟见肘的窘境。 第611章 复兴学校 按照常理来说，前田利久已经属于退隐状态，且上杉清定已经登用了其养子前田庆次为足轻大将。 但眼下的上杉家压力较大的还是得数后勤方面。 作为家中勘定奉行的樋口兼丰已经随上杉定虎一同出阵奥羽两州了，这就使得勘定奉行所的压力顿时成几何倍的增大。 为了尽可能缓解勘定奉行所的压力，以及确保前线有着充足的后勤保障，清定不得不另辟蹊径、一改传统。 清定不仅登用了赋闲在家糊伞的前田利久负责住持关东八国各地河流川运，甚至还让有着丰富出纳经验的木下秀吉干回了老本行。 虽说三河方面的一向一揆已然大规模爆发，且织田家依旧没有从北伊势诸郡撤兵之意，但并不妨碍清定过着愈发安逸、舒适的生活。 得益于家中之人的尽忠职守、英勇奋战，清定才能减轻压力，拥有闲暇之时，以及过着舒坦的日子。 对于清定来说，救援盟友北条家并不急于一时。 毕竟，三河一国的形势鱼龙混杂，各方势力更是犬牙交错，过早出兵进入三河境内协助北条家弹压一向一揆，对上杉家来说并不能获得什么实质的好处。 在清定眼里，与其出兵救援北条家，还不如优先确保位于东尾张境内的大高城、鸣海城、沓挂城、户部城等重镇要地。 只有将这些东尾张境内的重镇要地牢牢掌控在上杉家的手中，那么织田信长就算再能闹腾，也不敢毫无顾忌的出兵任何一个方向。 当然，清定可是对东尾张境内的重镇要地极为重视，很早就安排了长井为实、矢野纲直这两个旗本众出身的家臣前去镇守，而后还派遣了同族重臣八条定繁率两千五百余军势进驻大高城，并节制东尾张诸将。 不仅如此，为了能尽快了解到织田家、伊势北畠家、六角家等邻近大名们的最新动向，清定还特意安排了藤林正保率新编制的御庭番众伊贺组一百人前往东尾张一带，于尾张、伊势、美浓三国之中建立起情报网络，并在必要之时协助己方军势行动。 而藤林正保所率的伊贺组一百人并不完全是伊贺一国出身。 其中，伊贺出身的忍者仅有十人。剩余之人则是大部分出自轩辕、户隐、吾妻等上杉家旗下忍者众，只有二十人是从关东八国之中经过精挑细选，在下野的足利学校进行秘密训练后学成出师。 从表面上看，足利学校是足利家第二代家督足利义兼所设立，原先是作为足利家的专属学院，也是整个扶桑境内最为古老的综合型学校。拥有《文选》、《周易注疏》、《尚书正义》、《礼记正义》等四种七十七册宋刊本，以及《周易传》、《周易》、《古文孝经》、《附释音毛诗注疏》、《附释音春秋左传注疏》、《论语义疏》、《周礼》、《唐书》等八种九十八册的汉籍。 但实际上，足利学校在上杉宪实（上杉清方之兄）兼任痒主复兴之前，并不是正儿八经的学校，反而是一面为足利一族之人提供教育，一面为足利家训练天狗众。 这天狗众其实是世代效忠于足利家的忍者众。他们不仅拥有过人的体术，还拥有潜入的技能，几乎没有什么是他们探查不到的。甚至还有传闻说天狗众可以做到日行百里以上，如同神行太保青春版。 元弘三年（1333年）五月，见镰仓幕府已经腐朽至极，连一个小小的楠木正成都无法用大军迅速剿灭，新田义贞便心生倒幕之意。 因不知近畿诸国的战况如何，以及己方的兵力尚未召集，新田义贞并没有急着向镰仓幕府举起反旗，就算足利尊氏的嫡男千寿王已经逃入了新田领，他依旧在观望着局势。 也就在京都六波罗陷落的第二天，领地位于越后的大井田家、里见家、鸟山家、羽川家等新田家的庶子家纷纷率本部军势南下与新田义贞进行合流，使得新田军的兵力很快就达到了两千余众。 对于庶子家家督们已经率本部军势与自己合流，使得新田义贞对此感到极为困惑。 作为新田家同族重臣的大井田经隆就道出了缘由：“前不久，有一名山伏在越后七郡之中四处奔走，传达主公奉旨将举兵讨伐镰仓职权北条一族，不单单是我等，还有大量源氏一族武将还在赶来的途中。” 也正如大井田经隆所言，紧随他们之后的还有信浓、甲斐、上野、下野、下总、常陆等国的源氏武将们各率本部军势前来合流，使得新田军迅速膨胀至两万余众。 这就是《太平记》中所记载的‘天狗报信’的轶闻。 也正是因为新田义贞的举兵，才让镰仓幕府陷入四面受敌、岌岌可危的不利境地，更让镰仓幕府高层意识到末日即将到来。 而从相关记载的文献上看，扶桑历史上第一个使用‘忍者’一词的并非是在长享延德之乱中以伊贺、甲贺忍者不断抗击幕府军进攻的六角高赖，反而是足利家谱代重臣，且在足利家建立室町幕府以后担任执事的高师直。 由于南北朝时代频繁的战乱，以及之后的足利将军家历代征夷大将军对天狗众不再重视，使得足利学校也开始无人问津，直至第十代山内上杉家家督上杉宪实在兼任足利学校痒主之位后，才勉强得以复兴。但天狗众却不再出现于任何文献记载上。 对于天狗众的传闻，清定之前还是从诹访由布姬处获知的。 因为，诹访家在镰仓幕府时期就成了执权北条家的御内人，不仅负责信浓一国的造营、祭祀，还一度节制信浓各地的领主出兵参阵，形成以诹访家为中心的‘诹访神党’。 在镰仓幕府灭亡之后，诹访家并没有对执权北条家落井下石，反而是继续尽忠于执权北条家。不仅庇护着北条高时的嫡男北条时行，甚至还在建武二年（1335年）拥立北条时行掀起了中先代之乱。先是攻破信浓府中，迫使国司清原信浓守自尽、信浓守护小笠原贞宗大败而逃，而后还经东信浓、上野两地攻入武藏，于女影原、小手指原、府中等地将足利军打得是节节败退。最后，镇守镰仓的足利直义自知不敌，便带着侄子足利义诠（足利千寿王）、成良亲王等人放弃镰仓狼狈西逃。 从那时起，诹访家就已经开始与足利家麾下的天狗众进行明争暗斗。 只不过，天狗众显然生命力没有诹访家那么顽强。 就算中先代之乱仅仅持续了二十多天，拥立北条时行的诹访赖重、诹访时继父子也兵败身死，但足利将军家依旧没有顺势平息信浓一国的反对势力，历经南北朝纷乱、应仁之乱后，信浓仍然呈现出一盘散沙的局面，最后还是被上杉家全境压制。 正因为诹访家仍存于世上，这才使得有关天狗众的传闻能被清定所知。 所以，于情于理，身为关东管领、上杉氏一门总领的清定，当然是要复兴足利学校的。只不过，此后的足利学校并不需要成为东国之地的高级学府，而是成为专门在暗处为上杉家培训忍者的学校即可。 至于新一任足利学校痒主的人选，清定便选择了家中的物见奉行风吹道闲去担任。而空出的物见奉行一职则是由时任相模目付加藤段藏来接任。 天文二十二年，十一月二十五日。 由于已是初冬之时，天气也开始渐渐转寒起来。 拉起的窗帘缝隙间，传来有些刺眼的阳光。 就在寝殿附近庭院里的树枝上，鸟儿们也吱吱喳喳地开始报时。 这是早晨的气氛。夜晚的黑暗与冰冷彷佛幻象，不知消失到哪里去了。入睡前应是‘明天’的日子，已以‘今天’的身分到来。 “唔······”清定将双手缓缓伸出被窝，揉了揉仍显沉重的眼皮，在柔软的床铺中有些恍惚地醒来。 阳光，鸟啭。 清定并不会讨厌令人心旷神怡的晨间气氛，但近些年的他不怎么喜欢早晨本身的来到。 为了能让睡眠质量提升，以及难得睡个懒觉，清定特意将命人将所有女眷的寝殿里加装了布帘，当做窗帘。原本布帘只是用于分割空间之用。 天已经亮了。 两个人的体温传遍了整个被窝，暖得刚刚好，清定身旁的望月千代还在熟睡着。 在惺忪之中，清定还是觉得在这样的温暖被窝里最为舒适。 而且，在这个时代里并没有闹钟，若想按时起床，还得需要有人来唤醒。 才伸出被窝不久的双手，就感到有些凉飕飕的。 因为炭盆放置的位置靠近移门，且到了清晨就不再会有侍女往里添加木炭。 对于这种感觉，清定算不上喜欢，也算不上厌恶。终究冷还是冷，这个时代可没有空调、取暖器、电热毯什么的。 但有一点，相模的初冬比越后要好很多，至少不会发生在十月下旬就出现降雪的现象。就算到了深冬，降雪量也不会太多，气温也没有下降的太快。 身为一家之主，同时也是一名战国大名，清定可不能频繁的睡回笼觉。毕竟眼下的上杉家尚未静谧五畿七道，就连名义上属于治下领国范围里的奥羽两州都还有南部家、浪冈北畠家等反对势力在兴兵作乱。 当清定还盯着天花板进行冥想之际，小姓穴泽善右卫门就急匆匆的跑到了移门旁半跪着，并向着寝殿里的清定说道:“启禀御屋形殿，天亮了。” “嗯。”清定在回应后就缓缓起身。 “御屋形殿······由臣妾来服侍您更衣吧。”望月千代在感到被窝里进入了冷风后，也有些恍惚地醒来。 “那就麻烦你了。”清定一边看着望月千代先整理好身上穿的巫女服，一边笑着说道。 望月一族如今也是位列家中一门，且现如今望月千代之兄望月信雅不仅担任着望月家家督一职，还担任着佐久郡郡代、望月牧牧奉行等职，眼下还率军与色部胜长、中条藤资、黑川清实、大熊朝秀、真田幸隆、海野栋纲、新保景重、二木重高、犬甘政德、长尾赖春、仁科春盛等信浓诸将一同从信浓南下至东远江境内。 为了让望月一族更加卖力的为上杉家奉公，清定自然是不能疏远了望月千代的。而且，他还盘算着将来望月千代若是诞下子嗣后，让其继承望月家的家名，让望月家从外样领主转变为亲藩领主。 一个时辰后，清定在完成梳洗，以及与绫姬、越后太郎丸共用早膳后，就与越后太郎丸一同前往大广间，面见隐居老臣新发田纲贞、净妙寺住持湛光风车。 虽说家中大部分重臣们分别前往奥羽两州、东远江的前线，但并不妨碍清定做出决策。他眼下与新发田纲贞、湛光风车两人会商的事项只有一件——上杉家在静谧奥羽两州全境之后是西进攻灭织田家、三河一向一揆众、长岛一向宗等反对势力，还是经北陆道攻灭加贺一向一揆众？ 之所以有此会商，是在于上杉家高层对静谧奥羽两州之地，以及击败南部家、浪冈北畠家等反对势力的艰难有最充分的准备，所需时日长短也没有预先做出强制的约定。 唯其如此，在上杉家静谧奥羽两州全境之后，五畿七道的大势会发生何等变化，上杉家如何以此等变化为根基决断下一步的去向，都在未定之数。 现如今二本松畠山家、陆奥大内家、悬田家、清水家、国分家等岩代、磐城、南出羽、南奥等地的反上杉家大名、国人领主们已被先后攻灭，用时甚至还不到半年的时间，且上杉军伤亡极小，其顺利程度也大大超出了上杉家上下所有人的预料。 更为重要的是，上杉家如此大规模的发兵奥羽两州，却并未引起称霸近畿诸国的三好家从麻木中惊醒而拼命联合六角家、金吾畠山家、伊势北畠家、赤松家等大名抗击上杉家的严峻形势。 而这一点，曾经是上杉家高层最为担心的。这也是为何清定会特意放缓驰援盟友北条家的脚步。 眼下，近畿诸国方面非但没有什么大的动静，甚至连互通声气的对外使节也开始大为减少，鼓动联合更是了无迹象。 这种形势，既出乎上杉家高层的预料，又令上杉家上下感到振奋不已。 第612章 湛光之见 “老臣（贫僧）参见御屋形殿、少主殿。”见身着藏青色锦织直垂，头戴立乌帽子的上杉清定，与身着深绯无菊缀水干的越后太郎丸缓缓走进大广间后，新发田纲贞与湛光风车便拜伏行礼道。 “二位平身吧。”清定在主位坐下后，便示意新发田纲贞与湛光风车免礼平身。 “臣加藤段藏来迟了，还望御屋形殿恕罪。”这时，加藤段藏急匆匆的快步走入大广间，向着坐在主位上的清定拜伏下去。 “此非你之过，是本家临时有意召你而来的，平身吧。”清定并不打算因此而责备加藤段藏，他清楚加藤段藏才从风吹道闲手中接任物见奉行一职不久，其工作量激增。不仅需要招募、训练新人，还要加强对外的情报工作，以及提防敌对势力忍者潜入上杉家的本据小田原城周边。 再加上，清定还是因自己便于在与新发田纲贞、湛光风车进行商议时，询问上杉家各方邻近势力的动向，这才派人召加藤段藏前来参与议事的。 “臣谢御屋形殿开恩。”加藤段藏起身后就非常自觉的坐在了新发田纲贞与湛光风车之后，以示自己在上杉家中身份地位与他们并不持平。 “眼下我军兵锋所向亟待商定，在座诸位但说无妨。本家经略北陆道诸州，或是经略东海道诸州，抑或在奥羽两州全境静谧后，对北陆道、东海道诸州同时进行经略，尚无定见，唯待诸位共商而后决。”清定也不拐弯抹角，而是直接向众人开宗明义道。 在清定的话音刚落，作为家中隐居老臣的新发田纲贞立即慷慨言道：“御屋形殿，以臣之愚见，如今当家之战力远超五畿七道之中的所有诸侯，可同时分兵北陆道、东海道两路，一举攻灭织田家，以及叁州、加州、势州等地的一向一揆众，还有反抗当家的所有诸侯以及寺院势力！如此一来，天下大局一举可定！届时，当家再派出一支偏师攻入近畿之地，那么近畿诸州之中的不少国人领主必望风而降。三年之内，当家可完全掌控近畿诸州！” 等到新发田纲贞说完，就以火热的目光扫向湛光风车、加藤段藏二人，显然期待着众口一声慷慨呼应。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不论是湛光风车还是加藤段藏，此时却都没有说话。 作为跻身于上杉家决策层之一，且是上杉家中重要智囊的湛光风车更是紧紧皱起了眉头。 一时之间，反而使得新发田纲贞感到有些惶惑和尴尬。 “新发田伯耆守真是老当益壮，果能如此，真乃上杉家之幸也！”清定在听完新发田纲贞的话后不禁连拍了扶几三下而赞叹道。 清定不单单是对新发田纲贞的抚慰赞赏，也不期然流露出某种认可。 可以说，扬北众出身的新发田纲贞，其看法是能代表家中不少老臣的。 正所谓宁失于稳，不失于躁。 对面的敌手若不是三好长庆、织田信长之辈，依着清定那雷厉风行的秉性，必然会毫不犹豫地采纳新发田纲贞的进言，并着手进行实施。 而且，清定并不认为新发田纲贞提出的同时经略北陆道、东海道是轻躁冒进之举，反而以为，这是上杉家之人该当具有的勇略之气。 “御屋形殿，贫僧不赞同新发田伯耆守之见。”没多久，湛光风车便打破了沉默。 “湛光住持之见定能鼓荡风云！”清定随即赞赏道，诱导之意显而易见。 “以贫僧之愚见，依目下五畿七道之大势，当家仍应慎战、慎进。”湛光风车似乎对清定的赞赏诱导浑然不觉，又接着侃侃道，“如今与当家刀兵相见者，除了奥羽两州之地的南部家、浪冈北畠家、凑安东家叛臣以外，还有叁州、势州两州之地的一向一揆众以及织田家、水野家。但雄踞近畿诸州的三好家，还有偏安一隅的六角家、金吾畠山家、势州北畠家、赤松家等诸侯尚未与当家直接刀兵相见，却是当家潜在之敌。加上近畿诸州皆是人口密集，且各方势力鱼龙混杂。当家就算兵分两路而同时对北陆道、东海道诸州进行经略，则两路兵力俱各五万以上。一旦其中一路攻势受阻，陷入泥沼，势必让全局受累。更为重要的是，官署民治无法从容跟进。若是新领全部沿用所灭诸侯之旧臣，则必然给敌对势力煽动一揆留下极大的余地。届时纵然攻灭了那些敌对诸侯，新领也必有动荡之势。当家若是镇抚不力，反而还会受到种种掣肘。故而，臣之顾忌所在也！” “父亲大人，儿臣也赞同湛光住持所言。”当湛光风车话音刚落，清定身旁端坐着的越后太郎丸当即表态认可湛光风车的见解。 “哦？为何？”清定本人没有做出任何评判，反而是想听听看越后太郎丸的见解。 “父亲大人明鉴，古人云:‘夫灭国之战，非同于寻常争城略地之战也！其间要害，在于军、政、民三方鼎力协同。一国一国，逐步下之，俱各从容。多头齐战，俱各忙乱。’而远交近攻之方略，其深意正在于此也！还望父亲大人能慎之，思之。”越后太郎丸也不怯场，见清定让自己说明缘由后，还引用了师匠天室光育先前教导自己的话。 随着湛光风车、越后太郎丸先后持反对两路并进的态度，大广间之中又是一时沉寂。 “既然这样，如湛光住持之见，我军之兵锋应先向哪一路？”清定虽然皱了皱眉头，他对长策方略之选择却有着极高的悟性，但觉其言其策深具正道，纵然不合己心，也更愿意在家中重臣、智囊们悉数说话后再做最后决断。一句问话，显然是要将会商引入具体的对策。 “老臣愿听湛光住持之高见！”新发田纲贞突然开口说道。 “依新发田伯耆守之意，东海道诸州以及北陆道诸州的一向一揆众，还有三好家、织田家、六角家、势州北畠家、金吾畠山家等诸侯俱各昏昧，至少可同时两路并进，将他们一举攻灭不成？” “有何不可？！以当家步骑之骁勇、装备之精良、士气之高昂，近畿诸州有哪一家诸侯可以匹敌？”新发田纲贞不以为然的回答道。 第613章 决断已定 湛光风车在微微一笑后，庄重地说道：“以贫僧之愚见，目下当家用兵不宜过急，亦不宜过缓。过急则欲速不达，过缓则可能坐失良机。放眼近畿诸州之中，只有三好家一家独大，应当单独攻灭。一向一揆众人数虽众，但良莠不齐、装备落后、号令不一，其治下之地飞地较多，当家只需派家中重臣前去即可一举将其灭之。以当家目下的实力、战力，应在静谧奥羽两州全境之后才可分兵两路，而无后顾之忧。” “新发田伯耆守、加藤段藏，你们以为如何？”上杉清定随即将目光扫到了新发田纲贞的脸上。 “湛光住持之言，有一点臣不敢苟同。”还不等新发田纲贞反驳，加藤段藏倒是黑着脸扎扎实实提出了异议。 “嗯？段藏，你作为家中新任物见奉行，还是轩辕众出身，对邻近他国的局势也是略知一二的，你来说说看不认同湛光住持哪一点。”清定淡淡一笑后说道。 “御屋形殿明鉴，古往今来，唯兵家之事深不可测。将亡之国，未尝无精悍之兵。勃兴之邦，未尝无败兵之师。若以枯木朽株看敌对诸侯，臣以为迟早将酿成大患。湛光住持囚于邦交所见，失之于未见根基。新发田伯耆守则是囚于战场之见，失之于未见政情、民情。凡此等等，皆非上兵之道，望御屋形殿三思而后行啊！” “父亲大人，儿臣也赞同加藤段藏之言。”越后太郎丸自信而又沉稳接道，“韩非子《亡征》篇有云:‘木虽朽，无疾风不折。墙虽隙，无大雨不坏。’且以叁州、势州两州之地的一向一揆众而言，其势虽弱，然西连水野家、织田家，如今又有安祥松平家的旧臣们群起而呼应；当家旗下的水军众尚未完全控制势州湾海域，仍有势州、志州、佐治等地的水军众或明或暗的向其输送粮草辎重，若是不能将一向一揆众完全孤立，即便当家派出大军全力一战，恐怕还是会陷入泥潭之中，难以迅速结束战事，谈何兵分两路，同时经略北陆道、东海道？儿臣还曾与师匠多次讨论过眼下战局、形势，认为静谧五畿七道之事，切忌轻躁冒进。” “嗯，说得有理。若非千种家在北势州牵制了一部分织田家的兵力，恐怕织田家也会与水野家一样发兵驰援一向一揆众。”清定不禁感叹天室光育确实很有能耐，能让越后太郎丸小小年纪眼光远超同龄之人。 “对了御屋形殿，据潜入叁州打探的轩辕众、户隐众忍者回复，叁州的一向一揆众似乎有高人指点。”加藤段藏突然想起了风吹道闲在离任物见奉行之际，尚未进行汇报之事。 “高人指点？难怪北条相模守父子至今都未能弹压叁州的一向一揆众，反而陷入了困境，甚至还要请求本家发兵驰援。”清定此时才意识到三河一国的局势可能比自己想象之中的还要严峻。 “为叁州一向一揆众出谋划策之人名为本多佐渡守正信，曾是安祥松平家之家臣。”加藤段藏又接着说道。 “本多佐渡守正信？！”清定顿时来了精神。 “正是，此人虽然在出仕安祥松平家之际默默无闻，不受重用，但在叁州一向一揆爆发以后，他反而摇身一变，成了本证寺住持本证寺空誓的座上宾，甚至还担任着一向一揆众的军师。”加藤段藏在点了点头后补充道。 “看来，不能轻视一向一揆众了。”清定对本多正信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在后世他就知晓此人是德川家康的得力近臣以及智囊，是少有的足智多谋之人。 “御屋形殿，中条越前守、色部修理亮、黑川骏河守、甘糟近江守、山本寺伊予守、大熊备前守等家中重臣们眼下已于东远州之地合流，兵力已达到了一万七千余众，若是联合北条家对一向一揆众两面夹击，就算一向一揆众拥有足智多谋的军师，恐怕也难以扭转战局。”新发田纲贞倒是从未听说过本多正信的名号，所以他并没有对其有太多的重视。 “那么诸位之意，是本家在完成奥羽两州全境静谧之后经略东海道？”清定心下一震，重重问了一句。 “御屋形殿明鉴，当家应先经略东海道。经略东海道诸州之难，不在其有织田家、一向一揆众等敌对势力，而在其地处要冲，连接近畿诸州与南海道。若不能一鼓破之全力剿之，而使一向一揆众之中的首要之人，以及织田一族之人西逃近畿诸州或是南海道诸州，东海道诸州将有无穷后患，届时必然会导致当家发兵上洛受到阻碍。御屋形殿静谧五畿七道之大业也会不断拖延下去。”湛光风车随即回答道。 “老臣（臣）附议。”新发田纲贞与加藤段藏在听完湛光风车的这一番话后，纷纷附和道。 “好！既然如此，本家决议，待奥羽两州全境静谧之后，全力经略东海道诸州！”清定见新发田纲贞、湛光风车、加藤段藏三人已经意见统一后，顺势宣布了自己的决断。 在清定看来，加贺一国的一向一揆众其实对上杉家的威胁已减少了很多，且还有盟友朝仓家从旁牵制。反而是有着织田家、水野家支持的三河、伊势两国一向一揆众对上杉家以及盟友北条家的威胁较大。 与此同时，作为冈崎城西面的重要支城安祥城，自从三河一向一揆爆发以后，就是一向一揆众的重点攻击对象。 安祥城毕竟城防不如冈崎城，且城中守军也远远不及前来围攻的一向一揆众。但作为城主的北条纲成可是有着异常丰富的守城经验。 为了观察战场形势的变化，北条纲成更是亲自站在三之丸的箭橹上进行指挥。 因一向一揆众良莠不齐，且装备落后，根本无法将北条纲成狙杀。 孙子有云:‘非利不动，非得不用，非危不战。’ 北条纲成很快就发现了一个城外一向一揆众的致命弱点。 第614章 纲成火攻 因冬季到来，且气候开始寒冷，负责围攻安祥城的一向一揆众大将本宗寺实证为了御寒以及休整，便将本阵迁往了安祥城东面、鹿乘川西岸的森林之中。 本宗寺实证此举让岸教明（加藤教明）、蜂屋半之丞、酒井正亲（酒井忠次族弟）、酒井下总守（酒井忠次之弟）等有着丰富实战经验的安城松平家旧臣们看得是目瞪口呆。 一向一揆众可与世俗领主的军势有着极大不同，从表面上看是人数众多，黑压压一大片。可实际上可战之人较少，且还拖家带口，老弱病残较多，机动性极差。 而且，一向一揆众阵中的‘南无阿弥陀佛’、‘进者往生极乐，退者无间地狱’等旗帜众多。 再加上，冬季到来，野战宿营需要大量的干柴、枯树叶等易燃之物，以及木棉、草席等御寒之物。 由于围攻安祥城的一向一揆众大都是一向宗信徒，以及本证寺的僧兵、坊官等组成，所以导致岸教明、蜂屋半之丞、酒井正亲、酒井下总守等前来参阵协助的安祥松平家旧臣们几乎没有什么话语权，只能被动接受这一切。 在此之前，北条纲成已经挫败了一向一揆众所发起的所有攻势，而且他还不是一味的窝在安祥城里固守，反而是频频主动出击。 在守城这方面，北条纲成在北条家中称第二，恐怕没人敢称第一。 北条纲成将城中守军分成数个波次，分别由弟弟北条纲房（福岛胜广、福岛纲广）、行方康亲（原玉绳众）、与力岩井弥右卫门、二曲轮猪助（风魔众上忍）、渡边新三郎（风魔众中忍）等守将率领，几乎每天夜里都向城外的一向一揆众营地或是小荷驮队发起突袭，使得一向一揆众是疲惫不堪，颇为头疼。 作为一向一揆众大将的本宗寺实证也奈何不了北条纲成，见一时无法攻落安祥城，便不再发起强攻，转而对安祥城进行围困，企图让城中的守军饿死。 当然，为了确保稳操胜券，本宗寺实证还决定采用奇袭的策略。他通过安祥松平家旧臣们的关系，召来了曾经效忠于安祥松平家的青山虎之助、深津九八郎、渥美源吾等伊贺、甲贺两地出身的忍者。意图让这些伊贺、甲贺忍者们潜入安祥城中进行破袭，为一向一揆众制造攻落安祥城的良机。 于是，青山虎之助、深津九八郎、渥美源吾等原安祥松平家的上忍、中忍们就带着三十余名忍者，趁着夜色的掩护潜入了安祥城之中，打算趁着夜深人静之际在城内放火。而本宗寺实证则是率一向一揆众本队在安祥城的南面等候，一旦看见城中火起，便趁乱攻城。 然而，青山虎之助、深津九八郎、渥美源吾等人潜入的时候倒是非常顺利，使得一向一揆众上下一看感到大有希望，都感到非常兴奋，便准备等待安祥城中火起。 但是，一向一揆众直至等到深夜之际，都没有看到火起，反而是听见了一连串震天响的铁炮射击以及喊杀之声。 结果显然易见，青山虎之助、深津九八郎、渥美源吾等忍者在潜入安祥城之际，就被协助北条纲成守城的风魔众忍者们发现了。 而北条纲成就顺势来个瓮中捉鳖，设下埋伏，待一向一揆众派出的忍者们尽数潜入城中之后，就一举将这些入侵者尽数歼灭，不放走一人。 随着派出的忍者被尽数消灭，无一人生还，本宗寺实证是大受打击，自知安祥城中已有了防备，也无心攻城，只好持续对安祥城进行围城。 就算本宗寺实证不再打算对安祥城进行强攻，或是派出忍者进行破袭，可并不代表北条纲成就会安心待在城中不出。 见一向一揆众的本阵已经移至安祥城东面、鹿乘川西岸的森林之中，北条纲成当即召集守将进行军议，并提出了破敌之策——冬季的干柴、枯草本就是易燃之物，一旦点燃必然会燃及附近的森林和一向一揆众的营寨，只要趁着一向一揆众不备之际发起突袭并火攻，就算城外一向一揆众之兵多达三万以上，也能一战而破。 不得不说，八幡大明神还算眷顾北条纲成，在他决定发起突袭的那一晚，西风大起，甚至还吹折了几面三阶菱的大旗。 虽然行方康亲、岩井弥右卫门等守将认为大战在即，带有主家家纹的大旗被风吹折是不祥之兆，应更改出兵时间。 但北条纲成却并不这么认为，他反而觉得此时是最佳的出兵时机，正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而后，北条纲成就派其弟北条纲房率黄备之中的五十名骁勇之士潜出城外，衔枚疾进，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一向一揆众营寨的侧翼，趁风放火。 在放火成功后，北条纲房所部就在一向一揆众营寨附近大声呼叫，而安祥城中的守军则是在城头点燃大量的火把进行呐喊助威。 因一向一揆众本阵建在易燃的草木丛附近，因此火借风势迅速蔓延，还在本阵之中睡大觉的一向一揆众猝不及防，不少人被烧死，没被烧死的听到本阵周边到处都是北条军的喊杀之声，顿时乱作一团，互相践踏。 北条纲成则是抓住机会，亲率两千余守军冲出城外，直奔一向一揆众本阵方向，对早已乱成一团的一向一揆众大开杀戒。 在混战之中，北条军无不是奋勇当先，死战不退，反观一向一揆众则乱成一团，毫无反击之力。 到了第二天清晨，安祥城周边的一向一揆众尸体高达一万五千以上，积尸数里，粮草辎重更是尽被丢弃。 蜂屋半之丞、酒井正亲、酒井下总守、清水主马、平井甚五郎、水野新平、野泽四郎次等诸多一向一揆众有力武将不是被讨取，就是死于落武者狩。 就连一向一揆众大将本宗寺实证还是身中两箭，在麾下僧兵拼死护卫之下，才得以逃回本证寺之中。 北条纲成之后还一路乘胜追击，直至本证寺寺内町之外。 因为北条家实力有限，北条纲成并没有趁机收复失地，反而是沿途收集粮草辎重运回安祥城，以防一向一揆众再度发起围攻。 经此一役，北条家极大打击了三河一向一揆众的锐气。 对三河一向一揆众而言，灾难还远远没有结束。 第615章 逐渐好转 随着本宗寺实证所率的三万余一向一揆众于安祥城外惨败的消息传至本证寺后，自本证寺空誓、本证寺玄海（本证寺空誓岳父，本证寺第九代住持）、本多正信等一向一揆众首要之人以下，皆是感到非常震惊。 若不是本宗寺邻近胜曼寺，恐怕很难得以幸免。 照理说，三万余人的一向一揆众，还有不少地头武士、安祥松平家旧臣们的加势，就算不能一举攻落安祥城，至少也不会在短时间内被北条军一战而重创。 但现实却是固守安祥城的北条纲成在没有获得冈崎城方面救援的情况下，就以安祥城的近三千守军在挫败一向一揆众多次强攻后，还一举将其击溃，使得本宗寺召集起来的一向一揆众遭到了重创。 起初，本多正信在意识到本宗寺实证所率的三万余一向一揆众无法在短时间内攻落安祥城后，就建议其暂缓对安祥城的强攻，改为长期围困，迫使冈崎城的北条氏康、北条氏政父子向安祥城派出援军驰援，自己就能布置伏兵将北条家的有生力量一举歼灭。 可现实总是不尽人意。 先不说攻略安祥城失利所遭受的损失，眼下的三河一向一揆众还需要提防远江境内随时都有可能进入三河境内的一万七千余上杉军。 本多正信此时才意识到北条家远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不堪一击。 原本，本多正信在三河一向一揆爆发之前认为北条家在经过伊势氏亲之乱后，实力已经遭到极大的打击。同族、谱代家臣、旗下国人领主，或是自尽，或是被杀，或是流放，仅剩下的大都是些不堪大用之人。 然而，本证寺空誓、本证寺玄海、本多正信等人还是算漏了一个北条纲成，以及其节制的黄备。 尽管北条家中黄备在固守玉绳城之时，遭到了伊势氏亲一方的重创，但仅剩下来之人的战力、作战经验也是远超白备（旗头为笠原信为）、黑备（旗头为多目元忠）。因为，黄备自从河越城之战起，就积攒了不少笼城战的经验。 反观一向一揆众，不仅战斗经验严重不足，兵员素质更是良莠不齐，夹杂着极多的老弱妇孺，也就只有各寺院、道场豢养的僧兵，以及倒向一向一揆一方的国人领主、地头武士麾下的军势还有一战之力。 其中，僧兵也就士气和战意比那些老弱妇孺以及浪人、足轻、盗贼等强出一截，其装备并不如北条军的武士、足轻。 终究，一向一揆众还是没有做到统一指挥，不少一向一揆众还是在各自为战。 北条家得益于与上杉家的结盟，还在国替转封至三河、西远江两地之后，可以从上杉家的治下领国之中以低于市场价的价格购入铁炮、战马等战略物资。 尤其是战马，这项战略物资反而是一向一揆众最为急缺的。 对于铁炮以及火药，三河三寺很早就通过长岛愿证寺从总本山石山本愿寺处获得了一批。 可战马这项战略物资是三河一向一揆众很难从总本山石山本愿寺处获得的，因为近畿诸国时常陷入战乱之中，战马长期以来就是严格管控的战略物资，加上近畿诸国之中的为奈野牧、鸟养牧等牧场皆在三好家的掌控之下，就算石山本愿寺在近畿诸国之中的影响力较大，也很难从三好家手中购入大量的马匹。 再加上，三河境内的一向宗寺院下辖寺领并没有牧场，倒向三河一向一揆众的国人领主、地头武士、浪人等各方势力所拥有的战马数量、质量也极为有限，只能说是聊胜于无，并不能大规模的投入战场之中。 而北条家本就在国替转封之时，在上杉清定的默许下，从由比牧、立野牧等南武藏牧场从带走了一批战马，加上从上杉家治下领国的信浓还购入了一批，使得北条家在战马的数量、质量上是完全碾压一向一揆众的。 起初，一向一揆众依仗兵力上的优势，以及良好的群众基础，再加上本多正信的计策，使得一向一揆众在三河各地取得极大的优势，甚至一度还夺取了北条家重要财政收入之一的津具金山。北条氏康、北条氏政父子也因兵力上的劣势，加上措不及防的缘故，只能一再的收缩防线。 由于本宗寺在攻打安祥城失利，且遭到重创，其后果不单单影响到胜曼寺围攻渡城、上和田城等地，还影响到胜曼寺侧翼的安全，更影响到三河全局的战事。 不仅如此，本宗寺实证在身负重伤逃回本宗寺后不就，便伤重不治而一命呜呼了。 眼下，本证寺空誓、本证寺玄海这对翁婿可顾不上为本宗寺实证感到悲伤了。正所谓远水救不了近火，他们可指不上总本山石山本愿寺派出大军前来支援，只能依靠距离最近，且实力较强的长岛愿证寺。 为此，本证寺空誓、本证寺玄海就趁着本宗寺实证膝下无子继承本宗寺，便请求愿证寺证惠（愿证寺教幸）择一门之人至本宗寺，继任本宗寺住持一职，并尽快派出更多的援军。 面对来自三河三寺笔头的本证寺方面之请，愿证寺证惠几乎是想都没想就同意下来。 在愿证寺证惠看来，这可是将长岛愿证寺的影响力迅速延伸至三河一国的绝佳时机。原本的三河在三河三寺的影响下，长岛愿证寺很难对其进行渗透，更别说什么开设分寺、道场了。 现如今，本宗寺实证骤然殒命，对于长岛愿证寺来说简直和天上掉馅饼没什么区别。 于是，愿证寺证惠就将其弟愿证寺幸俊送往本证寺，去就任住持一职。 可愿证寺证惠没有料到的是，三河局势扭转速度异常之快。 还没等东远江诸郡的上杉军正式启程前往三河，井伊谷城城主多目元忠、宇津山城城主笠原信为、鸟羽山城城主藤田康高、堀江城城主伊东政世等镇守于西远江诸郡的北条家重臣们已经率四千余军势进入三河境内，并从一向一揆众手中夺回了津具金山的控制权。 还讨取了自浅冈新十郎、月塊佐五郎、渡边孙七郎、渡边半七郎（渡边孙七郎之弟）等诸多三河一向一揆众坊官以下一千余人。 见上杉家的援军已在远江大量聚集，以及三河一向一揆众逐渐陷入劣势，先前还在作壁上观的田峰城城主菅沼定忠、长篠城城主菅沼正贞、野田城城主菅沼定盈、二连木城城主户田重贞、别所城城主伊藤贞久等东三河国人领主们为了保全家名存续，不约而同地迅速与三河一向一揆众划清界限、不再联系，并率军与北条军一起行动，随后就毫不犹豫的向一向一揆众举起了屠刀。 第616章 暗杀幸俊 尽管本证寺空誓身居大僧都（僧职，统领寺院僧尼、维护教法之责）之高位，且有着一身的怪力，武勇过人，还擅长使用一杆铁棍，更是一向宗总本山石山本愿寺派至三河进行指导之人。 因本证寺空誓过于年轻，加上他从近江慈敬寺所带来的僧官、坊官、僧兵等人数不多，使得本证寺的大权还是被其退居幕后的岳父本证寺玄海所掌控。 为了能够增强在本证寺中的话语权，本证寺空誓就只能拉拢并重用本多正信、岸教明等信奉一向宗，且原先在安祥松平家中地位较低之人。 当然，本多正信的计策也不是全被本证寺空誓所采纳。 就算本证寺空誓采纳了，在三河各地向北条家举起反旗的一向一揆众也不一定会忠实的去实施，他们只会采纳对自己有利的计策去实施。例如攻占津具金山。 如此一来，就使得一向一揆众原本在三河所获得的优势很难继续维持下去。 毕竟，盛大的军势，并非强大的军势。有多少优势就会有多少劣势。 一向一揆众的军势也就在兵力上占有优势，加上群众基础良好，能很快获知北条家的一举一动。 但一向一揆众的劣势也非常明显——后勤保障严重不足；兵员素质良莠不齐；装备较为落后；没有统一指挥；攻下北条家占据的城池兵砦后，就将府库之中的粮草辎重尽数运回后方的寺院之中······ 随着多目元忠、笠原信为、藤田康高、伊东政世等西远江诸将率军夺回了津具金山，并与菅沼定忠、菅沼正贞、菅沼定盈、户田重贞、伊藤贞久等东三河国人领主们合兵一处后，北条家与三河一向一揆众的态势很快就扭转成了相持态势。 不仅如此，被愿证寺证惠派往三河本宗寺，准备继任本宗寺住持一职的愿证寺幸俊还没进入三河境内，就在途径尾张南知多郡的河和户田领之际，于一家宿场之中遭到暗杀。 由于夜间赶路危险较高，且知多半岛周边海域也不太平，愿证寺幸俊就打算在一家宿场之中过夜。 也就是愿证寺幸俊的这个决定，最终要了他的命。 深夜之际，一名担任护卫的僧兵在查看窗户、移门是否关好之际，就发现移门竟然留有一道缝隙。 出于警惕，这命僧兵随即抽出了腰间的打刀，双目紧盯着前方。但他并没有注意到屋顶的房梁上正趴着一名身着藏青色夜行衣之人。 在那名僧兵轻手轻脚打开移门查看四周之际，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一把忍刀更是洞穿了他的胸膛。 随后，这名身着藏青色夜行衣之人就招呼着埋伏在宿场周边的同伴进入宿场之中，将宿场里投宿的僧人尽数暗杀，一个不留。 就这样，不单单是愿证寺幸俊，就连其护卫的十五名僧兵也尽数死于非命。 然而，这些人里只有愿证寺幸俊一人的首级被取下，他们所携带的物品之中，也只有证明身份的度牒被夺走，其余钱财可谓是一文不少。 很快，愿证寺幸俊一行人遇害的消息就被河和城城主户田繁光所知。 户田繁光在获知愿证寺幸俊一行人在自己领内遇害的消息，第一反应是无比惊骇。 这河和户田家是三河田原户田家的庶子家，加上其治下领地处在知多半岛的南部，与三河一国只有知多湾相隔，曾长期与今川家关系密切。 在今川家降服上杉家之后，户田繁光倒是没有与久松俊胜、松平家次、山口教继、户部政直、丹羽氏职等东尾张诸郡的国人领主、今川家旧臣那样倒向上杉家，反而是在热田神宫大宫司千秋季忠（千秋季光次男）的劝说下，倒向了织田家一方，与织田家旗下的佐治水军众一同加强对伊势湾、知多湾周边海域的控制。 可令户田繁光始料不及的是，愿证寺幸俊竟然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于自己的领内遇害。 要知道这愿证寺幸俊可不是一般僧人，那可是愿证寺住持愿证寺证惠之弟，愿证寺开山住持、本愿寺证如外祖父、本愿寺证如后见役的愿证寺莲淳之孙。 就算如今的户田繁光瞬间成为一向宗的忠实信徒，或是一向宗高僧，依旧无法让愿证寺幸俊死而复生，更是难逃织田信长的责问。 原本户田繁光就因北条家旗下的水军众时常封锁知多湾而感到苦恼，结果这坏消息反而是一个接着一个来。 经过一番权衡后，户田繁光决定趁着上杉家尚未发起对尾张一国的攻略，以及织田信长尚未派遣使者前来责问，赶紧向上杉家投降，并献出嫡男户田孙右卫门作为人质，以保全河和户田家的家名。 可以说，户田繁光倒戈意味着三河一向一揆众彻底失去了来自海路的支援。 而取下愿证寺幸俊首级的，是被上杉清定派往东尾张建立囊括尾张、伊势、美浓等国秘输网的藤林正保。 当盛放愿证寺幸俊首级的首级盒以及度牒放在上杉家同族重臣八条定繁的面前后，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并心想:御屋形殿此次招揽的伊州之人远比轩辕众、户隐众要危险的多，真可谓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忌惮归忌惮，八条定繁还是火速将愿证寺幸俊的首级以及度牒送往小田原城，交由主君上杉清定来进行查验。 等到愿证寺幸俊遇害的消息传至三河境内后，最先发生动摇的就是本宗寺之中的一向一揆众。 岸教明本就在安祥城之战中死里逃生，在逃入本宗寺的寺内町之时就剩下他一人一骑，其麾下部众无一人生还。 在获知即将前来继任本宗寺住持一职的愿证寺幸俊已经于东尾张知多郡遇害，以及河和城城主户田繁光倒向上杉家一方后，岸教明就意识到继续与上杉家对抗只会是步了愿证寺幸俊的后尘，弄不好哪天自己也会身首分离。 于是，岸教明趁着本宗寺上下人心惶惶不可终日之际，偷偷带着家眷逃离，在更名为加藤教明后，就与家眷仓皇逃入东尾张春日井郡，去投奔安祥松平家庶流出身的品野城城主松平家次。 第617章 鸣海生变 正所谓乱世之际，各有算盘。 促使户田繁光倒向上杉家一方的另一个重要理由则是——织田信长斩杀胞弟织田信胜。 虽说织田信长是以织田信胜屡教不改、意图谋逆为由将其处决，但在户田繁光看来，这与莫须有的罪名又有何区别？ 织田信胜在其母土田御前的斡旋之下，降服于织田信长以后，不仅麾下的柴田胜家、林秀贞、津津木藏人等心腹重臣都效力于织田信长，就连治下领地都被织田信长收走过半之地。 可以说，织田信胜从那时起就已经失去了与织田信长为敌的资本。 户田繁光认为，连一母同胞的弟弟都无法相容之人，还会宽恕自己因一时疏忽，而导致愿证寺幸俊遇害吗？ 如今可是战国之世，户田繁光可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他只想让自家家名得以存续下去。 再加上现如今的上杉家已经恢复了尾张今川家的家名，并让今川氏明来担任尾张守护代一职。 就算户田繁光倒向了上杉家一方，也可以用自己重返今川家旗下为借口。 得益于河和户田领与久松松平领接壤，户田繁光就通过阿久比城城主久松俊胜与上杉家同族重臣八条定繁搭上了线。 如此一来，位于知多半岛最南端的千秋领就瞬间被孤立起来。 即便如此，千秋季忠之侄千秋季重也没有效仿户田繁光之举，反而是进一步加强蜂屋城、幡豆崎城（羽豆城）、篠岛城、日间贺岛城、佐久岛城（原隶属于三河）等地的防御，以示抗争到底的决心。 当镇守大高城的八条定繁获知户田繁光献上誓书、人质，意图倒向上杉家一方后，几乎高兴的快合不拢嘴。 原本，知多半岛是被久松松平家、千秋家、佐治水军众、河和户田家、水野家分别占据一方。 其中，久松松平家在今川义元败亡后就非常识相的倒向了上杉家一方；只占有知多郡北部一小部分的水野家勉强可以忽略不计；千秋家因先前追随织田信秀出阵美浓而遭到惨败，至今尚未恢复元气，而知多半岛最南段只是千秋领的一部分；佐治水军众盘踞在知多半岛西部沿海地区。 先前，久松松平家倒向上杉家后，知多半岛大部分地区在名义上还是由织田家占有。 一旦河和户田家倒向了上杉家，那么知多半岛近半之地可就不再由织田家领有了。 就连织田家旗下的佐治水军众也就此失去了一道屏障，与上杉领直接接壤了。 而另一边，已经更名为加藤教明的岸教明不是掀起三河一向一揆的首要之人，更非一方领主。 所以，松平家次鉴于自己与加藤教明是曾经的同袍，便心一软，就将其庇护在品野城之中。 不过，松平家次不忍加藤教明这样擅长枪术之人就这样被埋没，便在之后建议其去出仕上杉家。 因为松平家次听闻上一个擅长枪术、野太刀的前田庆次，可是依靠救下上杉家商队之功，被上杉清定以足轻大将一职登用的。 但松平家次还是太过小看御庭番众刺探情报的能力。 之所以上杉清定会安排藤林正保率御庭番众的伊贺组前往东尾张诸郡建立秘输网，是因为他并不放心那些见风使舵的东尾张国人领主，以及今川家的旧臣们。 尤其是眼下三河一向一揆正愈演愈烈，以及北伊势诸郡的形势不容乐观的情况下。 毕竟松平家次与那愿证寺幸俊不同，是上杉家的新参家臣、外样领主，并不能直接将其暗杀。所以，藤林正保就直接将此事上报至主君上杉清定处，由他来进行决断。 令藤林正保完全没有料到的是，他为了确保东尾张诸郡不被长岛一向一揆众或是三河一向一揆众渗透，将愿证寺幸俊暗杀之举，反而成了上杉家扭转东海道西部局势而倒下的第一块多米诺骨牌。还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不仅如此，藤林正保还截获了鸣海城城主山口教继、寺部城城主山口重俊二人与织田信长暗中往来的书信。 其实，山口教继在三河爆发一向一揆之前就开始与织田信长有着暗中往来了。只不过，作为上杉家马廻众出身的矢野纲直因证据不足，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对其多加防范。 鸣海城可不单单是尾张境内的重镇要地之一，更是兵家必争之地。 上杉清定很早就意识到鸣海城的重要性，还特点派遣矢野纲直率五百左控鹤备常备军势入驻协防，以免被织田家夺走。 也正是因为鸣海城有上杉军入驻后，山口教继就开始对上杉家感到了不满——凭什么就进驻鸣海城、大高城两城，怎么不去进驻品野城、户部城、阿久比城、岩崎城等东尾张的城池兵砦？！ 而且，矢野纲直在进驻鸣海城后，自然不会允许山口教继在鸣海城里当说一不二的霸主，除了本丸以外，鸣海城各处城防皆被上杉军接管。 这下，山口教继就与矢野纲直的矛盾迅速上升至不可调和的地步，可谓是针锋相对，水火难容，有他没我，有我没他了。 既然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那么杀机也就会随之出现。 为了夺回鸣海城的大权，山口教继不惜再一次背叛主君。 于是，山口教继就开始暗中谋划如何暗杀城代矢野纲直，以及尽数歼灭鸣海城中的上杉军。 眼下，进驻大高城的八条定繁是被上杉清定授予便宜行事之权，他自然是不会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八条定繁深知，鸣海城、寺部城两城一旦落入了织田家之手，那么必然会引发东尾张诸郡的动摇，甚至还会导致己方的国人领主们就此倒向织田家一方。 见山口教继反迹昭彰，甚至还拉拢了同族的山口重俊一同倒向织田家，八条定繁就打算来个先下手为强，一面亲率两千余军势突袭寺部城；一面下令矢野纲直发兵攻入鸣海城本丸，若是山口教继有反抗之举，顺带其家眷也一并诛杀，一个不留。 至于山口教继、山口重俊二人先前递交的人质山口教吉、山口清蔵，八条定繁也不打算就此放过，随后就派遣使者前往小田原城，请求清定将他们诛杀，以儆效尤。 第618章 诛杀山口 由于八条定繁已经通过藤林正保所率的御庭番众伊贺组获得了山口教继、山口重俊二人暗通织田家的确凿证据，而后就抢先一步对他们下手了。 因鸣海城除本丸之外的防务皆是由上杉家派驻的城代矢野纲直负责，加上他很早就察觉到山口教继有图谋不轨的迹象。 在获得了八条定繁捉拿山口教继的命令后，矢野纲直丝毫没有耽搁，直接将鸣海城的大手门、追手门、搦手门等城门尽数关闭，而后亲率两百左控鹤备突袭本丸。 此时的山口教继并没有料到自己与织田家暗中往来之事已经被上杉家方面获知，还没有做好本丸的充足防御。 等到负责在本丸箭橹上放哨的武士发觉苗头不对，告知山口教继大手门、追手门、搦手门等城门平白无故突然关闭之际，他就意识到大难临头了。 即便如此，山口教继还是不打算成为俎上鱼肉，任人宰割。 于是，山口教继就命本丸之中的家臣、仆役去尽可能的阻挡上杉军的步伐，自己则是带着家眷准备趁着上杉军注意力皆被吸引之际缒城而出，逃往织田领。 但山口教继还是过于小看了左控鹤备的战斗力。 作为上杉家中战力最强，且战斗经验最为丰富的左控鹤备，就算是两倍于左控鹤备的兵力都不一定有几率能战胜，更何况鸣海城的本丸之中，可战之人还不到一百人。 结果显而易见，山口教继派来阻挡上杉军的这些家臣、仆役，在上杉军眼里如同是臭鱼烂虾。 当左控鹤备的足轻用攻城锤撞开本丸的冠木门后，形势就完全呈一边倒的状态。 加上先前八条定繁曾下令，一旦山口教继有任何抵抗之举，当即诛杀，连同其家眷。 还没等山口教继带着家眷至本丸的角落，矢野纲直就已经将兵力寡少的山口军击溃，并顺势压制了本丸大部分地区。 眼见自己已无退路，山口家的女眷们反而比山口教继更有魄力，为了不落入敌军之手受辱，她们纷纷用身上携带的短刀自刎而亡。 反观山口教继，则是躲在角落里，双手窝着肋差，全身不断颤抖着。 还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山口教继就被左控鹤备的徒步武士搜出，并带至矢野纲直的面前。 “矢野因幡守，我可是鸣海城城主，你不能杀我！”山口教继就算被两名左控鹤备的武士架着，还在大言不惭的说着。 “在下是奉八条式部少辅殿之命前来捉拿暗通织田家的山口左马助，若是遇到抵抗，连同阁下家眷在内，一个不留。现如今，阁下也没有必要去见八条式部少辅殿或是御屋形殿了。”矢野纲直也懒得与山口教继废话，直接示意将其斩首。 而另一边，山口重俊与瓮中捉鳖的山口教继不同，他的居城寺部城可没有上杉军进驻。 在获知自己与织田家暗通之事败露，以及上杉军即将兵临城下，山口重俊就匆忙带着其侄山口重政逃往织田领，抛弃了自己的家眷。 随后，八条定繁便兵不血刃的夺取了寺部城，并将山口重俊的家眷押至大高城的地牢之中，等待主君上杉清定的发落。 细细算来，这山口一族的经历，可以说是世代遗传的反骨。 山口家并非尾张的土著领主，而是从周防下向尾张，原本是出自周防大内家的庶流。 而山口家的家祖则是曾掀起应永之乱的大内义弘次男大内持盛。 当时，足利义满为了削弱大内家实力，增强手中的权力，就在击败大内义弘之后，便支持大内持盛与大内义弘的长男大内持世相争。 但大内持盛并不是大内持世的对手，最终于丰后篠崎一带兵败被讨取。 大内教幸（大内道顿）虽然没有与其父大内持盛一同被讨取，但他并没有就此安分下去，反而在肥前掀起北高来一揆，继续在北九州诸国兴兵作乱，意图争夺大内氏一门总领之位。 可这一次足利将军家却并没有选择继续削弱大内家，反而是下达了讨伐大内教幸的御教书。 最终，大内教幸在文明十年（1478年）九月于筑前博多败亡，持续了八年之久的大内道顿之乱结束。其子大内任世倒是在大内道顿之乱中侥幸逃得一命，而后定居于尾张爱知郡（爱智郡），并出仕织田弹正忠家，还将自己的苗字改为了山口，以此来警示后人不忘曾经大内家本据山口馆。 就算在尾张定居下来，山口家依旧不太安分。 随着今川家的势力迅速延伸至西三河一带后，作为山口家一门总领的山口教继就意识到山口一族翻身的机会来了。 趁着织田信秀尸骨未寒之际，山口教继就接受了今川家的调略，并引导今川军攻落大高城、沓挂城等东尾张诸郡之中的重镇要地。不仅让织田弹正忠家的领国范围急剧缩水，还使得织田家瞬间与盟友水野家之间的联系被切断。 而后，山口教继还在今川家的支援下，接连击退来自织田弹正忠家的侵攻，保住了领地。 众所周知，在《三国演义》里的吕布，张飞管他叫做“三姓家奴”，意思是他最先侍奉并州刺史丁原，后来又背叛丁原投奔董卓，之后又杀董卓供王允驱使。等到李傕、郭汜等董卓旧部把朝廷打散之后，吕布还先后投奔袁术、袁绍、刘备，最后自己又创业单干。但在下邳被部将捉了献给曹操。为了活命，吕布又打算投靠曹操，幸好刘备在一旁善意提醒“君不见丁建阳、董仲颖之事乎”，曹操这才下令将其缢杀后斩首示众。 吕布总是自诩是天地之间的大英雄，至少艺术作品里的貂蝉是这么认为的。但是他不明白，身为一名武将，有很多事情可以做，但有一件事情绝对不能做，那就是叛变。一而再再而三的叛变，男子汉大丈夫，还怎么能在天地之间立足？ 吕布已经是叛变这方面的集大成者了，但在扶桑境内，还有人想效仿其所作所为，就是这位山口教继。 山口教继先是叛离织田弹正忠家，再叛离今川家，还打算叛离上杉家。可以说已经到了背叛成了习惯，背叛成了爱好。 但山口教继还是太过相信自己的能力了，认为自己在几家大名之间反复横跳也没有关系，他也太轻视这个乱世对人品的制约力了。无论世道乱不乱，礼仪、道德、荣辱、廉耻等那都是检验一个人的标准，不能因为乱世沦丧，人心崩坏，就可以随波逐流，自甘下流。 越是混乱的，缺失道德的时代，拥有高尚品格的人，才越能成就大事儿。 否则武力值第一的吕布不为人所敬，而宽厚待人的刘备却可以成就帝业呢？ 纵观古今中外，又有几个背叛君主的人落得好下场？ 所以，山口教继不被矢野纲直所杀，也依旧避不开死于非命的结局，只不过死法不同罢了。 因为，人无信不立，将无德不成，山口教继一度成为织田弹正忠家的重臣，还成为坐镇一方的封疆大吏，他狡诈，敏感，多疑，反应快，有头脑，够残忍，他符合在乱世中成就一番大业的所有基本条件，但却唯独缺少了一点，那就是尊重自己的心。 背叛了别人，不仅仅是在伤害信任之人，同时也是在侮辱自己。 第619章 略微警示 就在八条定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鸣海城、寺部城两城压制，以及铲除了与织田家暗通的山口一族之际，暗中倒向上杉家一方的小川城城主多罗尾光吉经过一番调查后，就将先前袭击上杉家商队的幕后主使之人上报至小田原城。 在得知下令袭击自家商队的幕后主使之人后，反而让上杉清定感到百思不得其解，他甚至还一度怀疑多罗尾光吉的调查有误。 但随着雨乞山城城主藤林保丰之后与多尾罗光吉相同内容的汇报，使得清定不得不开始重视起一个几乎被世人快遗忘，且窝在深山老林里苟延残喘的前任管领、京兆细川家家督、细川氏一门总领——细川晴元。 之所以细川晴元会如此丧心病狂的派出手中为数不多的战力去袭击上杉家的商队，是因为他此时的处境已经万分窘迫。 原先，细川晴元还能被连襟武田信丰所庇护，以及获得来自若狭武田家的暗中支援。 可随着武田信丰、武田义统父子二人刀兵相见之后，若狭武田家瞬间中断了对细川晴元的支持，甚至还无法继续庇护躲在位于若狭、丹波、近江三国境目地带三国岳的细川晴元。 不仅如此，三好家还对丹波一国进行持续增兵，使得先前重返旧领掀起国人一揆的波多野元秀、赤井時家、赤井幸家、荻野直正等人力不能支，被迫分别逃入西面的山名领或北面的丹后一色领之中，以躲避三好家的兵锋。 至于先前举兵响应波多野元秀、赤井時家、赤井幸家、荻野直正等人的丹波国人领主们，除了高内城城主夜久重纲、和久城城主和久长利、牧城城主牧利明、横山城城主横山赖氏、中山城城主奈贺山长员、猪崎城城主盐见利胜等领地与但马、丹后两国接壤，且异常坚定与三好家进行抗争的国人领主以外，大都慑于三好家的兵锋而选择臣从。 如此一来，三好家再度压制丹波一国大部分地区。 这就使得细川晴元的日子是更加难过了。 细川晴元深知三好家一旦压制了丹波一国全境，下一个目标必然是自己。毕竟，三好家在近畿诸国未能进行一元化统治，根基依旧不稳，不可能冒着腹背受敌的风险与上杉家旗下的山名家、丹后一色家展开全面战争。柿子肯定得先挑软的捏。 为了不让自己成为三好家的下一个目标，为了能够尽早重返京畿、夺回失去的一切，细川晴元就想到了一个驱虎吞狼之计——提前拉上杉家下水。 在细川晴元看来，眼下自己虽然无力击败实力强劲的三好家，但这世上还是有实力比三好家还要强劲的大名——上杉家。只要上杉家与三好家正式交战之后，就能等他们两家打个两败俱伤之后，再伺机反攻山城，重返京都、夺回大权。 于是，细川晴元便通过犹子越智弹正忠（细川元常之子，越智家广养子），从大和、伊贺两国之中招募了一批山伏、盗贼、忍者，令他们去袭击上杉家的商队，并制造出是三好家所为。而后，上杉家必然会因此而迁怒于三好家，从而促成上杉家向三好家宣战。 而此时的越智家在名义上还是三好家旗下的国人领主之一，因与筒井家交恶，便选择了倒向三好家一方。 这就使得作为越智家养嗣子的越智弹正忠地位异常的尴尬，家中之人支持越智家广之弟越智家益（越智家增、越智家盛）的声音也是越来越多。即便如此，他还是选择冒险帮细川晴元一把。 但是，令细川晴元始料未及的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由于前田庆次在路过之际，路见不平拔刀相救，导致细川晴元的计划完全破产。 非但细川晴元没有将袭击上杉家商队之事成功嫁祸给三好家，反而之后还被多罗尾光吉查到了线索，从而顺藤摸瓜，查清了幕后主使之人。 尽管已经查清了袭击自家商队的幕后主使之人，但并不代表清定就能立即对细川晴元进行直接反击。 因为，眼下的上杉家正面临两线作战，且大部分的兵力、物力、人力都投入到奥羽两州的战事之中，实在是没有什么余力再去开辟第三战场。 再加上，近畿诸国的局势风云变幻，各方势力鱼龙混杂、犬牙交错。对于上杉家来说，单单一个窝在三国岳里当野人、打游击的细川晴元根本不足为虑，说不准只需旗下大名之一的丹后一色家出手，即可轻而易举地将其攻灭。 可一旦细川晴元败亡，那么上杉家就相当于是帮三好家消除了一个心腹大患。之后的三好长庆完全可以毫无顾虑的发兵若狭、丹后、播磨、但马等国，先前被其拥立的管领细川氏纲的地位也会更加稳固。 清定可不会图一时爽快而让三好家进一步壮大。 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 别看清定眼下暂时腾不出手来收拾细川晴元本人，但并不代表他会就此吃个哑巴亏。 而后，清定就令领地邻近大和一国的藤林保丰设法将细川晴元的犹子越智弹正忠暗杀，以此来警示细川晴元，让其知晓所作所为已经被上杉家察觉，迫使他不敢再对上杉家的商队下手。 藤林保丰在接到清定暗杀越智弹正忠之命后，是丝毫没有耽搁，随即付诸于行动。 毕竟，藤林保丰深知上杉家经略东海道西部诸国以及发兵上洛也只是时间问题，若是不趁着此时多做出点成绩来，将来难免会屈居于轩辕众、户隐众、吾妻众、多罗尾家等之下。 为了能让清定刮目相看，以及让伊贺忍者之后获得上杉家的重用，藤林保丰更是打算在暗杀越智弹正忠之时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 三天后的清晨，当越智家的小姓拉开移门后才发现，越智弹正忠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其面部表情极为扭曲，双目瞪大而突出，显然是受到了极大的精神刺激。但最为奇怪的是，其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伤口，整个寝殿内外也没有发现打斗的痕迹。 只是有仆役听见越智弹正忠在深夜之时曾高呼其已故兄长细川元春、细川晴贞二人之名，当时他只是觉得自家少主是在做噩梦，并没有放在心上，这才没有及时去查看。 这细川元春、细川晴贞兄弟二人是分别追随木泽长政、细川晴元与三好家对立，皆是死于三好家之手。而越智弹正忠却是与养父越智家广一同站在三好家一方。 这就使得世人不禁怀疑越智弹正忠是遭到了死于非命的细川元春、细川晴贞兄弟的索命。 失去养子的越智家广在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改收弟弟楢原右卫门尉之子楢原家高为养子，以免越智家嫡流断绝。 第620章 两城被围 当越智弹正忠暴毙而亡的消息传至山城境内，本就痛失两子的细川元常再度受到打击，不久后便郁郁而终。 因细川元常膝下再无一名子嗣，足利义辉便安排内谈众之一，且继承了细川淡路守护家（淡路细川家）家名的细川藤孝（细川晴广养子、三渊晴员次男）去继承细川刑部大辅家（和泉上守护家、和泉细川家）的家名，更名为细川藤孝。 尽管细川藤孝继承了细川刑部大辅家的家名，但并不代表他立即能对位于和泉的细川刑部大辅领发号施令。 如今的和泉一国全境早就不是细川刑部大辅家的天下了。 不仅曾经与三好家并驾齐驱的和泉守护代松浦肥前守主动迎十河一存之子孙八郎为养子，还甘愿退居幕后，让十河一存来担任松浦孙八郎的后见役，在三好长庆的默许下，代为处理和泉松浦家以及和泉一国的政务。 如此一来，和泉松浦家反而成为了三好家的旗下国人领主之一。 当然，三好长庆在攻略丹波、播磨两国之时，在获知细川元常病逝的消息，当即暗中指示十河一存、松浦肥前守等人将位于和泉境内为数不多的细川刑部大辅领尽数侵占，根本不打算给细川藤孝这个新任细川刑部大辅家家督留一寸领地。 面对三好家公然侵占自己领地之举，细川藤孝只能是默默忍受，毕竟三好家这么做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他先前所继承的细川淡路守护家位于淡路的领地，可就是被三好长庆之弟安宅冬康所侵占。就算自己向足利义辉控诉此事，反而是置之不理。 毕竟，眼下的足利将军家还需要依靠三好家来坐稳征夷大将军、武家栋梁之位。为此，足利义辉甘愿一而再、再而三的去牺牲麾下奉公众的利益。 虽说细川藤孝自幼侍奉前任征夷大将军足利义晴，但对于现任征夷大将军、武家栋梁足利义辉的所作所为，他已是失望透顶。 连细川藤孝这样的将军近臣都遭受如此待遇，其他奉公众待遇可想而知。 于是，细川藤孝便借着下向尾张春日井郡大留乡御料所的名义，打算借道前往上杉领，去亲自查看一下上杉清定的器量。 正所谓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在细川藤孝看来，若是继续追随足利义辉，恐怕得三天饿九顿。像足利义辉这样，一个视自己颜面重于是非对错、不顾家臣死活之人，根本成不了大事，无异于逆天而行，必将走上灭亡之路。 若想要结束这战国之世，并不是打倒某个人，或是打倒某个家族就可以实现的。 与其为行将就木的足利将军家殉葬，倒还不如趁早寻一条康庄大道，不仅能让自己的才华得以施展，还能让家名得以传承下去。 而另一方面，八条定繁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完全控制了鸣海城、寺部城两城，但织田信长也非泛泛之辈。 起初，织田信长是打算出兵鸣海城、寺部城两地，策应山口教继、山口重俊二人的倒戈。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随着山口教继全族上下一百五十余人被诛，以及山口重俊弃城而逃，使得织田信长无法按照原定计划收复鸣海城、寺部城这两块失地。 正所谓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晚到的老鼠有奶酪。 尽管织田信长晚到一步，没能顺利夺回失地，但是却发现了另一个良机——八条定繁正率两千余军势进驻寺部城。 虽然织田信长手中拥有五千余军势，但并不代表他能够在短时间内攻落城防完备的鸣海城。 不过，就算短时间无法攻落鸣海城，织田信长依旧能做到切断鸣海城与东面上杉家旗下国人领主们的联系——构筑兵砦。 于是，织田信长就一面假意率军包围鸣海城，并提防大高城、寺部城、沓挂城等邻近城池兵砦的上杉军袭击；一面大肆征召邻近村落、城下町的青壮，在在离鸣海城二十町距离的丹下（守将为水野忠光、山口重俊、山口飞驒守、柘植玄蕃头、真木与十郎、真木宗十郎、伴十左卫门尉等人）、丹下以东的善照寺（守将为佐久间信晴、佐久间信盛父子）、扇川以南的中岛（守将为梶川高秀）三处筑起兵砦，将鸣海城与其东面的沓挂城、岩崎城、品野城等地联系切断。 不仅如此，织田信长还不嫌事大，又在鸣海城旁边大高城街道附近修筑了两座兵砦——位于黑末川对岸的丸根山、位于天百川以南的鹫津山，并安排佐久间盛重（佐久间信晴之父）、佐久间盛次（佐久间盛重长男）、织田秀敏（津田秀敏，织田信秀之叔）、饭尾定宗（织田信秀之叔，多贺大社宫司）等家中重臣们进驻，打算以此来切断大高城与鸣海城、沓挂城、岩崎城等地的联系，准备一举夺回鸣海城、大高城两地，而后再搞定剩下被自己孤立的大高城、沓挂城等地。 另外织田信长还在上杉领向北的丘陵之中，配置佐佐成政驻守龙泉寺城、丹羽源助和前野小兵卫镇守井田城，以防上杉军迂回奇袭尾张的腹地。 因八条定繁所节制的兵力寡少，以及需要确保邻近海岸的鸣海城、大高城、寺部城等重镇要地，便没有选择与立即织田军进行交战，也没有对织田家筑砦进行阻挠，反而是加强各城的防御，并请求主君上杉清定对东尾张诸郡进行增兵，以免东尾张诸郡之中的国人领主们出现反复而倒向织田家一方。 然而，八条定繁的这一决断却遭到了沼田祐光的强烈反对。 此时的沼田祐光仅仅只是一名足轻大将，被上杉清定安排给八条定繁当副将，但他才出仕上杉家不久，急需一个表现的机会，以免上杉家中之人指责其是靠着给主君侧室的妹妹上位的。 所以，在沼田祐光看来，对待敌人，就得见他病要他命。 打仗这种事情，不是百战百胜就是好的，而是要能够一战而定，能够一战打出个几十年的太平来，这才是一场好的战斗。 总之，在有机会断掉敌人队伍的生机就不要放过，让其永远没有机会死灰复燃。 第621章 祐光献策 与沼田祐光这个新参家臣不同的是，八条定繁本就是上杉家同族出身，且自幼就开始侍奉主君上杉清定，更是长期担任马廻众。 对于八条定繁来说，位于东尾张诸郡的上杉领本就属于是一块飞地，且并非自己的知行地，只需按照主君上杉清定之命，守住鸣海城、大高城、户部城、寺部城、沓挂城、品野城等重镇要地即可，犯不着冒险去以寡敌众。 但沼田祐光可没有八条定繁那样有后世之人明显的打工人思想——只要做好本职工作即可，用不着太拼命。 沼田祐光的视角比八条定繁高出一些，他看到的是击败并重创织田家的机会。 虽说沼田祐光的武勇在上杉家之中并非佼佼者，但其智略却尚未让人所知。 比起上阵厮杀，沼田祐光与寻常武士不同，他其实更愿意在幕后出谋划策、运筹帷幄，在举手投足之间，令敌军丢盔弃甲、溃不成军，从而让敌对势力土崩瓦解。 沼田祐光倒是非常想成为像宇佐美定满、湛光风车、白井胤治等上杉家的智囊那样，为主君、总大将献出起谋妙计，最后还能像宇佐美定满、湛光风车那样跻身于上杉家的决策层之中，位高权重。 沼田祐光毕竟还年轻，他并没有意识到军师责任重大，掌管着无数将士的生命。然而一旦投错主君，只会是助纣为虐，为乱天下。 而八条定繁在获知织田信长正于鸣海城外围构筑兵砦的消息后，便留下大见三人众（梅原木工右卫门、佐藤四郎兵卫、上村玄蕃）以及五百军势固守于寺部城，自己则是率剩余的一千五百余军势火速赶回大高城，以免大高城有失。 由于所节制的兵力较为寡少，使得八条定繁根本没有底气放开手脚与织田信长交锋。在万不得已，只能选择加强东尾张诸郡上杉领的守备，打算坚持到三河一向一揆被弹压后，获得来自上杉家或北条家的驰援。 可沼田祐光却并不这么认为，反而是向其建议破坏或阻止织田家筑砦之举，伺机击败织田信长所率的织田军本队。 “沼田勘解由，若不是在下及时发兵寺部城，并迫使山口但马守弃城而逃，恐怕眼下可节制的兵力会更少，说不准织田军都已经兵临大高城下了。”八条定繁有些为难的说道，他其实也不是见织田信长胆怯，只是手中的本钱实在不多，根本不敢不计后果的擅意妄为。 “八条式部少辅殿，卑职可是听闻您在汤河原之战的活跃表现。”沼田祐光此时倒是话锋一转，反而提起了那场上杉家与今川家之间的大会战。 “哦？那时，在下反而没有千秋霜台殿、八条修理进、太田美浓守、本庄越前介等己方诸将表现活跃，只是凑巧在今川军的本阵之中发现了已故今川礼部侍郎的左膀右臂太原雪斋，并将其讨取。”八条定繁倒是没有夸大自己的战绩。 毕竟，从今川军正面撕开一个口子，且讨取今川军总大将今川义元的可是本庄繁长；率先突破今川军，并于今川军背后竖起竹雀纹大旗、乱龙旗、毗字旗等旗帜的是千秋上杉势；战前坚守土肥城，且牵制今川军本队的是太田资正；八条广繁是在本庄繁长撕开今川军一个口子后，接替其扩大战果······ 若不是己方诸将吸引了今川军绝大部分的注意力，八条定繁哪里有机会突入今川军的本阵之中？ “但是，这都不是真正的勇猛。”沼田祐光又接着说道。 “你说什么？！”八条定繁一听这话，气就不打一处来。这不是分明否定了自己的活跃表现吗？如此大战、恶战，还是在己方以寡敌众的情况下都不算真正的勇猛？若是上杉定虎、八条广繁、太田资正、本庄繁长等人在场，恐怕沼田祐光都不一定能留个全尸。 “八条式部少辅殿明鉴，在恶劣的环境下仍能保持清醒，在己方没有任何优势下，以个人力量来保存大局，以智行勇，这才是真正的勇猛！”沼田祐光不以为然的说道。 “在下不打算与你逞口舌之快，眼下织田上总介正率五千余军势兵临鸣海城外，并大肆征召青壮进行筑砦，东尾州诸郡的己方诸将也是出现了反复的迹象，若是轻举妄动，葬送了我方为数不多的兵力，那么之后如何应对织田家的侵攻？！”八条定繁说完就准备起身离开大广间。 “八条式部少辅殿且慢，卑职有一妙计，可扭转整个尾州之局势。”沼田祐光见八条定繁准备离开，随即叫住了他。 “快说。”八条定繁虽然停了下来，但并没有转身。 “八条式部少辅殿为何不迅速发兵北上，突袭热田町、津岛凑、古渡城、那古野城等地？”沼田祐光说完就走到一面画有尾张全境的地图前，指了指自己刚才所提到的地点。 “沼田勘解由，以你之意难道是······”八条定繁顿时想到了什么。 “恩，若是切断了织田家重要的财政收入，那么织田上总介还能安心在鸣海城、大高城、沓挂城等地筑砦吗？”沼田祐光可不认为织田信长如此沉得住气，单单是热田町、津岛凑两地就作为织田家的赋税重地，一旦有失，织田家的财政收入会急剧缩水。 “只是古渡城、那古野城等地位于尾州腹地，且距离织田家本据清州城不远，若是不能一鼓作气攻落，只怕会遭到织田军的前后夹击。”八条定繁可不认为古渡城、那古野城等地可以一举攻落，那可都是织田弹正忠家曾经苦心经营的本据。 “不需强攻，只需袭扰。迫使织田军回援即可。”沼田祐光又接着说道。 “热田町、津岛凑两地邻近长岛愿证寺寺领，只怕······”八条定繁如今最为担心的就是长岛一向一揆众会出兵驰援。 “八条式部少辅殿安心，一向一揆众皆是胸无大志、鼠目寸光之辈，他们本就忌惮北势州的织田军进入长岛愿证寺的寺领，与织田家联手也只是迫于形势罢了。若他们两家真的齐心协力，恐怕以长岛一向一揆众的实力，早就假道尾州而出兵叁州了。”沼田祐光一眼就看穿了织田家与长岛一向一揆众结盟的脆弱性。 “但愿如此······”八条定繁若有所思的回答着。 第622章 破局之策 “八条式部少辅殿，您可别忘了，御屋形殿指派您来坐镇东尾州，也是遇到了不小的阻力。”沼田祐光虽说在上杉家中地位还不是很高，但也是听到过一下流言蜚语的。 “这又是从何说起？”八条定繁这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自己好歹也是侍奉上杉清定多年，而且还是靠着战功一步一步提升在上杉家中的地位，并非是靠同族、近臣的关系。 “您的正室夜御前的实家可是织田弹正忠家，更是如今织田氏一门总领织田上总介的叔母。”沼田祐光见八条定繁没有反应过来，便提醒了一下他。 “阿夜她是已故织田三河守之妹，更是御屋形殿的养女，已与织田家之间的羁绊不深了。”八条定繁倒还真没想那么深远，只把自己当做上杉清定的族弟、养女婿。 “若是当家没有与织田家交恶，那也就罢了。可随着织田上总介继承了织田弹正忠家的家名，以及一统织田氏之后，当家与织田家之间的关系是急转直下，如今更是因北势州总大将千种家之归属而刀兵相见。而且八条式部少辅殿在当家之中与织田上总介之间的关系最近······”沼田祐光话到嘴边就停了下来，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沼田勘解由，在下明白了。”八条定繁在经过短暂思虑并醒悟后，又接着说道，“若是在下于东尾州诸郡一旦发生了丢城失地，或是旗下国人领主叛离之事，那么当家之中必然会有人因此事而上奏御屋形殿弹劾在下。看来，在下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固守不出啊······” “正是。”沼田祐光点了点头。 “沼田勘解由，那么还是你我之间商议一下该如何破局吧。”八条定繁说完便快步走到了地图前，准备听听看沼田祐光的高见。 也就在八条定繁与沼田祐光还在商议下一步的对策之际，负责在尾张、伊势、美浓等国范围内建立秘输网的御庭番众伊贺组组头藤林正保却突然出现在了大广间外。 “下官藤林长门介正保见过八条式部少辅殿、沼田勘解由殿。”只见身着一身深蓝吴服，双手佩戴笼手防具，背着一把忍刀的藤林正保在大广间门外的走廊上，向大广间里的八条定繁、沼田祐光行了一礼后说道。 “藤林长门介？你不是在探查势州以及西尾州方面吗？”八条定繁对此感到非常疑惑。 “回八条式部少辅殿的话，下官此次确实是奉御屋形殿之命前来东尾州，但下官的任务可不单单是在尾州、浓州、势州等地建立秘输网，在必要之时需协助己方军势的行动，确保东尾州诸郡之地不会易手。”藤林正保随即回答道。 “此事倒是没听你提起过。”八条定繁虽然获得了节制东尾张诸郡上杉家家臣以及旗下国人领主的权力，以及还有便宜行事之权，但并不知晓藤林正保前来东尾张诸郡的任务细节。 “此事是御屋形殿单独下令，旁人并不知晓。”藤林正保随即解释道。 “对了，藤林长门介是有何要事突然前来？”沼田祐光可没有什么闲情逸致与藤林正保进行闲聊，直接问起了他此行前来的目的。 “星崎城城主冈田修理亮、市场城城主山口修理大夫二人奉织田上总介之命，已向鸣海城外输送了九百余青壮。”藤林正保先是快步走入大广间的地图旁，一边说着一边指着鸣海城西北方不远处的星崎城、市场城两地。 “看来织田上总介是打算火速切断鸣海城以东的东海道、镰仓街道，以确保我军无法迅速驰援，以及无法令盟友北条家驰援。”沼田祐光很快就看出了织田信长的意图。 “一旦大高城外的鹫津砦、丸根砦完工，大高街道也将会被切断，届时大高城与沓挂城、阿久比城、河和城等地的联系也将会被织田家切断，成为一座孤城。”八条定繁深知大高街道的重要性，一旦大高街道被织田军占据，那么海路也有可能会被织田家旗下的佐治水军众、长岛愿证寺旗下的北伊势水军众袭扰，更有可能会被切断。 “鹫津砦、丸根砦尚未竣工，可迅速将其拔除，但鸣海城方面却愈发危急······”八条定繁此时已是颇为头疼，自己若是直接发兵驰援鸣海城，就必须经过鹫津、丸根两地，还会与占据此处的织田军进行交锋。 不仅如此，位于鸣海城西北方、大高城北方的星崎城、市场城两地还各有两百余城兵，一旦大高城中的上杉军倾巢而出，必然会趁机突袭大高城。 大高城一旦陷落，户部城、寺部城两城就完全被孤立，陷落也只是时间问题。届时，上杉家位于东尾张诸郡的领地也会随之迅速缩水。 “八条式部少辅殿勿虑，水野家眼下正集中兵力联合叁州一向一揆众与北条家交锋，暂时无法顾及东尾州，这可是我等眼下唯一的机会了。”沼田祐光如今就指望着北条氏康、北条氏政父子能够多坚持一段时间，尽可能的牵制住水野家的注意力和兵力，好让东尾张诸郡的局势不会迅速糜烂。 “恩，可我军若是奔袭热田町、津岛凑，可无法瞒过星崎城、市场城两城。”八条定繁倒是察觉到了沼田祐光所提出建议的难处。 “下官有一计，可迅速夺取星崎城、市场城两城。”藤林正保此时倒是主动请缨。 “哦？”八条定繁顿时来了兴趣。 “下官麾下有御庭番众伊州组的一百名忍者，这些忍者皆是百里挑一，就算是蒙上眼睛也能够使用各种武具进行作战，还能悄无声息的潜入城池兵砦之中。不如由下官率伊州组潜入星崎城、市场城两城之中，解决城中守军以及城主，之后再由八条式部少辅殿麾下之兵进行接管。得手之后，下官再率伊州组奔袭热田町、津岛凑进行破袭，吸引织田家的注意力。”藤林正保缓缓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八条式部少辅殿，我等可以一试。”沼田祐光倒是觉得藤林正保所提出的建议很有可行性，尤其是眼下东尾张诸郡之中的上杉军兵力寡少，容不得大量损耗。 “那就只能如此了。”八条定繁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虽说八条定繁、沼田祐光等东尾张诸郡的上杉家诸将眼下感觉很困难，其实作为对手的织田信长也是一样，甚至比上杉家诸将更为困难。 因为，织田领北面接壤的斋藤家已是上杉家的旗下大名之一；西面接壤的千种家已经倒向了上杉家，成为了上杉家的旗下国人领主；领有南伊势半国，以及志摩、大和、伊贺、纪伊各一部分的伊势北畠家迟迟没有理会三好家、六角家号召，并没有与织田家联手抗击上杉家西进的想法。 再加上，织田家才兼并了桑名郡半郡、员弁郡、朝明郡，以及从千种家手中夺得了员弁郡境内的治田银山。 为了确保治田银山以及新夺领地不被千种家夺回，织田信长只能令泷川一益率两千军势进驻阿下喜城，监视千种家和新臣从的国人领主们的一举一动。 若不是斋藤家正与六角家于不破关一带进行僵持，以及北条家正与三河一向一揆众、水野家交战，织田信长也不会冒着家名断绝的风险与上杉家交恶。 现如今，比的是谁最先熬不住。 有了御庭番众伊贺组的鼎力相助，沼田祐光非常容易能观察到织田家的生机处在何种频率。他非常有信心一举扭转眼下不利的局势。 随后，八条定繁、沼田祐光、藤林正保三人就制定了行动计划——藤林正保负责率御庭番众伊贺组潜入星崎城、市场城两城之中，夺取两城的控制权；八条定繁率一千七百余军势在伊贺组得手之后负责对星崎城、市场城两城进行接收，并加强守备，以防易手；沼田祐光负责留守在大高城之中，进行居中调度。 天文二十二年，十二月五日，深夜。 除了星崎城二之丸的大手门、追手门、搦手门、箭橹上还有少量足轻、武士负责站岗放哨外，其余人都进入了梦乡之中。 在城主冈田重善（冈田重能）看来，主君织田信长已经调集了大量的青壮于鸣海城周边进行筑砦，并切断了鸣海城与大高城之间的联系，就算作为上杉家东尾张众旗头的八条定繁想出兵攻打星崎城，也根本瞒不过屯兵于鹫津、丸根两地的佐久间盛重、佐久间盛次、织田秀敏、饭尾定宗等己方诸将。 加上距离星崎城最近的还有市场城、丹下砦两地，以及主君织田信长的本队还位于善照寺砦，一旦上杉军攻打星崎城，织田信长可不会坐视不管的。 但冈田重善并没有意识到危险已经降临。 随着连续几声乌鸦的叫声响起，星崎城本丸之中的灯火瞬间被尽数熄灭。原本潜伏在暗处的御庭番众伊贺组的忍者们见本丸内外已是漆黑一片后，猛然现身，并抽出了背在背后的忍刀。 在月光的照耀下，忍者们手中的忍刀是寒光闪闪，杀气十足。 黑暗之中，忍者们的一举一动犹如鬼魅一般，驻守在本丸之中的冈田家武士们尚未重新点燃灯火、查看异样，就已经倒地身死。 作为御庭番众伊贺组组头的藤林正保更是走到哪里，杀到哪里。更是接连斩杀了负责守备本丸的冈田伊势守、牧下野守等多名冈田家的同族重臣们。 出乎藤林正保意料之外的是，牧下野守就算是被他割喉无法发出任何呼救之声，但依旧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将腰间的肋差扔出，并砸到了大广间走廊的柱子上，意图让剩余之人赶紧前来查看异样。 藤林正保见牧下野守如此忠义，便毫不犹豫的一刀斩下了他的首级。一面能让其消除痛苦，一面还能避免此人继续发出信号，招致城兵前来。 然而黑暗之中的忍者是如鱼得水。 冈田重善、冈田良泽兄弟二人先后被金属碰撞声、重物掉地声等惊醒，可离开各自的寝殿，遇上伊贺组的忍者们依旧不是对手，甚至还没有伤及对方丝毫就被斩杀。 还不到半个时辰，本丸就被伊贺组的忍者们完全压制并肃清，就算是本丸之中的冈田家侍女、仆役以及冈田一族家眷也没有逃过一劫，绝大部分人都在睡梦之中成了刀下亡魂。 因二之丸之中尚有一部分城兵还在站岗放哨，作为守将的冈田重通（冈田重善之叔）、冈田重孝（冈田重善长男）二人在发现本丸里的灯火尽数熄灭，以及在箭橹上站岗放哨之人消失后，就意识到不太对劲，很快就带着十名武士以及二十名足轻赶往本丸查看。 由于入夜之后，本丸与二之丸唯一的入口冠木门被关上，使得冈田重通、冈田重孝一行人只能强行用守城用的滚木撞开。 当冈田重通、冈田重孝一行人好不容易撞开本丸的冠木门后，迎接他们的可不是自家武士、足轻、仆役，反而是大量的箭矢、暗器。 刹那之间，冈田重通、冈田重孝二人所率的三十名军势被击倒大半，就连站在最后方的冈田重通、冈田重孝也挂了彩。 还没等冈田重通、冈田重孝一行人反应过来，藤林正保就率伊贺组的忍者们居高临下，猛然从高处跳下，不断收割着冈田军的生命。 连二之丸长屋之中不少还在睡梦之中的足轻、农兵稀里糊涂的就去见了天照大神。 很快，冈田重通、冈田重孝二人就成了光杆司令，被迫退到了二之丸的一处墙角。 这时，藤林正保缓缓走到了冈田重通、冈田重孝的面前，只见他迅速上前挥动了手中的忍刀，二人还未来得及反抗，就已经身首分离了。 “组头大人，城中已全部肃清，我方无一人阵亡，仅有十二人受伤。”随后，一名身着藏青色夜行衣的忍者向还在擦拭着忍刀的藤林正保汇报道。 “很好，将二之丸里所有的酢浆旗帜反挂，留下十人看护伤员、打扫城池，以及迎接八条式部少辅殿麾下之兵。我等接下来的目标是市场城。”藤林正保面无表情的说道。 “遵命。” 第623章 连下两城 市场城城主山口宗可与星崎城城主冈田重善也有着相同想法，都认为上杉军若是发兵前来攻打，必然会被屯兵于鹫津、丸根两地的织田军发现。 而且，山口宗可还认为大高城中的上杉军必然不会舍近求远的来攻打自己，必然会优先救援每况愈下的鸣海城。 再加上，大高城中的上杉军出阵可不会悄无声息的，还有可能与鹫津、丸根两地的织田军发生交战。 等到上杉军摆脱了鹫津、丸根两地的织田军，市场城早就做好了充足的笼城准备，以及还有近在咫尺的星崎城驰援。 故而，山口宗可就与冈田重善不约而同的安然入睡。 然而，山口宗可可没有想到，距离市场城近在咫尺的星崎城反而最先陷落，而且还是全城上下无一人生还，甚至连提醒周边己方城池兵砦的狼烟都没有机会放出。 藤林正保在付出极小代价的情况下，一举夺取了星崎城后，并没有就此停下脚步，反而是马不停蹄的率御庭番众伊贺组的忍者们潜入了市场城之中。 与攻落星崎城的手法相同，藤林正保依旧是用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的套路，优先肃清市场城的本丸，而后再压制守军较多的二之丸。 这市场城与星崎城不同，山口宗可并没有在深夜布置太多的城兵进行站岗放哨，使得伊贺组的忍者们异常顺利的潜入，如入无人之境一般。 而后，山口宗可就要为他的轻敌大意买单了。 这一次，伊贺组的忍者们花费的时间显然比攻落星崎城还要短。 仅仅一刻钟不到，整个本丸里除了伊贺组忍者们以外，再也没有一个活人存在，就连城主山口宗可也被斩下了首级。 随后，在藤林正保的指挥下，伊贺组的忍者们又悄无声息的解决了二之丸十余名站岗放哨的足轻、农兵，进而控制了大手门、追手门、搦手门，并将让熟睡之中的守军们纷纷成为刀下亡魂，无一例外。 因山口家的家纹与冈田家的不同，就算是倒挂依旧一样——唐花菱。 所以，藤林正保便下令将市场城中所有的唐花菱旗帜撤下，以示此城已经陷落。 当八条定繁获知藤林正保所率的御庭番众伊贺组已经得手以后，火速兵分两路，自己率一千余军势前往市场城，命家臣相良左京进率七百余军势前往星崎城。 不过，织田一族毕竟在尾张一国影响力较大，且根深蒂固，上杉家方面的一举一动还是无法做到瞒天过海。 作为织田家物见奉行的梁田政纲（筑田政纲）也不是吃干饭的，他很早就察觉到上杉家派出了大量忍者进入尾张境内。正如他所料想的那样，上杉家所派出的忍者不单单是收集情报那么简单。 但出乎梁田政纲意料之外的是，上杉家的忍者竟然会丧心病狂的集中起来夜袭城池，甚至还接连得手！ 因事态紧急，梁田政纲只好赶紧将星崎城、市场城两地陷落，以及守军尽数玉碎的消息告知身在善照寺砦的主君织田信长。 可梁田政纲还是慢了一步，等到织田信长获知了星崎城、市场城两城易手，以及两城的守军尽数玉碎的消息后，八条定繁已经发兵接管了两城，并加强了守备。 不仅如此，藤林正保还率伊贺组的忍者们不辞辛劳的突袭了热田町、津岛凑两地，将留守在两地的加藤弥三郎（热田神宫神官）、山口飞騨守（织田信长马廻众）等人暗杀，烧毁了奉行所。 身为津岛凑凑奉行的堀田正贞（堀田正高）在获知山口飞驒守被暗杀身亡、奉行所被烧毁后，第一反应是组织人手进行灭火，以免火势进一步扩大。 毕竟，津岛凑不仅是织田家治下最为重要的海港，还是大米、布匹等重要物资转运，及人流交通和船只熙来攘往的中心地，更是在织田信定（织田信秀之父）担任织田弹正忠家家督之时从织田伊势守家手中据为己有。 由于津岛众大部分兵力被织田信长抽调用于北伊势诸郡侵攻、包围鸣海城后，使得堀田正贞手中的兵力寡少，根本无力去追击入侵者。 而且，距离津岛凑较近的伊势水军众反而是对此作壁上观，隔岸观火。 之所以与长岛一向宗沆瀣一气的伊势水军众会选择在津岛凑遇袭之际按兵不动，是因为织田家曾侵占了伊势水军众的领地，一度与伊势水军众刀兵相见。 这就导致了伊势水军众旗头服部友贞心怀芥蒂，不愿出手相助。就算是织田家请求封锁上杉家治下的东尾张诸郡沿海地区，他也是听宣不听调。 随着热田町、津岛凑两地遇袭的消息传入善照寺砦，织田信长再也坐不住了。 比起鸣海城、大高城两地，热田町、津岛凑对于织田家来说是万分重要，是织田家的赋税重地，更是通往北伊势诸郡的必经之路。一旦有失，不仅泷川一益部将被孤立，织田家新夺的北伊势诸郡也将会易手。 经过一番权衡后，织田信长意识到自己的步子还是迈的太大，一举夺回失地的最佳时机并未到来。 于是，织田信长便终止了在大高城外围筑砦的计划，命屯兵于鹫津、丸根两地的佐久间盛重、佐久间盛次、织田秀敏、饭尾定宗等将撤离，并加快在鸣海城外围筑砦的进度，以及加强对大高城方面的监视。 而后，织田信长便率本队移至织田弹正忠家曾经的本据那古野城，以此来避免上杉军对尾张腹地的渗透，以及热田町、津岛凑再度遇袭。 同时，织田信长还致信愿证寺住持愿证寺证惠，希望他能尽快将大量信众输送至三河境内，以加强三河一向一揆众的实力，尽快击败北条家。 面对织田信长的请求，愿证寺证惠并没有先前的热情了。 因为，织田家至今都没有将杀害愿证寺幸俊的凶手捉拿归案，甚至没有对嫌疑最大，且叛离至上杉家一方的河和城城主户田繁光进行讨伐。这就使得愿证寺证惠对此感到非常不满。 第624章 假意停战 原先，织田信长的计划是，由家中猛将、小豆坂七本枪之一的星崎城城主冈田重善负责牵制大高城的上杉军，好让自己顺利在鸣海城、大高城两城外围筑砦。 要知道，在织田家中，很少有人能在武勇上超过小豆坂七本枪。 曾在小豆坂之战中织田军被占有兵力、地理优势的今川·松平联军挫败，织田信秀被迫且战且退，就在织田军即将被击溃之际，七名织田弹正忠家家臣挺身而出，与追击而来的今川·松平联军展开激战。在这七名骁勇异常的家臣英勇奋战下，织田军这才得以扭转不利于织田军战局，并随之重创了今川·松平联军。 这七名织田弹正忠家家臣在战后被人称之为小豆坂七本枪，分别是织田信光（织田信长之叔）、织田信房（菅屋信房，获得使用织田苗字许可）、下方贞清、中野一安（中野重吉）、冈田重善、佐佐胜重（佐佐孙介，佐佐成政之兄）、佐佐政次（佐佐胜通，佐佐成政之兄）。 其中，佐佐胜重于稻生原之战中被织田信胜一方的柴田胜家势讨取；织田信光在入驻那古野城后不久，被家臣坂井孙八郎暗杀； 可没曾想，被织田信长寄予厚望的家中猛将冈田重善不仅没有起到牵制大高城中上杉军的作用，除了在织田信长身边担任侧近的冈田善同（冈田重善次男）一人幸存以外，冈田一族上下再无他人幸存。 为了避免冈田家家名断绝，织田信长便让冈田善同拜领自己的偏讳‘长’字，更名为冈田善长，去继承冈田家家督之位。 至于反复无常的山口一族，织田信长便打算坐视其家名断绝，根本没有恢复的想法。 现如今，小豆坂七本枪就只剩下了四人。 尽管在大敌当前又痛失了一员猛将，但织田信长依旧不打算就此停下一统尾张全境的脚步。 随后，作为织田家智囊的丹羽长秀倒是向织田信长提议，以眼下的局势，织田家与上杉家为敌很难取胜，不如趁着三河一向一揆尚未弹压之际派遣使者与上杉家达成停战和议，好保全织田家的家名存续。 在丹羽长秀看来，夺天下非一人之力，最强军师不战而屈人之兵；最强武将杀人如探囊取物；最强兵士士气如虹！最强霸主洞悉天机，用人得当。当前三者上杉清定皆有的情况下，织田家还有扭转局势，并击败上杉家的机会吗？ 而且，建立势力，不仅要穷一生的心血，甚至是几代人的心血。倒下来，却只需於瞬间。 对于丹羽长秀的逆耳忠言，此时的织田信长并没有听进去。 织田信长清楚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个道理，只是当今天下满是危墙······ 虽然织田弹正忠家曾经与上杉家有着亲密的关系，还曾是上杉家的旗下大名之一。 但织田信长却与其父织田信秀不同，他并不甘心居于人下，也想效仿三好长庆那样雄踞一方，且称霸近畿诸国，挟征夷大将军、管领以讨不臣，成为天下人。 正所谓人生苦短，唯勤是岸。 织田信长坚信自己并非凡夫俗子，他更不愿就此庸碌一生。在他看来，若想在这战国之世里闯出一番天地，就只有捷径这一条路可走! 可织田信长并没有意识到，他所选择的一条捷径并不是一条活路，反而是一条绝路。 天下恶人举目皆是，与之对抗，如同以卵击石。 长年征战，反而会造成生灵涂炭。倒不如选最强者，助纣为虐，火速达成静谧天下之后——休养生息、勤政爱民！这样做，远比征战连年，令天下黎民长年受苦来得有利？更何况，痛苦只在一时，幸福却比征战来得更快，那才是对百姓有利的大义。 可以说，穷兵黩武，能真正明白百姓之苦的又有几人？为民是假，为己才是真。 不过，织田信长对丹羽长秀的话仅仅听进去一半——向上杉家派遣使者。 鉴于大高城、鸣海城两城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攻落，加上长岛愿证寺不愿派出大量援军驰援三河一向一揆众，织田信长便打算用计来扭转眼下不利于织田家的局势。 为了让八条定繁、沼田祐光等上杉家诸将放松警惕，以及尽可能避免上杉军再度对热田町、津岛凑发起袭击，织田信长先是派遣自己的叔父织田信次作为使者，携带大量礼物出使上杉家本据小田原城，而后还致信作为上杉家东尾张旗头的姑父八条定繁，表示自己已经派遣使者与上杉家进行停战议和，将停止与上杉家一切敌对行为，并尽快拆除鸣海城外的兵砦，希望上杉军不要发兵对织田家的阵夫进行袭击。 战端一开，百业凋零。一旦热田町、津岛凑两地毁于战火，就算织田家一统尾张全境，若想重建热田町、津岛凑，至少也要近三四个月的时间。而且，期间热田町、津岛凑两地周围还不能再爆发大规模的战事。 当身在市场城的八条定繁收到织田信长的书信后，并没有立即做出回复，反而是将此信火速送至大高城中，交给副将沼田祐光阅览。 兵者，诡道也。 八条定繁并不认为织田信长已经到了走投无路之时，眼下的织田家在尾张一国之中仍占有足够的优势，他可不认为织田信长会轻易拆除才在鸣海城外围筑成的兵砦。 与八条定繁不约而同的是，沼田祐光也不信织田信长的停战议和。他认为织田信长此举根本就是权宜之计，意图拖延时间，让东尾张诸郡的上杉家诸将放松警惕，好乘虚而入。 虽说沼田祐光并非熊川沼田家长男，又非少主，但他长期自学兵法，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获得明主的赏识重用。他随即想到孙子有云：‘由不虞之道，攻其所不戒也。’若想立于不败之地，敌诈，我更诈。 第625章 攻入三河 见沼田祐光与自己的想法相同，八条定繁便坚定了继续与织田家交锋的想法。 随着织田信长率本队进驻那古野城，以及服部友贞、服部将监、石桥忠义等伊势水军众诸将奉愿证寺证惠之命封锁北伊势湾海域后，尾张一国的形势依旧不容乐观。 而且，织田信长从天下大势判断，上杉家的主力大军皆在奥羽两州，且短时间内无法折返至东海道诸国，加上斋藤家的西面还有六角家从旁牵制，不可能有余力派出大军南下对织田领进行侵攻。 于是，织田信长一面加紧时间对鸣海城外围的中岛、丹下、善照寺三地进行筑砦，一面继续与八条定繁进行书信往来，意图掌握上杉军的动向与虚实。 不仅如此，织田信长为了让自己的戏演得更加真实，还想方设法联系到了出身于尾张的越后本成寺住持本成寺日觉，意图通过他来从中斡旋，使上杉家高层相信织田家的‘诚意’。 只是，因八条定繁、沼田祐光、藤林正保等上杉家诸将的严防死守之下，织田家是一点儿便宜都没捞到。这就使得织田信长无法在短时间内夺回旧领。 而另一方面，三河一向一揆众、水野家的攻势已完全被北条家遏制。 正所谓贼过如梳，兵过如篦。 尽管本证寺空誓、本证寺玄海、胜曼寺了意、上宫寺胜祐等三河一向一揆众高层打着‘佛法振兴，降妖除魔，弥勒降世，拯救苍生’的旗号，但三河一向一揆众毕竟成分非常复杂，很难用军纪进行约束。 起初，三河一向一揆众因北条家猝不及防，且兵力捉襟见肘而得以连战连捷，但他们没攻下一地不仅将城池兵砦之中的府库劫掠一空，甚至连周边的村落、城下町也没有放过，也就是见什么抢什么，翻箱倒柜，扒房掘地，如梳如篦，一点儿东西都不留。 甚至大部分的一向一揆众、水野军还放火焚烧屋舍，弄得当地领民是屋无根椽片瓦，墙无立堵可观。哪怕这些村落、城下町之中也有信奉一向宗之人。可谓是所过之处无不残灭。 因三河一向一揆众、水野家随意砍杀掳掠，抢劫妇女，闹得三河一国大部分地区是妻离子散，人心惶惶。 这就导致了不少三河的领民开始怀念起被北条家统治的那段时间。 其实，领民是非常容易满足的。在乱世之中，握有暴力的人不全力残害他们，他们就会感激不尽。 因此，北条家才逐渐得以与三河一向一揆众、水野家转入战略相持阶段，兵源也开始愈发充裕起来。 再加上，深冬之时三河一向一揆众御寒之物缺少，很难长时间包围北条家治下的城池兵砦。以及三河一向一揆众之中的有识之士更是纷纷出走。 其中就包括加藤教明、本多正信等人。 在加藤教明、本多正信等人看来，绝大部分的三河一向一揆众高层就是得过且过，享受一天是一天，这样根本不是长久之计，当己方攻势受挫，以及遭到重创后，他们就判断三河一向一揆众并非能成大事，更不可能击败北条家、上杉家而雄踞一方，自觉和他们一起混下去没有前途，便不约而同的离开了三河。 事实也确实如此。 本证寺空誓、本证寺玄海、胜曼寺了意、上宫寺胜祐等三河一向一揆众高层的水平并不比曾经的一色家、细川家、安祥松平家等高出多少，他们只是热衷于抢掠财物，不知如何经营领地、管理军势。 那么谁能成大事？ 得是上杉清定这样的人。因为他天生拥有与众不同的自制力和判断力，凡事都用一生的长度来衡量。 所以，作为三河一向一揆众军师的本多正信一眼就看出其他人“燕巢幕上”的荒唐和可笑，还没等三河一向一揆众处于劣势，就毅然决然的与他们决裂。 还没等本证寺空誓、本证寺玄海这对翁婿想明白为何足智多谋的军师本多正信会不告而别之际，一万八千余上杉军在中条藤资的指挥下水陆并进，浩浩荡荡的经西远江北条领开入了三河境内。 孙子有云：兵之情主速，乘人之不及。敌快，我更快。 天文二十三年，正月二十日。 新年才过去没多久，大量三河一向一揆众还没来得及返回各自的村落进行春耕农事，就获知了上杉军大举来袭的消息。 由于一向一揆众大都各自为战，根本无法齐心协力阻遏上杉军进军的步伐。 在菅沼定忠、菅沼正贞、菅沼定盈、户田重贞、伊藤贞久等北条家旗下的东三河国人领主们引导下，上杉军在东三河诸郡的攻略行动几乎没有遇上 什么太大的阻力，可以说是顺风顺水。 仅仅两个月的时间不到，上杉·北条联军已是接连攻落丰川城、伊奈城、中岛城、清源寺、喜见寺、下条城、行明城、一宫城、照山城、西川城、胜山城、和田城等二十余座城池兵砦，以及十余座一向宗寺院、道场。 还讨取了太田弥太夫、安藤次郎右卫门、仓地平左卫门、近藤新七郎、清水金七郎、坂部造酒助等十余名一向宗坊官。并迫使牛久保城城主牧野成定、吉田城城主小原镇实等人开城投降。 毕竟牧野成定、小原镇实等人曾是今川家的家臣，中条藤资鉴于此时的今川家家督是主君上杉清定的三男今川三郎丸，便将牧野成定、小原镇实等人连同他们的家眷一并送往小田原城，交由上杉清定来进行处置。 没看见过如此美景，就不能明白天下野心家之心。 可以说，为了称霸天下，每人总有一些借口。有人声称振兴佛法；有人声称讨伐不臣之人；也有人自称拥有天子的密旨；更有人夸口说能改变天下大势······统统都是谎言！但这些谎言偏偏正是政治的精妙之处。 第626章 压制宝饭 随着牛久保城向上杉·北条联军开城投降，正式宣告了宝饭郡东半郡，即佐奈川以东之地被上杉·北条联军所压制。 其实，对于上杉·北条联军来说，收获最大的还得数吉田城的无血开城。 吉田城位于渥美郡北部的丰川南岸、渥美湾以东，且邻近八名郡、宝饭郡两郡的境目地带，于永正二年（1505年）在今川氏亲的命令下，由长山一色城城主牧野古白所筑。 最初，吉田城的作用是今川家为了遏制安祥松平家在三河一国不断扩张的势头。 但在永正三年（1506年）起，吉田城以及周边的二连木城、牟吕城等地就频频遭到安祥松平家的攻击，牧野古白、野濑丹波守等今川家旗下国人领主们更是先后被安祥松平家攻杀。 到了享禄二年（1529年），松平清康（松平清孝）将今川家旗下国人领主二连木户田家击败，并迫使其臣从后，使得安祥松平家再一次将吉田城控制。 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尽管松平清康迅速在三河一国确立了安祥松平家的霸权，并与织田弹正忠家、今川家等领地接壤的大名们打得是有来有回，但在天文四年（1535年）攻打尾张守山城之际，却被家臣阿部弥七郎用佩刀千子村正一刀劈成了两半——从右肩一直劈到左腹，享年二十五岁。史称守山崩。 最为讽刺的是，阿部弥七郎之父阿部定吉却继续效忠于松平清康之子松平广忠，而松平清康之叔松平信定却趁着松平清康尸骨未寒之际一举夺取了冈崎城，并将年幼的松平广忠度逐出了冈崎城，迫使其逃往伊势避难。 先前被松平清康打得节节败退的织田信秀在获知松平清康的死讯后，瞬间就像打了鸡血一般，随即向安祥松平家发起了大规模的反攻，并一举攻入了三河境内，反而将安祥松平家打得是人人胆寒。 可以说，松平清康的死并不是偶然事件，反而是早有预谋。 松平清康自从继承了安祥松平家的家名后，就频繁发起对外战事，使得安祥松平家上下都被沉重的军役压得是苦不堪言。 最终，在守山城之战中，作为谱代家臣出身的阿部弥七郎因其父阿部定吉暗通织田弹正忠家，将会被松平清康处决的流言，就在本阵的战马受惊发狂之际，失去了理智，一刀将主君松平清康斩杀。 若不是足利将军家御一家的西条吉良家家督吉良持广（松平广忠姑父，吉良义安养父）的大力庇护以及支持，松平广忠很难重返冈崎城，并继承安祥松平家的家名。 也就在松平清康死于非命之后，吉田城再一次被今川家夺回，并将其视为经略三河一国的重要战略据点，并收为今川家的直领进行经营。 而后，今川家更是频繁对吉田城进行加固增筑，以及囤积大量粮草辎重、弓矢铁炮。 原吉田城城主小原镇实（大原资良）就曾是今川义元任命的城代，一度还担任东三河众的旗头。只不过，在今川家被上杉家击败后，他收到今川氏真之命，这才放弃抵抗，并在北条氏康、北条氏政父子国替转封至三河、西远江两地后，出仕北条家。 小原镇实并非心甘情愿降服，作为今川家的谱代家臣，以及太原雪斋的同族，他的手中早就沾上了大量三河武家的血。 但是，小原镇实在出仕北条家之后，仍然心中不忘复兴曾经的主家今川家。他为了能达成这个梦想一直忍气吞声。为了达成这个梦想，不惜取悦曾经主家的敌人。 当北条家与三河一向宗寺院交恶，并导致三河一国爆发大规模的一向一揆时，小原镇实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在小原镇实看来，为报仇，曾经的敌人也可以是盟友。为尽忠，曾经的仇人可以是友军！为败敌，见利忘义亦等闲！ 然而，好景不长。 三河一向一揆众、水野家并没有将优势持续下去，反而与北条家形成了相持之势。再加上，北条家的盟友上杉家还从信浓一国调集了一万七千余军势南下，与东远江诸将进行合流，并在之后以一万八千余军势水陆并进攻入三河境内。 而且，原先摇摆不定的田峰城城主菅沼定忠、长篠城城主菅沼正贞、野田城城主菅沼定盈、二连木城城主户田重贞、别所城城主伊藤贞久等东三河国人领主们也纷纷倒向上杉·北条联军，与三河一向一揆众断绝往来、划清界限。 如此一来，吉田城瞬间成为了上杉·北条联军的首要攻击目标。 虽然小原镇实坚守在吉田城中长达一个月之久，但随着周边的丰川城、伊奈城、清源 寺、喜见寺、下条城、行明城等友军控制的城池兵砦、寺院道场先后被上杉·北条联军攻落，吉田城就陷入了孤立无援的窘境之中。 最后，在突围无望，以及意识到自己无力扭转不利局面后，绝望的小原镇实便只好听从了同族小原镇宗、家中重臣增田团右卫门等人的建议，为保全吉田城仅剩的七百余城兵，向上杉·北条联军开城投降。 等到中条藤资、色部胜长、黑川清实、山本寺定长、大熊朝秀、长尾赖春、海野栋纲、真田幸隆、望月信雅、新保景重、二木重高、犬甘政德等上杉军诸将从小原镇实手中接收吉田城后，看着城中囤积的物资，皆是惊出了一生的冷汗——存粮五万石、铁炮三百挺、弓五百张、箭矢一万枝、胴丸三百套、各式村正刀三百把、草鞋五千双、长枪五百杆······ 除了吉田城府库之中的财物被尽数运回上杉领外，作为总大将的中条藤资可不打算将这些战略物资交给北条家处置，在征集了副将山本寺定长、军粮奉行大熊朝秀、军奉行色部胜长、军目付新保景重等人的一致同意后，他就下令将这些战略物资充为上杉军军用。 至于协同作战的菅沼定忠、菅沼正贞、菅沼定盈、户田重贞、伊藤贞久等北条家旗下国人领主们，则是一分一毫都没有分到。 第627章 真田献策 何为一揆？ 一揆一词是来源于《孟子·离娄下》：“先圣后圣，其揆一也。”其意是度量天下的准则统一无差别，引申开来即形容齐心一致的集团行动，多用于被压迫者反抗压迫而采取的统一斗争。 一揆有多种组织形式，例如土一揆、国人一揆、百姓一揆等等，一向一揆也是其中一种。一向宗一词实为其他佛门宗派对净土真宗本愿寺派的称呼。 作为三河一向宗寺院之首的本证寺，虽说其规模还不及一向宗总本山的石山本愿寺，但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不仅寺院外围有着不少门前町建筑群，寺院本身更是有着高大的院墙，内部还有大量的望楼，可以随时转变为箭橹。 而且，本证寺内部完全能容纳两万余人进行固守。 尽管本证寺的防御能力已凌驾于一般武家居城之上，但周边并没有什么农田，寺领还星散在幡豆郡的各地。 一旦上杉·北条联军攻入了幡豆郡腹地之中，那么最先遭到洗劫的必然是以本证寺为首的三河一向宗寺院的寺领。 而且，中条藤资所率的两万余上杉·北条联军还讨取了形原城城主松平家忠（形原松平家广之子）、长泽山城城主松平康忠（长泽松平政忠之子）、五井城城主松平景忠（五井松平家家督）、深溝城城主松平伊忠（深溝松平好景之子）、上之乡城城主鹈殿长照等多名三河有力国人领主们，以及太田弥太夫、安藤次郎右卫门、仓地平左卫门、近藤新七郎、清水金七郎、坂部造酒助等大量坊官。 再加上清水康英、富永山随、梶原景宗等北条家旗下水军众诸将也趁机将知多湾、三河湾周边海域彻底封锁，断绝了三河一向一揆众来自海路的援助。 不仅如此，北条家旗下水军众还通过知多湾对位于邻近三河、尾张两国境目地带境川的水野家本据刈谷城展开袭扰，迫使水野信元暂缓对北条领的蚕食。 而另一方面，本多正信带着弟弟本多正重在离开本证寺后，便经加茂郡逃入东尾张的春日井郡境内，打算辗转美浓、近江等国前往山城，意图出仕雄踞近畿诸国的三好家。 但本多正信、本多正重兄弟二人所没有料到的是，他们在经过樱井松平领之际，被一熟人认出——已经更名为加藤教明的岸教明。 结果，本多正信、本多正重兄弟不仅没能顺利离开春日井郡，甚至还被樱井松平家的奉公人擒获，松平家次就准备在春耕过后经东美浓、信浓、甲斐等地送往上杉家的本据小田原城，好以此来邀功请赏，顺便请求主君上杉清定赦免加藤教明曾参与一向一揆众之过。 而最为讽刺的是，本多正信之兄青野重贞（本多重贞）却是站在了北条家一方，与三河一向一揆众交锋。 与出逃的本多正信、本多正重，以及站在北条家一方的青野重贞不同的是，本多俊正倒是和儿子们的选择不同，带着幼子本多十助依旧追随着三河一向一揆众。 此时的本证寺空誓、本证寺玄海、胜曼寺了意、圆光寺顺正、上宫寺胜祐等三河一向一揆众高层们已然意识到三河一国的形势已然愈发对三河一向一揆众不利。 为了避免自己被上杉·北条联军前后夹击，以及供给寺院的赋税重地被夺取，本证寺空誓、本证寺玄海、胜曼寺了意、圆光寺顺正、上宫寺胜祐等三河一向一揆众高层们便在本证寺的大殿之中召开军议，并决定发兵前往姬山与来犯的上杉·北条联军进行决战。 而后，本证寺、胜曼寺、圆光寺、上宫寺、善秀寺、安乐寺等三河一向宗寺院便凑出了六万一千余军势，并由本证寺空誓担任总大将，胜曼寺了意担任副将，对外号称十五万大军。 此次出兵，一向一揆众的六万一千余军势是延袤数里，声势浩大。 由于上杉·北条联军接连两个月的长途跋涉、攻城略地，已经师老兵疲，与强弩之末并无太大区别。 面对巨大压力，中条藤资并没有必胜的把握，甚至还打算就此率军退回东宝饭郡一带，与一向一揆众的大军展开相持，等待后续的援军驰援。 不过，就在参阵诸将一片鸦雀无声之际，真田幸隆倒是提出了在野战中歼灭一向一揆众有生力量的提议。 “真田弹正忠，一向一揆众可是号称十五万大军，就算我军连战连捷，势如破竹，但不是铁打的，想击败人多势众的一向一揆众谈何容易？”中条藤资在听完真田幸隆的建议后直接摇了摇头。 毕竟这段时间里，攻城略地的全是上杉军，而北条家旗下的东三河国人领主们只是负责带路，而且中条藤资可不敢指望这些人能倾尽全力与一向一揆众交战。 “正面交锋我军确实处于劣势，且不占兵力优势以及人和。加上北条家眼下尚不能为我军进行策应，所以下官是打算智取。”真田幸隆本就不认为师老兵疲的上杉·北条联军能在正面击败三倍以上的敌军。 “哦？如何智取？”中条藤资顿时来了兴趣。 “本证寺、上宫寺、胜曼寺长期被一向宗恶僧经营，可谓是城坚兵多，就算我军不是师老兵疲的状态，也很难通过现有的兵力、武具在仓促之间将这些一向宗重要寺院攻落。”真田幸隆在顿了顿后又接着说道，“我军表面上虽有菅沼刑部少辅、菅沼大膳亮、菅沼志摩守、户田弹正少弼、伊藤左京亮等东叁州诸将加势，但实际上东叁州诸将并不可靠，甚至还有叛离的风险。” “真田弹正忠所言甚是，菅沼刑部少辅、菅沼左马助、菅沼志摩守、户田弹正少弼、伊藤左京亮等东叁州诸将在一向一揆众势大，且北条相模守殿危难之际都按兵不动，一旦我军与一向一揆众交锋受挫失利，这些人极有可能会倒向一向一揆众一方，届时我军的退路和粮道皆会有被切断的危险！”作为军粮奉行的大熊朝秀是深以为然，他可不信赖这些摇摆不定、朝秦暮楚的国人领主们。 第628章 伏击一揆 “一向一揆众势大，即便北条相模守殿如今已牵制了一部分一向一揆众的兵力，可没想到这些恶僧还能凑出如此规模的兵力？！我军已深入叁州腹地，若是没能将一向一揆众击败或重创，只怕八条式部少辅殿那边的处境将会更为不利······”新保景重此时开始担忧起身在东尾张诸郡的八条定繁。 “诸位勿虑，常言道人贫智短，马瘦毛长。一向一揆众大都是由盗贼、农民、浪人、秽多（从事不洁工作之人，也被称之为贱民，后代也不能成为平民，如奴婢、拾荒者、杂耍艺人、各类疾病患者、猎人、制皮匠人、屠夫、殡葬业等）、非人（算命者、乞丐、罪犯、部落民）等，只有少数武士、僧兵夹杂其中。我军只需将粮草、财物集中存放于一地，而后由战力较低的军势进行驻守，再派遣骁勇善战之兵埋伏在暗中。另外，中条越前守再派遣一支军势前去诱敌佯败，将敌军吸引至存放粮草、财物之地，待一向一揆众哄抢粮草、财物之际，就是我军发起反击之时。”真田幸隆随即将自己的策略说出。 “只是，这一向一揆众会真的上钩吗？”山本寺定长倒是对此产生质疑，若是一向一揆众没有追击己方的佯败之兵，那么上杉·北条联军不就被动了吗？ “山本寺伊予守殿，下官的想法是让菅沼刑部少辅、菅沼左马助、菅沼志摩守、户田弹正少弼、伊藤左京亮等东叁州诸将负责驻守姬山以南的鲸山，并将大量的粮草、财物囤积于鲸山，以及筑砦。鲸山邻近姬山，且邻近幡豆凑，可让一向一揆众减少疑虑。”真田幸隆又接着补充道。 “但愿如此。”山本寺定长在听完后，就不再提出异议。 “恩，那么眼下就按照真田弹正忠之策实行吧，望月远江守所部武士骑术精湛，可担任诱敌佯败；色部修理亮、黑川骏河守、大熊备前守三部军势于鲸山以东的崎山、田尻原一带设伏，待一向一揆众哄抢粮草、财物之际纵兵击之；山本寺伊予守、真田弹正忠、海野信浓入道、新保右卫门尉于鲸山以南的部田原一带设伏，待色部修理亮、黑川骏河守、大熊备前守三部军势向一向一揆众发起突袭之际，进行策应；老夫与长尾但马守、二木丰后守、犬甘大炊助等将则是率本队之兵坐镇姬山，伺机而动。望诸位能齐心协力，重创一向一揆众！”中条藤资随即对参阵诸将做出了安排。 “遵命！” 于是，上杉·北条联军各部就按照真田幸隆之策开始行动起来。 首先，中条藤资就将先前夺取形原城、长泽山城、五井城、深溝城、上之乡城等重镇要地的粮草、财物皆集中于鲸山，并令菅沼定忠、菅沼正贞、菅沼定盈、户田重贞、伊藤贞久等北条家旗下的东三河诸将们进行筑砦守备； 其次，望月信雅率本部骑术精湛的三百余骑马武士于正法寺、真正寺等位于姬山以西的一向宗寺院门前町进行纵火，吸引一向一揆众大军的注意力，并伺机佯败诱敌前往鲸山； 再次，色部胜长、黑川清实、大熊朝秀、山本寺定长、真田幸隆、海野栋纲、新保景重等己方诸将埋伏于鲸山周边的崎山、田尻原、部田原一带，等待望月信雅所部将一向一揆众吸引至鲸山； 最后，中条藤资还不忘派遣军中物见散播流言，声称上杉·北条联军兵力寡少，且师老兵疲，难以迎战一向一揆众的大军，即将准备撤入东宝饭郡，一旦一向一揆众大军前来，就会将囤积于鲸山的粮草、财物尽数焚毁。 原本，菅沼定忠、菅沼正贞、菅沼定盈、户田重贞、伊藤贞久等东三河诸将就因中条藤资没有将缴获的粮草辎重、武具等战略物资分配给他们而心怀怨恨，但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当上杉·北条联军准备撤回东宝饭郡的流言频繁传出以后，菅沼定忠、菅沼正贞、菅沼定盈、户田重贞、伊藤贞久等人就开始坐不住了。 在他们看来，若是中条藤资有意率军撤回，就说明上杉军已成强弩之末，难以迎战兵力雄厚的一向一揆众，若是不趁早与一向一揆众取得联系，就怕一向一揆众在击败北条家、上杉家援军以后对自己进行战后清算，那就就得不偿失了。 故而，菅沼定忠、菅沼正贞、菅沼定盈、户田重贞、伊藤贞久等人是一面在鲸山筑砦，一面暗中派遣使者前往真正寺的一向一揆众大军本阵进行联系，将鲸山上囤有大量粮草、财物的消息告知本证寺空誓、胜曼寺了意等一向一揆众高层，以示他们的诚意。 起初，本证寺空誓、胜曼寺了意等一向一揆众诸将对上杉·北条联军的反常举动感到非常疑惑，等到流言大量传出，以及东三河诸将派遣使者前来后，他们总算相信上杉·北条联军有意撤离西宝饭郡了。 为了避免上杉·北条联军将鲸山上的粮草、财物焚毁，本证寺空誓、胜曼寺了意等一向一揆众诸将便打算迅速将其攻落，让一向一揆众有足够的资本继续与上杉家、北条家进行抗衡。 很快，本证寺空誓、胜曼寺了意等人就收到了战报——已击退上杉·北条联军的望月盛时所部。 随后，本证寺空誓、胜曼寺了意等人就不再犹豫，当即率大军浩浩荡荡的追击望月盛时所部‘溃兵’至鲸山一带。 而菅沼定忠、菅沼正贞、菅沼定盈、户田重贞、伊藤贞久等人见一向一揆众大军袭来后，更是不战而逃。 一向一揆众在一路追赶，进入空无一人的鲸山砦后，就发现粮草、财物遍地，便顾不上追击而是忙着抢财物。 忽然间，大量箭矢射入鲸山砦中，周边更是伏兵四起，一向一揆众的大军随即乱成一团。色部胜长、黑川清实、大熊朝秀、山本寺定长、真田幸隆、海野栋纲、新保景重等上杉军诸将纵兵击之，尽情冲杀。 第629章 鲸山之战 尽管本证寺空誓、胜曼寺了意等人凭着麾下僧兵的骁勇善战，以及自己的一腔锐气，与上杉军展开激战。但依旧无法扭转急转直下的战况。 上杉军虽说兵力上不及一向一揆众的三分之一，但携带了大量的旗帜，队伍也分散得比较开。因此，一向一揆众上下望去满山遍野都是上杉军的旗帜，让人感觉有大量上杉军等待加入混战。 即便本证寺空誓、胜曼寺了意等人有意重整态势，向上杉军发起反击，但仓促组织起来的一向一揆众毕竟是乌合之众，根本做不到令行禁止。 就在本证寺空誓、胜曼寺了意等人还在不断下令收拢军势之际，一向一揆众的大军已乱成一团，任你嗓门再大、地位再高，一个人或少数人也控制不住六万一千余人。 还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一向一揆众的混乱在上杉军各部的猛攻之下开始全面崩溃，就连一向一揆众的总大将本证寺空誓也被流矢命中。 胜曼寺了意以及麾下的僧兵被一向一揆众的败军冲散，在失去了僧兵的护卫，以及所乘架笼的轿夫尽数逃亡，使得其只能独自一人随着己方溃兵向西逃亡。 但是，胜曼寺了意身着的七条袈裟在乱军之中实在是过于显眼，很快就被上杉军的黑川清实部发现。 黑川清实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讨取一向一揆众大将的大好时机，当即亲率马廻众杀出一条血路，直取徒步逃亡的胜曼寺了意。 可两条腿哪里跑得过四条腿？ 还没等胜曼寺了意跑出多远，就被黑川清实追上，并一刀斩去了首级，其无头尸身更是滚至一旁的泥潭之中，原本华丽的袈裟也被污泥所染。 其余一向一揆众更是星落云散，毫无战意。 对于越后、信浓两国出身的武士、足轻们可没有对参加一向一揆众的老弱妇孺手软。就算他们之中的一部分人曾经信奉过一向宗，但为了自己能够出人头地，实现阶级跨越，就只能在战场立下尽可能多的战功。 本证寺空誓倒是靠着自身武勇，以及麾下僧兵的拼死护卫下得以突围成功，但他返回本证寺之际，身旁只剩下不到一百人。先前所率的六万一千余军势最后得以返回本证寺之人，还不到五千之众。 从鲸山至部田原、正法寺、真正寺等地，随处可见一向一揆众的尸体，一向一揆众积尸达十余里，可谓是沟渎皆满。 就连与本证寺空誓、胜曼寺了意等人一同出阵的本多俊正、久世直宣、细井胜久、安藤金助、加藤胜之助、加藤源藏、鸟居又左卫门、山田八藏、本多甚七、浅井善三郎等诸多坊官、有名武士不是被讨取，就是在逃亡途中遭遇落武者狩。 原本坐镇姬山的中条藤资见己方已击溃一向一揆众的大军后，毫不犹豫的下令长尾赖春、二木重高、犬甘政德等将率本部军势对一向一揆众溃兵进行追击。 随后，上杉军的望月信雅部更是一路追亡逐北直至本证寺外围的门前町附近。 可以说，此战极大打击了一向一揆众的锐气和有生力量。 先前，吉良赖康、奥平贞能、铃木重信（酒吞重信）、寺部重教（铃木重教）等北条家家臣、旗下国人领主们都以为北条家不是一向一揆众的对手，甚至还在暗中通过各种渠道与一向一揆众取得联系，还在北条氏康、北条氏政父子处于危难之际纷纷拥兵观望。 等到鲸山之战的消息传遍三河一国全境后，吉良赖康、奥平贞能、铃木重信、寺部重教等人纷纷率本部军势前来与上杉军或北条氏康、北条氏政父子合流。 一时间，上杉·北条联军势力大增，一向一揆众则从此战开始遭到重创，由盛转衰。 不仅如此，原先作为三河一向一揆众友军的水野信元在获知织田信长没能顺利切断大高城与东尾张诸郡上杉领城池兵砦的联系，以及一向一揆众的六万一千余大军于鲸山一带被上杉军一战击溃后，就意识到事态不妙，不能继续与织田家、三河一向一揆众站在一方。 在经过一番权衡后，水野信元立即暂停了对北条领的侵攻，甚至还主动放弃了先前夺取的驹场城、八桥城、来迎寺城等地，还随即放低姿态与北条家进行联系，表示水野家是受了三河一向一揆众、织田家的蛊惑才与北条家交恶，水野家愿意退还所有侵占的北条领。 对于水野家的示好，北条氏康、北条氏政父子并没有理会。 现在想到服软议和了？早干什么去了？ 眼下，中条藤资所率的信浓、东远江两地的上杉家援军，以及部分东三河的国人领主们已于鲸山之战中重创了一向一揆众的有生力量，并继续陈兵于幡豆郡与宝饭郡的境目地带，对三河一向一揆众的后方造成了极大的威胁。 一旦三河一向一揆众弹压完成，水野家自然就是上杉家、北条家的下一个目标。 其实，北条氏康、北条氏政父子早就对水野家庇护大量安祥松平家旧臣感到不满。加上此次水野家还在侵攻北条领的过程中，通过庇护的大久保忠员、本多广孝、本多重次、夏目广次等安祥松平家调略了不少北条家旗下的国人领主，以及各地奉公人。 这就使得北条家一度处于濒临覆灭的危急关头。 而后，北条氏康、北条氏政父子便直接拒绝了水野信元的示好，打算趁着北条家有上杉家大力支援的情况下，一举将三河境内的土著国人领主、一向宗寺院等威胁尽数除去。 没有人说称霸天下的就是好人，而好人、坏人亦非由少数人所定。 天下以民为本，百姓已吃温饱、停战祸为生存目的，这就是他们所谓的贤君天下。只要是一个随意挑起战祸的人，在百姓心中的确是暗无天日。若是能火速平定祸乱之人，便是天下无知者的一片曙光。 第630章 见好就收 随着鲸山之战中，六万一千余一向一揆众被上杉军一战击溃，加上一向一揆众高层之一的胜曼寺了意被讨取，以及上杉军的骑马武士已兵临本证寺外的门前町后，本证寺上下可谓是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不仅作为三河三寺之一的胜曼寺在鲸山之战中遭到重创，就连住持胜曼寺了意都殒命于鲸山的荒郊野外之中。 要知道，这胜曼寺与一向宗总本山石山本愿寺之间的关系也是非常深厚，是三河一国境内最早的流有本愿寺血脉寺院。 胜曼寺第九代住持胜曼寺了显是第四代一向宗法主本愿寺绰如（本愿寺时艺）上人之后，在接任了胜曼寺住持之位后，就获得了总本山石山本愿寺的大力支持，使得处于衰败边缘的胜曼寺得以再兴。 之后，胜曼寺了显还通过石山本愿寺的影响力，让自己的次男胜祐去接任上宫寺住持、三男兴与去接任越前专修寺住持。 而胜曼寺了显是第十三代胜曼寺住持胜曼寺了意的高祖。 尽管眼下的胜曼寺已经遭到了重创，坊官、僧侣、僧兵、信徒等十不存一，但上宫寺胜祐作为胜曼寺了意的叔曾祖，还是有着一些私心，并不打算让总本山石山本愿寺空降一个住持，便向本证寺空誓、本证寺玄海、圆光寺顺正等三河一向一揆众高层提议，由胜曼寺了意之弟胜曼寺顺誓来接任胜曼寺住持之位。 对于上宫寺胜祐的提议，同样在鲸山之战中侥幸逃得一命的本证寺空誓并无异议。毕竟，眼下的三河一向宗寺院之中，实力并未遭到重创的也就只剩下上宫寺、圆光寺两寺。而上宫寺是三河三寺之中实力几乎与笔头本证寺平起平坐的存在，不论是寺领还是僧兵人数都是圆光寺的两倍以上。 故而，圆光寺顺正见作为三河三寺笔头的本证寺方面都不反对，就默认了这一结果。他深知胜曼寺与上宫寺之间有着深厚的血缘关系，更不打算因此去触怒三河三寺之中的本证寺、上宫寺两寺。 而后，上宫寺胜祐就派遣其子上宫寺信祐率五千余一向一揆众进驻胜曼寺，协助胜曼寺顺誓加强胜曼寺的防御。 由于先前三河一向一揆众所调集的六万一千余军势最后仅剩下不到五千之众，加上安祥城的北条纲成频频派遣小股军势袭扰本证寺外围的门前町，已与幡豆郡境内的上杉军遥相呼应。 这就导致本证寺玄海、本证寺空誓这对翁婿是疲于应付，狼狈不堪。 为了尽可能减轻来自南面的威胁，本证寺玄海、本证寺空誓等人便派遣使者前往吉良领，请求东条城城主吉良三郎丸、八面城城主荒川义广、西尾城（西条城、西丘城、锦丘城）城主西尾义次（吉良持广之子）等三河吉良一族的武将们想方设法牵制东幡豆郡、西宝饭郡两地的上杉·北条联军。 面对来自本证寺玄海、本证寺空誓等三河一向一揆众高层的请求，三河吉良一族的反应是各不相同。 其中，吉良三郎丸作为三河吉良氏名义上的一门总领，并没有处理政务以及领兵作战的能力，家中大权皆由家老富永忠安（松平长亲女婿）代为处理。 作为东条吉良家的谱代重臣，富永忠安是坚定的主战派，并不打算臣从于任何一家大名的军门之下，毕竟三河吉良一族好不容易才摆脱了今川家的控制。 而西尾义次在获知了鲸山之战的结果后，自知不敌，便通过邻近的久松松平家向上杉家表示降服之意。 而另一方面，虽说上杉军于鲸山之战中大获全胜，一举击溃了三倍于己的一向一揆众。但作为总大将的中条藤资却并没有宜将剩勇追穷寇的意思，反而是见好就收。 即便望月信雅所部一度兵临本证寺外围的门前町，并烧毁了一百余间屋舍，最后还是被中条藤资以不宜孤军深入为由叫回。 之所以中条藤资会选择见好就收，是因为上杉军侧翼尚有站在一向一揆众一方的吉良家，以及在鲸山之战中不战而逃的菅沼定忠、菅沼正贞、菅沼定盈、户田重贞、伊藤贞久等北条家旗下的东三河国人领主们。 再加上，本证寺的城防异常坚固，以及能随时获得上宫寺、本宗寺、胜曼寺、圆光寺等一向宗寺院、道场的驰援。一旦上杉军攻打本证寺失利，就极有可能会遭到一向一揆众的内外夹击，最终难以全身而退，甚至还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中条藤资在经过再三权衡后，便决定不顿兵于坚城之下，反而是巩固现有的战果，将下一个攻略目标定为了割据幡豆郡大半之地的吉良家。 当然，对于不战而逃，且暗中与一向一揆众进行联系的菅沼定忠、菅沼正贞、菅沼定盈、户田重贞、伊藤贞久等人，中条藤资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们。 在鲸山之战结束后，中条藤资一面将缴获到菅沼定忠、菅沼正贞、菅沼定盈、户田重贞、伊藤贞久等北条家旗下的东三河国人领主们与本证寺空誓、胜曼寺了意等一向一揆众高层联系的书信送往冈崎城，让北条氏康、北条氏政父子进行阅览；一面以召开庆功宴为由，将前来赴宴的菅沼定忠、菅沼正贞、菅沼定盈、户田重贞、伊藤贞久等人尽数擒拿，并关押在西宝饭郡的形原城之中，等候北条氏康、北条氏政父子来进行处置。 得益于先前上杉·北条联军将宝饭郡、渥美郡以及东幡豆郡一部的沿海地区一向一揆众势力一扫而空，使得织田家、长岛一向一揆众对伊势湾的封锁形同虚设，东尾张诸郡的上杉家诸将能经久松松平领、知多湾、三河湾等地与上杉领取得联系。 趁着三河一向一揆众遭到重创，以及与长岛一向一揆众、石山本愿寺之间的联系被切断之际，中条藤资、山本寺定长、大熊朝秀等将为了避免东尾张诸郡的己方武将叛离至织田家一方，便借助北条家旗下水军众之力，向大高城、阿久比城（阿久居城）、河和城等地输送了一批粮草辎重、箭矢弹丸，以充实己方武将笼城的战略物资，并让他们坚信主家是不会抛弃处于飞地之中的家臣和旗下国人领主。 第631章 再度献策 起初，真田幸隆在献策大破来袭的三河一向一揆众后，以为总大将中条藤资、副将山本寺定长、军粮奉行大熊朝秀、军奉行色部胜长、军目付新保景重等上杉家重臣们会选择乘胜追击，兵临本证寺外，并一举攻破本证寺。 等到真田幸隆获知望月信雅所部返回姬山附近后，他才知晓中条藤资已经放弃乘胜追击的想法。 在真田幸隆看来，眼下其实是一举弹压三河一向一揆的最佳时机，而且上杉军已经对一向一揆众造成了重创，并斩获颇多，一向一揆众上下更是肝胆俱裂、军心涣散、战意全无。 于是，真田幸隆赶紧前往上杉军位于姬山的本阵之中，打算说法中条藤资、山本寺定长、色部胜长、大熊朝秀、新保景重等人发兵攻打本证寺。 “中条越前守殿、山本寺伊予守殿、色部修理亮殿、大熊备前守殿、新保右卫门尉殿，为何要令望月远江守收兵返回？！眼下是一举弹压一向一揆众的最佳时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真田幸隆在快步走入姬山山顶的阵屋之后，就向还在讨论下一步行动的上杉家重臣们责问道。 “真田弹正忠，你以为老夫不懂战阵之事吗？老夫为已故越后太守入道玄清公效力之时，你还没元服呢！”中条藤资如今已是花甲之年，此次参阵的上杉军诸将之中，除了色部胜长与他年岁相差一岁以外，就只有山内上杉家客将出身的海野栋纲与其年岁相同。 可海野栋纲在经过失领、痛失爱子等诸多重大打击后，就算返回了故乡信浓，还被上杉清定认可为滋野三家旗头，并领有安昙郡青柳城三千石知行地。他还是将家中大权，以及族中事务交给了自己的外孙真田幸隆去处理。 而且，此次随中条藤资从信浓出阵，海野栋纲也只是走个过场，将海野势的指挥权完全交给了真田幸隆。 “中条越前守殿息怒，眼下可不是争论年岁的问题。”山本寺定长赶紧上前打个圆场。 “山本寺伊予守殿，老夫并非独断专行之人，先前还是采纳了真田弹正忠之策。可眼下叁州的形势并没有完全有利于我方。叁州吉良一族诸将仍据守于幡豆郡的西条城、东条城、牟吕城、荒川城等重镇要地，与本证寺、胜曼寺、上宫寺、圆光寺等一向宗寺院遥相呼应，若是老夫率大军北上攻打本证寺，那么极有可能遭到吉良势的突袭，届时粮道、退路极有可能会被截断。”中条藤资随即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中条越前守殿明鉴，叁州之人武士骁勇、领民凶悍。此次我军已于鲸山之战中，将一向一揆众的大军击败，并斩获颇多，甚至还讨取了一向一揆众的首要人物胜曼寺住持胜曼寺了意。一向一揆众上下眼下已是肝胆俱裂、军心涣散、战意全无。若是我军行动迟缓，给了他们重新聚集的机会，本证寺空誓、本证寺玄海、上宫寺胜祐、圆光寺顺正等一向一揆众首要人物再加以安抚，将一向一揆众的残部重新组织起来，我军就不容易对付了。所以下官才急于建议进攻，迫使一向一揆众士众崩溃，四散而逃。如此一来，本证寺、胜曼寺、上宫寺、圆光寺、本宗寺等一向宗寺院的防备自然虚弱。届时，本证寺空誓、本证寺玄海、上宫寺胜祐、圆光寺顺正等一向一揆众首要人物胆裂，根本来不及应对，并且军心涣散，只能归降或自尽。这是十拿九稳的事情，难道诸位看不出来吗？！”真田幸隆并没有因中条藤资的话而感到愤怒，他随即向在场众人详细说明。 “可我军毕竟无法将盘踞在幡豆郡的吉良一族诸将视而不见啊！”色部胜长倒是认可真田幸隆的建议，但他与中条藤资的顾虑一样，也非常担心吉良一族会趁机截断上杉军的退路和粮道。 “叁州吉良一族先前已在追随已故今川礼部侍郎于汤河原之战，被御屋形殿率军重创，其前任家督、一门总领吉良上野介义安与其弟吉良左兵卫佐义昭皆被我军讨取。而且，与他们一同参阵的西乡弹正左卫门、牧野民部丞、松平佐渡守、松平大炊助、松平上野介、松平右卫门尉等叁州诸将也大都被我军讨取，或是遭到落武者狩，逃回叁州之人寥寥无几。我军只需分出一支偏师前去牵制吉良一族，而大军北上直取本证寺即可。”真田幸隆并不认为三河吉良一族会对上杉军造成什么足够的威胁。 “如今叁州过半之地已被我方压制，仅剩下幡豆郡、碧海郡、额田郡三郡之地尚未静谧。况且，本证寺邻近安祥城，若是我军发兵本证寺外，北条军也不会不知晓此事。”新保景重倒是觉得北条家应该会出兵为上杉军牵制一部分的一向一揆众。 “确实，本宗寺、本证寺、胜曼寺、安乐寺、善 秀寺、真正寺、正法寺等叁州一向宗寺院先后遭到了我方的重创。再加上，北条家已从西远州调集了以多目周防守为首的家中重臣率军进入叁州协助平叛，我军的侧翼已不用过于担心。”这时，原本一言不发的大熊朝秀也赞同新保景重的看法。 “既然诸位都不反对，那么老夫也就只好同意了。”中条藤资见在场的上杉家重臣们都不反对真田幸隆的提议，加上自己并无上杉定虎、八条定繁二人那样获得主君上杉清定授予的便宜行事之权，便只好同意了发兵直取本证寺。 就在上杉军各部在短暂休整一番，准备北上直取本证寺之际，中条藤资在收到了上杉家旗下国人领主久松俊胜（久松定俊、久松长家）的书状后，彻底打消了之前的顾虑——西条城城主西尾义次有意倒向上杉家一方。 原本，西尾义次（西尾吉次）是原东条吉良家家督吉良持广之子。 可吉良持广为了让东条、西条两吉良家合二为一，便以西条吉良家家督吉良义尧的次男吉良义安为婿养子，并没有让自己的儿子西尾义次来继承东条吉良家的家名，还一度将西尾义次作为人质送往织田弹正忠家，换得织田弹正忠家、水野家两家不继续对幡豆郡进行侵攻。 等到织田信秀病逝，以及织田弹正忠家发生内讧之际，西尾义次才得以从尾张逃回三河幡豆郡故乡。 尽管西尾义次重返家乡，把持着三河吉良家大权的富永忠安（富永忠康）、荒川义广（松平广忠女婿）等人并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反而是授予其六千石的知行地，让其镇守在碧海郡、幡豆郡两郡境目地带，且位于矢作川南岸的西条城，负责监视水野家的一举一动。 毕竟西尾义次与其姐东条御前的关系一般，加上自幼成为人质，就使得东条御前、吉良三郎丸母子并没有反对富永忠安、荒川义广等三河吉良家高层的决定，任由他们将西尾义次逐出三河吉良家的决策层。 随着三河一向一揆众在与上杉·北条联军的作战中屡战屡败的消息传至西三河诸郡之后，西尾义次再也坐不住了。 虽说西尾义次不在三河吉良家的决策层之中，也不属于三河一向一揆众的高层，但他并不愿意看到富永忠安、荒川义广等人将其父吉良持广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家业败光，更不愿意看到已经传承了三百余年之久的三河吉良氏家名断绝。 而且，三河一向一揆众的军纪极差，且良莠不齐，不仅对北条领进行滥妨狼藉，甚至在友军的领内也进行滥妨狼藉之举。 对于一向一揆众肆无忌惮的滥妨狼藉，富永忠安、荒川义广等把持着三河吉良家大权之人反而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在西尾义次看来，三河一向一揆众只不过是一群不守戒律的恶僧，以及一群啸聚山林的叛贼组成，并不能追随他们与上杉家、北条家进行抗争，追随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前途可言。而且，三河一向一揆众、水野家被上杉·北条联军攻灭只是时间问题。唯有雄踞东国，且实力强劲的上杉家符合人望，事无不成，若是自己趁早倒向上杉家一方，并协助上杉家弹压一向一揆众的话，说不准还能借助上杉家之力继承三河吉良家的家名。 于是，西尾义次便通过先前交好的阿久比城城主久松俊胜向上杉军总大将中条藤资递交誓书。同时，他还集中兵力在西条城做好笼城固守的准备，以免遭到一向一揆众、三河吉良家、水野家等敌对势力的攻击。 见三河吉良一族之中的有力武将西尾义次有意降服，中条藤资自然感到非常高兴。 因为，三河吉良一族只要不是铁板一块，就无法对上杉军构成足够的威胁。而西条城又是位于碧海郡、幡豆郡两郡的境目地带，还能顺便牵制一部分水野家的兵力，可谓是一举多得。 而后，中条藤资为了避免西条城遭到一向一揆众、三河吉良家、水野家等敌对势力的群起而攻之，便请求北条家旗下的水军众经海路向西条城输送麾下的羽黑资茂（中条家庶流羽黑家家督）部三百军势、五十挺铁炮至西条城，协助西尾义次固守，并要求西尾义次尽快递交人质，以示其诚意。 也正如中条藤资所料想的那样，三河吉良家、一向一揆众在获知西尾义次倒向上杉家一方后，并没有对此坐视不管。 本证寺空誓、本证寺玄海、上宫寺胜祐、胜曼寺顺誓、圆光寺顺正等三河一向一揆众高层当即以圆光寺顺正为大将，率一万余一向一揆众联合三河吉良家向西条城发兵讨伐。 鉴于西面尚有一万七千余上杉军陈兵于姬山一带，富永忠安、荒川义广等人也不敢倾尽全力协助一向 一揆众攻打西条城，只能派出井上正朝、大河内信贞等三河吉良家重臣，率五百余军势前去参阵。 但令富永忠安、荒川义广等人没有料到的是，作为三河吉良家家老、勘定奉行的大河内信贞可不打算追随他们一条路走到黑。 大河内家可是源氏公卿源三位赖政的三男源兼纲之后，在平等院之战以仁王一方被两万余平氏大军击败后，源兼纲的次男源显纲就随其母辗转尾张、三河，最后于三河的额田郡定居，还将苗字改为了大河内。 大河内信贞深知三河吉良家的财政状况，根本不足以支撑长期的战事。而且，三河吉良领还遭到了一向一揆众的滥妨狼藉。若是继续任由一向一揆众肆无忌惮的滥妨狼藉，只会让三河吉良领成为一片赤地，最终导致以本证寺、上宫寺、胜曼寺三河三寺为首的一向宗寺院势力更为庞大。 随后，在出兵前去与一向一揆众合流的途中，大河内信贞就一面暗中派遣使者前去与西条城中的西尾义次、羽黑资茂等人进行联系，一面将主战派的同僚井上正朝暗杀。 毕竟大河内信贞举事仓促，没有进行细致的规划，使得井上正朝的妹夫斋藤宫内少辅率井上势的残部趁乱逃回了东条城，井上正朝遇害的消息告知了富永忠安、荒川义广等人。 如此一来，大河内信贞为了避免被三河吉良家、一向一揆众前后夹击，便抛弃了粮草辎重，逃入西条城，并将井上正朝的首级交给西尾义次首实检。 因井上正朝曾经向吉良持广提议将西尾义次作为人质送往织田弹正忠家，所以西尾义次对井上正朝是极为厌恶。 见大河内信贞暗杀了井上正朝，并击溃了井上势前来投奔自己，西尾义次便顺势接纳了大河内信贞所部军势，以加强西条城的城防力量。 之后，西尾义次、羽黑资茂、大河内信贞等人就以七百余军势的寡兵固守在西条城之中，击退了圆光寺顺正所率一向一揆众发起的一次又一次攻势。 结果，圆光寺顺正花费了整整四十多天，硬是没能攻入西条城，反而付出了三千余人的伤亡。 第632章 王字家纹 就在东尾张、三河、奥羽两州等各地战场捷报频传之际，一则噩耗突然传至上杉家本据小田原城之中——上杉家旗下大名斋藤喜太郎（斋藤龙兴、一色义栋、一色义糺）后见役斋藤义龙猝死。 对于上杉家来说，作为握有斋藤家实权的斋藤义龙猝死可并不是一件小事。 因为斋藤家的政治体制已经从斋藤道三时期的家督专政制，被斋藤义龙发起下克上之后改成了宿老合议。 若是斋藤义龙健在，那么还能以他个人的威望和能力来压制住家中的反对势力。 可是，随着斋藤义龙的突然身亡，加上斋藤家名义上的家督斋藤喜太郎过于年幼，且无法处理任何政务，更无人望。这就使得斋藤家中曾站在斋藤道三一方，被战后清算过的美浓国人领主们也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作为斋藤家宿老，同时还是斋藤义龙之叔的老臣长井道利，当即与安藤守就、稻叶一铁、氏家卜全、竹腰尚光（竹腰道尘之子）、日根野弘就等家中宿老们达成一致，将陈兵于美浓与近江、尾张两国境目地带的大部分军势撤回，并进一步加强斋藤家本据稻叶山城的戒备，以及派出大量物见监视织田家、六角家、浅井家、朝仓家等与斋藤家接壤大名们的动向。 不仅如此，斋藤义龙在猝死之前还做了一件惊天动地之事——别传之乱。 事情是起因便是斋藤义龙在发起下克上成功后，将自己的苗字从藤原氏后裔的“斋藤氏”改为源氏后裔的“一色氏”，便废黜了父祖时期信仰的日莲宗常在寺的菩提寺之地位，开始在稻叶山城下修筑起带有源氏信仰的禅宗寺院“传灯护国寺”。 当时扶桑境内各地的禅宗下分为许多派系，往下分有临济宗、曹洞宗、普化宗、黄檗宗等等。 其中，临济宗是室町时代大部分武家所信仰的宗派。 而临济宗之下下又分为妙心寺派、相国寺派、天龙寺派、南禅寺派等等，这传灯护国寺正是“妙心寺派”的寺院。 不过，妙心寺派里也是个小麻将馆，又分为东海、龙泉、圣泽、灵云四个派系，当时在美浓国十分有影响力的僧人快川绍喜就是东海派。而斋藤义龙任命的传灯护国寺住持别传宗龟则是最弱的灵云派。 斋藤义龙这么做大概是不愿意见到东海派在美浓一国之中进一步提升影响力，从而威胁到斋藤家的统治。 但是，快川绍喜在获知此事后却不乐意了，他可是当时在扶桑全国都非常有名的高僧。 所以，在快川绍喜的极力抗议之下，美浓一国的僧人们纷纷离开了寺院。 同时，快川绍喜还对斋藤义龙表示：“你只是一州的太守而已，而贫僧却是三界之中的法师。” 快川绍喜的所作所为就引起了斋藤义龙极大的不满，他要求妙心寺削去快川绍喜的僧籍。但是，斋藤义龙此举反而引起更大的连锁反应，导致了斋藤家与整个临济宗妙心寺派的对立。 不仅仅是美浓境内的临济宗妙心寺派，还有骏河国清见寺、临济寺等灵云派寺院都站到了快川绍喜的一边，极力谴责斋藤义龙以及别传宗龟二人。 当然，僧人们的谴责对强硬的斋藤义龙来说不痛不痒，他直接另辟蹊径，向朝廷、足利将军家进行大力献金，让朝廷、足利将军家将传灯护国寺晋升为与南禅寺一样寺格的寺院，坚决与快川绍喜等和尚对抗到底。 然而，还没等朝廷、足利将军家将传灯护国寺的寺格进行提升，斋藤义龙就突然在稻叶山城本丸的寝殿里暴毙而亡，年仅二十八岁。 斋藤家的重臣们本来就很不支持斋藤义龙与快川绍喜对立。在斋藤义龙尸骨未寒之际，把持着斋藤家大权的六宿老（长井道利、安藤守就、稻叶一铁、氏家卜全、竹腰尚光、日根野弘就）就以家督斋藤喜太郎的名义立即召回了快川绍喜。不但废掉了传灯护国寺的菩提寺地位，甚至摁着斋藤义龙的棺材板让快川绍喜主持葬礼。 尽管别传之乱以斋藤义龙的死亡，以及斋藤家高层的放低身段而告一段落。 但并不代表上杉家认同此事。 在上杉清定看来，这快川绍喜曾经与武田家之间有着深厚的关系，还一度担任过斋藤家对武田家的取次。 虽说武田家已经被上杉家攻灭，但快川绍喜却通过自己得道高僧的身份，因不满上杉军在攻入甲斐后大肆株连武田一族，以及武田家谱代家臣，便暗中庇护了诸角赖重（本田重政之子，诸角虎定之孙）、八重森家昌（诸国御使者众）、横田康景（原虎胤之子，横田高松女婿）、相川甚五兵卫（目付众）、伊 藤玄蕃（御藏前众）、内田监物、大村忠尧（大村众旗头）、大井摄元（奈神社神主）等武田家的旧臣，甚至还有甲斐飞助、甲斐六郎（甲斐飞助外甥）等原先效忠于武田家的忍者。 若是快川绍喜只是与斋藤义龙对立，上杉清定自然不会过于关注美浓一国的内政以及宗教事务，可经过加藤段藏、玄鬼、觉马等轩辕众上忍们的探查后，发现武田家的旧臣们也有参与三河一向一揆的迹象，甚至还有一小部分人趁机潜回了信浓，意图趁着上杉家调集信浓诸将大举南下之际，于信浓一国煽动国人一揆，妄图恢复武田家的家名。 鉴于信浓一国大部分的兵力，以及有力武将被清定抽调南下前去协助北条家弹压三河一向一揆，使得眼下的信浓境内并无太多的兵力、人力去搜捕潜入的武田家旧臣。 为了避免信浓境内爆发国人一揆，以及彻底消除武田家在信浓一国的残存影响力，清定便想到了原先世袭罔替信浓守护职的小笠原家。 如今的小笠原家家督已是由清定的次男小笠原次郎丸来担任，虽然小笠原次郎丸与清定一同居住于小田原城，但小笠原家的直领、政务皆由二木重高、犬甘政德、赤泽贞经、草间肥前守等家中重臣们负责代管、处理。 眼下，二木重高、犬甘政德等人追随中条藤资南下进入三河弹压一向一揆，但赤泽贞经、草间肥前守等小笠原家重臣们仍留守在信浓府中的深志城、村井城、林城等小笠原家治下的重镇要地之中。 小笠原家与武田家同样是出自清和源氏义光流，最早于文治元年（1185年）在首任镰仓殿源赖朝的推举下出任信浓守一职。 到了建武元年（1334年），小笠原宗长、小笠原贞宗父子因追随足利尊氏讨伐镰仓幕府执权北条家有功，由小笠原贞宗出任信浓守护职。 而小笠原贞宗是当时整个扶桑数一数二的有名武士，其视力更是有着‘千里眼’之称，其弓术还曾获得后醍醐天皇的赞赏，之后还被后醍醐天皇称之为‘武士皆应以小笠原为榜样’。 因此，小笠原贞宗还获得后醍醐天皇许可，在自己的三阶菱家纹之中添加‘王’字，以此来向世人宣告获得后醍醐天皇亲口称赞的象征。 可最为讽刺的是，小笠原贞宗并没有因获得后醍醐天皇的赞赏，和在家纹之中添加‘王’字许可而效忠于朝廷、皇室，反而坚定的站在足利家一方，之后成为足利将军家讨伐南朝一方的急先锋。 建武二年（1335年）七月，随着北条时行掀起的中先代之乱爆发后，小笠原贞宗虽然被诹访神党打得是损兵折将、丢城失地，连头都抬不起来，但还是坚持到了足利尊氏击败北条时行、收复镰仓。 在那之后，小笠原贞宗之孙小笠原长基还在桔梗原之战中，大败南朝方宗良亲王为首的南朝方诸将，重创了信浓一国之中的南朝方势力。 之后，小笠原一族为了向足利将军家表示忠义之心，便放弃了使用带有‘王’字的三阶菱家纹，恢复成原先纯黑三阶菱家纹。 可以说，只要小笠原家的家纹更改成带有‘王’字的三阶菱，便能让小笠原家彻彻底底的改头换面，同时此举还能让上杉家获得千种家、伊势北畠家、浪冈北畠家、南部家等南朝方武家的好感。 另外，信浓府中小笠原家还是小笠原氏的嫡流，作为阿波小笠原氏的三好家曾经因站在南朝一方，被阿波细川家击败后被迫降服，这才将苗字改为了三好。 面对现任征夷大将军、武家栋梁的足利义辉，曾有意让前任信浓府中小笠原家家督小笠原长时重返旧领，于信浓一国招揽旧部、煽动国人一揆，借机削弱上杉家的实力。 先前，因斋藤义龙为避免自己下克上遭到上杉家的讨伐，便没有放任小笠原长时通过美浓之地进入信浓境内。 可现如今，随着斋藤义龙的突然暴毙，美浓一国全境可谓是暗流涌动，自然就没有人能阻止小笠原长时途经美浓境内重返信浓旧领了。 为此，清定可不会对小笠原长时重返信浓旧领之举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于是，清定一面下令恢复小笠原家使用带有‘王’字的三阶菱家纹，一面派遣多罗尾光俊、玄鬼、觉马三人率御庭番众甲贺组和轩辕众一部，共一百名忍者进入信浓伊那郡、筑摩郡、安昙郡等地，加强西信浓诸郡的守备，以防小笠原长时煽动国人一揆。 比起不识时务的小笠原长时，其长男小笠原长隆就相当的识相。不仅在清定的授意下收上杉次郎丸为养子，还将小笠原流弓马术礼法传授给养子次郎丸。作为回报，清 定就将信浓安昙郡岩原城七千石授予小笠原长隆，作为隐居料。 不过，足利义辉、三好长庆等人还是过于高看小笠原长时的影响力和人望了。 起初，小笠原长时在进入信浓伊那郡境内最先造访的便是出自小笠原家分支的下条家。 此时的下条家并没有被清定要求，与中条藤资一同出兵前往三河协助北条家弹压一向一揆。 小笠原长时自认为自己与武田家交锋之际，下条家也出兵支持过自己，便打算先说服下条家与自己一同向上杉家举起反旗，而后再调略筑摩郡、安昙郡两郡的小笠原家重臣赤泽贞经、草间肥前守等人。 但是，不论是已经退隐的下条时氏（下条氏时），还是现任下条家家督下条氏长，为了避嫌，皆没有面见曾经名义上的主君、一门总领小笠原长时。 出于同族以及曾经的君臣关系，下条时氏、下条氏长父子这才没有将小笠原长时擒获交给上杉家。 可小笠原长时却并不死心，为了将下条家拉拢至己方，他反而将目光投到了下条时氏三男，且出家担任长岳寺住持长岳寺祐教的身上，意图策反下条家的重臣们，去拥立长岳寺祐教继承下条家的家名。 随后，小笠原长时就收买了下条家谱代家臣佐佐木新左卫门、明知藤左卫门等人，准备趁着下条时氏、下条氏长父子携家眷参谒长岳寺之际发难，一举将下条时氏、下条氏长父子讨取，而后让长岳寺祐教还俗，并继承下条家的家名。 毕竟长岳寺祐教是下条时氏之子，还是下条氏长之弟，他深知与上杉家为敌的后果是什么。曾经，自己的兄长下条信氏就追随武田家出阵奥信浓的川中岛，结果为武田信玄殿后被上杉军的斋藤朝信部讨取。 再加上，下条家在追随小笠原长时与武田家交锋之时，同族、谱代家臣更是折损不少。就连武田家都不是上杉家的对手，那么小笠原长时这个武田家的手下败将还能在信浓一国掀起什么大风大浪？ 经过一番权衡后，长岳寺祐教为了保全下条家的家名存续，就直接将此事告知自己的父兄下条时氏、下条氏长二人，让他们早做准备。 在获知小笠原长时意图谋害自己后，下条时氏、下条氏长父子就再也无法忍受了，当即派遣冈和泉守、原民部少辅、熊谷玄蕃、糟谷与五卫门等家中重臣，率马廻众、同心众，突袭小笠原长时、佐佐木新左卫门、明知藤左卫门等人所盘踞的阳船山。 结果毋庸置疑，在下条军的突袭下，小笠原长时、佐佐木新左卫门、明知藤左卫门等人是措不及防。 第633章 窜入远江 小笠原长时在侥幸从下条军的围剿下逃离阳船山，但他并没有意识到是下条时氏、下条氏长父子有意网开一面，让其逃出生天。反而自我感觉良好，自认为是有八幡大神的庇护。 而后，小笠原长时鉴于同族下条家靠不住后，便与弟弟小笠原信定、小笠原贞种、小笠原统虎等人翻越信浓伊那郡与三河设乐郡境目地带的茶臼山，前往上杉家治下的东远江城东郡，意图唆使同族高天神小笠原家向上杉家举起反旗。 在小笠原长时看来，自己之所以没能顺利说服下条家向上杉家举起反旗，无非是因为下条家忌惮三河境内的一万七千余上杉军罢了。只要自己说服了同族高天神小笠原家向上杉家举起反旗，那么必然会动摇上杉家在东远江诸郡的统治，从而威胁到三河境内的上杉军后勤补给。 如此一来，协助北条家弹压三河一向一揆的上杉军攻势只能被迫放缓。届时，信浓一国之中的小笠原氏庶流、谱代重臣们必然会再度聚集于自己的麾下。 然而，小笠原长时却看不清天下大势，意图逆历史趋势做事。殊不知，人力根本不可能是规律的对手。 上杉家雄踞东国，向西开疆拓土，剑指京畿也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形成的，也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能将其击败。 这就像治病一样，疾病是一个长期积累所形成的果，所以自然也不能在短时间内治愈。 所以，活跃在这个历史区间的政治人物都主动或者被动迎合这个趋势。人是不可能对抗趋势的。 再加上，失败的基因是会延续下去的。 曾经，小笠原长时叙任从五位上信浓守的官位，且担任着信浓守护职，是何等的意气风发。还曾联合村上义清与侵攻信浓一国的武田信玄多次交锋，甚至还一度给予武田家重创。 可小笠原长时的个人水平，相对于一般大名来说，他的礼仪、弓术、骑术、武勇等方面还是可圈可点的，但与上杉清定、北条氏康、武田信玄等大名相比，还是有些不够看的。尤其是在内政建设、思想格局、人才建设等方面。 正所谓算法大于看法。 只要小笠原长时在失领的这段时间里经过深度复盘，他就必然会用到算法。 例如使用‘道、天、地、将、法’，以及‘主孰有道？将孰有能？天地孰得？法令孰行？兵众孰强？士卒孰练？赏罚孰明？’等五事七计来分析自身与上杉家之间的胜与败。 作为古今中外最为著名的军事家兵圣孙武，很早就认为贯穿于战争活动始终，存在于敌我双方的政治、天时、地利、将帅素质、法规制度，是研究和指导战争的基本依据。要想克敌制胜，必须以这“五事七计”为线索，对敌我双方进行具体比较，从而预见战争胜负的可能性，确定正确的战略方针和具体实施计划。 若是小笠原长时真的考虑到方方面面，经过深度复盘、测算，那么在足利义辉、三好长庆、六角义贤等人资助钱财，助其返回信浓旧领，煽动国人一揆之际，可能就不会同意此事。 因为，小笠原长时若是真的细细分析过五事七计后，就可以自问两个问题：一、自己凭什么比上杉清定更强？二、自己凭什么能击败实力强劲的上杉家？ 从之前的战绩来看，小笠原长时是能一度成为武田信玄的劲敌，且一度遏制了武田家侵攻信浓的步伐。 但是，仅仅只是一两次合战上的胜利，并不能对全局起到关键的作用。 毕竟，争夺天下的博弈，可不仅仅是军事上的较量，更有庙堂上的较量。而庙堂指的就是内政、人才、经济等方方面面的建设。 故而，把所有的身家性命都压在一个没有机会做到最终胜利的创业项目上，那就与赌徒并没有什么区别了。 而赌徒最后一定会失手的，可不能用所有的身家去赌‘万一’。 要知道，这高天神小笠原家是出自信浓府中小笠原家一脉不假，但高天神小笠原家的家祖小笠原长高为何会离开信浓，这与小笠原长时之父小笠原长栋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原先，小笠原长高是小笠原贞朝的长男，但并不受小笠原贞朝的喜爱。而最受小笠原贞朝宠爱的，反而是小笠原长高的异母弟弟小笠原长栋。 随着小笠原长高因家中政务与小笠原贞朝屡次产生对立，导致小笠原贞朝动了废长立幼的心思。 为了避免自己失去少主之位后不能被生父、弟弟相容，小笠原长高便选择了离开信浓府中小笠原家。 之后，小笠原长高更是辗转于尾张、三河、远江、骏河等东海道诸国，先后出仕过织田弹正忠家、三河吉良家、今川家等大名。 最后，小笠原长高在出仕今川家后不久，于马伏塚城病逝。 此后，小笠原长高的长男小笠原春茂（小笠原春仪、小笠原长氏）在继承了他的遗领后，也继承了其父对信浓府中小笠原家的怨恨。 在讨伐反叛今川家的高天神福岛家有功，小笠原春茂不仅被加封了高天神城，还迎娶了今川氏亲之女为正室，从此位列今川家御一家众。而后，他还将自己的居城从马伏塚城迁至高天神城之中。 因先前小笠原春茂在食用未处理干净的河豚而毒发身亡后，高天神小笠原家的家督就由其长男小笠原氏兴（小笠原氏清，今川家庶流三浦氏员的女婿）来继任。 尽管此时的小笠原氏兴年岁尚幼，但高天神小笠原家的大权却是由他的四位叔叔来进行合议处理的，分别是小笠原宗长、小笠原氏朝、小笠原朝宗、小笠原朝定。 虽说小笠原宗长、小笠原氏朝、小笠原朝宗、小笠原朝定兄弟四人是小笠原长高先后于三河、远江两国所生，但他们也没有忘记小笠原长高在弥留之际还对信浓府中的故乡念念不忘。 见导致自己父亲小笠原长高被迫背井离乡、颠沛流离的小笠原长栋之子小笠原长时主动送上门，小笠原宗长、小笠原氏朝、小笠原朝宗、小笠原朝定兄弟自然是不打算对其心慈手软。 第634章 长时被擒 于是，小笠原宗长、小笠原氏朝、小笠原朝宗、小笠原朝定兄弟四人就经过一番商议后，便以侄子小笠原氏兴之名，将前来造访的小笠原长时、小笠原信定、小笠原贞种、小笠原统虎兄弟尽数擒获，并经海路送往上杉家的本据小田原城，交由上杉清定来亲自处置。 小笠原长时是完全没有料到，自己原本还盘算着在重返信浓旧领之后，从信浓划出一块领地封赏给同族的高天神小笠原家，以及将自己的女儿嫁给高天神小笠原一族之人作为正室，算是自己让高天神小笠原一族失去继承信浓府中小笠原家的补偿。 可是，高天神小笠原家与下条家不同，从家祖小笠原长高起，就对信浓府中小笠原家有着非常深的宿怨，是很难在一朝一夕之间消除的。 在高天神小笠原一族看来，这信浓府中小笠原家的家督之位本就是属于家祖小笠原长高的。 加上，如今信浓府中小笠原家的家宝、系图皆被小笠原长隆传给了上杉清定的次男次郎丸。 可以说，小笠原长时这个前任信浓府中小笠原家家督此时已经失去了所有号令小笠原氏的大义名分、凭证。 更何况，高天神小笠原家本就作为今川家的御一家众，在今川家中的地位并不低。 在今川家被上杉家击败并降服后，前任高天神小笠原家家督小笠原春茂就非常识相的向上杉清定行见参之礼，因此得以本领安堵，甚至还被保留着今川家御一家众的身份。 上杉清定当时为了尽快稳定三河、远江、骏河等东海道诸国的局势，也乐于见到像小笠原春茂这样在今川家中影响力较大，且地位较高之人的主动降服。 尽管之后小笠原春茂在食用了未处理干净的河豚而毒发身亡，但清定依旧没有趁人之危，反而令小笠原春茂的四个弟弟去一同负责协助小笠原氏兴处理政务。 而后，为了向上杉家表面高天神小笠原家的忠义之心，小笠原宗长、小笠原氏朝、小笠原朝宗、小笠原朝定兄弟还将先前投奔高天神小笠原家的小笠原信岭、小笠原孙六郎（小笠原信岭之弟）、赤羽备前守等松尾小笠原家之人也在随后进行诱捕，并送往小田原城，省得这些人在高天神小笠原领游手好闲，打着同族的名号去招摇撞骗、为非作歹。 不过，小笠原长时的庶子小笠原贞次、小笠原贞庆，以及小笠原长时的侄子小笠原信纲等人倒是依旧获得同族三好长庆的庇护，居于京都，成为三好家的客将。 而另一方面，就在清定在将叛臣山口教继之子山口教吉、山口重俊之子山口清蔵下令于相模川西岸斩首示众后不久，便获知了高天神小笠原家已擒获了意图于信浓、远江两国煽动国人一揆的小笠原长时。 对于目前的上杉家来说，小笠原长时其实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 但看在小笠原长时的长男小笠原长隆非常识时务的份上，清定还是决定对小笠原长时网开一面，将其幽禁于津久井城的二之丸中，由津久井郡郡司藏田正纲负责看管。 至于小笠原信定、小笠原贞种、小笠原统虎、小笠原信岭、小笠原孙六郎、赤羽备前守等人，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皆被清定扣上妄图煽动信浓、远江两国国人一揆的罪名，押至相模川西岸斩首示众。 不仅如此，清定还对上杉领，以及旗下大名、国人领主们下达通缉令，一旦发现小笠原贞次、小笠原贞庆兄弟进入，即可擒获，若是有所反抗直接格杀勿论。 高天神小笠原家此次的忠义恭顺之举，令清定感到非常满意。 为了表彰高天神小笠原家擒获妄图煽动信浓、远江两国国人一揆之人，清定便许可高天神小笠原家使用带有‘王’字的三阶菱家纹许可，以此来向世人展示高天神小笠原家与信浓府中小笠原家的地位几乎持平。 之所以，清定会对小笠原长时网开一面，是因为有一则好消息及时传来——铁炮屋本五郎、高山飞驒守、花村与右卫门、大野大膳亮等人耗费两年左右的时间成功仿制了佛郎机炮。 只是，这批仿制出来的佛郎机炮并不是像上杉家先前从王直，以及原大内家水军众诸将手中获得的铸铁炮，而是铸铜炮，且口径不大。 但对于上杉家静谧扶桑的五畿七道来说，不论是陆战还是海战，铸铜炮都绰绰有余，完全可以压制敌方的火力。 不仅如此，作为上杉家负责对女真朱舍里部进行贸易的二木与助也派遣使者至小田原城，告知清定一个重磅消息——朱舍里部的势力范围内有着异常丰富的矿产资源，不仅有铁、铜、金、银等常见矿产，甚至还有 大理石、玄武岩等稀有矿产。 对于二木与助传来的消息，清定并没有过于吃惊。 毕竟，图们江流域是天朝在东北地区五大流域文明的发祥地之一。 图们江发源于长白山东麓，并单独注入扶桑海。 图们江流域的布尔哈通河支流的河谷盆地与图们江下游流域的珲春河河谷平原地区，是该流域最肥沃的土地。这里气候温和、空气湿润、水源充沛、资源丰富、日照时间较长，且交通便利等特点，构成了古代民族理想的聚居区。 历史上的貊、沃沮、高句丽、靺鞨、女真、满族等民族，都曾在这块土地上繁衍生息，并创造了图们江流域所特有的历史与文化和繁盛的都市文明。 再加上，图们江流域自古以来就是天朝在东北地区三大铁矿资源的产地（东辽河流域、阿什河流域、图们江流域）之一。 只不过，因为曾经盘踞于图们江流域的貊、沃沮、高句丽、靺鞨、女真等民族因为长期陷入与周边诸国的战事而衰落，其原先从天朝学习的技术也流失，使得他们根本无力去恢复到曾经繁华的景象。 而图们江流域较为平坦的土地是布尔哈通河流域的河谷盆地、嘎呀河谷盆地、会宁川河谷盆地（朝）、五龙川河谷盆地（朝），以及珲春河谷平原。 第635章 建州生变 相比起朱舍里部势力范围内的金矿、银矿、铁矿、铜矿等矿产，上杉清定自知眼下的上杉家手还伸不了那么长。 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清定最为担心的就是，万一自己将朱舍里部扶持起来，让其变得实力远超女真诸部，那么朱舍里部还会安安心心的窝在图们江流域进行农耕、渔猎吗？ 虽说朱舍里部的势力范围与朝鲜接壤，但此时的朝鲜已有武备松弛的迹象，很难保证朝鲜能遏制朱舍里部的势力膨胀。 而且，明朝方面对女真诸部进行朝贡、互市的次数增多，并没有带来边防的好转。当然，这与明朝边政废弛、边吏贪贿日甚不无关系。 成化丁亥之役以后，明朝方面与女真诸部的朝贡、互市的某些规定也逐渐废止。 敕书是明朝方面与女真诸部进行朝贡、互市的凭证，上面开列着领取者的姓名、官衔、颁发日期等。被任命的人必须妥善保存敕书，不能丢失，也不许涂改。敕书就是他们行使权利的凭证。朝贡者赴京朝贡时，沿途所经关口都要检验敕书，若没有敕书，或敕书与本人不符，都不能放行。 既然敕书如此重要，女真各部首领便想法设法搞到敕书，有的常以子代父，相互借用，甚至擅行涂改，致其面貌全非。边官和京官见有利可图，更是趁机盗卖库中废弃敕书，从中牟利。敕书一乱，冒贡者被放行，而真正朝贡的人却难以进来，天长日久，女真人的怨恨情绪也就与日俱增。 由于朝贡时职位的高低决定了赏赐的多寡，女真诸部的大小首领便争相晋升官职。但晋职是有一定条件的，并非人人都能如愿以偿的晋升官职。 例如：各部首领所部人员二十五年没有犯边的，准升一级；从掌印都指挥到都督，当其部下、子孙没有犯边的过错时，可承袭父职；而那些善于管束部众，交还所掠人口，擒获犯边人员或追捕逃人有功的，可立刻升职。 所以，女真各部乞求升职的人纷纷到边归顺。 然而，因为明朝边吏不作为或相互推诿，长期不向上级报告，而且给予的职位很低，各部首领还是很不满意。 明朝中叶以后，女真人对入贡时的赐宴也时常抱怨。光禄寺官员给入京的女真贡使的酒饭非常简单，饭菜很少，即使有肉也是骨多肉少，要不就是饭食生冷，酒中掺水；并且不按日期颁赏，即使赏赐也多为次品。 在脱罗（妥罗，努尔哈赤的四世祖）总管建州三卫时期，明朝方面更是加强限制铁器、耕牛输边。 此前，女真贡使到京朝贡后可以在街上、路上自由交易，而今却禁止街头买卖，要由行人（明朝方面指定的交易人）持货到馆内进行交易，且要与宛平、大兴二县选择的辅户（从地方选定的供货户）入馆交易，不许辅户与女真人当面交易。而入馆的货物常常非女真人所需，往往致其失望而归。 另外，根据明廷的规定，在京停留五天过后，京吏就要催促女真入贡者出京，而且由兵部派人押送，通事跟从，还不许在沿途进行买卖。像铁锅、犁铧这样的生产生活必需品，也有严格的限制标准。比如五人或十人才准许买一口锅，而且两三年才可以买一次。这些举措致使女真男子无法用犁杖耕田，女人没有针剪做活。 而明朝边吏贪污窃货，千方百计索取财物，不时还要谩骂。女真人缺衣少食，无法获得必需品，便集结起来抢掠。 成化丁亥之役以后，明廷面对女真各部纷纷扰边的情况，也更倾向让“夷狄相攻”、分而治之，并施行武力惩戒的战略。 比如，明朝中叶以后，明廷经常派通事深入女真各寨窥视，对前来朝贡、互市的女真人也进行监视，他们常以酒、肉、金、银、布、帛等蝇头小利挑唆女真各寨之间互相猜忌，以致其“互生仇隙，边事渐坏”。 但眼下，女真诸部之中实力已不弱于哈达部的还属王杲麾下的建州三卫。世人称之为‘自视雄长，睥睨河东，九合诸酋，威震边外。’ 随着实力的不断强大，王杲的野心也在不断膨胀，他不再满足于建州右卫都指挥使一职，便一反常态，决定不再恭顺，与明庭进行对抗。 而后，王杲更是屡屡进犯明朝边境，入掠东州、惠安、抚顺、汤站、辽阳等地，甚至还先后杀死了明军指挥王国柱、陈其孚、戴冕及把总温栾、王守廉等大小军官达数十人。 王杲的残暴行径，已然使辽东的大明军民，以及邻近对大明恭顺的女真诸部感到大为惊恐，生怕下一个遭殃的是自己。 就连一度节制建州三卫的哈达部首领王台也 在此时装聋作哑起来，对王杲肆无忌惮的袭扰大明边境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经过再三权衡后，清定还是决定在大明朝廷没有讨伐兴兵作乱的王杲之前，不限制与朱舍里部进行贸易，尤其是不限制铁器、铠甲、刀剑的贸易，以加强朱舍里部的武备。 但有一点，清定暂时不打算将冶炼技术以及制造火器的技术传授给朱舍里部，以免其实力迅速壮大。 至于提取海盐的技术，清定倒是不打算对朱舍里部进行技术封锁。 毕竟，上杉家可以通过传授给朱舍里部提取海盐的技术，来换得朱舍里部每年对上杉家供应战马。 不过，清定还是过于高估了朱舍里部高层的胆量。 完颜永玄作为名义上大明朝廷授予的正三品合兰城卫都指挥使，早就不对大明朝廷抱有任何希望了。 自从被大明朝廷减少了敕书颁布，以及被朝鲜减少了互市的次数，就使得穷困潦倒、实力弱小的朱舍里部只能通过与上杉家的贸易，才能获得铁锅、农具等生活必需品。 而且，朱舍里部没有对大明边境进行袭扰的时间早就过了二十五年，但朱舍里部首领的官位却依旧是子袭父职，依旧担任正三品合兰城卫都指挥使一职，并没有获得任何的晋升，甚至连敕书也没有获得增加。 第636章 资助合兰 看着手中二木与助所写有关于女真诸部的情报，上杉清定倒是对王杲这个名字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可又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有关于此人的情报。 很快，当清定看到情报中记载王杲的本据为古勒城，还有两个弓马娴熟的儿子阿台、阿海后，这才回想起王杲正是另一个次元里，清太祖努尔哈赤的外祖父！ 努尔哈赤的祖父觉昌安（后被尊为清景祖）与努尔哈赤之父塔克世（他失、塔石）就是前去古勒城劝降王杲、阿台父子死于乱军之中。 过去有些人谈起建州女真的崛起，往往从努尔哈赤“十三副遗甲，而忽略王杲这段史实，那就有些不太公允了。 客观来说，建州女真的兴起始于王杲、阿台父子，而统一女真诸部，并奠定后金大业的才是努尔哈赤。 在清定的印象里，这王杲、阿台父子也不是作乱大明边境一天两天、一年两年，而是近三十年之久。最后才被辽东总兵李成梁击败。 可以说，大明朝廷方面自从嘉靖年间开始，对建州女真的侵掠边境并没有立即做出什么有力的反击，仅仅只是终止辽东市赏，禁止建州女真各部入市的资格，从而对建州女真各部达到经济制裁，迫使建州女真各部不再抄掠边境地带。 显然，这位沉迷道教，且痴迷炼丹的明世宗朱厚熜对于建州女真的屡屡抄掠边境地带是有心无力。 不仅大明的东南沿海频繁遭到葡萄牙人支持的倭寇劫掠，朝廷内部也不太平，关于“大礼仪事件”更是整整持续了二十年之久。 这就导致朱厚熜不得不找个炼丹修道的理由，来避开那些厌恶的百官。让自己整日在烟云缭绕的西苑，守着自己的锅炉，吃着含有金，银，汞等重金属的“仙丹”，竟然最后能活到了六十岁，简直可以说是一个奇迹！ 在天朝的学术界流传着这么一句话：明朝亡于嘉靖。 但这位嘉靖皇帝也不是一无是处，只会炼丹修道。在他的统治前期，还是出现了“嘉靖中兴”的局面。 嘉靖皇帝在即位之初，力革前朝时弊，励志效法太祖、成祖推行“新政”，大刀阔斧推行了改革。 在政治上集异纳谏，勤于政务，打击权臣和封建地主贵族势力，大赦天下，诛杀了钱宁、江彬等佞臣，整顿朝纲，总揽内外大政，推行新政，裁抑司礼监的权力，撤废镇守太监，严肃监察制度，严分厂、卫与法司职权，重视任用张璁、夏言等贤臣，他吸取了前朝宦官当权乱政的教训，对宦官严加管束，中央集权得到复兴和加强，使朝政为之一新。 在经济上严革贪赃枉法，勘查皇庄和勋戚庄园，还地于民，鼓励耕织，重新整顿赋役，赈济灾荒，减轻租银，体恤民情，治理水灾，汰除军校匠役十万余人，极大地缓解了当时激烈的社会经济矛盾。 在军事上整顿军队团营，守兵东南，征剿倭寇，清除外患，整顿边防。 在文化上改革科举之弊，改正孔子称号和典祀，这期间，“资本主义”开始萌芽，文化和科技空前繁荣，优秀文学作品和杰出人物大量涌现，“天下翕然称治”。 可好景不长。 在嘉靖帝统治后期，由于国家承平日久，逐步丧失进取精神，日益腐化，滥用民力大事兴建，而且迷信方士、尊崇道教，好长生不老之术，方士、道士们利用嘉靖帝梦想长生不死和灵瑞现象的迷信，屡行诈骗之术，愚弄嘉靖帝，使每年不断修设斋醮，造成巨大的靡费。 不仅如此，在嘉靖年间，南倭北虏始终是明朝的较大外患。各地还爆发多起民变、兵变，甚至还有葡萄牙人取得常驻澳门的特权。 所以，清定深知此时的大明可谓是内忧外患，并不能指望嘉靖皇帝能重振雄风，一举平定建州女真诸部的兴兵作乱，也不能指望其后继之人朱载垕能在短时间内让大明消除建州女真诸部的抄掠边境。 所以，清定在经过再三权衡后决定，令家中御用商人二木与助去派人传授朱舍里部如何提取海盐，并从越后、佐渡两国之中的府库，选出三百套陈旧，且有些破损的大铠、胴丸，以及打刀一百把、长枪一百杆、弓两百张、箭矢一万枝等诸多战略物资支援给朱舍里部，以加强朱舍里部的军事实力。 当然，清定的这一决定倒是让越后太郎丸有些难以理解。 在越后太郎丸看来，女真诸部皆是大明朝廷旗下的附庸，若是上杉家干预太多，恐怕会招致大明朝廷的不满，届时反而会给予足利将军家讨伐上杉家的绝佳借口。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洛阳的那位大树殿与其父已故义晴 公不同，先是唆使织田家与本家为敌，而后还利用一向宗总本山石山本愿寺煽动叁州一向一揆，甚至还自助小笠原信浓前守潜入信州、远州两州煽动小笠原一族武将向本家举起反旗。如今，东、西两方对立之势已具雏形。”清定倒是对此有些不以为然，上杉家与足利将军家交恶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可父亲大人，大树殿毕竟是武家栋梁，若是其振臂一呼，西国、四国、九州等地的武家极有可能会追随大树殿与当家断绝往来，甚至还有可能会与当家刀兵相见。”越后太郎丸对此感到非常担忧。 “打铁还需自身硬，为父并非一时兴起，而是因为南蛮大筒已经仿制成功。”清定不怕与足利将军家完全撕破脸，自然是因为上杉家已成功仿制了佛郎机炮。 在这个连铁炮都没有完全普及于战场之上的时期，一旦上杉家拥有了数目客观的佛郎机炮，那么对于敌方完全是降维打击。 而且，清定为了尽可能将汉服衣冠延续下去，并不希望看到建州女真实力壮大，对于朱舍里部也是一面扶持、一面提防。 “儿臣恭贺父亲大人，当家一旦仿制成功了南蛮大筒，那么静谧五畿七道所用时日，必然会缩短不少。”越后太郎丸也是见识过佛郎机炮的威力，普通的城池兵砦根本难以抵挡佛郎机炮的轮番轰击。 第637章 品野之战 其实，最令上杉清定难以置信的是，当他看到来自尾张春日井郡品野城城主松平家次的战报后，竟然发现其会主动为原三河一向一揆众的军师本多正信上书求情，希望自己能够赦免本多正信的死罪。 之所以松平家次会主动为本多正信这个原三河一向一揆众的军师求情，是因为前不久他通过本多正信的献策后，击退了来犯的织田军。 面对三河一向一揆众已显颓势，以及三河境内的上杉军已通过北条家旗下水军众，经知多湾附近海域，向知多郡、爱知郡的部分上杉家诸将输送了一批粮草辎重、弓矢弹丸，使得织田信长并不敢轻举妄动。 随着北面斋藤家家督后见役斋藤义龙猝死的消息传入尾张后，织田信长随即意识到自己扭转局势的机会来了。 很快，织田信长就将目光投向了位于东尾张春日井郡的品野城。 品野城位于尾张、美浓、三河三国境目地带，是一座山城。其北、东，南三面靠山，西面则是一马平川的尾浓平原，是春日井郡东面的门户重地。南面不远处还有品野川、金地川等河流流经。 早在织田信秀担任织田弹正忠家家督之时，是其家中重臣坂井秀忠的居城。 到了享禄二年（1529年），松平清康率七千余军势，以疾风烈火之势一举将品野城攻落，根本不给织田信秀任何发兵救援的机会。使得自城主坂井秀忠以下二百五十余人尽数被讨取。 其中，在品野城之战中，数松平清定（松平家次之父）的表现最为活跃。 因此，松平清康也在战后将品野城封赏给了安祥松平家庶子家樱井松平家出身的松平清定。 而松平家次与织田弹正忠家也是有着很深的关系——其母为织田信秀之妹，他与织田信长相当于是堂兄弟的关系。 由于斋藤义龙的猝死，使得织田家北面压力骤减。 再加上，斋藤家因别传之乱所带来的混乱还未完全消除，使得如今的斋藤家完全处于内忧外患的窘境。 当六角义贤获知斋藤义龙的死讯后，当即向织田家输送三万石粮草、五十挺铁炮，并派遣家中重臣久德城城主久德实时率一千余军势经北伊势的员弁郡、桑名郡后进入尾张境内，作为援军支援织田家。 当然，六角义贤也不是白白支援给织田家粮草、铁炮还有援军的。作为回报，织田家之后得协助六角家攻略千种家盘踞的三重郡。 面对六角义贤的这一要求，织田信长并没有拒绝。 在织田信长看来，眼下最为紧要之事是收复尾张一国全境，北伊势的三重郡对于织田家来说并不是特别的重要。 而后，织田信长为了顺利将品野城攻落，在品野城以西三里的五轮山上，修筑了一座山崎城，并以谱代家臣竹村长方为大将，节制志段味城城主水野作右卫门、大留城城主村濑作左卫门、下大留城城主谷口友之进等将，率一千余军势进驻，并伺机攻落品野城。 见织田军势大，以及斋藤家撤走了尾张、美浓两国境目地带大部分的兵力后，原隶属于上杉家的岩作城城主今井四郎三郎、大草城城主福冈新助等人产生了动摇。 今井四郎三郎、福冈新助等人原先是分别隶属于松平家次、丹羽氏职等人与力，因消息闭塞，并不知晓中条藤资已于三河的宝饭郡、幡豆郡两郡境目地带鲸山打破三河一向一揆众。为了保全自己的家名存续，他们便选择了倒向织田家一方，并派出一部分兵力北上至品野城南面的祥云寺，协同织田军攻打品野城。 加上织田军有坂井十郎、坂井甚介等坂井一族的幸存者参阵，使得织田军在短时间内就将品野城完全包围了起来。 松平家次自知织田军势大，己方兵力寡少，为了尽可能坚持到上杉家或是北条家的救援，他便令与力落合城城主户田直光放弃落合城，将城兵已经部分领民退入品野城之战协防。 即便如此，品野城之中仅有六百余人。 而且，品野城外的织田军已经达到了一千六百余人。 但松平家次与叛离至织田家一方的今井四郎三郎、福冈新助等人不同，他并没有产生任何的动摇。 因为，随着松平竹千代死后，不单单是安祥松平家绝嗣，松平氏一门总领也出现了空缺，这就让松平家次有再度觊觎松平氏一门总领之位的想法。 加上先前松平家次之子松平忠吉，不仅在清定的许可下迎娶了久松俊胜之女多劫姬为正室，还作为清定三男今川三郎丸的马廻众，将来前途是不可限量的。 虽说织田家有三好家、六角家等近畿诸国的大名支持，但上杉家静谧五畿七道是人心所向、大势所趋。松平家次可不打算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叛离上杉家。 竹村长方见松平家次不像今井四郎三郎、福冈新助等人识时务后，是急于建功，也不准备派人劝降，就直接下令向品野城仓促发起猛攻，意图以兵力优势一举攻落品野城。 结果，松平家次借着品野城居高临下的地势，在加藤教明的协助下，一次又一次击退了织田军的猛攻。 竹村长方是接连对品野城猛攻了半个月，付出了三百余人伤亡的损失，攻城却没有太大进展，连品野城的出丸都没能攻落。 最后，竹村长方见短时间内无法攻落品野城后，不得不改成了围城。 品野城本就位于美浓、尾张、三河三国的境目地带，因斋藤义龙猝死导致斋藤家自顾不暇，根本没有余力去发兵救援品野城；北条家被三河一向一揆众牵制了大部分的兵力，也无力发兵驰援；东尾张诸郡旗头八条定繁正与织田信长展开对峙，以及需要为鸣海城解围，无力出兵救援。 在这样极为不利的情况下，加藤教明就突然想到正关押在品野城地牢里的本多正信。 于是，加藤教明就向松平家次建议，让本多正信想方设法打破目前的困境，而后以此来换取松平家次上书建议上杉清定赦免本多正信。 鉴于品野城孤立无援，松平家次也只能采纳了加藤教明的建议，将本多正信、本多正重兄弟二人从地牢里释放，并简单的概述了目前敌我双方的形势。 没曾想，就在松平家次还没为本多正信说明完敌我双方的态势之际，就突降大雨。 本多正信自知无法逃离戒备森严的品野城，见松平家次愿意为自己上书求情，便建议其应趁着天降大雨之际，趁机突袭织田军本阵所在的山崎城，只要讨取了织田军大将，那么其余织田军各部就不足为虑了。 为了尽快扭转愈发不利的局势，松平家次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就采纳了本多正信的建议，以加藤教明从城中挑选一百军势出城突袭山崎城。 织田军本就因强攻品野城不克而疲惫不已，加上天降大雨，很多武士、足轻都前去寻找避雨之处，品野城外围的包围圈出现了很大的口子。 加藤教明见状当即从城内冲出，率一百军势一路向西，直取山崎城。 竹村长方此时也是轻敌大意，自认为手中兵力是松平家次的两倍有余，加上先前强攻付出的伤亡较大，以及己方已切断了品野城对外的一切联系，这大雨连绵不绝，道路皆潮湿泥泞，品野城的守军断然不敢轻举妄动。 等到山崎城外喊杀声四起后，竹村长方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妙。 就算竹村长方率马廻众与来犯的上杉军奋战不息，可依旧无济于事。 在加藤教明的身先士卒，以及麾下三河武士们的死战不退，山崎城周边的织田军是乱成一团，无力抵挡，根本没能组织起有效的反击。 经过一番激战之后，织田军是死覆成堆，就连大将竹村长方也在混战之中被加藤教明一枪刺于马下而被讨取。 见己方的大将都被讨取后，织田军再无战意，纷纷四散而逃。 原先见势不妙倒向织田家一方的今井四郎三郎、福冈新助等人在获知大将竹村长方被讨取，以及山崎城被攻落后，还以为是松平家次有上杉军或北条军的相助，几乎被吓得魂飞魄散，直接不管友军的死后，一矢不发的撤回了本领。 水野作右卫门、村濑作左卫门、谷口友之进等织田军诸将并没有不战而逃，反而是率本部马廻众前往山崎城，意图将加藤教明部歼灭，以免遭到主君织田信长的责罚。 可织田军诸将在失去了大将的指挥后并无协同作战，反而是各自为战，使得品野城中的松平家次见状，赶紧与户田直光一同率两百余军势出城，前去加藤教明部联手夹击尚未溃退的织田军。 得益于今井四郎三郎、福冈新助等人的主动撤退，使得品野城南面再无一名织田军。 在松平家次、加藤教明的两面夹击之下，士气低落、各自为战的织田军各部处于山谷的狭窄地带，根本无法施展，最后被占有地形优势的上杉军先后击溃。 不仅如此，水野作右卫门、村濑作左卫门、谷口友之进、矶田金平、户崎平九郎、泷山三郎、坂井十郎、坂井甚介等五十多名织田军有名武士被上杉军讨取，足轻、农兵等更是被讨取了五百余人。 大量织田军溃兵是四处狂奔，自相踩踏，灰头土脸地逃回织田领，甚至还有不少人在逃跑的过程中遭到了落武者狩。 而今井四郎三郎、福冈新助等人倒是在逃回本领之后，厚颜无耻的放低身段，致信松平家次，说明自己倒向织田家一方皆是迫于无奈之举，并未向品野城发起任何攻击。 对于今井四郎三郎、福冈新助等人的作秀，松平家次是懒得理会，他并不相信这些摇摆不定之人会与自己同心同德。 经此一役，上杉军以伤亡三百人的代价，打破织田军的包围，并将两倍于己的织田军重创并击溃。 反观织田军的损失，不仅有名武士被讨取了五十多人，就连足轻、农兵、阵夫的损失也达到了八百余人，可谓是损失过半，而且还再度领教到了三河武士的骁勇善战与难缠。 而织田信长在获知品野城之战织田军惨败的消息后，第一反应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在经过反复确认后，织田信长对竹村长方的轻敌大意、治军不严感到震怒不已，直接将竹村长方之子竹村孙七郎流放出境，断绝了竹村家的家名。 “看来，这本多佐渡守还是有点能耐的。”清定说完，就将战报递给了身旁的越后太郎丸。 “父亲大人该不会是打算赦免本多佐渡守吧？”越后太郎丸倒是看出了清定的心思。 “嗯，既然能为我所用，为何不将其赦免？况且，此人已经离开了一向一揆众，并在此次品野城之战中为松平监物出谋划策，奠定了品野城之战大胜的基础。本家可不是心胸狭隘之人。”清定点了点头道。 “一向一揆众自从这位本多佐渡守离开以后，是每况愈下。中条越前守甚至还一度率军兵临本证寺外围的门前町。”越后太郎丸也深以为然。 “不过，此次品野城之战，本多佐渡守之策只是起到辅助作用，全赖叁州武士的骁勇善战。听闻此战之中表现最为活跃之人，当属松平监物麾下的加藤左马助教明，听闻此人也是出自于叁州。”清定此时有些没想明白，为何这三河武士在追随今川家之际与上杉家交锋为何非常拉胯，在与织田家交锋之时反而像打了鸡血一般。 “叁州武士乃轻健之师，风庵电击，耐苦习劳，难樱其锐。若是运用得当，可为国之柱石。”虽然越后太郎丸没有亲眼见识过三河武士表现，但结合相关的战报，以及传闻，他还是能够判断出三河武士的底子实际上是不差的，曾经只是跟错了主君。 “也难怪北条相模守殿会一度被叁州一向一揆众打得龟缩在本据冈崎城之中。”清定不禁笑了起来。 “父亲大人，如今叁州大势已定。中条越前守已于鲸山之战中重创了叁州一向一揆众，弹压叁州一向一揆众之时近在眼前。”越后太郎丸已然认为三河的战事很快就能结束。 “接下来就是那位被世人称之为‘尾州大傻瓜’的织田上总介信长了。”清定冷笑了一下后说道。 第638章 解围西条 就在织田信长发兵围攻尾张春日井郡品野城之际，中条藤资在众意难违的情况下，还是采纳了真田幸隆的建议，发兵直取三河一向一揆众的贼巢——本证寺。 毕竟，扬北众诸将本就不是铁板一块。尤其是曾经站在越后守护上杉家一方的黑川家、色部家。 色部胜长、黑川清实虽然表面上是服从总大将中条藤资的节制，但实际上还是不愿对其言听计从。见真田幸隆这个上杉家的外样新参家臣屡屡反对中条藤资的决策，他们二人出于曾经的宿怨，便不约而同地选择支持真田幸隆。 之所以中条藤资会一度急匆匆召回追击一向一揆众溃军的望月信雅所部，从表面上看是因为他并没有绝对的把握去攻落一向一揆众的贼巢本证寺。一旦失利，极有可能将会前功尽弃。 但实际上，中条藤资对于此次率军出阵三河，协助北条家弹压一向一揆还是比较抵触的。 因为，北条家与上杉家之间是同盟关系，使得上杉军在进入北条领后必须要军纪严明，不得乱取以及滥妨狼藉，使得上杉军此次在讨伐一向一揆的过程中都没捞到什么油水。 但是，随着圆光寺顺正率一万余一向一揆众久攻西条城不下的消息传来后，中条藤资便意识到击败一向一揆众，从而迅速结束三河一国的战事时机已至。 毕竟，小笠原长时潜入信浓意图煽动国人一揆的消息已经传入了三河境内，中条藤资非常担心自己领地会发生连锁反应。 于是，中条藤资便采纳了真田幸隆的建议，以新保景重所部一千五百余军势留守在姬山，自己则是与其余参阵诸将一同率一万五千余军势，挟大胜之余威迅速北上。 加上还有北条纲成所部于本证寺的北面积极策应，使得上杉·北条联军很快就将本证寺外围的门前町尽数压制，并将大部分门前町的建筑烧毁。 在上杉·北条联军强大的气势下，渡边高纲（渡边守纲之父）、松平正亲（大草松平昌久之子）等人在上杉·北条联军尚未完成对本证寺的包围之际，就直接缒城而下，向上杉·北条联军投降。 顿时，本证寺之中是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就算本证寺玄海、本证寺空誓这对翁婿，再怎么约束，也是无济于事。他们完全没有料到这些三河武士竟然会在这节骨眼儿上靠不住，只能对三河武士痛骂一番来泄愤。 尽管本证寺有着坚固的城防，但此时一向一揆众的士气已经彻底崩溃，加上鲸山之战中本证寺也折损了不少僧兵、坊官，恐惧早就在本证寺中蔓延开来，大量一向一揆众毫无战意。 不单单是武士、浪人、领民，就连一部分僧侣、坊官也纷纷效仿渡边高纲、松平正亲等人争相向上杉·北条联军投降。 原先，本证寺玄海、本证寺空誓还盘算着坚守本证寺至圆光寺顺正弹压幡豆郡的反对势力回师救援。可没曾想，没骨气的人是越来越多。 最后，本证寺玄海、本证寺空誓便意识到大势已去，人心尽失，再也无法坚守下去。 在与寺中的僧官、坊官进行商议一番后，本证寺玄海、本证寺空誓便决定开城投降，以不滥杀无辜为前提，将本证寺交给上杉·北条联军接收，并解散寺中仅剩的七千余一向一揆众。 天文二十三年，二月二十五日，清晨。 脸色苍白、双目红肿的本证寺玄海、本证寺空誓二人万念俱灰的带着七千余一向一揆众离开了本证寺，来到上杉·北条联军阵前，正式投降，并将本证寺交由上杉·北条联军接管。 中条藤资、山本寺定长、色部胜长、黑川清实、大熊朝秀等上杉军诸将，以及北条氏康、北条氏政父子为了避免再度与本证寺麾下的一向一揆众再起争端，便接受了本证寺的投降，并严厉约束己方军势，不得滥妨狼藉以及滥杀无辜。 至于本证寺玄海、本证寺空誓二人，在中条藤资、北条氏康的许可下，仅率十名僧兵经海路退往长岛愿证寺。 随着一向宗三河三寺之首的本证寺降服以后，就相当于三河一向一揆众的首级已经被上杉·北条联军斩去，只剩下实力仅存的上宫寺、圆光寺两座寺院，以及遭到重创的本宗寺、胜曼寺。 可首脑不存，其身躯、手足尚存又有何用？ 当本证寺降服的消息迅速传遍了三河一国全境后，大部分的一向一揆众纷纷偃旗息鼓，不再主动对北条家治下的城池兵砦，以及小荷驮队进行袭扰。 而上宫寺胜祐、上宫寺信祐、胜曼寺顺誓、圆光寺顺正等一向一揆众高层却并不如本证寺玄海、本证寺空誓那样识时务，反而打算继续负隅顽抗。 可是，如今的一向一揆众实力已大不如前，显然不是上杉·北条联军的对手。 很快，上杉·北条联军在接收本证寺后不久，便攻落了本宗寺，讨取了三千余一向一揆众。 之后，上杉·北条联军还顺势将上宫寺、胜曼寺两寺包围起来，并切断了圆光寺顺正所部一向一揆众与上宫寺、胜曼寺之间的联系。 圆光寺顺正麾下的一向一揆众在获知本证寺降服，以及上宫寺、胜曼寺两寺已被上杉·北条联军包围孤立以后，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并不愿追随圆光寺顺正继续与上杉·北条联军交锋。 由于参阵的僧官、坊官在是否继续与上杉·北条联军交锋的问题上达成一致，使得圆光寺顺正所部的一向一揆众反而陷入了两面夹击的窘境之中。 先前被困于西条城中的上杉军，站在城头远远看见大量带有上杉家家纹的竹雀纹旗帜，以及总大将中条藤资的‘山’字旗印后，就知道他们即将得救，可谓是人人欢声雷动。 在中条藤资的一声令下下，上杉军各部从各个方向猛攻西条城外围一向一揆众所筑的营砦。 被围在西条城中的西尾义次、羽黑资茂、大河内信贞等将也擂响太鼓、吹响法螺，从城中杀出，与城外的援军内外夹击，奋力破围。 面对上杉军那凌厉的攻势，一向一揆众是进退失据、左支右绌，最后接连被攻落了二十多座个营砦。 第639章 三河略定 打到这时，一向一揆众的败局已定，根本难以扭转乾坤。 圆光寺顺正也不得不面对眼下残酷的现实，最后他直接选择抛弃了还在奋战之中的信徒，率麾下僧兵向西北方突围，意图进入水野领内躲避上杉军的兵锋。 不想，真田幸隆已预料到圆光寺顺正的突围方向，早就抢先一步将矢作川上的浮桥、桥梁尽数烧毁、拆毁，并对撤退之中的一向一揆众败兵进行拦腰痛击。 虽然圆光寺顺正麾下的僧兵奋力冲破了真田幸隆所部的伏击圈，但再一次遭受重创。 最后，圆光寺顺正在十余名僧兵的拼死护卫下，才得以趁乱强渡了矢作川，逃入了水野领之中。 经此一役，圆光寺旗下的一向一揆众也遭到了毁灭性打击，被讨取者、溺毙于矢作川者达到了三千九百余人。 随后，中条藤资在解围西条城后，就乘胜追击，与西尾义次、羽黑资茂、大河内信贞等将合兵一处，挟大胜之余威，对幡豆郡的三河吉良领开始扫荡。 得益于一举击溃西条城外的一向一揆众，使得上杉军在幡豆郡境内的扫荡工作顺风顺水，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一路接连攻落今川城、户之崎城、江原城、冈山城、茶臼山城等诸多城池兵砦。 不仅如此，上杉军还讨取了石川式部少辅、户之崎次郎（三河吉良家庶流）、江原正次、斋藤宫内少辅等多名三河吉良家重臣。 荒川义广见上杉军势大，自知不敌，直接弃城逃往东条城。而后，荒川城的守军见主君逃离后就完全丧失了战意，直接不战而降。 尽管幡豆郡境内的三河吉良家治下绝大部分的城池兵砦不是被上杉军攻落，就是不战而降。可掌控三河吉良家实权的富永忠安、富永忠元父子却仍执迷不悟，依旧据守于东条城之中负隅顽抗。 荒川义广虽然身为三河吉良一族的有力同族武将，但他发觉眼下形势已完全无法扭转。为了保全自己的小命，便率本部军势向三河吉良家的主战派富永忠安、富永忠元父子发难。 富永忠安、富永忠元父子是猝不及防，双双被擒。 而后，荒川义广就在上杉军兵临城下之前，将吉良三郎丸、东条御前、富永忠安、富永忠元等人献出，并主动开城投降，意图获得上杉家或北条家的赦免。 面对荒川义广如此毫无下限之举，让中条藤资、山本寺定长、色部胜长、黑川清实、大熊朝秀等人为首的上杉军诸将深感不齿，他们可不打算为荒川义广进行任何的美言，反而是直接将其送往冈崎城，交由北条氏康、北条氏政父子去处置。 至此，盘踞于三河幡豆郡境内长达三百余年之久，且作为足利将军家御一家的三河吉良家断绝家名，彻底出局。 由于本证寺开城投降，还有圆光寺顺正所率一向一揆众于西条城外惨败，以及三河吉良家的迅速败亡，使得水野家的压力也随之越来越大。 此时的水野信元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曾经带给三河、尾张、远江、伊势等东海道诸国武家恐惧，且令三河一国的武家颇为忌惮的一向一揆，竟然被上杉家、北条家联手的情况下，以疾风烈火之势基本平定，甚至还花费不到一年的时间。 这显然说明了上杉家的强盛已是到了无人能阻挡的地步。 于是，水野信元深知水野家并不能获得织田家、六角家、长岛一向一揆众、三好家等友方势力及时对进行驰援，为了保全水野家的家名存续，他便打算放低身段，意图通过上杉家旗下国人领主樱井松平家向上杉家进行服软。 再怎么说，水野信元还是松平家次的姑父，其正室为松平信定（松平家次祖父）之女。 为了体现自己的诚意，水野信元还将投奔自己的圆光寺顺正诱杀，还将其首级送往小田原城，以求获得上杉家的宽恕。 不过，上杉·北条联军的矛头并没有立即指向水野家，反而是进一步缩小对上宫寺、胜曼寺、本宗寺、圆光寺等一向宗寺院的包围，并大肆捣毁一向宗寺院、道场、讲。 因之前上宫寺胜祐命其子上宫寺信祐率五千余一向一揆众进驻胜曼寺，协助胜曼寺顺誓固守胜曼寺。 这就导致上宫寺之中仅剩下六千余一向一揆众。 可上宫寺毕竟城防不如本证寺坚固，且战力还被分出将近一半，连固守都有些吃力，很难打破上杉·北条联军的包围。 再加上三河一向宗寺院之中较为顽固的本宗寺、圆光寺两寺如今是群龙无首，先后被上杉·北条联军攻落。 上宫寺胜祐也只能站在上宫寺中的箭橹上，眼睁睁看着本宗寺、圆光寺两寺的陷落，而无能为力。 而另一方面，本多正信在品野城被织田军包围之际主动献策，使得松平家次对其看管有所减弱。 随着三河一向一揆即将被上杉·北条联军弹压的消息传入春日井郡后，本多正信反而认为自己不能在这品野城之战坐以待毙。万一，上杉清定没有听从松平家次的建议赦免自己，那么作为原一向一揆众的军师，必然会遭到清算。 经过一番权衡后，本多正信就与其弟本多正重趁着品野城戒备放松之际缒城而出，经美浓、近江两国之后进入山城，打算出仕敌视上杉家的三好家或足利将军家。 然而，令本多正信感到失望的是，不论是足利义辉还是三好长庆，都没有看上自己这个养过鸡，当过鹰匠的三河武士。反而对同样是浪人的小笠原长时之子小笠原贞次、小笠原贞庆倒是给予礼遇。 最后，本多正信、本多正重兄弟二人被迫离开了山城，前往大和，打算去出仕三好家重臣松永久秀。 在本多正信看来，松永久秀如今是三好家旗下领有大和近半国的大名，还是三好长庆的佑笔出身。更为重要的一点，松永久秀的家格出身并不高，只是摄津一名普通的豪族。 可松永久秀却凭借着自身出色的能力，远超同时期被三好长庆提拔的野间长久、鸟养贞长、松山重治等人，最后成为三好家中非同族、谱代家臣出身的外样重臣。 第640章 弹压一揆 正所谓卧榻之上岂容他人鼾睡。 北条氏康好歹也是北条家一代雄主，他自然不能继续容忍一向一揆众继续盘踞在北条家本据冈崎城周边的上宫寺、胜曼寺、誓愿寺等地。 而且，北条氏康、北条氏政父子也不是没给过一向一揆众机会。只要能够放下武器、主动投降、改变信仰，北条家都可以既往不咎。 最为典型的自然是本证寺玄海、本证寺空誓这对翁婿。 作为掀起三河一向一揆的主谋之一，且作为三河一向一揆众的主要指挥者，在本证寺开城投降后，不仅得以保全生命，还被获许离开三河，前去长岛愿证寺。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既然上宫寺、胜曼寺、誓愿寺等地一向一揆众依旧执迷不悟，那就不要怪北条家武士手中的太刀不仁义了。 就在中条藤资、山本寺定长、色部胜长、黑川清实、大熊朝秀等上杉家诸将率军前去解围西条城之际，北条氏康也没有闲着。他以北条氏政留守在冈崎城之中，自己则是纠集九千五百余军势，向一向一揆众发起了大规模反击。 首当其冲的便是距离冈崎城最近，且位于冈崎城西南方的上宫寺。 担任北条军先阵的多目元忠身先士卒，身中九处创伤，率先攻入上宫寺之中，生擒一向一揆众首要人物之一的上宫寺胜祐，一举攻落上宫寺，被讨取的一向一揆众达到两千余人。 对于极为顽固的一向一揆众高层之一的上宫寺胜祐，北条氏康并没有放过他的打算，随即命人将其斩首，并将其首级命被俘僧人送至胜曼寺，用以震慑胜曼寺之中的一向一揆众。 而后，北条氏康又马不停蹄，进一步南下攻向誓愿寺。 誓愿寺之中的一向一揆众在获知上宫寺陷落、上宫寺胜祐被俘杀的消息后是惊惧不已，毫无战意。在北条军兵临城下之前就纷纷作鸟兽散。 尽管一向一揆众放弃誓愿寺而逃，但依旧遭到了北条军的追杀，被讨取者达到两千余人。 随后，北条氏康又率军东进，向胜曼寺的寺领发起了攻击。 很快，胜曼寺北面支砦正觉寺砦的守将石川太七、石川右卫门尉等人见一向一揆众大势已去，再无翻盘的可能，就直接一矢不放的向北条军投降。这就使得胜曼寺北部屏障尽失，也让北条家本据冈崎城的安全获得了保障。 但胜曼寺之中的上宫寺信祐、胜曼寺顺誓等一向一揆众高层却并不愿向上杉家、北条家降服，依旧在负隅顽抗。 随着三河一国境内的一向宗寺院、道场、讲被大量捣毁，上杉·北条联军主要的对手也只剩下了胜曼寺这唯一一座尚未降服或陷落的一向宗寺院。双方的博弈也进入到了最后的阶段。 鉴于胜曼寺也是一向宗在三河的重要寺院，更是位列三河三寺之一。北条氏康很早就做好了打恶仗的准备。 可没曾想，接下来的战事进展再次令所有人大跌眼镜。 尽管上宫寺信祐、胜曼寺顺誓等人意图在胜曼寺之中与上杉·北条联军抗争到最后一人，但并不是所有一向一揆众都与他们同心同德。 其中，浅井小吉、大桥左马助、矢田作十郎、大见藤六郎等参加一向一揆的浪人们可不愿意真的随上宫寺信祐、胜曼寺顺誓等人一同去极乐世界报到。 起初，胜曼寺之中的一向一揆众还以为上宫寺、誓愿寺等一向宗寺院至少能坚守半个月以上。但现实却是，上宫寺、誓愿寺等寺院连一天的时间都没坚持满。 而且，此次负责主攻上宫寺、誓愿寺等一向宗寺院的还是北条家原先配置于西远江诸郡的常备军势——黑备、白备。 于是，浅井小吉、大桥左马助、矢田作十郎、大见藤六郎等人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就直接对曾经的友军举起了屠刀。他们一面纵火烧毁胜曼寺之中的粮藏，一面与同心之人突袭胜曼寺的总门，将总门控制以后献给北条军。 见胜曼寺之中浓烟直冲云霄，总门也被打开，而且寺院之中还有着喊杀声。反而令担任北条军先阵的多目元忠感到困惑，他以为这是胜曼寺中的一向一揆众行诱敌之计，便勒令本部军势不得擅动。 但是，作为次阵的笠原信为可顾不得那么多，他本就嫉妒多目元忠在攻落上宫寺、誓愿寺等一向宗寺院立下不少战功，若是自己再无动于衷的话，功劳可都会被多目元忠所抢走。 很快，笠原信为就命其子笠原康胜、笠原康明二人率白备骑马武士一百五十人率先冲入胜曼寺之中，自己则是率白备的徒步武士、足轻等一千余军势紧随其后。 上宫寺信祐、胜曼寺顺誓等人在获知总门易手的消息后感到万分震惊，但很快恢复镇定，并组织兵力与突入寺中的北条军交锋。 即便上宫寺信祐、胜曼寺顺誓麾下的僧兵死战不退，可其余一向一揆众并没有僧兵那样的作战意志，不是四散而逃，就是龟缩在角落里痛哭失声。 最后，北条军用了两个多时辰的时间完全压制了胜曼寺，并讨取了上宫寺信祐、胜曼寺顺誓、夏目吉信、长田喜八郎、大塚善五郎、山本四平等一向一揆众诸多首要人物以及胜曼寺的坊官们。 虽说胜曼寺已经被攻落，但北条氏康却因一向一揆众的不识时务、负隅顽抗之举感到非常愤怒，便下令对胜曼寺进行屠寺，将被俘的四千余一向一揆众尽数诛杀，就连老弱妇孺也没有放过。 至此，横行于三河一国的一向宗势力彻底灭亡，湮没在历史的沙尘之中。 而另一方面，正当上杉清定准备对坚守品野城，并击退织田军攻击的樱井松平家众人进行封赏之际，先前被他派往尾张去建立秘输网的御庭番众伊贺组组头藤林正保却传来了一些秘闻。 其中，在品野城之战中讨取织田军大将竹村长方的加藤教明原名为岸教明，曾是三河一向一揆众的有力武将。 再加上，本多正信、本多正重兄弟能得以从品野城出逃，与松平家次有着一定的关系。 对于藤林正保传回来的消息，清定倒是一笑置之，并没有放在心上。 毕竟，作为君主，有些事情还是装作不知道为好。 因为，作为君主，同时也是作为最大蛋糕分配人的时候，会收到各种信息的干扰，这里面包含很多有偏见的信息（谗言），如果急于表态，或者说要去主持公道，那就永远扯不清楚了。更何况，你凭什么认为自己是处在“公”的立场上呢？ 所以，在清定看来对于不是有关生死大事，就尽量少参与，少行动。 但涉及到上杉家的命脉，比如传承问题，就得自己独立思考，并确定好方针，一以贯之。 第641章 美浓动摇 自从上杉家入主关东平原以后，发展是极为迅猛，自然也引来了其他大名的觊觎。 其中，称霸近畿诸国的三好长庆，还有名义上的天下共主、武家栋梁、现任征夷大将军足利义辉，以及才压制尾张一国大半的织田信长，对上杉家的敌意最重。 毕竟，一山不容二虎。 在上杉家的巨大压力下，割据美浓一国的斋藤家被迫臣从于上杉家。这就使得上杉家的势力范围迅速延伸至近畿一带。 现如今，足利义辉若想坐稳征夷大将军、武家栋梁之位，加上三好长庆若想稳固三好家在近畿诸国的统治，必然要打压上杉家。 就连领有近江一国大半，以及伊贺、伊势一部的六角家，都慑于上杉家的兵锋，不得不与三好家进行联手。 而且，织田信长若想夺回织田弹正忠家曾经旧领，就只能与上杉家开战这一条路可走。 可以说，足利义辉、三好长庆、六角义贤、织田信长等人都想着尽快按住上杉家西进的势头。 然而，就算足利义辉、三好长庆、六角义贤、织田信长等人与一向宗之中的主战派联手，并掀起了波及三河一国全境的一向一揆，也没能迫使上杉家的盟友北条家低头。 北条家不仅坚持到了上杉家的发兵支援，甚至还顺势捣毁了三河境内的所有一向宗寺院、道场、讲，稳固了北条家在三河一国的统治。 其实，北条氏康、北条氏政父子在被上杉清定国替转封至三河、西远江两地之后，还是有过接下足利义辉、三好长庆、六角义贤等人递来橄榄枝的想法。 因此，北条氏康、北条氏政父子才会将家中主要战力五色备之中的黑备、白备两支常备军势皆驻扎在西远江诸郡，只将黄备以及名存实亡的青备驻扎于三河境内。 不过，当北条氏康、北条氏政父子获知了三河一向一揆众不分敌我的滥妨狼藉、乱取足弱后，便断绝了与足利义辉、三好长庆、六角义贤等人联手的想法，决定站在上杉家一方，并向上杉家求援。 当然，凡事都是一柄双刃剑。 作为出阵三河，前去驰援北条家的上杉家谱代重臣大熊朝秀，就在弹压三河一向一揆期间，记录下了上杉·北条联军所经三河各地的惨状——“一望叁州，四郊瓦砾，百里荒草寒林，止有道路微迹，并无人踪行走。而额田郡、幡豆郡、宝饭郡等郡受患及惨，至今诸城砦、寺院、道场、町镇、村落止余焦赤残垣，及堆积瓦砾，民亡十之八九。” 尽管足利义辉、三好长庆、六角义贤等人没能通过三河一向一揆迫使北条家倒向他们一方，但他们并没有因此而沮丧。 因为，执斋藤家牛耳的斋藤义龙急死，导致斋藤家上下已是群龙无首、混乱不堪。 先前，足利义辉就曾大力拉拢斋藤家，希望斋藤家能够支持足利将军家，并尽可能阻遏上杉家西进的势头。 可是，斋藤义龙却迫于压力，倒向了上杉家。不仅将足利将军家许可使用的一色苗字舍弃，甚至还甘愿将家督之位让给自己年幼的儿子斋藤喜太郎。 如今，在斋藤义龙急死之后，让足利义辉、三好长庆、六角义贤等人觉得，可以再度对斋藤家进行拉拢。毕竟，只要斋藤家倒向了他们一方，织田家的压力骤减，甚至还能通过斋藤家去牵制上杉家在飞驒、信浓、东尾张诸郡等地的兵力，使得上杉家疲于应付，狼狈不堪。 很快，足利义辉就派遣幕臣石谷光政出使稻叶山城，再度许可斋藤家使用一色苗字，并许可斋藤喜太郎使用足利将军家的通字‘义’字。 此时，把持斋藤家大权的并非家督斋藤喜太郎，反而是六宿老——长井道利、安藤守就、稻叶一铁、氏家卜全、竹腰尚光、日根野弘就。 除了坚定不移站在上杉家一方的长井道利以外，安藤守就、稻叶一铁、氏家卜全、竹腰尚光四人是倾向于接受足利义辉递来的橄榄枝。而日根野弘就则是称病不出，不参与斋藤家的任何决策。 如此一来，少数服从多数。长井道利也只能被迫接受这个事实。 但长井道利毕竟是斋藤家中长期担任对上杉家的取次，他深知上杉家的强劲实力。一旦斋藤家受足利义辉、三好长庆、六角义贤等人的挑拨，转而与上杉家交恶，那么自长井庄五郎（西村勘九郎）、斋藤道三两代人历经千辛万苦才完成的窃国大业，将会被那些鼠目寸光、唯利是图的美浓国人领主们败得干干净净。 之所以斋藤道三会在成为美浓一国之主后，选择与上杉家交好，就是因为他已然发现斋藤家根本无法与上杉家抗衡，且与之交锋风险极高，极有可能会落得个家名断绝的悲惨结局。 故而，斋藤道三从而决定倒向上杉家一方，成为上杉家的旗下大名之一，意图让自己的子嗣后代混个安稳富贵的日子。 出乎斋藤道三意料之外的就是斋藤义龙发起下克上之事。 就算斋藤义龙在下克上的过程中弑父，成为美浓一国之主，但他在博弈过程中却认识到上杉家的强大，从而被动的再度倒向上杉家一方。 可以说，斋藤家的高层之中还是有头脑清晰之人存在。 为了不让父兄好不容易积攒的家业得以传承下去，绵延不绝，而不是瞬间暴富又瞬间消失。长井道利并不打算与安藤守就、稻叶一铁、氏家卜全、竹腰尚光等人同流合污，他依旧暗中与上杉家保持着联系，并让自己的长男长井道胜、次男长井赖次皆改为井上的苗字，前往上杉家的本据小田原城，去出仕上杉家。 而另一方面，雄踞北奥的南部家同族重臣八户信长，通过上杉家常驻于京都的青苧奉行神余亲纲与上杉家取得了联系，传达了南部家中四户、七户、八户等同族重臣皆不愿与上杉家交恶之意。 对于八户信长的来信，上杉清定倒是有些将信将疑。 第642章 实行死间 相较于先前经海路，不远千里抵达越后直江津的北畠显范，上杉清定还是比较认可来自浪冈北畠家方面放低身段的示好。 反观南部家中的四户宗泰、七户直国、七户宗庆、八户信长等同族重臣，并没有递交人质之意，就连誓书内容也是写得有些模棱两可。 现如今，奥羽两州的形势早就今非昔比了。 一旦冰雪消融，算上伊达家、葛西家、大崎家、高水寺斯波家、相马家、桧山安东家、浅利家、小野寺家、户泽家、大宝寺家、最上家等盟友、旗下大名，上杉定虎手中所能节制的兵力将不下于二十四万。 以如此规模的兵力出阵奥羽两州，上一个超过二十万大军规模的还是镰仓幕府首位镰仓殿源赖朝。 早在文治四年（1188年）六月二十五日，源赖朝就以朝廷颁发讨伐源义经的院宣来征召大军，迫使藤原泰衡发兵突袭衣川馆的源义经。 纵使源义经麾下的家臣们骁勇善战，可是毕竟寡不敌众，家臣们纷纷倒下，先是鹫尾义久，而后是铃木重家，然后是伊势义盛······最后，只剩下武藏坊弁庆一人手持薙刀，独自守在衣川馆的大门口。 想要跨进衣川馆的奥州藤原家的武士们只要前进一步，就被武藏坊弁庆给一刀劈成两半。奥州藤原军见武藏坊弁庆如此凶悍，完全不敢上前，只敢围着他进行叫骂。 随后，奥州藤原军为了不让源义经逃跑，就在远处万箭齐发，将武藏坊弁庆射成一个刺猬一般。 即便如此，武藏坊弁庆依旧一动不动地立在衣川馆大门外，怒目圆睁，奥州藤原军皆被吓得不敢上前。 源义经自知毫无生还的可能后，便亲手杀死了正室（之前被俘的静御前是其侧室）乡御前，以及自己四岁的女儿，然后就在衣川馆中切腹自尽了。享年三十一岁。 尽管源义经已自尽身亡，但并不代表藤原泰衡从此就能高枕无忧了。 源赖朝所征召号称二十八万的大军，却完全没有遣散之意，很快就拒绝朝廷的调停，并大举攻入了奥州藤原领境内。 源义经尚存于世之时，源赖朝还不敢轻易染指奥州，担心奥州藤原家利用源义经这个战术天才来对付自己。 可源义经一死，源赖朝就再无顾忌了。只有那个天真的藤原泰衡还在做着独霸奥羽两州的美梦，他所不知道的是，源赖朝其志不在源义经，比之前平清盛等人还要远大，他的志向，是天下。 最后，在源赖朝三路大军的猛攻下，奥州藤原家仅仅支撑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迅速败亡了。 起初，藤原泰衡遣使向源赖朝请求投降，但却遭到了源赖朝的拒绝。 于是，藤原泰衡就打算率残部继续逃往虾夷岛，当他带领数千残兵败将于出羽比内郡的贽栅一带休整之际，却遭到了驻守在此的家臣河田次郎袭杀。 之后，藤原泰衡的首级就被送至志和郡的阵冈，交由源赖朝进行首实检。 由此，奥州合战宣告结束。源赖朝也终于取代平氏，成为整个扶桑实际上的统治者，一位新的武家栋梁。 只要是知晓奥州合战这段历史之人，都能意识到如今的上杉家实力已经不下于曾经开创镰仓幕府的源赖朝。 不过，四户宗泰、七户直国、七户宗庆、八户信长等人之所以不敢明确向上杉家递交人质和誓书，是因为上杉家的兵锋毕竟还没有进入奥州腹地，甚至还没有进入高水寺斯波领。若是自己与上杉家暗中联系之事被南部晴政所知，那么必然会遭到其清算。 故而，四户宗泰、七户直国、七户宗庆、八户信长等人一面密切注意着上杉军主力的动向，一面做好了倒向上杉家一方的准备。 就在清定还在为浪冈北畠家有意降服上杉家而感到高兴之际，物见奉行加藤段藏倒是及时给他浇了一盆冷水——浪冈北畠家庶子家川原北畠家出身的北畠具信、北畠显重父子于新年登城贺礼上悍然弑杀时任浪冈北畠家家督北畠具运，在拥立北畠具运之子北畠三郎丸继任家督之位后执浪冈北畠家牛耳，并完全倒向南部家一方。 如此一来，先前被北畠具运派来出使上杉家的使者北畠显范便滞留于上杉领，无法返回浪冈北畠领了。 对于浪冈北畠家发生突变一事，让清定感到上杉家静谧奥羽两州不会像源赖朝那样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随后，清定便召新发田纲贞、直江景纲、山吉丰守、湛光风车、加藤段藏等家中重臣、智囊、退隐老臣们于小田原城本丸的大广间里进行商议。 “臣等参见御屋形殿、少主殿。”见身着藏青色锦织直垂、头戴立乌帽子的清定，与身着深绯无菊缀水干的越后太郎丸缓缓走入大广间后，众人皆恭恭敬敬拜伏下去。 “都平身吧。对于北奥的浪冈北畠家所发生之事，想必你们已经知晓了吧？”清定在坐下后，便示意众人免礼起身，并开门见山的说道。 “御屋形殿明鉴，浪冈北畠领位于北奥的田舍郡、山边郡、外浜郡三郡之地，且周边被南部领所包围，就算倒向当家，其实力恐怕也很难对南部家构成足够的威胁。”新发田纲贞率先发言，他可不认为以浪冈北畠家如今的实力能牵制大量南部家的兵力。 “话虽如此，北羽不是还有本家旗下的桧山安东家、浅利家吗？与之联手必然能牵制南部家一部分的兵力。加上虾夷地还有下国安东家先前设置的三太守（上国守护、下国守护、松前守护）及道南十二馆，再令他们大举渡海南下，袭扰北奥诸郡的沿海地区，那么南部家将左支右绌、狼狈不堪。”清定原本是打算让旗下大名桧山安东家、浅利家两家去联合浪冈北畠家，让南部家的后院起火。 再让虾夷地的下国安东家残部大举南下，必然能牵制南部家大量的兵力，从而迫使南部晴政无法倾尽全力，且无后顾之忧的情况下应对上杉家的讨伐。 由于浪冈北畠家突生变故，就导致清定打算利用浪冈北畠家牵制南部家的计划破产。 “御屋形殿，现如今浪冈北畠家再度倒向了南部家一方，下国安东家先后遭到南部家、虾夷人的重创，也很难毫无顾虑的大举发兵南下牵制南部家。只怕千秋霜台殿静谧奥羽两州并不会顺利。”山吉丰守在捋了捋下巴的胡须后有些担忧的说道。 在山吉丰守看来，下国安东一族本就是被南部家打得被迫逃往虾夷地躲避其兵锋，而后更是屡屡遭到数倍，甚至数十倍于己的虾夷人围攻。现如今，下国安东一族连自保都成问题，哪里还有余力发兵渡海南下？ “御屋形殿，山吉丹波守所言甚是。奥羽两州本就是苦寒之地，从古至今屡次实施新制皆不了了之，且固守古风，毫无新式礼仪的夷狄之地。即便岩州、磐州两州之地已从奥州析出，当家此次依旧花费了不少人力、物力才得以静谧。眼下叁州大致静谧，应速速召回中条越前守等将，仅派少数军势进入东尾州增援八条式部少辅殿即可。”直江景纲也非常赞同山吉丰守的看法，并建议清定从三河进行撤兵。因为，上杉家正处于两线作战，长此以往的消耗将极为惊人。 “至于叁州撤兵一事，本家确有此意。只是，眼下水野家、织田家尚未降服，以及浓州斋藤家已有不稳的迹象，若是本家仓促撤兵，只怕浓州、势州、东尾州等地会出现反复。”清定可不愿看到斋藤家叛离，更不愿看到织田家、六角家压制北伊势诸郡。 “御屋形殿，臣有一策，可让南部家迅速陷入动摇，从而减轻北奥诸郡的抵抗。”这时，坐在末位的加藤段藏倒是打算献计。 “哦？段藏有何妙计？”清定顿时来了兴趣。 “御屋形殿，既然八户但马守、七户萨摩守、七户隼人祐、四户中务少辅等南部家有力同族重臣都有意倒向当家，那么不如让他们更进一步下定决心。”加藤段藏倒是先卖了一个关子。 “此话怎讲？”清定随即示意加藤段藏继续说下去。 “由臣派遣忍者潜入南部领，身上携带带有御屋形殿画押盖印的密信，其内容自然是许以八户但马守、七户萨摩守、七户隼人祐、四户中务少辅等人郡司、小太守以及知行安堵等。而后，该忍者故意被南部家之人发现，在被擒之前自尽，任由南部家之人缴获这些密信。”加藤段藏便将自己的策略当众说出。 “此计还是有些不太妥当。”还没等清定认可，直江景纲倒是提出了异议。 “直江大和守，有何不妥？”清定倒是觉得此举迫使四户宗泰、七户直国、七户宗庆、八户信长等人向南部家举起反旗，会让上杉军攻入南部领的阻力大大减小。 “御屋形殿，只写其中一人的密信即可，否则南部家上下将会与南部右马助同心。届时，反而会适得其反，弄巧成拙。”直江景纲随即做出了说明。 “也是。”清定点了点头。 “是臣思虑不周。”加藤段藏倒是非常谦虚的接受了直江景纲的指出问题所在。 “这样吧，加藤段藏由你来负责此事；山吉丹波守负责筹集粮草辎重、弓矢弹丸，对东尾州诸郡我方诸将的城池兵砦进行输送；直江大和守之后与甘糟近江守、朝比奈纪伊守、朝比奈备中守、天野安艺守、天野宫内大辅、松下石见守、小笠原美作守等东远州诸将一同经海路率军于东尾州知多郡登陆，而后暂归八条式部少辅节制，若是织田家仍无降服之意，则出兵将其攻灭。另外，派三岛物部太夫前去出使织田家，劝降织田上总介。”而后，清定就做出了一番安排，他可不打算纵容织田家进一步壮大，是时候结束尾张一国的战事了。 “遵命。” 经过与加藤段藏、湛光风车二人一番商议后，清定就决定将密信的收信人定为了领地与南部家本据三户城较近，且实力较强一些的八户信长。 之所以清定会选择八户信长，不单单是因为其实力在南部家中较强，最为重要的一点，八户一族曾经是南部氏的一门总领，在北奥的影响力并不弱于三户南部家出身的南部晴政。 不论是八户信长被南部晴政诛杀，还是被迫向南部家举起反旗，对于南部家来说将会是一个极为沉重的打击。 就在清定决定进一步向东尾张诸郡进行增兵之际，御庭番众伊贺组组头藤林正保却送来了一则坏消息——斋藤家内部发生变故，执掌斋藤家大权的六宿老之中，安藤守就、稻叶一铁、氏家卜全、竹腰尚光四人是被足利义辉所派遣的幕臣石谷光政所说服、拉拢，决定倒向足利将军家、三好家一方，不再臣从于上杉家。 得知这个消息，清定顿时勃然大怒。 对于上杉家来说，斋藤家一旦倒向了敌方，那么不仅需要加强在飞驒、信浓、东尾张春日井郡的守备，而且作为上杉家飞地的东尾张诸郡的形势将会更为严峻。 不仅如此，织田家还会因斋藤家的变换阵营，得以腾出手来调集更多的人力、物力用于切断大高城与其余东尾张诸郡城池兵砦的联系。 而且，北条家因伊势氏亲之乱、三河一向一揆后，实力已经遭到了重创，大量家臣、治下领民死于非命，根本不能指望北条家能对东尾张诸郡进行多少实质的支援。 为了加强己方在尾张一国的优势，清定很快就想到了正在担任勘定组头的新参家臣木下秀吉。 可以说，目前上杉家上下没有一人比木下秀吉更熟悉尾张一国的风土人情。 再加上木下秀吉的伯父又右卫门是一个在甚目寺东北町卖砂锅的小贩，姑父七郎左卫门是清州城城下町的行脚商人，姐夫弥介是鹰匠。 虽说木下秀吉的亲戚朋友在尾张都属于的平民阶级，连苗字都没有，但这些人所拥有的人脉可比东尾张诸郡那些国人领主们广多了。 第643章 岩手易手 北奥之地本就是地广人稀，向来征召军势、阵夫需要很长的时间。 但是，南部晴政却来个反其道而行之。 若想不坐以待毙，那就只能抢先一步，赶在上杉家的大军北上之前兼并高水寺斯波领，而后扼守岩手郡、筑波郡、闭伊郡等陆中诸郡的险要之处，以待时变。 在南部晴政看来，只有将战事尽可能的拖延至秋冬之时，南部家才会有胜算，否则南部家就只能像北条家、伊达家等大名那样，从此唯上杉家马首是瞻了。 于是，南部晴政见浪冈北畠家在发生家督更迭后已完全倒向南部家一方后，便火速联系高水寺斯波家之中的岩清水义教、梁田诠泰（筑田诠泰）等亲南部家一派重臣，让他们做好接应南部军，以及向高水寺斯波家发难的准备。 尽管眼下东国大势已定，可南部晴政并不愿效仿桧山安东家、下国安东家、户泽家、浅利家、高水寺斯波家、大崎家、葛西家、小野寺家、大宝寺家、最上家、相马家等绝大部分奥羽两州大名、国人领主们那样，向上杉家俯首称臣。 南部晴政作为南部氏一门总领，对南部家的光荣历史还是知晓的。 南部家能在北奥诸郡站稳脚跟，并发展壮大，与周边的形势、邻近势力是分不开关系的。 什么样的地区容易做大？什么样的地区不容易做大？ 简单来说，处于一群小势力之间，可以各个击破的地区，就容易立足和坐大。而处于几个大势力之间，就比较难以坐大。 所谓的大势力，一般是在室町幕府统治时期就有法理占据大片领地的大名，就比如山名家、细川家、大内家、上杉家等家族。 而小势力通常存在于各大势力的夹缝之间（如山名家和大内家之间、细川家周边等）、或者出现于大势力消亡后的尸体上（如关东八国）、或由于地理原因必然无法保留统一的室町大名的地区（如奥羽两州、信浓、近江等地）。 还有一种特殊情况，本该是大势力的家族，由于被足利将军家封了飞地，导致在乱世爆发之时必然无法保全的，如斯波家、畠山家、一色家的领地就是这种情况。 对于大势力而言，小势力是可以被降服的。 大势力吸收小势力以充实自己，并与其它大势力争雄是在战国时代非常常见的事情。 反过来，对于小势力而言，如果出生在大势力身边，则必须依附大势力（如毛利家、北条家早期）才能在夹缝之中得以生存，如果大势力出现可乘之机，小势力就会反叛，成为大势力的蛀虫。 小势力容易被吞并，但也容易背离，大势力难以战胜，可一旦被战胜，就会分崩瓦解，这就是扶桑战国的规律。 你有钱，你周围的敌人也有钱，你穷，你周围的敌人也穷，对比起来三户南部家的起点可远逊于南奥的伊达家、越后的上杉家等大名。 可南部晴政与上杉家进行抗争的底气就在于，北奥诸郡的气候环境非常恶劣，以及山地丘陵遍布，人烟稀少，非常适合打游击。 而且，南部晴政可不敢坐等上杉家大军经高水寺斯波领北上而无动于衷。 因为，高水寺斯波家之中目前是以岩清水义长、细川长门守、稻藤大炊助等亲上杉家重臣们为主导。 一旦上杉军浩浩荡荡开入了高水寺斯波领，那么原先亲近南部家的岩清水义教、梁田诠泰等人也会出现动摇，甚至会转而支持上杉家一方。 届时，南部家所面临的形势将会更为严峻。 故而，南部晴政也不打算大肆征召军势，他深知兵贵神速这个道理，就命坐镇于南部领与高水寺斯波领境目地带的石川高信（南部政康之子，一方井安政女婿）、石龟信房（石川高信之弟）、一方井安政等家中重臣们，只在征召了一千余军势的情况下，对高水寺斯波领悍然发起侵攻。 然而，此时的高水寺斯波家高层却对南部家的动向并不了解，更不知道自己阵营内已经出现了叛变的情况。 在南部军攻入高水寺斯波领之时，根本无力招架。 由于岩清水义教、梁田诠泰等人事先获得了南部晴政关于战后获得领地加封的保证，非常卖力的为南部军引路，甚至还一面率本部军势突袭高水寺斯波家的本据高水寺御所，一面在高水寺御所的城下町纵火，制造混乱。 斯波经诠自认为上杉家大军已经驻扎于大崎领、葛西领，很快就能进入陆中诸郡，因此没有加强对南部家的防范，使得高水寺御所之中仅有不到三百人的守军。 加上斯波经诠之弟雫石馆 馆主雫石诠贞、猪去馆馆主猪去诠义二人昏庸无能，在其领地与南部领直接接壤的情况下，不仅没有做好战备工作，甚至对南部家的动向也不去打探。 使得石川高信、石龟信房、一方井安政等人在没有遭到什么抵抗就将高水寺斯波领北部重镇要地的雫石馆、猪去馆两地攻落，并先后讨取雫石诠贞、猪去诠义等数名高水寺斯波家同族重臣。 而后，南部军更是兵锋直指高水寺御所。 可还没等南部军兵临高水寺御所城下，就获知了高水寺御所已经被岩清水义教、梁田诠泰等人攻落的消息。 斯波经诠在获知家中重臣岩清水义教、梁田诠泰等人被寝反，以及高水寺御所遭到突袭的消息是惊惧不已，一见大势不好，立即带着家眷以及一部分马廻众经高水寺御所的搦手门，开门出逃。 见家督带头逃跑，高水寺斯波军顿时势如山崩，不少武士、足轻彻底丧失战意，四散而逃。 岩清水义长、细川长门守、稻藤大炊助、工藤茂道、永井延明等高水寺斯波家重臣们因新年登城之礼过后，需要与斯波经诠商议与上杉军之后的联合作战，才留在高水寺御所的城下町宅邸之中。 获知南部军攻入高水寺斯波领，以及城下町有人作乱后，岩清水义长、细川长门守、稻藤大炊助、工藤茂道、永井延明等人在仓促之下，就只好召集留守家臣以及仆役、小姓等与叛军进行交战。 第644章 奥州仕置 在高水寺御所陷落后不久，作为南部军总大将的石川高信深知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 就算南部家已经夺取了高水寺斯波家的本据高水寺御所，但高水寺斯波家家督斯波经诠、少主斯波诠真只要健在，就能号召家中之人进行抵抗。 一旦斯波经诠、斯波诠真父子二人一路南下，逃入了小野寺家、大崎家、葛西家等任何一家上杉家旗下大名的领地，那么南部家将失去占有高水寺斯波领的大义名分，且进入高水寺斯波领的南部军还需要面对高水寺斯波家重臣们的不断袭扰、围攻。 为了避免之后处于被动挨打的窘境，石川高信便火速命岩清水义教、梁田诠泰等人派出家中得力之人作为向导，引导南部军的骑马武士火速南下追击正在逃亡的高水寺斯波一族。 由于斯波经诠、斯波诠真父子在逃出高水寺御所之时还带着同族、家眷，逃跑速度根本快不起来。 再加上，春季到来，冰雪消融。高水寺斯波家可不像上杉家那样财力雄厚，并不能做到整备治下领国所有的主要道路。 这就使得斯波经诠、斯波诠真父子一行人还没逃出岩手郡，就被南部军的骑马武士追上了。 突闻南部军迫近，斯波经诠、斯波诠真父子一行人是猝不及防，万分惊恐。 经过一阵混战之后，斯波经诠、斯波诠真、雫石诠贵（雫石詮贞之子）、猪去义方（猪去诠义之子）等高水寺斯波一族除了斯波孙三郎（斯波诠真之子）、斯波於雪姬（斯波诠真之女）二人以外，一百余人皆被南部军所杀。 在山王海左卫门太郎、清水善七郎、中村作右卫门等少数马廻众的拼死护卫下，斯波孙三郎、斯波於雪姬才得以逃入高水寺斯波家旗下大名和贺家的领地之中。 随着斯波经诠、斯波诠真父子被讨取后，高水寺斯波家在岩手郡、筑波郡（紫波郡）等地的统治也随之迅速瓦解。 在南部家的大力招抚，以及岩清水义教、梁田诠泰等人的劝诱之下，除了大萱生城城主、河村众旗头河村秀时（大萱生秀时，斯波经诠女婿），以及长冈城城主长冈央武两人以外，原高水寺斯波家重臣、旗下国人领主们见势不妙纷纷倒戈，归附南部家。 先是大釜城城主大釜大釜萨摩守、乙部城城主乙部义说、厨川城城主工藤光林（厨川光林）、高田城城主高田亲诠、栗谷城城主栗谷川兵部少辅等人，在南部家的招抚下率先降服；在获知斯波经诠、斯波诠真父子遇害的消息后，江柄城城主江柄民部少辅、栃内城城主栃内左近将监、佐比内城城主川村喜助（河村喜助）等河村众诸将人并不知晓斯波诠真之子斯波孙三郎仍然健在的消息，慑于南部家的兵锋，只好被迫向南部家投降。 岩手郡除大卷乡一地外，与筑波郡两郡遂为南部家迅速兼并。 鉴于己方南下侵攻高水寺斯波领的兵力较为寡少，石川高信并没有立即对没有降服的大萱生城、长冈城两地发起强攻，只是派其弟石龟信房率五百余军势进行牵制和监视，自己则是坐镇高水寺御所稳定周边局势，以及等待南部晴政派遣后续援军抵达。 与此同时，身在小田原城的上杉清定也没有闲着。他在制定对南部家进行死间的计划后，就开始以镰仓公方足利义氏的名义开始着手进行奥州仕置，划分奥州诸郡的诸大名势力范围。 为了补偿伊达家在伊达稙宗之乱时失去的伊达郡、信夫郡，将原先由鹤馆黑川家领有的黑川郡、留守家与国分家领有的宫城郡、原大崎家治下的远田郡和志田郡一部皆划入伊达家的治下。 使伊达家领有南奥的远田郡、志田郡、黑川郡、宫城郡、名取郡、柴田郡六郡，还有北磐城的刈田郡、伊具郡、亘理郡三郡，以及南出羽置赐郡半郡，共计领有九郡半之地。 大崎家与葛西家因御下不力，导致上杉家静谧奥羽两州的进度受到极大拖延，白白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受到减封处分。 其中，大崎家在减封之后仅领有栗原郡、玉造郡、加美郡三郡之地；葛西家在减封之后领有登米郡、胆泽郡、磐井郡、江刺郡四郡之地。 长江家因讨取八幡景廉、八幡光继、佐藤太郎左卫门等留守家叛臣们，以及主动降服，获得本领安堵，领有桃生郡半郡之地。 原葛西家治下的气仙郡、本吉郡、牡鹿郡、桃生郡半郡收为上杉家直领。 原高水寺斯波家旗下大名稗贯家、和贺家两家获得本领安堵，分别领有稗贯郡、和贺郡一郡之地。 浪冈北畠家若是及时降服，可获得本领安堵，领有北奥的田舍 郡、山边郡、外浜郡三郡之地。 桧山安东家将于战后获得北奥的鼻和郡、西浜郡两郡加封，算上原先领有的山本郡和秋田郡半郡郡，共计领有三郡半之地。 下国安东家将于战后获得北奥的宇曾利乡（位于下北半岛）加封。 户泽家将于战后获得陆中的鹿角郡加封。 浅利家将于战后获得北奥的平贺郡加封。 原南部家旗下四户家、七户家、平内七户家、八户家等重臣皆获得本领安堵。 清定此时尚不知晓高水寺斯波领已经被南部家兼并一事。对于高水寺斯波家，他则是让其在原有基础上加封二户郡，共计领有岩手郡、筑波郡、二户郡三郡之地。 ······ 而另一方面，上杉定虎麾下毕竟有着峰坊、谷坊两名轩辕众出身的上忍。 在高水寺御所陷落后不到半天的时间，上杉定虎就已经获知了此事，并火速下令驻扎在气仙郡境内的斋藤朝信所部开拔，前去进驻位于稗贯郡、和贺郡、江刺郡三郡境目地带的毒泽城，并接应南逃的斯波孙三郎、斯波於雪姬一行人。 第645章 鸣镝之礼 面对来自上杉定虎的最后通牒，南部晴政反而是置之不理。 在南部晴政看来，自己仅仅只是用了不到三千的兵力，就一举将高水寺斯波家击败，并兼并了高水寺斯波家绝大部分的领地，甚至还将水泽铜山、金当银山、大生金山（赤泽金山）等原高水寺斯波家治下的矿山，以及盛冈牧夺取。 而后，南部家只需派兵扼守住岩手郡、筑波郡等地的重镇要地，尽可能拖延上杉军的进军步伐，待冬季到来之际，就是南部家的反击之时。 可以说，人的可悲之处，不在于处境，而是在于不知道自己的处境，总是过于高估自己的能力。不是所有人的野心都能够被满足，也不是任何一个人都能够轻松地实现自己的梦想。 如果可以完完全全实现自己的野心，当然是一件皆大欢喜的好事，可毕竟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实现自己的野心。 此时，因兼并高水寺斯波领而狂妄自大、自命不凡的南部晴政并没有意识到，如今南部家的总体实力并不能支撑其野心。 别说在奥羽两州，就算在奥州境内，甚至是在南部家自家家门口的陆中诸郡之中，影响力还不及曾经的伊达家。 其中，领有稗贯郡五十三乡之地的稗贯家，就素来忌惮南部家将势力延伸至陆中诸郡之中。 稗贯家在表面上是高水寺斯波家的旗下大名之一，但实际上却与伊达家之间的关系最为亲密。 因为，稗贯家的家祖是伊达家家祖伊达朝宗（藤原朝宗）的四男左卫门藏人为家（常陆四郎为家），与上杉家一样是出自藤原北家。 伊达为家作为关东御家人之一参加奥州合战后，因功获封稗贯郡五十三乡地头职，这才将苗字改为了稗贯。 不过，在南北朝时期，稗贯家因追随足利将军家，于栗屋河合战中，被北畠显家、南部政长等南朝方武将重创，就连时任稗贯家家督稗贯时长也被讨取。还使得稗贯家一度失领。 若不是稗贯一族获得奥州探题大崎家的庇护，之后也很难恢复旧领。 而和贺家的出身就比稗贯家‘尊贵’多了，自称是镰仓幕府首位镰仓殿源赖朝的落胤（私生子）多田忠赖（多田赖忠）。 早在平治之乱时，源义朝因不敌平清盛，战败逃入尾张海内庄之际，遭到长田忠政背叛刺杀。作为源义朝子嗣之一的源赖朝因其母常盤御前被平清盛那位侧室，这才得以保全一命，改为流放至伊豆国，交由伊东庄庄司伊东祐亲去看管。 可坂东诸平氏普遍没有太高的家格，加上源赖朝风度翩翩、非常英俊，迷倒了伊东祐亲之女八重姬。就这样，源赖朝与伊东八重先后诞下了两位男孩。 但伊东祐亲非常惧怕此事会遭到平清盛的问责，便派人将还处在襁褓之中的外孙多鹤丸杀害。对于另一个外孙春若丸，他并没有痛下杀手，反而是命家臣斋藤太郎兄弟藏匿于同族领地相模足柄郡曾我庄之中。 到了源赖朝平定奥羽两州的敌对势力后，就于建久八年（1197年）将已经元服更名为多田式部大辅忠赖的春若丸分封在了陆中的和贺郡，其子孙后代就以和贺为苗字。世人也称之为‘和贺御所’。 与主君南部晴政不同的是，石川高信为了尽可能拖延上杉军北上的步伐，便派遣使者致信上杉军总大将上杉定虎，表示南部家出阵岩手郡兼并高水寺斯波领纯属无奈之举，皆是因为斯波经诠、斯波诠真父子昼夜饮酒荒淫、倦耽政事、君臣不和，以及高水寺斯波家重臣们屡屡越界进入南部领之中。 然而，上杉定虎并不相信石川高信的狡辩，她可没有太多的耐心去等待南部晴政的确切回复，更不打算将战事继续迁延下去。 上杉定虎打算在自己这一代把该打的仗都打完，不让下一代再饱受兵燹的波及，并协助主君上杉清定创造出一个太平盛世。 在获知斋藤朝信已经将斯波孙三郎、斯波於雪姬一行人接入毒泽城后，上杉定虎便火速派遣使者将高水寺斯波领被南部家兼并，以及斯波经诠、斯波诠真父子遇害的消息告知上杉清定。 正式发兵北上，讨伐南部家之前，上杉定虎倒是于葛西家治下寺池城的大手门外举行了盛大的射鸣镝之礼。 射鸣镝是扶桑古代两军对阵之时，由总大将或者军中擅长弓术的勇猛之人，开弓射出一支“鸣镝”（一种箭头装有哨子的箭，射出后会在空中发出尖厉呼啸的声音），以此作为正式开战的信号。射鸣镝盛行于镰仓幕府统治时期之前，在集团战术发展成熟，“朝驱”、“夜袭”等战术成为家常便饭后，射鸣镝变得累赘多 余，便逐渐被各地武家弃而不用。 现如今，上杉定虎认为自己作为此次出阵奥羽两州的总大将，更是主君上杉清定的名代，为了彰显上杉家拥有绝对的大义名分，便在寺池城恢复了举行射鸣镝仪式。 由上杉景信、八条房繁、八条宪繁、宇佐美定满、长野业正、太田资正、藤目胜久等上杉家中同族、谱代家臣分别向正北方向射出鸣镝，每射出一支，众多武士、足轻和围观之人就发出一阵欢呼声，声势浩大，而且古意盎然，令世人感受到上杉家比足利将军家是更加遵循及传承扶桑正统政治文化的家族。 当然，上杉军尚未正式发兵进入陆中诸郡，就把气势做得非常足。但即使已经射出象征开战的鸣镝，仍然不能马上出兵开战。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不论古今中外，只有待己方的后勤保障一切无虞的情况下，才能出动大军。否则，只会是自取灭亡之道。 在春季冰雪消融之前，清定就命令直江景纲、前田利久、木下秀吉等人负责筹备可供二十五万人、五万匹马使用三个月以上的粮草辎重、弓矢弹丸等。 第646章 八户之变 正所谓天狂必有雨，人狂必有祸。 你以为不可一世之人就能雄踞一方吗？ 你以为力拔山河之人就能无往不胜吗？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这其中的道理不言自明，国与国之间的博弈并不仅仅是交战，更为重要的是外交。 什么是外交？说白了就是国与国之间的交往，上到一国下至一人，就跟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是一个道理。 上杉定虎不仅是此次出阵静谧奥羽两州的总大将，还是上杉家同族重臣，更是跻身于上杉家的决策层，何等的权利与地位。 照常理来说，先别管上杉定虎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南部晴政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都应该好言相慰，而不是留书不回。 而且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人非圣人，孰能无过？ 如果在犯错之前有人善意提醒，再重新思索，权衡利弊，就会减少犯错的概率。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可南部晴政不同，四户宗泰、八户信长、七户直国、七户宗庆等同族重臣不止一次地苦心劝说，不要与上杉家公然为敌。 但南部晴政非但不听，反而还变本加厉，令同族重臣石川高信为总大将，悍然率军南下攻入高水寺斯波领之中。 要知道，南部家与上杉家不同。 上杉家可以在遭受若干次失利后，依旧能依靠强盛的实力再度集结大军前来征讨。反观南部家，几乎没有容错的机会，一旦失利，后果可能是毁灭性的。 而强大的根本来自对自身力量的准确把握，并在此基础上做出最合适的选择。 就在上杉定虎于寺池城外，举行盛大的鸣镝之礼之际，经过加藤段藏、湛光风车二人挑选出来的一名忍者，就打扮成商人的模样，进入了南部家治下的三户郡境内，并成功引起了南部家同族重臣北信爱的注意。 鉴于南部家即将与上杉家进行交战，北信爱很早就加强了治下领地的戒备，严防上杉家一方的忍者潜入。 很快，剑吉城城下町奉行所属的同心众就冲入了宿场之中，意图将这名不速之客擒获。在外围，北信爱更是亲率三百余军势，把以这座宿场为圆心，半径一里以内的道路尽数设卡，以防这名不速之客逃离。 但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这名进入三户郡境内的忍者在察觉到自己被包围后，并没有急着逃跑，反而是抽出行李之中藏好的忍刀，与冲入宿场之中的北家同心众、足轻进行近战。 尽管这名忍者异常骁勇，接连斩杀了五名同心众，但毕竟难以敌众，很快就被源源不断冲入宿场的足轻用长枪刺伤。 即便如此，这名忍者也丝毫没有束手就擒之意，直接咬碎了口中的毒药，并用手中的忍刀自刎而亡。 “可恶……”北信爱见没能生擒入侵的忍者后，愤怒地一拳锤在了身旁的挺柱上，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懊恼。 事后，北家的同心众以及足轻们对这座宿场和附近的路人进行了反复排查，但没有任何结果。 唯一有收获的是，北家的同心众们从这名自尽身亡的忍者身上找到了一份写给八户信长的书信。 北信爱在拆开书信，进行快速阅览之后，就意识到事态不妙。 八户家在南部家诸多庶子家之中，实力几乎与当今总领家三户南部家持平，若是八户家家督八户信长都倒向了上杉家一方，那么其领地周边的四户家、七户家等南部庶子家必然会产生动摇。 于是，北信爱火速前往三户城，将缴获的密信交由主君南部晴政来阅览。 对于八户家暗通上杉家一事，南部晴政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本就对八户信长带头反对自己发兵南下侵攻高水寺斯波领感到不满，加上先前八户家还与东家、久慈家等南部庶子家产生领地纠纷。 为了加强自身的权威，以及避免八户家威胁到三户南部家的总领家之位，南部晴政便打算除去八户信长这个心腹大患。 随后，南部晴政便以召开军议为由，召八户信长前来三户城议事。同时，他还暗中与八户家同族重臣田中清祐（八户信长庶长子）、中馆政直、新田盛政（八户信长女婿）、中馆义成等人进行联系，希望他们能够立即举兵诛杀八户信长的子嗣家眷，事成之后会对他们进行封赏。 尤其是田中清祐，可以返回八户南部家继承八户南部家的家名。 面对来自南部晴政递来的橄榄枝，田中清祐几乎是想都没想就接了过来。 对于田中清祐来说，继承八户家南部家的家名本就是他梦寐以求 之事。他早就对八户信长让其继承八户南部家谱代家臣出身的田中家感到极度不满。 可中馆政直、新田盛政、中馆义成等八户家的同族重臣们却对此陷入了纠结之中，毕竟自己的主君八户信长并没有直接向总领家掀起反旗，也没有明确倒向上杉家一方之举，若是仓促发难，到最后被八户信长察觉到了，自己极有可能不会受到南部晴政的庇护。 当中馆政直、新田盛政、中馆义成等人还在权衡利弊之时，田中清祐倒是来了个先下手为强。 在八户信长离开八户根城不久，田中清祐就立即率麾下马廻众突袭了八户根城。 由于田中清祐是八户信长的庶长子，因此没有人知晓其此行前来八户根城纠结是何目的，便无人阻拦。 使得田中清祐异常顺利的突入八户根城之中，将自己弟弟八户正栋包含在内的三十余人诛杀，并顺势控制了八户根城。 毕竟田中清祐举事仓促，且没有获得家中重臣们的协助。倒是让八户信长的嫡男八户治义趁乱带着两名马廻众逃出了八户根城，并乘船南下至北闭伊郡的种市领，前去投奔八户家旗下国人领主种市和盛的庇护。 与此同时，八户信长即将抵达北信爱的居城剑吉城，就获知了后院起火的消息。 可还没等八户信长调转马头返回，就发现北信爱率两百余军势将他团团包围了起来。 如此一来，八户信长算是明白了自己被算计了，南部晴政根本就没有打算让自己前往三户城议事。 第647章 内忧外患 在这个世上有很多的蠢才，专干傻事的蠢才！ 蠢才无处不在，垄断了整个世界……导致每朝每代都发生了可悲的傻事！故此上天制造了一批与众不同的人来平衡这世界，称之为天才。 天才分为三种，一种是蠢才认为的天才；一种是自认天才的天才；而最后一种是……天才公认的天才! 南部晴政自以为诛杀了同族权臣八户信长，并介入八户家的家督相续之事，就能进一步加强自身的权力，以及趁机打压了家中的主和派。 殊不知，南部晴政这下与捅了马蜂窝并无区别。 可以说历史已经无数次证明了一个事实——权力的来源并不是职位本身，而是对人事、军队的控制。 有追求、有野心是好事。但这是有前提的，得先了解自己的能力边界。 正所谓敬则怀忠，畏则怀乱。 四户宗泰、七户直国、七户宗庆等人在获知八户信长被诛杀，以及八户家家督由八户信长庶长子田中清祐继任后，感到万分惊恐。 今时不同往日。 不少南部家的庶子家本就不愿意与上杉家交恶，他们深知上杉家与曾经的足利将军家大为不同。尽管南部一族可以成功抗击足利将军家，并在北奥诸郡站稳脚跟，并发展壮大。但并不代表南部一族依旧能沿用曾经的‘成功经验’去对付上杉家。 现如今的奥羽两州以及虾夷地，除了南部家、浪冈北畠家两家大名以外，还有哪一家大名、国人领主没有臣从上杉家？ 就算南部晴政此次对高水寺斯波家发起突袭，并顺利将绝大部分高水寺斯波领兼并，但终究还是让斯波诠真之子斯波孙三郎逃出生天。 再怎么说，高水寺斯波家在陆中诸郡盘踞了近百年之久，而且还有大萱生城城主河村秀时、长冈城城主长冈央武两名原高水寺斯波家重臣誓死不降，南部家也不可能在一朝一夕之间就能将其攻灭的。 一旦上杉定虎带着斯波孙三郎一同北上，那么先前倒向南部家的那些高水寺斯波家重臣们极有可能会出现反复。 而且，南部家在高水寺斯波领的统治并不稳固，而且还不得人心。 在获知斯波经诠、斯波诠真、雫石诠贵、猪去义方等绝大部分高水寺斯波一族之人遇害的消息后，作为高水寺斯波家隐退老臣的梁田诠宗（梁田诠泰之父）、岩清水义隆（岩清水义教之父）对自己儿子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不忠不义之举感到愤怒、羞愧，或是投身井户自尽，或是切腹自尽。 再加上，上杉家的治下领国在不算上旗下大名、国人领主的情况下，是南部家的十倍有余。 即便是到了春耕之时，依旧在南奥之地驻扎着十二万以上规模的大军。就算伊达家、小野寺家、桧山安东家、户泽家、大崎家、葛西家等同盟、旗下大名不出一兵一卒的情况下，南部家也难以将其击败或阻遏其进军步伐。 更为重要的是，北奥诸郡本就是气候恶劣的苦寒之地。常言道一年春作首，百业农为先。若是春季不进行耕种，那么一旦发生了饥荒、战事、天灾等，能指望主家拨下来多少救济粮？ 上杉家有能力在春季调集大量青壮投入战事，并不代表南部家也有这个能力。 故而，四户宗泰、七户直国、七户宗庆等人可不打算在大事与大势上走反道路。 鉴于主和派之首的八户信长遭到了诛杀，四户宗泰、七户直国、七户宗庆等人已然意识到形势万分险恶，他们认为南部晴政下一步极有可能会对自己举起寒光闪闪的屠刀。 于是，在生死存亡的关头，四户宗泰、七户直国、七户宗庆等人并不打算当砧板上的鱼肉。他们便下定决心，向南部晴政举起反旗，并派遣使者前往寺池城，请求上杉军总大将上杉定虎尽快发兵北上。 当然，四户宗泰、七户直国、七户宗庆等人为了增加己方的胜算，还不忘趁机煽动八户家中不满南部晴政指认田中清祐继任家督之位的重臣们举兵。 随着金田一城（四户城）城主四户宗泰、福馆城城主七户宗庆、七户城城主七户直国等南部家有力同族先后向南部晴政举起反旗后，先前庇护八户治义的种市城城主种市和盛也趁机举兵响应。 不仅如此，就连南部家治下的南闭伊郡都因为上杉家的大军压境，而产生了动摇——远野阿曾沼家、大槌家、宇夫方家、田锁家、茂市家等国人领主们纷纷向上杉家递交誓书、人质。 就连出身于南部家庶流一户家的津轻石家、江繁家等国人领主们也开始暗中与上杉家谱代重臣斋藤朝信进 行接触。 千德城城主千德善胜见势不妙，火速将闭伊郡诸将图谋倒戈之事告知南部晴政，并请求尽快发兵进入闭伊郡弹压。 南部晴政在获知闭伊郡、三户郡、九户郡、北郡等治下领国之中到处起火的消息后，感到非常忧惧。他完全没有料到诛杀了一个权臣八户信长竟然会导致多名有力同族向自己举起反旗。 可现如今的南部领之中，在春耕之时能响应南部晴政号召出兵的寥寥无几。连北奥津轻诸郡之中的大浦城城主大浦为则、浅濑石城城主浅濑石政氏等家中重臣们也在南部家危难之际，还以防备浅利家、桧山安东家北上为由拒绝出兵出粮。 还没等南部晴政想明白为何眼下会有诸多有力同族向自己举起反旗，以及做好应对之际，上杉定虎就趁着河消冰开之时率十二万余规模的大军隆隆北上。 由于伊达家、大崎家、葛西家、小野寺家、大宝寺家等大名因先前频繁的战事，以及内讧之中损失较大，故而上杉定虎也就没有要求他们在春耕之时一同征召军势与自己北上。 第648章 浅利之变 在获知上杉家的大军正浩浩荡荡北上的消息，南部晴政在恢复镇定后一面派遣使者前往北出羽的十狐城，劝说浅利则祐站在南部家一方，对正在弹压凑安东家内讧的桧山安东家进行背刺；一面对治下领国进行极限征召，只要是年满十二岁至六十五岁的男子尽数从军入伍。 对于南部晴政所下达的命令，也就只有三户南部家的根本之地西三户郡，以及长期镇守鹿角郡的长牛家、石鸟谷家、毛马内家等同族、谱代家臣出身的领主愿意听从。 像岩手郡、筑波郡两郡之中，先前降服于南部家军门之下的原高水寺斯波家重臣们，对南部晴政的极限征召是极为抵触。 要知道，先前被杀的高水寺斯波家家督斯波经诠、高水寺斯波家少主斯波诠真父子本就拥有属于他们的一批政治势力，拥有铁杆拥护者，有谱代家臣支持他们，有旗下国人领主支持他们，有领民支持他们，有一定的阶级支持他们，还会有舆论会支持他们。可这些方面，南部晴政却并没有都考虑进去。 在讨取了斯波经诠、斯波诠真父子，以及兼并岩手郡、筑波郡绝大部分地区后，他们会不会真心实意的支持南部家？他们凭什么支持南部家？ 原高水寺斯波领之中的不少领主与高水寺斯波一族关系深厚且密切，因此他们不一定会支持南部家攻灭他们原先在主家。那么这种情况下，贸然兼并高水寺斯波领，很容易就会造成大面积的地方反抗。 其实，最佳的解决方案是先扶持一个高水寺斯波一族出身的幼主，等到时间久了，高水寺斯波家的重臣、旗下国人领主们在情感上都慢慢接受了，届时再取而代之，这不就妥了么？ 但南部晴政没有什么前瞻性，看待事物也不长远，最终选择了急功近利。他并没有选择用时间来消弭高水寺斯波家在陆中诸郡的影响力和精神力，反而是直接贸然出兵将高水寺斯波领兼并，打算以此来短时间增强南部家的实力，好在与上杉家的抗衡之中增加己方的胜算。 当然，在战国之世，南部晴政这样的做法也是符合常理的。毕竟，五畿七道之中的绝大部分大名、国人领主都在积极扩张领地，进取天下，总是守着那么一块地，那也不是办法。 况且，南部家治下领国并不是一块风水宝地，地广人稀不说，环境还非常的恶劣。若不是有着不少金山、铁山、牧场等特产，恐怕南部家很难在北奥诸郡站稳脚跟。 面对新的困境，南部晴政倒是将希望寄托在了上杉家旗下大名之一的浅利则祐身上。 浅利家与南部家皆是出自甲斐的清和源氏，在南北朝时期也一度追随花将军北畠显家与足利尊氏一方进行交战。 但与南部家不同的是，浅利家的立场却并不稳定。 眼见北朝一方逐渐取得优势后，浅利家便叛离了南朝方，并对曾经的友军南部家刀兵相向。 之所以南部晴政会选择在自身形势危急之时，意图调略浅利家，是因为浅利家与桧山安东家之间龌龊不断，尤其是在阿仁银山的归属权上，两家更是频频爆发冲突。 若不是有上杉家多次介入调停，恐怕浅利家依旧会因领地纠纷以及阿仁银山的归属权，与桧山安东家再度刀兵相向。 而且，浅利家内部还分为两派，即浅利则祐庶兄浅利赖治（浅利赖清）为首的亲南部派，以浅利则祐之弟浅利胜赖（浅利义正）为首的亲桧山安东派。 眼下，桧山安东家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如何弹压凑安东家内讧上，对于阿仁银山周边的守备也减轻了一些。 故而，南部晴政为了打破眼下的困境，便大力拉拢浅利家中亲南部家一方的重臣，以及旗下国人领主们，并让他们尽快迫使浅利家现任家督浅利则祐转变阵营至南部家一方，与南部家旗下的鹿角众一同沿着米代川西进，将桧山安东家的本据桧山城在守备空虚之际一举攻落。 然而，南部家对浅利家重臣、旗下国人领主们的拉拢还是被浅利胜赖所察觉。 浅利胜赖原本就盘算着如何取其兄浅利则祐而代之，现如今他在获知了浅利则祐正对是否倒向南部家一事摇摆不定后，就直接派遣使者前往桧山城，并请求安东爱季尽快发兵进入浅利领。 此时的桧山安东家才发生家督更迭之事，原桧山安东家家督安东舜季病逝，享年四十岁。在安东氏季（安东舜季之叔）、安东季村（桧山安东家庶流）等同族重臣的拥立下，由安东舜季的嫡男安东爱季来继任桧山安东家家督。 就在安东舜季尸骨未寒之际，安东爱季在获知浅利家极有可能倒向南部 家一方的消息后，他为了确保桧山安东家的家名存续，可顾不得为其父举行盛大的葬礼了。 毕竟，浅利领与南部领完全接壤，且浅利家历代家督都觊觎着阿仁银山。 一旦浅利家倒向了南部家一方，那么在浅利家的引导下，南部军可以非常迅速的沿着米代川西进至桧山安东家的本据桧山城。届时，南部家再与丰岛重村、下苅右京大夫、川尻中务大辅、永井左近将监、八柳长门守、白坂右近等凑安东家叛臣来个南北夹击，那么桧山安东家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极有可能会被一举攻灭。 事急从权，安东爱季在这样火烧眉毛的情况下可不打算坐以待毙。他深知户泽家、小野寺家、赤尾津家、仁贺保家等友方大名、国人领主们要么是在休养生息，要么是在筹备粮草辎重输送给上杉家的大军，根本没有余力在短时间内发兵驰援自己。 所以，安东爱季便做出了一个非常大胆的决策——暂缓讨伐凑安东家叛臣，调转枪头突袭浅利家本据十狐城。 起初，为了在冬季过后驰援正与凑安东家叛臣们陷入苦战的安东茂季、安东季林、石塚家次、白根昌吉等己方诸将，桧山城中集结了一千余军势。 可凑安东领毕竟被户泽家、桧山安东家、赤尾津家等大名、国人领主们的领地包围着，就算丰岛重村、下苅右京大夫、川尻中务大辅、永井左近将监、八柳长门守、白坂右近等凑安东家叛臣们再闹腾，也很难没有外援的情况下壮大。 经过再三权衡，安东爱季便暗中令浅利胜赖作为内应，并许以向上杉家推荐其继承浅利家家名为条件后，就亲自率军突袭十狐城。 桧山安东军在浅利胜赖的策应，以及打开了十狐城大手门的情况下，迅速将十狐城压制，并迫使浅利则祐、浅利范治父子二人切腹自尽。 可是，安东爱季并没有意识到，他此举反而导致了连锁反应： 首先，笹馆城城主浅利赖重（浅利则祐之叔）、花冈城城主浅利定赖（浅利则祐之叔）、大葛城城主浅利正赖（浅利则祐之叔）、八木桥城城主门脇政吉（浅利政吉，浅利则祐妹夫）、中野城城主片山大膳、摩当城城主野吕七藏等浅利家同族、谱代家臣们皆对桧山安东家突袭十狐城，以及迫使浅利则祐、浅利范治父子切腹自尽之举感到极为不满； 其次，坐镇于鹿角郡、秋田郡境目地带十二所城的浅利赖治，在获知自己弟弟与侄子死于非命的消息后，直接选择了倒向南部家一方，并请求南部家进行发兵协助自己从桧山安东家手中夺回浅利家的本据十狐城，为了让南部家相信自己的诚意，他还将自己的长男浅利清长作为人质，送往三户城之中； 再次，由于安东爱季没有及时发兵南下驰援，导致凑城被丰岛重村为首的凑安东家叛臣们攻落，安东茂季也被迫逃入安东季林的居城白华城之中； 而后，浦城城主三浦盛永、脇本城城主脇本休季（桧山安东家庶流）、马场目城城主马场目胜宗（桧山安东家庶流）等桧山安东家重臣们更是趁着安东舜季尸骨未寒之际，唯恐天下不乱，公然向新家督安东爱季举起反旗，并与凑安东家叛臣们遥相呼应； 最后，赤尾津家庶流、飞岛城城主飞岛家长被丰岛重村所收买，派遣麾下的三艘小早协助凑安东家叛臣们围攻白华城，并切断白华城与桧山安东家的海路联系。 虽然北出羽诸郡的形势一再恶化，但并不能阻止上杉定虎发兵北上讨伐南部家的步伐。 在正式发兵北上，且本队抵达毒泽城后，上杉定虎便立即召开军议，还不忘对参阵诸将勉励道：“南奥诸郡既然静谧，当发兵北上静谧中奥、北奥诸郡，但是诸郡不能得意于眼前的功劳，更不能因此轻敌大意而懈怠。为了御屋形殿达成静谧五畿七道的大业，一定要更加努力。” 作为上杉家资格最老的智囊，同时也是上杉家外戚之一的宇佐美定满倒是有些不以为然的说道：“当家疆域愈发辽阔，且人口众多，完全能一举席卷五畿七道。况且，兵法有云：‘大军无策’，我军既然占有绝对的兵力优势，已无需使用任何的策略。” “宇佐美骏河守此言谬矣，疆域不能恃广、人口不能恃众。曾经御屋形殿自继承上条家家名之后，历经诸多战事，遭遇的敌手哪一个不比御屋形殿治下领地广？哪一个不比御屋形殿治下人口多？到最后，为何会皆败于御屋形殿之手？是因为他们嚣张、狂妄、骄横、自大。而御屋形殿之所以能有如今这番成就，皆是因为事事谨慎，从不懈怠，就算是狮子搏兔也用尽全力。现如今，五畿七道虽然动荡分裂，但如 果诸位真的以这样的心态来出阵，恐怕迟早是要失利的。”上杉定虎随即反驳道。 “额······”宇佐美定满顿时无言以对。 “近畿扰攘，百姓离散。狭州武田家、尾州织田家、浓州斋藤家等诸侯皆是反复无常之辈。三好筑前守更是占据雍州之地，表面上尊奉朝廷、足利将军家，实则骄横跋扈、擅爵专赋；丹州尚有细川京兆尹（京职大夫唐名）与三好筑前守势同水火；河州尚有畠山尾张守与三好筑前守相互猜忌。当今大树无力夺回大权，只能受权臣三好筑前守摆布，这是当家一举静谧整个东国的最佳时机。我等可不能在这奥州将战事继续迁延下去。”尽管上杉定虎身在中陆，但她依旧对眼下五畿七道的形势有着一定的了解。 “千秋霜台殿所言极是，眼下我军应迅速发兵北上，直捣南部家本据三户城。核心既破，余者必然望风而降！”作为上杉定虎姐夫的加地春纲直接表示主攻三户城即可。 “加地安艺守明鉴，南部一族盘踞北奥诸郡至今已有三百六十余年之久，可谓是树大根深，哪里是一战就能将其攻灭的？一旦我军顿兵于三户城下，久攻不落，届时粮草不济，其麾下各路军势于外侧对我军进行合围，到了那时悔之晚矣！”白井胤治可不这么认为，他在顿了顿后又接着说道，“臣下建议，应先解围大萱生城、长冈城，以确保北上川东岸一线的安全，而后出兵岩手郡雫石庄，将户泽家侧翼的危机解除，再以高水寺斯波家旧臣为先导役北上攻入南部领，并直取南部家本据三户城。” “此计甚善。我军此行是奉御屋形殿之命，削平祸乱、救济斯民。诸将在沿路破城之际，不得滥杀无辜，不得滥妨狼藉，不得乱取足弱，违者将严惩不贷！”上杉定虎在听完白井胤治的建议后不禁连连点头，这与她先扫外围、后取核心的想法不谋而合。见没有其他人反对后，她还不忘提醒参阵诸将必须严明军纪。 第649章 横扫中陆 另一方面，就在上杉定虎正磨刀霍霍大举发兵北上之际，南部家中依旧是内斗不止。 才更名为八户清祐的田中清祐并没有获得大部分八户家同族、谱代家臣们的认可。很快就被新田盛政、中馆义成、种市和盛等八户家重臣们所拥立的八户治义包围在了八户根城之中。 大里备中守、花轮亲行、柴内相模守、圆子光种、折壁主殿、长内昌茂、汤濑宫内少辅等鹿角郡土著国人领主们本就因慑于南部家的兵威才不得已臣从，导致他们的利益一再受到损害。 眼见安东爱季已将浅利家本据十狐城压制，以及上杉定虎正亲率十二万余的大军不断北上，大里备中守、花轮亲行、柴内相模守、圆子光种、折壁主殿、长内昌茂、汤濑宫内少辅等鹿角郡诸将自然不愿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为南部家殉葬。 于是，借助鹿角郡境内的山路狭窄难行，以及南部家处于内忧外患之际，鹿角郡诸将便纷纷向南部家举起反旗。他们一面诛杀南部家派来的代官、奉行，一面向上杉军本队送去誓书、人质，以求获得本领安堵。 不仅如此，因千德城城主千德善胜（仙德善胜）异常顽固，且意图召来南部家的援军进入闭伊郡。 为了能在上杉家面前表示恭顺之意，以及赶在南部家发兵进入闭伊郡之前将闭伊郡全境压制。津轻石义富、江繁正朝二人便假意邀请千德善胜至払川城，以商议对策的名义将其骗入城中诱杀，而后再将其首级送至上杉军本队，交由上杉定虎来进行首实检。 随着南部家任命的闭伊众旗头千德善胜被诱杀后，南部家于闭伊郡苦心经营近两百年的统治，还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迅速土崩瓦解了。 与此同时，南部晴政因家中内斗以及上杉军大举北上而左支右绌、狼狈不堪。 之前，为了避免七户家与八户一族合力，南部晴政便令横内城城主堤则景、传法寺城城主津村传右卫门、奥濑城城主奥濑定直等家中重臣们负责对其进行牵制。同时，他还令大光寺城城主大光寺政基、尾崎城城主尾崎治家、唐牛城城主多田秀纲、田舍馆城城主田舍馆政朝、和德城城主小山内满晴等津轻诸将率军越过矢立峠南下，与浅利家重臣们合流围攻十狐城，从而牵制桧山安东家。 当然，南部晴政还不忘免除一年九户郡、岩手郡、鼻和郡、平贺郡、西浜郡等地的年贡、赋税为代价，令九户城城主九户信仲、姊带城城主姊带兼实、葛卷城城主葛卷光祐、净法寺城城主净法寺重政、沼宫内城主沼宫内常利、日户城城主日户秀恒、下田城城主下田秀祐、不来方城（盛冈城）城主福士政秀等诸多同族、谱代家臣们大肆征召军势，并南下至原高水寺斯波领，协助石川高信去抵御上杉家的侵攻。 对于之前充当内应、先导役有功的岩清水义教、梁田诠泰等人，南部晴政并没有吝啬于赏赐，皆加封两千石知行地，并让他们担任郡代、郡司等役职。 当南部家的局势日蹙之际，上杉定虎已经在稗贯势、和贺势、远野阿曾沼势等部的引导下，进入了邻近稗贯郡、筑波郡境目地带的寺林城之中。 上杉定虎在攻入高水寺斯波领之前，以斯波孙三郎的名义，对已经倒向南部家的原高水寺斯波家重臣、旗下国人领主们进行劝降，并许以本领安堵的保证。 随后，岩清水城城主岩清水义教、烟山城城主梁田诠泰、高田城城主高田亲诠、厨川城（栗谷条城、阿倍城）城主工藤光林、江柄城城主江柄民部少辅、栃内城城主栃内左近将监、佐比内城城主川村喜助等诸多岩手郡、筑波郡领主望风而降，或是亲自，或是派遣使者前往上杉军本阵，行阵参之礼（在军阵之中举行的参见之礼，原本应穿着礼服，但由于是在军阵之中，可以身穿甲胄，仪式也一切从简）。 如此一来，反而使得固守在高水寺城之中的石川高信陷入了内外交困的窘境之中。 不过，岩清水义教、梁田诠泰二人名为投降，实际上则是暗中招降纳叛，准备在背后给予上杉军致命一击。 毕竟，岩清水义教、梁田诠泰二人早就知晓自己的所作所为根本没有可能被赦免的可能，尤其是斯波孙三郎还活着的情况下。他们也就只能选择跟着南部家一条路走到黑。 正所谓风浪越大，鱼越贵。想博取高收益，那就得直面高风险。 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上杉家的御用忍者轩辕众也不是吃干饭的。 上杉定虎很早就命峰坊、谷坊二人严密监视陆中诸郡各领主的一举一动。 峰坊、谷坊二人在察觉到 岩清水义教、梁田诠泰二人的异动后，就开始进行细致调查。 果然，峰坊、谷坊二人随后不仅截获了岩清水义教、梁田诠泰与南部晴政往来的书信，还发现了他们在各自的居城之中正在做笼城固守的准备。 见岩清水义教、梁田诠泰二人依旧是死不悔改后，上杉定虎也不打算对他们手下留情，便打算在压制岩手郡、筑波郡两郡的同时，来个引蛇出洞。 于是，上杉定虎就在原地的发兵计划中做出略微修改： 第一路，由上杉景信担任大将，斋藤朝信担任副将，河村秀时、长冈央武、江柄民部少辅、栃内左近将监、川村喜助等原高水寺斯波家重臣们为先导役，以三万九千余军势沿着北上川西岸大张旗鼓的北上至饭冈山一带后向西，兵锋直指雫石城（雫石御所），打通岩手郡与仙北郡田泽湖街道，并解除南部家对户泽领右翼的威胁； 第二路，由长野业正担任大将，太田资正担任副将，节制加地春纲、金津义旧、和田业繁、浦野重成等部，以两万一千余军势，向南部家所控制的高水寺城发起猛攻； 第三路，由八条房繁担任大将，八条宪繁担任副将，节制安田长秀、山内舜通、下条实亲、桃井义孝等岩代诸将，以一万余军势紧随上杉景信、斋藤朝信两部进军，而后进驻志波城，负责牵制南部家派来驰援高水寺城的援军； 第四路，由里见义尧担任大将，泽根高秀担任副将，以水军众诸将为主，从海路负责迂回包抄，从南部家的背后攻打三户郡、北郡、九户郡等地的沿海地区，以及支持向南部家举起反旗的四户家、七户家、八户一族，使南部家处于腹背受敌的状态； 第五路，由军师宇佐美定满为大将，新发田长敦担任副将，节制樋口兼丰、高山重俊、仓贺野尚行、白井胤治、斋藤宪广、穴泽氏清、安保泰广、山上氏秀、广田直繁等将，以四万五千余军势假意攻向猪去城，一旦途中看到本队点燃的狼烟，即刻后队变前队，驰援正在攻打岩清水城、烟山城的本队军势。 第六路，则是由上杉定虎亲自统辖，以左龙捷备以及千秋上杉势为主的六千余军势于寺林城之中偃旗息鼓，随时做好突袭岩清水城、烟山城两地的准备，并派遣使者要求岩手郡、筑波郡诸将随上杉军的各路军势一同大举北上。 对于上杉定虎的出兵参阵要求，心怀贰意的岩清水义教、梁田诠泰二人是一口答应，并派遣使者献上一万石粮草，以示恭顺之意，并借机让上杉军诸将放松警惕。 可上杉定虎并没有因岩清水义教、梁田诠泰二人主动献上粮草而轻敌大意，她已然知晓了他们二人意欲何为，反而是令荒川长实、大河户忠繁、渡边纲景等家中重臣们派出大量物见去进一步监视原高水寺斯波家重臣们的一举一动，严防有效仿岩清水义教、梁田诠泰二人之辈出现。 面对上杉定虎的前四路大军，兵力本就捉襟见肘的石川高信是愈发左支右绌，很快就让南部家在岩手郡、筑波郡两郡的统治完全崩溃。 上杉景信、斋藤朝信两部军势在原高水寺斯波家重臣们的引导下，进展非常迅速，一路连克白泽城、饭冈城、志波城、八幡城、馆市城、大欠山城、矢取森山城、猪去城（猪去御所）等十余座城池兵砦，还先后讨取一条治平、相米治兵卫、石井丰前守、石川胜弥、饭冈平九郎等多名南部家的城代、奉行。 见前城守将见前若狭守、石泽左近将监等人自知不敌，更是直接弃城逃往二户郡，导致石川高信愈发孤立。 而另一边，长野业正、太田资正等将所统辖的这一路大军，以绝对的兵力优势，先后攻落高水寺城外围的大卷城、向山城、星山城、远山城等支城兵砦，而后就对高水寺城发起轮番猛攻。 因高水寺城东有北上川作为天然护城河，以及位于标高一百八十余米的郡山之上，且城防坚固，使得上杉军一时半会儿没能将其攻落。 而后，长野业正、太田资正等将就以距离高水寺城西两百间的善念寺作为本阵。 固守在高水寺城的石川高信为了能尽快扭转不利于南部家的局面，在察觉到城外的上杉军将本阵设置在了距离高水寺城最近的善念寺后，就打算率麾下精兵强将对善念寺发起突袭。 只可惜，负责围攻高水寺城的这一路上杉军并非斯波经诠、斯波诠真、雫石詮贞、猪去诠义之流可比的。像长野业正、太田资正之流可都是上杉家中久经沙场、谙熟韬略的武将。 而且，长野业正、太田资正二人原本就打算引诱高水寺城中的守军主动出击，好减少己方的伤亡 ，并在善念寺周边布置了严密的防御措施。 而这时的高水寺城中已经完全丧失了先前迅速击败高水寺斯波家，以及兼并岩手郡、筑波郡两郡绝大部分地区的喜庆气氛。 与上杉军不同的是，南部军中的武士、足轻比例本来就很少，夹杂着不少浪人、农兵、盗贼，这些人一旦在战事中抢够了战利品和各种财物，个个都归心似箭，盼着能早点返回各自的家乡。 这也是很符合常理的。 抢到的东西只有搬回家享用才有意义，如果继续打仗，一不小心战死了，那么东西岂不是白抢了？ 故而，不单单是高水寺城中的南部军，所有在原高水寺斯波领的南部军绝大部分是无心恋战，士气极度低落，队伍几乎都要散了。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却传来了上杉军正大举袭来，以及原高水寺斯波家重臣接二连三叛离的消息。 可以说，如今的南部军士气整体低迷，全无战意，攻守之势相易，远非南下突袭高水寺斯波领之时可比。 更何况，南部家还没有来得及在接管高水寺斯波领后，建立起有效的行政管理体制，不仅无法支配当地的百姓，也收不上税，后勤补给仍然依赖九户郡、二户郡、三户郡等后方支援，在岩手郡、筑波郡两郡之中几乎没有保障。 由于南部军之中不少人在高水寺斯波领到处滥妨狼藉的恶行，使得南部军在岩手郡、筑波郡两郡民众、土著领主心目中的形象非常差，再加上还有上杉家的煽动，导致岩手郡、筑波郡两郡境内到处都有反抗南部家的势力产生。不稳定因素越来越多，难保随时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 天文二十三年，三月二十五日，深夜。 石川高信亲率一千余军势，向善念寺发起了突袭。 然而，等待着南部军的却是大量的弹丸和箭矢。 虽说石川高信所部因夺取高水寺城，而缴获了原先上杉家赠予高水寺斯波家的十挺铁炮，但南部军所拥有的铁炮数量远不及上杉军任何一部军势，且在黑夜之中很难用零零星星的铁炮进行瞄准。 反观上杉军，因铁炮数量达到了两千挺，根本不需要进行瞄准，直接使用‘弹幕’战法，无差别的将弹丸倾泻到南部军的头上即可。 一时间，弹丸如同暴风骤雨一般打在了南部军先阵军势的身上。 第650章 挫败夜袭 眼见作为先阵的两百余人在眨眼之间就被上杉军的大量铁炮连人带马打成了筛子，原本于后方跟进的南部军更是连头都不敢抬，要么匆忙寻找掩体，要么是直接往高水寺城跑。 石川高信见己方军势被上杉军完全压制，且抬不起头来而感到万分惊愕，他从未见识过如此战法。若不是身旁的石川南部家家老的金泽円松斋、栃尾靱负、靏（鹤）浪外记等人将其拉下马躲到一处破屋，他早就成了上杉军的靶子。 眼见战局不利，作为为了打破困局，金泽円松斋、栃尾靱负、靏浪外记等人倒是主动请缨，各率五十余人向上杉军的阵地发起冲击。 石川高信也不愿就此狼狈的逃回高水寺城，只要有一线扭转战局的希望，他总想去试一试，便同意了金泽円松斋、栃尾靱负、靏浪外记等人的请求。 起初，由于夜间的可见度低，且对上杉军阵地发起冲击的南部军规模较小，使得侧翼的和田业繁部在猝不及防之下被南部军的波状攻势撕开了一个口子。 很快，长野业正、太田资正、加地春纲、金津义旧、浦野重成等将就发现对己方阵地发起冲击的南部军兵力寡少，根本不足为虑。 于是，在长野业正、太田资正的命令下，上杉军的铁炮队随即集中火力，朝着善念寺不断迫近的南部军进行集火射击。 刹那之间，自金泽円松斋、栃尾靱负、靏浪外记等人以下的一百余南部军被打成了筛子，前去与相川长安作伴去了。 在获知金泽円松斋、栃尾靱负、靏浪外记等家中重臣们对上杉军阵地发起冲击失败，且全军覆没的消息后，石川高信不禁仰天长叹。他此时已然察觉，在占据绝对的兵力、装备优势的上杉军面前，自己就算使出浑身解数，也是徒劳无功的。 既然已经无力扭转战局，石川高信便不打算做任何无意义的牺牲，便趁着天还没亮，就迅速率残部退回了高水寺城之中，一心等待南部晴政派遣援军前来救援。 可以说，善念寺之战仅仅只持续了不到两个时辰，上杉军就利用大量的铁炮击毙了四百余南部军，还讨取了相川长安、金泽円松斋、栃尾靱负、靏浪外记等多名石川南部家重臣，更让高水寺城之中的南部军彻底丧失了取胜的信心。 再加上见前城的陷落，使得高水寺城与南部家之间的联系也被上杉军完全切断。 与此同时，不来方城城主福士政秀见上杉军是旗影遮天，刀光蔽日，气势如虹，军容之盛，势不可挡，根本不敢南下驰援危在旦夕的石川高信。 葛卷城城主葛卷光祐（工藤光祐）在获知岩手郡、筑波郡两郡的形势愈发糜烂，且难以靠人力来扭转后，就向主君南部晴政提出谏言：“北奥诸郡本就是疲敝困乏之地，保全自身尚且有心无力，当家为何还要去主动挑衅强敌？！即便此次击退了上杉家的侵攻，后患也是在所难免的，更何况看不到任何取胜的希望！应尽快与上杉家达成和议。” 然而，南部晴政并没有重视葛卷光祐的话，反而勒令其尽快发兵南下，与九户信仲、净法寺重政、沼宫内常利、日户秀恒、下田秀祐、福士政秀等己方诸将一同前去解围高水寺城。 南部晴政认为，只要自己能坚持到冬季，那么南部家就还有扭转局势的可能。 可葛卷光祐见南部晴政如此执迷不悟后，自知连南部家中最能征善战的重臣石川高信都难以抵挡上杉家的攻势，自己这个位于九户郡、岩手郡境目地带的小城主哪里有能耐去阻遏气势汹汹的上杉军？不过是飞蛾扑火，螳臂当车罢了。 虽说葛卷光祐本人与上杉家以及其旗下大名、国人领主们是毫无关系，但是他的长男葛卷信祐先前在随石川高信一路南下，攻落雫石御所之际，倒是在阴差阳错之下，没掠到什么像样的财物，反而将有些姿色的雫石诠贞之女雫石御前带回了葛卷城。 这下，葛卷光祐算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毕竟，雫石御前按辈分来说还是斯波孙三郎的姑姑。 而后，葛卷光祐不单单像供着菩萨一般供着雫石御前，还趁机与上杉军中的原高水寺斯波家重臣们搭上了线，并将自己的长男葛卷信祐作为人质，送往上杉军的本阵寺林城之中，以示恭顺之意。 在察觉到葛卷光祐倒向上杉家一方后，南部晴政是怒不可遏，直接将葛卷家先前递交的人质葛卷祐国（葛卷光祐之弟）斩首示众。 即便如此，南部晴政依旧无法阻止南部家治下领国的进一步崩坏。 而另一方面，假意向上杉军投降的岩清水义教、梁田诠泰二人不仅积极做好各自居城 的笼城准备，甚至还暗中拉拢了新堀城城主新堀作兵卫（稗贯家庶流），意图联手切断上杉军的退路和粮道。 见岩清水义教、梁田诠泰二人如此不知死活，上杉定虎也就不再手下留情，她早已给过他们机会。 随后，上杉定虎果断兵分两路抵达岩清水城、烟山城两城外，并对城中射去箭书，向岩清水义教、梁田诠泰二人下达最后通牒。 可岩清水义教、梁田诠泰二人依旧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仍然闭门不出。 可上杉定虎不是斯波经诠、斯波诠真父子，她根本不惯着这些岩手郡、筑波郡两郡的土著领主，随即下令对岩清水城先行发起攻击。 自从上杉军装备了大量的火器后，攻城战术早就与常规的蚁附攻城大为不同，先是用装备的二十挺大铁炮，以及一门佛郎机炮对着岩清水城进行轮番轰击，等敌方士气、战意跌落谷底后再投入攻城锤、仕寄车、行天桥、井楼车等攻城器械。 虽说上杉军所装备的火器还没有直接轰塌城墙的能力，但是城中的守军大部分是手持农具、竹枪的农兵，这些人一听见炮响就瞬间丧失战意，惊溃而逃，根本没有抵抗之意，岩清水义教更是无力阻止。 第651章 海路迂回 随着岩清水城还不到一个时辰就被上杉军攻落后，很快就起到了敲山震虎的作用。 烟山城、新堀城两城皆慑于上杉军的声威，放弃了负隅顽抗的想法，先后向上杉军开城投降。先前向上杉军投降的岩手郡、筑波郡两郡的国人领主们再也不敢心怀贰意，纷纷主动献上钱粮以资军用。 鉴于岩清水义教、梁田诠泰、新堀作兵卫三人是先降后叛，为了进一步震慑那些心怀贰意的岩手郡、筑波郡等地的国人领主们，上杉定虎便下令将他们押至高水寺城外斩首示众，顺便还能震慑到高水寺城的守军，让他们知晓切断上杉军的退路、粮道已完全无法实现。 至于岩清水义教、梁田诠泰、新堀作兵卫三人的家眷，则是被上杉定虎下令流放至佐渡杂太郡之中。 由于岩清水城、烟山城、见前城、猪去城、志波城等重镇要地被攻势如虹的上杉军先后攻落，使得南部家在岩手郡境内的防线被打得是支离破碎、千疮百孔。 原先负责镇守雫石城的浅石治左卫门、荒田五郎次郎等人是自知不敌，在上杉军尚未兵临城下，就率两百余城兵弃城逃回了二户郡之中，使得上杉军兵不血刃的将雫石城收复。 如此一来，连接岩手郡与仙北郡的田泽湖街道被完全打通，户泽家右翼也不再受到南部家的威胁。 户泽道盛在获知户泽家曾经的旧领雫石庄已被上杉军压制后，感到非常高兴，直接派遣同族重臣户泽政重作为使者，向上杉军献上两万石粮草，以资军用。 到目前为止，上杉军的进展比预想中的还要顺利。所过之处，南部军处处被动挨打、望风披靡。 就连负责走海路迂回的里见义尧、泽根高秀这一路军势更是畅通无阻的北上来到九户郡沿海的野田湾海域。这一路可以说是扶桑历史上古往今来前所未有的海路迂回。 眼下镇守野田湾周边海域的是出自一户南部家庶流的野田政义（野田则武），他在获知闭伊郡诸将除千德家以外皆倒向上杉家一方后，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正室津轻石义富之女杀害，以示自己忠于南部家之心。 而后，野田政义就为了不让上杉军顺利踏上九户郡，便联合同族的荒木田五郎、堀切摄津守等将，趁着上杉军正于十府浦一带登陆之际发起突袭。 然而，出乎野田政义、荒木田五郎、堀切摄津守等南部家诸将意料之外的是，他们还没靠近十府浦的沙滩，就在野田原遭到来自上杉军战船上的炮击。 而且，南部家这时并没有引进太多的铁炮，至于大铁炮、佛郎机炮等火器更是听都没听说过。 再加上上杉军在进行登陆之时的天气晴朗，并没有在顶着疾风大浪的恶劣环境下去登陆。以及南部家在野田湾周边海域的侦查手段、防守警戒都非常有限，很难做到在十府浦一带的滩头阻止上杉军的登陆。 虽说野田政义知晓在上杉军尚未在十府浦一带完全站稳脚跟之时发起反击，也会是有一定的效果。 例如，在公元前490年的马拉松战役中，希腊的诸城邦联军就曾以少胜多，以弱胜强，于马拉松平原击败了登陆的波斯大军。 可这一路的上杉军与纯粹使用冷兵器的南部军不同，配备了一门佛郎机炮、二十挺大铁炮、二十挺狭间铁炮、两百挺铁炮，以及大量焙烙玉等诸多火器。 在里见义尧、泽根高秀的指挥下，上杉军战船上的佛郎机炮、铁炮就直接从战船上对己方登陆军势提供了火力支援。 擅长投掷的房总水军众更是将焙烙玉系着绳子远距离扔向不断迫近十府浦的南部军。 使得对敌情判断严重不足的南部军在猝不及防之下，遭受了巨大损失。 作为南部军先手役，且过于突出的野田直亲（野田政亲，野田政义长男）、野田亲政（野田政义次男）等三十余人被当场炸死。位于后方的荒木田五郎、堀切摄津守等人见势不妙，随即建议野田政义退守野田城，并向邻近的久慈城求援，以及向南部晴政告急。 野田政义看着不远处被炸得死无全尸的两个儿子，感到万分悲痛。但他眼下只能强装镇定，为了避免己方无谓的损失进一步增加，便同意率军先退回野田城之中。 可是，此时的南部军已经士气、战意跌落谷底，撤退反而变成了溃散，任由野田政义呼喊也是无济于事。 里见义尧、泽根高秀二人见状直接下令对南部军的溃兵进行追击。 安西又助、佐野才三郎、向井甚之助等房总水军众诸将在己方战船的火力掩护下成功登陆，而后更是一路尾随而南部军的溃兵趁乱攻入野田城之中，并控制了大手门，还招呼己方军势进入。 由于兵力寡少，且士气低落，野田政义根本无法及时组织反击。 最后，野田政义、荒木田五郎、堀切摄津守等人见涌入三之丸的上杉军越来越多后，只得下令放弃三之丸，退守野田城的本丸和二之丸，并将希望寄托在久慈城上。 可没曾想，距离野田城最近的久慈城却突然出现了变故。 原本，久慈城城主久慈治义在获知上杉军即将于十府浦一带登陆的消息，就准备发兵增援野田政义、荒木田五郎、堀切摄津守等人，意图将上杉军赶回海上。 可如今的久慈家中不是所有人都向久慈治义（久慈治继）那样想为南部家尽忠到底。 要知道，久慈家虽然是出自七户南部家的庶流，与三户南部家算得上是同族关系。可三户南部家时任家督南部时政为了进一步加强对各庶子家的影响力，从而削弱原南部总领家八户南部家在三户郡、九户郡的影响力，便将自己的儿子南部信实强行塞给久慈治政当婿养子。 而久慈治义就是久慈信实（南部信实）的曾孙、现任南部氏一门总领南部晴政的族弟。 如此一来，使得原先久慈家的同族之人皆无缘继承久慈家的家名，他们当初只不过慑于三户南部家强劲的实力而敢怒不敢言罢了。 现如今，出自久慈家庶流的一门重臣久慈治兴见上杉军势大，且南部家在岩手郡、筑波郡两郡的统治趋于瓦解，就意识到从三户南部家手中夺回久慈家家名的时机已至，便悍然联合久慈亲政、久慈修理大夫等家中同族重臣们发起了下克上。 第652章 南部势弱 由于肘腋生变，久慈治义根本来不及组织抵抗，在侧近、马廻众、小姓的护卫下与其子久慈信义（九户信仲女婿）一同仓皇逃出久慈城（新町城），甚至都来不及带上自己的家眷一同逃亡。 可久慈治兴、久慈亲政、久慈修理大夫等人在正式发难之前就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早就将久慈城周边完全封锁了起来。 使得久慈治义、久慈信义父子无法南下乘船经久慈川西进逃入九户领，或是东进逃往久慈凑走海路北上三户郡。 自知毫无生还的机会，久慈治义、久慈信义父子便只好退入久慈城西不远处的久慈家菩提寺慈光寺之中，并于大殿里先后切腹自尽。 在控制了久慈城，以及获知久慈治义、久慈信义父子切腹自尽的消息后，久慈治兴、久慈亲政、久慈修理大夫等人直接将久慈家中不愿追随倒向上杉家一方之人尽数捕杀，并坐视上杉军攻入野田城之中。 不仅如此，久慈治兴、久慈亲政、久慈修理大夫等人还不忘派遣使者前往十府浦的海滩上，献上久慈治义、久慈信义父子的首级，以及从久慈城的府库之中向上杉军献上两千石粮草以资军用。 面对久慈治兴、久慈亲政、久慈修理大夫等人的主动降服，里见义尧、泽根高秀二人并没有拒绝。毕竟，他们此时是经海路迂回，且孤军深入，若是得不到九户郡、三户郡等地土著领主的支持，将很难在沿海地区站稳脚跟，更谈不上有效牵制南部家的兵力。 再加上，房总水军众、下总水军众在登陆成功之后，还需要尽快将野田城攻落，并将其作为桥头堡，而后才能继续向九户郡、三户郡的腹地推进，否则退路和粮道极有可能会被南部家切断。 于是，里见义尧、泽根高秀二人就向久慈治兴、久慈亲政、久慈修理大夫等人表示，只要表现活跃，就能为他们在上杉清定面前多多美言，并增加相应的知行地。 得益于先前南部家旗下的下北水军众在奉南部晴政之命南下驰援伊达稙宗一方的南奥大名、国人领主们之际，遭到了下总水军众、福地水军众的重创，不仅三日市越中守、泽田助三郎两名船大将在海战中遭到上杉军佛郎机炮的炮击身亡，还折损了两艘关船、三艘小早。 使得作为下北水军众旗头的中馆仪忠在见势不妙后，仓皇撤出战斗北逃。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中馆仪忠在率下北水军众的残部逃回下北半岛途中，于东闭伊郡物见山以东的周边海域遭到了飙风（台风、飓风）的突然袭击，不少船夫都葬身鱼腹。 等台风过后，下北水军众就仅剩中馆仪忠所在的旗舰关船一艘幸存。 但这艘关船也遭到了极大的损害。导致下北水军众名存实亡，根本无法阻止上杉家旗下水军众的迂回登陆，更无法为己方沿海的城池兵砦进行输送粮草兵员。 虽然下北水军众的大部分船夫都是渔民出身，也知晓‘断虹现，天要变’这类的预警谚语，但毕竟他们是在仓促逃亡的路上，哪里还有余力去关心别的事情。 而且，南部家不少重臣、旗下国人领主都认为是南部晴政这段时间的‘恶行（穷兵黩武、攻灭邻国、诛杀重臣等）’已经招致神佛震怒，故而让下北水军众先遭到了天谴。 这下，就使得房总水军众、下总水军众并不需要担心来自南部家旗下水军众的威胁。 与此同时，野田城二之丸、本丸的守军在发现久慈家的四割菱旗指物也出现在上杉军的阵营中后，就意识到久慈家已经倒向了上杉家一方，便彻底丧失了战意，不断有城兵放下武器缒城而下，向上杉军投降。 野田政义、荒木田五郎、堀切摄津守等人自知无力扭转败局，以及无法坚持到主君南部晴政派来援军救援，绝望的在本丸大广间之中先后切腹自尽。而后，仅剩下一百余人的城兵也放弃了抵抗，向上杉军投降。 当然，若是南部晴政能在上杉军没有攻落野田城，以及久慈城没有出现变故的情况下，调集足够的兵力，并迅速向正在十府浦登陆的上杉军发起突袭，还是有可能将立足未稳的上杉军赶下海的。 随着野田城、久慈城两城的陷落，使得上杉军主力与水军已经形成对南部领的钳形攻势。 不过，里见义尧、泽根高秀二人并没有因眼前的些许胜利而停下脚步，反而是留下向井甚之助部一百余人进驻野田城、佐野才三郎部一百余人进驻久慈城、安西中务少辅部两百余人驻守野田湾，负责守卫己方战船，随后就以久慈治兴、久慈亲政、久慈修理大夫等人为先导役，以里见义弘为先阵，率三千五百余军势 在稍作休整后，攻向九户郡的腹地。 有人欢喜有人愁，与捷报频传、兴高采烈的上杉家高层相反的是，南部晴政的日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一门亲族众笔头石川高信于高水寺城被围、岩手郡与筑波郡两郡出现反复、闭伊郡诸将叛离、津轻诸将难以攻落十狐城、上杉军主力正沿着北上川不断北上、上杉家旗下水军众已于野田湾登陆、八户南部家新任家督八户清祐于八户根城被围、九户家因四户家、葛卷家叛离而无法出兵南下为高水寺城解围等诸多不利于南部家消息，正如同雪片一般飞至南部家的本据三户城之中。 随着形势不断恶化，南部晴政是愈发忧惧，不得不要求浪冈北畠家尽快发兵驰援自己。 可如今的南部家已是陷入了风雨飘摇、内外交困、腹背受敌的窘境之中。 与上杉家不同的是，南部家主要的财政收入还是依靠传统的农业赋税，加上上杉家很早就对南部家进行了经济封锁，禁止任何战略物资运往北奥诸郡。这就使得南部家根本就不能支撑长期而大规模的战争。 再加上南部家的庶子家遍布北奥诸郡，且皆享有一定的特权，甚至还威胁到南部氏一门总领的安危。 所以，三户南部家取代八户南部家成为总领家之后，历代家督都在想方设法削弱各庶子家实力，以及积极对外开疆拓土，从他人的手里争夺财富，夺回经济权，积蓄实力，称霸一方。 可凡事都有两面性，三户南部家此举却招致了南部氏各庶子家的强烈不满。他们纷纷怀念起八户南部家作为总领家的那段时日。 而上杉家讨伐南部家刚好处于冰雪消融之后的春耕之时，导致南部晴政可以征召的军势是少之又少，加上本就不多的兵力还需要分散驻防各重镇要地，以及牵制家中叛臣和突袭北出羽，以至于处处设防，处处不防，一爆发战事就毫无招架之力。 先不说遭到攻击的东九户郡沿海地区，眼下的南部晴政是疲于应付、狼狈不堪，就连被孤立的高水寺城都无力出兵相救，只得全线被动挨打。 首先，在上杉定虎指挥，以及斯波孙三郎的招抚下，上杉军主力在刀一出鞘，就刀刀见血。不仅以雷霆万钧之势接连夺取岩手郡、筑波郡两郡之中的猪去城、雫石城、见前城、赤泽城、志波城、岩清水城、烟山城等诸多重镇要地，还迫使先前倒向南部家一方大量原高水寺斯波家重臣、旗下国人领主们不战而降，直接扫清了南部晴政先前设置的所有障碍； 其次，大光寺政基、尾崎治家、多田秀纲、田舍馆政朝、小山内满晴等南部家家中重臣们，以一千余军势翻越矢立峠后，就算与浅利家中反桧山安东家的浅利赖治、浅利赖重、浅利定赖、浅利正赖等浅利一族的武将们进行合流，也没能在短时间内攻落十狐城，反而被桧山安东军不断袭扰粮道、小荷驮队，处境也是愈发艰难，随时都有陷入孤立无援的可能； 再次，盘踞在北郡的七户家、平内七户家更是将南部晴政派去讨伐的堤则景、津村传右卫门、奥濑定直等家中重臣们打得大败而逃，导致南部家在北郡的统治濒临崩溃； 而后，大里备中守、花轮亲行、柴内相模守、圆子光种、折壁主殿、长内昌茂、汤濑宫内少辅等鹿角郡土著国人领主们纷纷叛离，并围攻南部家派驻在鹿角郡的长牛城城主长牛政义（一户南部家庶流）、石鸟谷城城主石鸟谷正友（三户南部家庶流）、当麻城（毛马内城）城主毛马内秀范（南部政康五男，鹿角郡郡代）等人； 然后，东九户郡的大野城城主大野具久、蛇口城城主蛇口弥助、小轻米城城主小轻米久俊等国人领主们在获知沿海的久慈城、野田城两座重镇皆被上杉军夺取后，见南部家大势已去，完全看不到任何取胜的希望。为了保全家名存续，以及治下领地不遭到兵燹波及，他们便非常识时务的先后向上杉军开城投降，并递交誓书和人质，以示恭顺之意； 最后，南部晴政为了尽可能阻遏上杉军主力北上的势头，便将先前投奔自己的熊谷直秋、浜田宗纲、大原信胤等人召来商议对策，并表示愿意资助他们重返旧领、发起一揆。可如今的形势大为不同，熊谷直秋、浜田宗纲、大原信胤等人早就见识过上杉军的厉害，哪里还敢再度与上杉军交手？便纷纷婉拒了他的好意。 见熊谷直秋、浜田宗纲、大原信胤等人已经畏上杉军如虎一般，南部晴政自然是无法指望他们能派上什么用场，便不再询问他们对策。 可以说，此时的南部晴政再也没有先前的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的态度，已然明白为何上杉家能在东国之地一家独大 的原因，以及认识到上杉家与曾经足利将军家派来的讨伐军完全不同后，他再也没有与上杉家继续抗争下去的底气。 在与东政重、南长义、樱庭光康等家中重臣们商议一番后，南部晴政就决定尽快派遣使者前往京都，请求足利义辉介入北奥诸郡的战事，从而让南部家与上杉家之间达成停战议和，以确保南部家继续领有北奥诸郡之地。 然而，南部晴政却等不到足利义辉下达御教书那一刻了。 因为，困守在十狐城的安东爱季为了打破困境，直接将先前对南部晴政抗命不从的大浦城城主大浦为则、浅濑石城城主浅濑石政氏调略至己方，并要求他们对南部家治下津轻诸郡的各重镇要地进行袭扰，迫使进入秋田郡比内庄的南部军撤回。 加上八木桥城城主门脇政吉、中野城城主片山大膳、摩当城城主野吕七藏等浅利家重臣们并不愿意倒向南部家一方，但他们也没有对桧山安东家伸出援手，反而是各自在居城加强防备，并将安东爱季擅自介入浅利家家督相续之事向上杉清定进行控诉，还观望局势奥羽两州的局势发展。 正所谓，站在风口，猪都能飞。 然而，风口是转瞬即逝，若是不能快速行动，就例如岩清水义教、梁田诠泰、千德善胜、野田政义、久慈治义等人那样，坚定站在南部家一方，下场是极为悲惨的；反之，例如四户宗泰、八户治义、七户直国、七户宗庆、津轻石义富、久慈治兴、葛卷光祐等人那样，及时倒向上杉家一方，收益不说非常巨大，至少能保住自己的家名存续，以及治下的一亩三分地。 简而言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先前站在南部晴政一方，且与宗家四户家划清界限的栉引城城主栉引清实、岛森城城主岛森安艺守二人是悔不当初，他们在获知南部家在各个战线都处于被动挨打的状态后，南部领不少地区皆是望绝势穷的状态。 第653章 密谈降服 尽管四户宗泰对家中有力庶子家栉引家、岛森家两家的叛离感到非常愤怒，但他眼下已经无力去追究栉引清实、岛森安艺守二人的背弃之事。 因为，此时的四户城正遭到一户政连、泉山康朝（石龟信房次男）、下斗米家纲（相马家纲）、南长义等南部家重臣们的围攻。 若不是中野正静（四户南部家庶流）于四户城支城之一的中野城笼城，并牵制北信爱、樱庭光康等部，为四户宗泰减轻了一些压力，说不准他都不一定能坚持到房总水军众、下总水军众于野田湾十府浦登陆。 纵然南部晴政处心积虑，机关算尽，终究是镜花水月一场空，不仅先前夺取的高水寺斯波领易手，就算他处决了叛离至上杉家一方的家中重臣、旗下国人领主所递交的人质，丝毫未能遏制治下领国的分崩离析，更无法阻止庶子家、谱代家臣、旗下国人领主在关键时刻不战而降，或是弃城而逃。 面对占据绝对兵力、装备优势的上杉家大军，南部军完全不敌，甚至连南部家长期以来视为大后方的东九户郡一带也被攻入。 可以说，此时的南部家高层众人都已明白，自家的实力与称霸东国的上杉家根本不在同一个重量级，且上杉军的战法与曾经足利将军家派来讨伐北奥南朝方诸将的军势和战法、装备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无论如何南部家是无法靠曾经的经验以及人力来击败上杉家的。若是不想降伏，那就要拿出杀身成仁的觉悟了。 虽说北奥诸郡的冬天很冷、很苦，但南部一族可是从建久二年（1191年）起一直熬到了天文二十三年。 时值战国之世。 这不是一个讲仁义的时代，而是一个比谁拳头硬的时代。拳头硬的就有嚣张的资本，拳头弱的，只能被欺凌。 南部晴政深知不削弱各庶子家的实力，以及收回他们原先享有的特权，自己以及自己的子嗣都很难成就一番大事。常言道‘攘外必先安内’。 可这世上正义的手段有很多，非正义的手段也有很多，有光明正大的规则，也有肮脏不堪的阴谋。不论世道怎么变化，只要能达成目的，终究是要付出一定代价的。 但南部晴政显然急功近利了。他并没有优先对家中各方势力进行整合，以及做到家督集权。而是选择侵略扩张，将高水寺斯波领兼并。 太史公司马迁有云：‘夫解杂乱纠纷者不控拳，救斗者，不搏击，批亢捣虚，形格势禁，则自为解耳。’ 那些最为擅长解决复杂纠纷的人，一定不会诉诸于拳头或者暴力，而是曲线化解矛盾，同样，当聪明人要去救助或者拉开争斗中的双方时，他也不会亲自参与到双方的打斗之中，而是会积极寻找两个人争斗的问题所在。 若是南部晴政当初没有选择诛杀有力庶子家家督八户信长，倒是能避免家中斗争进一步尖锐化、扩大化，使得与自己政见相反的四户家、七户家等庶子家不会在短时间内向总领家举起反旗。调整好内部关系，尽量不内讧，以避免消耗本来就有限的资源。 正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 以南部家自身实力来说是能轻而易举的击败高水寺斯波家，也有击败浅利家、桧山安东家的实力。可高水寺斯波家、浅利家、桧山安东家等大名、国人领主们很早就与上杉家搭上了关系，并进向上杉清定进行了见参之礼。若是南部家对高水寺斯波家、浅利家、桧山安东家等任何一家刀兵相向，就相当于是向上杉家宣战。 再加上，南部晴政本人想称霸奥羽两州的野心还被足利义辉、三好长庆、六角义贤等人利用了。 起初，足利义辉、三好长庆、六角义贤等人就因南部一族勇悍可用，而向其主动伸出橄榄枝，授予南部晴政相伴众，抬高了南部家的家格，示意他与上杉家进行抗争，并遏制上杉家的进一步发展。 这本就是“驱虎吞狼”之计，但其实虎狼都是要吃人的。 而且，如今的上杉家已经发展到了整个扶桑的五畿七道，以及没有一家可以单独与上杉家进行抗衡。 现如今，上杉军正水陆并进，持续北上，南部晴政更是毫无良策去抵御。尽管不少地区都只是名义上投降上杉家，但对南部家整体士气的影响之大不言而喻。 南氏家祖，同时也作为南部晴政之叔的南长义（南信义）素来是家中的主战派之一。但他为人比较圆滑。一看打不过，就马上转变立场，不像南部家的其他家臣、旗下国人领主那样一根筋，咽不下这口气，还打算着拼上身家性命与兵力雄厚的上杉军决一死战。 南长义见己方军势迟迟 没有攻落四户城，且没有余力去救援危在旦夕的八户根城、高水寺城等重镇要地，就将本部军势的指挥权交给了长男南康义，自己则是火速赶回三户城面见主君南部晴政，单独密谈向降服上杉家之事。 之所以南长义会建议南部晴政主动降服，是因为眼下趁着上杉军尚未攻入南部领腹地三户郡，尽早降服还能保全南部家的家名存续，以及确保南部家领有北奥诸郡的任意一郡之地。若是负隅顽抗到底，那就只有兵败身死这一条路可走。 再加上，自南部三郎光行以来，传承了三百六十余年之久的源氏武家名门毁于一旦，岂不是不忠不义不孝之举？ 此前，南部家已经多次违背了足利义氏、上杉清定二人联名颁布的‘总无事令’，以及没有重视上杉定虎下达的最后通牒，决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错下去。 南部晴政被南长义一番头头是道的阐述所说服，打算借坡下驴，尽快召家中重臣们对此事进行细致商议，好尽快实施向上杉家降服。 第654章 扫荡岩手 尽管南部晴政此时已有向上杉家表示降服之意，可他就算身为南部氏一门总领，依旧不能乾纲独断，一人之间拍板决策。 加上眼下奥羽两州的战事规模较大，同族、谱代家臣、旗下国人领主们大都位于前线，无法全数召集起来参与议事。 而且，南部家中的石川高信、石龟信房、毛马内秀范、九户信仲、净法寺重政、石鸟谷正友、长牛政义等同族重臣可是奥羽两州人尽皆知的好战分子。 其中，石川高信、石龟信房、九户信仲、净法寺重政等人是主张南下经略中陆诸郡，尽可能将南部家的影响力延伸至南奥、岩代、磐城一线；毛马内秀范、石鸟谷正友、长牛政义等人则是主张攻灭南部家宿敌桧山安东家、凑安东家等下国安东家庶子家，并迫使浅利家臣从，以解除南部家治下领国侧翼的不稳定因素，还能夺取阿仁银山、佐山铜山、八森铜山、椿铜山、明又金山、大卷金山等桧山安东家治下的诸多矿山，增加南部家的财政收入。 南部晴政是思来想去，发现就算自己召集了全数家中重臣前来商议，极有可能演变成谈也必定谈不出任何结果，很难达成一致。 所以，南部晴政意识到此事只能自己来难得‘乾纲独断’一回，担下决策拍板的责任。 再加上，南部晴政听闻曾经与上杉家一度交恶过的里见义尧，在主动降服之后，还是获得了安房一国、南上总四郡（天羽郡、周准郡、望陀郡、夷隅郡）之地的安堵，不仅没有剃发退隐，甚至还因其女丰姬预定为上杉家少主越后太郎丸的侧室，而位列上杉家一门。此次更是作为水路的大将，节制房总水军众、下总水军众攻入了九户郡境内。 而一度给上杉家造成很大麻烦的今川家，在举家降服之后，遭到了所领半减、时任家督今川氏真退隐，并收上杉清定的三男三郎丸作为养嗣子来继承今川家的家名。 长期摇摆不定，且或明或暗支持伊达稙宗的相马家，因及时出兵参阵，协助上杉家攻灭悬田家、国分家等敌对势力，甚至还获得了本领安堵。 至于长期与越后上杉家为敌的原越中守护代神保家，也是在降服于越后上杉家军门之下，保全了家名存续，虽说治下领国被减封大半，但好歹保住了家名。 因此，南部晴政已做好思想准备，如有必要，他将剃发出家，主动前往上杉家的本据小田原城，以此乞求上杉清定赦免南部家，允许南部家的香火继续传承下去。 于是，南部晴政为了减少向上杉家举家降伏的阻力，便先下令大光寺政基、尾崎治家、多田秀纲、田舍馆政朝、小山内满晴等津轻诸将立即停止对十狐城的围攻，尽快撤回各自的本领，并加强矢立峠的戒备。 如此一来，浅利赖治、浅利赖重、浅利定赖、浅利正赖等先前倒向南部家一方的浅利一族武将们，以及丰岛重村、下苅右京大夫、川尻中务大辅、永井左近将监、八柳长门守、白坂右近等凑安东家重臣们就被南部晴政无情的抛弃了。 而后，南部晴政就以家中同族重臣，被称之为‘南殿’的南长义作为使者，南下前往上杉军的本阵，当面请求降伏并商议降伏条件。 然而，南部晴政却完全没有料到治下领国局势糜烂的速度越来越快。 早在上杉军带着斯波孙三郎进入筑波郡境内，双方高下立见分晓。 面对身经百战、兵力雄厚、士气如虹的上杉军，兵力寡少、良莠不齐的南部军是毫无还手之力。 上杉定虎自知固守在高水寺城负隅顽抗的石川高信、石龟信房、一方井安正等南部家重臣们是不会轻易开城投降的，便在高水寺城外处决了岩清水义教、梁田诠泰、新堀作兵卫三人后，就命长野业正、太田资正、加地春纲、金津义旧、和田业繁、浦野重成等部继续围攻高水寺城，自己则是率本队火速北上，与主力大军合流，继续沿着北上川北上攻向南部领的腹地。 河村秀时、长冈央武二人在获得上杉家的大军支持后，是非常生猛，在上杉军铁炮队、弓队的火力掩护下，在一天之内就攻落了不来方城。 河村秀时的长男鹫内秀定（获得斯波诠真许可使用鹫内苗字）更是表现异常活跃，不仅率先登上云梯攻入不来方城之中，立下一番乘之功，随后还不顾身中五箭的情况下，将守将福士政秀（福士秀宗，久慈治义女婿）讨取，还将福士政秀之子福士秀治生擒，并夺取两万五千余石粮草、一百匹战马。 这福士家在南部家中并非一般的谱代家臣，而是与三上家、安艺家、樱庭家并称为南部四天王。其家祖是新罗三郎源义光的次男源实光，领有甲斐巨摩郡的福士乡。在源实光的玄孙源义近之时，才开始使用福士的苗字。 到了建久二年（1191年），福士义近就追随同族的南部光行前往北奥的糠部郡（北郡、三户郡、九户郡、二户郡在析置之前）赴任。而后，南部家就将福士一族就被配置在了位于岩手郡腹地的不来方城，作为藩屏。 可现如今，福士一族并没有起到藩屏的作用，连一天都没能坚持满，就被上杉军以绝对优势的兵力攻落了不来方城。 在稍作休整后，上杉景信、斋藤朝信、河村秀时、长冈央武等将是再接再厉，进而先后攻落大诱城、米内城、鞍挂山城、玉山城、下田城、川口城、平田野城、枡泽山城、寺林城、日户城、谷地山城等诸多城池兵砦，讨取日户秀恒、下田秀祐、川口秀定、米内右近、十一矢又五郎（一户南部家庶流）、石川胜弥等南部家重臣们在内一千余人，兵锋直指北岩手郡重镇一方井城（一本杉城），可谓是战果颇丰。 但不幸的是，原高水寺斯波家重臣长冈央武因过度劳累，加上主君斯波经诠、少主斯波诠真遇害悲伤过度，还没看到北奥诸郡静谧，便于一方井城南的土川原大营之中病逝。 第655章 岩手静谧 此时镇守一方井城的是一方井安正之子一方井安信。 由于一方井安正已率家中大部分军势随石川高信一同南下，使得一方井城之中连仆役、老弱病残都计算在内，仅有两百余人可供一方井安信驱使笼城。 加上先前葛卷家的叛离，导致九户信仲、净法寺重政二人为了避免退路、粮道被葛卷光祐切断，不得不率军从前线折返至九户郡、岩手郡的境目地带进行平叛，这就导致北岩手郡的守备是异常空虚。 上杉定虎在获知长冈央武病逝的消息后，对此扼腕叹息，当即指认其子长冈又太郎继承长冈家的家名，并赐予一把太刀，让其接替长冈央武来继续指挥长冈势。 当然，考虑到长冈又太郎才元服不久，上杉定虎便让与长冈央武同为高水寺斯波家重臣的河村秀时来担任其后见役，从旁辅助。 与河村众、长冈势一同抵达一方井城外的上杉家谱代重臣斋藤朝信从河村秀时、江柄民部少辅、栃内左近将监、川村喜助等先导役口中得知一方井城是通往二户郡腹地的必经之路，加上从物见口中获知城中皆是老弱病残之辈后，就不等上杉景信部的军势尽数抵达，直接以右虎捷备为先手役，向一方井城发起猛攻。 面对上杉军的猛攻，一方井城的守军就算依仗着地势，在上杉军的铁炮、弓矢压制下，并没能坚持多久，还不到一个时辰就被攻破了大手门。 一方井安信见大势已去，也等不到九户信仲、净法寺重政等己方诸将的回援，更指望不上其父一方井安正能从高水寺城突出重围为一方井城解围。便与一族之人于本丸的大广间中先后自尽而亡，以示宁死不屈之意。 至于距离一方井城近在咫尺的黑内城（一方井城西北方）、平馆城（一方井城西面）、沼宫内城三城，在看到上杉家的大军正源源不断于一方井城南面的土川原聚集，以及听到大量铁炮声响起后，顿时丧失了战意。 其中，平馆城城主平馆正寿（一户南部家庶流）、黑内城城主松井勘解由自知兵力寡少，加上九户信仲、净法寺重政等九户郡、二户郡两郡之中的有力武将皆调转枪头前去讨伐叛离的葛卷家，以及主君南部晴政至今都未能率本队从三户郡南下，就认为主家南部家再无前景可言，便不约而同地献出自己的居城，向上杉军主动开城投降，以免造成生灵涂炭、家名断绝。 至于沼宫内城城主沼宫内常利原本是打算趁着上杉军立足未稳之际，对其发起突袭，以减轻一方井城守军的压力。 但沼宫内家重臣柴田右卫门尉见上杉军势大，早就被铁炮声吓破了胆，就趁着沼宫内常利不备之际率本部军势进行发难，将沼宫内常利、沼宫内春秀父子二人暗杀，并主动开城向上杉军投降。 如此一来，岩手郡全境除了高水寺城一城以外尽被上杉军所压制。 在上杉军兵不血刃的夺取了平馆城、黑内城、沼宫内城三城之后，就可以通过翻越位于岩手郡与秋田郡两郡境目地带的岩手山进入桧山安东领。 不过，上杉定虎在获知了安东爱季擅自出兵诛杀浅利家家督浅利则祐，以及干预浅利家家督相续之事后，并没有立即派遣使者进行责问，反而是遣使至尚未叛离至南部家一方的八木桥城、中野城、摩当城等地，要求门脇政吉、片山大膳、野吕七藏等人加强各自居城的守备，不必听从安东爱季、浅利胜赖、浅利赖治等人的号令，等击败南部家之后，会代主君上杉清定来对桧山安东家、浅利家进行妥善的处置。 而后，上杉定虎还勒令安东爱季优先稳定对山本郡、秋田郡中部、河边郡等地的局势，以及对叛离至南部家一方的国人领主们进行讨伐，不得趁机蚕食鲸吞浅利领，并尽快率军退出浅利领，以此来缓和北出羽诸郡的局势。 与此同时，九户信仲、宫野实富（一户助光，一户政连三男）、净法寺重政等人率三千余军势已经对葛卷城接连猛攻了近半个月的时间，仍然没能将其攻落，反而接连折损了多名有名武士：五日市城城主五日市忠教（净法寺家庶流）在指挥攻城之时，被守军用弓箭一箭命中脖颈而亡；太田城城主太田忠贤（净法寺家庶流）在身先士卒，用云梯登城之际，被守军用滚木砸中当场身亡；高家城城主高家将监（九户南部家重臣）于流经葛卷城西面、南面的马渊川乘着小舟，为己方攻城军势提供火力压制之际，因不识水性，加上身着大铠的缘故，使得其在身中两箭后，立足不稳而坠入川中溺亡······ 可以说，葛卷城虽然城小，但毕竟是修筑于近百米高的丘陵之上，且从城池西面、南面流经的马 渊川成为天然的护城河，以及城防设施很早就准备完善，反而让前来讨伐的南部军碰了一鼻子灰。再加上葛卷城周边群山环绕、平地极少，很难摆开大量军势。 尽管九户信仲、宫野实富、净法寺重政等人深知葛卷城已经被孤立，且对外联系被己方完全切断，若是持续发起猛攻，还是能将葛卷城攻落的。 可是，当九户信仲、宫野实富、净法寺重政等人在胜利在望之际，随着上杉军横扫岩手郡，以及不断迫近岩手郡与二户郡、九户郡的境目地带后，彻底粉碎了他们攘外必先安内的计划。 此时的九户信仲、宫野实富、净法寺重政等人哪里还有攻城的心思？ 上杉军在岩手郡境内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现如今就只剩下一座高水寺城尚未陷落。 而且，先前倒向上杉家一方的大野城城主大野具久、蛇口城城主蛇口弥助、小轻米城城主小轻米久俊等将奉上杉家重臣里见义尧、泽根高秀之命率军西进，并对南部军的小荷驮队不断袭扰，使得围攻葛卷城的南部军粮草辎重愈发难以补给。 第656章 围攻姊带 由于上杉军主力已迫近二户郡、九户郡两郡的境目地带，以及原南部家治下岩手郡诸城大都陷落，使得九户信仲、宫野实富、净法寺重政等人难以掩盖事实。 加上久攻葛卷城不下，使得南部军的士气是愈发低落。 因北岩手郡、东九户郡已被上杉军主力和水军压制，导致九户信仲、宫野实富、净法寺重政等人撤回本领的路线就只剩下了沿着马渊川北上至二户郡这一条路可走。 随着中陆诸郡的形式丕变，让九户信仲、宫野实富、净法寺重政等人所率的这支南部军在转眼之间成为了一支深入敌境的孤军，而且在撤回本领的途中还需要提防曾经同僚们的袭击。 好在南部军仗着兵力上的优势，能够做到强行突围北上，但还是付出了不少的损失。 不仅南部军丢弃了不少粮草辎重，等进入了二户郡境内才发现，上馆城城主工藤业纲、伊保内城城主伊保内美浓守（九户南部家庶流）、晴山城城主晴山治部少辅（九户南部家家老）、松冈城城主松冈尾张守（净法寺家庶流）、城守信尹（九户信仲之弟）等多名有名武士都没能活着返回二户郡。 更令九户信仲、宫野实富、净法寺重政等人感到害怕的是，上杉军不仅在兵力上碾压南部家，甚至进军的速度也远超南部家众人的预料。 还没等九户信仲、宫野实富、净法寺重政等人于姊带城喘口气，上杉军先阵的上杉景信、斋藤朝信、河村秀时、江柄民部少辅、栃内左近将监、川村喜助等将就已经兵临城下了。 至于姊带城西南方的支城五月城方向，早就燃起了熊熊烈火，自守将小鸟谷摄津守以下五十余人尽数被上杉军讨取，无一幸存。 这时的九户信仲意识到一味的撤退根本不是办法，更不能阻遏上杉军不断北上的步伐。若是一矢不发的向上杉军降服，那么雄踞北奥诸郡长达三百六十余年的南部一族脸面往哪里搁？不如就在这姊带城与来犯的上杉军正面交锋，让上杉军诸将见识一下南部一族的真正实力。 在九户信仲看来，上杉军是跋山涉水，远道而来，期间还进行了多次攻城战，意图速战速决。只要坚守不出，就能找到上杉军的破绽。 毕竟，武士会把自尊、颜面放在第一位，就算是生命、家名、领地都比不上自尊、颜面重要。 对于九户信仲的提议，姊带城城主姊带兼实（九户信仲之叔，九户南部家庶流）当即表示同意。毕竟上杉军已经攻入了他的领地，若是九户信仲、宫野实富、净法寺重政等人望风而逃，自己若是随他们一块儿逃离姊带城，又能逃多远？之后能否重返旧领？是否会像伊保内美浓守、晴山治部少辅、松冈尾张守、城守信尹等人那样，在逃跑的途中不是遭遇落武者狩，就是被曾经的同僚用暗箭所杀？ 事实上，姊带城本就位于九户领的最南方，城中很早就囤积了大量粮草辎重。就算九户信仲不打算在姊带城迎击上杉军的先阵军势，姊带城也必有一战。 虽说姊带城的规模不大，算上撤入城中的九户势、一户势、净法寺势等部，兵力也才勉强达到两千六百军势。加上还是修筑于马渊川北岸二之森山的绝壁上，只有城西一条坡道可以入城。 原本，在北奥、中陆诸郡之中，两千六百规模的军势也是能算得上是一支‘大军’。但面对上杉军先阵的三万八千余军势实在是有些不够看的，甚至还有可能不够上杉军塞牙缝的。 再加上，单单斋藤朝信所节制的越后势各部，就一共配备了一千挺铁炮。若是使用弹幕战法，还是能对姊带城进行火力压制，打得守军连头都抬不起来。 不过，上杉景信、斋藤朝信二人却并不打算将浪费兵力对姊带城进行强攻，反而是对姊带城进行了围城，并先后修建了二十余座阵所，如同布下天罗地网一般，将一座小小的姊带城围在了核心之处，可谓是水泄不通。 当然，在上杉军主力之中可是有两位高人——宇佐美定满、白井胤治。 作为上杉家谱代重臣，且精通兵法的宇佐美定满在随上杉定虎所率的本队进入小鸟谷后，就立即对周边地形进行了勘察，并很快意识到小鸟谷北面谷口女鹿口的重要性，他随即建议上杉定虎应在女鹿口狭隘之处设立拦马栅、逆茂木，以及挖掘深堀，做好防止南部军前来驰援姊带城的准备。 对于宇佐美定满所提出的建议，上杉定虎是深以为然，她随即下令穴泽氏清、山上氏秀、广田直繁三人，以三千军势火速抢占女鹿口，并设立拦马栅、逆茂木，挖掘深堀，以防南部家派遣援军突入小鸟谷之中救援姊带城。如此一来，上杉军就切断了姊带城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不仅如此，上杉定虎还命八条房繁作为偏师大将，八条宪繁作为副将，河村秀时为先导役，节制安田长秀、山内舜通、下条实亲、桃井义孝等岩代诸将，以九千五百余军势翻越奥中山，攻入净法寺领，待本队攻落姊带城后，两军于南部家本据三户城下进行合流。 在上杉定虎完成分兵后，就先命人向姊带城中射去箭书，进行劝降。 可九户信仲是铁了心要在这姊带城中给上杉军一些颜色看看，不仅当着己方诸将的面烧了劝降信，还命熟悉周边地形的姊带家重臣松山道长潜出城去，向着位于城南城下町的上杉军射出鸣镝，以示开战之意。 见姊带城中守军如此冥顽不灵，上杉定虎也就放弃了继续劝降的想法，直接命人将佛郎机炮运至姊带城西面，准备向着本丸方向开始进行炮击。 这时，留守于石龟城的石龟政赖（石龟信房长男）对此可不会坐视上杉军攻入净法寺领。 虽然石龟信房已经将家中过半的军势带走，但石龟政赖深知唇亡齿寒的道理，一旦上杉军顺利将净法寺领压制，那么接下来不是攻向三户城、九户城，就是攻向石龟城了。 于是，石龟政赖毫不犹豫的率家中仅剩的三百军势南下进入净法寺家本据净法寺城进行协防，并请求主君南部晴政尽快发兵驰援。 第657章 商谈降服 虽说石龟政赖有唇亡齿寒的意识，但并不代表南部家的其他人也有。 镇守于二户郡与鹿角郡、岩手郡境目地带的田山城城主田山久光在望见东南方御月山、七时雨山等群山接连燃起狼烟，以及从告急的使者口中获知上杉家的大军已压制岩手郡绝大部分地区，并即将攻入二户郡后感到惊惧不已。他意识到上杉军势如龙虎一般，南部家如今是兵败如山倒，同螳臂当车一样，若是负隅顽抗，只会是自取灭亡。 在还没见到上杉军影子的情况下，田山久光就直接选择了带着家眷弃城而逃。 毕竟净法寺重政已将家中大部分的兵力抽调与九户信仲一同行动，使得净法寺家治下的各城池兵砦守军严重不足，多者二十人，少者甚至仅有五人。在这种实力相差如此悬殊的情况下，没人在明知必败无疑的情况下去为主家尽忠到底。 而佐藤正良、浦田光正、大森忠善、有居忠兵卫等净法寺家负责留守的重臣们也是有学有样，见上杉军偏师气势汹汹，自知不敌，便纷纷不放一矢的仓皇而逃，使得上杉军偏师得以兵不血刃的占据五日市城、田山城、荒屋城、佐比内城、马场山城、田代山城等诸多西二户郡的重镇要地。 可以说，还没等南长义抵达上杉军的本阵之中，二户郡就已经沦陷过半之地。 即便如此，南长义便意识到不能在途中做太多的停留，就快马加鞭的南下赶往上杉军本阵。 此时，上杉定虎已将本阵移至小鸟谷南部的仁昌寺，便于指挥围攻姊带城以及后续的北上进军。 虽然姊带城周边有着较为险要地形，在很大程度上弥补了南部家兵力不足的窘境。 加上上杉军数量庞大的军势在姊带城周边狭隘的地形上无法充分展开，只能用一小部分兵力从姊带城西面的陡坡进行攻城，其余各部军势则只能干瞪眼。 这也是上杉景信、斋藤朝信二人在勘察了姊带城周边地形后放弃强攻的原因之一。 得知南部晴政主动遣使而来，上杉定虎一开始是打算拒而不见的。 宇佐美定满、白井胤治二人倒是不约而同的建议上杉定虎接见南部家派来的使者，并带其巡视上杉军主力各部，让其知晓己方兵力、装备、士气等各个方面与南部家的差距有多大，而后再让其见识一下上杉军如何利用装备的绝对优势，将姊带城攻落。 上杉定虎经过一番权衡后，还是采纳了宇佐美定满、白井胤治二人的建议，随后就召见了南长义。 “在下南部家家臣南远江守长义，奉我主南部右马助殿之命前来与千秋霜台殿商议举家降服一事，承蒙召见，荣幸之至。”南长义一进入仁昌寺的大殿，就恭恭敬敬的向上杉定虎拜伏下去，并开门见山的说明了来意。 “哦？南部右马助怎么如今想到要向当家举家降服了？先前不是狂妄自大、目中无人，还打算称霸奥羽两州吗？不仅对我主上杉亚相殿与坂东公方足利右武卫将军殿联名颁下的总无事令多次违背，此次更是将当家旗下诸侯斯波户部侍郎（民部大辅唐名，避唐太宗李世民讳）父子杀害，进而一度鲸吞高水寺斯波领。”上杉定虎在冷笑了一下后有些不屑的说道。 “望千秋霜台殿恕罪，与上杉家、镰仓府为敌并非我主南部右马助殿之本意，而是迫不得已而为之。”南长义自然是不会承认南部晴政以及南部家高层野心膨胀才会与上杉家进行敌对之事。 “那么我倒是想听听看贵主南部右马助作为一方诸侯，是受何人指使？”上杉定虎可不相信南部晴政是迫于无奈才与上杉家进行对抗。 众所周知，南部家很早就或明或暗的遏制上杉家在奥羽两州腹地延伸影响力，加上曾与南部家敌对的下国安东家、桧山安东家、凑安东家、浅利家、高水寺斯波家、稗贯家、和贺家、户泽家等奥羽两州的大名、国人领主皆臣从于上杉家的军门之下，并借助上杉家的力量来与南部家进行抗争。 对于意图称霸奥羽两州的南部家来说，这自然是无法容忍的。 “是那位大树殿······”南长义深知若想南部家获得上杉家的宽恕，就只有一个办法——将挑起奥羽两州战事的责任尽数推给远在京都，且与上杉家关系较差的时任征夷大将军、武家栋梁足利义辉身上。 “哈？！”上杉定虎都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有没有听错，这南部一族素来是与足利将军家对着干的，而且在南北朝结束以后，依旧对足利将军家的号令是阳奉阴违。 “千秋霜台殿明鉴，这是先前大树殿与三筑、细川京兆尹联名向我主南部右马助 殿下达的御教书。”见上杉定虎不信，南长义只好将怀里用木盒装着的御教书献上。 “大树殿？”上杉定虎一脸疑惑的从荒川长实手中接过了带有足利义辉、三好长庆、细川氏纲三人联名的御教书。 “我主南部右马助殿已知晓此次‘抗拒天兵’之罪，为表南部家举家降服之诚意，已令津轻诸将撤回了各自的本领之中，并不再为浅利一族之人提供任何实质的支援。外臣愿意留在贵军之中作为人质，并劝说笼城之人放弃抵抗，向上杉军开城投降。”南长义倒是不卑不亢的说道。 “南远江守，就算阁下不去劝说笼城之人向我军开城投降，难道我军就无法前进了吗？”这时，坐在一旁的宇佐美定满在冷笑了一下后说道。他可不认为南部家的重臣们能在佛郎机炮的轰击下能守住城池的。 “以画押以及印章的样式，确实是出自那位大树殿，以及三筑、细川京兆尹之手。”上杉定虎在看完御教书的内容后，就将其收好，准备之后交由上杉清定进行阅览，而后又接着说道，“尽管南部右马助曾口出狂言，‘凡新月所照之处，南部家的领土不可动摇’。以及一度让当家旗下诸侯高水寺斯波家失领。但念在其有意举家降服，我可以代主君上杉亚相殿对南部家网开一面。对于降伏之事，需南部右马助当面请求并商议降伏之条件。” 第658章 炮击姊带 可还没等南长义高兴多久，上杉定虎就话锋一转的说道：“那就劳烦贵使传达给南部右马助，令其终止对四户领、七户领、八户领的侵攻，否则姊带城就是他的前车之鉴。” “千秋霜台殿请等一下，外臣愿意担任贵军的使者出使姊带城！”南长义这下开始慌了，要知道如今的姊带城中，可是有着两千六百余军势，一旦这支军势覆灭，那么南部家就算获得了上杉家的赦免，并得以本领安堵，那么之后也很难在北奥诸郡维持统治，更难以进行战后恢复以及建设。毕竟，北奥诸郡本就人口稀少，若是大量青壮在战事之中丧失，人口将难以进行快速补充。 “我已经给过姊带城守军机会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上杉定虎在丢下这句话后，就起身离开了大殿，并示意一旁侍候的渡边纲景带着南长义至姊带城外，近距离观赏一下上杉军是如何攻城的。 南长义见上杉定虎不打算给姊带城守军任何生还的希望后，吃惊的瘫坐在地板上。而后，就被渡边纲景麾下的两名武士架着来到姊带城南部的鬼渊原。 之所以上杉定虎不打算安排南长义作为使者进入姊带城中去劝降，是因为她结合了峰坊、谷坊兄弟二人所探查到的南部家情报后，得出了南部家中并非所有人皆心甘情愿的向上杉家表示降服。 尤其是固守在姊带城中的九户信仲、宫野实富、净法寺重政等南部家重臣，本就是远近闻名的好战分子。 为了毕其功于一役，减少上杉家之后对北奥诸郡统治的阻力，以及更好的震慑奥羽两州反复无常之人，上杉定虎决定将恶名揽在自己身上，为上杉家当一回‘恶人’。 由于姊带城西之丸中，包括大手门、箭橹等建筑在内，大部分皆是木质的，就算遭到上杉军围城之前，已经做好了充足的防火措施——在所有建筑的表面上涂上泥巴，但九户信仲、宫野实富、净法寺重政等人并没有料到上杉军并没有按照他们所预想的那样发起蚁附攻城。 随着稻荷山上竖起了乱龙旗后，鬼渊原上就随之响起了阵太鼓声、法螺声。部署于姊带城西面的佛郎机炮也开始向着姊带城本丸发起轰击。 很快，佛郎机炮就喷射出恐怖的焰火，其大小弹丸纷纷越过姊带城的城防，呼啸砸入了本丸之中，整个本丸“宛如遭逢巨大地震”，周边的堀沟几乎被爆炸溅起的土木填平，位于中间的两重橹也被削去一半，甚至连本丸的仓梁（天井处的大横木）也被佛郎机炮的弹丸贯穿而毁坏。 在一阵浓烟散去后成本丸之中大量建筑变成了废墟。 姊带城外摩拳擦掌准备发起攻城的上杉军上下所不知道的是，当时姊带城本丸大广间里正在召开军议。 其中，三日市越中守、三上越前守、宫山右卫门尉、盛田安艺守、八木平八郎等多名九户家重臣完全没有反应的时间，被当场炸死。 尽管九户信仲、宫野实富、净法寺重政等人是侥幸生还，但也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虽说上杉军所配备的佛朗机炮没有对姊带城的守军造成大量伤亡，但是已将姊带城的象征——两重橹一举毁掉过半，这可比击毙九户家多名重臣的影响力还要大不少。 与此同时，位于鬼渊原上杉军阵地之中的南长义在见到了姊带城本丸在转眼之间几乎变成了废墟后是惊惧不已，他完全没有料到南部家与上杉家在装备差距上竟然已经到了天壤之别！ 然而，令南长义吃惊的还在后头——姊带城并没有因遭到炮击而开城投降，宫野实富、净法寺重政等人自知在装备处于绝对劣势的情况下无法继续进行笼城固守，便选择放弃笼城，转而率城兵主动从城内冲出，意图与上杉军进行近战。 可此时的南部军本来就因屡战屡败、丢城失地、失去外援的情况下而士气低下，并没有多少人真心愿意追随宫野实富、净法寺重政等人向上杉军发起冲击。 结果，城外的上杉军等的就是这个时刻。 宫野实富、净法寺重政等人才率一千余军势冲出了西之丸，就遭到了位于川久保原、鬼渊原，以及马渊川上船只上的弓矢、铁炮痛击。 因宫野实富、净法寺重政二人的大铠相较于麾下徒步武士、足轻、农兵的防具过于华丽，直接成了上杉军的重点打击对象。 很快，宫野实富、净法寺重政二人就被上杉军的阵地飞来的大量弹丸击中，并坠于马下。 若不是麾下马廻众冒着枪林弹雨，将宫野实富、净法寺重政二人的尸体拖回城中，恐怕他们二人的首级早就被上杉军斩下了。 即便宫野势、净法 寺势大部分军势在遭到上杉军大量铁炮、弓矢的火力压制下，还是得以退回了姊带城中，但主动出城失利还是祸害了全城。 斋藤加左卫门（赤田斋藤家庶流）、野吕信满、井上正好、小河主水助等斋藤朝信麾下的有名武士，以及江柄民部少辅、栃内左近将监、川村喜助等河村众诸将，直接在己方火力压制的情况下，一路尾随南部军溃兵，并趁机攻入了姊带城的西之丸。 等到九户信仲急急匆匆率军前来抵御时，为时已晚，上杉军已经如同黑色潮水一般涌入了姊带城的西之丸，并进而夺取了大手门、搦手门。 但九户信仲却并没有因此而放弃，反而是身先士卒，率马廻众与涌入城中的上杉军展开混战。 毕竟南部军兵力寡少，且濒临崩溃，面对上杉军的凌厉攻势难以抵挡。 还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九户信仲身边的梁田甚兵卫、山内伊八郎、山崎佐十郎、山根彦内等多名家中勇猛之士先后被上杉军所讨取。就连九户信仲自己也是身中五处创伤。 第659章 姊带城落 虽说姊带兼实还是九户信仲之叔，但毕竟是九户南部家庶子家的家督，本人并非九户连康的嫡子。 加上姊带城完全陷落也只是时间问题，姊带兼实就建议九户信仲率残部尽快向九户城方向突围，避免全军覆没。 可九户信仲却直接拒绝了姊带兼实的提议，反驳道:“自从当家与上杉军交战起就一败再败，相继失去了筑波郡、岩手郡，如今连二户郡都很难再坚守下去，就算我等顺利突围退至九户城，纵然主君南部右马助殿不追究我等之过，我等又有何面颜面去面见家中之人、治下领民？” 见九户信仲不愿率残部突围，姊带兼实倒是急中生智，又想出来一条路——劝说九户信仲赶在本丸、东之丸陷落之前向上杉军投降，以保全仅剩守军的生命。 毕竟，九户信仲的正室是前任八户南部家家督八户信长之女，妹夫还是较早倒向上杉家一方的四户城城主四户宗泰，女婿则是与四户宗泰一同倒向上杉家一方的七户家国（七户直国长男），只要尽可能的放低身段，加上四户宗泰、七户直国、八户治义等人的从中斡旋，九户家还是能保全家名的。 但九户信仲依旧没有同意，并坦然说道:“老夫的长男六郎丸正侍奉在主君南部右马助殿身边，次男彦九郎还与南部右马助殿的次女定下婚约，若是向上杉军投降，那么六郎丸以及居住在三户城外的家中之人必然会被处决。身为武士，马革裹尸本就是宿命。执弓矢之身，须常记义理。武士之心，武技义理犹如车之两轮。知义理，舍身舍家不舍正义，遇强不屈。熟谙义理，可执弓矢，不谙此道，难以拒敌。两轮之修，不可偏废。古人云，人死留名，虎死留皮。一身性命，系有定数，死不足惜。人生所求，本多不得偿，不可不知。叔父不必多言了！” 于是，九户信仲就将身上佩戴着的九户南部家祖传太刀解下，递给了身旁的侄子城守连尹（城守信尹长男），让其带着逃回九户城。 而后，九户信仲就与向三户城方向行了一礼，便与姊带兼实、姊带兼直（姊带兼实长男）、姊带兼兴（姊带兼实次男）、姊带兼信（姊带兼实三男）、夏井久膳、円子光种等同族、家中重臣、姊带家女眷，一同退入本丸的小广间中，在上杉军的喊杀声越来越近之际，先后自尽，人数达到了五十余人。 九户家家臣和田觉左卫门、和田觉右卫门兄弟二人在小广间中为九户南部一族的武士们介错后，就点燃了本丸之中的易燃之物，将本丸化为一片火海。 当然，和田觉左卫门、和田觉右卫门兄弟也没有苟且偷生，反而是卸下身上的胴丸，与翻越板屏进入本丸之中的上杉军足轻进行近战，先后力战而亡。 除了走密道逃出姊带城的城守连尹，以及意图缒城逃离被生擒的松山道长以外，被上杉军讨取者达到了两千六百余人。 在上杉军完全压制姊带城后，上杉定虎还是敬佩九户信仲、宫野实富、净法寺重政、姊带兼实、夏井久膳、円子光种等人的忠义之举。在进行了首实检后，便下令将城中守军的尸体，以及自尽的九户南部一族之人进行妥善的安葬。 对于向上杉军阵地射出鸣镝的松山道长，上杉定虎则是下令将其斩首示众。 随着二户郡南部重镇姊带城陷落，二户郡的其余城池兵砦自然不在话下。 伊保内城、熊野城、和田井城、小友城、米田城、田中城、根森城等十余座城池兵砦是不发一矢的望风而降。 城守连尹在逃回九户城后，就劝说留守的赤松吉时（九户信仲女婿）不要做无谓的抵抗，为保全九户南部家的家名，应向势如龙虎一般的上杉军尽快开城投降。 自知无力抵御上杉军的钳形攻势，赤松吉时便采纳了城守连尹的建议，与九户信仲的未亡人八户御前一同带着家中之人早早在城外静候上杉军的到来。他此时已经顾不上岳父九户信仲先前递交给南部晴政的两个儿子，毕竟都不是自己儿子，就算被砍了他也不会心疼，只会打着为他们复仇的旗号，追随上杉军一同攻向三户城。 而另一方面，一户政连、泉山康朝、下斗米家纲等南部家重臣们在获知姊带城陷落、二户郡大部分地区沦陷、九户家放弃抵抗等诸多不利消息后，顿时没了继续围攻四户城的心思。 其中，一户势更是在仓皇之间作鸟兽散，一户政连、一户出羽守父子是完全无力阻止。 因为，一户南部家的本据一户城就位于姊带城西北方不远处，北面还是九户南部家的本据九户城。而且，一户南部家庶流的平馆家已经倒向了上杉家一方，并且主动担任上杉军偏师的先导役，为上杉军偏师带路攻入二户郡的腹地之中。 显然易见，连九户家在遭到重创后都向上杉家降服了，那么上杉军下一个目标自然就是一户南部领了。 再加上四户城久攻不落、上杉家大军压境，以及没能及时进行春耕，使得负责围攻的南部军各部早就士气低落。 眼见己方军势不堪再战，以及南部晴政自己还有举家降服之意，便顺势解除了对四户城围城，将剩余军势退守至三户城周边，等待南长义与上杉定虎之间交涉的结果。 由于净法寺重安（净法寺重政长男）、石龟政赖、驹岭正家（驹之岭正家，净法寺家庶流）、安之平义重等人在净法寺城防守甚严，使得八条房繁所统辖的偏师在仓促之间未能将其攻落。 不仅如此，净法寺重安还趁着上杉军偏师立足未稳之际，利用己方熟悉周边地理的优势，还将城中所有闲置的布匹集中起来，分配给家中的骁勇之士，用于裹在身上，使得刀箭难以对己方军势造成伤害。 而后，在净法寺势频频突袭之下，上杉军偏师的山内舜通部疲于应付被击溃，山内舜通更是在混战之中被石龟政赖所讨取。 第660章 南部降服 尽管净法寺重安、石龟政赖、驹岭正家、安之平义重等人一度击退了上杉军偏师的攻击，但并不代表他们能迫使上杉军偏师大将八条房繁就此知难而退。 随着姊带城陷落，以及九户信仲、宫野实富、净法寺重政、姊带兼实、夏井久膳、円子光种等人皆兵败身亡的消息传入净法寺城后，顿时给击退上杉军偏师进攻、讨取上杉家重臣山内舜通的净法寺城的守将们浇了一盆冷水。 原本，先前见上杉军势大而不战而逃的佐藤正良、浦田光正、大森忠善、有居忠兵卫等净法寺家重臣们，还打算趁着上杉军偏师被击退之际重返各自的旧领，掀起一揆或是对上杉军小荷驮队发起袭扰，以此来获得主家的赦免。 可没曾想，二户郡的形势却愈发的糜烂，且难以进行扭转。 这就使得佐藤正良、浦田光正、大森忠善、有居忠兵卫等人顿时打消了掀起国人一揆，或是袭扰上杉军小荷驮队的想法，纷纷寻找与葛卷家、四户家、七户家、远野阿曾沼家等已经倒向上杉家一方的原南部家重臣、旗下国人领主的关系，希望能够通过他们来换得上杉家授予自己本领安堵的处置。 还没等净法寺城的守军想好下一步该怎么走时，八条房繁在重整旗鼓后再度军队净法寺城发起猛攻。 作为上杉家同族重臣的八条房繁当然不愿见到上杉景信、斋藤朝信等人持续立下战功，以及急于洗刷被净法寺势击退的耻辱，便节制各部开始对净法寺城不分昼夜的猛攻。 就在这节骨眼儿上，净法寺城内部却突生变故——驹岭家庶流出身的驹岭保忠将负责镇守西之丸的驹岭正家暗杀，还将大手门献出。 安田长秀见状，毫不犹豫的驱使本部军势攻入城中。 净法寺城中的大部分人都不愿背弃主家南部家，即便在城池濒临陷落的情况下，依旧没有放弃抵抗，反而在净法寺重安的率领下，视死如归的与涌入城中的上杉军展开混战，就算是净法寺家的仆役、侍女等非战斗人员也纷纷加入了混战的行列，一时间血肉横飞。 因净法寺城与南部家之间的联系已经被切断，且南部晴政正准备向上杉家举家降服，使得净法寺城已经沦落到孤立无援的窘境之中。 最后，上杉军偏师各部在驹岭保忠献出大手门的情况下，依旧用了半天的时间才将净法寺城攻落，讨取自守将净法寺重安、石龟政赖、驹岭正家、安之平义重等人以下六百五十余人。 净法寺一族之中仅有净法寺重安之子净法寺重好在同族重臣净法寺主膳的拼死护卫下，才得以逃出生天，前去投奔三户城的南部晴政。 其实，在这时候净法寺一族的拼死奋战已经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意义了。因为，南部家很快就要向上杉家举家降服了。 此时的南部家高层再也没有一人做出喊打喊杀的主战论调。毕竟，南部家中极为好战的九户信仲、净法寺重政已经兵败身亡；石川高信、石龟信房等人被上杉军围困在了高水寺城；毛马内秀范、石鸟谷正友、长牛政义等人正遭到鹿角郡土著国人领主们的围攻······ 可以说，面对极为悬殊的兵力、装备差距，原本是持中立态度的北信爱、樱庭光康、东政重、泉山康朝、下斗米家纲等人也发觉与上杉家继续交锋是前途渺茫，便转而支持南长义的主张，认为南部家应尽快向上杉家表明恭顺之意，以此来保全南部家的家名存续。 见不少同族、谱代家臣都开始提议向上杉家降服，南部晴政便愈发坚定了举家降服的政策。 不过，由于上杉定虎所统辖的上杉军主力已经将二户郡的绝大部分地区压制，并从赤松吉时、城守连尹等人手中接收了九户城，其先阵的上杉景信、斋藤朝信两部军势更是在四户宗泰的接应下进驻了四户城之中，距离南部家的本据三户城已不到二十里，可以说是来到了南部晴政的家门口。 南部晴政在得知这一消息后，已经到了不能不有所表示的地步了。 得益于南长义主动劝说意图负隅顽抗的一户城城主一户政连、目时城城主目时筑前守、晴山城城主晴山忠房（晴山治部少辅之子）等人开城投降，使得上杉军在迫近二户郡与三户郡的境目地带并没有遭到什么抵抗。也让上杉定虎对南部家恭顺表现表示满意。 在正式前往上杉军本阵之前，南部晴政还在菩提寺圣寿寺之中剃发出家，更名为南部入道悦山。 随后，就带着北信爱、樱庭光康、东政重、泉山康朝、下斗米家纲等家中重臣们，以及婿养子南部信直（石川高信长男）、长女锅姬，一同前往四户城去参见上杉军总大将，同时也是上杉清定名代的上杉定虎，并正式请求举家降伏。 上杉定虎并没有在四户城本丸的大广间里接见南部晴政一行，反而是在本丸的一处庭园里。 只见上杉定虎与参阵诸将安坐于走廊上，而南部晴政一行人则是跪拜在庭园的白沙地上，诚惶诚恐，不敢仰视。 其中，南部晴政更是已做好了接受各种羞辱的心理准备，但他听见的却是上杉定虎热情而不失礼貌的招呼：“南部右马助，为何离得如此之远？上前一些。” 南部晴政虽然不明就里，但也只能起身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了几步。 此时的南部晴政已经剃度落发，身着一袭黑色的缁衣，手上紧握一串念珠，身上更是冷汗直冒，说话也是战战兢兢的：“罪臣南部入道悦山······参见千秋霜台殿，承蒙召见······荣幸之至。” “南部右马助免礼，在下已然知晓阁下解除了对四户领、七户领、八户领、浅利领等倒向当家一方的武将治下领地攻击。若是阁下再晚一步前来，恐怕里见刑部大辅将要率麾下的房总水军众于八户凑登陆了。”上杉定虎一边打量着南部晴政，一边说道。 第661章 赐予佩刀 南部晴政深知上杉定虎此言不虚，南部家就连海路迂回的上杉家旗下水军众都难以击退，就更别提正面战场上一路高歌猛进的十余万大军了。 “是我等田舍之人不知天高地厚，抗拒天兵，还望千秋霜台殿务必恕罪！”南部晴政连头不敢抬，随即放低身段拜伏下去。 “南部右马助何必妄自菲薄？好歹也是一度雄踞北奥诸郡的诸侯。”上杉定虎在听到南部晴政自称为田舍之人后，不禁笑了起来。 “罪臣不该受大树殿的唆使而举兵对抗上杉家，愿以自己的生命，乞求上杉家能让南部家的家名存续。”南部晴政事到如今，只能将责任推到足利义辉的身上，毕竟足利义辉也不可能瞬间移动至此地进行辩解和反驳。 “大树殿、三筑、细川京兆尹仅仅只是许可南部家自由切取奥羽两州之地，以及待虾夷地静谧后授予虾夷管领、奥州管领、羽州探题等职，南部右马助殿竟然不惜调略浅利一族武将，煽动凑安东家重臣们发起国人一揆，以及发兵南下对高水寺斯波领进行侵攻。”宇佐美定满在听完南部晴政的话后，不禁冷笑了一下。他就不明白南部晴政怎么敢在没有有力大名牵制上杉家大部分兵力的情况下，敢与上杉家为敌的。 况且，南部一族本就对足利将军家之命是阳奉阴违，更是众所周知的南朝方有力武家之一。 “罪臣原本是打算奉大树殿之命，于北奥诸郡举兵南下，若是能侥幸击败上杉家，那么南部一族就能重返甲州巨摩郡南部庄的旧领，甚至还能成为甲州源氏的栋梁。”南部晴政倒是将原本的打算如实说出。 “只可惜，南部右马助殿败在了第一步，没能将家中一统。但就算南部右马助殿能将家中一统，恐怕也很难突破当家治下的岩州、磐州两州之地吧。”这时，上杉景信开口了。他可不相信南部晴政能有曾经花将军北畠显家那样的能力。 “是罪臣狂妄自大、目中无人······”南部晴政为了能保全家名存续，只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放低身段。 “罢了，上天也有好生之德。既然南部右马助已决定举家降服，那么在下便代我主上杉亚相殿接受。不过，南部右马助腰间空无一物，岂不寂寞？”上杉定虎也不打算继续为难南部晴政。 作为武士，平时都在腰间佩戴一长一短两把刀。 南部晴政既已剃发出家为僧，就不宜再佩刀。上杉定虎说的“腰间空无一物”，指的就是此事。 因不知上杉定虎目的何在，而且南部晴政此时战战兢兢，不知该如何对答，只好低着头应一声：“是。” “打刀与脇差皆是备州长船大藏允重元所做，虽然称不上削铁如泥，但也是非常锋利的。”上杉定虎说完就示意一旁的家臣大河户忠繁将一长一短两把刀递给了南部晴政。 古往今来，主君将随身物品赏赐给臣下，一般是表示恩宠的意思。上杉定虎此举，不但是表示上杉家已经不咎既往，赦免南部家，而且将视南部家为股肱之臣。 此时的南部晴政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嘴里忙不迭地说道：“罪臣谢过上杉亚相殿、千秋霜台殿！” 接着，双方相互介绍了随行人员，简单寒暄了几句，会面就这样结束了。 虽然上杉定虎出人意料的大度宽容，但南部晴政的心里仍然悬着一块大石头。他最为担心的是，上杉定虎在四户城的大度之举是不是又一出“先礼后兵”的戏码？ 直到第二天，暂住于目时城的南部晴政就收到了上杉定虎所颁下的朱印状——北郡全境为三户南部家的知行地。 看到这份朱印状，南部晴政心里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同时又像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五味杂陈。 虽然领地的大幅削减早在南部晴政的预想之中，但眼看着原先庞大的领国范围极具缩水，南部一族近两百年的努力付之东流，他不免感到悲愤难当。而且，三户南部家极有可能不再继续担任南部氏的一门总领。 不过，这总算避免了南部家“御家倾覆”，即使只有北郡一郡之地，三户南部家仍是的大名的级别，只是与以前相比，难免要过一段时间的苦日子。 因为三户南部家直领大幅度减少，家臣虽然在战事中折损了不少，但依旧需要对那些阵亡、致残的家臣们进行抚恤，只靠北郡一郡的财政收入，如何供养这一大帮干饭人？ 再加上，北奥的北郡之地条件远比南部家先前领有的三户郡、二户郡、九户郡等地恶劣，且没有规模较大的海港，人口也非常稀少，根本不能指望农业、海运带来大量收入。 若是上杉家不将大林铁山、葛泽金山、上北铜山、大扬铜山等北郡境内的矿山收为直领，那么南部家还是能依靠这些矿山来勉强度日。 不过，在这时候，南部晴政还来不及想这么远的问题。当前南部家所面对最严重的问题，是如何做到“举家降伏”。 由于南部家的内部组织管理素来“佛系”，且权力分散，喜欢自行其是的家中重臣们不在少数，有令不行、有禁不止的情况时有发生。 身为一门总领的南部晴政虽然降伏，但是其余家中重臣、旗下国人领主们是否跟着降伏，他也拿不准。 说起来，此前一户政连、晴山忠房、目时筑前守等人能够被南长义劝说，并交出各自的居城乖乖降伏，已是万幸之事。 一旦南部家“举家降伏”的问题如果处理不好，可能会影响到上杉家接下来对南部家的处置，要是真有不要命的家伙选择像姊带城、高水寺城等地那样顽抗到底，惹恼了上杉清定或是上杉定虎，恐怕还会连累家中众人，不得不慎重对待。 不过，上杉定虎接受南部晴政的举家降服，并赐予打刀、脇差，反而让八条房繁、八条宪繁、宇佐美定满、桃井义孝等上杉家刈羽郡元从家臣们感到不解，以及难以接受。 在八条房繁、八条宪繁、宇佐美定满、桃井义孝等人看来，上杉军完全是胜券在握，攻灭南部家也只是时间问题。一旦将南部家攻灭，那么上杉家所获得的领地将会更多，可以用于赏赐的领地也就多了。 第662章 处置北奥 鉴于上杉定虎拥有先斩后奏，以及便宜行事之权，八条房繁、八条宪繁、宇佐美定满、桃井义孝等上杉家一门重臣们对其宽大处理南部家一事只好敢怒不敢言。 毕竟，按照常理来说，像南部家这样公然违背上杉清定与足利义氏联名颁下的总无事令，还攻灭上杉家旗下大名高水寺斯波家，并煽动桧山安东家、凑安东家、浅利家等上杉家旗下大名治下领国之中的国人一揆，以及庇护先前逃入南部领的熊谷直秋、浜田宗纲、大原信胤等反上杉家一方的国人领主们，甚至一度派遣旗下水军众驰援反上杉家一方的南奥诸将，理应将南部家进行改易，并勒令其家督南部晴政切腹自尽。 之所以上杉定虎会选择对南部家网开一面，进行宽大处理，保全其家名存续，是因为她认为南部家于三户郡、北郡以及津轻诸郡等地的统治尚未土崩瓦解，南部家依旧有调集四千以上规模军势的实力。 而且，眼下浪冈北畠家动向不明，若是不对南部家进行宽大处理的话，上杉定虎最担心浪冈北畠家会趁机联合南部家旗下的津轻诸将，坚守险要之处，阻遏上杉军进入津轻诸郡，并大肆发兵南下，驰援正兴兵作乱的浅利一族诸将。届时，北出羽诸郡的形势将会愈发糜烂。 加上北奥、津轻诸郡本就不服王化已久，南部一族、浪冈北畠一族等武家皆是原先南朝一方的有力武家，不会心甘情愿的臣从北朝一方，且作为足利将军家外戚出身的上杉家。 若是上杉家将南部家改易，必然会激起北奥、津轻诸郡的大量土著领主的强烈反抗，万一他们与先前逃入深山老林之中的南部家家臣、旗下国人领主们，以及浪冈北畠家进行联手，奥羽两州的战事结束更是遥遥无期，上杉家将会耗费更多的人力、物力、财力。 再加上，上杉家此时并不是对奥羽两州一个方向进行用兵，而是同时对奥羽两州、三河、尾张三处进行用兵。 其中，最大区别就是，出阵奥羽两州的阵容不仅非常豪华，兵力还是出阵三河、尾张两国的近五倍。更为重要的是，出阵奥羽两州的上杉军所配备的火器也是最新、最强的。 即便如此，上杉定虎与上杉清定之间倒是心有灵犀，随着年龄和资历的增长，也开始变得慎重起来。在她看来，对于志在一统扶桑五畿七道的上杉家来说，仅有军事征服是远远不够的。 可以说，要想建立一个全新的武家政权，武力优势是必须具备。同时，也是一个漫长而又艰苦的过程，还需要有强大的心力。 一旦内心被欲望架空之后，其所作所为就会瞬间变形，距离败亡也就不远了。即使有一小部分人能在短时间内侥幸获得可观的收益，但也很难长久守住。 所以，不能无视客观规律，不能快进式做事。 只有先打好基础，巩固好自己的基本盘，然后才能逐步蚕食鲸吞敌方的地盘。等敌方意识到威胁后，就难以撼动其势力了。 像南部家治下的北奥、津轻诸郡形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若不是有金山、银山、铜山、铁山等矿山在，上杉清定都不打算大张旗鼓的派遣大军前去征讨南部家。 出于笼络人心的目的，上杉定虎不单单向南部晴政表示将授予三户南部家北郡一郡之地的安堵，还让其“觉悟次第今后引立”（根据你的觉悟程度，今后将给予相应的提拔）。 面对上杉定虎递来的橄榄枝，此时的南部晴政可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为了表示自己的恭顺之意，他就将自己的婿养子南部信直与长女锅姬作为人质，送往上杉家的本据小田原城，并将南部氏的系图、家宝尽数献出，任由上杉家从南部氏各家之中选择一个全新的总领家。 而后，南部晴政还主动派遣北信爱、樱庭光康、东政重、泉山康朝、下斗米家纲等家中重臣分别前往八户根城、高水寺城、长牛城、石鸟谷城、当麻城等地，劝说仍在负隅顽抗的己方诸将开城投降，以免招致上杉家的愤怒，从而改变对南部家宽大处理的想法。 其实，南部晴政倒是用不着担心长牛城、石鸟谷城、当麻城等鹿角郡境内的己方城池兵砦会顽抗到底。 长牛政义、石鸟谷正友、毛马内秀范等南部家同族重臣们很早就深刻领悟到南部家连治下领国接壤的浅利家、桧山安东家等敌对大名都无法在短时间内攻灭，拿什么去与实力更为强劲的上杉家对抗？况且，上杉家的十余万大军可以在南奥诸郡境内进行越年，且完全不愁吃喝，反观南部家如何敢将战事持续时间超过大半年？可以说，南部家无论如何都不是上杉家的对手，如不降伏，就只有身死族灭的悲惨结局。 随着长牛城、石鸟谷城、当麻城等地先后开城投降后，鹿角郡全境宣告静谧。 而大里备中守、花轮亲行、柴内相模守、圆子光种、折壁主殿、长内昌茂、汤濑宫内少辅等鹿角郡诸将也被上杉定虎一一授予本领安堵状。 不过，位于鹿角郡境内的白根金山、西道金山、尾去泽金山、立石铜山、十和田银山等矿山，皆被上杉家收为直领。 不仅如此，原高水寺斯波家治下水泽铜山、金当银山、大生金山，而后被上杉家检地奉行、代官、奉公人等发现大萱生金山、早池峰金山（朴木泽金山）、女牛金山等矿山，也被上杉家先后收为直领。 由于高水寺斯波家在遭到南部家侵攻之时表现极差，且迅速败亡，使得高水寺斯波家在上杉清定的心中地位是一落千丈。 尽管上杉定虎上书劝说上杉清定恢复高水寺斯波家的家名，但他并没有直接同意此事，反而是耍了一个花招——让镰仓公方足利义氏指认斯波孙三郎为武卫斯波家家督，并让其尊斯波义银为养父。 第663章 出兵津轻 从表面上看，上杉清定是非常‘守旧’之人，不忍看到武家名门、三管领家之一的武卫斯波家家名断绝，才请镰仓公方足利义氏出面，指认斯波孙三郎为新一任武卫斯波家家督，并让其尊正流浪于伊势境内的斯波义银为养父。 但实际上，上杉清定之前是碍于斯波经诠、斯波诠真父子二人的恭顺，这才没有将高水寺斯波家治下的水泽铜山、金当银山、大生金山等矿山收为直领。当南部家在寝反了岩清水义教、梁田诠泰等高水寺斯波家重臣后，仅投入一千余军势便将高水寺斯波家攻灭后，使得他意识到高水寺斯波家已失去了牵制南部家、桧山安东家等大名的价值。就打算将斯波孙三郎从中陆调至尾张，一方面能加强上杉家对尾张一国统治的大义名分，另一方面还能趁机将原高水寺斯波领光明正大的进行兼并，加强上杉家在奥羽两州的影响力。 不仅如此，上杉家此举还能让五畿七道的所有武家、公家都见识到足利义辉为了拉拢五畿七道之中的新兴有力大名作为足利将军家的支柱，不惜病急乱投医，破坏原有的秩序，甚至还承认了不少大名、国人领主的下克上之举。 而且，也让足利将军家、三好家、六角家等各方与上杉家敌对的势力无法直接介入上杉家与织田家之间的战事。 对于前任高水寺斯波家家督斯波经诠的孙女斯波於雪姬，上杉清定则是将其收为养女，以加强上杉家在原高水寺斯波领统治的大义名分。 当然，对于此次在讨伐南部家过程中，表现极为活跃的河村家、长冈家，清定可不打算让他们随斯波孙三郎一同启程前往尾张，反而是将他们趁机收为自己的直臣，并进行封赏，由他们代替高水寺斯波家镇守中陆诸郡，以及协助上杉家对中陆、北奥、津轻诸郡进行检地。 毕竟北奥、中陆、津轻诸郡属于边远地区，上杉家眼下对于这些边远地区的治理难度较大，且鞭长莫及。加上上杉家的奉行、代官、奉公人、常备军势等数量有限，不能长期将大量军势驻扎在北奥、中陆、津轻诸郡的新夺领地之中。 再加上受交通、气候等条件的限制，上杉家不可能对北奥、中陆、津轻诸郡的所有地区都能实行有效的统治。 所以，上杉定虎对南部家的宽大处理，清定并不反对。毕竟，他也不希望将奥羽两州的战事继续迁延下去，更不希望北奥、中陆、津轻诸郡出现反复。 而另一方面，在获知南部家高层绝大部分重臣通过了举家降服的提案后，浪冈北畠家的重臣们可谓是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加上油川城城主奥濑善九郎、大开城城主平俊忠（北畠具运岳父，北畠三郎丸外公）、大释迦城城主奥寺万助、饭诘城（饭诘高城）城主朝日行安、高杉城城主高杉木工右卫门等浪冈北畠家的重臣们可都不是什么有胆色之人。他们在浪冈之变发生以后，没有一人敢谴责北畠具信、北畠显重父子的弑君之举，更没有一人敢举兵讨伐北畠具信、北畠显重父子。 现如今，浪冈北畠家的重臣们在获知上杉定虎已率十一万余的大军正浩浩荡荡开入三户郡境内，并迫使南部晴政举家降服后，纷纷与占据浪冈城的北畠具信、北畠显重父子划清界限，还急忙派遣使者向上杉家递交人质、誓书，并表示愿意担任上杉军的先导役，为上杉军引路。 可此时的浪冈城方面，却并没有派出任何使者前往上杉家表示恭顺。 在北畠具信看来，上杉家已经夺得了鹿角郡、筑波郡、岩手郡、闭伊郡、二户郡、九户郡、三户郡、北郡等中陆、北奥诸郡，应该知足了，若是再发兵津轻诸郡，不仅会拉长战线，还将会增加上杉军的补给难度。加上北出羽诸郡的国人一揆尚未弹压，上杉定虎总不会无视桧山安东家、凑安东家、户泽家等上杉家旗下大名处于危难之中。 显然，北畠具信已不是过于乐观，而是在自欺欺人了。 很快，上杉定虎就给了北畠具信一记响亮的耳光——令较早倒向上杉家一方的福馆城城主七户宗庆、七户城城主七户直国二人作为先导役，由宇佐美定满担任大将，新发田长敦担任副将，节制樋口兼丰、高山重俊、仓贺野尚行、白井胤治、斋藤宪广、穴泽氏清、安保泰广、山上氏秀、广田直繁等将，以四万余军势，浩浩荡荡经北郡七户领攻入津轻的外浜郡。 上杉定虎可不会容忍浪冈北畠家继续盘踞于津轻的外浜郡、山边郡、田舍郡等地，既然浪冈北畠家并无主动降服之意，那么在出兵弹压北出羽诸郡的国人一揆前，必须将浪冈北畠家击败或攻灭，否则会留有一个巨大的隐患。 由 于镇守在外浜郡与北郡境目地带的横内城城主堤则景，在先前讨伐七户家、平内七户家的过程中遭到了重创，尽管有心继续抵抗上杉军的侵攻，但碍于实力不济，且主君南部晴政已经下达了举家降服之命，便只好强忍怒意将自己的居城让出，前往与力土岐大和守的高田城之中暂住。 当然，北畠具信再怎么轻敌大意、愚蠢不堪，还不至于轻视户门城（位于油川城西南方）这个浪冈城的重要门户。 户门城是修筑于新城川与大袋川交汇处西面的一座丘陵之上，且周边有着土笔森山、女蛇山、鹰森山等群山环绕，若想穿过鹤之坂山谷前往浪冈城，就只有通过户门城这一条路可走，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像这样一座兵家必争之地，北畠具信自然是不敢将其交给外人来镇守的。经过他的精挑细选，由河原御所家重臣出身的金木弹正忠担任户门城城代一职。 作为上杉家智囊、军师出身的宇佐美定满深知强攻户门城会遭到较大的伤亡，若是不能在短时间内将其攻落，还有会导致津轻诸将的反复。 第664章 户门城落 宇佐美定满可不会相信浪冈北畠家的重臣们会真心实意的配合自己攻略浪冈北畠家治下的外浜郡、山边郡、田舍郡等地，毕竟这些人连自己的主君遇害都能一声不吭的接受，若是自己强攻户门城失利，那么己方军势的退路和粮道极有可能会遭到这些人的切断，届时自己手中的这四万余军势就陷入了腹背受敌的不利境地之中。 获知北畠具信、北畠显重父子已对户门城输送了两万石粮草、一千军势后，宇佐美定满就让前不久倒向上杉家一方的油川城城主奥濑善九郎作为使者，携带自己的亲笔书信前去出使户门城，向金木弹正忠表明上杉家本无意与浪冈北畠家交锋，只是有意向浪冈北畠家借道前往鼻和郡、平贺郡，好南下进入浅利领，去弹压浅利一族武将掀起的国人一揆。只要浪冈北畠家递交人质、誓书即可享有本领安堵的处分。 而且，宇佐美定满在率军进入外浜郡之前，就从参阵的七户直国、七户宗庆二人口中获知户门城守将金木弹正忠的一些情报，知晓了此人是个有勇无谋之辈。 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宇佐美定满更是率军后退了整整十里之地，并悄悄的命高山重俊、仓贺野尚行、山上氏秀三人各率本部军势于平冈山、白旗野、山田原三地设下伏兵，等待猎物踏入陷阱之中。 金木弹正忠在获得了北畠具信派来的一千军势驰援后，瞬间有了底气，见上杉军主动后撤，他就打算给上杉军来个下马威。 经过大致的打探后，金木弹正忠发现进入外浜郡的上杉军并没有进驻新城、照法寺、见道寺、土笔山砦等户门城周边的重镇要地，大感放心，便留与力黑泽监物所部五十人留守在户门城之中，自己则是与黑石玄蕃允、西馆右马允、野吕越后守、三上金大夫等将率一千三百余军势轻装出城，奔袭位于青森凑的上杉军，意图趁着上杉军立足未稳之际，一举将上杉军赶入海里去喂鱼。 然而，金木弹正忠只知晓宇佐美定满是上杉家的外戚、谱代重臣，以及是上杉清定次男小笠原次郎丸的外公，以为他是靠着女儿来上位的，并不知晓其擅长军略之事。 加上金木弹正忠所派遣的物见皆是些半吊子，若是进一步向山林之中细细打探，就能发现躲在密林里正磨刀霍霍的上杉军了。 随后，金木弹正忠一路兵不血刃的收复了新城城、照法寺、见道寺、土笔山砦等失地，并在各地留下了十到二十人不等的守军进行守备，还不忘派遣与力三上金大夫返回浪冈城告捷。 当金木弹正忠率军途经石江原之际，随着一支鸣镝射出，埋伏在平冈山、白旗野、山田原三地的上杉军骤然之间尽数冲出，沿着新城川两岸向浪冈北畠军发起了猛攻。 仓促之间，遭到伏击的浪冈北畠军顿时乱成一团。金木弹正忠、黑石玄蕃允、西馆右马允、野吕越后守等浪冈北畠军诸将皆是惊惧不已，还没等他们收拢己方军势，上杉军就已经从四面八方杀出，将浪冈北畠军团团包围起来。 在混战之中，金木弹正忠、黑石玄蕃允、西馆右马允、野吕越后守等人完全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反击，很快就被上杉军击溃。 还有不少浪冈北畠军的武士、足轻、农兵为了逃出生天，不惜跳入新城川之中。 可春季的新城川早就因冰雪消融而水位暴涨，跳入河中的浪冈北畠军大都溺亡。 最后，金木弹正忠仅凭自身武勇，倒是硬生生的从上杉军重重包围之中突围成功，但仅以身免的逃回了户门城之中。自黑石玄蕃允、西馆右马允、野吕越后守等人以下八百余人被上杉军所讨取，溺亡者还达到了两百人之多，使得新城川一度被染成红色。 即便金木弹正忠得以逃回了户门城之中，但上杉军的山上氏秀部是一路追亡逐北，直至户门城外。 此时的户门城中就只有黑泽监物所部的五十名守军，很难坚守下去。 不等金木弹正忠、黑泽监物二人商议好下一步的对策，山上氏秀就直接率军对户门城发起了急攻。他一面下令填平城外的深堀，一面下令拔除浪冈北畠军所设置的逆茂木、拦马栅。 没曾想，不等山上氏秀所部的七百余军势将城外的障碍尽数清除，就将城内仅剩的五十余人吓得不轻。 黑泽监物自知在兵力寡少的情况下难以坚守下去，便直接将城代金木弹正忠暗杀，而后就主动开城向上杉军投降。 这也算是意外之喜，山上氏秀一面接管了户门城，一面将金木弹正忠的首级送往青森凑的上杉军本阵之中，交由宇佐美定满进行首实检。 而后，山上氏秀倒是没有选 择孤军深入，反而是稳扎稳打。在与高山重俊、仓贺野尚行两部合流之后，才继续南下，向浪冈北畠家的本据浪冈城推进。 与户门城相比浪冈城仅仅只是在规模上大了不少，但实际防御能力却远不如户门城。 首先，浪冈城是位于浪冈川北岸的平原之上，周边皆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几乎无险可守； 其次，浪冈城中三分之二的兵力都被派去驰援户门城，使得城中仅剩下五百余守军可以用于笼城； 再次，大释迦城城主奥寺万助、堂野前城城主大光寺左马助（大光寺家庶流）、和泉城城主津岛和泉守、王余鱼泽城城主轻井源左卫门尉、三宅城城主三宅藤太左卫门、银馆城城主吉町弥右卫门等邻近浪冈城的国人领主们或是主动向上杉家臣服于上杉家的军门之下，或是奉主君南部晴政之命而放弃抵抗，或是不战而逃，使得浪冈城无法获得一兵一卒的外援； 然后，北畠具信、北畠显重父子先前所拥立的北畠具运之子北畠三郎丸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突然夭折，使得浪冈北畠家的嫡流断绝； 最后，出身于浪冈北畠家庶流的北畠显教、北畠显康父子趁着上杉军重创了河原御所家的军势后，向占据浪冈城的河原御所家举起了反旗，并发兵袭扰河原御所。 ······ 第665章 河原覆灭 正所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最为可惜的是，山上氏秀、高山重俊、仓贺野尚行三部军势在进军浪冈御所（浪冈城）的过程中赶上了大雨，使得大释迦谷一带的山路泥泞难行，加上先前浪冈北畠军为了加强户门城的防御，砍伐了山谷之中大量的树木用于制成逆茂木、拦马栅、滚木，甚至还发生了山体滑坡，对上杉军造成了五十余人的非战斗减员。 为了避免遭到浪冈北畠军的伏击，山上氏秀、高山重俊、仓贺野尚行三人在商议一番后一致决定，将麾下军势撤回户门城、土笔山城之中进行休整，并等待宇佐美定满统辖的大军接应。 而宇佐美定满对这样的天气也是无可奈何，他就算足智多谋，算无遗策，也无法准确预料到大雨突降。 而后，宇佐美定满只能令山上氏秀、高山重俊、仓贺野尚行三部军势在户门城、土笔山城两地加强戒备，并严密监视浪冈御所方向的一举一动，自己则是转而率军北上，扫荡津轻外浜郡沿海地区仍负隅顽抗的城池兵砦。 原本，北畠具信的设想是利用户门城周边的险要地形来阻遏上杉军的进军，并利用浪冈北畠家本据浪冈御所以南的柏木山城、高馆城、北畠城、黑森城、御社山城等重要支城兵砦来牵制已经倒向上杉家一方的津轻诸将，只要能坚持到秋季，那么上杉军就会知难而退了。 可以说，北畠具信的设想与南部晴政先前的设想是不谋而合。 只是，如今的浪冈北畠家并非铁板一块，且不服北畠具信、北畠显重父子之人是数不胜数。 加上此时浪冈北畠家名义上的家督北畠三郎丸已经夭折，使得浪冈北畠家的重臣们对北畠具信、北畠显重父子的积怨更加深厚。 尤其是作为浪冈北畠家同族重臣，且负责镇守原浪冈北畠家本据北畠城的北畠显教、北畠显康父子。他们在获知户门城陷落的消息后，就毫不犹豫的向北畠具信、北畠显重父子举起反旗，还对外声称是北畠具信、北畠显重父子谋害家督北畠三郎丸，并发兵了突袭河原御所（河原城）。 尽管北畠显教、北畠显康父子麾下兵力寡少，并不能一举攻落河原御所，但依旧将河原御所的城下町烧毁，并在周边村落大肆滥妨狼藉一番后安然返回了北畠城之中。 随着河原御所家的有生力量于新城川之战中遭到上杉军的重创，金木弹正忠、黑石玄蕃允、西馆右马允、野吕越后守等河原御所家重臣、与力、旗下国人领主们更是折损过半，使得北畠具信、北畠显重父子已然失去了在浪冈城笼城固守的底气。 可还没等北畠具信、北畠显重父子想好下一步的对策，又是一则噩耗突然传入浪冈御所之中——原南部家重臣浅濑石城城主浅濑石政氏应北畠显教所请，率本部军势发兵北上，一举攻落了水木城（溝馆城），讨取自守将北畠显信（北畠具信次男）以下一百余人。 眼下，北畠具信已来不及为死于非命的儿子和家臣感到悲伤。因为，水木城距离河原御所不过十里的距离，而浪冈御所距离河原御所更是近在咫尺，还不到半里。 现如今，水木城陷落，象征着河原御所西南方的屏障已失。在没有援军驰援的情况下，浪冈御所、河原御所是无力长期坚守下去的。 再加上，浅濑石政氏并非泛泛之辈，不仅有着六尺三寸（约1.9米）的惊人身高，还是南部家中少有的猛将，据说在津轻诸郡之中大力无双，无人能出其右者。 即便如此，北畠具信依旧不打算主动向上杉家放低身段求和或降服，更不打算放弃浪冈御所逃走。 毕竟，外浜郡、西浜郡两郡沿海地区的国人领主们，不是被上杉军击败，就是已经倒向了上杉家一方。 就算北畠具信、北畠显重父子能成功逃到海边，并搭乘船只，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先不说北奥诸郡、北出羽诸郡的沿海地区大都被上杉家控制，就连南虾夷地的松前家、下国安东家等大名、国人领主们很早就臣从了上杉家，渡海北上逃入虾夷地完全和自投罗网没有什么区别。 在北畠具信看来，自己好歹还是官至从五位上左近卫少将，更是花将军北畠显家之后，怎么能向曾经拥护北朝的足利将军家外戚上杉家低头臣从？！ 于是，在北畠显教、浅濑石政氏等人兵临浪冈御所外，北畠具信自知无路可逃，以及造成浪冈北畠家嫡流断绝而罪孽深重，便与北畠显重以及家眷一同于浪冈御所的本丸之中先后自尽，作为最后的抗争。 至于北畠具运的未亡人大开御前，则是没有与北畠具信、北畠显重等河原御所一族那样自尽，反而是遣使请求北畠显教、浅濑石政氏等人不要在浪冈御所周边行滥妨狼藉之事，待上杉军抵达后，她自会献出浪冈御所。 鉴于上杉军的先阵已经迫近了大释迦城，北畠显教、浅濑石政氏等人在获知了北畠具信、北畠显重等河原御所一族尽数自尽的消息后，已失去了攻打浪冈御所的大义名分，便转而攻向了河原御所，将河原御所之中的府库以及周边村落是劫掠一空。 除去少数人躲避到深山之中以外，河原御所周边三里范围内更是皆无人迹。大部分的土地，均无人耕种，良田变成旷野，一望无际。 至此，建德年间下向津轻诸郡的浪冈北畠家嫡流仅延续了一百八十余年。同时，津轻的外浜郡、山边郡、田舍郡等地也因浪冈北畠家庶子家河原御所家的覆灭而宣告静谧。 与此同时，南部家最后一位抵抗者、南部家一门亲族众笔头石川高信也不再负隅顽抗，被其弟南长义所说服，开城向上杉军投降。 起初，石川高信还不信侄子南部晴政已向上杉家表态降服，还以为是上杉家所散发的流言。 可随着高水寺城外出现了越来越多闭伊郡诸将的家纹后，石川高信就意识到南部家中已经出现了大量叛离之人。 虽说高水寺城外的长野业正、太田资正、加地春纲、金津义旧、和田业繁、浦野重成等上杉家重臣们多次射入箭书进行劝降，均被石川高信所拒绝，他甚至态度异常强硬，声称：“就算是主君南部右马助晴政亲至，他也不会接受！” 但南长义却急了，他在入城劝降之时直接朝着石川高信大吼道：“锅姬殿、龟九郎殿皆已送至上杉家本据小田原城之中，作为人质。兄长大人继续在高水寺城之中负隅顽抗，他们必死无疑！甚至还有可能会牵连到主君南部右马助殿。兄长大人以及高水寺城的城兵死不足惜，难道你想要让三户南部一脉断绝家名吗？！” 听完南长义的一番话后，石川高信顿时惊愕。他思虑再三，最终动摇，决定与石龟信房、一方井安正等守将一同开城向上杉军投降。 第666章 奥州静谧 随着南长义的一番道德绑架以及晓以利害后，总算说动了异常顽固的石川高信。 其实，石川高信并非关心南部晴政的长女锅姬与自己的庶长子南部信直的死活。而是不希望九户南部家在南部家中的话语权更大，从而导致自己的权势一落千丈。 因为，九户信仲的次男九户实亲迎娶了南部晴政的次女，还比南部信直年长一岁。 若是南部信直与锅姬死于非命，那么在二户郡、九户郡两郡之中影响力大，且支持者众多，以及实力足以与总领家三户南部家分庭抗礼的九户南部家，必然会想方设法将九户实亲送上三户南部家家督、南部氏一门总领的宝座上。 届时，九户实亲在成为南部晴政的婿养子后，必然会极力依靠实家九户南部家，并视石川南部家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在获知九户南部家家督九户信仲与其同族重臣姊带兼实、城守信尹、伊保内美浓守、晴山治部少辅等人先后兵败身亡，且九户南部家的实力已遭到重创后，石川高信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沾沾自喜。 原本，石川高信在善念寺之战中惨败后，就试图通过固守高水寺城不出来为南部家谋求更为优厚的降伏条件，最好是能迫使上杉家认可南部家继续领有北奥诸郡。 只是，出乎石川高信、石龟信房、一方井安正等人意料之外的是，南部晴政却并没有效仿列祖列宗那样进行顽强抵抗、节节阻击，甚至不惜逃入深山老林里打游击，反而是在上杉军本队进入二户郡境内后，便向上杉军总大将上杉定虎提出了举家降服的请求。 如此一来，就使得高水寺城的抵抗失去了原有的意义。 对于石川高信、石龟信房、一方井安正等不识时务、负隅顽抗的南部家重臣们，长野业正、太田资正、金津义旧等上杉家重臣们是打算将他们直接诛杀，以儆效尤。但此举却遭到了加地春纲的极力反对。 再怎么说，上杉定虎才是手握生杀大权之人。若是在战场上，将这些南部家的重臣们讨取了，根本没有人会提出异议。 很快，长野业正、太田资正、金津义旧等人就联想到上杉清定赐予上杉定虎的那把同田贯打刀，他们可都在军议上见识过了同田贯打刀的厉害之处，并不希望自己因肆意妄为而被上杉定虎用同田贯打刀连兜带头被砍成两半。 不过，与固守在八户根城的八户清祐相比，高水寺城的守将们明显结局是非常好的——仅被缴械看押，生命得以保全。 而八户清祐因抢占八户南部家本据八户根城，以及杀害其弟八户正栋和其父八户信长的家眷。 在八户清祐奉南部晴政之命开城投降后，就直接被八户治义所杀。而后，田中八户一族也遭到了肃清。 之后，上杉定虎在获知八户治义讨取八户清祐的消息后，并没有对其所作所为进行追究，反而是默许了此事。她甚至还为八户治义致信主君上杉清定，请求其指认八户治义继承八户南部家的家名，并担任新一任南部氏的一门总领。 与此同时，熊谷直秋、浜田宗纲、大原信胤等先前逃入南部领的南奥国人领主们在获知南部家举家向上杉家降服的消息后，皆是惊惧不已。 起初，南部晴政还盘算着资助熊谷直秋、浜田宗纲、大原信胤等人兵马钱粮，让他们重返旧领去煽动国人一揆，搅乱上杉军的后方，以及威胁上杉军的粮道、小荷驮队，迫使上杉定虎分兵应对。 可熊谷直秋、浜田宗纲、大原信胤等人早就被上杉军吓破了胆，根本不愿意去与上杉军交锋。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南部家是难以阻挡上杉家的水陆并进，很快就全线崩溃了。 这就使得熊谷直秋、浜田宗纲、大原信胤等人处境异常的尴尬——继续逗留于三户城周边，必然会被南部家擒获递交给上杉家惩处；不论海路、陆路，皆被上杉军所封锁，就连盘踞在南虾夷地的松前家、下国安东家等大名都先后成为了上杉家的旗下大名，根本无法逃入虾夷地躲避上杉军的兵锋。 而后，自知不可能获得上杉家赦免的熊谷直秋、浜田宗纲、大原信胤等人便在三户城城下町的一家宿场之中绝望的先后切腹自尽。 至此，南部家总算是拖泥带水地完成了“举家降伏”。同时，整个奥州宣告静谧。 可以说，在这场以讨伐南部家、浪冈北畠家为主的战事中，上杉家与盟友伊达家，以及旗下大名、国人领主，前前后后投入的兵力达到了十九万余，阵夫也达到两万九千余人。 自从天文二十三年春季冰雪消融之后，十二万余上杉军在总大将上杉定虎的指挥下更是气吞万里如虎，不仅从南部家手中夺回了高水寺斯波家的旧领，还迅速攻入了南部家的腹地二户郡、九户郡，兵锋直至南部家本据三户城。 其中，负责海路迂回的里见义尧、泽根高秀等水军众诸将更是在闭伊郡、九户郡等地的沿海地区频频告捷，成为压垮南部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样的壮举，上杉军所花费的时间还不到九个月，且过程简直如水银泻地一般丝滑流畅。上杉军各部更是全程转战近万里，其功可谓是震古烁今。 如此宏伟的战略规划，近乎完美的战术执行，放眼整个扶桑历史，是从未有过，堪称扶桑军事史上的艺术品。 在南部家已完成举家降服之后，上杉定虎就命八条房繁、八条宪繁、安田长秀、下条实亲、桃井义孝等岩代诸将分别责留守在原南部家治下的北郡、三户郡、二户郡、九户郡四郡之中，以防发生国人一揆，并与四户家、七户家、八户家等土著领主稳定四郡的形势。自己则是统辖主力大军在稍作休整后，就准备经鹿角郡进入浅利领，开始着手弹压北出羽诸郡的国人一揆。 第667章 静谧北羽 对于石川高信、石龟信房、一方井安正等于高水寺城之中负隅顽抗的南部家重臣们，上杉定虎倒是出人意料地给予了他们一条生路——与各自的家眷一同流放至南虾夷地的茂别城，交由下国师季负责看管。 除了一方井安正以外，石川高信、石龟信房兄弟二人的家眷大都幸存着。 其中，石龟信房的长男石龟政赖于净法寺城之战中被上杉军讨取，次男楢山义实因有着南长义女婿的这一身份，才免于随石龟信房一同前往流放地，得以继续侍奉在南部晴政身旁。 而一方井安正是因为其子一方井安信不愿向上杉家降服，就与一族之人于一方井城本丸的大广间中先后自尽而亡，使得一方井一族之中仅剩下一方井安正，以及其先前递交给南部家的人质一方井正吉（米内正吉，一方井安正次男）二人幸存。 另一方面，鹿角郡境内也发生了山体滑坡、山洪等自然灾害，使得上杉定虎原定于经鹿角郡进入浅利领的计划将要受阻。 非常凑巧的是，有一名名为通传坊的山伏役行者流修验者，知晓十和田湖周边的地理，见上杉军军纪严明、士气高昂，便主动请缨担任上杉军的先导役，为上杉军引路。 原本，上杉军是准备经过安久谷进入鹿角郡的。因为南部家曾经为了加强对鹿角郡的统治，便在安久谷整修了一条军道，便于输送兵员、粮草辎重等。 由于大里备中守、花轮亲行、柴内相模守、圆子光种、折壁主殿、长内昌茂、汤濑宫内少辅等鹿角郡的土著国人领主们为了避免在举兵之后遭到南部家的讨伐，便选择了阻塞安久谷军道，并砍伐了诸助山、大柴山、等周边山脉上的不少树木，用于制成逆茂木、拦马栅、滚木等，阻遏南部军的进军。 可没曾想，南部家因遭到上杉家的讨伐后根本无法腾出手来弹压鹿角郡境内爆发的大规模国人一揆，使得鹿角郡诸将阻塞安久谷军道之举完全成了无用功，甚至还给上杉军主力造成了一定的麻烦。 而且，鹿角郡的土著国人领主们并不希望上杉家代替南部家对鹿角郡进行治理，更不希望上杉家对鹿角郡进行检地，便打算继续让安久谷军道保持阻塞的状态，好让上杉军知难而退，让鹿角郡成为国人自治的状态。 虽说安久谷周边的地势还不能被称之为‘难于上青天’，但如今的上杉军连不可一世、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的南部晴政都击败，并迫使南部家举家降服，像军道阻塞这样的困难又算得了什么？ 而后，通传坊倒是为了上杉军指出了一条便于大军通过的山路——发荷峠。 发荷峠原本设有关所，但随着南部家治下领国延伸至岩手郡境内后，发荷峠便弃而不用了。但发荷峠还是有一条古道经砂子泽川直接通往鹿角郡的小坂城。 不久后，当上杉军的先阵上杉景信、斋藤朝信、河村秀时等部，以三万八千余军势经砂子泽川的古道来到小坂原后，不仅是鹿角郡的土著国人领主们是感到惊惧不已，连长牛政义、石鸟谷正友、毛马内秀范等南部家同族重臣们也是目瞪口呆。 这就让鹿角郡诸将都无一例外的认为上杉军是马似龙、人似虎，不论任何艰难险阻都无法阻遏。 于是，鹿角郡诸将皆非常识相的献上粮草辎重，以供上杉军使用。 而后，在通传坊的引导下，上杉军的先阵军势更是迅速通过秋田郡与鹿角郡境目地带的茶臼山古道，并兵临十二所城下。 浅利赖治在获知南部家举家降服的消息后，起初还有些不太相信，可当上杉军的竹雀纹旗出现在十二所城外后，就由不得他不信了。 即便如此，浅利赖治依旧不愿认清形势、放弃抵抗，反而向先前逃入浅利领的田山久光、佐藤正良、浦田光正、大森忠善、有居忠兵卫等净法寺家旧臣们进行询问，意图获知一些上杉军相关的情报。 然而，田山久光、佐藤正良、浦田光正、大森忠善、有居忠兵卫等人根本就不愿与上杉军为敌，更不想为浅利赖治陪葬，便开始吹嘘起上杉军的战斗力：“上杉军兵锋势不可挡，其总大将千秋霜台极善用兵，所向克捷。麾下皆是骁勇善战、日行百里之士，我等见其阵便胆落不敢与之交锋，故投奔至此······” 当然，田山久光、佐藤正良、浦田光正、大森忠善、有居忠兵卫等人可不敢表明自己是一矢不发的不战而逃，他们恨不得将上杉军中参阵诸将都形容成五张嘴、六只手、八只眼的怪物，还打算将上杉定虎形容成毗沙门堂在世，根本无法取胜，希望浅利赖治能够看清形势，尽快开城投降，以免造成生灵涂炭、家名断绝。 其实，浅利家本就与南部家、浪冈北畠家不同，起初是上杉家的旗下大名之一。 只是因浅利胜赖觊觎浅利家家督之位，以及南部家的调略，导致安东爱季擅自发兵攻落十狐城，并迫使浅利则祐、浅利范治父子切腹自尽，进而引发东秋田郡的国人一揆。 关于前任浅利家家督浅利则祐之死，以及东秋田郡爆发国人一揆之事的前因后果，上杉定虎已经命峰坊、谷坊二人调查清楚，她认为责任在于浅利胜赖、浅利赖治、安东爱季三人身上，余者只要主动降服，可不予追究。 还没等浅利赖治想好下一步的对策，门脇政吉、片山大膳、野吕七藏等浅利家重臣们皆是向上杉军递交誓书、人质，无一家一人抵抗。 因战事在即，也无闲暇时间，上杉定虎并没有对八木桥城、中野城、摩当城等地派遣军势进驻，一切依浅利则祐在位时期的旧政，毫无扰民之举。 之后，浅利领的其余地区是闻之大悦，纷纷前来向上杉军归降。 至于原先一度与南部家联手与桧山安东家交锋的浅利定赖、浅利赖重、浅利正赖等浅利一族武将们，鉴于上杉定虎已经静谧了整个奥州之地，以及慑于上杉军的兵锋，便放弃抵抗，向上杉军开城投降。 随着浅利领绝大部分地区都不战而降后，浅利赖治见自己腹背受敌，就采纳了田山久光、佐藤正良、浦田光正、大森忠善、有居忠兵卫等人的建议，开城向上杉军投降。 第668章 出羽略定 当浅利领被上杉军不费一兵一卒的传檄而定后，先前向桧山安东家举起反旗的浦城城主三浦盛永、脇本城城主脇本修季、马场目城城主马场目胜宗等桧山安东家叛臣们不约而同的傻眼了。 在三浦盛永、脇本修季、马场目胜宗等人的印象里，即使上杉家大举发兵进入北出羽境内，也应该在浅利领的十二所城、葛原城、白泽城、凤凰山城、越山城等地就被挡住，然后开始与浅利一族的武将们进行旷日持久的拉锯战。在他们看来，上杉军长途跋涉的对奥州发起远征，已在岩代、南奥、中奥、北奥、津轻等地接连与反上杉家一方的大名、国人领主们进行交战，与强弩之末并无太大区别，自己只需要坚持到冬季到来，以逸待劳，上杉军必然会随之退兵返回本领。届时，主家桧山安东家也奈何不了他们了。 可现实狠狠给了三浦盛永、脇本修季、马场目胜宗等人一巴掌。 像这种“我来了，我看见了”，然后“我就胜利了”的敌人，三浦盛永、脇本休季、马场目胜宗等人岂止是从未见识过，完全是连想都没有想到过！他们就像是好龙的叶公，之前所有的踌躇满志，在真龙出现的那一刻，全部瓦解冰消，只剩下震惊和恐惧。 此刻，摆在三浦盛永、脇本修季、马场目胜宗等人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可走——一、负隅顽抗，这显然是一条死路；二、开城投降，并想方设法获得主君安东爱季的宽恕，这显然是一条活路。 于是，对丰岛重村、下苅右京大夫、川尻中务大辅、永井左近将监、八柳长门守、白坂右近等凑安东家叛臣失去信心后，脇本修季并没有犹豫太久，便主动放低身段，向主君安东爱季投降，并再度递交誓书、人质，请求安东爱季的赦免。 而另一边，安东爱季自知已铸成大错，不该听信浅利胜赖之言去迫使浅利则祐、浅利范治父子切腹自尽，还进而引发了东秋田郡的国人一揆。为了尽可能减轻自己的罪行，他便打算在上杉军总大将上杉定虎面前好好表现一番，打算尽快平息家中内讧，就在领内进行大肆征召军势。 面对曾经同族重臣脇本修季的主动投降，安东爱季对此自然是乐于见到的。毕竟，眼下他需要为家中的叛臣们树立一个学习榜样。 在安东爱季看来，这些叛臣只要能够主动投降，那么就能让桧山安东家省去不少的麻烦，之后自己或者请上杉家出面还能慢慢收拾他们，就公开宣布赦免脇本修季之过，并让其继续本领安堵。 而后，安东爱季还亲率两千五百余军势，倾巢而出的南下攻向了尚未降服的浦城。 在浦城之战中，安东爱季更是身先士卒指挥己方军势攻城，以绝对优势的兵力一举攻落了浦城，讨取守将三浦盛永、三浦季永（三浦盛永之子）等人以下三百余人，夺取粮草一万余石。 桧山安东军在夺取了这一通往马场目城的必经之地后士气大振。 安东爱季倒是并没有因浦城之胜而停下脚步，反而是马不停蹄的攻向了马场目城。 马场目胜宗在获知浦城陷落后是胆战心惊，自知就算击败了桧山安东家的侵攻，也无力抵御气势汹汹的上杉军。他再也没有心思继续待在居城之中，反而是带着家眷弃城而逃，并搭乘一艘伪装成商船的船只逃往飞岛，意图去投奔飞岛城城主飞岛家长。 然而，飞岛早在上杉家协助大宝寺家平叛之时就成为了上杉家的直领，且岛上的海港飞岛凑，以及馆岩城皆是由上杉家家臣羽黑真经来担任代官。 飞岛家长才发兵驰援丰岛重村、下苅右京大夫、川尻中务大辅、永井左近将监、八柳长门守、白坂右近等凑安东家叛臣之际，坐镇馆岩城的羽黑真经就召来了平田宗定、须田村定等越后水军众。 在羽黑真经的里应外合之下，飞岛全境被迅速压制，且岛上的飞岛一族与飞岛家长的家眷也尽数被俘。 等飞岛家长获知后院起火的消息后，麾下众人斗志全无，士气顿时跌落谷底。 飞岛家长见大势已去，为了避免自己回到陆地上受辱，就选择了投海自尽，其麾下众人皆向上杉家旗下的越后水军众投降。 随着浦城、马场目城先后被桧山安东军攻落，以及负责海路封锁的飞岛家长投海自尽，如今围攻白华城的凑安东家叛臣们麾下军势皆是师老兵疲，不堪再战。 可白华城的战场就如同一个绞肉机，已经到达白热化的程度，双方都打红眼了，谁都不愿率先放弃。 安东季林、石塚家次、白根昌吉等桧山安东家重臣们拥立凑安东家家督安东茂季进行坚持抵抗，并屡屡击退凑安东家叛军的攻势。 丰岛重村为了能够尽快攻落白华城，甚至不惜派兵胁迫周边村落的领民，甚至是寺院神社的僧人、神官也一并加入围攻的行列，并驱使他们去填平白华城的水堀。 这些被凑安东家叛军胁迫而来的领民们推着小车运土，或是抬着木料、石头，冒着箭雨去填白华城外围的水堀，而丰岛重村却命麾下军势在后面手持利刃跟着进行督促。 由于凑安东家叛军督促的太过于急迫，背土的士兵刚把土块放下，有的还来不及回头，后面的的土已经堆上来了，直接就把他们活埋了。 但丰岛重村早就不在意伤亡数字了，但他的所作所为已经招致永井左近将监、白坂右近等人极度不满。 永井左近将监、白坂右近等人就认为丰岛重村不能强行胁迫僧人、神官加入围攻白华城的行列，此举必然会招致神佛的天谴。 可丰岛重村并没有将永井左近将监、白坂右近等人的话听进去，反而是继续我行我素。 好在飞岛家的水军众因飞岛陷落已不战而溃，使得安东爱季可以于深夜从海路经雄物川向白华城输送一些粮草辎重，以及告知他们北出羽诸郡已经静谧，上杉家的大军也进入了秋田郡境内。 第669章 凑城光复 因丰岛重村不怕遭到神佛降下的天谴，驱使了不少僧人、神官、领民去填平了白华城外围的水堀。 即便如此，凑安东家叛军在不分昼夜的猛攻了近半个月，依旧没能攻入白华城之中。若是将城外所有的尸体堆积起来，恐怕都能与白华城的城墙一样高。 随着时间的流逝，永井左近将监、白坂右近等人因麾下军势的伤亡越来越多后率先扛不住了，便向丰岛重村建议，应停止强攻白华城，以减少己方的伤亡，避免疫病的传播。 但丰岛重村却不以为然的回复道：“白华城很快就能攻落，请诸位拭目以待！” 见丰岛重村不惜一切代价，誓要攻落白华城后，永井左近将监、白坂右近等人已然发觉眼下就算攻落了白华城，对于整个出羽的形势来说，并没有太大的改善。可以说打这种仗，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成本远远高于收益，一个词——得不偿失。 原本，南部家能够暗中通过岩手山、乌帽子山，来为凑安东家的叛臣们进行输送粮草辎重，并为他们牵制户泽家、小野寺家、浅利家、桧山安东家等上杉家的旗下大名。 可今时不同往日，随着南部家向上杉家举家降服，以及执浪冈北畠家牛耳的河原御所一族被肃清，使得上杉家得以静谧奥州全境，大举攻入凑安东领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永井左近将监、白坂右近等人深知丰岛重村已经失去了人心，败亡更是不可避免，若想转祸为福，就只能效仿脇本修季那样，尽早投降，可不能为丰岛重村这个平级的同僚守忠贞之节，去当替死鬼。 尽管永井左近将监、白坂右近等人已有投降之心，但并不打算立即向桧山安东家或上杉家投降。在他们看来，若是过早的投降，只能拿自家居城、自家治下领地当见面礼，之后若是论功行赏，恐怕最多获得本领安堵的处分。 所以，永井左近将监、白坂右近等人打算等待一个最佳的投降时机。 与此同时，不单单是安东爱季，就连上杉军先阵的上杉景信、斋藤朝信二人也是深知白华城的守军已成强弩之末，很难再坚持下去。 虽说安东爱季已将家中内讧平息，却在南下途中被凑安东家叛臣之一的山田城城主山田喜六、小友城（阿彦城）城主阿部久末所阻，无法在短时间内顺利南下驰援白华城。 毕竟远水解不了近渴。 为了避免白华城陷落，上杉景信倒是心生一计，直接派遣使者昼夜兼程前往户泽家本据角馆城，要求户泽家想方设法对凑安东家叛臣们的领地进行袭扰，迫使他们率军回援，从而减轻白华城的压力。 虽说由利十二头之一，且担任由利郡郡司的赤尾津家保，其治下领地是距离白华城最近的。但鉴于其同族的飞岛家长、子吉宫内少辅皆被丰岛重村所收买，使得上杉景信、斋藤朝信二人很难相信赤尾津家保与此事毫无关联。 不过，斋藤朝信认为以户泽家的实力，并不足以牵制大部分凑安东家的叛军，便打算派遣一支军势，轻装疾行南下，威胁凑安东家叛军的侧翼，由山伏通传坊来担任先导役，负责引路。 当然，斋藤朝信还向通传坊表示，只要其能够让己方军势及时南下解围白华城，那么自己就能以上杉家谱代家臣的身份向主君上杉清定举荐，让其还俗成为一名武士出仕上杉家。 通传坊对此不禁感激涕零，他随即告知了斋藤朝信自己原先的身份——出自悬田氏庶流远藤氏。因其父金传坊曾奉公犯错，被悬田家流放出境，而后被迫于伊达郡西光寺（位于八丁目城外）之中出家，如今已是西光寺住持。自己则是准备继承住持之职而进行远行修验，正巧遇上了上杉家北上讨伐南部家的大军。 可以说，金传坊、通传坊父子是做梦都想恢复武士的身份。 出乎斋藤朝信意料之外的是，通传坊还会骑术，而且不下于自己麾下的越后武士。 于是，斋藤朝信就从本部军势以及右虎捷备之中，挑选出四百名骑马武士，并携带三百挺铁炮，由斋藤家信（斋藤朝信之弟）、斋藤加左卫门、野吕信满三人率领。自己则是与上杉景信一同从羽州街道浩浩荡荡的南下，顺势协助安东爱季攻打山田城、小友城等地。 显然，此时的安东爱季明显比斋藤朝信还要着急。因为，白华城之中不仅仅有自己的弟弟安东茂季，还有安东季林、石塚家次、白根昌吉等桧山安东家的重臣们。 若是让白华城陷落，必然会动摇安东爱季的家督之位。届时，秋田郡之中的反对势力极有可能趁机向桧山安东家进行发难。 安东爱季倒是急中生智，派遣安东氏季、安东季村等同族重臣率三百五十余名骑马武士火速南下，奔袭先前被凑安东家叛军夺取的凑城，迫使围攻白华城的凑安东家叛军分兵北上。 这时，丰岛重村残害僧人、神官的恶果很快就成熟了。 凑安东家隐居老臣泉玄蕃入道在获知桧山安东军即将抵达凑城之际，直接从自己的居城泉城举兵，打着前去驰援凑城的旗号，在进入凑城之后，就将丰岛重村委任的城代舟川仁兵卫攻杀，还赶在桧山安东军抵达之前就控制了凑城。 而后，泉玄蕃入道还为桧山安东军准备了粮草辎重，并告知安东氏季、安东季村等人关于凑安东家叛军的虚实。 尽管安东氏季、安东季村等人得以无血进驻凑城，但并不能对凑安东家叛军造成多大的麻烦，反而是呈现孤立的状态。 因为，凑城周边的饭冈城、长冈城、岩城、箱冈城、八柳城、蛇野城、山崎城等城池兵砦大都在凑安东家叛军的控制之下，顶多这支桧山安东军吸引一些凑安东家叛军的注意力，能对其士气进行一定的打击。 第670章 丰岛城落 虽说凑城易手，并没有对凑安东家叛军造成太大的打击，反而是丰岛重村胁迫僧人、神官加入围攻白华城的行列，以及为了尽快获得大量钱粮，便放纵麾下军势洗劫白华城周边的善正寺、金泽寺、安养寺、天龙寺、忠专寺、日吉神社、大又神社、八幡神社等寺院神社。 可丰岛势的军纪太差，在洗劫寺院神社的过程中，还将不少寺院神社都付之一炬，化为白地。 在当时普遍信仰神佛的扶桑境内，丰岛重村的所作所为可谓是触目惊心、离经叛道、令人发指。 不单单是白华城周边的领民，就连不少凑安东家的叛军都认为丰岛重村此举是末世降临一般的黑暗与恐惧。 这就让本就久攻白华城不下的凑安东家叛军的士气更为低落，还让永井左近将监、白坂右近、八柳长门守等人不约而同地认为自己不能再犹豫不决下去了。 因为，凑城距离永井左近将监、白坂右近、八柳长门守等人的居城太平城（永井城）、山崎城、八柳城等地实在是太近了。从凑城出阵，不到半个时辰就能兵临他们的居城外。 况且，凑安东家叛军并不知晓夺取凑城的桧山安东军的具体兵力几何，更不知晓其有无水军众支援。 再加上，此时奥州全境已被上杉家静谧的消息也传至北出羽诸郡，使得凑安东家叛军上下皆是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更为重要的一点是，时间可不会停下来等待凑安东家叛臣们思考对策。 很快，坏消息就接踵传至白华城外的凑安东家叛军本阵:浅利赖治于十二所城向上杉军开城投降；脇本修季获得安东爱季赦免，重新出仕桧山安东家；上杉军先阵上杉景信、斋藤朝信、河村秀时等部已从浅利领南下；飞岛家长因飞岛被越后水军众压制后投海自尽；上杉定虎已在浅利领聚集了八万以上规模的大军，随时有可能大举南下······ 除非凑安东家叛军的眼睛都瞎了，加上耳朵都聋了，才可能对上杉家、桧山安东家的动向一无所知。 如此一来，白华城外凑安东家叛军的士气，已经像豆腐一样脆弱了。 凑安东家叛军皆知晓上杉军的兵力雄厚、士气高昂、骁勇善战，加上还有脇本修季这个‘好榜样’在，除了处心积虑一举取代主家凑安东家的丰岛重村以外，皆不愿为原本在凑安东家中地位几乎平起平坐的丰岛重村陪葬。 而且，以丰岛重村为首的凑安东家叛臣们很早就将大部分兵力集中在白华城外，使得凑安东领北面的防务就不可避免地变得空虚。由于这个原因，上杉军先阵的别动队，在通传坊的引路下，进展极为神速，一路猛冲，兵锋直指丰岛家的本据丰岛城。 得益于，安东氏季、安东季村、泉玄蕃入道等将于凑城吸引了不少凑安东家叛军的注意力，使得斋藤家信、斋藤加左卫门、野吕信满等将得以不受牵制的，绕开古野城、宝川城、神田城、蛇野城等城池兵砦攻入丰岛领之中。 此时留守在丰岛城的是丰岛重村的次男丰岛重仪。 先前，丰岛重村因白华城距离自己居城丰岛城还不到十里，加上己方的小荷驮队需要一定的兵力进行护卫，便在丰岛城中留下了七百余军势。 加上丰岛重村早就有向主家发起下克上的想法，所以很早就开始对丰岛城进行频繁的增筑加固，以及整顿武备。 不仅如此，当宇佐美定胜设计诱捕了羽川义稙、羽川小太郎父子后，出身于庶流的羽川弥兵卫就对此感到极为不满。随后就号召同样感到不满的羽川家家臣们出奔至丰岛领，以客将的身份为丰岛重村效力。 见上杉军兵临城下，丰岛重仪倒是没有年轻气盛、狂妄自大，反而是一面派遣使者前往白华城外，请求其父丰岛重村率军回援，一面准备做好笼城固守的准备，伺机与己方援军对来犯的上杉军进行内外夹击。 应该说，丰岛重仪的对策是比较稳健的。 然而，与丰岛重仪一同留守于丰岛城之中的羽川弥兵卫倒是报仇心切，直接向丰岛重仪主动请缨道：“上杉军长途跋涉，接连参与岩州、南奥、中奥、北奥、津轻等地的战事，已是强弩之末，哪里还有余力与我军交锋？” 就在丰岛重仪还在犹豫是否同意羽川弥兵卫的出击，就发现其已经率本部的一百五十余人出城，准备迎击上杉军了。 可最为讽刺的是，还没等羽川势靠近上杉军，斋藤家信、斋藤加左卫门、野吕信满等将可没有与羽川势进行近战的想法，直接下令用铁炮进行三段击，轮番向不断迫近的羽川势开火射击。 刹那之间，骑马冲在羽川势最前方的羽川弥兵卫在看到上杉军阵势最前方突然出现一阵火光与硝烟闪过，就连人带马被铁炮弹丸打成了筛子。 在上杉军的铁炮攻势之下，羽川势是人马惧惊，阵型大乱。加上大将羽川弥兵卫当场被击毙，使得羽川势在折损了五十余人后，就不再向上杉军阵势发起冲击，反而是一哄而散，溃败回城。他们可从未领教过铁炮的威力，甚至是连见都没有见过。 随后，斋藤家信、斋藤加左卫门、野吕信满等将可不打算给丰岛军任何喘息的机会，直接用铁炮对丰岛城进行火力压制，并开始对丰岛城进行猛攻。 恐惧是会迅速蔓延的，尽管丰岛城的守军还有五百五十余人，但早已被上杉军的铁炮声所震慑，士气已然被瓦解了。 即便丰岛重仪还有心继续坚守丰岛城，但架不住大量守军缒城而下，或是上杉军投降，或是逃出城外。 还不到半个时辰，斋藤家信、斋藤加左卫门、野吕信满等将就靠着装备上的优势来以少胜多，攻落了丰岛城，伤亡只有十人。而守将丰岛重仪则是在上杉军攻入本丸之前，与丰岛一族之人于大广间中先后自尽了。 第671章 羽州静谧 丰岛城本来距离白华城不远，加上上杉军所携带的三百挺铁炮在对丰岛城火力压制之时所发出的巨大响声，让丰岛城城下町、周边村落的领民在听到后皆被吓得失魂落魄，甚至连家中值钱的财物都来不及收拾，就仓皇逃入附近的深山密林之中躲避。以至于还有一些人连身在襁褓之中的婴儿都舍弃不顾了。 而且，斋藤家信、斋藤加左卫门、野吕信满等将在攻落丰岛城后并没有立即着手对逃出城外的溃兵进行追击，反而是立即破灭城中的火势，以及布置城中守备，以防遭到凑安东家叛军的反扑。 毕竟，上杉军先阵的这一支别动队如今仅有三百九十一人保持着战斗力。原本在斋藤朝信的调拨下，每名骑马武士配备两匹战马交替骑乘，以确保能快速南下奔袭丰岛城。 可毕竟出羽一国大都属于羁縻状态，上杉家的直领并不多，加上不少官道、军道都没有经过进行大规模的整备，使得原本的八百零四匹战马，因路况较差，使得在行军途中折损过半，已不宜继续长驱直入的高歌猛进。 斋藤家信虽说军略、武勇、政略等各个方面都不及其兄斋藤朝信，但作战经验并不比斋藤朝信少太多。不少大战、恶战他都追随其兄斋藤朝信参加过，其中就包括第四次川中岛之战。 在斋藤家信看来，这些溃散而逃的丰岛城城兵已毫无战斗力可言，任由他们逃至丰岛重村处，并不会加强其战力，反而能将恐慌情绪像散播病毒一般迅速扩散出去，瓦解其余凑安东家叛军的士气。 而另一边，丰岛重村也察觉到了自己居城丰岛城出现变故，但出于白华城未下，他也不敢直接分兵前去救援，只能静待确切消息传来。 但很快，丰岛重村就见到了从丰岛城逃来的溃兵，他们皆是衣甲不整，惊慌失措，口不择言，将迅速攻落丰岛城的上杉军形容成妖魔鬼怪一般。 得知丰岛城陷落、留守的次男丰岛重仪与家眷皆自尽后，不仅仅是丰岛重村本人，就连参阵的下苅右京大夫、川尻中务大辅、永井左近将监、八柳长门守、白坂右近等人顿时是心惊肉跳，惊惧不已。 尤其是意图倒向上杉家、桧山安东家一方的永井左近将监、白坂右近等人，丰岛城的陷落反而让他们深感不妙，还下定了倒向上杉家、桧山安东家一方的决心。 于是，永井左近将监、白坂右近等人就直接趁着丰岛势军心不稳之际，率本部军势向丰岛势发起突袭。 由于丰岛势因丰岛城陷落而士气跌落谷底，在遭到永井、白坂两部军势的袭击之际，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随之陷入混乱之中。因不明虚实，顿时大乱，丰岛势的不少足轻、农兵甚至还不做任何抵抗就纷纷夺路而逃。 丰岛重村与长男丰岛重氏倒是不愿与己方溃兵一同逃离，反而是率马廻众进行奋力抵抗，意图重整旗鼓组织反击，但未能如愿。 经过一番混战后，丰岛重村、丰岛重氏父子先后被讨取。 而下苅右京大夫、川尻中务大辅、八柳长门守等凑安东家叛臣在获知本阵的丰岛势遭到突袭后丝毫没有救援之意，反而是见势不妙，率本部军势仓皇逃回了本领之中。 可下苅右京大夫、川尻中务大辅、八柳长门守等凑安东家叛臣们不愿继续打下去了，但问过白华城中的桧山安东军了吗？ 安东季林、石塚家次、白根昌吉等桧山安东家重臣们见城外的凑安东家叛军已是乱成一团，随即意识到是发起突袭的最佳时机，便命人吹响法螺、猛捶阵太鼓，并从城兵之中挑选出一百名骁勇善战之士主动出击，截断凑安东家叛军的归路，好一举将凑安东家叛军歼灭。 下苅右京大夫、川尻中务大辅、八柳长门守等部的凑安东家叛军是腹背受敌，只得拼死突围。但此时已得不到任何友军的支援。 因凑安东家叛军的无序撤退在遭到桧山安东军、原先友军的两面夹击之下，很快就演变成了一场灾难性的大溃败。 下苅右京大夫、川尻中务大辅、八柳长门守等凑安东家叛臣先后于乱军之中被讨取。残余的凑安东家叛军见大将接二连三的被讨取后，根本无心再战，不是放下武器投降，就是直接北上强渡雄物川途中溺亡。 不仅如此，连丰岛城内的上杉军也没有闲着。 斋藤家信还派遣野吕信满率一百军势，携带一百挺铁炮迂回至凑安东家叛军的侧翼进行集火射击，使得不少正在强渡雄物川的凑安东家叛军毫无无处可躲。 此刻，凑安东家叛军的尸体已经漂满了雄物川河面，就连河水也被鲜血所染红。 经此一役，凑安东家叛军遭到毁灭性打击，为首的丰岛重村、下苅右京大夫、川尻中务大辅、八柳长门守等凑安东家叛臣们也先后授首。 当白华城被解围、凑安东家叛臣之首丰岛重村被讨取的消息传到山田城、小友城后，山田喜六、阿部久末自知大势已去，也就不再做无谓的抵抗，便先后向上杉军、桧山安东军开城投降了。 至此，出羽一国全境静谧。同时，上杉家对奥羽两州的军事征服已宣告全部完成。 对于上杉家来说，仅仅对奥羽两州进行军事征服是远远不够的。为了能将奥羽两州打造成一个稳固的大后方，还需要对奥羽两州的政治、军事、经济、文化、宗教等方方面面进行重新调整和安排。 其中，最为重要的，也是最为基本的，莫过于领国的分配。 虽然上杉清定先前已经制定了奥州仕置，却是在战事尚未结束的情况下制定，并未最终敲定，自然有着一定的变数存在。 此次经过对奥羽两州的征伐，南部家位于岩手郡、二户郡、九户郡、三户郡、北郡、津轻郡、闭伊郡等地的大片直领，以及旗下主战派国人领主们的领地在事实上被上杉家没收。可以说，这些新领地分封给哪一家，也是令东国之人瞩目的大事。 第672章 奥羽国分 天文二十三年，五月一日。 如今的上杉清定还是非常重视参见之礼。 当南部晴政所递交的人质南部信直、南部锅姬二人在抵达小田原城后，就很快获得了清定的接见。 南部信直此时才元服不久，年仅十一岁。不仅相貌英俊、仪表堂堂、聪明伶俐、谈吐不凡，在剑术、弓术、骑术上也不落于同龄之人。 更为重要的是，南部信直对和歌、书法也略知一二。 在与其一番交谈后，清定对南部信直感到非常满意。若不是南部信直与南部晴政长女锅姬早已定下了婚约，他倒是有意让其迎娶同族之女为正室。还能借机让世人看到自己心胸之宽广。 虽说南部信直是石川高信的长男，但其并非嫡子，反而是庶子。其母芝山方光（芝山方公，一方井安正之女）是石川高信的侧室。其弟石川彦次郎（波冈彦次郎）才是正室千德御料人（千德政光之女）所出。 加上自幼就作为人质居住于三户城中，使得南部信直与生父石川高信之间并没有什么太多感情存在。他反而与未来岳父兼养父的南部晴政之间的关系是异常深厚。 因不忍看到南部晴政受辱，以及让三户南部家的家名得以存续，南部信直便想方设法取悦上杉清定、绫姬夫妇。 《论语》有云：“兴灭国，继绝世，举逸民，天下之民归心焉。” 清定见南部信直如此恭顺，加上先前上杉定虎还在南部家举家降服之后颁下朱印状，许可南部家领有北奥的北郡一郡之地后，为了减少上杉家治理北奥、津轻两地的成本，他乐于享用一回存亡继绝的美名。 鉴于南部晴政挑起了波及奥羽两州多地的战事，还间接引发了凑安东家内讧、原浅利家家督浅利则祐遇害、原浪冈北畠家家督北畠具运遇害、清水家举兵等大大小小的纷乱，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于是，清定便勒令南部晴政让出三户南部家家督、南部氏一门总领等职退隐，将三户南部家家督之位让南部信直来接任。至于南部氏一门总领之职，他则是让八户信长的嫡男八户治义来担任。 对于先前上杉定虎授予的本领安堵状、朱印状等，清定大部分是认可，只是在细节上进行了一些修正： 三户南部家领有北奥北郡一郡，居城从三户城迁至野地边城，指出检地为一万八千五百石，因新任家督南部信直于小田原城奉公，故三户南部家内政暂时由家督后见役南部晴政进行暂时代管； 八户南部家少主八户治义继承八户南部家家名，担任南部氏一门总领，从东三户郡、宇曾利乡转封至甲斐巨摩郡南部庄南部城，领有两万七千石知行地，并担任巨摩郡郡代之职； 久慈治兴因及时弃暗投明，且主动为上杉家旗下房总水军众、下总水军众引路以及提供粮草辎重，继承久慈南部家家名，领有北奥九户郡久慈城四千石知行地； 葛卷城城主葛卷光祐，庇护雫石诠贞之女雫石御前，以及于葛卷城牵制大量南部军有功，由其子葛卷信祐迎娶雫石御前为正室，位列武卫斯波家一门，加封北奥九户郡伊保内城一千五百石知行地，并担任九户郡郡代之职； 四户城城主四户宗泰，先前于四户城牵制大量南部军有功，加封北奥二户郡九户城五千石知行地，并担任二户郡郡代之职； 七户城城主七户直国，先前重创津轻外浜郡的南部军有功，转封至中奥岩手郡雫石城，领有一万六千石知行地，并担任岩手郡郡代之职； 浪冈北畠家家名由北畠显范来继承，领有津轻山边郡、田舍郡两郡之地，以及外浜郡一部，指出检地为两万五千石，并担任山边郡、田舍郡两郡郡司之职； 浅濑石城城主浅濑石政氏，在讨伐浪冈北畠家庶子家河原御所家有功，转封至北奥三户郡浅水城，领有八千石知行地，并担任三户郡郡代之职； 原长冈城城主长冈央武之子长冈又太郎，从上杉清定名字之中拜领一字，更名为长冈清武，加封中奥岩手郡见前城八千石知行地，并担任北上川川奉行，负责管辖北上川川运； 大萱生城城主河村秀时，抵御南部家侵攻，以及担任上杉军先导役有功，转封至中奥岩手郡一方井城，领有一万五千石知行地，并担任二户郡郡司之职； 河村秀时长男鹫内秀定，在抵御南部家侵攻，以及参阵期间表现活跃，不需更名避讳，受封北奥二户郡净法寺城，领有五千石知行地； 大浦城城主大浦为则，在暗中阻挠南部家对侵攻浅利领的南部军输送粮草辎重，领有津轻鼻和郡一郡之地，指出检地为一万五千石； 原十二所城城主浅利赖治因招入南部军进入秋田郡境内，与家眷流放至南虾夷地松前（渡岛）的大馆城（德山馆），交由松前季广来进行看管； 浅利胜赖因听信南部家流言伪报，招来桧山安东军进入浅利领，导致前任浅利家家督浅利则祐、少主浅利范治父子二人被迫切腹自尽，以及浅利领发生国人一揆，处以斩首示众，其家眷尽数流放至南虾夷地松前大馆城，交由松前季广来进行看管； 桧山城城主安东爱季擅自攻落浅利家本据十狐城，导致浅利则祐、浅利范治父子切腹自尽，鉴于后续弹压山本郡、秋田郡的国人一揆，以及协助弹压凑安东家内讧有功，仅处以没收治下阿仁银山、佐山铜山等矿山，仍担任山本郡、秋田郡两郡郡司之职； 大馆城城主松前季广继续担任濑田内、志利内等阿依努人部落的取次； 原羽川家家督羽川义稙、少主羽川小太郎父子因在领地周边频繁劫掠过往商人、旅人，以及涉嫌暗杀原小国细川家家督细川直元，处以所领改易并斩首示众，家眷尽数流放至南虾夷地下国的茂别城，交由下国师季负责看管； 凑安东家家督安东茂季，御下不力，导致家中重臣大部举兵反叛，甚至一度失领，处以所领减封三分之二，并将居城从凑城迁至丰岛城，领有五千石知行地，并作为桧山安东家与力； 赤尾津城城主赤尾津家保，御下不力，导致庶流飞岛家长、子吉宫内少辅等人加势凑安东家叛军之中，处以所领半减，领有五千石知行地，褫夺原先担任的由利郡郡司之职； 原高水寺斯波家旗下大名稗贯家、和贺家两家获得本领安堵，分别领有稗贯郡、和贺郡一郡之地； 横手城城主小野寺辉道，加封由利郡小助川城五千石知行地，仍担任雄胜郡、平鹿郡、仙北郡三郡郡司，并兼任由利郡郡司； 角馆城城主户泽道盛，加封中奥鹿角郡一郡之地； 西光寺通传坊为上杉军引路有功，许可还俗恢复原先苗字远藤，更名为远藤基信，受封出羽秋田郡凑城，领有两千石知行地，并担任秋田凑凑奉行； 鉴于浅利家嫡流断绝，以及发生同族重臣大都倒向南部家一方，处以所领半减，并没收大泽金山、长庆金山、大葛金山等矿山，改由浅利则祐妹夫、八木桥城城主门脇政吉来继承浅利家家名，领有一万八千石知行地； 荻生城城主宇佐美定胜，静谧南出羽诸郡有功，转封至南奥，领有气仙郡、本吉郡、牡鹿郡三郡，居城从出羽置赐郡荻生城迁至本吉郡志津川城，领有四万两千石知行地，并担任气仙郡、本吉郡、牡鹿郡三郡郡司，以及津谷金山、玉米金山奉行，解任置赐郡郡司，左虎捷备驻地也移至志津川城； 小国城城主藤目胜久，静谧南出羽诸郡有功，加封出羽置赐郡五千石知行地，并担任置赐郡郡司一职； 酒田城城代北方满繁，静谧南出羽诸郡有功，受封酒田城八千石知行地，仍担任酒田凑凑奉行； 大宝寺城城主大宝寺义增，静谧南出羽诸郡有功，加封出羽最上郡清水城一万石知行地； 山上城城主穴泽氏清，转封至中奥筑波郡高水寺城，领有一万五千石知行地，并担任筑波郡郡司以及水泽铜山、金当银山、大生金山（赤泽金山）等矿山奉行； 御岳城城主安保泰广，转封至北奥三户郡三户城，领有两万五千石知行地，并担任三户郡郡司、三户铁山奉行等职； 别府城城主山上氏秀，转封至北奥三户郡八户根城，领有两万石知行地，并担任八户凑凑奉行一职； 将门山城城主广田直繁，转封至津轻平贺郡石川城，领有三万石知行地，并担任平贺郡郡司一职； 鲇贝城城主鲇贝宗信，转封至北奥九户郡野田城，领有五千石知行地； 小樱城城主丸田伊豆守，加封出羽置赐郡鲇贝城三千石知行地； 远野阿曾沼家、大槌家、田锁家、津轻石家、江繁家、宇夫方家等闭伊郡国人领主们，以及高田城城主高田亲诠、厨川城城主工藤光林、江柄城城主江柄民部少辅、栃内城城主栃内左近将监、佐比内城城主川村喜助等原高水寺斯波家重臣们皆享有本领安堵； ······ 第673章 再度析置 随着上杉家将奥羽两州静谧后，就通过奥羽两州国分案，开始对原先雄踞北奥、津轻、中奥等地的南部家进行肢解，还将南部氏的一门总领之位交还给了波木井南部家出身的八户南部家，并将石川城、高水寺城、八户根城、志津川城等奥州的重镇要地都配置谱代家臣进行镇守。 上杉清定的目的就是将奥羽两州的政治势力碎片化，从而便于上杉家羁縻控驭。 如此一来，南部家在遭到上杉家重创后，还被拆分成了五家：三户南部家、四户南部家、七户南部家、八户南部家、久慈南部家。 这五家的关系若即若离，错综复杂，虽然被强行拆分，但又各自存在千丝万缕的密切联系，甚至被外界依然视为一个整体。而南家、北家、东家、堤家、石川家、石龟家、毛马内家、长牛家、石鸟谷家、大光寺堤家（堤南部家庶流）、一户家、九户家等大部分庶子家都因失领后，被迫随主家三户南部家一同迁往北奥的北郡之中。 所以，清定为了减小南部一族在北奥、津轻、中奥等地的影响力，将八户南部家转封至甲斐巨摩郡的旧领南部庄，还将七户南部家转封至中奥的岩手郡。 为了避免三户南部家迅速恢复元气，清定还特意将天间林铁山、大林铁山、葛泽金山、上北铜山、村上铜山、大扬铜山等北郡境内的矿山收为上杉家直领，仅仅给三户南部家保留了大凑、野地边凑两座规模不算太大的海港。 清定鉴于奥羽两州才得以静谧，以及交通、通信水平较差，加上上杉家的治下领国规模还在不断扩张，便利用自己兼任奥州管领役职的职权，将幅员较为辽阔的陆奥一国再度进行拆分，以便于上杉家的治理。 于是，清定便从陆奥境内析加美郡、玉造郡、远田郡、志田郡、气仙郡、本吉郡、登米郡、栗原郡、黑川郡、桃生郡、牡鹿郡、宫城郡、名取郡、柴田郡置陆前国；析闭伊郡、稗贯郡、和贺郡、胆泽郡、江刺郡、筑波郡、磐井郡、岩手郡、鹿角郡、九户郡置陆中国；析津轻之地的西浜郡、鼻和郡、山边郡、田舍郡、平贺郡、外浜郡置津轻国。 如此一来，陆奥国就只剩下北郡、三户郡、二户郡三郡之地。 当然，为了在出羽一国增强上杉家的影响力，清定还不忘派遣使者上奏朝廷，并通过近卫家从中斡旋，析出羽国北部的山本郡、秋田郡、仙北郡、河边郡、由利郡、平鹿郡、雄胜郡置羽后国；将南出羽的置赐郡、村山郡、最上郡、游佐郡、田川郡、栉引郡另置羽前国。 对于先前暗中与伊达稙宗有所往来，甚至还准备向上杉家举起反旗的二阶堂照行，于奥羽两州之地静谧后，被清定处以改易，虽免于一死，但与其家眷一同流放至陆中野田城，交由鲇贝宗信进行看管，其家臣暂时配置给八条房繁作为与力。 而石龟信房、一方井安正因自己的儿子、家眷死于非命之后，忧思难解，怨天尤人。还没抵达流放地，就先后郁悒而殁。不单单是南部家重臣们因失去儿子、家人而感到万分悲痛，陆奥、陆中、津轻等国境内，几乎家家紧闭门扉，念佛悲泣之声，不绝于耳。 在分配完奥羽两州的领地之后，清定还不忘对其余参阵诸将进行封赏： 河越城城主上杉定虎，静谧奥羽两州有功，加封武藏秩父郡御岳城、天神山城等地三万石知行地，仍担任镰仓府侍所执事、上总守护代、入间郡郡司、都筑郡郡司、橘树郡郡司、石田牧奉行、秩父牧奉行、立野牧奉行、遥领佐渡守护代、左龙捷备军奉行等职如故； 箕轮城城主长野业正，加封上野势多郡山上城一万石知行地，仍担任上野守护代、群马郡郡司、片冈郡郡司、那波郡郡司等职如故； 太田城城主佐竹义昭，协助静谧常陆一国有功，加封常陆茨城郡加仓井城一万石知行地，仍担任常陆守护代、下总守护代、评定众等职如故； 岩付城城主太田资正，加封武藏幡罗郡别府城一万五千石知行地，仍担任武藏守护代、琦玉郡郡司、足立郡郡司、横见郡郡司、丰岛郡郡司等职如故； 平井城城主加地春纲，转封至常陆茨城郡水户城，领有五万石知行地，改任茨城郡、那珂郡两郡郡司； 松井田城城主金津义旧，转封至常陆新治郡府中城，领有四万五千石知行地，改任新治郡郡司、信太郡郡代； 和田城城主和田业繁，转封至常陆筑波郡牛久城，领有两万一千石知行地，并担任筑波郡郡代之职； 大户城城主浦野重成，转封至常陆新治郡户崎城，领有两万石知行地； 会津若松 城城主八条房繁，加封岩代河沼郡金上城一万五千石知行地，仍担任岩代守护代、白川郡郡司，右龙捷备军奉行、会津郡郡司等职如故； 金上城城主八条宪繁，转封至岩代安达郡四本松城，领有三万五千石知行地，并改任安达郡郡司； 岩尾城城主安田长秀，转封至岩代安达郡二本松城，领有两万五千石知行地，并改任安达郡郡代； 原横田中丸城城主山内舜通于净法寺城之战中阵亡，其女俊姬由清定收为养女，横田山内家家名由其长男山内俊胜来继承，并转封至下总印幡郡将门山城（原本佐仓城），领有两万两千石知行地，享有准一门格待遇，并担任印幡郡郡代之职； 庆德城城主下条实亲，转封至岩代岩濑郡三城目城，领有三万石知行地； 高玉城城主桃井义孝，转封至岩代岩濑郡须贺川城，领有三万五千石知行地，仍担任高玉铁山奉行如故； 大田原城城主上杉景信，协助静谧岩代、陆前、陆中、陆奥、羽后等国有功，转封至岩代伊达郡梁川城，领有五万五千石知行地，并改任伊达郡郡司； 直峰城城主斋藤朝信，协助静谧岩代、陆前、陆中、陆奥、羽后等国有功，加封越后刈羽郡赤田城一万五千石知行地，仍担任越后守护代、颈城郡郡司、春日山城城代、府中御所城代、府中町町奉行、右虎捷备军奉行等职如故； 久留里城城主里见义尧，协助静谧陆前、陆中、陆奥等国，以及重创南部家旗下水军众有功，加封下总匝瑳郡饭仓城一万石知行地，仍担任安房守护代、天羽郡郡司、周准郡郡司、望陀郡郡司、夷隅郡郡司等职如故； 布川城城主泽根高秀，协助静谧陆前、陆中、陆奥等国，以及重创南部家旗下水军众有功，加封下总印幡郡笠神城七千石知行地，仍担任下总水军众旗头如故； 莳田城城主宇佐美定满，协助静谧岩代、陆前、陆中、陆奥、津轻等国表现活跃，转封至常陆筑波郡北条城，领有四万石知行地，改任筑波郡郡司； 松山城城主新发田长敦，协助静谧陆前、陆中、陆奥等国，转封至甲斐都留郡岩殿城（岩殿山城），领有六万石知行地，改任都留郡、八代郡两郡郡司，并兼任秋山金山、大月金山、黑川金山等矿山奉行； 水海城城主樋口兼丰，协助静谧岩代、陆前、陆中、陆奥、津轻等国，并保障上杉军各部军势获得充足粮草辎重补给，加封下总冈田郡弓田城八千石知行地，仍担任勘定奉行、葛饰郡郡司、渡良濑川奉行、古河御所城代、古河御所城下町奉行，许可使用涂舆、毛毡鞍覆两样免许； 高山城城主高山重俊，加封上野绿野郡净法寺城三千石知行地，并担任平井金山奉行； 仓贺野城城主仓贺野尚行，加封上野片冈郡和田城一万石知行地； 高井城城主白井胤治，虽用计食人、面上刺字来虚弱敌方士气，但加快了上杉家静谧陆前一国的过程，并减少了上杉军的伤亡，仍然有功，转封至下野都贺郡壬生城，领有一万五千石知行地； 岩柜城城主斋藤宪广，转封至下野那须郡大田原城，领有三万两千石知行地，改任那须郡郡代； 岛山城城主长沼藤内，转封至甲斐巨摩郡中野城，领有五千石知行地； 柳川城城主河原田盛宗，转封至甲斐巨摩郡若神子城，领有七千石知行地； ······ 再将目光投向东海道方面。 随着三河一向一揆的成功弹压，彻底让石山本愿寺方面意图将三河一国全境变为“地上佛国”、“百姓之国”的设想破灭，使得上杉家位于东尾张诸郡之中的飞地不再处于孤立的状态。 而且，上杉家旗下的骏河水军众、伊豆水军众、相模水军众在北条家旗下水军众的大力支援下，接连攻落蜂屋城、幡豆崎城、篠岛城、日间贺岛城、佐久岛城等知多半岛南部，以及周边海域海岛上的城池兵砦，还将负隅顽抗的千秋季重（千秋季忠之侄）讨取。 如此一来，知多郡就只剩下盘踞大野庄一带的大野佐治家没有降服在上杉家的军门之下了。 不过，因斋藤家前任家督、家督后见役斋藤义龙的暴毙，使得斋藤家中是一片混乱。 分掌斋藤家大小政务的六宿老之中，只有长井道利一人坚定不移站在上杉家一方。像安藤守就、稻叶一铁、氏家卜全、竹腰尚光四人或是被三好家、六角家所调略，或是不满主家臣从于上杉家军门之下，有意倒向足利将军家、三好家、六角家一方，与上杉家进行对立。而日根野弘就 则是见家中反上杉家一方势大，便选择称病不出，以免自己遭到清算。 至于斋藤家旗下的国人领主们也是意见各异、莫衷一是。 例如鹤之城城主延友信光、马笼城城主远山右马介、马场城城主远山孙六郎、下村城城主远山左京亮、中西城城主远山左京进等东美浓惠那郡境内的岩村远山家的不少庶子家家督就坚决反对安藤守就、稻叶一铁、氏家卜全、竹腰尚光四名宿老倒向足利将军家、三好家、六角家一方的决策。 延友信光、远山右马介、远山孙六郎、远山左京亮、远山左京进等人可是见识过上杉军的厉害之处，他们可没有信心和实力去战胜上杉家。 加上惠那郡与上杉家治下的信浓筑摩郡、信浓伊那郡、飞驒益田郡三郡接壤，南面还与上杉家盟友北条家治下的三河加茂郡接壤。一旦斋藤家与上杉家之间爆发战事，那么首当其冲的必然是惠那郡。 显然，这个道理岩村远山家旗下实力较强的远山七家（明照远山家、明知远山家、饭***家、串原远山家、苗木远山家、安木远山家）的各家督们也明白，没人愿意将战火引到自家的一亩三分地里去，更没有人愿意去打毫无胜算的仗。 所以，在绝大部分庶子家家督的劝说下，美浓远山氏一门总领、岩村远山家家督远山景前自知众意难违，且惧怕各庶子家发起下克上，便决定与斋藤家中反上杉家一派的安藤守就、稻叶一铁、氏家卜全、竹腰尚光四名宿老划清界限，并与各庶子家家督一同向上杉家递交誓书、人质，以示恭顺之意。 而另一边，自从斋藤家撤走了部署在尾张、美浓两国境目地带的军势后，使得织田家的压力骤减。织田信长也就能腾出手来对付上杉家旗下的东尾张诸将了。 织田信长的策略也很简单——任你几路来，我只一路去。 面对织田家赋税重地热田町、津岛凑两地频繁遇袭，织田信长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在他看来，上杉家方面只是打算以此来迫使自己分兵加强热田町、津岛凑两地的防卫，从而伺机攻入织田领的腹地之中，或是突袭自己率领的本队军势。 第674章 信长进击 再怎么说，织田弹正忠家在织田信秀在位时期，就频繁与邻近尾张的斋藤家、安祥松平家、今川家等大名进行交锋，使得尾张之兵一度被世人称之为‘尾州凶卒’。 尽管织田弹正忠家在井之口之战（稻叶山城之战）、第二次小豆坂之战、安祥城之战等数次规模较大的战事中损兵折将，织田军的总体战斗经验还是高于东尾张诸郡境内的上杉军一些。 再加上，三好家、六角家还在源源不断的给织田家进行输血，使得织田信长依旧有底气与上杉家继续抗衡下去。 但织田信长并不打算急于收复先前被上杉军攻占的星崎城、市场城两城，反而是一面大肆招揽大久保忠员、本多广孝、本多重次、夏目广次、鸟居忠吉、石川家成、服部保长、村井源四郎、矢田作次郎等励志复兴主家的安祥松平家旧臣们，一面则是做好急行军的准备。 可较为讽刺的是，出自伊贺中服部家一脉的服部保长选择继续与上杉家、北条家进行抗争，并励志复兴原先的主家安祥松平家，但其弟服部正清却并不赞同服部保长的决定。 在服部正清看来，当初一度领有骏河、远江、三河以及东尾张一部的今川家都不是上杉家的对手，加上在三河一国影响力极大，且根深蒂固的一向宗势力还被连根拔起。如今织田家连尾张一国都没有一统，如何击败雄踞二十余国的上杉家？ 于是，服部正清为了保全中服部一脉不被绝嗣，就带着一部分中服部一族的族人选择出仕上杉家，并在之后被上杉清定配属在亲藩小笠原家效命。 鉴于上杉家已经派遣大量忍者渗透到尾张、美浓、伊势等国之中，织田信长对此是丝毫不敢大意。他自知在短时间内无法将品野城攻落，便打算先切断品野城与岩崎城、沓挂城、大高城、鸣海城等地的联系，进一步孤立品野城，并阻遏北条家对东尾张的上杉家诸将进行支援。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反复无常、朝秦暮楚的岩作城城主今井四郎三郎、大草城城主福冈新助二人。 之所以织田信长会准备先对岩作城、大草城进行攻略，是因为这两座城池邻近三河加茂郡的境目地带，一旦位于三河境内的上杉军休整好后，必然会途经岩作城、岩崎城、大草城这三座城池进入尾张境内。只要自己赶在三河境内的上杉军休整完善之前，先将岩作城、大草城两城夺回，而后再围攻孤立无援的岩崎城。 虽说水野信元见势不妙，就打算向上杉家举家降服，但这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而且，作为负责三河一国战事的上杉家重臣中条藤资还需要对水野领之中的部分重镇要地进行接管，以及做好检地的准备。 不过，此时的织田信长并不知晓水野信元准备向上杉家举家降服，还以为他能继续为自己牵制上杉家、北条家一段时间。就准备趁着上杉家、北条家在短时间内无法大举发兵西进之际，先将岩作城、大草城两城夺回，并进而将三峰峠、户越峠等三河加茂郡进入尾张的春日井郡、爱知郡两郡必经之路封锁，迫使上杉家、北条家只能通过东海道、镰仓街道、海路等方式来为东尾张诸郡的上杉家诸将提供支援。 正所谓谋成于秘，而败于泄。三军之事，莫重于秘。 织田信长已然察觉家中被上杉家的忍者们渗透，便不打算召开军议，更不打算召见亲信家臣饭尾定宗、森可成、池田恒兴、丹羽长秀、村井贞胜、金森长近、梁田政纲、坂井政尚等人进行商议如何攻略岩作城、大草城，反而是打着大举南下围攻大高城、鸣海城两城的名义进行征召军势、囤积粮草，以此来迷惑上杉家旗下东尾张诸将。在他看来，八条定繁麾下的兵力寡少，且需要分别驻防于大高城、鸣海城、沓挂城等重镇要地之中，很难倾巢而出与自己进行决战。 为了能达到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效果，织田信长特意没有事先知会菱野城城主林光利、上社城城主加藤勘三郎、下社城城主柴田胜家、藤森城城主小关三五郎等邻近岩作城、大草城两城的家臣们。 等到正式率军出阵之际，织田信长却突然将大部分兵力的指挥权交给叔祖织田秀敏、饭尾定宗二人，让他们先行南下围攻鸣海城，自己则是率本队的两千余军势轻装疾行，一路直取岩作城、大草城两城。 由于先前织田家在攻打品野城失败，不仅家中重臣竹村长方以及志段味城城主水野作右卫门、大留城城主村濑作左卫门、下大留城城主谷口友之进等五十余名有名武士被讨取，参阵的足轻、农兵、阵夫等也被讨取了五百余人。这就使得今井四郎三郎、福冈新助二人再度倒向了上杉家一方。 今井四郎三郎、福冈新助二人不约而同地认为眼下的织田家在损兵折将后并没有余力来讨伐自己，必然会南下继续围攻鸣海城、大高城，或是东上攻打品野城洗刷耻辱。 可现实很快给今井四郎三郎、福冈新助这两个过于自信的厚脸皮扇了一个大嘴巴。 织田信长非但没有再攻品野城的意图，甚至对大高城、鸣海城两城也只是作为佯攻，自己倒是亲率织田军本队两千余攻向了岩作城、大草城。 当织田军本队即将兵临岩作城下的消息传来后，还没等两军正式接触，且今井四郎三郎做好笼城固守的准备，其麾下家臣、城中守军因为信心不足、兵力寡少等诸多不利因素竟不战而溃。 织田信长见状也毫不客气，根本不打算给今井四郎三郎任何喘息的机会，直接命家中猛将下方贞清（小豆坂七本枪之一）作为先手役，向岩作城发起猛攻。 还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下方贞清率先利用钩索翻越入城，立下了一番乘之功，并在随后讨取守将今井四郎三郎，从而迅速压制了岩作城。 可织田信长在攻落岩作城，并进入岩作城本丸的第一件事，却是诛杀城主今井四郎三郎全族，以此来警示那些反复无常、首鼠两端的尾张武家，表面自己还是有能力将这些织田家叛臣进行讨伐的。 织田信长非常痛恨东春日井郡、东爱知郡、东知多郡等地的尾张国人领主们频繁在形势不利之际叛离织田家，导致织田家的处境是愈发艰难。 为了消除这些不稳定因素，织田信长打算趁着上杉家、北条家眼下无法腾出手来给予东尾张诸郡的国人领主们有力驰援，将这些眼中钉、肉中刺迅速拔除。 原本，福冈新助在获知织田军大举来犯后，深知唇亡齿寒的道理，就亲率一百军势前来驰援。但终究慢了一步，等他抵达岩作城外，织田军已经将城池攻落了。 福冈新助见势不妙，就准备赶紧撤兵返回自己的居城大草城。 但织田信长却并不打算让福冈新助如愿以偿。 结果，福冈新助所部遭到了森可成、坂井政尚等织田家猛将的一路追击，讨取者达到了五十余人。福冈新助更是一人一骑的狼狈逃回大草城。 在逃回大草城后，福冈新助自知不敌，就很快向织田军开城投降，并再度向织田信长递交誓书、人质，以求获得织田家的赦免，争取能获得家名存续、本领安堵的处分。 虽说福冈新助在自知不敌的情况下主动开城投降，但并没有如愿获得织田信长的赦免，反而是被其勒令与家中男丁尽数切腹自尽。至于福冈家的女眷，则是被织田信长分别赏赐给了表现活跃的家臣。 而后，织田信长并没有因成功夺回岩作城、大草城两城而就此停下脚步，反而是趁着上杉家在东春日井郡、东爱知郡等地兵力薄弱，以及被织田军主力所牵制在鸣海城、大高城、沓挂城等地之际，开始不顾疲劳、再接再厉，大肆对东春日井郡、东爱知郡等地进行攻城略地，并接连攻落米野木城、矢野城、藤枝城、折户城、前熊寺城、竹之山砦、香流川砦等诸多城池兵砦，还顺势将岩崎城团团包围起来。 作为丹羽氏职从兄弟的藤岛城城主丹羽氏秀很早就觊觎岩崎丹羽家的一门总领之位，而且一度倒向织田家一方。他见岩崎城遭到织田军围攻之际，也不发兵驰援，反而是放弃抵抗，向织田军开城投降了。这就使得岩崎城被织田军彻底切断了对外一切联系，成为了一座孤城。 若不是丹羽氏职很早就奉清定之命，开始对本据岩崎城进行增筑加固，以及囤积粮草辎重、整顿武备，恐怕就要被织田军一举攻落了。 而且，丹羽氏职与织田信长之间的关系比八条定繁还要近一些——继室为织田信秀之女妙善姬（岩崎御前），是织田信长的义弟。 这岩崎丹羽家（一色丹羽家）与丹羽郡出自桓武平氏之后、武藏七党之一的儿玉党丹羽家不同，是出自清和源氏，且作为足利将军家庶子家一色家之后，家祖为一色氏宗。 因南北朝时期，一色一族在九州与南朝方武家交锋的过程中是屡战屡败，使得一色家逐渐远离了足利将军家的决策层，且不再获得重用，其庶子家的领地也是越来越小。 岩崎丹羽家曾经还担任过尾张海东郡、知多郡两郡的地头职，可随着武卫斯波家得势以后，岩崎丹羽家原先领有的海东郡、知多郡两郡境内的领地也大都被武卫斯波家强取豪夺，最后只能在东爱知郡的岩崎城、本乡城、折户城等地苟延残喘，甚至还一度臣从过安祥松平家。 面对织田军的大举袭来，丹羽氏职并没有丝毫的惊慌失措，反而是异常的镇定。自从上杉家先后恢复了尾张今川家（那古野今川家）、武卫斯波家的家名后，他就觉得上杉家是非常值得岩崎丹羽家追随的主家。 在丹羽氏职的眼中，不论三好家、六角家，还是织田家，皆是靠着嚣张跋扈、犯上作乱而崛起，并不能追随这些大名。像上杉家这样人心所向、实力强劲，且能够遵循传统、存亡继绝的武家世间少有。 所以，丹羽氏职在原先的主家今川家败亡之后，就毫不犹豫的选择倒向上杉家一方，并将自己的第二任正室妙善姬，与嫡出的三男丹羽氏常（丹羽氏国）、四男丹羽氏种皆作为人质，送往了上杉家。 眼见岩崎城守备严密，加上丹羽氏职的长男丹羽氏胜、次男上田近正（上田近次）之勇猛在尾张境内人尽皆知，为了防止岩崎城守军突出重围，织田信长便命村井贞胜、金森长近二人负责征召青壮，于岩崎城周边修筑大量兵砦、逆茂木、拦马栅等，让一只老鼠都出不了岩崎城。 而另一边，藤林正保在一得知织田军意图大举南下的消息后，就告知了上杉家东尾张众旗头八条定繁。 当八条定繁加强鸣海城、大高城、沓挂城、户部城、寺部城、市场城、星崎城等地的守备之后，却发现织田军并没有向位于最前沿的鸣海城、户部城、寺部城、市场城、星崎城等地发起攻击。 织田军越是不发起攻势，使得坐镇大高城的八条定繁、沼田祐光二人越是难以心安，认为其中必有蹊跷。 很快，东春日井郡、东爱知郡等地的告急文书就如同雪片一般飞入了大高城之中。 如此一来，八条定繁、沼田祐光这才发现意图攻向鸣海城的织田军只是佯动。但他们也没有办法立即对岩崎城进行解围，以及去夺回岩作城、大草城等失地。因为，正面还有九千余织田军。 一旦大高城中的上杉军分出一部分，前去阻挠织田信长围攻岩崎城，那么兵临鸣海城下的那九千余织田军极有可能会趁机对鸣海城，或是户部城、寺部城、市场城、星崎城等地发起攻势，届时就不是丢失岩崎城一城那么简单了。 第675章 发起夜袭 尽管东春日井郡、东爱知郡两地之中仍忠于上杉家的国人领主、地头武士虽多，但大都实力不强，使得织田军能在短时间内高歌猛进，如入无人之境一般。 天文二十三年，五月十日。 仅仅不到半个月的时间，织田信长所率两千余织田军本队军势在东春日井郡、东爱知郡境内不断的攻城略地。使得上杉家在春日井郡、爱知郡、知多郡三郡之中，只剩下品野城、岩崎城、沓挂城、鸣海城、大高城、阿久比城、河和城、幡豆崎城、户部城、寺部城、市场城、星崎城这大大小小十二座城池。 其中，品野城、岩崎城、沓挂城三座重镇与大高城之间的联系还被织田军所切断。 不过，品野城、沓挂城两城至少还能保持与三河方面的通讯畅通，还能与三河境内的上杉军保持着的频繁的联系。只有岩崎城是被织田军完全孤立的。 得益于织田家先前终止了对大高城东北方的鹫津、东方的丸根两地筑砦，使得大高城与鸣海城之间的联系还没有被完全切断。 由于织田军大举南下至鸣海城外，并与鸣海城周边的中岛砦、丹下砦、善照寺砦三砦的守军合流，不单单对鸣海城造成了威胁，甚至还能随时切断大高城与户部城、寺部城、市场城、星崎城四城的联系。 如此一来，坐镇于大高城的八条定繁就再也坐不住了，他不得不安排尾张守护代今川氏明、大高城城代长井为实二人率两百左控鹤备常备军势以及三百余征召军势继续留守在大高城之中，自己则是与沼田祐光一同率一千三百左控鹤备常备军势前去进驻中岛砦只有手越川一河之隔，且与鸣海城只有扇川一河之隔的善明寺，与织田军主力展开周旋，并与鸣海城守军遥相呼应，互为犄角之势。 沼田祐光深知鸣海城的重要性，一旦鸣海城易手，那么天白川以北的户部城、寺部城、市场城、星崎城四城就顿时成了瓮中之鳖，之后必然会发生动摇，很难继续坚守下去，陷落也只是时间问题。 于是，沼田祐光就与八条定繁就眼下的局势进行商议对策，并不约而同地认为——一旦织田信长所率的织田军本队抵达鸣海城周边，或是攻落岩崎城、沓挂城两城，东尾张一带的形势将很难进行扭转了。 可现如今，鸣海城周边的织田军兵力达到了一万一千余众，反观上杉军的机动兵力就仅有一千三百军势。毕竟双拳难敌四手，恶虎还怕群狼。就算这一千三百名上杉军再骁勇善战，也很难在正面交锋之中一举击败八倍以上的织田军。 加上岩崎城距离鸣海城还不到十四里，织田信长随时都能派一队骑马武士对鸣海城周边的织田军进行驰援，并对上杉军的侧翼造成足够的威胁。 鉴于手中的可用之兵实在是捉襟见肘，加上三河境内的上杉军因协助北条家弹压三河一向一揆后师老兵疲，以及河和户田家、久松松平家皆被佐治水军众所牵制，根本不能指望。 所以，沼田祐光倒是想到了一支奇兵——御庭番众伊贺组。 因先前夜袭市场城、星崎城两城，以及破袭热田町、津岛凑，表现异常活跃，且事半功倍、效率极高，让八条定繁、沼田祐光二人不得不对这些忍者刮目相看。同时，也使得御庭番众伊贺组如今就只剩下八十人可以随时投入战斗之中。 即便如此，沼田祐光还是打算通过御庭番众伊贺组来想方设法扭转愈发不利的局势，并对他们寄予厚望。 随后，沼田祐光就将目光投向了织田军本阵——光正寺。 先前，织田秀敏、饭尾定宗二人在代织田信长统辖大军南下之后，就顺势将本阵设置在了鸣海城正北方的光正寺之中。此地刚好被丹下砦、善照寺砦夹在中间，若是鸣海城中的上杉军主动向光正寺发起突袭，丹下砦与善照寺砦的守军也能及时驰援本阵，以及对来袭的上杉军侧翼发起攻击。 显然，织田秀敏、饭尾定宗以及织田军参阵诸将都低估了上杉家麾下忍者的能耐。 作为御庭番众伊贺组组头的藤林正保欣然接下了突袭织田军本阵的艰巨任务。他对目前的形势认知非常的清醒，若是让织田家夺取了鸣海城，那么大高城、户部城、寺部城、市场城、星崎城等地将无险可守，织田家也就能赶在上杉家大举发兵进入尾张境内之前完成对尾张一国全境一统。 当天深夜，藤林正保就率八十名忍者伪装成织田军足轻，偷偷摸摸的沿着天白川西岸北上，迅速迫近丹下砦。 而后，藤林正保就将麾下忍者分成三部分，其中的十人携带焙烙玉潜伏在丹下砦背后，十人携带焙烙玉潜伏在光正寺背后，自己则是率剩余的六十人分批混入丹下砦、光正寺外的织田军营地之中。 待总大将八条定繁向中岛砦发起夜袭之后，位于丹下砦、光正寺背后的伊贺组忍者就点燃焙烙玉，扔向织田军的粮草辎重，藤林正保则是趁机率其余忍者突入守备较弱一些的丹下砦中，将守将暗杀。 此时，除了织田军本阵所在的光正寺仍是灯火通明以外，周边的丹下砦、善照寺砦中的灯火渐熄，除了站岗放哨以及巡逻的足轻以外，大部分人都进入了梦乡之中。 就在伊贺组众人才各就各位没多久，位于善明寺之中的八条定繁就突然率军高升呐喊着向中岛砦攻去。同时，他还集中铁炮、长弓，朝着对岸织田军阵地进行火力压制。 这样一来，鸣海城周边的织田军纷纷惊醒。可还没等他们集中起来，就突然听到丹下砦、光正寺方向接连传来了爆炸声。 不仅如此，藤林正保还率麾下忍者们趁机在丹下砦周边的织田军营地纵火，制造混乱，以混淆织田军的视线。 毕竟深夜之中可见度本来就低，加上织田军各部不明虚实，还以为遭到了前后夹击，在惊慌失措之下混乱不堪，纷纷四散而逃。 等到丹下砦守将水野忠光、山口重俊、山口飞驒守、柘植玄蕃头、真木与十郎、真木宗十郎、伴十左卫门尉等人回过神来，已经难以约束麾下的军势。 藤林正保更是趁着丹下砦中一片混乱之际，将水野忠光、山口重俊、山口飞驒守三人先后刺杀。 柘植玄蕃头、真木与十郎、真木宗十郎、伴十左卫门尉等人并不知晓来犯的上杉军数量到底有多少，在获知水野忠光、山口重俊、山口飞驒守三名守将已经被讨取的消息后，顿时丧失了战意，直接仓皇逃离丹下砦。 其中，柘植玄蕃头、真木与十郎二人还在强渡天白川之际不慎从马上坠入河中溺亡。 与此同时，坐镇于光正寺之中的织田秀敏、饭尾定宗等将在遭到伊贺组忍者的袭击后，倒是很快恢复了镇定，并下令马廻众斩杀意图冲入大殿的足轻、那边、武士、阵夫。他们一面加强光正寺大殿周边的守备，以防上杉军趁机潜入大殿之中行刺杀之事；一面派遣使者前去周边的善照寺砦、丹下砦，要求两砦加强戒备，并分出一部分军势前来加强本阵的守备。 令织田秀敏、饭尾定宗所没有料到的是，这时的丹下砦已自顾不暇，而且中岛砦还遭到了上杉军的夜袭。 尽管镇守在善照寺砦的佐久间信晴、佐久间信盛父子及时派出了两百余军势前去驰援本阵光正寺，但于事无补。 随着丹下砦的守军大量逃散后，藤林正保就带着伊贺组忍者们趁机混入织田军的溃兵之中，成功进入了光正寺中，并与先前潜伏在光正寺背后的十名忍者合流后，就立即对光正寺的织田军发起突袭。 因伊贺组忍者们皆与织田军的装扮相同，且身后皆有木瓜纹旗指物，使得光正寺中的织田军才在焙烙玉爆炸的惊恐中稍稍恢复镇定，却又骤然被袭，神经顿时崩溃。 不少织田军足轻、农兵纷纷惊叫起来，甚至还有一部分人开始自相残杀，很快就发生了大规模的炸营。永田弥左卫门、成田六介、井口太郎左卫门等织田军有名武士皆先后在混乱之中被己方误伤而亡。 眼见局势已无法控制，织田秀敏、饭尾定宗二人被迫在马廻众的护卫下，一路逃往末森城。 而驻守在星崎城的多胡右卫门尉在察觉有零零散散的织田军已强渡天白川后，还以为是准备对己方城池兵砦进行夜袭，便当即率两百余军势从城内冲出，对织田军溃兵来了个半渡而击。 这支强渡天白川的织田军溃兵正是原丹下砦的守军，本就士气低落，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在遭到上杉军突袭后，直接一触即溃。 可多胡右卫门尉却是紧追不舍，对织田军的溃兵展开追击。最后，在讨取真木宗十郎、伴十左卫门尉等人以下一百余织田军后才返回星崎城之中。 另一边，中岛砦虽然在遭到了上杉军铁炮、火矢的攻击后，随之用弓矢进行反击，但毕竟兵力寡少，很难对上杉军造成有效杀伤。 加上光正寺的织田军本阵遭到袭击、织田信长名代织田秀敏败走、丹下砦陷落等诸多不利消息传来后，梶川高秀就再也无法坚持下去了。 为了避免守军遭到上杉军的全歼，梶川高秀便趁着上杉军尚未对中岛砦完成合围之际，主动率守军弃砦而逃，退往善照寺砦，与佐久间信晴、佐久间信盛父子进行合流，而后再从长计议。 但梶川高秀所部在撤离的途中并非一帆风顺。 连接扇川两岸的中岛桥是一座浮桥，在八条定繁率军突袭之时就已经命麾下军势向中岛桥射出火矢。织田军在仓促撤离之时，也没有余力去扑灭中岛桥的火势，只能选择强渡扇川北上。 因夜间能见度低，使得不少织田军足轻、农兵在强渡的过程中溺亡。等到梶川高秀率残部进入善照寺砦后，身边就只剩下不到两百人了。 至此，鸣海城周边仅剩下善照寺砦一砦还在织田家的控制之中。 虽说鸣海城之中尚有守军七百余人，但只有矢野纲直所部的五百左控鹤备常备军势是值得信赖的，其余两百余军势皆是山口教继的旧臣，以及临时征召的军势。 矢野纲直深知鸣海城的重要性，并没有及时从城中杀出。就算获知了城外大部分织田军已经退走，他已然没有放松警惕，反而是进一步加强戒备，以免织田军再度卷土重来。 即便八条定繁在梶川高秀放弃中岛砦后趁机将其夺取，但并没有进一步扩大战果。 在八条定繁看来，己方兵力寡少，若是孤军深入，稍有不慎极有可能会全军覆没，届时还会进一步恶化东尾张一带的形势，反而得不偿失。 再加上善照寺砦守将佐久间信晴、佐久间信盛父子防御完善，丝毫没有可乘之机，这就使得八条定繁在接应藤林正保所率的伊贺组后，便命家臣渡部藏人率三百左控鹤备常备军势，以及携带一百挺铁炮进驻中岛砦，以此来加强鸣海城的侧翼防备。 当身在岩崎城外的织田信长获知了鸣海城外的败绩后，起初还不相信，以为是上杉军的伪报。等到佐久间信晴、佐久间信盛、梶川高秀等将多次派来告急的使者后，他便意识到自己在短时间内很难再对鸣海城、大高城方面发起大规模攻势了。 织田信长自知眼下就算攻落了岩崎城，对于尾张全局的形势也无法挽回鸣海城方面的败局。在经过一番权衡后，他为了避免上杉军趁机攻向本据清州城，就安排林光利、加藤勘三郎、柴田胜家、小关三五郎等领地邻近岩崎城的家臣们对岩崎城进行牵制，自己则是率本队迅速南下至岛田城，收拢从光正寺、丹下砦方向溃逃而来的己方败军。 虽然织田家此次兵分两路，且声势浩大的收复了岩作城、大草城、米野木城、矢野城、藤枝城、折户城、前熊寺城等邻近三河境目地带的不少城池兵砦，但因主力军势于鸣海城外遭到上杉军夜袭后溃败，就导致织田信长的收复失地之举只好半途而止。 第676章 沓挂城落 虽说织田军主力于鸣海城外折戟，且三座围困鸣海城的兵砦仅剩下善照寺砦一砦尚存。但织田信长却非常头铁，丝毫没有就此罢休的样子，甚至还做了一件令参阵诸将匪夷所思的举动——发兵沓挂城。 要知道，眼下织田军于鸣海城外新败，且损兵折将，溃兵尚未完全收拢，而且此时还传来了水野家有倒向上杉家一方的传闻。在如此人心浮动之际，织田信长哪里来的底气继续打下去？ 在织田信长看来，眼下的形势的确对于织田家来说不容乐观。若是自己在没有尽快将尾张的东大门彻底关上，那么下一次就不是与八条定繁、沼田祐光、今川氏明、丹羽氏职、松平家次等上杉家的东尾张诸将交锋，反而是要与上杉家的主力大军进行交锋。届时，尾张一国必然会发生动摇，之后还能多少尾张武家愿意为织田家效力？而且，一旦纵容水野家倒向上杉家一方，那么织田家的处境将会更为被动。 眼下，上杉家大举发兵攻向奥羽两州，且长途跋涉，久曝于野，早就疲惫不堪，急需休养生息、进行赏赐。等上杉清定再度征召大军西进，至少需要在秋收完成以后。 加上沓挂城的守军必然因织田军主力于鸣海城外损兵折将而轻敌大意，正是对沓挂城发起突袭的最佳时机。 于是，织田信长并没有听参阵诸将的任何谏言，反而是在陆陆续续收拢了三千余军势后，就以家中猛将森可成率一千余军势留守在岛田城之中，并继续收拢己方溃兵。自己则是亲率四千余军势一路南下，兵锋直指位于尾张知多郡与三河加茂郡、碧海郡境目地带的沓挂城。 也正如织田信长所料想的那样，沓挂近藤家（三河宇利近藤家庶子家）上下确实在织田军主力于鸣海城外损兵折将后放松了警惕，使得织田军一路势如破竹，途中丝毫没有遇到任何阻力，还接连攻落了二村山城、坊主山城、提灯山城、下山城等沓挂城周边的绝大部分支城兵砦。 尽管沓挂城城主近藤景春与其父近藤伊景有意坚守沓挂城不出，等待己方的援军前来救援。但沓挂近藤家庶流出身的家中重臣近藤无一却被织田军那凌厉的攻势吓破了胆，直接率本部军势发起下克上，将近藤伊景、近藤景春父子，以及他们留在城中的家眷尽数杀害，随后还主动开城向织田军投降。 可以说，除了近藤景春先前递交给上杉家作为人质的嫡男近藤弥五左卫门一人以外，沓挂近藤家嫡流遭到了肃清。但上杉清定在获知了沓挂近藤家的悲惨遭遇后，就让近藤弥五左卫门拜领上杉家通字‘定’字，更名为近藤定乡，并遥领爱知郡郡司之职。 织田信长在接管了沓挂城后，就许可近藤无一继承沓挂近藤家家名，并安排自己的马廻众河尻秀隆、物见奉行梁田政纲二人率三百余军势进驻沓挂城，协助近藤无一守备沓挂城，以防上杉家或北条家发兵夺回。 随后，织田信长又马不停蹄地率军经桶狭间一带而南下，并持续向水野领不断迫近。 曾经，织田信长就曾独自率军联合水野家，顶着狂风骤雨渡海，对知多郡境内的今川家所修筑的村木砦发起过突袭，并一举将其攻落。而村木砦之战，还是织田弹正忠家首次在攻城战中运用铁炮。 可今时不同往日，在斋藤道三尚未兵败身亡之前，斋藤家尚能为织田弹正忠家提供一定的支援。即便如今的斋藤家不再对织田家构成威胁，但也没有为织田家伸出援手。 而三好家、六角家为织田家所提供的支援实在有限，且并不愿冒着与上杉家完全撕破脸的情况下对织田家明目张胆的支援。 另一方面，此时的水野家中，并非所有人都与水野信元一样，愿意降服于上杉家的军门之下。 作为水野家重臣的绪川城城主水野忠分（水野忠政五男，水野信元之弟）、常滑城城主水野监物（水野信元从弟、水野信元女婿）、平岛城城主水野成政（水野家庶流）、横根城城主梶川秀盛（梶川文胜，梶川高秀之弟）、竹内城城主竹内直玄、龟崎城城主稻生政胜（稻生水军众头领）等人很早就与织田弹正忠家并肩作战，再加上水野家如今实力尚存，若是就此向上杉家降服，那么位于三河碧海郡内的领地必然会被上杉家勒令转交给其盟友北条家。届时，还有可能被上杉家削减尾张知多郡、爱知郡两郡之中的领地。 尤其是水野忠分、水野监物、水野成政等水野家同族重臣们，他们根本不能容忍自己的利益受到损害，更不能容忍治下的领地缩水。于是，他们就决定与织田家再度联手，铤而走险，放手一搏。 获知织田军已经攻落了沓挂城，且织田信长正率三千余军势浩浩荡荡南下迫近水野领后，以水野忠分为首，且位于知多郡境内的水野家重臣们不再听从家督水野信元的号令，反而向织田信长送去誓书、人质，表明自己仍站在织田家一方。 织田信长见知多郡境内的水野家重臣们如此识时务，且与水野信元划清界限，感到非常满意。自知眼下急需稳定尾张一国的局势，他便没有发兵前往水野家本据刈谷城问罪，反而是见好就收，在返回本据清州城的途中，还不忘派遣家中猛将坂井政尚率一百名骑马武士突袭大高城，并烧毁了一部分大高城的城下町后，才从佐治家治下的大野城附近渡海北上，返回本据。 由于鸣海城东面有善照寺砦，东北方不到七里的距离还有岛田城，使得手中兵力寡少的八条定繁根本无力抽出一兵一卒去驰援沓挂近藤家，更无力阻止织田军本队在知多郡境内耀武扬威的通行。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织田军本队正大光明的从海路北上。 第677章 水野降服 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织田家同族重臣织田秀敏因年事已高，且经历了鸣海城外惨败后，忧愤成疾，最终一病不起，还没等收复沓挂城的捷报传入岛田城就驾鹤西去了。 织田信长在获知织田秀敏的死讯后，不禁哀婉痛惜良久，而后就指认其子织田秀重继承遗领。 不久后，织田家惨败于鸣海城的消息传入了北伊势诸郡，先前慑于织田家兵锋的御薗城城主渡边八右卫门、下笠田城城主多湖大藏介、大木城城主大木安艺守、金井城城主种付弹正左卫门、阿喜下城城主片山信保、梅户城城主梅户高实等北伊势诸将在千种忠治的调略下，先后叛离了织田家，倒向上杉家一方，并再度出仕原先的主家千种家。 而镇守在治田城的泷川一益对此完全无力阻止，手中可用之兵仅有一千余人，只能频繁向织田信长告急。 如此一来，织田家在北伊势诸郡的统治便濒临崩溃。 随着岩崎城被围、沓挂城陷落、北知多郡反复，使得上杉家治下的大高城、鸣海城、户部城、寺部城、市场城、星崎城等地再度被织田家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陷入了孤立。 可织田家却因鸣海城外的折戟，就此失去了一举关上尾张东大门的最佳时机，攻势也到此为止了。 不过，靠着织田信长的一己之力，仅仅只是让尾张一国的整体局势稍稍好转，可织田家仍然陷入两线作战的窘境之中。毕竟，他不能对泷川一益见死不救。 随后，织田信长就命同族重臣饭尾定宗担任留守役，自己顾不上鞍马劳顿，再度亲自上阵，率三千余军势火速前去驰援泷川一益，并稳定北伊势诸郡的形势。 之前，上杉清定、足利义氏指认斯波孙三郎继承武卫斯波家家名，还让其尊称原武卫斯波家家督斯波义银为养父，使得受伊势水军众庇护的斯波义银、石桥忠义等人非常感动，便暗中与上杉家进行联系，还表示愿意说服伊势水军众倒戈。 因为，曾经织田弹正忠家巧取豪夺江岛服部家的领地，使得服部友贞、服部将监等江岛服部一族出身的伊势水军众诸将早就对织田弹正忠家感到不满。若不是长岛愿证寺介入斡旋，服部友贞、服部将监等人早就打算趁着织田家危难之际夺回旧领。 这就使得斯波义银、石桥忠义等人轻而易举地说服了以服部友贞、服部将监等人为首的伊势水军众诸将。并让织田信长封锁伊势湾周边海域的计划彻底破产。 得益于水野忠分、水野监物、水野成政、梶川秀盛、竹内直玄、稻生政胜等水野家重臣们的投效，使得织田信长可以利用他们来牵制位于知多半岛南部的久松松平家、河和户田家，并进而封锁知多湾周边海域。 即便水野忠分、水野监物、水野成政、梶川秀盛、竹内直玄、稻生政胜等家中重臣们不听号令、一意孤行，意图联合织田家继续与上杉家进行抗争，但依旧不能阻止水野信元向上杉家举家降服的计划。 先前，水野信元为了让上杉家方面相信自己的诚意，已经将投奔水野家的三河一向一揆众高层圆光寺顺正诱杀，并将其首级送往了上杉家本据小田原城。 而后，水野信元又派遣家中重臣土井出云守作为使者，前去出使上杉军总大将中条藤资的阵中，表面自己有意向上杉家举家降服。 不仅如此，水野信元还将自己的正室樱井御前（初代樱井松平家家督松平信定之女）、嫡男水野茂尾丸（水野信元次男）、六弟水野忠重作为人质，送往上杉军阵中，以示自己的诚意。 面对水野信元放低身段求降，上杉清定自然是没有拒绝的道理。 毕竟，信浓、东远江两地的上杉军在协助北条家弹压三河一向一揆后，已是师老兵疲，不堪再战，三河境内的上杉军上下更是归心似箭。 再加上，斋藤家还有与上杉家再度交恶的风险，使得此次参阵的中条藤资、色部胜长、黑川清实、大熊朝秀、真田幸隆、海野栋纲、新保景重等人都想着尽快结束三河一国的战事，好率部返回信浓本领，加强对美浓方面的防备。 鉴于河和城城主户田繁光（水野信元女婿，正室水野妙姬）、阿久比城城主久松俊胜（水野信元妹夫，正室为水野於大）皆与水野家有着姻亲关系，所以清定就对水野家网开一面，令其成为北条家的与力大名，并交出治下的大浜城、鹫塚城、小垣江须贺城、长田城等碧海郡沿海地区的城池兵砦，由上杉家进行驻军，割让重原城周边两千石领地给北条家。 当然，清定还下令水野信元劝说已经倒向织田家一方的家中重臣们，若是不能让他们回心转意，那么之后必然会遭到上杉家的讨伐。届时，自己也就不能确保水野家是否能继续领有尾张知多郡境内的领地。 对于上杉家来说，岩作城、大草城、沓挂城等东尾张的重镇要地的易手，并不会影响到全局，更不会动摇上杉家在东海道诸国的统治。 由于上杉家的主力大军才结束奥羽两州的征伐，且各部军势正分别返回羽前、岩代、越后、下野、常陆、上野、武藏、下总、上总、安房等国，加上清定还不能确保三好家、六角家是否会在自己大举讨伐织田家之际，对织田家伸出援手。 可以说，此时上杉家大举讨伐织田家的时机还不成熟。 故而，清定经过再三权衡后，便决定命家中重臣直江景纲率一千五百余军势，以及爱州兵部少辅、桥本四郎左卫门、安宅纪伊守、武田又四郎等伊豆水军众诸将，进驻尾张南知多郡的羽豆城，负责牵制织田家旗下的佐治水军众、稻生水军众，以免大高城、鸣海城、户部城、寺部城、市场城、星崎城等地被织田家彻底切断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同时，他还不忘要求北条家，派出一部分军势进驻东春日井郡的品野城，以免品野城遭到织田家的孤立而陷落。 至于被孤立的岩崎城，清定并没有见死不救，他对丹羽氏职的坚守表示赞扬，还命中条藤资尽快率军前往三峰峠，并在三之峰山上构筑兵砦，用于与岩崎城互为犄角之势。 不仅如此，清定还命家中猛将之一的小山城城主甘糟景持作为援军大将，率一千五百龙骧备常备军势，并携带铁炮五百挺、大铁炮五十挺，待三峰砦竣工以后进驻。 第678章 再入伊势 正所谓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 尽管织田信长在亲自统兵的情况下连连得胜，但麾下军势大部分是临时征召而来，且经过转战近半个尾张国后，已是师老兵疲的状态。 尤其是织田军主力于鸣海城外折戟，损兵折将，幸存之人都想着获得休养生息的机会。而织田信长所率的本队军势之中，不少人都想着先获得主家的赏赐。他们就怕自己在之后的战事中阵亡了，主家不能及时兑现赏赐。这就使得织田军在进入海东郡竟然后，士气愈发低落。 但这对于织田信长来说还算不了什么，因为还有比这更令他烦心的——服部友贞、服部将监、斯波义银、石桥忠义等伊势水军众诸将在尾张海东郡、伊势桑名郡两郡境目地带的古木江城、西保城、二间城、荷之上城等地笼城固守，并切断了织田家通往伊势员弁郡治田城之间最短的路线，使得泷川一益的处境愈发危急。 而且，织田军在师老兵疲的情况下，短时间内还无法攻落古木江城、西保城、二间城、荷之上城等地后再前去救援泷川一益。 这就使得织田信长不得不北上中岛郡，取道织田弹正忠家曾经的本据胜幡城，而后再进入桑名郡北部。 从军事层面来说，进攻是最好的防守。只有主动出击，抢夺战略要地，才能应对后续更大规模的战事，从而避免坐等被兼并的命运。 但眼下，织田家不仅在东尾张、北伊势两地的攻势已经被完全遏制，还被上杉家从西面、东面两面牵制。若不是斋藤家内部意见各异、莫衷一是，且主导家中政务的宿老们大都倾向于足利将军家、三好家、六角家一方，织田家就会被上杉家三面牵制，根本动弹不得。 更为重要的是，织田家最为重要的赋税重地热田町、津岛凑主要是靠海运、入港税来获得收入的。一旦伊势湾周边海域被彻底封锁，那么织田家的财政收入将会大打折扣。 故而，织田信长于情于理都不能坐视泷川一益败亡，以及织田家彻底丧失北伊势员弁郡、朝明郡、桑名郡的控制权。 得益于胜幡城是连接美浓、尾张、伊势三国的交通枢纽。且西临大河木曾川，城池还是修筑于三宅川、日光川两条河流的交汇处，使得织田信长得以轻而易举地收集到大量船只来用于渡河。 当然，织田信长还不忘派遣胜幡城城代武藤扫部助作为使者，让其携带三千贯铜钱前去出使长岛愿证寺，希望愿证寺住持愿证寺证惠能够从中斡旋，劝说伊势水军众能够停止对织田家的敌意，并联手抗击上杉家的西进。 由于伊势水军众与千种家之间本就互无统属，使得千种忠治并不知晓织田军已经调转枪头攻向了北伊势诸郡之事，更不知晓织田军已经渡过木曾川、长良川、揖斐川等河流后不断迫近桑名郡。 不过，织田信长并不打算经过桑名郡后走平坦的陆路前去救援治田城，反而是养老山东面岸边进行登陆，然后在熟悉周边地理的平野宗房（津岛众）引路下，织田军得以顺利翻越养老山，抵达下平城的后方。 因下平城疏于守备，以及城防并不坚固。在察觉到织田军翻越养老山后，守将田切佐兵卫在惊慌失措之下，直接一矢不放的弃城而逃，使得织田军兵不血刃的就夺回了下平城。 而织田信长并没有对千种军的溃兵进行追击，反而是任由他们向南逃亡。 在织田信长看来，己方军势已经疲惫不堪，若是继续追击很有可能会遭到千种军的伏击。而任由下平城溃兵逃回，反而能将恐慌的情绪传播到千种领各地，进而瓦解千种军的士气。 也正如织田信长所料想的那样，千种家上下并没有料到织田信长会突然出现在北伊势一带。千种忠治自知下平城距离治田城不过八里，若是自己继续顿兵于治田城外，恐怕会遭到织田军的内外夹击。 于是，千种忠治在经过一番权衡后，便主动解围退回了三重郡，并加强田光城、杉谷城、千种城、市场城、中野城等重镇要地的城防，以免遭到织田军的突袭而陷落。 至于先前倒向千种家的御薗城城主渡边八右卫门、下笠田城城主多湖大藏介、大木城城主大木安艺守、金井城城主种付弹正左卫门、阿喜下城城主片山信保、梅户城城主梅户高实等北伊势诸将们，见千种忠治撤回了三重郡，自知无力抵御织田军的侵攻，便再度放低身段，降服于织田家的军门之下。 织田信长见自己救援泷川一益的目的已经达到，深知千种家在北伊势诸郡的影响力较大，便没有严惩北伊势诸将的倒戈之事，反而是勒令他们将家眷迁往织田弹正忠家 原先的本据胜幡城外，以示恭顺之意。 虽说织田信长此次仅率三千余军势进入北伊势一带，但在先前织田家的北伊势诸郡侵攻之中，就已经攻灭藤田家、梅山家、近藤家、治田家、富永家、坂家、德丸家、饭田家、栗田家等十余家大大小小的国人领主。 这就使得渡边八右卫门、多湖大藏介、大木安艺守、种付弹正左卫门、片山信保、梅户高实等人为了保全自己的家名存续以及本领安堵，根本不敢违抗，只得将自己的家眷迁往胜幡城的城下町之中。 为了避免北伊势诸郡再度出现反复，织田信长便安排家中猛将中野一安（小豆坂七本枪之一）担任伊势员弁郡下平城城代、前田利家担任员弁郡白濑城城代，而后便率军返回了尾张，以稳固尾张一国的局势。 再怎么说，织田信长是出自武卫斯波家重臣织田大和守家的庶子家织田弹正忠家，而且还是将前任武卫斯波家家督斯波义银流放出境的罪魁祸首。 就算织田信长频繁向朝廷、足利将军家进行献金，也很难洗白自己下克上的行为。 第679章 定虎凯旋 虽说织田信长在东征西讨下，好不容易缓和了一些不利于织田家的局势，但形势依旧没有向着有利于织田家的方向发展。 作为两代与织田弹正忠家联姻，且作为武卫斯波家庶流的小林城城主牧长清（正室为织田信秀之女小林御前）在获知上杉家、关东公方家指认斯波孙三郎为新一任武卫斯波家家督的消息后，直接终止了攀登富士山的计划，带着同族家臣牧虎藏前往小田原城，请求觐见斯波孙三郎。 尽管斯波孙三郎并没有获得武卫斯波家的系图、家宝，但并不妨碍他去继承武卫斯波家的家名。毕竟，如今有上杉家与关东公方家的指认，就算足利将军家反对也是无济于事的。 牧长清虽说在织田家中地位并不高，也没有什么实权，但他有一个特殊的爱好——登山（《尾张志》记载一共攀登富士山七次）。 正因为这个原因，使得织田信长看在叔母长荣寺殿（牧长义正室，织田信定之女，织田信秀之妹）的面子上，并没有将他与斯波义银、石桥忠义等人一并流放处境，反而让其领有四千石知行地。 而武卫斯波家的嫡流之中，也就只有毛利秀赖（毛利长秀，斯波义统次男）、津川义冬（斯波义统三男）二人没被流放。 其中，毛利秀赖在其父斯波义统遭到弑杀之际，被原武卫斯波家马廻众毛利河内守救下，此后成为毛利河内守的养子，因武勇出众，被织田信长选为赤母衣众的一员；津川义冬则是因喜好茶道，以及其妹是愿得寺住持愿得寺显悟（第二代愿得寺住持）的正室，织田信长为了能与石山本愿寺继续保持联系，以及尽可能借助一向宗的力量去牵制上杉家，便将津川义冬收为直臣。 可织田信长还是漏算了一点，愿得寺显悟是一向宗第八代法主本愿寺莲如的十男本泉寺实悟（本泉寺兼了）之子。 因本泉寺莲悟膝下无子，本泉寺实悟这才将位于河内的愿得寺交由长男显悟去继承，自己远赴加贺，被异母兄长本泉寺莲悟收为养子。 先前，由上杉家外交僧本誓寺超贤的斡旋仲介之下，才得以让前任一向宗法主本愿寺证如收回了对本泉寺莲悟、本泉寺实悟、光教寺显誓等加贺小一揆众首要人物的破门状，并许可他们重返加贺一国重建寺院道场。 对于本泉寺莲悟、本泉寺实悟、光教寺显誓等原加贺小一揆众的首要人物们来说，若是没有上杉家，他们哪里还有重返加贺寺领、重建寺院道场的机会？ 这也导致了三河爆发大规模一向一揆后，加贺的一向一揆众主战派在本泉寺莲悟、本泉寺实悟、光教寺显誓等人的牵制阻挠下，无法调集大军去侵攻上杉家治下的越中一国，避免了上杉家陷入三线作战。 牧长清早就对织田信长流放从兄斯波义银感到非常不满，但其母、正室皆是出自织田弹正忠家，就连家臣还有一些是作为其母、正室的御前家臣团转仕牧家的。这就使得牧家实际上是被织田弹正忠家所掌控。 为此，牧长清只得假借自己喜好登山为由，让其弟牧长正担任自己的名代后，就与同族家臣牧虎藏一同离开了尾张，开始在东海道诸国之中游山玩水。 但牧长清的快乐生活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上杉家已经将版图迅速延伸至东海道境内。 在上杉军攻入骏河境内之后，就使得牧长清不得不终止攀登富士山的计划，只好与周边的领民一同逃入浅间大社之中躲避上杉军的兵锋，直至上杉家稳定了骏河、远江两国的形势，他才离开浅间大社，但失去了攀登富士山的兴致。 当牧长清准备返回尾张之时，却在途经远江之际获知了三河爆发一向一揆的消息，加上上杉家、北条家封锁了三河、远江两国的海港，并对过往船只进行严加盘查，使得他滞留于远江境内，无法归国。 等到上杉家与北条家弹压了三河一向一揆后，牧长清又因上杉家与织田家交战规模扩大，担心自己被上杉军或北条军认为是织田家的物见，又不得不折返骏河。 就在牧长清准备放松一下心情，去攀登富士山之际，却意外获知了上杉家、关东公方家指认原高水寺斯波家嫡流出身的斯波孙三郎继承武卫斯波家的家名，顿时让他没了攀登富士山的想法。 毕竟，在牧长清看来，织田家与上杉家交恶根本不是明智之举。连一度雄踞东海道骏河、远江、三河、尾张一部的今川家都被上杉家在短时间内击败，如今的织田家连尾张一国都没有完全压制，如何战胜得了已经扶桑近半之地的上杉家？ 于是，牧长清就打算赶在织田家败亡之前尽快出仕武卫斯波家 ，以免织田家在被上杉家攻灭后，牧斯波一脉遭到清算。 不过，此时的上杉家家督上杉清定、关东公方足利义氏可没有时间去召见牧长清，因为静谧奥羽两州的总大将上杉定虎已得胜率本队返回，并进入了相模境内。 天文二十三年，七月五日。 天空清澈澄明，金色的阳光照耀着武家圣地鹤冈八幡宫的里里外外。 为了表彰上杉定虎为上杉家静谧奥羽两州，清定便决定带着嫡男越后太郎丸与名义上的主君足利义氏于鹤冈八幡宫进行郊迎。 这一天是上杉家臣民的一个盛大节日。 宽阔的镰仓街道两侧一大早就已是万头攒动，无数的上杉家奉公人、代官、奉行以及相模领民皆在翘首眺望——等待班师凯旋的上杉家笔头重臣上杉定虎与其麾下骁勇善战的将士。 当器宇轩昂，且身着二重织纹绫直垂，头戴折乌帽子，外穿唐绫叠缀大铠，骑着放生月毛的上杉定虎出现在众人的眼中，围观之人皆不约而同地发出响彻云霄般的欢呼声。 而上杉定虎所穿戴的那套精美绝伦的大铠，在阳光下闪耀着令人目眩神迷的华丽光芒。 紧随上杉定虎之后的便是长野业正、太田资正、宇佐美定满、新发田长敦、佐竹义昭、里见义尧、樋口兼丰、加地春纲、金津义旧、仓贺野尚行、白井胤治、泽根高秀等参阵诸将，以及三千名英姿飒爽的骑马武士和五万余甲仗鲜明的足轻、徒步武士。 凯旋而来的上杉家大军伴随着雄壮的法螺声，缓缓走在镰仓街道上。 清定与越后太郎丸、足利义氏一同站在鹤冈八幡宫的正门外，面带笑容的注视着自家的大军。 作为上杉定虎的义兄，清定自然为自己能拥有这样一个的能征善战‘义弟’而感到欣慰和自豪；作为一个家督，他同时也为上杉家能拥有这样一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强军而感到喜悦和骄傲。 然而，清定那温婉和煦的笑容背后，却隐藏着一种常人难以发觉，且无形而又强烈的东西——隐忧。 毕竟，越是可靠之人，也是最危险之人。 在清定的眼里，上杉定虎的功劳实在是太大了。最初是击败了芦名家，静谧了会津四郡；继而越山南下，讨伐倒向北条家一方的上野诸将，静谧了上野一国······如今更是击败了南部家、浪冈北畠家，一举静谧了奥羽两州。 放眼整个扶桑五畿七道，除了上杉清定之外，还有谁的武功比上杉定虎更盛？放眼整个上杉家中，还有谁的功勋比上杉定虎更高？ 在上杉定虎不断提升的功勋、威望下，其麾下家臣是否会再度心生贰意？ 就在这家中上下欢庆之际，面带微笑的清定不得不在内心深处对自己发出一连串的诘问。 第680章 具教臣从 自从奥羽两州被上杉家静谧后，使得上杉家占据了扶桑近半的疆域。 上杉家一统扶桑的五畿七道可以说已经毫无悬念。 对于斋藤家现任家督斋藤喜太郎暗弱，群下擅权，使得上杉家与斋藤家之间的主从关系已到了名存实亡的地步。 因安藤守就、稻叶一铁、氏家卜全、竹腰尚光四名斋藤家宿老擅自撤回了陈兵于美浓、尾张两国境目地带的军势，使得织田信长得以腾出手来频繁调集军势，还间接导致岩作城、大草城、沓挂城等上杉家治下东尾张一带的重镇要地陷落，以及千种家再度失去员弁郡、北桑名郡、朝明郡等地的统治权。 如此一来，上杉清定便卸下包袱，不用顾忌与斋藤家之间的任何外交关系，并准备筹划静谧美浓一国。 在鸣海城大捷的消息传入上杉家本据小田原城后，清定还不禁对嫡长子越后太郎丸说道：“织田上总介信长，竖子，正所谓自作孽，不可逭者也！” 至于先前被织田信长派来出使上杉家的使者织田信次，因上杉家与织田家两家战端再起，就被清定下令关入了小田原城总构本町奉行所的地牢之中。 之所以织田信长会派遣一门亲族之中的织田信次作为出使上杉家的使者，是因为他纯粹看织田信次不顺眼。 早在织田弹正忠家与织田大和守交恶之际，织田信次就被织田大和守家重臣坂井大膳所寝反，而后还对织田信长刀兵相向。 等织田大和守家被攻灭后，织田信次还后知后觉的向织田信长投降。 像这样一个首鼠两端、见利忘义的叔叔，织田信长是根本不敢委以重任，更不打算让其继续待在尾张境内，以免在危急关头被敌方寝反。就算织田信次在出使上杉家后被斩，他也不会丝毫的心痛。 正所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清定可没有毁书斩使的习惯。 而且，织田信长是假意遣使求和，其真实意图是迷惑上杉家，并侵攻上杉家治下的东尾张一带，从而达到压制尾张一国全境。 即便如此，织田信长依旧未能如愿。 若不是三河境内的上杉军在持续行军作战下深感疲弊，清定早就打算命中条藤资率军大举攻入尾张，从而一举攻灭织田家。 就在清定于小田原城本丸大广间里，为上杉定虎、长野业正、太田资正、宇佐美定满、新发田长敦、佐竹义昭、里见义尧、樋口兼丰、加地春纲、金津义旧、仓贺野尚行、白井胤治、泽根高秀、斋藤宪广、和田业繁、高山重俊等参阵诸将举办庆功宴之后不久，就有一则好消息传来——伊势北畠家愿意臣从，并递交现任家督北畠具教的嫡女北畠雪姬作为人质。 面对伊势北畠家的主动臣从，清定倒是并没有感到丝毫意外。 毕竟，伊势北畠家与三好家之间是有着血海深仇的。 要知道，伊势北畠家曾经是站在细川高国一方。并与站在细川澄元一方的三好家展开交锋。 由于大内义兴加入细川高国一方，使得细川澄元方于如意岳之战惨败，三好长庆的祖父三好长秀与三好赖澄（三好长秀之弟）被迫败走伊势，但遭到了伊势北畠军的不断围剿。 最后，时任从三位权中纳言兼伊势守的北畠材亲（北畠具方，北畠晴具之父）就迫使无路可逃的三好长秀、三好赖澄兄弟切腹自尽。 还没等三好长秀之子三好元长为父复仇，就因攻杀柳本贤治之子柳本甚二郎一事与主君细川晴元产生对立，还在与一向一揆众的围攻下切腹自尽，并将内脏抛向了敌军。 尽管北畠晴具已经将家督之位让给了嫡男北畠具教，但他深知三好长庆是有仇必报之人。木泽长政、三好政长、细川晴元等人接连遭到了三好长庆的清算，如今近畿诸国之中，三好长庆唯一没有展开报复的，就剩下伊势北畠家一家了。 先前，伊势北畠家因不满细川晴元大肆在近畿诸国之中扩大影响力，便没有在其危难之际伸出援手，使得细川晴元在与三好长庆的交锋中屡战屡败，最终失领。 随着三好家在近畿的河内、和泉、摄津、山城等国站稳脚跟，并将势力进一步延伸至丹波、大和、纪伊、播磨等国之后，北畠晴具、北畠具教父子是再也坐不住了，生怕三好长庆在腾出手来后，开始为其祖父报仇雪恨。毕竟，在他们眼中，三好长庆若是发起狠来，连自己曾经的主君、主家、同族都不放过。 虽说伊势北畠家有着吉野山、三峰山、池木屋山、大岭山、俱留尊山等大和、伊势两国一部分的山川之险，但原先作为伊势北畠家与三好家之间缓冲地带的筒井家，因站在木泽长政一方，已经被三好家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且布施家、冈家、森家、高田家、大冈家、坂合部家、十市家等诸多大和一国的国人领主们更是先后倒向了三好家一方，并成为了三好家重臣松永久秀的与力或家臣。 而筒井家现任家督筒井顺庆年幼，家中大权皆由其叔筒井顺政来处置。为了避免筒井家出现主少国疑的情况，筒井顺昭在临终之前，在大和一国之中找到了一名名为木阿弥（默阿弥）的盲僧，来担任自己的影武者，并要求家中一门亲族、谱代家臣们向嫡男筒井顺庆宣誓效忠。 可是，就算筒井家的重臣们不叛离，也很难招架得住三好家的凌厉攻势，治下领国的规模也在不断缩水，最终导致伊势北畠领与三好领完全接壤。 一旦三好家与伊势北畠家战端开启，那么大和一国绝大部分的土著领主会站在三好家一方，届时还会充当先导役为三好军引路。 由于六角家与三好家走得越来越近，以及不断将影响力延伸至伊势中部，使得伊势北畠家高层对此颇为忌惮。 就算伊势北畠家与六角家之间一度成为姻亲之盟，但也是建立在六角家不介入伊势一国的情况下。 既然六角家无意与伊势北畠家继续保持和睦关系，那么北畠晴具、北畠具教父子为了保全家名存续，以及提防来自三好家的侵攻，并继续领有伊势南部半国之地，就不得不效仿千种家，去臣从于上杉家。 第681章 南朝末裔 对于伊势北畠家来说，当今朝廷是曾经被称之为‘伪朝’的北朝一脉，而足利将军家更是列祖列宗的宿敌，就算站在其对立面，那也是非常合理的。 更何况，伊势北畠家家祖北畠显能之父北畠亲房是村上源氏久我氏流出身，还出任过南朝的源氏长者、淳和奖学两学院别当（淳和奖学两院别当是源氏长者配下的两个院所在京都附近的领地食邑，在平安时期这两个院所的食邑绝对是所有公卿最为眼馋的肥缺，只不过到后来幕府将军手中，则是纯粹成为锦上添花的装饰品罢了），更是作为后醍醐天皇亲信公卿的‘后三房（万里小路宣房、吉田定房、北畠亲房，与平安后期后三条天皇时代的“三房”，即藤原伊房、藤原为房、大江匡房相对）’之一。 北畠亲房在持明院统的伏见院政期担任检非违使别当，到了后宇多院政期，开始接近大觉寺统。后醍醐天皇亲政不久，再度被任命为检非违使别当，主管京都周边的市政，兼任后醍醐所宠爱的世良亲王的乳父（负责养育），但未参与以日野资朝为中心的倒幕计划。元德二年（1330）世良亲王去世后，北畠亲房便剃发出家，暂时退出了政治舞台。直到镰仓幕府灭亡、建武政权成立后，他又成为准大臣，与担任陆奥守的儿子北畠显家一起陪同义良亲王前往陆奥国多贺（今宫城县多贺城市），参与管理奥州之地，后成为“南朝的柱石”。 最为讽刺的是，北畠亲房曾在记录官职形态和规范的作品《职原抄》中批判了后醍醐天皇的人事政策，希望能唯才是举，并不一定重视按门第任官。正因如此，即便在北朝一方，北畠亲房所著的《神皇正统记》、《职原抄》也未被视作南朝正统论，而是被视作表现公家社会规矩的书，得到接受、讲解、注释甚至增补，还被当作官制的样板，以资参考。 再加上，足利将军家先后任命的畠山高国、高师秋、仁木义长、石塔赖房、细川清氏（后隶属于南朝方）、土岐赖康、细川赖之、细川满之（细川备中守家家祖）等诸多重臣为伊势守护职，可都因为各种各样的缘由，非但没能击败伊势北畠家，反而让伊势北畠家得以在南伊势五郡之中站稳脚跟，甚至还进而向大和宇陀郡、纪伊牟娄郡、伊贺伊贺郡等邻近地区扩张势力。 即便在南北朝以后，南朝的痕迹也并未完全消失，仍然不时被人提起，作为旗帜对抗以京都为中心的政治秩序，世人称之为‘后南朝’。 当然，北畠晴具、北畠具教父子二人很早就看出上杉家与足利将军家之间的关系是每况愈下，打算迅速拉近与上杉家之间的关系，便派遣同族重臣北畠政成作为使者，出使上杉家本据小田原城，将伊势北畠家至今庇护南朝皇室末裔之事告知上杉清定。 毕竟，伊势北畠家可不止一次拥立南朝皇室向朝廷、足利将军家举起反旗。 单单是第三代伊势北畠家家督北畠满雅，就分别在应永二十一年（1414年）、正长元年（1428年）两次拥立南朝小仓宫一脉的皇室向朝廷、足利将军家举起反旗。 尽管北畠满雅与小仓宫圣承（小仓宫恒敦王之子）在遭到土岐持赖、长野满高、赤松满祐、山名持丰等有力大名的围攻下于岩田川之战中败亡，但大河内显雅（北畠满雅之弟）却并没有知难而退，反而拥立年仅七岁的侄子北畠教具接过北畠满雅的大旗，继续与足利将军家进行抗争，并借助伊势一国的地利、人和，将攻入伊势北畠领的足利军击退。 之后，北畠教具、大河内显雅更是拥立小仓宫恒敦王的四男尊雅王为帝，世人称之为南天皇。 但这位南天皇仅仅称帝不到两年的时间，就于长禄二年（1459年）十二月，因遭到赤松家浪人的袭击而伤重不治崩御（驾崩）。 不仅如此，就连后北条家家祖伊势宗瑞（北条早云）在入主伊豆后，也曾有过拥立南朝方皇室来稳固自身权势的想法，但遭到了出羽王的拒绝而未能达成。 而此时的清定正沉浸于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美好生活之中。 在上杉定虎率军出阵奥羽两州之际，阿静总算于天文二十三年六月五日，为清定诞下一女，之后就取名为阿恭。 可在阿静好不容易诞下阿恭的前后，香沼姬、井伊直虎二人却分别为清定诞下了六郎丸、远江丸，让其感到非常郁闷。导致她之后频频参谒武藏丰岛郡境内的水天宫神社。 武藏水天宫神社原本是筑后久留米神社的分社，且作为供奉阵亡于坛之浦之战中平氏一族的神社。据说有一名孕妇曾得到悬挂在拜殿处的铃铛绳子（铃绪），并用作腹带，后来在分娩的过程中非常轻松顺利。从此以后，只要用水天宫神社的铃绪作为腹带便可安产的说法就传开了。而且，在祈愿祭典中参与抬神轿的女子还能获得怀孕、安产的恩惠。 虽说清定并没有因阿静诞下女儿而感到不满，但阿静自知若是长期没能为清定诞下任何子嗣，等到了新任家督继承了上杉家的家名之后，自己就不可能继续待在上杉家的本据之中。最后，要么是出家为尼，要么是返回娘家，从此就要看他人的脸色度日。 为了能够获得安产、怀孕的恩惠，阿静甚至不惜动用自己平时积攒下来的积蓄，以及大部分的嫁妆，最后还请求其父长野业正进行资助，这才得以为武藏水天宫神社修建了一座新社殿。 清定在获知阿静花费重金去修建武藏水天宫神社的社殿后，反而是对此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毕竟他深知自己有愧于阿静，这些年里纳的侧室是越来越多，就连陪伴正室绫姬的时间都少了很多，就更别说像阿静这样长期没能诞下子嗣的侧室了。 像改建武藏水天宫神社倒是不会对上杉家造成任何的负面影响，毕竟在上杉家静谧了关东八国之后，人气是越来越旺盛。不单单女子需要祈愿获得安产、怀孕的恩惠，就连周边村落、城下町的领民也会前去参谒，希望能避免火灾和水患。 第682章 定满献策 随着奥羽两州达成静谧、三峰砦竣工、伊势北畠家臣从，使得东海道诸国的局势正朝着有利于上杉家的方向快速进展。 六角家因伊势北畠家向上杉家臣从，以及上杉家与北条家联手压制了尾张南知多郡后，便不敢轻举妄动，就连对织田家的援助也是时断时续，规模也是越来越小，只能算是聊胜于无。 对于先前在弹压三河一向一揆，以及抗击织田家侵攻而立下战功的参阵诸将，上杉清定也不忘对他们进行相关的赏赐，以及相关的人事调整: 韭山城城主八条定繁，阻遏并重创织田家有功，加封骏河骏东郡长窪城九千石知行地，仍担任伊豆守护代、田方郡郡司、君泽郡郡司、土肥金山奉行、东尾张众旗头等职如故，许可使用涂舆、毛毡鞍覆两样免许； 沼田祐光协助八条定繁固守鸣海城、大高城、户部城等地，受封骏河骏东郡户仓城，领有五千石知行地，仍担任八条定繁与力； 御庭番众伊贺组组头藤林正保，破袭织田家治下津岛凑、热田町，协助攻落市场城、星崎城两城，以及于鸣海城之战中表现活跃，讨取山口宗可、冈田重善、水野忠光、山口重俊、山口飞驒守等数名织田家有名武士，受封相模镰仓郡宝胜寺城，领有三千石知行地，仍担任八条定繁与力； 品野城城主松平家次，于五轮山山崎城之战中重创织田军，并讨取水野作右卫门、村濑作左卫门、谷口友之进、矶田金平、户崎平九郎、泷山三郎、坂井十郎、坂井甚介等五十多名织田军有名武士，加封下总千叶郡马加城六千石知行地，并担任春日井郡郡司之职，许可使用毛毡鞍覆免许； 樱井松平家客将加藤教明，于五轮山山崎城之战中表现活跃，并讨取织田军大将竹村长方，受封下总千叶郡平山城，领有五千石知行地； 户部城城主户部政直，坚守户部城有功，加封下总海上郡小见川城五千石知行地； 岩崎城城主丹羽氏职，坚守岩崎城有功，加封下总香取郡松子城六千石知行地，许可使用毛毡鞍覆免许； 阿久比城城主久松俊胜，牵制织田家旗下佐治水军众有功，加封下总海上郡川上城五千石知行地，许可使用毛毡鞍覆免许； 牧之岛城城主中条藤资，统辖信浓、东远江诸将协助北条家弹压三河一向一揆有功，加封信浓安昙郡小川城六千石知行地，许可使用白伞袋、毛毡鞍覆、涂舆三样免许； 望月城城主望月信雅，在弹压三河一向一揆的过程中表现活跃，加封信浓佐久郡平原城六千石知行地，许可使用毛毡鞍覆免许，仍担任佐久郡郡代如故； 高岛城城主大熊朝秀，在弹压三河一向一揆的过程中确保上杉军各部粮草辎重补给充足，加封信浓诹访郡汤川城三千石知行地，仍担任诹访郡郡代、金泽金山奉行等职如故，许可使用毛毡鞍覆、涂舆两样免许； 真田城城主真田幸隆，在弹压三河一向一揆的过程中表现活跃，加封信浓小县郡砥石城六千石知行地，许可使用毛毡鞍覆免许； 高远城城主色部胜长，在弹压三河一向一揆的过程中表现活跃，加封信浓伊那郡荒神山城六千石知行地，许可使用朱柄伞、毛毡鞍覆、涂舆三样免许； 挂川城城主山本寺定长，在弹压三河一向一揆的过程中表现活跃，加封远江原田城四千石知行地，许可使用毛毡鞍覆、涂舆两样免许，仍担任佐野郡郡司、挂川金山奉行等职如故； 西条城城主黑川清实，在弹压三河一向一揆的过程中表现活跃，加封信浓伊那郡龙之崎城六千石知行地，许可使用涂舆、毛毡鞍覆两样免许，仍担任筑摩郡郡司如故； 铃冈城城主新保景重，在弹压三河一向一揆的过程中表现活跃，加封信浓伊那郡神之峰城五千石知行地，许可使用毛毡鞍覆免许； ······ 而后，清定便将攻灭织田家之事提上了日程，并召上杉定虎、上杉景信、长野业正、太田资正、宇佐美定满、直江景纲、中条藤资、山本寺定长、八条春纲、八条能重、湛光风车、加地春纲、里见义尧、新发田纲贞、山吉丰守、樋口兼丰、金津义旧、大熊朝秀、真田幸隆、加藤段藏、白井胤治等部分家中重臣、智囊、隐居老臣们至本据小田原城本丸的大广间之中议事。 正所谓从时者，犹救火追亡人也，蹶而趋之，唯恐弗及。 这抓住机遇，顺应大势是马虎不得的，就好像扑灭大火和追捕逃犯一样，要十分果断，要迅速出击，慢？犹豫？优柔寡断？那肯定是不行的，那些能够取得成功的人，对于这种突然出现的机会，他们不会耽误一秒钟时间，他们生怕拼命追赶还追赶不上，这就是时机的重要性以及迅速行动的必要性。 人的一生是非常丰富的，有亲情，有爱情，有朋友，有财富，有事业······但是人生最难琢磨的，其实是命运。 因为，命运和其它东西相比，它拥有独一无二的奇妙。它的奇妙之处就在于，无论你拥有多么巨大的权力，有多么高绝的智慧，有多么通天的手段，你也没有办法预测它。 人们总是想要知道未来如何，知道哪一天交好运，知道哪一次选择是正确的，可是仔细想一想，如果一个人生来就预知了自己的一生，知道自己每一年都会遇到什么，发生什么，那么他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呢？我们无法预知自己的命运，不是因为命运无法预知，而是因为，命运压根就不是注定的。 如果当年足利尊氏命中注定就要成为武家栋梁、征夷大将军，那他何必还要小心的侍奉镰仓幕府执权北条家，要步步为营的走下去，他干脆躺在路边，每天要饭过活不就行了么？反正早晚要取代镰仓幕府开幕的，他还何必努力？如果源赖朝命中注定能击败平氏，一统扶桑五畿七道，那他直接就在伊豆蛭小岛待着、等着就行了，等着平氏一族提头来见，把天下拱手让给他不就行了？ 就如机会这个东西，正是可遇不可求，正是因为稍纵即逝，正是因为犹豫一下就会消失不见，它才会如此的迷人。 人呐，随着一声声响亮的啼哭，来到这个世界上，而且还是被动的来的，我们慌张，我们恐惧，我们终日都要为生存而忙碌。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人的能力也是有限的，机会是有限的，平台是有限的，资源也是有限的，所以，我们如此的拼命，我们如此的努力，我们如此的不顾一切，我们如此活在这个世界上，不是为了预知自己未来的命运，不是为了投机取巧，偶变投隙，而是为了证明自己有什么样的命运。 而这，就够了。 镰仓时代、室町时代、战国时代中涌现出了多少割据的大名、国人领主，多少下克上的武将，多少枭雄人物、英雄人物，他们相互争夺、相互厮杀，他们伐功矜能、勾心斗角，他们以为自己有怎样怎样的命运，认为自己会取得不世的功业，觉得自己可以走到最后，可他们能否知道，这近四百年的时间里，无论他们多么的努力，多么的绞尽脑汁，天下最终不是他们的，而是镰仓幕府、室町幕府，以及上杉家的。 清定可不准备给织田家任何壮大的机会。 毕竟如今的织田家已然到了无险可守的地步，只要上杉家将知多半岛全境压制，以及完全拥有伊势湾、知多湾、三河湾等海域的制海权，那么织田家将会腹心自溃，于北伊势、尾张两地的统治也就土崩瓦解了。 “臣等参见御屋形殿、少主殿！”见身着藏青色锦织直垂、头戴立乌帽子的清定，与身着深绯无菊缀水干的越后太郎丸缓缓走入大广间后，众人皆恭恭敬敬拜伏下去。 “都平身吧。”清定在缓缓坐下后，便示意众人免礼平身。 “臣恭贺御屋形殿不战而获得势州太守北畠家之臣从，如此一来，位于势州北部、中部的六角家旗下诸侯们，将不足为虑了。”这时，作为一门重臣的加地春纲率先开口奉承道。 “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北势州诸郡的形势仍不容乐观，员弁郡、桑名郡、朝明郡三郡再度出现了反复，不少国人领主倒向了织田家一方。千种常陆介的处境依旧非常严峻。”清定并没有因加地春纲的奉承而感到高兴，他很清楚伊势一国的形势发展。 “不知御屋形殿此次召臣等前来是······”长野业正其实是不太愿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前来小田原城参加议事的，毕竟为女儿阿静整修武藏水天宫神社的社殿才是最重要的。 “此次本家突然召诸位前来，是为了商议一下对尾州、势州、浓州三州之地的经略，以及之后如何发兵上洛，匡扶朝廷、足利将军家。”清定也不拐弯抹角，随即开门见山的说道。 “御屋形殿，当家才结束对奥州、羽州、叁州等地的战事，期间消耗的粮草辎重数以万计，还有不少参阵阵夫的赏赐没有下发，若是再度征召大军，出阵尾州、势州、浓州三州之地，臣担心士气和战意不足。”作为家中勘定奉行的樋口兼丰率先提出了异议。 “难道本家就只能对织田上总介横行于尾州、势州两州之地，并讨取本家麾下的武将而无动于衷？！”清定随即怒斥道。 “臣并非此意······”樋口兼丰一时间无言以对。 “御屋形殿，樋口伊予守也是为了当家的财政，以及人心而考虑，请您见谅。”直江景纲见妹夫樋口兼丰有些难堪，便主动为其辩解。 “本家并非有意怪罪，只是浓州出现反复，斋藤家中大部分重臣心向三好家、六角家一方，这才使得织田上总介肆无忌惮的对东尾州之地发起攻击，还导致岩作城、大草城、沓挂城等地陷落。”清定对樋口兼丰可没有什么敌意，他甚至还撮合了樋口兼丰与直江景纲之妹阿藤的婚事。 “御屋形殿，当家眼下确实不宜再度兴兵讨伐织田家或斋藤家，但可以调略势州诸将，并由势州太守北畠家发兵即可。当家便能静观成败了。”宇佐美定满倒是向清定提出了一条建议。 “哦？宇佐美骏河守继续说下去。”清定顿时来了兴趣。 “不如当家调略神户家旗下的势州三重郡楠城城主楠左卫门尉，一旦其倒向了当家一方，必然威胁到神户家治下的河曲郡以及其本据神户城，届时神户家便无法对千种常陆介构成威胁了。”宇佐美定满的眼光是相当毒辣，直接建议清定将位于三重郡、河曲郡境目地带的楠城城主楠正忠寝反，从而迫使神户领门户洞开，以及神户城失去一道有力屏障。 “只是，这调略楠左卫门尉的难度······”清定可不认为楠正忠能轻而易举地被上杉家寝反。 “只需御屋形殿派遣使者上洛面圣，请求朝廷赦免楠氏一族，并恢复楠氏一族原先的苗字楠木氏，如此一来，当家便能将其调略成功。”宇佐美定满倒是毫无顾忌的说出了令在场所有人都不禁目瞪口呆的话来。 “宇佐美骏河守殿，楠木一族可是本朝的朝敌，当今天子岂能轻易赦免？！况且，当家的历代家督还长期与南朝方武家交锋，此次势州太守北畠家能臣从当家已是不易！”退隐老臣新发田纲贞当即反驳道。 “若是使用钱财、关系就能将楠左卫门尉调略，老夫也就不会出此下策了！”宇佐美定满自然是优先提出能尽快扭转局势的最佳方案，至于主君上杉清定是否采纳，就与他无关了。 第683章 调略楠氏 “宇佐美骏河守殿，你这已经不算是下策了，简直是要陷御屋形殿于不忠不义的境地啊！”才协助北条家弹压三河一向一揆，并静谧了三河一国全境的谱代老臣中条藤资也直接怒斥宇佐美定满。 中条藤资与新发田纲贞的看法是相同的，再怎么说楠木一族是北朝朝廷所指认的朝敌，就算是在南北朝结束以后，楠木一族之中仍然有人持续与北朝一方展开抗争。 永享元年（1429年）9月，时任征夷大将军足利义教在参谒神社返回的途中，就遭到了楠木光正的暗杀。 永享9年（1437年）8月，大和国有力国人领主越智维道拥立说成亲王之子円满院门迹円胤向北朝朝廷举起来反旗，楠木一族之中也有不少族人响应，但遭到了畠山持国的镇压。 作为后南朝一方中心的伊势北畠家，可从未心甘情愿臣从于足利将军家的军门之下，但凡有一丝机会，伊势北畠家都会勇于尝试并向北朝一方举起反旗。 至于伊势北畠家的主动臣从上杉家，只不过是因为三好家在近畿诸国势大，且呈现出一家独大的局面，以及六角家还在不断损害伊势北畠家在伊势一国的利益。 若不是上杉家恢复了八户南部家南部氏总领家的地位，并将其转封至故土甲斐巨摩郡南部庄，以及让千种家、浪冈北畠家先后获得本领安堵的处分，同样作为南朝方武家的伊势北畠家也不会因此对上杉家产生一些好感。 对于宇佐美定满的建议，上杉清定并没有直接反对。 现如今，上杉家在静谧了奥羽两州之后，伊达家也从原先的盟友，逐渐转变为上杉家的旗下大名一般，就差对清定行参见之礼了。 正所谓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眼下上杉家已将扶桑全境近半之地兼并，当今朝廷更是仰仗上杉家的献金、划出禁里料所度日。作为公卿之首的近卫家更是与出自其庶流的上杉家站在一起。 反观足利将军家，既不能为朝廷献出大量的钱财，又不能划出一部分直领作为皇室的禁里料所，只能依靠部分大名、国人领主的献金度日。 可以说，清定完全有另立武家栋梁的想法和实力了。 放眼望去，扶桑的五畿七道之中还有哪一家大名的实力能与上杉家持平？ “御屋形殿，宇佐美骏河守殿之策甚善啊！”这时，白井胤治倒是主动站了出来支持宇佐美定满。 “此话怎讲？”清定示意白井胤治继续说下去。 “御屋形殿明鉴，势州一州的形势呈犬牙交错，且大都由原南朝方武家所割据，势州太守北畠家、千种家、楠家等更是南朝方的有力武家，与本朝抗争已久，若是能将其收为己用，那么五畿七道之中的原南朝方武家出身诸侯，必然会望风倒向当家一方。”白井胤治缓缓说出缘由。 “嗯，只要能为了让天下早些获得静谧，本家还是愿意为这些原南朝方的武家进行斡旋，让他们获得赦免，并出任要职。”清定素来是个实用主义者，只要能够对自己、家族有益处的事情，他是愿意去做的。 更何况，这些伊势境内的大名、国人领主们与上杉家并不是宿敌，为何不能争取到他们支持呢？ “可御屋形殿，若是天子、公家、大树殿等因此对当家产生不满······”长野业正对此感到非常担忧。 很快，山本寺定长、八条春纲、八条能重等多名同族重臣也纷纷表示附和。 “长野信浓守殿，势州太守北畠家治下的度会郡境内可是有着势州神宫（伊势神宫）在，若是朝廷、足利将军家不能认同御屋形殿之斡旋，那么当家就能以此来警示他们。”白井胤治随即提醒了众人，伊势北畠领境内还有伊势神宫在。 伊势神宫原本是皇室专属之氏神，因朝廷失权之后才逐渐转变为镇守扶桑全体之大神，之后更有大量武士所崇敬。在神佛习合之教说中，为神道侧最高位的神祇。 “势州神宫绝非一般的神社，一旦有失，后果不堪设想！”里见义尧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今东海道诸州大定，唯尾州未平。御屋形殿曾以织田三河守信秀遣使修好，存事大之礼，这才不忍对其加兵。可后继之人织田上总介信长却狂妄自大、目中无人，反而发兵侵攻当家治下的东尾州之地。虽一度败衄而去，然其豺狼之心终怀啮噬，不可不讨。鉴于当家才静谧奥羽两州，以及协助北条家弹压叁州一向一揆，急需休养生息，只能借助势州诸将之力，对势州境内的六角家、织田家一方之人进行讨伐，并牵制长岛一向一揆众。只有如此，才能让当家减轻经略浓州、尾州两州的负担。”白井胤治又接着说道。 等白井胤治的这一番话说完，大广间里的不少人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若是将宇佐美定满、白井胤治二人的话放在建武新政时期之前，必然会被扣上大逆不道的帽子，但时值战国时代，且还是位于上杉家的本据小田原城中，就算被他人所知，也没有人敢指责上杉清定，更不能拿宇佐美定满、白井胤治二人怎样。 “既然诸位没有提出明确异议者，那么本家就采纳宇佐美骏河守之策，调略楠家，并上奏朝廷，劝说其赦免势州境内原南朝一方武家，并许可楠家恢复原先苗字。”清定见没人反对，就正式拍板了。 毕竟清定不愿看到关家、鹿伏兔家、长野工藤家、神户家等六角家旗下的北伊势大名、国人领主们出兵威胁到千种家，这才采纳了宇佐美定满的献策，许可楠城城主楠正忠恢复原先的苗字——楠木。 要知道，楠木一族可是被北朝朝廷指认为朝敌的，其本宗家之人大都在南北朝一统之后选择更改自己的苗字。 楠正忠是出自楠木正成三男楠木正仪之子楠木正胜之后。虽说楠木正仪在北朝与南朝之间反复无常，但其子楠木正胜却选择为南朝尽忠到底。 应永之乱爆发后，楠木正胜更是率两百骑加入大内义弘一方，于足利将军家进行抗争。 但由于大内义弘的败亡，楠木正胜迫不得已率残部逃入了伊势境内，并获得伊势北畠家的庇护，在三重郡的楠城生根发芽。 到了嘉吉三年（1443年），时任楠家家督楠正威之叔楠正秀联合日野有光、日野资亲（日野有光之子）、越智伊予守、汤浅九郎等公卿、国人领主们拥立号称“后鸟羽院后裔”的源尊秀和号称“南方护圣院宫之子”的金藏主、通藏主兄弟，闯入皇居，夺走了神剑与神玺，意图前往比叡山复兴南朝。 由于计划不周，楠正威未能及时率军抵达，导致源尊秀、金藏主、通藏主、楠正秀、日野有光、日野资亲、越智伊予守、汤浅九郎等人在逃往比叡山的途中先后遇害。就连楠正威也在前往比叡山的途中遭到幕府军围攻而全军覆没。世人将其称为禁阙之变。 虽然楠正秀一行人在逃往比叡山的途中遭到讨伐，神剑也被夺回，但神玺却被送至伊势北畠领，直到十四年后的长禄元年（1457年）都掌握在“南方”手里。 可以说，清定此举还能故意做给北畠晴具、北畠具教父子二人看的。目的就是为了增加伊势北畠家高层对上杉家的好感度，最大限度避免六角家唆使关家、鹿伏兔家、长野工藤家、神户家等旗下的北伊势大名、国人领主们与织田家南北夹击千种家。 谋士就是皮上的毛，皮是主君，皮之不存，毛将安附焉？皮与毛必须生死相依才可以成大事。谋士最大的特点就是“察”，“察”术要应用就需要“断”术。 “断”术就是主君的技能，没有这个技能，坐上位置，依旧会下来。 就比如三国时期的袁绍，他的“断”术不行，最后败给曾经的追随者曹操。袁绍主要毁在对继承者方面的“断”术不行，使得三男一甥相互争权、互相攻杀，给了曹操各个击破的机会，否则冀州交给一个人，曹操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平定北方，哪怕袁绍身死。 谋士的“察”术太过于厉害，这就必须要有强大的心态去应对这种负作用，但终观古今中外的历史几千年，这样的谋士真的是凤毛麟角。 就好比刘邦与张良。张良是谋士中顶尖的代表，出身贵族、五世相韩，甚至还策划并刺杀过秦始皇。学识涵养以及胆量也是不小。刘邦就一破落户出身，平民身份。 一个贵族安心辅助一位平民，这个不管在哪一个时代都是很怪异的。 刘邦身上有什么呢？论见识自然不如张良，论经历也不如张良，论运筹更不如。 但论断术，张良不如刘邦。 刘邦可以暴跳如雷骂韩信忘恩负义，转眼在张良的提醒之下，怒而笑骂改为：什么代理齐王，直接封齐王。这一点张良做不到，吕后在夺嫡之战中，让人将张良强行请过来，要求张良站队。张良最终站队，给刘盈出主意，请商山四位老头出山，使得刘邦不得不打消废掉刘盈太子的念头，吕后的皇后之位也保住了。 如果张良硬是不来，吕后也不可能强请到。就算强请到，张良一言不发，吕后也没有办法。因为张良察术太过于厉害，使得其每一件事情都能通透厉害，这样断术反而弱于普通人。过于明察，原有的胆量就会被削弱而不是加强，这是物极必反之理。 这好比一个人知道越多，胆子越小，前怕狼后怕虎，谋士就是这种类型。刘邦则不同，他每一步都在学习成长，都是闯出来的，失败对他来说就是家常饭，他相对于张良来说是一个无知的存在。无知即无惧，这样的人断术反而发达。 一个人的断术发达如果没有人指点，那就变成莽夫了，同样没有用。 故而，主君一定是需要谋士指点。前提自然是谋士与主君是皮毛关系，亲密无间。所以观察古代那些成大事的人，往往并不是某一行的专家，但他身边一定围绕着一个绝对信任且对他们言听计从的顶级谋士团队。 主君是胆，谋士是眼。无眼有胆是莽勇，有眼无胆是软弱。一般读书太多，或者自以为通透之人创业的失败率是很高的，找个明主帮人出出主意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这也就是为什么那些人那么厉害，却愿意站在幕后替人谋划就是这个道理。 历史就像是散落一地的珠子，当你串起来，就会发现“谋”重要，“断”更重要，历史上经天纬地的大人物往往不是最神机妙算、足智多谋的，但一定是最敢做决定的人。 例如玄武门之变，将李世民换成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尉迟敬德或者是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中任意一人，都不会有贞观之治。因为把李建成射下马的，从来都不是什么谋略，而是当机立断的决心，和破釜沉舟的勇气。 多数时候，谋士提交的“妙计”不是“一计定乾坤”，而是谋士班子们给出数个对策的排列组合，随后便把压力交给主君，主君综合政治、经济、军事等因素，艰难地转动历史的巨轮。 就算是决策失误，谋士尚可改换门庭，主君只能人头落地，满盘皆输。 可以说，做决断才是最艰难的，一着不慎，就是万丈深渊。纵观古今中外的历史，就会发现谋士易找，主君难寻。刘邦的主要班底是沛县人，朱元璋的主要班底是凤阳人，太平天国的主要班底是金田人。 一旦有了主君，谋士便如同雨后春笋般冒头。因为真正稀缺的是君主的决断之才和担当之勇，而谋士这样的班底，或许一个县的人口就能给你配齐。 所以，在重大决策之际，主君能主动站出来指定合适的前进方向，比什么锦囊妙计都重要。 第684章 湛光举荐 对于上杉清定所做出调略楠家，以及为其斡旋恢复原先苗字的决断，作为上杉家笔头重臣的上杉定虎却出奇的保持着沉默。 在上杉定虎看来，楠氏一族并非穷凶极恶之辈，与武田家、壬生家、织田家等大名、国人领主们完全不同，是真真正正的忠良之后，理应为其平反昭雪。 可上杉家毕竟是出身于足利将军家的外戚，且南北朝时期就只有上杉重能、上杉能宪二人明确反对过足利将军家。其余上杉一族之人大都选择继续忠于足利将军家。 此次上杉家为楠氏一族斡旋平反，朝廷方面可能波动不会太大，毕竟上杉家长期对皇室、朝廷进行大量献金，以及主动划出禁里料所。赦免楠氏一族或许还能让世人觉得朝廷是胸怀宽广，不计曾经的仇恨。但极有可能会因此而迁怒于足利将军家，甚至还有可能被足利义辉指认为‘御敌’。 而上杉定虎此时已与上杉清定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这武家拓大、皇权失势之际，没有人能够独善其身。或者······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做。事情愈弄得大，便愈难回头。杀人者，人亦杀之，没完没了。而她······早就被卷进这洪流里了。 如今的扶桑就像是间千疮百孔的老房子，支柱不稳，就算外表如旧也只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这千疮百孔的老房子就是武家的天下，也是公家、商人、百姓的天下，只有放不下的欲望。欲望就像白蚁般，侵蚀天下的柱子。支柱已毁，再修补得怎样好，也只是危房一间。要重建房子，务必重新打下支柱，只是······有些人贪图安逸，难以逼迁。有些人自谓仁者，替人修屋遮阴，可惜缺乏远见······反害屋内人成塌屋亡魂。 参与议事的家中重臣、智囊、隐居老臣们见身为笔头重臣的上杉定虎、少主越后太郎丸都没有进行反对，便不对清定的决断提出异议。 自从足利义辉重返京都之后，就与上杉家之间的关系急转直下。现如今，就算是路人都能看出来上杉家与足利将军家刀兵相见也只是时间问题。 “御屋形殿，单单调略楠家恐怕不足以牵制六角家、织田家一方，应对浓州诸将也展开调略。”这时，同族老臣八条春纲倒是提醒了一下清定，不要忘记美浓方面。 “恩，八条日向守所言不差，浓州一州四通八达，古往今来就有‘得浓州者得天下’。”清定点了点头道。 “御屋形殿勿虑，贫僧举荐一人，可不战而让当家获得惠那郡静谧。”当清定话音刚落，一直沉默不语的湛光风车开口了。 “哦？湛光住持可是极少向本家举荐的。”清定顿时来了兴趣，想听听看湛光风车到底准备举荐何等人物来为上杉家效力。 “一名正在武州丰岛郡浅草寺修行的天台宗僧人南光坊天海。”湛光风车随即说出了举荐之人的名号。 “僧人？！” 在湛光风车话音刚落之际，使得大广间里的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湛光住持，此人有何过人之能，可让本家不战而获得浓州惠那郡静谧？”清定对于南光坊天海之名有些熟悉，可一时半会儿联想不起来。 “御屋形殿明鉴，天台宗于浓州揖斐郡谷汲山有一分寺，名为华严寺。浓州亦有不少武家信奉天台宗，若是当家能派遣一名天台宗僧人前往浓州进行调略，反而能获得事半功倍之效。”湛光风车缓缓说出了缘由。 “可湛光住持，信州尚有长尾远江守、高梨刑部大辅、市河式部少辅、栗田织部正、泉左近大夫、井上右京亮、岛津左京进、木曽中务大辅等将尚未参与弹压叁州一向一揆的战事，完全能征召出一支规模不下于八千的军势。加上还有飞州的石川备前守、三木飞驒守、内岛兵库助等将可南下牵制北浓州的国人领主们。一旦当家发起两面夹击，恐怕斋藤家将孤立无援。”中条藤资不以为然的说道。 “中条越前守殿，既然能不战而胜，为何还要白白耗费当家的兵力、人力、物力？况且，斋藤家本就是当家旗下诸侯之一，其家中并非所有人都心甘情愿的去追随三好家、六角家、织田家一方。一旦当家发兵攻入浓州，极有可能导致原先摇摆不定之人倒向敌方，如此一来，得不偿失。”湛光风车当即反驳道。 “······”中条藤资顿时无言以对。 “正所谓故用国者，义立而王，信立而霸，权谋立而亡。三者明主之所谨择也，仁人之所务白也。真正的王者和霸者，是以公义和诚信为王霸之道。正因御屋形殿素来以大义名分而出兵，才能以区区越后刈羽郡半郡起家，击败昭田常陆介、三条中务少辅，恢复越后上杉家的威权，之后先后攻灭芦名家、千叶家、结城家、二本松畠山家、悬田家、武田家、壬生家、江户家等大大小小的诸侯，声势如同奔流不息的大河一般，不知停息。若是一味的穷兵黩武，进行不义之战，就算御屋形殿成为了天下人，恐怕也很难让五畿七道的所有武家信服。首位室町殿足利尊氏公之故事可为当家的前车之鉴。”湛光风车还不忘引用荀子的话。 “湛光住持所言极是，调略浓州诸将之事，本家就全权交由你来负责，至于所举荐的南光坊天海，本家也会在之后进行召见。”湛光风车的这一番话可说到清定的心里去了，他本就不太愿意对美浓一国进行大规模的征伐，还需要将有限的兵力用于经略伊势、尾张两国上。 “贫僧遵命。” “另外，本家会让坂东公方足利右武卫将军殿授予北畠黄门侍郎（中纳言唐名）山田奉行一职，命其负责势州神宫、势州町的维护经营。同时，让其牵制关家、鹿伏兔家、长野工藤家、神户家等六角家旗下的北势州诸侯。”清定还不忘通过足利义氏给北畠具教加官进爵，以此来让伊势北畠家死心塌地的追随上杉家。 第685章 严岛之战 与此同时，西国的山阴、山阳两道并不是风平浪静的。 在上杉家出兵奥羽两州，以及协助北条家弹压三河一向一揆之际，原先作为大内家旗下国人领主的毛利元就也没有闲着，除了在安艺、备后、备中等国进行频繁用兵以外，他还派人前往九州引诱当地国人领主对大内家举起反旗，意图进一步分散大内家的注意力和实力。 毛利元就为了为了能确保自己牢牢控制濑户内海的控制权，方便自己将来与陶晴贤进行决战，于是就将自己的外孙女嫁给了来岛水军众的头领来岛通康，以此来拉拢来岛水军众站到毛利家的一方来，还是将来成为毛利家左右西国地区大局的最重要的一枚棋子。 虽然陶晴贤在前前后后犯下了不少失误，但是他在与毛利元就进行真正对决之前，继续从外交上试图围堵毛利家的生存空间。 天文二十三年，三月初。 陶晴贤在与吉见正赖达成正式的停战议和后，就想到了与大内家曾经的宿敌尼子晴久联手钳制毛利家。 虽然大内家与尼子家之间有着血海深仇，但是他们如今都见识到了毛利家这个第三方势力正在迅速崛起，甚至还在不断触及自己在西国的利益，哪怕是一时的合作，眼前毛利家崛起的威胁还是更为现实的问题。 陶晴贤在与吉见正赖停战之后，一方面继续进行与尼子晴久的交涉，另一方面则是开始征召大军，准备与毛利家在安艺、周防两国的境目地带一决雌雄。 天文二十三年，七月。 陶晴贤就率两万余大军水陆并进直扑安艺国方向，兵锋直指严岛、广岛湾一带的毛利领。 与此同时，陶晴贤还联络了忠于大内家的白井贤胤、白井彦七郎等白井水军众诸将从海路对广岛湾沿海地区进行扫荡。 在面对陶晴贤所率的大军袭来，安艺国的国人领主们，尤其是位于广岛湾周边的国人领主们都产生了不同程度的动摇，但是都被毛利元就及时安抚和平定。 毛利元就早就决定在陆路上进行严防死守，不让大内军沿着陆路进攻安艺国，这样陶晴贤就会选择严岛作为进攻安艺国的首战，而严岛正是毛利元就精心挑选已久的合战地。 于是，毛利元就就加紧时间在严岛修建宫尾城。另一方面，陶晴贤却因为在行军路线上与家臣和同僚之间出现了分歧，最后竟然将熟知毛利家底细的重臣江良房荣以暗通毛利家为名处决。 就如同毛利元就之前设想的那样，陶晴贤的战略方针就是在夺取严岛之后，再于广岛湾附近与毛利家进行决战。 于是，陶晴贤便亲率本队军势猛攻才修建好不久的宫尾城。 毛利元就在获知陶晴贤纠集大军，并气势汹汹的袭来后，便在本据吉田郡山城留下了八百余守军，同时还命令备后国的国众山内首藤家防备尼子家的南下。随后，他就率领毛利家、吉川家、小早川家三家的军势，以及联合了熊谷家、平贺家等安艺国国人领主们的军势，向严岛的方向迅速行军。 然而，对此时的毛利军来说，兵力实在是捉襟见肘，与陶晴贤不同。毛利家得防止在与大内家进行交战之际，背后的尼子家会趁机来袭，而大内家眼下则是没有这么多担忧，在大内家的背后，是大内义长的亲哥哥大友义镇。 能够前往严岛作战的毛利军仅仅只有四千人，这也是为什么毛利元就决定在严岛与陶军交战的缘故——毛利元就希望以兵力差距不大（前提条件是来岛水军、能岛水军来援）的水军来决胜负，一旦水军取胜，毛利军在严岛登陆，奇袭陶晴贤的本队，就有取得胜利的可能。 虽然毛利元就的算盘打得不错，陶晴贤也并非是个昏庸之辈，虽然他听不进弘中隆兼（弘中隆包）等人的建议，但是陶晴贤对毛利元就的算盘也是心知肚明，只是陶晴贤也有自己的算盘。 在陶晴贤看来，就算毛利元就想以水军取胜，己方水军的战船数量也远在毛利氏水军之上，除了自己带来的屋代岛众、宇贺岛众水军以外，陶晴贤还在北九州征召当地的水军众，同时派去使者请求大友家派遣水军支援。 在这之后，陶晴贤还试图拉拢位于能岛、来岛的村上水军众，即便村上水军众不加入自己一方，只要他们在自己与毛利军进行交战时作壁上观，毛利元就便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 另一方面，毛利家的水军是以直属的川内水军以及小早川水军、因岛村上水军为主，毛利元就希望借着小早川氏、因岛村上氏作为中介，拉拢能岛、来岛的两家村上水军。 之后，小早川隆景就派出家中重臣乃美宗胜前往伊予国，请求两村上家的援军，乃美宗胜的能岛村上氏的村上武吉的外戚（乃美宗胜的姐姐是村上武吉的外祖母），而村上武吉则是来岛村上氏的来岛通康的女婿。 九月二十七日，宫野城传来告急的战报，此时的小早川水军在宫野城西边的海上，原本毛利元就的计划是准备让小早川水军与两村上的水军一同自西向东袭来，毛利元就则率领直属的川内水军从东边进攻。 但是此时宫野城告急，毛利元就已经不能再继续观望下去，连忙给小早川隆景发去书信，表示一旦宫野城陷落，大内军就会立马登陆安艺国，到那个时候就算两村上的水军众来援也没有任何意义了，难不成战船还能上岸作战么？ 得到消息的小早川隆景也匆忙放弃与两村上水军众合流的打算，做好了只靠小早川军进攻的准备。此时大内家水军有战船五百艘，而川内水军只有战船五六十艘、小早川水军则是六、七十艘战船。 当然，毛利元就也不忘派人向孙女婿来岛通康请求派出水军众支援，只是来岛通康却一时没有任何回复。 到了九月二十八日，来岛水军众终于赶到，原本只能隔岸观火的毛利军终于获得了主动权。于是，毛利元就就趁机利用当天的大雨进行掩护，利用水军众的协助，趁夜偷偷渡海。 毛利元就、毛利隆元、吉川元春率领的毛利军本队二千人在严岛东北岸的鼓之浦登陆，上岸之后，毛利军以吉川元春作为先锋，登上了陶军本阵后方的尾之丘。 与此同时，小早川隆景率领的小早川水军、能岛、来岛村上水军则按原定计划迂回到了严岛西北部的海上，趁着夜色的掩护装作是从北九州前来支援大内军的水军，准备在击溃大内家水军之后，率领一千五百人的小早川势趁机在岸上登陆。 拂晓，毛利军立即对严岛的大内军发起突袭。随着毛利元就一声令下，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太鼓声以及响彻天际的喊杀声，毛利军本队以及小早川势、宫野城守军皆对大内军发起了奇袭。 大内军因为并没有在严岛长期作战的打算，因此两万人密集地驻扎在了严岛东北部的狭小的土地上，在遭到毛利军的奇袭之后，大为惊慌，虽然有一部分进行了反击，但是以全局来说仍然无法挽回败局，最终全军崩溃，朝着西方败走。 然而，此时大内军可以依赖的白井水军众也遭到了小早川势的突然袭击而败走，大内军最终成了严岛上的瓮中之鳖，根本无法逃脱。在以陶晴贤为首的大内家诸将们在失去后路的绝境之下，最终先后被讨取，或是切腹自尽。 至此，严岛之战以毛利军的大获全胜而告终，陶晴贤、弘中隆兼、三浦房清、大和兴武、山崎隆方、柿并隆正等大内军参阵诸将悉数于此战中阵亡后，大内家更是人才凋零、元气大伤，再也无力阻止毛利家壮大了。 第686章 严岛余波 虽然陶晴贤在发起严岛之战前，主动邀请曾经大内家的宿敌尼子家对毛利家的北面、东面进行牵制，从而让毛利元就首尾难以兼顾，最终达成全面崩溃的效果。 可是，毛利元就并不是泛泛之辈，他在获知陶晴贤有意联合尼子晴久准备对毛利家进行两面夹击后，火速派遣使者前去出使正与尼子家为敌的备中三村家、石见福屋家。 对于毛利元就的求援，三村家亲、福屋隆兼倒是非常爽快的同意了。 不仅如此，毛利元就还派遣使者前往肥前的少贰家，希望少贰冬尚能够主动出兵袭扰肥前、筑前、丰前等地，从而进一步吸引陶晴贤的注意力。 要知道，丰前、筑前两国本就是少贰家的旧领，是被大内家强占的。 早在治承四年（1180年），首任镰仓殿源赖朝举兵以后，少贰家家祖武藤资赖就追随着平氏一方。但之后，武藤资赖却及时倒向了源氏一方，并在文治二年（1186年）协助九州总追捕使（镇西奉行）天野远景静谧九州，以及讨伐平家残部的过程中表现异常活跃，便被提拔为镇西西方奉行，而后还补任筑前、肥前、丰前三国守护职，以及得以叙任大宰少贰之职。 等到武藤资赖兼任对马、壹岐两国守护职后，这才将苗字改成了少贰。 虽说少贰家在霜月骚动中站在了安达泰盛一方，一度遭到改易。但很快又再度被镰仓幕府启用，并担任筑前守护职。因此，少贰家对镰仓幕府执权北条家产生了极大的不满，这也导致少贰家之后选择站在足利尊氏一方。 虽说少贰贞经、少贰赖尚父子率一族之人前往赤间关迎接败退至九州的足利尊氏一行，但在有智山之战中遭到了菊池军的毁灭性打击，被讨取以及被迫切腹自尽之人达到了五百余人。 照理说，少贰家为了足利将军家的复兴付出了如此之大的代价，只要继续追随足利将军家一方，之后必然会被委以重任。 可是，少贰赖尚与之后出任镇西管领（九州探题）的一色范氏不和而产生对立，而后就选择倒向足利直冬一方，并将一色家打得退出了九州。 但好景不长，随着智勇兼备的今川了俊出任九州探题一职后，九州的形势很快就发生了逆转。岛津氏久、大友亲世、少贰冬资等先前支持足利直冬一方的九州大名们见势不妙，纷纷前往水岛进行参阵，以求获得赦免。 然而，今川了俊却做了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诛杀摇摆不定的少贰冬资。 如此一来，吓得岛津氏久直接选择了对今川了俊进行彻底的敌对行动，并与少贰家、菊池家进行联合。 一旦失去了岛津家的支持，今川了俊哪里是少贰家、菊池家的对手？很快因战力不足，被迫向大内家请求支援。 今川了俊也因擅自诛杀少贰冬资一事造成九州局势再度恶化，而被褫夺了九州探题一职，改由涉川满赖出任。 为了能让大内家全心全意参与静谧九州的战事之中，涉川满赖直接为大内家斡旋，让其获得周防、长门、丰前、筑前四国守护职。 至此，大内家与少贰家在肥前、筑前、丰前等国之中进行了频频交锋，成为了宿敌。 面对毛利元就的请求，少贰冬尚几乎是想都不想就同意了，他做梦都想恢复少贰家位于筑前、丰前两国的旧领。 只不过，攘外必先安内，少贰冬尚在发兵攻入大内领之前得先将旗下亲近大内家的龙造寺隆信铲除，否则后患无穷。 最令人意想不到的还是毛利家在严岛之战后的所作所为。 由于严岛之战中，大内军的死伤惨重，毛利元就为了表现出自己对严岛神社的尊重，在稳定了严岛周边局势以后，他立即下达搬运尸体的命令。 在毛利军花费了三天三夜的时间下，总算将严岛上的所有尸体搬运至严岛对岸的大野原进行集中埋葬。 当然，毛利元就还不忘严岛之战中阵亡者的尸体对严岛神社造成土地、石块的血迹污染，还特地下令将这些土地、石块进行铲除、翻新，不留下一丝污点。同时，还用清澈的海水对严岛神社的内部进行反复的清洗。 等清理工作都完成以后，毛利元就还花费重金，请周边神社的巫女，以及严岛神社的巫女在严岛神社表演了整整七天七夜的神乐，以此来安抚在严岛上阵亡的敌我双方将士。 就在毛利军清理严岛神社的同时，还捕获了陶晴贤的草履取近臣，在其引导下，毛利军顺利挖出了陶晴贤的首级。 毛利元就在看到陶晴贤的首级后，不禁对其破口大骂，甚至还觉得不过瘾，亲自手持马鞭对其首级狠抽三下，以此来发泄自己的愤怒。 尽管毛利家在严岛之战中以伤亡五百余人的代价取得了空前绝后的大胜，但依旧不敢直接乘胜追击，挟大胜之余威攻入周防国，兵锋直指大内领腹地。 因为，毛利元就深知大内家的有生力量已经被自己消灭，可是大内家的根本之地长门国境内，却还有上杉家的一块飞地——见岛，以及更为北面，且靠近朝鲜半岛的郁陵岛。 毛利元就眼下最为担心的就是，一旦毛利军攻入了大内领，驻守在见岛、郁陵岛，且出身于大内家水军众的弘中方明、小原隆言、冷泉元丰等人会火速南下对大内家进行驰援，届时毛利军将很难全身而退。 早在严岛之战爆发之前，毛利元就就已经听闻了上杉家将朝鲜移交的恒居倭中，挑选出了五千青壮编入了见岛、郁陵岛两地的水军之中，就算毛利家此时还有来岛、因岛、能岛三家村上水军众支持，也很难将上杉家水军众如同大内家水军众那样一举击败。 为了能早些成长为与尼子家进行抗衡的大名，毛利元就很想迅速压制周防、长门、备后三国，但稍有不慎就会与上杉家产生摩擦。 为此，毛利元就在进行首实检后感到万分忧虑。 第687章 毛利进击 随着严岛之战的大胜，使得毛利家不仅彻底摆脱了原先主家大内家的控制，还在大内家、尼子家之间的夹缝里做大做强，朝着西国霸主踏出了真正意义上的一步，并开始计划攻灭大内家。 毕竟陶晴贤是迫使大内家前任家督大内义隆自尽的罪魁祸首之一，毛利元就自己还是打着为大内义隆复仇的旗号与陶晴贤进行抗争，所以才能换得三村家、福屋家等原大内家旗下大名、国人领主们的支持。 就算陶晴贤兵败身亡，但毛利元就并不打算就此收手，他可不打算与大内家再度恢复曾经的主从关系，意图将陶晴贤所拥立的新任大内家家督大内义长（大内晴英）也一并除去。 虽说毛利元就担心位于见岛、郁陵岛的上杉家水军众南下介入周防、长门两国的战事，但他并不愿让大内家获得休养生息、积蓄实力的机会。 对于大内家来说，有陶晴贤在的大内家，虽然开始衰落，但至少支架、外壳都还在。一旦没了陶晴贤，那么大内家就只剩下了一个外壳了。 在严岛之战中，大内军被讨取者、自尽者达到四千七百八十余人，被俘者达到三千余人，跳海溺亡者更是不计其数。算上毛利军在海面上打捞到的尸体，大内军此次阵亡之人不下于八千人。大内家旗下的白井水军众、周防水军众、屋代水军众（屋代岛警固众）皆遭到了重创。 慑于上杉家水军众装备着大量的火器，且熟悉周边海域、气象，先前还将伪装成倭寇的对马水军众打得惨败而归，导致毛利元就在严岛之战结束以后并没有选择挟大胜之余威攻入大内领，反而是率军进驻高森城、门山城、龟居城等位于周防、安艺两国境目地带的城池兵砦，一面进行休整，一面密切关注大内家的动向。 很快，大内家就送给了毛利元就一个绝佳的机会。 当严岛之战毛利家大获全胜的消息传入大内领以后，先前被陶晴贤因丰前守护代杉重矩首鼠两端，且致信大内义隆要提防自己，便迫使其切腹自尽。可杉重矩之子杉重辅却并没有遭到连坐，依旧活在人世。 杉重辅在获知了陶晴贤的死讯后，便意识到这是一个为父报仇的好机会，当即于丰前举兵，并趁机攻打陶家的本据富田若山城。 由于陶晴贤几乎是倾巢而出，使得富田若山城之中留守之人不到三百人，且人心惶惶不可终日，哪里还有余力去抵抗杉重辅的突袭？ 结果，还不到一天的功夫，富田若山城就被杉军攻落，陶长房（陶晴贤长男）、陶贞明兄弟二人力不能敌，最终与陶晴贤的家眷一同于本丸的大广间里自尽。 就连在严岛之战中，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从严岛突出重围的石见守护代问田隆盛，没被毛利军讨取，反而因借宿于富田若山城之中被不分青红皂白的杉军所杀。 不过，陶长房之子陶鹤寿丸（一说为陶晴贤之子）却不在此列，正在大内义长的身边当小姓。 可杉重辅并没有因此而罢手，他在对富田若山城进行屠城之后，还接着发兵攻向了大内家的本据山口城，意图迫使大内义长交出陶鹤寿丸。 但长门守护代内藤隆世却不惯着杉重辅。因为，陶晴贤的正室大方御料人可是他的姐姐。 内藤隆世在获知富田若山城陷落，以及杉重辅进行屠城的消息后感到怒不可遏，直接率军前来讨伐不断迫近山口城的杉重辅。 因杉军本就是从丰前渡海前往周防，并经过了一番恶战后才攻落的富田若山城，如今又是不做太多休整便长途跋涉前往山口城，早就是强弩之末了。 最后，杉重辅于山口城外遭到了内藤隆世的迎头痛击而被讨取。 虽然内藤隆世率军顺利平定了杉重辅的兴兵作乱，但是山口城的城下町也在平叛之中化为了灰烬。 现如今，毛利元就都还没发兵攻入大内领，大内家在大敌当前的情况下还在内讧不断、相互攻杀。 眼见大内家内讧不断，一副大厦将倾的样子，作为大内家一门重臣的吉见正赖本就不愿意效忠于陶晴贤所拥立的大内义长，直接选择倒向了毛利家一方。 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趁着大内家还在内讧的机会，毛利元就这才放心的发兵攻入周防境内，但是他很快发现了周防玖珂郡的国人领主、地头武士们并不欢迎毛利家的到来，反而是为了自保而节节抵抗。 尤其是支持大内家的山代一揆众（山代十三乡）。 山代一揆众不仅固守在成君寺山城之中奋力抵抗毛利军的侵攻，还主动袭击毛利军的小荷驮队，使得毛利军是防不胜防，一度使得毛利军本队在玖珂郡境内都寸步难行。 毛利元就深感山代一揆众的棘手，为了能尽早攻入周防一国的腹地，便命坂元祐为大将，让其负责讨伐山代一揆众，自己则是继续向周防一国的腹地进军。 可山代一揆众的战力不俗，直至第二年天文二十四年（十一月改元为弘治元年）三月，坂元祐才击败了山代一揆。 不仅如此，作为周防水军众旗头的宇贺岛十郎左卫门也固守在宇贺岛上，率残部继续与毛利军进行抗争，最终遭到了毛利军的疯狂报复，导致宇贺岛上之人皆被毛利军所杀，成为一座无人岛。 等毛利军压制了玖珂郡后，又在沼城（须须万沼城）碰了钉子。 沼城是东、南、西三面环沼，北面为远德山（要害山），唯一一条通往沼城的道路还非常的狭窄，周边更是遍布沼泽，西北方不远处还有一座真光院山城的支城，互为犄角、遥相呼应，可谓是易守难攻。 加上大内义长也深知沼城的重要性，一面命家中重臣山崎兴盛进行坚壁清野、加固城防，一面不断对沼城、真光院山城进行增兵增粮，使得山崎兴盛麾下可以节制的兵力达到了一万余人。 就算是智勇兼备的小早川隆景都没能在短时间内攻落沼城。 第688章 九州暗流 与山代一揆众、宇贺岛水军众、山崎兴盛等‘不识时务’之人不同的是，莲华山城城主椙杜隆康、祖生城城主小方隆忠等数名位于周防、安艺两国境目地带的国人领主们，早在严岛之战一结束，就向毛利家递交了人质、誓书，以示自己的恭顺之意。 与莲华山城近在咫尺的鞍挂山城城主杉隆泰倒是与这些不战而降之人不同，他自知兵力寡少，很难抵御毛利家的大举侵攻，便暗中派遣使者前往山口城，希望主君大内义长能够早做准备，加强周防一国境内各重镇要地的守备，以免遭到毛利军的突袭。自己则是先假意向毛利家投降，在关键时刻切断毛利军的退路、粮道，伺机与大内军主力对毛利军进行前后夹击，从而达到重创毛利军的目的。 孙子有云：“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 杉隆泰的诈降之策是不错，但他唯独少算了一点——椙杜隆康。 原先，杉隆泰认为自己紧随椙杜隆康、小方隆忠等人向毛利家投降以后，就会让毛利家一方之人对自己放松警惕。 但椙杜隆康很早就与杉隆泰不和，以及觊觎周防杉家治下的领地，便暗中向毛利元就提醒杉隆泰并非真心实意的向毛利家投降，极有可能是伪降。 因杉隆泰频繁向大内家本据山口城派遣告急使者，还真就引起了椙杜隆康的警觉。 没多久，椙杜隆康就截获了两名杉隆泰派往山口城的使者，连带身上的密信送往毛利军本队处，交由毛利元就进行处置。 为了避免之后攻入周防一国的腹地遭到杉隆泰的背叛，毛利元就当机立断，直接发兵七千余军势，对外号称两万大军攻向鞍挂山城，并命椙杜隆康、小方隆忠等新参家臣为先手役。 毕竟事发突然，大内义长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出兵驰援杉隆泰，最终导致坚守了半个多月的鞍挂山城陷落，自守将杉隆泰、杉贞泰（杉隆泰之父）、杉重基（杉隆泰之弟）、宇野正常（周防杉家家老）等人以下两千六百余人被讨取，周防杉氏一族就仅剩下身在山口城担任大内义长侧近的杉隆泰之子杉重兴、杉兴贞兄弟两人得以幸免于难。同时，也让大内家切断毛利军退路、粮道的计划破灭。 再怎么说，长门、周防两国是大内家的根本之地，不少国人领主、地头武士只是对陶晴贤的大权独揽而感到不满，并不是真的想背叛大内家。在毛利军攻入周防境内后，大量的国人领主、地头武士自发占据险要之处，对毛利军进行频频袭扰，使得毛利军的士气和战意下降非常快，就连后勤补给也时断时续。 按照这样的形势来说，大内家其实还是有击退毛利家侵攻的可能，但是，大内家灭亡的种子早在陶晴贤向大内义隆举兵之际就已经种下了。 自从陶晴贤联合内藤兴盛、毛利元就等人击败了大内义隆，并迫使其于大宁寺之中切腹自尽后，就选择了从原先大内家的宿敌大友家迎来大友义镇之弟大内晴英来继承大内家的家名，以换取大友家与大内家保持和睦，免除后顾之忧。 可是，陶晴贤并没有料到大内家已经到了积重难返的地步。大内家的问题并非是来自外部，反而是内部——家中重臣之间的矛盾。 其中，大内家中最大矛盾来自陶晴贤与时任丰前守护代杉重矩之间。 杉重矩原本是不太看好陶晴贤、内藤兴盛、毛利元就等人向大内义隆发难的计划，甚至还暗中向主君大内义隆建议提防陶晴贤、内藤兴盛、毛利元就等人。 当时，大内义隆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对杉重矩的谏言是置之不理。 如此一来，杉重矩就对大内义隆感到万分失望，便转而倒向陶晴贤一方，并对其进行一定的支持。 对于陶晴贤来说，杉重矩先前的告密行为差点儿使自己的发难计划失败，加上他还盘算着将陶家的影响力延伸至丰前一国，自然是不能继续留下杉重矩这个不稳定因素。 于是，陶晴贤在迫使主君大内义隆切腹自尽，以及稳定了长门一国的局势后，便发兵突袭杉重矩的府邸，迫使杉重矩切腹自尽。 尽管陶晴贤除去了丰前境内最大的不稳定因素杉重矩后，麻烦是接踵而来——大内义隆的义兄（姐夫）吉见正赖于自己的本据三本松城举兵；毛利家对外宣布与陶晴贤主导的大内家断交······ 这就使得陶晴贤根本没有余力对北九州的丰前、筑前、肥前三国进行经略，加上原丰前守护代杉重矩死于非命后，北九州的大内家治下领国顿时产生了权力真空。 先前，被大内义隆迫使于梶峰城（多久城）之中切腹自尽的少贰资元之子少贰冬尚倒是死里逃生，并获得莲池城城主小田资光（小田政光之父）的庇护，保留了少贰家的血脉。 眼见大内家内讧不断，已无暇西顾。少贰冬尚在接过毛利元就递来的橄榄枝后，就趁机号召原少贰家重臣、旗下国人领主们向大内家再度举起反旗，他的首要目标自然是原少贰家重臣龙造寺隆信。 然而，多灾多难的少贰家再度被天照大神所玩弄，很快就会遇到下一个强大的拦路虎——大友家。 与少贰冬尚相同的是，大友义镇也对大内家的内讧感到非常高兴，他之所以会非常爽快的将弟弟大内晴英送出，就是因为他意图以此来换得大友家将来可以迅速压制肥前、筑前、丰前三国。 之前，陶晴贤迫使杉重矩切腹自尽；现如今，内藤兴盛于山口城外讨取了杉重辅、杉正重兄弟二人。反而为大友家除去了经略丰前一国的最大障碍。 而且，毛利元就、吉见正赖等人的反大内家行动更是无意间帮助大友家将大内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长门、周防两国上。 可以说，大友家经略肥前、筑前、丰前三国的最佳时机已经到来。 第689章 肥前纷乱 正所谓远水解不了近渴。 随着龙造寺隆信最大的靠山大内家在遭到严岛之战的惨败后，根本无暇顾及肥前、筑前、丰前三国的霸权。而且，龙造寺家中也不是铁板一块。 以土桥荣益、绫部镇信等人为首的龙造寺总领家重臣们在大宁寺之变发生以后，火速与大友义镇取得了联系，并获得了大友义镇的支持，拥立年仅九岁的龙造寺鉴兼继承龙造寺总领家的家名。 不仅如此，土桥荣益、绫部镇信等人更是联络了少贰冬尚，希望能同时获得少贰冬尚的支持，从南北两面对龙造寺隆信进行围攻。 因力不能敌，出身于龙造寺家庶子家水之江龙造寺家的龙造寺隆信被大友·少贰·龙造寺总领家重臣三方联军赶下了一门总领之位，并被迫再度逃往筑后国，去寻求蒲池家（下蒲池家）的庇护。 见龙造寺隆信再度落难，素来慈悲为怀的蒲池鉴盛依旧没有对其落井下石，反而再度如七年前那样收留了龙造寺隆信一行人，并给予三百石的扶持米。 蒲池鉴盛虽然身为大友家的重臣，但他认为对主君的忠诚固然重要，作为一名武士，富有同情心，并理解对方的难处也是一样重要。 于是，蒲池鉴盛就冒着被大友义镇认为谋反的极高风险，收留了龙造寺隆信一行人，并将他们安置在了筑后三潴郡的一木村中，饮食、衣物也尽数由蒲池家所提供，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们的出行收到限制。而一木村曾经还是蒲池鉴盛用于安置龙造寺隆信曾祖父龙造寺家兼的村落。 等到龙造寺隆信决定重返肥前旧领之际，蒲池鉴盛还借给其三百余军势，助他一臂之力。最终，龙造寺隆信也像他的曾祖父龙造寺家兼那样，在获得蒲池鉴盛的大力支持下击败少贰家、龙造寺总领家重臣们后夺回了村中城的控制权，实现了卷土重来。 而后，龙造寺隆信还将不愿臣从的土桥荣益一族四十余人尽数斩首示众，算是除去了家中最大的不稳定因素。 虽说大友家一度联合少贰家将龙造寺隆信赶下了龙造寺氏一门总领之位，但大友义镇并不希望看到少贰家再度获得中兴，更不希望少贰家趁机在肥前、丰前、筑前三国称霸。 经过再三权衡后，大友义镇选择了与曾经父祖时期交好的少贰家敌对，并下令筑后、肥前两国的国人领主们对龙造寺隆信进行一定支援。 可此时的大友义镇却并没有料到，在不久的将来，与自己年岁相仿的龙造寺隆信会成为破坏大友家称霸整个九州的眼中钉、肉中刺。 虽然龙造寺隆信在名义上成为了大友家的旗下大名之一，但他并非心甘情愿的臣从于大友家的军门之下。 因为，大友义镇在联合龙造寺隆信将少贰家攻灭，迫使少贰冬尚于势福寺城切腹自尽后，就以少贰家已经灭亡为由，向足利将军家申请补任肥前守护一职。 在大友家的银弹攻势下，足利义辉自然是不会回绝大友义镇的请求，很快便同意了此事。 毕竟种什么样的因，得什么样的果。 足利义辉可不是看中大友义镇的英明神武、能力超群，更多是从现实考虑。在大内家处在风雨飘摇之际，像大友家这样的有力大名是足利将军家必须要进行拉拢的。 在上杉家绝对的实力面前，足利义辉已然察觉到三好家、六角家、金吾畠山家、织田家等近畿诸国的大名们就算齐心协力，也不一定能够击败实力强劲的上杉家。 为了尽可能保住足利将军家天下共主的地位，足利义辉便笑纳大友义镇送来的财物，并授予其想要获得的肥前守护职。意图以此来增强足利将军家在九州九国的影响力，从而避免上杉家、三好家的影响力进一步扩大。 足利义辉的所作所为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利令智昏。 拿到了钱财固然可以改变足利将军家财政窘迫的处境，但在义理上却失了分，还让足利将军家本就不多的声誉进一步下降。 现如今，只要向足利将军家进行献金，就能洗白身份，就让世人觉得什么是窃钩者诛、窃国者侯。还会进一步助长下克上的不良风气。 当然，对于上杉家这边，足利义辉也是没有往绝路上走。他不仅认可上杉家将奥羽两州析置成羽前、羽后、陆前、陆中、陆奥、津轻六国之地，还让上杉清定兼任这六国的守护职，并许可上杉家代为经略虾夷地。 但对于上杉清定、足利义氏二人指认斯波孙三郎继承武卫斯波家家名一事，足利义辉则是佯装不知，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在足利义辉看来，眼下尾张、伊势两国之中的战事尚未结束，织田家依旧占据着尾张大部。若是过早认可了斯波孙三郎这个新任武卫斯波家家督，极有可能会让织田信长顿时陷入困境之中，从而无法达到阻遏上杉家西进的作用。 再加上斋藤家在安藤守就、稻叶一铁、氏家卜全、竹腰尚光等诸多重臣的主导下，已不再臣从上杉家，使得六角家在东面的压力骤减。 故而，足利义辉就打算让上杉家获得经略虾夷地的大义名分后，换得上杉清定在短时间内不再向西开疆拓土，为自己能够整合西国、九州诸大名争取到一些时间。 获知大友义镇补任肥前守护职的龙造寺隆信这下就不乐意了，龙造寺一族好不容易从少贰家中分离出来，成为了割据一方的大名，加上先后臣从大内家、大友家，最后还是没获得任何役职。 这就使得龙造寺隆信不仅怨恨起了先前刀兵相见过的大友家，对足利将军家更是失望到了极点。 之后，龙造寺隆信便通过北肥前的唐津湾，经海路与上杉家治下飞地长门国所属的见岛进行联系，希望能与上杉家搭上线。 龙造寺隆信虽然身在九州肥前，但对于扶桑五畿七道之中的形势变化并非一无所知。在获得蒲池鉴盛庇护的那段时间里，他就通过蒲池家获知了上杉家已经雄踞整个东国之事。 在龙造寺隆信的眼里，仅仅比自己大两岁的上杉清定才是真正值得臣从的主君。 第690章 召见天海 大友义镇在支援龙造寺隆信攻打少贰家的同时，还趁着陶晴贤在严岛兵败身亡，大内家筑前、丰前两国发生纷乱之际，大举率军攻入了丰前，并优先占据了通往长门、周防的门户重地——门司城，之后开始对丰前一国进行蚕食鲸吞。 见大内家于严岛惨败、毛利家迅速崛起并攻入周防、大友家开始对大内家治下的北九州三国（丰前、筑前、肥前）进行经略，镇守在见岛、郁陵岛的弘中方明、吉安丰英、小原隆言、冷泉元丰等将很快就开始警觉起来，并火速将这些消息经海路传递至上杉领。 对于弘中方明、吉安丰英、小原隆言、冷泉元丰等人来说，他们只是对陶晴贤感到不满，并非真的想叛离大内家。可获知大友家不断蚕食鲸吞大内家在肥前、筑前、丰前三国的领地之后，他们就对现任的大内家家督大内义长彻底失望了。 不过，大友家治下丰后国境内，还有一位比大内义长更为合适的大内家家督人选——大内隆弘（大内高弘）。 大内隆弘是大内家庶子家冰上大内家家祖，还是前任大内家家督大内义隆之叔。 由于大内隆弘的计划不周，原本他是准备联合因岛村上家、大友家、丰前守护代杉家等各方势力，意图发起对其兄大内义兴的下克上。 大内义兴在察觉后，抢先一步果断发起反击，当即诛杀了时任丰前守护代杉武明，迫使大内隆弘在举兵失败后逃往丰后大友领。因此，大内家与大友家交恶。 毕竟大内义长是大友义镇的同胞弟弟，弘中方明、吉安丰英、小原隆言、冷泉元丰等人并没有擅自行动，反而是一面加紧进行战备工作，一面则是等待上杉清定之命。 而另一方面，毛利元就在乘风破浪地攻入了周防境内后，一度被周防的国人领主、地头武士打得是寸步难行，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被迫放弃了迅速鲸吞周防一国的计划，转变为稳打稳扎的战术。 再怎么说，毛利元就也是见识过尼子家的安艺远征、大内家的出云远征失败。他就从中吸取的经验教训，决定以安抚为主、围剿为辅的政策拉拢周防国的国人们。 不仅如此，毛利元就还下令各部军势在进攻村落之时，要找当地的先导役，杀一两个村民，烧掉一些房屋，并劝告当地的村民降服；若是不从，立即派兵攻打，这样其余村落就会因为害怕而降服。 虽然这样的战术前前后后一共花费了毛利家近三年的时间才完全兼并大内家的领国，但是却成功巩固了新夺领地的支配权，同时还扫清了大部分的潜在抵抗。 若不是尼子家被福屋家、三村家、浦上家、赤松家等敌对大名、国人领主们所牵制，早就大举对毛利领展开侵攻了。 再将视线转回东国。 上杉清定经家中智囊湛光风车的举荐下，召见了南光坊天海。 在经过一番谈论后，清定才知晓南光坊天海是芦名家庶流船木兵部少辅景光的庶子，自幼就被其父送入下野粉河寺中出家为僧，拜在皇舜和尚的门下，皈依了天台宗。 而后，越后上杉家与芦名家交恶之后，船木一族选择继续追随芦名家与上杉家进行交锋，在黒川城陷落之后，不少族人还为芦名盛舜、芦名盛氏父子殉死。 因南光坊天海当时正前往近畿诸国之中的比叡山延历寺、円城寺、兴福寺等名寺进行求学，并不知晓除自己之外的族人尽数遇难的消息。 等到南光坊天海求学结束，准备返回家乡传播佛法之际，才获知自己族人大都死于非命的消息。 因南光坊天海很早就出家为僧，与自己的家人之间倒是并没有太深厚的感情，之后也没有与家人进行过太多的交流。念在他们曾是自己亲人的份上，他便暂时将法名改为‘随风’，前往会津郡，为族人做法事祈福。 即便一度返回了故乡，南光坊天海并没有久留，反而是前往曾经的同窗忠豪所在的浅草寺（天台宗圣观音宗）之中修行。因机缘巧合，与新任净妙寺主持湛光风车有了一面之缘。 这下，清定回想起南光坊天海正是另一个次元里，因心狠手辣处理政务，在江户幕府之中被人称之为‘黑衣宰相’，也有说法是与明智光秀为同一人，以及主持对德川家本据的选址、改修、扩建等。 而此时的明智光秀正出仕于朝仓家，但并没能获得朝仓义景的重用。 尽管南光坊天海是出自芦名家庶子家船木家，但清定并没有因此弃而不用。反而向其表示，自己希望尽快达成扶桑五畿七道静谧，让天下之人能安享泰平，消除兵燹之祸。 南光坊天 海并不质疑清定的话，他早就对上杉家在治下领国之中颁下的相关政策有过了解，也看到关东八国在成为上杉家治下领国之后的改变，便欣然接受了说服美浓一国之中信奉天台宗的国人领主、地头武士倒向上杉家的任务。 天文二十三年，十月二十五日。 就在上杉家开始对伊势北畠家大力拉拢、调略楠家、调略美浓之中信奉天台宗的领主之际，上杉家本据小田原城外却来了一名不速之客——狩野秀治。 狩野秀治原是越中守护代柿崎景家与力饭久保城主狩野中务丞之子，后来成为了原越中守护代神保家重臣狩野右京入道道州（狩野秀基）的养子。 因狩野秀治出色的内政、交涉能力，被柿崎景家所重视，导致柿崎景家迫使神保长职将狩野秀治暂时为自己的效力。 此次，狩野秀治就被柿崎景家安排前来小田原城，将严岛之战的战况，以及九州、西国的异动都告知清定。 “外臣狩野右京助秀治参见御屋形殿，承蒙召见，荣幸之至。”被穴泽善右卫门引至本丸大广间后不久，狩野秀治便见到了缓缓走入的清定。 第691章 留用狩野 “启禀御屋形殿，外臣此次奉越中小太守柿崎和泉守殿之命前来，送弘中河内守之急报，以及严岛之战的战报，还有西国、九州方面的异动。”狩野秀治并没有立即抬头起身，反而是双手扶着地板，向端坐在主位上的上杉清定禀报道。 “恩，辛苦了。”清定随即示意在一旁侍候的穴泽善右卫门前去拿狩野秀治放在面前的一个黑木盒子。 其实，清定在听到严岛之战这个词，很快就心里有了准备。毕竟严岛之战在后世的知名度还是非常高的。 “哼！大敌当前，大内家的重臣们仍在内斗不休、相互攻杀。先前与其交好的大友家更是做出了背信弃义之举。”清定在快速阅览了一下弘中方明书信中所写内容后，不由得冷笑了一下。 “御屋形殿，见岛、郁陵岛两地的当家诸将以向柿崎和泉守请求输送弓矢弹丸、粮草等大量物资。柿崎和泉守殿命外臣前来请示，是否应弘中河内守等将所请。”这时，狩野秀治才缓缓起身，让清定看到了他的模样——瘦长的脸，面色惨白，双眉倒挂，乍看上去倒象是坟间才刚爬出来的孤魂野鬼一般。 “此事并非小事，且西国、九州之局势瞬息万变，见岛、郁陵岛本就是孤悬在外，很难受到驰援。若非本家与尼子家进行交好，恐怕两地难以保全。”清定并没有立即做出决断。 “御屋形殿，以外臣之愚见，大内家之覆灭为时不远。现如今，尼子家因新宫众之覆灭，战力远不如前，已然丧失了备后、备中两州的控制，甚至还深陷备前、石州、播州等地的泥潭之中。若是见岛、郁陵岛两地易手，恐怕当家对朝鲜、刀伊（女真）朱舍里部的联系以及贸易便会因此而终止。”狩野秀治倒是提醒了一下清定，眼下并不能指望尼子家对见岛、郁陵岛能提供多少有效的支援。 “本家知晓此事。只是毛利右马头若想攻灭大内家，并非易事。”清定可不认为毛利元就能在短时间内攻灭大内家，至少自己还有足够的时间对见岛、郁陵岛两地进行加强战力。 “御屋形殿，话虽如此，可决不能掉以轻心。毛利右马头并非泛泛之辈，此人能以一介国人领主，纵横于西国，如今已是领有艺州、备后两州之太守。”狩野秀治认为毛利元就将来必然会成为上杉家的一大劲敌。 “恩，话虽如此，但本家元服之后，就是以刈羽郡半郡之地与府中长尾家进行抗争，最终得以继承了越后上杉家的家名，如今更是静谧了扶桑五畿七道近半之地。”清定不禁笑着说道。他当时与毛利元就的处境相比可好不了多少。 “御屋形殿，可知晓秦二世而亡、前秦于淝水之战失利后一蹶不振的典故？”这时，狩野秀治话锋一转问道。 “这与眼下的局势有何相似之处？”清定一时半会儿没想到与此时的局势有什么关联。 “御屋形殿明鉴，秦、前秦皆是因为开疆拓土过快而导致面临外重内轻的困局。若是泰平时期倒也罢了，一旦内部生变，连根本之地都无法确保安泰，只能眼睁睁看着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帝国土崩瓦解。”狩野秀治借着秦、前秦来提醒清定，上杉家目前也与秦、前秦相同，处于外重内轻的局面。 “坚聪敏不足而宽厚有余，故养成慕容氏父子之乱，所谓妇人之仁也。”清定随即联想起明太祖朱元璋对苻坚的评价。仁慈，不仅是苻坚的优点，更是苻坚的缺点。 当然，司马光对苻坚的评价也不是特别好——“苻坚有功不赏，有罪不诛，非尧舜不能为治。秦王坚每得反者辄宥之，使其臣狃为逆，行险缴幸，力屈为死，犹不忧死，乱何自而息焉。” “御屋形殿明鉴，弘中河内守等将毕竟是原大内家重臣，若是真如他们所请，向见岛、郁陵岛两地输送大量弓矢弹丸、粮草等物资，恐怕他们会用于支援大内家。”狩野秀治总算是说出了他最担心的事情。 虽说狩野秀治并非上杉家谱代家臣出身，更非越后元从家臣出身，但他以陪臣的身份还是向清定直言相谏。 “正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弘中河内守等将因大宁寺之变落难寻求本家的庇护，那么作为武家，自然是需要富有同情之心，并并理解对方的难处。不过，见岛、郁陵岛所处要冲，决不能发生易手。狩野右京助之言甚善，本家确实有意派遣代官前往见岛、郁陵岛。”清定点了点头，对狩野秀治的谏言表示赞同。他很早就想加强上杉家对见岛、郁陵岛两地的统治了，只不过因为频繁的战事发生，使得此事一再搁置。 “御屋形殿英明。”狩野秀治深知清定并非庸主，见清定也有此意后，便 不再多言。 “想不到柿崎和泉守麾下还有你这般洞悉全局之人，是何时出仕柿崎家的？”清定倒是对此感到非常好奇。 “回御屋形殿，外臣并非柿崎家家臣，而是神保右卫门尉家（原越中守护代神保家）之家臣。因得柿崎和泉守殿之赏识，暂时为柿崎和泉守殿效力。”狩野秀治如实告知了清定。 “哦？既然如此，狩野右京助是否愿意转仕本家？”清定并没有料到狩野秀治是一时效力于柿崎景家，但还是有意对其进行招揽。 “这······”狩野秀治被清定这一问给震惊了。 “无妨，本家给你一些时间考虑，不必急于答复。”清定见狩野秀治有些为难的样子，便打算给他一些时间进行考虑。 “外臣愿意转仕御屋形殿，只是先前因神保右卫门尉家与越后上杉家交恶，使得家父的子嗣、族人大都死于非命，若是让家父一人孤苦伶仃的留在越中，外臣于心不忍。”狩野秀治这才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可将令尊接至小田原城总构之中进行安置，此事本家会亲自安排的。”上杉家武风极盛，恃勇斗狠之士比比皆是，而象狩野秀治这般身体孱弱、武艺不出名者，是极为少见的。清定为了免去狩野秀治的后顾之忧，自然是会为其准备一间长屋进行安置。 第692章 设州置郡 郁陵岛起初并不隶属于朝鲜，而是一个被称之为于山国（郁山国）的小国，后在公元512年被新罗攻灭。 到了十五世纪初，朝鲜因频繁的倭寇袭扰，被迫采用空岛政策，将郁陵岛上绝大部分的原住民迁走。 朝鲜为了减轻海防压力，并不愿妥善开发和经营郁陵岛，以及需要依靠上杉家接收大量恒居倭，这才将郁陵岛作为恒居倭的安置地，并将管理权移交给上杉家。 鉴于毛利家、大友家正不断开疆拓土，已然威胁到上杉家对朝鲜方面的牙符贸易，使得上杉清定不得不提前加强对郁陵岛、见岛两地的战力以及控制。 于是，清定就将郁陵岛、观音岛、竹岛（独岛）、于山岛等朝鲜半岛东面诸岛，以及孤悬在外，且原隶属于长门国的见岛新设一个令制国，并命名为于山国，任命弘中方明担任于山国首任守护代，冷泉元丰担任道洞凑（位于郁陵岛东面）凑奉行，小原隆言担任新项凑（位于郁陵岛东南面）凑奉行。 另外，清定还在将郁陵岛北半设置罗里郡，南半设置琵琶郡，见岛设置见岛郡。之后分别派遣谱代家臣出身的莅户政乔（入山政乔，原奥信浓村上家庶流，在迁入越后后更改苗字为莅户）、平冈重政（原山内上杉家谱代家臣）、小仓家房（原山内上杉家谱代家臣）三人各率五十名常备足轻前往新设的于山国担任郡代，并命船大将平田宗定负责沿途护卫。 对于狩野秀治的谏言，清定是深以为然，他可不会轻易放弃与朝鲜、朱舍里部的通商，更不会走秦、前秦的老路。 这个世界上，能够让你强大的，也能毁灭你。 从表面上看，秦始皇嬴政一扫六合是不世之功，同时也成为了压垮大秦的稻草。 在达成天下一统后，嬴政就将大量的军队撒到北疆和岭南继续开拓，加上分摊到关东各地的秦国本土力量，由王国升级为帝国的大秦出现严重的外重内轻的局面。 这就导致当陈胜、吴广在大泽乡起义之后，大秦薄弱的力量既不能灭掉关东的熊熊大火，连关中的安全也不能保证，秦王子婴只能看着帝国大厦的全面崩塌而无可奈何。 同样，五胡十六国时期的前秦帝国也是如此。 快速的扩张导致了前秦政权严重的消化不良，残酷的内斗又进一步消耗了其本就有限的力量，完了剩下的氐人主力在淝水之战中又基本被团灭，苻坚只能接受身死国亡的悲剧剧本。 先说前秦的扩张之路。370年十一月，秦军灭亡前燕，将从中原至辽东的疆土纳入前秦版图；371年四月，降服前仇池；376年八月，灭亡前凉，搞定了凉州；同年十二月，消灭了代；373年九月，从东晋手中夺取了蜀地。 苻坚从即位的357年到南征东晋的383年，在这二十六年的时间内不仅统一了北方大地，而且还派兵远征西域。这个成绩放在古今中外整个大历史中可能没什么，但问题是，前秦是从一个很小的部落进化出来的中原政权。 最初，苻洪所在的氐人部落不过是陇右地区的诸多部落之一，属于关中政权的边缘地区，不仅和当时的汉赵政权没法比，就连同样活动于陇右地区的羌人势力也同样没有可比性。当然，和汉人势力就更没法比了。 虽然苻洪通过及时站队后赵的石虎获得了发展的机会，并在石虎驾崩之后的乱局中及时将手伸进关中的权力真空带，完了又通过战胜羌人姚弋仲一举获得了竞争优势。苻洪被手下毒杀之后，其儿子苻健和苻雄又通过对关中地方势力的兼并成功控制了关中，称帝建国。 说实话，苻氏能以一个小部落打下关中并建立政权这就已经是巨大的胜利，其最后能够相继剪灭北方各势力，统一北方，这就更是巨大的胜利。 但问题是，不管是在关中建立政权还是统一北方，氐人的整体力量是没有发生多大的变化的，就像兼并六国之后的大秦，其总体力量是没有多大变化的。 在自身是异族无法同化占人口多数的汉人和其他胡人势力的情况下，以氐人为基本盘的前秦消化北方这块蛋糕确实是相当吃力。 为了减轻内部势力的威胁，苻坚还将十五万氐人先后迁徙到各地，和此前胡人政权将部族集中于京师的做法完全相反，这也是导致苻坚后来迅速败亡的原因之一。当然，苻坚此举可能也是为了加强对地方的控制。同时，皇子苻丕、苻晖、苻叡还被派往地方分别镇守战略重镇邺城、洛阳和蒲板。 氐人力量本来就极其有限，如今又被大量撒在地方，前秦对帝国的控制力只会更弱。就像嬴政当年将军 队和关中民众大量撒向北疆和岭南一样。 也就是说，当年的大秦是以关中有限的力量来控驭整个天下，前秦是以一个小部族控制整个北方，肯定会消化吃力。 和嬴政一样，苻坚也对其个人魅力特别自信，以为以自己的军功和威望可以控驭一切。 如此，后人就理解了王猛和苻融的苦心，他们为什么反对南征，不是认为正朔在东晋，而是前秦严峻的内部现实根本不允许苻坚发起大规模南征。 为此，清定不得不借着休养生息之际，开始着手改变外重内轻的局面。 可清定的所有子嗣之中只有嫡长子越后太郎丸年长一些，且作为上杉家少主，并不能派往他处进行镇守。而次男小笠原次郎丸年仅六岁，根本没有处理任何政务的能力。 加上养女婿本庄繁长还在之后参与讨伐织田家的名单之中，使得清定就只能将目光投向了沼田氏一门总领沼田松丸身上。 沼田松丸毕竟是清定是养孙，同时还是上杉家谱代重臣长野业正之孙，如今的年龄已是十岁。 第693章 定纲元服 当上杉清定为养孙沼田定业完成元服之礼后不久，他还不忘拉拢一下宇都宫家。 随后，清定便安排家中重臣上杉景信前去宇都宫家本据宇都宫城，主持宇都宫伊势寿丸的元服之礼，还让宇都宫伊势寿丸拜领上杉家的通字‘定’字，更名为宇都宫定纲。 不仅如此，在宇都宫定纲完成元服之礼后，清定还将自己的养女俊姬许配给他，让其位列上杉家一门。 尽管俊姬是清定的养女，但她作为加深上杉家与宇都宫家之间羁绊的重要桥梁。 清定在经过一番权衡后，还是将岩代会津郡南山八乡一万石直领作为俊姬化妆料，还准备了不下于富姬的嫁妆。 虽说沼田定业、宇都宫定纲二人的年岁与清定的嫡男越后太郎丸相仿，但他并没有立即为越后太郎丸进行元服之礼。 在清定看来，一旦自己让越后太郎丸元服，那么他就不再是孩童，反而是一名堂堂正正的武士了。不仅需要协助自己处理大量繁杂的政务，还需要学会与旗下大名、国人领主们进行相关的交涉，以及裁定一些纠纷等。 但与沼田定业、宇都宫定纲二人不同的是，越后太郎丸的初阵倒是完成的比较早，早在天文十九年就随清定一同前去弹压了本庄繁长的兴兵作乱，并在战后没收了岩舟本庄家原先领有的鸣海金山。 故而，清定可不打算过早将重担压在越后太郎丸的身上，意图让他再过上一段轻松的时日。毕竟，等越后太郎丸执掌上杉家大权之后，就再也无法回到轻松惬意的生活之中了。 另一方面，因上杉家进献海东青一只、貂皮一张、虎皮一张、舍列孙皮一张，以及人参、高丽参、高丽纸、珍珠、鼠皮等大量稀有物品至朝廷，加上以近卫稙家、近卫晴嗣、久我晴通、德大寺公维、劝休寺晴丰、土御门有修、万里小路赖资等一众亲上杉家的公卿们轮番劝说之下，后奈良天皇就看在上杉家长期对朝廷进行献金，甚至还主动划出一部分直领作为皇室的禁里料所的份上，便应上杉家所请，取消了对楠木一族的朝敌指认，并许可楠氏恢复原先的苗字楠木氏。 之所以后奈良天皇会如此爽快的同意上杉家的请求，不单单是有着以近卫稙家为首的大量公卿出面斡旋，主要还是因为皇室、朝廷在财政窘迫之际，也就只有上杉家、大内家、今川家等极少数大名能保持长期大量献金。像三好家、织田家这类靠下克上迅速崛起的大名，只是在用得上皇室、朝廷之际，才会进行大量献金。可以说，一顿饱和顿顿饱，后奈良天皇还是分得清的。 现如今，随着大内家自从发生了大宁寺之变，以及时任家督大内义隆死于非命后，就再也没有向皇室、朝廷进献过一文铜钱。 要知道，后奈良天皇在其父后柏原天皇驾崩以后，因财政窘迫，在完成安葬后柏原天皇之后的二十二天，才草草举行了践祚典礼，宝剑、玉玺等三件神器的让渡仪式都被省略了。 期间，后奈良天皇甚至还要靠贩卖宸笔（天子的直笔）以及书画才能获得微薄的收入。 那时，大内义隆意图获得经略西国、九州的大义名分，便向朝廷申请叙任大宰大贰的官职。后奈良天皇原本是不愿让大内义隆出任大宰大贰一职的，毕竟大内氏是出自朝鲜半岛百济圣明王之子琳圣太子之后，并非扶桑的土著家族，且家格较低。 若不是大内弘盛、大内满盛父子在协助源氏讨伐平氏残部之际表现活跃，源赖朝也不会将大内家编入御家人的行列之中，更不会让大内一族领有长门一国。 从表面上看，大宰大贰并非大宰府长官，是次官。但大宰府长官大宰帅一职在绝大部分的情况下是亲王任官，且还是以遥领的方式，并非时任。这就使得大宰大贰一职成为实际上的大宰府长官。 因为大宰大贰的职权极高，不仅可以负责对扶桑以西的国家进行外交、接见他国使节，而且负责筑前、筑后、丰前、丰后、肥前、肥后、日向、萨摩、多弥（大隅诸岛）、壹岐、对马等国的防卫，还能调集西海道诸国所有牧场的战马，以及可以干预上述诸国的司法、行政等，世人因此称其为‘远朝廷’、‘都督府’。 虽然后奈良天皇几乎是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大内义隆的任官申请，但没有料到大内义隆的异常执着。 当时，大内义隆在知晓朝廷财政窘迫，以及后奈良天皇急需大量钱财进行即位典礼，便一口气向朝廷献上了两千两百贯铜钱（一说为两千贯铜钱），这就使得后奈良天皇既惊且喜，也让即位典礼能顺利完成。 因此，后奈良天皇感念大内义隆的雪中送炭，便许可了大内义隆叙任大宰大贰一职，之后更是对大内义隆的官位进行频繁晋升，使得其最终升任从二位兵部卿兼侍从、周防介、伊予介、大宰大弐等职。 由于大内家在大内义隆死后内讧不断，加上严岛之战中还遭到了毛利家的重创，就再也没有余力对朝廷进行献金了。 如今，皇室、朝廷就只能依靠上杉家来获得长期稳定的收入。 其实，对于皇室、朝廷方面来说，上杉家势力的进一步西扩并不是什么坏事。不少人都盼望着上杉家能够早日结束扶桑五畿七道之中的战乱，让天下恢复泰平，也让皇室、朝廷免于遭到兵燹的波及。 楠正忠在获知朝廷取消了对楠木一族的朝敌指认，以及可以恢复原先苗字楠木后，不禁留下了热泪。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在自己这一代可以恢复祖先的苗字，还能获得朝廷取消朝敌的指认。 为了报答上杉家的恩德，楠正忠在更名为楠木正忠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将自己的嫡男楠木正具以及誓书经海路送往上杉家本据小田原城，而后就毫不犹豫的向曾经迫使楠氏一族臣从的神户家举起了反旗。 第694章 信长势蹙 再将目光转向东海道方面。 正所谓战争是政治的延续，打仗永远算账，并不是单纯地为了打仗而打仗，永远全局一盘棋。 可以说一切军事行动的指导原则，都根据于一个基本的原则，就是：尽可能地保存自己的力量，消灭敌人的力量。 此时的织田信长已经没有任何的容错空间了。 因北伊势诸郡的反复，以及鸣海城、大高城、品野城、岩崎城、阿久比城、羽豆城等东尾张重镇要地仍在上杉家的掌控之中，使得织田信长就算夺回了沓挂城、岩作城、大草城等地，并迫使水野家诸多重臣倒向织田家一方，仍然没能扭转不利于织田家的局势。 眼下，三河一向一揆已被上杉家、北条家联手弹压；水野家家督水野信元迫于压力向上杉家降服；服部友贞、服部将监、斯波义银、石桥忠义等伊势水军众诸将不再对织田家进行支援，并倒向了上杉家一方；长岛一向一揆众因慑于上杉家的兵锋，以及伊势水军众的叛离，暂时选择偃旗息鼓；佐治水军众遭到上杉家旗下国人领主久松松平家牵制，无法继续封锁伊势湾；高水寺斯波家出身的斯波孙三郎已被上杉清定、足利义氏指认为武卫斯波家家督······ 随着一连串的坏消息传来，就使得织田家所面临的压力越来越大。 而且，织田家在围攻鸣海城、品野城两地惨败，加上急行军救援被困的泷川一益所部，使得织田家劲兵良马多战死，士卒异常疲倦。 战争本就是一个大熔炉，所有的钢钉、铁块，废钢都会在高温下变成流体，浇筑到一个新的模具中。 与上杉家不同的是，织田家可没有太多的战略纵深，还没有多少直领，更无法获得较好的三好家、六角家等大名的鼎力相助，其整体实力还不如被转封至三河、西远江两地的北条家强多少。 就算织田家北面的斋藤家在短时间内无法构成威胁，但其家中并非铁板一块，以长井道利为首的部分重臣是明确持反对倒向足利将军家、三好家、六角家一方的态度。 但斋藤家这边并不能在终止对织田家敌对行动后，对织田家伸出援手。 由于鸣海城、大高城、岩崎城、品野城四城迟迟没能夺回，使得织田信长根本不能放松对这四座城池的监视与牵制，导致无法集中兵力各个击破。 再加上，随着上杉家为楠木一族请求撤销朝敌的指认，以及让朝廷许可楠家恢复原先的苗字楠木氏后，导致神户家、关家再也无法倾尽全力的对千种领发起侵攻，反而需要固守与伊势楠木领接壤的境目地带，以免遭到伊势楠木家的突袭。 孙子有云：“故善战者，求之于势，不责于人，故能择人而任势。任势者，其战人也，如转木石。木石之性，安则静，危则动，方则止，圆则行。故善战人之势，如转圆石于千仞之山者，势也。” 真正的高手要自己创造出有利于自己的‘势’，而不是苛责麾下将士在逆境之中死给你看。同时，高手还会选择合适的人才去创造自己要利用的‘势’。 指挥部队作战就像转动木头和石头，木头这东西在平地上待着就是待着，处于陡峭的斜坡上就会不停的滚动。方块是不容易动的，而圆形是容易滚动的。 所以，高手所造就的‘势’，就是让圆石从极高、极陡的山上滚下来一样，来势异常凶猛。这就是所谓的‘势’。 己方低迷就必须想办法进行调整，让己方的势头越来越高，然后‘选锋’出最圆的石头去砸死对手。若是对手势头高就想方设法埋汰他，让其势头越来越低，陷入自我怀疑之中。 若想解决问题，就得把自己调整至最佳的状态。 指挥员的正确的部署来源于正确的决心，正确的决心来源于正确的判断，正确的判断来源于周到的和必要的侦察，和对于各种侦察材料的联贯起来的思索。指挥员使用一切可能的和必要的侦察手段，将侦察得来的敌方情况的各种材料加以去粗取精、去伪存真、由此及彼、由表及里的思索，然后将自己方面的情况加上去，研究双方的对比和相互的关系，因而构成判断，定下决心，作出计划。这是军事家在作出每一个战略、战役或战斗的计划之前的一个整个的认识情况的过程。 现如今，织田信长被上杉清定的一个大嘴巴给抽懵了，他自知上杉家甲兵强盛，难以匹敌。就算自己再怎么奋斗，在没有有力外援的支持下是根本不可能击败上杉家的。 尤其是在上杉家已经先后恢复了尾张今川家、武卫斯波家家名的情况下。 织田家此时已快上下 离心、势穷力蹙，一败涂地、全面崩溃也只是时间问题。 织田信长是意图想方设法与上杉家达成停战和议，否则极有可能落得个家名断绝的悲惨结局。 之所以织田信长会有向上杉家放低身段服软之意，是因为之前的斋藤家这么做就获得了宽恕，还获得了本领安堵的处分，仅仅只是家督之位换人罢了。 于是，织田信长就一面派遣家中重臣丹羽长秀前去山城，负责出使足利将军家、三好家，希望能尽快让足利义辉、三好长庆二人出面，斡旋仲介织田家与上杉家之间的战事，让两家达成停战和议；一面派庶兄织田信广率三百余军势进驻大脇城，与原水野家重臣们互为犄角之势，以防水野家、北条家西进。 不过，千万别觉得清定这就轻松了。因为，他不仅仅要密切关注尾张、伊势、美浓等国的战事，又要兼顾西国的局势变化。 此时，清定的心理压力其实一点不比织田信长小。 没办法，熬着吧，平清盛、源赖朝、北条义时、足利尊氏等等前面这些人都是这么一路过来的。 欲戴王冠，需承其重，你越是往上冲就注定躲不过一次次的天雷滚滚和刀砍斧剁。 启基创业，未有无功而得帝王者。可以说，只有亲手打下的江山才是属于自己的。古今中外，绝大部分的开国之君都不约而同地走了这条路。 清定在察觉到先前派往东尾张一带协助八条定繁稳固战线的御庭番众伊贺组减员严重，便火速命进驻信浓伊那郡、筑摩郡、安昙郡等地的甲贺组前去接替。 原本，御庭番众甲贺组是被清定用于提防小笠原长时在西信浓诸郡煽动国人一揆的。 但随着小笠原长时被擒拿后，甲贺组的工作压力顿时降低了不少。 而且，御庭番众伊贺组在经略尾张过程中的表现非常亮眼，使得清定愈发重视对忍军的编练。 第695章 义辉之谋 织田信长在继承了织田弹正忠家的家名之后，先后攻灭了织田大和守家、织田伊势守家，还横扫了北伊势的诸多国人领主们，使得他的心里有些扬巴了。 那时的织田信长就觉得自己有一统尾张全境，进而称霸一方的能力。他还蠢蠢欲动，想着积极对外扩张。 可上杉家在尚未使出全力的情况下，就给了织田信长当头一棒，让他清楚什么叫强中自有强中手，山外青山天外天。 若是上杉家倾尽全力发起对织田家的讨伐，那么织田家距离覆灭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在这种情况下，织田信长只得放下身段，请足利将军家、三好家出面进行斡旋，好让织田家与上杉家之间达成停战议和，放弃了收复东尾张一带失地的想法。 毕竟，眼下的上杉家再无后顾之忧，不可能再给织田家一边与民休息恢复国力，一边默默在西面经略伊势，猥琐发育。 更何况，织田家几乎没有什么战略纵深，尾张一国就那么大地方，而且长岛愿证寺的一向一揆众也不再热心支持织田家与上杉家、北条家进行抗争，以及伊势水军众的倒戈，导致织田信长无法退回织田弹正忠家曾经的本据胜幡城进行巩固防线。 虽然从战术角度上来说，诱敌深入，可以拉长上杉军的后勤补给线，可以频繁袭扰上杉军的侧翼、粮道、小荷驮队，并依靠六角家、部分斋藤家重臣、长岛一向一揆众等来获得支援。 但今时不同往日，上杉家已经恢复了被织田弹正忠家曾经断绝家名的尾张今川家、武卫斯波家的家名，甚至获得了加入伊势水军众的武卫斯波一族之人的支持，这就使得织田信长一旦放弃了尾张中部的那古野城、末森城、守山城、清州城等地，那么就不止让尾张一国之人认为织田家已经难以支撑下去，还会引发足利将军家、三好家、六角家等近畿大名们的疑心。 因此，织田信长就算面对的局势再艰难，也只能与上杉家旗下的东尾张诸将进行拉锯、僵持，以此来稳定家中的人心。 而此时的足利义辉、三好长庆却不太愿意为织田家进行斡旋仲介。 因为，足利义辉、三好长庆二人根本不愿见到上杉家势力的进一步西扩，更不愿意让上杉家的影响力延伸至京畿道的腹地之中。他们还指望着织田家能够尽可能的消耗上杉家的实力，迫使上杉家无力发起上洛。 毕竟，上杉家已经让山名家、丹后一色家先后臣从，并与尼子家交好，甚至还将孤悬在外的郁陵岛、见岛、竹岛等岛屿设置于山国。 对于足利义辉来说，就算自己不追认上杉家所新设或析置的令制国，朝廷方面也会单方面进行认可，并让上杉清定进行兼任相关的官位。 而且，如今的上杉家已经做到了自首任室町殿足利尊氏起想做而做不到的事——静谧了奥羽两州全境。而且，上杉家还前前后后投入了近二十万规模的大军，更是在三河、尾张两国同时用兵的情况下。 起初，足利义辉在获知了南部家在上杉家的大举征伐下力不能支后，就准备与管领细川氏纲、京兆细川家家宰兼摄津、山城守护代三好长庆、管领代六角义贤等人一同出面对南部家与上杉家之间的战事进行斡旋，尽可能确保南部家继续于北奥、津轻两地存在，以威胁上杉家的后方。 然而，还没等足利义辉有所行动，南部晴政举家向上杉家进行降服的消息就传至了山城境内。 这就使得足利义辉还没开始进行的斡旋仲介计划就此破产，也让他愈发忌惮上杉家。 鉴于上杉清定已重建镰仓府，还让先前分裂的关东公方家达成一统。其嫡男越后太郎丸更是与足利义氏之妹足利梓姬定下了婚约。让足利义辉时时刻刻都在担心有朝一日，上杉家会号令东国武家一同拥立足利义氏来取代足利将军家的武家栋梁、天下共主之位。 所以，足利义辉决不能容忍上杉家将势力延伸至伊势、尾张、美浓一线。 于是，足利义辉一面开始派遣使者对朝仓家、匠作畠山家、伊达家、北条家等上杉家的盟友进行拉拢，一面派遣幕臣石谷光政作为使者前往上杉家本据小田原城进行出使，向上杉清定下达御教书，勒令其与织田家进行停战议和。 当然，足利义辉还不忘让才成为幕臣不久的松永久秀负责与伊势北畠家进行交涉，警告北畠具教不得支持伊势楠木家、千种家等上杉家旗下的伊势国人领主们。 不仅如此，足利义辉还通过三好家、六角家、石山本愿寺等势力对若狭武田家方面进行大力施压，迫使武田义统与武田信丰达成和议，让武 田信丰得以重返旧领若狭。 只不过，武田信丰就算从六角领重返了若狭，也无法重新获得若狭武田家大权。 因为，先前站在武田信丰一方的栗屋胜久、栗屋家长、逸见昌经、武藤友益、本乡泰茂、内藤五郎左卫门、寺井源左卫门等若狭武田家重臣们大都遭到了上杉家、朝仓家的重创，以及山名家、丹后一色家已臣从于上杉家的军门之下。 其中，丹后一色家可是与若狭武田家之间有着宿怨，历代丹后一色家家督都想着将若狭一国从若狭武田家的手中夺回，或将若狭武田家攻灭。 一旦若狭武田家中再度爆发内讧，上杉家、朝仓家可不会对此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 故而，武田义统虽慑于三好家、六角家的兵锋，同意与其父武田信丰达成了和议，但他可不打算将手中的权力与武田信丰进行共享。 武田信丰在六角家的一路护送下进入若狭后，还没见到原先的居城后濑山城，就被武田义统强行送入了灵云寺之中出家为僧，法号绍真。 第696章 越前异动 天文二十四年，九月。 就在武田义统迫于足利将军家、三好家、六角家的压力，而同意迎回武田信丰后不久，朝仓家的军事支柱、越前军神，同时也是执朝仓家牛耳的朝仓宗滴病逝，享年七十九岁。 而后，敦贺郡郡司、金崎城城主、敦贺朝仓家家督等职由朝仓宗滴的养子朝仓景纪（第九代朝仓家家督朝仓贞景四男，第十代朝仓家家督朝仓宗淳孝景之弟，第十一代朝仓家家督朝仓义景之叔）来继任。 朝仓义景可没有因朝仓宗滴这位曾叔祖父的病逝而感到太多的伤感。毕竟，朝仓宗滴只要还存活一天，他这个越前守护、御相伴众、朝仓氏一门总领等职就形同虚设。 可以说，朝仓义景自从在其父朝仓宗淳孝景参谒越前足羽郡波着寺的过程中急死，而被以朝仓宗滴为首的家中重臣们拥立继承朝仓家的家名，那时的朝仓义景已是十六岁了。 因不愿看到朝仓宗淳孝景所创造朝仓家有史以来最为强盛以及繁荣的时期在短时间内落幕，朝仓宗滴便以军奉行、家督后见役的身份来掌控朝仓家的实权，并不打算让有一定判断能力的朝仓义景来执政。 在朝仓宗滴掌控朝仓家大权的这段时间里，朝仓义景并没有表现出多少主动的行动力，也没有机会展现自己的明确意志， 大概是受朝仓宗滴压迫太久了，朝仓义景在真正掌握家中大权后，所作做出的决断以及相关政策完全与朝仓宗滴执掌朝仓家大权时期截然不同： 首先，朝仓义景与一向宗总本山石山本愿寺进行交涉沟通，向本愿寺显如、庆寿院镇永尼、下间赖总、下间赖言、下间赖良等石山本愿寺高层表示朝仓家不会对加贺一国发起大规模的侵攻，并严格约束家中之人，不得越界进入加贺境内； 其次，朝仓义景默许了前任若狭守护、若狭武田家家督武田信丰重返若狭一事，不做任何阻挠； 再次，与足利将军家、京兆细川家、三好家、六角家进行频繁联系，希望能摆脱上杉家的影响； 而后，不再对有力庶子家敦贺朝仓家进行重用，命朝仓景纪离开朝仓家本据一乘谷城，前去敦贺郡金崎城进行镇守； 然后，大力提拔一乘谷奉行人之中的朝仓扫部助家、朝仓玄蕃家、河合家、小泉家、前波家、鱼住家六家的家格，使这六家可以参与评定会以及参与足羽郡、坂井郡、吉田郡三郡之中的政务； 最后，大力提拔府中奉行人之中的青木家、印牧家两家，使这两家可以参与南条郡、今立郡、丹生郡之中的政务，以及负责征收赋税、征发劳役、寺院神社的修理和营造、维护北国街道、家督命令的传达与执行、裁判的执行等； 朝仓义景通过大力扶持近臣、内众（朝仓家直臣）来制衡权高位重的同名众（朝仓家第七代家督朝仓英林孝景之前的庶流，以及之后分出的庶子家）、国人领主们。如此一来，渺小裂缝，渐生其中。也给原先象征着安定、平和、荣华的朝仓家蒙上了一层阴影。 再怎么说，敦贺朝仓家一脉为朝仓家的稳定与繁荣做出过巨大贡献。作为家祖的朝仓宗滴在担任朝仓家军奉行的这段时间里，频繁与加贺一向一揆众展开交锋，更是在九头龙川之战中一举击败号称三十万之众的加贺一向一揆众大军。而后，朝仓宗滴在稳定了越前、加贺两国的境目地带，还着手对若狭一国展开经略，并在之后于大永七年（1527年）的川胜寺口之战中将三好军击败，使得三好长庆就算称霸了近畿诸国之后，都不敢对若狭进行大规模用兵，生怕招致朝仓家的介入。 尽管朝仓义景在朝仓宗滴尸骨未寒之际选择与上杉家保持距离，但上杉清定还是念在朝仓宗滴曾经为维持两越能三国同盟而奔走，以及为上杉家牵制加贺一向一揆众的有生力量后，便派遣同族的内山满久作为使者，前去参加朝仓宗滴的葬礼，进行悼念。 不仅如此，清定还将很早出家为僧的朝仓宗滴长男蒲庵古溪（古溪宗陈）从越前召至相模，去担任镰仓五山之一的寿福寺住持一职。 之所以，朝仓宗滴会选择将自己的亲生儿子进行废嫡，且送至寺院出家，是因为与其正室敦贺御前（朝仓景冬之女）有着很大关系。 当初，敦贺郡郡司朝仓景丰（朝仓景冬之子）与时任家督朝仓贞景产生对立，受时任管领细川政元的挑拨下，联合了岳父朝仓景总、妹夫朝仓宗滴等人，意图向朝仓贞景发起下克上。 但朝仓宗滴却将朝仓景丰意图谋逆之事告知了朝仓贞景，这就使得朝仓贞景当机立断，调集近万规模的军势将金崎城团团包 围起来，迫使朝仓景丰切腹自尽、朝仓景总逃往能登。 朝仓宗滴虽是朝仓英林孝景的幼子，但深受其喜爱，甚至还在元服以后获得‘孝景’之名，完全被作为嫡男来培养。 为此，朝仓宗滴也招致了其兄朝仓氏景的不满。 随着朝仓景丰的谋逆被弹压后，朝仓宗滴获得了朝仓贞景的重用，不仅长期担任朝仓家军奉行，还取代了朝仓景丰成为敦贺郡郡司、金崎城城主等职。 当然，朝仓贞景也不是完完全全对朝仓宗滴深信不疑的，为了避免朝仓宗滴成为下一个朝仓景丰，他就将四男朝仓景纪塞给朝仓宗滴当养子，并迫使朝仓宗滴将亲生儿子进行废嫡，一个进入寺院出家，一个成为一乘谷奉行朝仓景传的养子。 而另一方面，见朝仓义景如此‘识时务’，足利义辉感到非常高兴。他很快就授予其朱柄伞、屋形号两样免许。 加上之前朝仓义景获得的白伞袋、毛毡鞍覆、涂舆三样免许，此时已享有五样免许。 第697章 流放义纲 在获知了朝仓宗滴病逝消息后，上杉清定很快就察觉到了近畿诸国的形势开始愈发恶化。 先前，有朝仓宗滴努力维持着两越能三国同盟的情况下，使得越后上杉家、朝仓家、匠作畠山家三家能齐心协力阻遏加贺、越中两国一向一揆众的发展。同时，还让北国航线的交通、物流的规模越来越大。 随着朝仓宗滴的病逝，使得两越能三国同盟很快就呈现出名存实亡的状态，也让朝仓家上下产生了一定的动摇。毕竟，朝仓家的强大与繁荣根本离不开朝仓宗滴。 而朝仓义景为了进一步提高朝仓家的家格，以及自身的威信，他直接选择了与足利将军家、三好家、六角家走得更近一些，并与累世旧好的盟友上杉家保持一定的距离，甚至还致信能登守护畠山义纲（畠山义胤），劝说其与自己一样，对足利将军家恭顺。 不过，面对足利义辉、三好长庆、朝仓义景、六角义贤等人先后递来的橄榄枝，畠山义纲却没有立即接下。 此时的匠作畠山家早就不是家督可以独断专行的时代了。 先前，迫于长续连、平总知、游佐宗円、三宅总广、游佐续光、温井续宗、三宅纲贤这七名家中重臣为首的匠作畠山七人众的压力，畠山义纲不得已将自己的生父畠山德祐流放出境，让其前去投奔妹夫六角义贤。同时，还认上杉清定的四男上杉能登丸为养子，将来准备继承匠作畠山家的家名。 由于匠作畠山家经过游佐续光之乱、畠山骏河守之乱、温井之乱等多次大规模的内讧后，不仅实力遭到重创，就连前任家督畠山德祐、现任家督畠山义纲二人的威望也跌至谷地，再也没能恢复。家中重臣们更是与上杉家之间的频繁进行联系，丝毫不把名义上的主君畠山义纲放在眼里。 可以说，畠山义纲本人的号令已经出不了本据七尾城了。 在这种情况下，畠山义纲可不敢冒着生命危险去接足利义辉、三好长庆、朝仓义景、六角义贤等人递来的橄榄枝，更不希望自己像其父畠山德祐那样，就算剃发出家、让出家督之位后，还是落得个被流放出境的悲惨结局。 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 鉴于武田信丰在足利义辉、细川氏纲、三好长庆、六角义贤等人的大力斡旋之下，得以重返故土若狭国，使得长续连、平总知、游佐宗円、三宅总广、游佐续光、温井续宗、三宅纲贤、畠山义远、畠山将监等匠作畠山家重臣们对此颇为忌惮。 因为，匠作畠山家长期与六角家进行联姻，不单单时任六角家家督六角义贤的两任正室是畠山德祐之妹，就连现任匠作畠山家家督畠山义纲的正室还是六角义贤之女。 现如今，朝仓义景在朝仓宗滴尸骨未寒之际就敢光明正大的接近足利将军家、三好家、六角家，而且还频繁与畠山义纲进行联系。一旦朝仓家同意协助畠山德祐重返能登国，那么长续连、平总知、游佐宗円、三宅总广、游佐续光、温井续宗、三宅纲贤、畠山义远、畠山将监等当初强烈要求流放畠山德祐的匠作畠山家重臣们还会有好果子吃？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长续连、平总知、游佐宗円、三宅总广、游佐续光、温井续宗、三宅纲贤、畠山义远、畠山将监等人也不提前知会上杉家，便直接趁着畠山义纲不备之际，悍然发起了下克上，以六千余军势将七尾城团团包围起来，并要求畠山义纲让出家督之位，离开能登。 面对家中重臣们的集体发难，畠山义纲甚至都来不及反应。加上家督直属的马廻众、常备足轻在遭到重创后都没有足够的财力去进行补充，使得他在短时间内只能召集一千余军势固守在七尾城之中。 毕竟七尾城地势险要，且易守难攻，畠山义纲并不打算就此将家督之位让出。他一面下令饭川光诚、井上英安、熊木续兼、佐脇纲盛、神保周防守、富来纲盛、八代藤五郎等亲信家臣加强守备；一面派遣家中政僧成身院宗欢作为使者，火速前往越中富山城，请求上杉家重臣柿崎景家介入，并将能登再度纷乱之事告知妹夫上杉清定。 然而，还没等成身院宗欢进入上杉家治下的越中境内，七尾城就宣告陷落了。 原本，畠山义总为了削弱三宅家的影响力，便拉拢重用出自三宅家庶流的三宅纲贤，还让其拜领自己的偏讳，更名为三宅总贤。 没曾想，三宅总贤是身在匠作畠山家，心在三宅家。他表面上装出一副誓死效忠匠作畠山家的样子，却在匠作畠山家叛军包围七尾城之际，直接率本部军势倒戈，并夺取了大手门的控制权，迎叛军大量涌入城中。 在七 尾城守军措不及防之下，三之丸、二之丸、西之丸、樱马场等城中大部分地区陷落，使得畠山义纲只得率残余守军龟缩在东之丸、本丸之中，等待上杉家的介入。 可长续连、平总知、游佐宗円、三宅总广、游佐续光、温井续宗、三宅纲贤、畠山义远、畠山将监等人并不打算将战事迁延日久，见畠山义纲不愿体面的让出家督之位并离开能登，他们为了将来不被清算只得下令对东之丸、本丸两地发起轮番猛攻。 最后，畠山义纲是力不能支，在付出神保周防守、八代藤五郎、山田左近助、笠松但马守等亲信家臣以下三百五十余人的伤亡后，被迫放弃抵抗，向叛军投降。 念在畠山义纲还是名义上匠作畠山家家督、能登守护，以及是上杉清定的义兄，长续连、平总知、游佐宗円、三宅总广、游佐续光、温井续宗、三宅纲贤、畠山义远、畠山将监等匠作畠山家重臣们并没有对他进行痛下杀手。在稳定了七尾城周边局势后，就将畠山义纲与其正室近江御前一块儿流放出境。 当然，畠山义纲与近江御前所诞下的嫡男次郎丸（畠山义庆）倒是没有跟着他们一块儿离开能登。因为此时的畠山次郎丸年仅两岁，畠山七人众还盘算着留一后手，以备不时之需。 第698章 清定回击 就在武田信丰重返若狭，以及朝仓家与上杉家开始貌合神离之际，伊势北畠家方面却并没有理会足利将军家递来的橄榄枝。 不单单是因为上杉清定有意将北畠具教先前递交的嫡女雪姬与其三男今川三郎丸定下婚约，还有三好家正在大和一国不断扩大影响力有关。 原本，大和南部的宇陀郡是在伊势北畠家治下，且被称之为宇陀三将（宇陀三人众）的秋山家、泽家（佐和家）、芳野家三家有力国人领主早在南北朝时期就作为伊势北畠家的与力，与伊势北畠家并肩作战，抗击北朝方武家的侵攻。 其中，秋山家还是出自伊势神宫领大和宇陀神社神户社的神主家。在后南朝时期也频繁追随伊势北畠家向北朝方举起反旗，还与足利将军家旗下的筒井家展开对抗。 然而，到了秋山宗丹继承秋山家家名后，就因曾经与秋山家地位几乎持平的泽家位列伊势北畠家家老格后，感到非常不满，便意图脱离伊势北畠家，还盘算着亲近三好家一方来称霸宇陀郡。 于是，秋山宗丹便让长男秋山教家迎娶三好长庆的养女，并与三好家重臣松永久秀进行频繁联系。 再怎么说宇陀郡可是伊势北畠领西面的一道有力屏障，北畠晴具、北畠具教父子很早就忌惮三好家将势力延伸至大和境内，他们可不会放任宇陀三将之一的秋山家倒向三好家一方。 很快，北畠晴具、北畠具教父子就命泽城城主泽房满、芳野城城主芳野民部大辅、小川城城主小川家直等宇陀郡诸将为先阵，先行攻向秋山家本据秋山城。 而后，北畠晴具、北畠具教父子在征召了五千余军势后，进入宇陀郡境内，以防三好家发兵驰援秋山家。同时，北畠晴具、北畠具教父子还不忘下令楠平尾城城主楠木正守（水谷正守，志摩国崎凑凑奉行）为大将，节制向井正重、浦丰后守、加茂左卫门、千贺志摩守、越贺隼人、青山丰前守等志摩水军众诸将大举北上，袭扰长野工藤家、关家、神户家等六角家旗下大名、国人领主们治下的沿海地区，以减轻楠城城主楠木正忠的压力。 可以说，此时不论是足利义辉还是三好长庆、六角义贤，他们都没有意识到权力和利益的分配有着极大的问题。 一般来说，是由第三代室町殿足利义满于明德三年（元中九年，1392年）完成了南北朝形势上的一统，完成了其父祖未能完成的大业。 但是，足利义满就像天朝的秦始皇、隋文帝一样，只是解决了地理问题，核心的政治和经济问题却没有解决，所以才导致了原南朝方武家、公卿、皇室频频发难。 即便到了足利义辉担任室町殿，三好长庆成为天下人，被称之为‘副王’，依旧没能解决这个问题。 自从源平时期开始，因为持续不断的战事，扶桑最终分裂为近畿、关东和关东两大地理板块，不可兼容。 本质来说，在源平争霸到南北朝形势上结束的历史区间是近畿、关东这两大区域以战争的形式争夺天下的主导权，进行权力和利益的分配。 足利将军家由于是依靠亲近镰仓幕府执权北条家的持明院统皇室，来获得号令五畿七道武家的大义名分，以及参照镰仓幕府的基本结构设立了政所、侍所和问注所这三个主要机关，迈出了整顿机构的第一步。 所以，足利将军家自然就接受了镰仓幕府的政治遗产，坚持同族与持明院统主导天下政治、分享天下利益的格局。 当年的镰仓幕府是关东本位，如今的足利将军家却是近畿本位。 由于足利将军家以及持明院统无法向西国和关东武家进行合理的利益分配，所以足利将军家的天下实际上是危机四伏。 足利义满就算在形式上达成南北朝一统，依旧有南朝方皇室、武家、公卿向北朝举起反旗，就是这种具体表现。 当足利将军家实力尚存之际，还可以凭借其威望、实力来控驭天下。当应仁之乱结束之后，足利将军家就再也无法在关东施加影响力了。 足利将军家势弱的本质，是其坚持近畿本位，没有与西国和关东的武家分享权力和利益而导致的。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首位镰仓殿源赖朝开创镰仓幕府之后，后继之人就只能坚持关东本位。足利尊氏本质上是镰仓幕府的叛臣，为了获得大义名分，就必须坚持近畿本位。他们虽然再造了统一，但却身处巨大的政治困局之中。 时至今日，足利将军家依然没能解决核心问题。 只要根本问题没有解决，所以足利将军家在势弱以后是愈发危机四伏，尤 其是在东国武家追随上杉清定东征西讨建立了巨大功勋的情况下。 和镰仓幕府、足利将军家纯粹所不一样的是，上杉家在上杉清定的带领下，在平定东国群雄的过程中是不断吸附东国的精英，一路走一路扩张，到了完成静谧关东八国、奥羽两州之后，上杉清定已经是整个东国的代言人。 上杉家的谋臣强将并非皆出自北陆道的越后、越中、佐渡三国:村上义清原先是信浓四大将之一，被武田家击败后，投入了上杉家的麾下；长野业正、仓贺野尚行、山上氏秀、善宗次、长尾景吉、长尾当长、本庄实忠、广田直繁、安保泰广等人原先皆是山内上杉家的家臣、旗下国人领主，在上杉家经略关东八国的过程中先后归附于越后上杉家旗下；太田资正、三田纲秀等人则是原扇谷上杉家的重臣，在扇谷上杉家断绝家名后，一度降服于后北条家的军门之下；间宫康信、间宫信次、山本家次、山本正直等相模、伊豆水军众诸将原先作为后北条家家臣，因伊势氏亲之乱中站在一度站在伊势氏亲一方，为了避免遭到北条氏康、北条氏政父子清算，便选择出仕了上杉家；望月信雅、木曾义康、下条氏长等人曾经出仕过武田家，在武田家于第四次川中岛之战遭到上杉家重创后，先后倒向了上杉家；白井胤治，曾经先后出仕过千叶家、三好康长、松永久秀、古河公方家，而后以客将的身份为上杉家效力······ 这其实是一个双向选择，上杉清定需要不断吸附东国的精英们来壮大自身的力量，以与关系不断恶化的足利将军家、三好家进行抗衡，争夺天下人之位。而东国武家需要通过追随上杉家积累军功，以实现他们获得更多权力和利益的目的。 实事求是地说，上杉家在静谧天下的过程中是能同时实现了两个目的——一、以战争的形式灭掉群雄再造大一统；二、在战争进行的过程中将天下群雄以博大的胸怀吸收过来。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问题本质上都是人的问题。 就好比大秦为什么会二世而亡？就是因为原六国的精英散落各地，成为极大的不稳定因素，最终在陈胜、吴广于大泽乡举起火把之后点燃了整个关东实现了灭亡大秦的目的。 隋朝的问题也是一样。隋文帝虽然完成了地理层面的统一，但关东和江南的精英依然散落各地，成为大隋的不稳定因素。最终，因为隋炀帝杨广三征高丽的问题，关东皆反。 如今，上杉家通过以战争的形式将天下的精英整合到了一起，将这些人纳入了上杉家的统治系统之中，再也不用担心会出现大秦、大隋、镰仓幕府、足利将军家的问题。 这其实是一个死结，不吸收这些人吧，天下不稳，吸收了吧，君权又有可能会受到威胁。 不过，上杉清定作为这些降将的领袖自然能轻松驾驭这些人。而此时的足利义辉、三好长庆等人是年富力强，他们可不希望上杉家这个超级强藩威胁自己。 政治学的本质是利益分配学，政治家主要是分配者的角色，既然足利将军家、朝廷不能做好合理分配这件事，那么就算没有上杉清定存在，历史也会将其他人推上前台。 这是一个历史问题，而不单纯是个人的权力和利益问题，因为，只有分配问题解决好了，江山才能太平。 鉴于近畿诸国的局势越来越不利于上杉家后，清定不得不火速做出回应: 首先，命原先加强西信浓诸郡防卫的多罗尾光俊、玄鬼、觉马三人率御庭番众甲贺组的一百名忍者从信浓伊那郡南下，途径北条家治下的三河后，分批抵达大高城中，接替伊贺组协助八条定繁、沼田祐光、长井为实、矢野纲直、丹羽氏职、户部政直等东尾张诸将稳定局势； 其次，藤林正保率伤亡近半的御庭番众伊贺组火速赶往若狭灵云寺，将剃发出家的武田信丰尽快除去，以免若狭武田家倒向足利将军家、三好家、六角家一方； 再次，令斋藤朝信之弟斋藤家信作为援军大将，率右虎捷备一千五百军势经海路前往丹后，协助丹后一色家稳固丹后与若狭、丹波两国的境目地带防卫； 而后，命船大将平田宗定率越后水军众的十艘关船、十艘奉公兵船、十五艘千石船、二十艘小早等诸多战船从越后出发，前往丹后舞鹤湾，一面确保西国航线、北国航线的稳定，一面对朝仓家施加压力，以防朝仓家突然发难而猝不及防； 然后，清定于鹤冈八幡宫中为斯波孙三郎进行元服，让其拜领关东公方家的通字‘氏’字，更名为斯波氏诠，并让相模水军众的间宫康信负责经海路护送至大高城中，让织田家丧失中尾张 统治的大义名分。 最后，清定开始着手编制出阵尾张的大军，意图在攻灭织田家过后，进而压制斋藤家中的亲足利将军家、三好家、六角家的重臣们，并将美浓一国收入囊中。 之所以清定不打算放过已经剃发出家，且被软禁的武田信丰。是因为此次武田信丰有着足利将军家、三好家、六角家的支持，才得以从六角领重返若狭故土。而且，朝仓家对此更是表示了默许的态度。 因为有斋藤家这个前车之鉴在，使得清定不得不开始对朝仓家进行提防，以免发生变故之时措手不及。 加上眼下三好家、六角家两家在近畿诸国之中影响力较大，一旦先前隶属于武田义统一方的若狭诸将，以及被迫降服的原武田信丰一方诸将转而拥立武田信丰夺回大权，那么若狭一国将会再起烽烟。届时，北国航线与西国航行的交通、物流皆会因此大受影响。 第699章 引进毛竹 在足利义辉、三好长庆、六角义贤等人积极拉拢近畿、西国等地的有力大名，企图遏制上杉家西进的势头之际，上杉清定也没有闲着。 一方面，清定很快就做出了反制措施，他此时已经做好了与足利将军家、三好家、六角家等反上杉家势力完全撕破脸的准备。另一方面，清定还为了防止自己治下领国大规模开发而水土流失，以及尽可能的调节局地气候而经岛津家之手，从琉球引进了一批产自大明治下苏州的孟宗竹（毛竹）。 作为一个灵魂来自后世的天朝之人，清定深知毛竹有着极大的经济价值、观赏价值、生态价值、食用价值、药用价值等。 而且，毛竹可不挑什么生长环境，在平原、盆地、丘陵、高原和山地皆能生长。其中以低山阴(半阴)坡海拔500~800m最为适宜，在山谷、山腰、山林麓生长最好。 毛竹的食用价值、观赏价值倒在其次，最为重要的自然是生态价值、经济价值。 毛竹的竹干、竹枝可用作建材、农具、家具、乐器，竹笋、竹钵都是珍美食，竹叶、竹根、竹沥可以入药，此外，根系庞大的孟宗竹，还可以起到固岸、固堤、固路的作用，可谓全身都是宝。 在另一个次元中，还是萨摩藩藩主岛津吉贵（岛津忠竹）于元文元年（1736年）通过琉球商人，才从大清治下的苏州引进了毛竹。 毕竟，毛竹是起源于天朝的长江以南地区。 岛津吉贵素来爱竹，自从琉球商人献给其十株产自大清治下苏州的孟宗竹（毛竹）后，是喜爱不已，不但在岛津家的御花园仙岩园种植，而且下令在藩国内大规模种植孟宗竹。至今，孟宗竹也是鹿儿岛县的名优特产之一。 之所以清定会选择从大明引进毛竹，主要是看中毛竹的生长周期短、生长迅速、繁殖能力强、成材快、产量等优点，可以广泛的应用于建筑业、造纸业、农业及其它方面，不仅常被用作房屋建筑、家具组装、编织材料等用材，还能够制作各种用具及工艺品，例如竹席、斗笠、竹碗竹杯，竹椅竹凳等；竹浆经过加工是造纸的原料。 至于毛竹的药用价值也不小，其根茎、笋或叶为皆为中药材来源，具有清热利尿、祛风活血的功效。根茎主治关节风痛等；笋主治外用主治火器伤等；叶主治小儿发热、高热不退、烦热口渴、疳积等。 由于朝廷方面是看在上杉清定的面子上，才让岛津贵久得以叙任从五位下修理大夫的官位，并让其成为名副其实的岛津本宗家家督，也让岛津家静谧萨摩、大隅、日向三国的难度得以降低。 面对上杉家提出通过琉球来引进孟宗竹的要求，岛津贵久可不敢怠慢，哪怕岛津家正在进行讨伐不臣的敌对国人领主祁答院家、蒲生家。 天文二十四年，二月六日。 在夺取了岩剑城结束三个多月后，岛津贵久到雾岛神宫所属的华林寺进行了怨敌退散、武运长久的祈愿，向雾岛神宫寄进领地作为“神领”。 祈愿之后，岛津贵久便在华林寺召集了家中重臣们进行军会，众人一致决定应趁胜追击，立即出兵攻打祁答院家在大隅国始罗郡最后的据点帖佐城。 天文二十四年，三月八日。 岛津贵久就以岛津忠将、肝付兼盛、桦山善久为先手役，从东面进攻帖佐城。刚开始，帖佐城的祁答院守军出城迎击，两军在边川交战，祁答院军不敌，遂退回城中。 话说祁答院家的“本领”，是在萨摩国北部的祁答院，此外祁答院家在大隅国始罗郡也有领地，其中心就是帖佐城。帖佐城除了本城（亦称平山城）还有一座帖佐新城，规模也很大，帖佐本城和新城的北面另有一座山田城，三座城皆是沿别府川岸而建，三足鼎立，互为犄角，形成了祁答院家在大隅国始罗郡的军事防御体系。 三月二十六日，岛津贵久率岛津家主力部队到达帖佐城南面，参战大将中除了岛津尚久、岛津义久，就连隐居已久的岛津忠良也亲自上阵了，可以说是精锐尽出。 到了第二天，岛津贵久就采取声东击西之策，兵分两路——一路先到帖佐本城下挑战，守军出战后，佯装败退，引诱守军追击，将其引开，另一路则趁城中兵力减弱之机实施强攻。 岛津贵久的计策本来进展顺利，帖佐城守军被引开后，岛津尚久、岛津义久率部强攻帖佐城，很快就攻破了帖佐城最外围城墙的大手门。 但就在这时，祁答院家、蒲生家的援军正好赶到，岛津军为避免腹背受敌，只得放弃攻城，暂时撤回本阵。 岛津贵久一计不成又 生一计。这次用的是岛津家经典战术“钓野伏”，岛津贵久选择了在城外歼敌而不是趁虚攻城。具体方案是，岛津忠将率部分大隅众担任“囮”（“饵”的异体字，即诱饵），将守军引至城南的别府川北岸，由埋伏在此的岛津尚久、岛津义久等军切断其退路，前后夹击将其歼灭。 在扶桑战国时期，南九州的许多武士仍固守自古以来的军事文化传统，崇尚凭“勇猛”正面决斗，不屑于使用兵法谋略，还特别重视名誉、名声，生怕被讥笑为“胆小”“怯懦”。因此他们对挑衅诱敌之计几乎没有什么抵抗力，岛津军骂上几句，他们就大咧咧地打开城门杀出来，岛津军一撤退，他们又“勇猛”地穷追不舍，结果在别府川岸边遭到伏击，全军覆没。 此战中岛津尚久表现尤为突出，取得了斩首二十一级的大功。 在别府川伏击战中，祁答院家、蒲生家的损失非常惨重。也就导致帖佐双城以及山田城都无法再坚守下去了。 就在别府川伏击战的四天之后，祁答院家和蒲生家的军势从三城撤出，各自退回了自家领地。 岛津家攻下帖佐城，平定大隅国始罗郡，也就意味着，在大隅国，仍未归顺岛津家的就只剩下蒲生家的本领蒲生郡了。毫无疑问，岛津家的下一个进攻目标，将是蒲生郡的郡衙所在地——蒲生城。 面对岛津家的强势压境，蒲生城城主蒲生范清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归顺，但蒲生家经营蒲生郡领地历史悠久，感情上难以割舍。 因此，蒲生范清提出的归降条件是保留现有的蒲生郡领地。 然而，岛津家此时占据着绝对的战略优势，绝无可能给予蒲生家如此优渥的待遇。岛津贵久的谈判底线是蒲生家必须交出蒲生城，移封至其他领地。 因双方的主张完全相反，无法达成一致，谈判很快就破裂。这时，发生了一件足以改变局势的事情。 此前与蒲生家、祁答院家一起联合对抗岛津家的北原兼守向岛津家派出使者，表示愿意归降。 北原家的归降，是因为迫于伊东军南侵的压力，不得不向日益强大的岛津氏守护求援。 但不论北原家归降的动机如何，此举都壮大了岛津家的势力，并且解除了岛津家在大隅国北部的军事压力，能够腾出更多的兵力对付蒲生家。 即使是决意采取军事行动，岛津贵久仍然十分谨慎，毕竟这是蒲生家的生死之战，势必会遭到蒲生家的拼死抵抗。 再加上蒲生城与岛津家此前先后攻下的岩剑城、帖佐城不同，不仅占据险峻地形，而且规模甚大，外围还有极深的水壕，可谓金城汤池。 在另一个次元的关原之战时，岛津义弘突破德川家大军从关原战场撤回九州，当时人们普遍预计德川家康将会像当年丰臣秀吉的九州征伐一样进攻岛津家领地。为此，岛津义弘一度打算以蒲生城为据点，来对抗德川军。 由此可见，在岛津义弘的心目中，蒲生城乃是萨隅日三国中数一数二的易守难攻的坚城。 此外，蒲生家经营蒲生城已有数百年的历史，积蓄有大量的粮草装备物资，又深得当地人心，此番背水一战，更是激发了蒲生家将士的斗志，不难想见，攻打蒲生城之战，将会是一场恶战。 为此，岛津贵久为了避免己方伤亡过大，采取的是消耗战术。 天文二十四年，五月末。 岛津家在蒲生城东南面建造了一座“新栫”（即临时的简易城寨），与蒲生城南面的吉田城、东北面的山田城一起，对蒲生城实行三面合围。 很明显，岛津军的包围圈并不完整，而是留出了巨大的缺口。 蒲生城西北面有两座支城松坂城和北村城，可通往蒲生家的盟友祁答院家领地，而岛津家没有对松坂城和北村城采取任何行动。 此时岛津贵久并不担心蒲生家与祁答院家联手，两家联手正好可以把他们来个一勺烩。 岛津贵久最为担心的还是蒲生家同仇敌忾、负隅顽抗，倒是有可能给岛津军造成巨大的损害。 因此，岛津贵久有意给蒲生范清留出一条退路，以防止他以决死的念头坚守城池。这正是《孙子兵法》所说的“围师必阙”。 岛津贵久为了避免伤亡颇费心思，但这种包围战旷日持久，很耗时间。 岛津军与蒲生·祁答院联军从天文二十四年四月到弘治二年十月，对峙了整整一年半的时间，期间仅有数次小规模的冲突，没有发生过任何一场大战。 在此期间，岛津贵久便收到了上杉清定派家中御用商人山口越后介送 来的书信。 对于上杉家的要求，岛津贵久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完全不能理解上杉清定如此英明神武之人，竟然会想着去引进孟宗竹？！ 在岛津贵久的眼里，与其去费时费力引进孟宗竹，到还不如去引进更多的铁炮来得实惠。毕竟铁炮已然能决定战场的走向了，而孟宗竹却不能。 当然，清定也不是白白让岛津贵久办事的。他特意让山口越后介带去一只先前女真朱舍里部赠予自己的海东青，将其转赠给岛津贵久。 《三朝北盟会编》中曾记载：“海东青者出五国。五国之东接大海，自海东而来者谓之海东青，小而俊健，爪白者尤以为异。” 海东青本就是俊鹘名鹰，产量非常少，而捕猎它非常困难，且十分危险。 而且，扶桑主要雄鹰的产地位于奥羽两州、虾夷地。岛津家这个位于南九州的大名若想获得上等的雄鹰就只能从上杉家处获得。 因为，下国安东家、桧山安东家、三户南部家、浅利家、户泽家、最上家、大宝寺家、小野寺家等大名、国人领主们只会将自家领地之中获得的最上等的雄鹰优先献给上杉家，至于次等的才是自己饲养或是赐给家中之人，或是赠予亲近的武家，或是卖给他人。 可以说，岛津家的众人们在见到山口越后介带来的那只海东青后，皆是目瞪口呆。 虽说这只海东青不算最上等，但好歹也是较为稀有的——爪白。 岛津贵久可没有上杉清定那般深谋远虑，也不知晓毛竹的经济价值、生态价值、食用价值、药用价值等，只是觉得其有着观赏价值罢了。 看在上杉清定赠予自己海东青，以及出面为自己斡旋叙任从五位下修理大夫的官位份上，岛津贵久并没有拒绝为上杉家引进毛竹一事。 随后，岛津贵久就派遣使者前往琉球，为上杉家引进毛竹而奔走。 而另一方面，在匠作畠山家发生变故，时任家督畠山义纲与其正室近江御前被逐出能登一事，传入六角家的本据观音寺城后，六角义贤感到怒不可遏。 在六角义贤看来，匠作畠山家重臣们联手发起下克上，将畠山义纲赶下台必然是有着上杉家在背后推波助澜。 再怎么说畠山义纲是六角义贤的女婿，就算打狗还要看主人，六角家可是担任着管领代，以及可以使用足利将军家使用同样颜色的毛毡鞍覆，就算是之前家格较高今川家，以及目前家格仅次于足利将军家的上杉家也没能享受如此待遇。 六角义贤认为匠作畠山家的重臣们将畠山义纲急急匆匆的赶下台，必然是为了给上杉清定之子畠山能登丸继承匠作畠山家家名而铺路。 为了报复畠山义纲与自己女儿被流放处境，六角义贤就将目光投向了上杉家长期派驻于京都的青苧奉行神余亲纲身上。 第700章 神余遇袭 之所以上杉清定会选择让岛津家与琉球进行沟通交涉，再从大明引进毛竹。是因为此时倭寇的活动是异常猖獗。 早在嘉靖三十二年（扶桑天文二十二年），王直就率领倭寇大举袭击大明治下的沿海地区，其入侵情状是：“连舰数百，蔽海而至，浙东西，江南北，滨海数千里，同时告警。”三月破昌国卫，四月犯太仓，破上海县，掠江阴，攻乍浦，八月劫金山卫，犯崇明及常熟、嘉定。 嘉靖三十三年正月（扶桑天文二十三年），自太仓掠苏州，攻松江，复趋江北，薄通、泰，四月陷嘉善，破崇明，复薄苏州，入崇德县，六月由吴江掠嘉兴，还屯柘林。纵横往来，若入无人之境。 徐惟学死后，徐海就以柘林镇为根据地，大逞凶威，分众四出，攻城略地。编成军队组织的倭寇军，令全军上下皆着红衣。 徐海本人是有时骑马，有时乘轿，甚至还带着情妇出去劫掠。 嘉靖三十四年（扶桑弘治元年）正月，徐海率众夺海船，攻乍浦、海宁，陷崇德，转攻塘西、新市、横塘、双林、德清等地。杀把总梁鹗，指挥周奎、孙鲁，百户陆陵、周应辰，副理问陶一贯等人，官兵大败，死伤惨重。杭州数十里外血流成河。 嘉靖三十四年，四月。徐海伙同倭寇，率四千余人进犯嘉兴，张经分遣参将卢镗等督官兵击之。 保靖兵初到，对嘉兴一带的地形不熟悉，初战受挫，巡按御史胡宗宪亦赶来，激励士兵再战，遂于嘉兴东郊石塘湾大胜倭寇。随后，倭寇向平望方向逃遁。 四月二十六日，倭寇从嘉兴至唐家湖，湖水汹涌，不能渡，吴江知县杨正调集乡兵于水上，牵制敌舟，派善泅水者入水凿船。保靖宣慰使彭荩赶到，大败倭寇，使其退至王江泾。 此时明军已对倭寇形成合围之势，北有卢镗军，东有俞大猷军，南有胡宗宪军。保靖兵作为先锋，率先对倭寇发起进攻，斩敌两百余人。 四月二十八日、二十九日双方又有激战，张经亲自督战，倭寇五千余人展开猛攻，明军势弱，有怯战之意。在此危急时刻，俞大猷奉命督永顺士兵两千名，从泖湖赶来，汤克宽（俞大猷副将）部亦率舟师会合，明军顿时士气大振。 五月一日，明军在三面合击之下，大败倭寇，斩敌两千余人，溺死者更是数不胜数。 倭寇残部逃回柘林镇，并自行焚烧大本营，驾船两百余艘出海逃亡。这次战役就是嘉靖年间的“第一大捷”——王江泾大捷。 嘉靖三十四年，五月。倭寇再度进犯苏州府，从柘林镇分几路出发，各处掠夺，明军以兵备参政任公环率师为前驱，与总兵俞大猷、游击邹继芳、守备王桂合力御倭于坝上，最终倭寇败逃，明军“获其舟三十五艘，斩首二十级”。 次日，倭寇合伙乘船再次来袭，明军率先用铜发熕炮击倭船。在船只受到炮击后，倭寇纷纷登岸。 这时，兵备任公环再率钩刀手与倭寇鏖战，自早晨战至下午，大败倭寇，斩首八百余级，而明军并没有损失一个士兵。 王江泾大捷与其前后的数次战役，战功虽然不小，但并没有对倭寇形成致命的打击。之后，汪直与徐海势力依然活跃在东南沿海。 嘉靖三十五年（1556年）春季至夏季，海盗活动再次复燃。王直、徐海等人在葡萄牙人与九州不少沿海地区的大名的支持下，屡败官兵，“浙、直、闽、广几不可支”。 但，先是徐海叔父徐惟学于嘉靖三十三年（扶桑天文二十三年）十月被官军追击，于广东屿（南澳岛），为守备黑孟阳所杀。 嘉靖三十四年，徐海与大隅夷酋辛五郎（新五郎）联合，于嘉靖三十五年为报叔父之仇，率领“种岛之夷助才门即助五郎”（同王直一起行动被记为博多助才门的人物也许是同一个人）、“萨摩伙长扫部”、“日向彦太郎”、“和泉细屋”等五六万之众与千余艘船队，出发去进行报复行动。 可是途中遭遇暴风雨，只有二万余人在登陆骚扰各地，而这二万余人也在近半年抗争之后，被扫荡殆尽。 陈东，据说是萨摩一名领主的弟弟，曾任佑笔，陈东大概率为化名。 陈东部下大多数是萨摩人，他于嘉靖三十四年正月率肥前、筑前、丰后、博多、纪伊诸倭，同徐海一起入寇，三月败归扶桑。 叶明（叶麻、麻叶）是所谓“骁勇善战为诸酋冠”的人物，与筑前、和泉、肥前、萨摩、纪伊、博多、丰后等地的扶桑人一起入寇。 在嘉靖三十五年四月以后的桐乡县城攻防战中，浙江总督胡 宗宪采取巧妙的离间计策，使倭寇首领彼此孤立。 七月叶明、陈东被捕获，八月企图逃脱的徐海得力助手辛五郎也在金塘山附近海域被擒拿。随后于同月，徐海亦于平湖县沈家庄就缚。 至此，骚扰浙江、江苏的各股海寇全被讨平。 嘉靖年间的严重倭患是相继失去双屿、沥港走私贸易基地的大明海上商团与各地沿海居民、扶桑人、葡萄牙人等合作展开的寇掠，以王直、徐海为中心，从嘉靖三十年起持续到嘉靖三十五年。 鉴于王直、徐海等人麾下的倭寇正不断袭扰大明治下的沿海地区，使得清定无法通过朝鲜来引进毛竹，只能舍近求远，通过岛津家、琉球，再从大明引进毛竹。 毕竟，眼下的上杉家还需要准备对尾张、美浓两国进行大规模用兵，以及需要提防朝仓家、若狭武田家倒向足利将军家、三好家、六角家一方，很难对倭寇进行有效的制止。 加上大明沿海地区的百姓对倭寇是深恶痛绝，大明朝堂上亦是如此。以及拥有‘扶桑国王’大印的大内家与上杉家之间的关系并不亲密，导致上杉家无法通过官方途经与大明进行交涉、沟通。反而有可能会被大明方面视为倭寇的支持者。 再将目光转向近江。 至于六角义贤为何会选择请伊贺上忍三家之一的百地家出手，是因为他已然察觉到伊贺上忍三家之中的藤林家有接近上杉家的迹象；中服部家出身的服部保长则是为复兴原先的主家安祥松平家奔走。 而六角义贤自认为甲贺五十三家是六角家旗下的国人领主，更是世人皆知的事情。一旦被人察觉到暗杀神余亲纲一事是甲贺众所为，那么上杉家必然会立即联想到是六角家指使的。 所以，六角义贤为了避免过早与上杉家刀兵相见，就只能选择将暗杀神余亲纲一事交给友生城（百地城）城主百地三太夫（百地正西）去完成。 正所谓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百地三太夫是深知这个道理，他可不管上杉家与六角家有着什么深仇大恨，也不管暗杀了上杉家谱代重臣神余亲纲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 很快，百地三太夫就发现了一个绝佳的下手时机——神余亲纲仅率少数随从前去参谒琵琶湖东南方不远处的日吉大社。 在百地三太夫看来，日吉大社位于南近江野洲郡河田乡境内，而且距离琵琶湖不远，只要将神余亲纲暗杀后，将其尸体扔入琵琶湖中，那么就没人能联想与自己的雇主六角家有关。 可是，百地三太夫算漏了一点。神余亲纲再怎么说也是在京都待了近十五年的时间，多多少少在近畿诸国之中是有些人脉的。 其中，前任河田乡地头河田元亲就与神余亲纲素有往来，并多次为上杉家的青苧贸易提供船运协助。 若不是因河田元亲之弟河田直亲自幼侍奉在六角义贤身边，并受其宠爱，河田元亲的河田乡地头职以及河田家家督之位也就不会被六角义贤褫夺。 故而，河田元亲在一气之下就选择了剃发出家，家中之人将其称之为河田伊豆入道。 从表面上看，河田一族是近江野洲郡的土著国人，还算得上是六角家的谱代家臣，但河田元亲却并不看好六角家的未来。 虽说六角家如今已是世袭管领代的役职，且享有使用与足利将军家相同颜色的毛毡鞍覆，但至今都没有将近江一国全境进行一元化统治，北近江诸郡仍在浅井家的掌控之下，盘踞在高岛郡的高岛七头也是摇摆不定。 反观越后上杉家庶子家上条家出身的上杉清定，自从完成了对越后一国的静谧后，并没有就此停下脚步，反而是积极对外扩张。在不到二十年的时间里，上杉家已先后将越中、佐渡、飞驒、岩代、信浓、甲斐、上野、下野、武藏、伊豆、相模、常陆、上总、下总、安房、磐城、骏河、远江、羽州（羽前、羽后）、奥州（陆前、陆中、陆奥、津轻）、虾夷地、于山等近三十国之地收入囊中，甚至还与朝鲜、刀伊（女真）展开贸易。 在河田元亲看来，上杉家大举发兵上洛已是时间问题，比六角家强盛一些的三好家只不过是外强中干，连龟缩在丹波、丹后、若狭、近江等国境目地带深山老林里，且还在苟延残喘的细川晴元都无法剿灭，面对实力差距更为悬殊的上杉家还有取胜的可能？ 为了不给冥顽不灵，且看不清天下大势走向的六角家陪葬，河田元亲很早就与上杉家谱代重臣神余亲纲有所往来，并将其才元服不久的长男河田长亲派去协助神余亲纲。 此次，神余亲纲便为了答谢河田一族为上杉家的青苧贸 易提供极大的支持，便借着参谒日吉大社的名义进行拜访。 “河田伊豆入道殿何必在此恭候？！”神余亲纲见河田元亲带着十名武士恭恭敬敬的在日吉大社的大殿外等候。 “神余隼人正殿何出此言？远来是客，老夫自然不能怠慢。”河田元亲笑着说道。他此时正当壮年，身材高大，面孔方正，留有浓密的络腮胡须。 “在下只不过是凑巧途经前来参谒，哪里值得河田伊豆入道殿亲迎？”神余亲纲迅速下马都走到了河田元亲的面前。 “神余隼人正殿，老夫之弟左卫门尉身为江州太守六角京兆尹（左京大夫唐名）之近臣，据他所言，六角京兆尹已花费重金收买伊州三上忍之一的百地丹波守，恐怕要对您不利，故而老夫才从家中挑选十名擅长剑术之人前来护卫，以防不测。”河田元亲倒是直接开门见山的说出缘由。 “什么？！想不到六角京兆尹身为足利将军家之重臣，竟然会做出如此阴险的勾当！”神余亲纲完全没有料到自己的脑袋是越来越值钱了，更没有料到六角义贤会效仿其先祖而背弃武家传统。 “神余隼人正勿虑，至少河田一族在江州野洲郡还是有些人脉的，更别说此地还是在我河田一族的根本之地——河田乡之中。岂能容宵小之辈放肆？！”河田元亲当即向神余亲纲打包票。 也就在神余亲纲与河田元亲一行人即将走入大殿之际，三名打扮成山伏的忍者正迅速向神余亲纲的方向冲去，并扔出了一些手里剑。 但河田元亲对此是早有防备，他直接高呼一声“来人！” 很快，大殿中早就埋伏好的十余名河田一族武士就手持木楯冲出，并挡在了神余亲纲、河田元亲二人的身前。 而后，日吉神社外围突然出现了一大群手持农具的农民，将三名忍者的退路完全切断。 “大胆贼人，竟敢在老夫的河田乡放肆！”河田元亲随即怒斥道。 但三名忍者并没有任何回应，见无法取神余亲纲的小命，且自身已无路可逃的窘境，他们便咬碎了嘴里的毒药，并用手中的忍刀自刎而亡。 “看来是死士。”神余亲纲刚想走出楯墙去查看，就被河田元亲拉住了。 “神余隼人正殿小心！” 没曾想，在三名忍者暗杀失败后，还有一名忍者挂在神社庭院的树上隐藏气息很久。就等着神余亲纲走出楯墙，但他依旧没能得手。 只见那枚扔出的手里剑命中了神余亲纲身旁的一名武士脖颈，并没有伤到神余亲纲一丝一毫。 “哼！河田伊豆入道，竟敢坏在下的好事！”这名忍者见自己那枚染毒的手里剑并没有命中神余亲纲后，只能含恨离开了。 “看来此人至少是一名中忍，否则很难在这种情况下全身而退。”河田元亲感觉逃走的那名忍者身份并不简单。 第701章 暗杀信丰 随着上杉家在东国各地的统治稳如磐石，以及完全消除后顾之忧后，两越能三国同盟也因匠作畠山家内部突生变故而开始迅速崩坏。 加上朝仓宗滴病逝以后，朝仓义景已拿回家督实权，他并不愿甘心屈居于上杉家之下，不断接受来自足利将军家授予的免许，与上杉家之间的关系已是貌合神离。 而且，若狭武田家方面也因武田信丰的重返若狭，逸见昌经、武藤友益、本乡泰茂、内藤五郎左卫门、寺井源左卫门等家中重臣们纷纷派遣使者前往灵云寺，请求武田信丰再度出山，夺回大权。 在这样的形势下，神余亲纲发觉自己很难继续在京都为上杉家贩卖青苧了。 因前不久在日吉大社遭到暗杀，神余亲纲便打算撤出京都，前往上杉家旗下大名丹后一色领进行避难。毕竟，上杉家可不只靠青苧来获得财政收入。 单单是越中、越后、佐渡三国各海港征收的船道前就不下于五万五千贯文铜钱，更别说远江、骏河、伊豆、相模、武藏、常陆、下总、陆前、陆中、陆奥等国的海港了。 于是，神余亲纲就将眼下获得的青苧贸易收入中的绝大部分去近江国友村、和泉堺町两地分别购入铁炮、弹丸，并派遣河田长亲作为使者前往丹后一色家的本据建部山城，请求一色义幸派遣一部分军势于丹波、丹后两国的境目地带进行接应。同时，他还将先前遇袭以及准备撤入丹后之事上报至主君上杉清定处。 当然，神余亲纲还不忘为上杉家的青苧贸易做出很大贡献，且救下自己一命的河田一族。 神余亲纲一面做好撤离京都的准备，一面派人前往近江野洲郡河田乡，希望河田元亲能带着族人与自己一同前往丹后。 对于神余亲纲的邀请，河田元亲倒是打了个折扣——仅带上其三弟河田泰亲（河田重亲）、次男河田忠亲、从侄折下土佐守、从弟河田吉久等五十余人渡过琵琶湖前往丹后。其中还有不少女眷。 俗话说得好，不要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在河田元亲看来，三好家眼下实力依旧不容小觑，若是再算上朝仓家、六角家、赤松家等近畿有力大名们，上杉家还真不一定能顺利上洛。还不如让弟弟河田直亲作为河田家家督继续出仕六角家，以防不测。 与河田元亲两头下注不同的是，名医曲直濑道三（曲直濑正盛、曲直濑正庆）门下弟子之一的施药院全宗（丹波全宗）敏锐的察觉到近畿诸国的上空中已是战云密布，同时也是自己出人头地的最佳时机。 施药院全宗是平安时期著有《医心方》的名医丹波康赖之后，其祖父丹波宗清、其父丹波宗忠皆在出家为僧之时担任过权大僧都法印之职。他本人也曾经在比叡山延历寺中出家为僧，后担任比叡山延历寺所属分寺药树院的住持之职。 在此期间，施药院全宗就拜在曲直濑道三门下，学习汉方医学。同时，多次出售草药给神余亲纲。 随后，施药院全宗便借着开设医馆的名义，前往丹后，准备借机为上杉家效力，好在将来出人头地，成为上杉家的侍医，将其师曲直濑道三的医术发扬光大。 不仅神余亲纲想到邀请河田一族前往丹后，还想到之后的战事中，上杉家需要更多的铁炮，以及维护修理铁炮之人，便邀请了国友村的铁炮锻冶吉田总兵卫、堺町的铁炮锻冶和泉屋木工右卫门一同随自己前往丹后，以备不时之需。 而另一边，百地三太夫在暗杀神余亲纲失败后，便将河田一族从中阻挠之事告知了六角义贤。 这就使得原先深受六角义贤信赖的河田直亲失宠，不再担任六角义贤的近臣。 鉴于神余亲纲是上杉家的谱代重臣之一，向其下手就等于与上杉家撕破了脸。 故而，六角义贤在权衡再三后决定，加大对织田家的支援力度，并唆使安藤守就、稻叶一铁、氏家卜全、竹腰尚光等斋藤家重臣发兵南下，驰援织田家。意图将上杉家的势力完全驱逐出伊势、尾张两国。同时，他还不忘对长岛一向一揆众进行贿赂，请求愿证寺住持愿证寺证惠发兵牵制千种家、伊势楠木家、伊势水军众等站在上杉家一方之人，以此减轻织田家的压力。 与此同时，朝仓义景因上杉家派兵进驻丹后，以及匠作畠山家中发生变故，转而与六角家进行交好，并开始着手扶持武田信丰夺回若狭武田家的大权。 然而，还没等朝仓家、六角家协助武田信丰夺回若狭武田家的大权之时，就获知了其死讯。 就在逸见昌经、武藤友益、本乡泰茂、内藤五郎左卫门、寺井源左卫 门等若狭武田家重臣们有意支持武田信丰再度举兵与其子武田义统展开对抗之际，藤林正保率御庭番众伊贺组的二十名下忍进入了若狭境内。 原本，武田义统就非常不欢迎武田信丰的到来，对灵云寺的安保力度也不高，仅限于安排了一些物见用于监视，好获知到底家中有哪些人还暗中与其有所往来。 得益于灵云寺周边的安保力度不强，使得藤林正保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获知了武田信丰所在之处，并于深夜带着二十名下忍潜入了寺中。 为了防止武田信丰有生还的可能，这一次藤林正保不打算使用传统的暗杀方式，反而是准备使用越后著名特产之一的草生水（石油）。 而后，藤林正保就命麾下的下忍们将武田信丰所住的长屋外轻轻浇上草生水。 待草生水遍布长屋后，藤林正保就将松明火把扔到了长屋门上，让整座长屋瞬间燃起大火。他与下忍们则是藏匿于长屋周边的暗处，静静观察着。 此时的武田信丰在闻到烧焦的味道，才后知后觉的醒来，但为时已晚。 就算灵云寺中的僧人发现长屋起火以及呼救声后，前来救火，却发现泼上去的水完全无法遏制长屋的火势。 最终，武田信丰所在的长屋被彻底烧毁，武田信丰本人还被烧成了一具焦尸，根本无法辨认。 目睹了整个过程，且武田信丰根本没有可能生还后，藤林正保才率下忍们离开，准备返回相模，向上杉清定复命。 当武田义统获知其父武田信丰死于非命之后，倒是不悲反喜，总算心中的一块巨石落了地。 第702章 若狭再乱 虽说武田信丰于若狭灵云寺之中被烧死，但武田义统却并没有因此而高兴太久。 因为，逸见昌经、武藤友益、本乡泰茂、内藤五郎左卫门、寺井源左卫门等若狭武田家重臣们可不认为武田义统与武田信丰之死毫无关系。他们生怕自己步了武田信丰的后尘而惶惶不可终日。 就连作为若狭武田家一门亲族众笔头、宫川武田家家督，且身为武田信丰之弟的武田信高（武田信重）也开始怀疑其兄之死是武田义统所为。 尽管武田信高在武田信丰与武田义统大打出手之际保持中立，但他并不愿意见到若狭武田家之后被上杉家或是朝仓家所摆布。 加上若狭武田家的宿敌丹后一色家已臣从上杉家，以及先前上杉家旗下水军众还配合朝仓军、武田义统一方诸将联合行动，使得上杉家的影响力已然延伸至若狭境内。 不仅如此，足利将军家奉公众出身的熊川沼田家还因其宗家利根沼田家的关系与上杉家成功搭上线，并在之后与上杉家达成联姻，沼田光兼的三男沼田祐光更是位列上杉家一门，获得上杉清定的重用。 为了避免上杉家在若狭一国的影响力进一步增加，武田信高便打算趁机挑起膳部山城城主松宫清长与沼田光兼之间的矛盾。 毕竟，松宫清长很早就觊觎熊川沼田家治下的瓜生庄一带。 一旦松宫家掌控了瓜生庄，再与其治下的三宅庄、吉田庄（原隶属于禁里料所，松宫家原先为代官）两地连成一片，那么就完全掌控了若狭进出近江的必经之路。 可此时的武田信高已然顾不上松宫家是否会因此迅速壮大起来，他只想着眼下尽快将亲近上杉家的熊川沼田家铲除，并伺机夺回丹后一国的控制权。 于是，武田信高就开始暗中支持松宫清长兼并瓜生庄。同时，他还唆使逸见昌经、武藤友益、本乡泰茂等东若狭诸将袭扰丹后一色家设置在丹后、若狭两国境目地带的关所，意图再度挑起若狭武田家与丹后一色家之间的战事。 然而，此时的武田义统却并不愿招惹上杉家。他深知自家旗下的若狭水军众完全不是上杉家旗下水军众的对手，更何况邻近若狭武田家的丹后一色家、山名家两家大名早就臣从了上杉家，加上西国霸主尼子家还与上杉家交好。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争端，以及叔叔武田信高纠集家中重臣们向自己发起下克上，武田义统便做了两手准备——一、暗中联系先前成为武田信高养子的弟弟武田信方，让其在必要之时，想方设法除去武田信高；二、庇护躲在三国岳的深山老林里与三好军打游击的细川晴元，为其提供粮草辎重，引为外援，以备不时之需。 可若狭武田家毕竟不是武田义统一人的一言堂，他并不能做到独断专行。绝大部分的若狭武田家重臣在武田信丰死后并没有消停，反而纷纷开始接近一门亲族众笔头的武田信高，更有甚者还盘算着拥立武田信高来取代武田义统。 但武田义统毕竟是现任征夷大将军、武家栋梁足利义辉的妹夫，与足利将军家之间的关系非常亲密。使得逸见昌经、武藤友益、本乡泰茂、内藤五郎左卫门、寺井源左卫门等人还不敢轻举妄动。 若狭一国的海运非常发达，更是西国航线连接北国航线的重要中转站。武田信高也因此从往来商人口中获知了上杉家有向丹后一国派兵的消息。 为了避免丹后一色家在获得上杉家支援后大举发兵侵攻若狭，武田信高还盘算着从足利将军家迎回武田信由、武田义贞兄弟，进而迫使侄子武田义统认他们其中之一为养子，好让自己执若狭武田家牛耳。 但是，武田信高还是低估了上杉家在近畿诸国的情报收集能力。 再怎么说，神余亲纲也是作为上杉家安插在京都的重要眼线，麾下的一批轩辕众忍者虽说不是战忍，但在收集情报方面还是绰绰有余的。 很快，才进入丹后一色家本据建部山城不久的神余亲纲，便获知了若狭武田家方面有转变为敌对势力的迹象。 神余亲纲深知若狭一国有着非常重要的战略价值，可不能被敌对势力所掌控。 为此，神余亲纲便劝说一色义幸发兵突袭若狭与丹后两国境目地带，给若狭武田家来个先下手为强。 一色义幸对此是深以为然，若不是先前武田义统与其父武田信丰展开对立，并主动接近上杉家、朝仓家，他早就盘算着趁机攻入若狭境内。 眼下，既然有了上杉家谱代重臣神余亲纲的支持，一色义幸自然不会放过为列祖列宗复仇的大好时机。 随后， 一色义幸就趁着若狭武田家上下还在争权夺利之际，一举将位于丹后、若狭两国境目地带的爱宕山城、比睿川城、神野城三城攻落，并控制了若狭西面的海港内浦凑。 而另一方面，因六角义贤获知自己的女婿畠山义纲、女儿近江御前二人被逐出能登后，对此感到震怒不已，认为此事完全是由上杉家在幕后指使所致。 而后，六角义贤不仅加大了对织田家的支援力度，还拉上了时任伊贺守护仁木义视，准备大举发兵东进，意图与织田家合兵一处，将上杉家的势力完全驱逐出伊势、尾张两国。 尽管仁木义视这个伊贺守护只是徒拥虚名，但作为伊贺一国之中实力最强的上忍三家可不是完全站在上杉家一方。 其中，中服部家先后出仕足利将军家、安祥松平家。时任家督服部保长更是辗转投靠水野家、织田家，意图恢复安祥松平家的家名。 可以说，中服部一族之中只有服部保长之弟服部正清带着部分族人出仕了上杉家亲藩小笠原家。 至于大部分的中服部一族族之则是留在了中服部家的本据予野城周边，在服部保长次男服部保正的率领下，成为六角家的旗下国人领主之一。 第703章 岩崎危急 在察觉到近畿诸国局势开始对上杉家不利，以及谱代家臣神余亲纲多次遭到暗杀后，上杉清定便决定暂时停止将越后、岩代两国所产的青苧销往京都。 同时，清定在获知神余亲纲顺利撤入丹后境内后，便顺势任命其暂时担任一色义幸的与力，负责与丹后一色家一同经略若狭一国，并协助丹后一色家稳固丹后一国的统治。 当然，清定也没有忘记一色义幸、山名祐丰二人。他还以关东公方足利义氏的名义，任命一色义幸兼任若狭守护职，以及遥领近江守护代；任命山名祐丰兼任播磨守护职。 在清定看来，既然六角家仍不打算放弃经略伊势，以及对织田家的援助，那么自己也就没有必要再给其好脸色了。 至于能登方面，清定并不打算急着兼并，也不打算过早的将尚未元服的能登丸送去继承匠作畠山家的家名，反而是命池田城城主安田景元、田中城城主下平吉长二人率三千五百余军势前去接管匠作畠山家的本据七尾城，之后还命安田景元担任七尾城城代、下平吉长担任七尾城城下町奉行。 而能登一国绝大部分地区的统治，以及匠作畠山家的政务，则是由长续连、平总知、游佐宗円、游佐续光、三宅总广、三宅纲贤、温井续宗、畠山义远、畠山将监、隐岐续朝等十五名重臣进行合议。 为了向世人表明流放畠山义纲、近江御前夫妇并非上杉家所为，清定就非常大度的与关东公方足利义氏联名指认畠山义纲之子畠山次郎丸为新一任匠作畠山家家督。 其实，对上杉家派兵进驻丹后一国反应最大并不是若狭武田家与朝仓家，反而是加贺一向一揆众。 起初，超胜寺实显、本觉寺莲惠、光德寺乘贤、七里赖周、下间寿法等加贺一向一揆众高层还以为是上杉家派遣水军西进，以及派兵进入能登境内，是意图水陆并进、兵分多路对加贺一国发起大规模侵攻，连忙命杉浦玄任率一万余一向一揆众进驻邻近越中、能登两国境目地带的河北郡（加贺郡）重镇上山田城。 可杉浦玄任这位号称‘北陆猛虎’的加贺一向一揆众头号猛将，早在率军驰援胜兴寺、瑞泉寺等越中一向宗寺院、道场的过程中，被在越后称之为‘越后七郡无人能出其右者’的柿崎景家打出了心理阴影，就此成了‘北陆病猫’，再也不敢与上杉军正面交锋。 杉浦玄任深知上杉军的战力、装备远在一向一揆众之上，而且长期负责镇守越中一国的上杉家重臣柿崎景家、安田景元、斋木尚重等人又非泛泛之辈，加上匠作畠山家中亲上杉家的重臣可不在少数。一旦匠作畠山家趁机发兵突袭加贺一向一揆众的侧翼，那么加贺一向一揆众必然会全线崩溃。 再加上，加贺一向一揆众的宿敌朝仓家素来是进行不宣而战的，眼下加贺一向一揆众之中没人能保证朝仓家是真的有意与一向宗进行和睦相处。 经过权衡再三后，杉浦玄任直接选择称病不出，让超胜寺实显、本觉寺莲惠、光德寺乘贤、七里赖周、下间寿法等人另请高明。 如此一来，超胜寺实显、本觉寺莲惠、光德寺乘贤、七里赖周、下间寿法等人是焦急万分，只好一面令奥政尧、河合虎春、桂田中务少辅、马饲喜八郎、广濑伊贺守、山田四郎左卫门等有力国人领主、坊官们加强境目地带的守备，一面让本泉寺莲悟、本泉寺实悟、光教寺显誓等远离加贺一向一揆众决策层，且与上杉家对一向宗取次的本誓寺超贤有所往来之人出面，想方设法与上杉家搭上线，希望能继续与上杉家保持和睦，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再将目光转向尾张方面。 还没等上杉家正式对织田家发起大规模讨伐之际，织田信长继鸣海城之战失利后并没有偃旗息鼓，依旧没有放弃夺回东尾张一带失地的想法。 自从上杉清定将同族重臣八条定繁派往东尾张重镇大高城镇守后，他在尾张的日常生活完全能概括为一句话：吃饭，睡觉，与织田家交战。 当织田家再度获得六角家的大力支援后，织田信长便有了底气发起收复失地的军事行动。首当其冲的便是岩崎城。 为了避免大高城、鸣海城、户部城、寺部城等地的上杉军前去驰援岩崎城，织田信长便命横根城城主梶川秀盛、常滑城城主水野监物、平岛城城主水野成政、木田城城主荒尾善次等将于大高城以南的正光寺、氷上两地筑砦，以此进行牵制。同时，还命绪川城城主水野忠分、竹内城城主竹内直玄、龟崎城城主稻生政胜等将提防水野信元、北条氏康攻入尾张境内。 而后，织田信长就以大久保忠员、本多广孝、本多重次、夏目广次、鸟居忠吉、石川家成、服部保长、村井源四郎、 矢田作次郎等投奔自己的安祥松平家旧臣们作为先导役，亲率包含三千五百余六角家援军在内的一万一千余大军出阵，浩浩荡荡攻向了岩崎城。 织田军是势在必得，加上先前岩崎丹羽家庶流的藤岛城城主丹羽氏秀倒向织田家一方，以及岩崎城周边还有菱野城城主林光利、上社城城主加藤勘三郎、下社城城主柴田胜家、藤森城城主小关三五郎等织田家诸将进行封锁，使得岩崎城的处境危在旦夕。 尽管甘糟景持奉上杉清定之命，于三之峰山上进行筑砦，但时常遭到织田军的袭扰，使得兵砦迟迟没能筑成。 之后，织田信长更是命其庶兄织田信广率一千五百余军势驻扎在岩崎川以北，且位于岩崎城东北方不到七里距离的相野山上，以防上杉军或北条军越过三之峰山前来阻挠自己攻打岩崎城。 如此一来，岩崎城对外的一切联系被织田军彻底切断，就使得岩崎城更加危急。 即便如此，丹羽氏职见织田军势大，并没有就此降服，反而是选择坚守不出。他深信上杉家不会抛弃自己。 第704章 驰援岩崎 其实，不单单是位于尾张、三河两国境目地带的岩崎城遭到攻击，就连北伊势方面的形势也不容乐观。 因朝仓家与足利将军家、三好家、六角家开始交好，使得六角家能腾出手来，调集更多的兵力用于经略北伊势诸郡，以及驰援织田家。 六角义贤在派遣家中重臣平井定武作为援军大将，率三千五百余军势支援织田家的同时，还命蒲生定秀为总大将，节制浅井久政、三云成持、后藤秀胜、进藤贞治、青地道彻、山中俊好、三井将鹤、布施三河守等将，以八千五百余军势向北伊势三重郡发起侵攻，并命仁木家、关家、神户家、长野工藤家、鹿伏兔家等旗下大名、国人领主们届时出兵参阵。 可以说，六角义贤打算趁着上杉家尚未调集大军西进之前，在协助织田家收复东尾张一带失地之际，顺便将北伊势诸郡的上杉家势力完成铲除。 但好在伊势北畠家派遣旗下的志摩水军众北上驰援伊势楠木家、千种家，以及对关家、神户家、长野工藤家等六角家旗下大名、国人领主们治下的沿海地区进行频繁袭扰，还是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伊势楠木家、千种家的压力。 但尾张的方面的形势却因六角家的大力介入，以及斋藤家大部分重臣倒向足利将军家、三好家、六角家一方而显得愈发严峻、危急。 虽说斋藤家方面没有立即与上杉家刀兵相见，但作为斋藤家六宿老之一的安藤守就却不嫌事大，反而派遣其弟安藤守重作为大将，并联合驹野城城主高木贞久（高木贞次养子）、高须城城主大桥源左卫门等数名位于美浓、尾张两国境目地带的国人领主们作为织田家援军，以响应六角家的行动。 不仅如此，织田信长为了震慑大高城中的八条定繁、沼田祐光、今川氏明等人，还特意派遣家中猛将坂井政尚率一千余军势作为偏师，佯攻市场城。 获知织田军再度袭来的消息，备受侵扰的市场城、寺部城、星崎城、户部城等地领民纷纷陷入恐慌之中。更有不少领民、商人逃往暂时不受兵燹所扰的长岛愿证寺。 即便领民、商人大量逃亡，可市场城、寺部城、星崎城、户部城等地的守军还没动，还是或多或少的受到影响而开始人心浮动。就连大高城中的气氛也是愈发压抑。 因事态紧急，八条定繁也顾不上召矢野纲直、户部政直、相良左京进、多胡右卫门尉、梅原木工右卫门、佐藤四郎兵卫、上村玄蕃等将进行军议，反而是单独与沼田祐光进行商议如何迎敌。 由于大敌当前，八条定繁与沼田祐光二人都没有进行任何的客套，反而是直接进入了主题。 “织田家已获得六角家、斋藤家相助，军势颇盛，反观我军兵力寡少，不宜速战，可岩崎城却不能不救。一旦出兵，大高城、鸣海城两地极有可能会被织田军攻落，不知沼田勘解由有何妙计？”八条定繁愁容满面的说道。 “八条式部少辅殿，不如主动放弃市场城、寺部城、星崎城、户部城四城，将四城之兵以及部分粮草辎重退入鸣海城、大高城两城之中，并依托坚固的城防，挫敌锋锐，不知如何？”沼田祐光倒是认为鸣海城西北方的市场城、寺部城、星崎城、户部城这四座城池已然成为累赘，若是继续固守下去，只怕是会进一步消耗己方为数不多的兵力。 “沼田勘解由，两军交战，贵进忌退！若是我军不战而弃守市场城、寺部城、星崎城、户部城四城，只怕织田家的声势会进一步提升。”八条定繁在听完沼田祐光的话后就连连摇头，他确实不甘心就此放弃好不容易夺取的市场城、寺部城、星崎城三城。 而且，户部城城主户部政直并非上杉家谱代家臣出身，若是其拒不听命，八条定繁就算有便宜行事之权，只怕会将本就不多的友军推向织田家一方。 “八条式部少辅殿，若想坚守市场城、寺部城、星崎城、户部城四城，则上之山、丹下、光明寺、小松山、药师山、天白川一线都要进行派兵布防，你是身居东尾州众的旗头一职，以目下我方可用之兵，是否能守得住？！”沼田祐光并没有顾及八条定繁是上杉清定的养女婿而留有情面，反而是直言说出此时的现状。 “······”八条定繁对自己可以调动的兵力还是清楚的，他深知眼下在东尾张一带的上杉军兵力分数，且不足以进行全线防御，当即沉默不语。 “八条式部少辅殿，不要太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沼田祐光又接着劝说道。 “明白了，我这就下令放弃市场城、寺部城、星崎城、户部城四城，命相良左京进、大见三人众、户部新左卫门、多胡右卫门尉等将，将城兵以及粮草辎重分别撤往大高城、鸣海城两城。”八条定繁在经过一番权衡后，还是采纳了沼田祐光的进言。 虽然此时的八条定繁身上背负的压力非常巨大，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慌张，反而是对外展现出一副谈笑自若的模样。 很快，经过多罗尾光俊、玄鬼、觉马三人所率的御庭番众甲贺组探查后，八条定繁、沼田祐光二人便获知了坂井政尚这一路织田军只是虚张声势，并非大军。 加上户部城本就位于最前线，户部政直早就有放弃户部城后撤的想法，只是惧怕因此被上杉家惩处而没有实行而已。他在接到八条定繁的命令后，当即带着家眷与城兵弃城而逃，并将带不走的钱粮财物尽数烧毁。 而后，八条定繁就让沼田祐光、今川氏明二人负责留守在大高城之中，自己则是亲率包含左控鹤备在内的两千五百余军势轻装上阵，于深夜之际前去驰援岩崎城。 当然，八条定繁还命多罗尾光俊、玄鬼、觉马三人负责率御庭番众甲贺组，将上杉军沿途的织田家忍者、物见，以及可疑之人尽数铲除，一个不留，避免织田信长提前发现自己的动向。同时，他还命多罗尾光俊挑选一名得力忍者穿越织田军在岩崎城外的封锁线，告知丹羽氏职、丹羽氏胜、上田近正父子三人，让他们能继续安心坚守。 第705章 鏖战岩崎 虽说多罗尾光俊所挑选的一名下忍成功穿越了织田军的封锁线，得以进入岩崎城中，并将八条定繁率军前来驰援的消息告知了丹羽氏职、丹羽氏胜、上田近正父子三人。 但丹羽氏职却并没有因此而感到高兴，反而有些慌张。 毕竟织田信长已在岩崎城外聚集了一万三千余军势，其中还包含着含三千五百余六角家援军。据传言，还有斋藤家的援军尚未抵达。 就算岩崎城被织田军包围、孤立，但并不代表丹羽氏职对敌我双方的实力对比一无所知。他深知上杉家在东尾张境内的兵力绝对不会超过五千之众，而且还需要确保大高城、鸣海城这两座重镇要地在上杉家的掌控之中。 所以，丹羽氏职猜都能猜出来八条定繁此次前来驰援岩崎城的兵力并不会太多。 如果单纯论个人勇猛，几个织田信长摞一块儿也不一定是丹羽氏职的对手，但眼下织田信长所率的兵力却是岩崎城守军的十倍以上。 而且，织田信长自从攻打品野城、鸣海城两地受挫失利后，就转变了之前东一榔头、西一棒槌那颇无章法的战术。在饭尾定宗、佐久间盛重、丹羽长秀等家中重臣们的建议下，他就转变为先剪枝叶，后除根本。 这就导致兵力寡少的八条定繁只能眼睁睁看着品野城、岩崎城与大高城之间的联系被切断。 丹羽氏职倒是打算让负责传信的御庭番众甲贺组下忍返回复命之际，让其告知八条定繁应等候主君上杉清定派遣援军前来解围，从而避免为数不多的兵力遭到织田·六角联军的重创。 可以说丹羽氏职的想法是出于稳妥起见，并无什么亮点。 若是真按丹羽氏职所想的那样做，东尾张诸将在之后，可就没有什么值得夸奖的战功，麾下的武士、奉公人、足轻等还怎么实现阶级跨越？怎么翻身过上好日子？ 八条定繁可是自幼侍奉上杉清定的，在耳习目染之下，还是从上杉清定的身上学到了一些兵法的。他可不打算将战功拱手让给他人，在上杉家中，只有以少胜多的战事才值得在人前说出来炫耀一番。 正所谓天有不测风云。 令上杉、织田两军都没有料到的是，第二天清晨竟然起了大雾！ 由于大雾笼罩，天空昏暗，能见度已经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八条定繁见状，便意识到是一举击败织田·六角联军的最佳时机，当即召集参阵诸将仰天发誓道：“古往今来，兵贵精而不贵多。曾经，新田左卫门督义贞公在上州举兵后，就于久米川之战、极乐寺坂之战等战事中以少胜多，击败了镰仓幕府执权北条家，最终攻灭了镰仓幕府执权北条家。大唐太宗皇帝更是以三千余人于虎牢关之战一战击溃窦建德麾下的三十余万大军！既然他们能够做到如此辉煌的战绩，为何我等做不到？！织田·六角联军虽兵力雄厚，但良莠不齐。我军兵少，但皆为骁勇之士。他们此次运至岩崎城外的粮草辎重堆积如山，都是特意为我军运来的！当家是否能一举静谧尾州就在此一举，在下可不敢贪生而死于诸位之后！希望诸位奋勇杀敌，立下不世之功！若有胆怯后退者，立斩不赦！” “愿随八条式部少辅殿建功立业！”长井为实、多胡右卫门尉、梅原木工右卫门、佐藤四郎兵卫、上村玄蕃等参阵诸将听得顿时热血沸腾起来，他们都跃跃欲试，打算立下不世之功。 随后，八条定繁就以长井为实、多胡右卫门尉两部为左翼，梅原木工右卫门、佐藤四郎兵卫、上村玄蕃三部为右翼，而自己则是亲率本部的伊豆众以及左控鹤备的骑马武士作为先阵。 得益于多尾罗光俊、玄鬼、觉马三人所率的御庭番众甲贺组的活跃，将织田家、六角家派出的忍者、物见尽数铲除，一个不留。使得此时的织田·六角联军却并没有察觉到上杉军已经距离他们不到五里。 等上杉军饱餐一顿，并稍作休整后，八条定繁便身先士卒，手持一杆骑枪，便率军直冲织田·六角联军的本阵方向，左右突围，出入如飞，势不可挡。 织田·六角联军不少军势在猝不及防之下四处逃窜，他们完全没有料到上杉军竟然会悄无声息的突然出现，并向自己发起突袭。 可织田信长也不是泛泛之辈，他并没有因遭到上杉军突袭而惊慌失措，反而是命饭尾定宗、佐久间盛重、柴田胜家等将率本部军势前去阻击。 就这样，上杉、织田两军于大雾弥漫的情况下互相拼杀。 这时，丹羽氏职发觉城外的织田·六角联军阵势大乱后，当即下令吹响法螺、敲响太鼓，并命丹 羽氏胜、上田近正二人率五百余军势从城内杀出，突袭织田·六角联军的侧翼，以此来减轻八条定繁所部的压力。 在岩崎城守军的两面夹击之下，林光利、加藤勘三郎、小关三五郎等织田军诸将先后被讨取，岩崎城外围的包围网也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尽管饭尾定宗、织田信房、佐久间盛重、柴田胜家、下方贞清等织田家猛将们奋勇搏击，可他们的军势反而被己方的溃兵所冲散。 加上作为六角军大将的平井定武见势不妙后，可不打算将三千五百余六角军在岩崎城外尽数报销，直接脚底抹油，不战而逃。 而另一方面，驻扎在相野山上的织田信广在获知岩崎城外的友军遭到突袭后，并没有见死不救，反而是留下一百军势继续驻守山上的兵砦，自己则是亲率一千四百余军势下山驰援。 然而，八条定繁很早就算到了织田信广极有可能会率部加入混战。 为了避免织田信广所部加入混战，八条定繁便命多尾罗光俊、玄鬼、觉马三人率御庭番众甲贺组于相野山的密林之中设伏。 织田信广虽然曾经也一度挑战过织田信长的权威，意图取而代之。但他毕竟是织田信秀的庶子，并非嫡出，其人望还不及织田信胜。 最后，织田信广再败给织田信长后就从此老老实实的为其效命。 可是，织田信广并没有料到，此次出阵将是他人生中的最后一战。 在岩崎城周边十余里的范围皆被浓雾所笼罩，就连相野山亦是如此。 这就使得御庭番众甲贺组的忍者们手持的弓、手张弩上的金属箭头并不会反射出任何光芒。 等到织田信广突然有着不祥的预感，为时已晚——上百支箭矢就已经呼啸而下，铺天盖地的阴影宛如飞蝗。 织田军的队形登时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打散，位于最前端的织田军武士、足轻们未及反应就被射倒在地，再也无法动弹。 还没等其余的织田军从惊恐之中恢复过来，第二阵密集的射击接踵而至，然后是第三阵、第四阵，第五阵······ 眼见逃生无望，麾下军势已四散而逃。织田信广便绝望地大吼一声，拔出腰间的太刀，瞪着血红色的眼睛向着密林方向冲去。 第706章 扭转战局 当位于织田信广部后队的织田与三郎（织田秀敏长男）、伴正林、布施五介等人在获知前队遭到突袭，以及主将织田信广被讨取的消息后，皆是惊恐万分。 可织田与三郎、伴正林、布施五介等人在惊慌之下完全没有为织田信广复仇的想法，更不打算冒着极大风险去夺回织田信广尸首。反而是直接率本部军势以及前方的溃兵准备退回相野山的兵砦之中进行固守。 然而，多罗尾光俊早就察觉到织田军有退回相野山砦的迹象，便在织田军的后撤之路上撒满了铁蒺藜，并留下十名下忍在密林之中拖延织田军返回的速度。同时，他与玄鬼、觉马二人还将甲贺组分成三份，分别对相野山砦的南、东、西三面发起突袭，独留北面一面不攻。 此时留守在相野山砦的织田军仅有一百人，且大都是老弱之兵，哪里是善于突袭、暗杀的忍者们的对手？ 结果，还不到一刻钟的时间，相野山砦的南、东、西三面就被御庭番众甲贺组几乎同时攻破，残余的守军在惊慌失措之下从北面逃出相野山砦。 不仅如此，甲贺组的忍者们在突入相野山砦内部之后，用点燃的焙烙玉扔向了砦内的粮藏、兵器藏。 由于兵器藏中存放了一部分火药、铁炮弹丸，焙烙玉在其周边爆炸后很快就引发了连环爆炸。 很快，相野山砦就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燃起的浓烟更是直冲云霄。剧烈的爆炸声就连不远处的织田军本阵都听得到。 原本，在饭尾定宗、织田信房、佐久间盛重、柴田胜家、森可成、池田恒兴、佐佐政次、下方贞清等织田家猛将们的拼死奋战下，好不容易才将织田军的阵势稳住，并将上杉军的攻势一度遏制。 毕竟织田·六角联军的兵力是上杉军近四倍，就算平井定武直接率六角军撤出了战场，织田军的兵力仍多出上杉军的近三倍。 在如此兵力悬殊的情况下，上杉军在八条定繁的率领下，还是凭借着以一当十的魄力，与织田军你来我往，苦战不下，不分伯仲。 激战之中，八条定繁的坐骑更是被织田军的铁炮击毙，只得弃马步战。 值得庆幸的是，八条定繁麾下重臣多胡右卫门尉及时将自己的坐骑让给了八条定繁，使得其得以乘马再战，直至战况有所缓和。 然而，织田信长见战事胶着，又派出织田信清、塙直政、那古野胜泰三部军势加入了混战，使得战场形势再度发生了变化。 等到浓雾稍散，八条定繁才发现多胡右卫门尉所部军势已经被织田军团团包围。但他并没有见死不救，反而是跃马提枪，冲入织田军之中，敢当其锋者无不毙命。织田信清、塙直政、那古野胜泰三部织田军皆是望风披靡，纷纷后退。 如此，八条定繁才成功将多胡右卫门尉救出。 及至此时，八条定繁望着黑压压的织田军，便意识到自己很难毕其功于一役了。 可身在岩崎城外的织田军本阵的织田信长还不知晓其庶兄织田信广的死讯，更不知晓织田信广所部溃散的消息。 而织田信长先前命人点燃的狼烟在浓雾的遮挡下，未能起到任何作用。 距离岩崎城不远的沓挂城守将近藤无一、梁田政纲、河尻秀隆等人对岩崎城周边的战况一无所知，也不敢轻易率军出城，生怕沓挂城有失。 正当上杉、织田两军仍在苦战不休之际，多尾罗光俊、玄鬼、觉马三人在攻落了相野山砦后，就及时率御庭番众甲贺组来到了织田军本阵的后方，并对织田军本阵发起了突袭。 因织田信长将大部分兵力都投入了混战之中，以及六角军的不战而退，使得织田军本阵周边守备已然空虚。 再加上多尾罗光俊在对织田军本阵发起突袭的同时，还不忘派人骑上抢夺的织田军战马，拖着干柴、树枝四处奔走，弄得是尘土飞扬，为上杉军助长声势。 而此时织田军各部却并不知晓实情，只听到相野山砦方向发生了连续的爆炸，还以为是上杉军大军抵达了战场，吓得几乎是肝胆俱裂，很快陷入被动而节节败退。 津川义冬、林秀贞、织田信包、那古野胜泰等部率先崩溃，其麾下军势各个丢盔弃甲、四散而逃，相互踩踏而亡者更是不计其数。 这下，上杉军顿时士气大振。八条定繁更是趁着战场形势发生逆转后，下令对织田军发起了全面反攻。 在上杉军的三面夹击，以及津川义冬、林秀贞、织田信包、那古野胜泰等部的崩溃，使得其余织田军的士气、战意开始急剧下降。 就在这关键时刻，织田信长为了击退突袭本阵的上杉军，便亲率黑母衣众、赤母衣众冲出。 但织田信长还是小瞧了御庭番众甲贺组的战力，以及装备。 还没等织田信长率军迫近，在多尾罗光俊的一声令下，近百发箭矢以及手里剑就密集的飞向织田军。 位于最前沿的织田军骑马武士们本就在策马疾驰，哪里来得及停下，当即被突如其来的箭矢、手里剑击中而落马。 就连外围有着赤母衣众护卫的织田信长也未能幸免，右腿中了一箭后落马。 若不是毛利河内守拼死相救，恐怕织田信长就会成为御庭番众甲贺组的集火目标。 见织田信长被其麾下的赤母衣众救走，多尾罗光俊是气愤不已，但他急中生智，又想出一招打击织田军士气和战意的计策——将织田信广的首级用长枪挑起，向着还在奋战不息的织田军高呼“织田大隅守已经被讨取了！” 随着多尾罗光俊的这一高呼，使得织田军的士气和战意顿时跌落谷底，再无恢复的可能。 因为，织田信广所驻扎的相野山砦是位于岩崎城东北方不到七里的距离，但位于岩崎原战场就达到了十里以上。 这就让织田军诸将认为，能在短时间内攻落相野山砦，并讨取守将织田信广的，只有与织田领接壤的北条家能够做到。 加上织田信广在织田家中也是一员猛将，还在之前追随其父织田信秀是东征西讨，连他都那么快兵败身死，可知攻落相野山砦的敌军必然很多。 不仅如此，织田军的本阵还遭到了上杉军的突袭，连织田信长的旗印都倒了下去。使得织田军各部很快陷入各自为战、分崩离析的状态。 第707章 岩崎大捷 由于织田军的本阵、侧翼皆遭到突袭，以及织田军总大将织田信长因右腿中箭坠马，在赤母衣众的拼死掩护下退往尾张中部重镇末森城进行救治。 随着六角军的不战而逃，以及织田信长的退出战场，使得织田军各部顿时陷入了群龙无首的状态。 野口政利（平手政秀之弟）、平手久秀（平手政秀之子）、堀尾泰晴、山内盛丰、前野时之、平野宗房等将也是无心与上杉军继续交锋。他们可不愿将自己的小命丢在这岩崎原上，便纷纷率马廻众逃离战场，以免被上杉军讨取。 可此时的上杉军经过拼死血战已经取得优势，并在总大将八条定繁的号令之下全线发起反击，直扑织田军各部后撤的军势。 只见越来越多的织田军丧失战意，各自丢盔弃甲，四散而逃。 柴田胜家、森可成、池田恒兴、下方贞清等织田家猛将们倒是反应不慢，很快就判断出己方已然败北，不再恋战，当即率本部军势向岩崎原的西北方进行突围。 大风阵阵，尘土飞扬，骄阳蒙晕。 岩崎川的西岸，上杉、织田两军在这秋风之中不断搏杀，战场之上，尸骸交错，凄凉无边，鲜血也将岩崎川染成了红色。 这时，丹羽氏职在岩崎城三之丸的箭橹上发现上杉军已经完全占据了主动，并将织田军打得节节败退后，当即下了箭橹，翻身上马，在马廻众的簇拥下，率三百余军势出城驰援友军。 只见岩崎丹羽势在丹羽氏职的率领下，一齐发出呐喊声，纷纷冒死突进，喊杀声更是响彻天地，使得上杉军各部的士气进一步提升。 丹羽氏胜、上田近正兄弟二人自恃勇猛，一手持太刀，一手持木楯，一路斩翻诸多织田军的武士、足轻、农兵。他们身旁的上杉军是深受感染，也奋力上前助战。 随后，混乱很快就蔓延至尚未败退的织田军各部之中。 饭尾定宗、织田信房、佐久间盛重、佐佐政次等将皆是织田家中的久经沙场之人，知晓大势已去，再无反转的可能。在他们眼中，击溃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只要不被讨取、歼灭，那么待战后收拢溃军，再休整一段时间，就又能恢复元气了。 然而，八条定繁可不打算轻易放过这个一举歼灭织田家有生力量的大好时机。因为，织田家在尾张、美浓、三河、伊势等国的战事中多次被击败，在收拢溃军，以及依靠其本就雄厚的财力，又能再度纠集数千至上万规模的军势，故而战事经久不息。 八条定繁此时意图将织田军溃军的大部分进行歼灭，就是汲取了这个教训。于是，他就令长井为实火速率左控鹤备的三百名骑马武士抢占竹之山、宝林寺两地，将织田军溃兵逃往下社城的必经之路截断。 才退入宝林寺中不久的织田信张（织田宽廉，织田藤左卫门宽故之子，织田信康女婿，其母为斯波义达之女玉堂殿）、织田常知（织田信张之弟）兄弟还没喘过一口气，就发现寺外尘土飞扬，只见上百名骑马武士正杀气腾腾的向自己冲来。 自知无路可逃的织田信张、织田常知兄弟就只好命麾下马廻众前去阻击，他们二人则是退入大殿之中互刺而亡，以免落得个被俘受辱的下场。 与此同时，八条定繁在率军击溃织田信时、织田信实两部，并将织田信时、织田信实二人讨取以后，就与丹羽氏职合兵一处，对织田军的溃兵进行持续追击。 如今的织田军已彻底崩溃，对上杉军的追击是毫无还手之力，更跑不过上杉军的战马，等待他们的将是上杉军手中的屠刀。 之后，上杉军是一直追击到末森城外才停下了脚步。 经此一役，织田信广、织田信时（织田信长之叔）、织田信实（织田信长之叔）、织田信正（织田元贞，织田信长之叔）、饭尾定宗、织田信房、织田伊贺守、佐久间盛重、佐佐政次、丹羽氏秀、梶川高秀、冈田善长、塙直政、那古野胜泰、林光利、加藤勘三郎、小关三五郎等诸多织田家有名武将先后在混战之中被上杉军讨取，而参阵的织田军武士、足轻、农兵、阵夫等被上杉军讨取者也达到了三千九百余人，还有不少人溺毙于岩崎川、植田川、矢田川等河流之中。 织田信清、柴田胜家、森可成、池田恒兴、下方贞清、津川义冬、林秀贞、织田信包等人倒是没有与织田信长选择同样的逃亡路线，反而是率各自的马廻众一路北上，直至北尾张的丹羽郡境内，这才侥幸从上杉军的屠刀之下逃得一命。但他们也没好到哪里去，几乎是人人挂彩，颇为狼狈。 毫无疑问，织田家此次在岩崎原之战的损失是仅次于织田信秀时期的井之口之战（加纳之战），且惨烈程度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先前，织田家在围攻鸣海城的失利，也只是丢了不少粮草辎重，败得难看一些，至少伤亡还没有超过三千五百人以上的规模。 此次岩崎原之战，织田家不单单是丢弃了全部携带的粮草辎重，更是折损了包含织田信广、织田信时、织田信实、织田信正、织田信张、织田伊贺守、饭尾定宗等诸多同族重臣。 从精神层面来说，织田家的军心无疑再一次遭到重创。从岩崎原逃回织田领的溃兵更是声称上杉军即将要大举发起侵攻，弄得是人心惶惶不可终日，就连织田信长本人都动了逃往织田弹正忠家原先的本据胜幡城，差点儿就放弃了清州城、那古野城等重镇要地，后来才发现是虚惊一场。 至于原先被织田信长用于阻遏北条家前来驰援的残余相野山砦守军，他们的运气并不好。 失去了大将织田信广节制，以及相野山砦陷落，织田与三郎、伴正林、布施五介等人就盘算着率部北上逃入丹羽郡的犬山织田领境内。 可是，还没等织田与三郎、伴正林、布施五介等人抵达春日井郡的中部，麾下军势已经逃离大半，途中还多次遭到了落武者狩。 最后，仅有伴正林、布施五介这两名出身于近江甲贺郡的武士成功逃入了丹羽郡境内。而自织田与三郎以下五十余人，皆在途中遭到了落武者狩而殒命。 第708章 横扫东尾 当上杉军于岩崎原之战取得大胜之后，作为总大将的八条定繁并准备就此停下脚步。 在打扫完战场，并于岩崎城中稍作休整一番后，八条定繁自知手中可节制的兵力严重不足，难以挟大胜之余威而攻入织田领的腹地之中。 而且，八条定繁已经率大高城、鸣海城两城之中的大部分兵力北上驰援岩崎城，使得大高城、鸣海城两城之中的守军加起来还不到九百人，这还是主动放弃了寺部城、户部城、星崎城、市场城四座城池的情况下。 加上织田军偏师坂井政尚部已然发兵南下，进而兵不血刃的夺得寺部城、户部城、星崎城、市场城四城，甚至还没有停下脚步的迹象。 所以，八条定繁就只能转而发兵南下，一举夺回被织田家占据的沓挂城，以重新打通与北条领的联系，便于接收己方的兵力、粮草辎重支援。而后再回师固守大高城、鸣海城两城，并防止阿久比城与大高城之间的联系被织田家完全切断。 而岩崎原之战织田军惨败的消息最先传入了距离较近的沓挂城之中。留守城中的近藤无一、河尻秀隆、梁田政纲等人在得知此事后，皆是惊惧不已。在稍微恢复一些后，急忙聚在一起商议对策。 毕竟，近藤无一可不是沓挂近藤家的嫡流，自己上位还是靠下克上，并倒向织田家一方才得以鸠占鹊巢的。他之前就得知了上杉清定让近藤景春之子近藤弥五左卫门拜领上杉家通字‘定’字，更名为近藤定乡，并遥领爱知郡郡司之职，并拒不认可自己这个实际上的沓挂近藤家家督。 可以说，此时的近藤无一早就失去了退路，只能跟着织田家一条路走到黑。 至于河尻秀隆、梁田政纲二人，他们则是织田信长的亲信家臣，并不愿在织田家危难之际背弃主君织田信长。 但还没等近藤无一、河尻秀隆、梁田政纲等人商议出一个较为可行的对策，岩崎城城主丹羽氏职就引着上杉军兵临城下了。 如此一来，近藤无一、河尻秀隆、梁田政纲等人就意识到东尾张一带的局势恶化已经超出了想象。而且，沓挂近藤一族并非人人都是像近藤无一那样愿意追随织田家一方的。 一旦有人在笼城之时放上杉军进入，那么万事休矣。 故而，近藤无一、河尻秀隆、梁田政纲等人便在一矢不放的情况下，率一百余城兵仓皇弃城而逃。临走都还没顾得上将城中囤积的三万石粮草烧毁。 见近藤无一、河尻秀隆、梁田政纲等人不战而逃后，被留在沓挂城中负责殿后的近藤家庶流近藤石见守、近藤左卫门尉二人可不乐意为织田家继续卖命。他们在直接选择开城向上杉军投降，并将城中的所有钱粮，以及沓挂近藤家的系图、家宝等尽数献出，以示恭顺之意。 此时的八条定繁可没有那么多的闲工夫去追究近藤石见守、近藤左卫门尉二人追随近藤无一向近藤伊景、近藤景春父子发起下克上之事，他在勒令近藤石见守、近藤左卫门尉二人交出家眷作为人质后，就命他们继续留守在沓挂城之中，自己则是准备率军班师返回大高城增强守备。 就在八条定繁准备从沓挂城离开之际，负责留守在大高城的沼田祐光、今川氏明等人倒是派遣使者告知一个好消息——织田军偏师大将坂井政尚已停止向大高城进军，并放弃了之前夺取的寺部城、户部城、星崎城、市场城四城，目前已退守山崎城固守。 得知威胁大高城的坂井政尚退兵后，八条定繁笑得都快合不拢嘴了。 原本，坂井政尚是奉织田信长之命，率军对大高城方向发起佯攻，迫使八条定繁无法对岩崎城、阿久比城等地进行驰援。 可没曾想，织田军在岩崎原之战惨败，以及主君织田信长生死不明的消息，很快就传来了。 这就使得坂井政尚的这一支偏师很快就开始人心惶惶，士气低落，甚至还出现了开小差逃跑的现象。 为了避免自己孤军深入被切断退路，坂井政尚只得放弃原先的作战计划，并放弃才夺回的寺部城、户部城、星崎城、市场城四城。而后，退往城防较为坚固的山崎城进行固守。 于是，八条定繁当即变更计划，转而联合丹羽氏职、松平家次等将，一同在邻近三河的境目地带趁胜大肆攻城略地。 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里，上杉军是接连攻落藤岛城、菱野城、桑下城、玉野城、井田城、上社城、下社城、龙泉寺城、新居城、大草城、岩作城、涉川城等大大小小二十余座城池兵砦，还讨取了桑山重晴、长江景隆、加藤勘四郎（加藤勘三郎之弟）、柴田宫内少辅（柴 田胜家之弟）、大津铃右卫门、樱木上野介等十余名织田家有名武士。 不久后，足利将军家御料所代官谷口友之进见上杉军声势浩大，且织田家兵败如山倒的情况之下，几乎是吓得肝胆俱裂，直接弃大留城而逃，将足利将军家名下为数不多的御料所直接放弃。 先前，在织田信安、织田信家父子二人的引路下，安藤守重、高木贞久、大桥源左卫门等人所率的一千五百余斋藤军进入北尾张的丹羽郡境内稍作休整，还没来得及南下与织田信长所率的织田军主力进行合流，便获知了岩崎原之战的战况。 其中，安藤守重、高木贞久、大桥源左卫门等人本就愿意为织田家去抛头颅、洒热血。他们只是被安藤守就派来为织田信长摇旗助威的而已，又不是真的做好与上杉家刀兵相见的准备。 很快，安藤守重、高木贞久、大桥源左卫门等人就借口粮草不济而退入美浓境内。他们在返回美浓的途中还不忘对沿途村落、城下町进行滥妨狼藉，也让自己没白来一次。 才逃入丹羽郡境内不久的池田恒兴、下方贞清、布施五介等人见斋藤军如此恶行自然没有无动于衷，反而是出手斩杀了几名作恶的斋藤军足轻。 第709章 兵败势蹙 再怎么说斋藤军是织田信长请六角家出面斡旋才出兵进入尾张境内的，就算是要惩处也得经过六角家、斋藤家两家的许可才行，并不是织田家单方面就能够实行的。 加上，丹羽郡境内的织田军本就是残兵败将、士气低落，若是与再斋藤家交恶，那么届时还会有谁能向织田家伸出援手？ 可作为织田家重臣的池田恒兴、下方贞清等人倒是没有想到这一点，只是单纯的为了阻止斋藤军在织田领的抢掠行为。 安藤守重、高木贞久、大桥源左卫门等斋藤军诸将见织田家有人阻挠，并斩杀了自己麾下的足轻后感到极为不满，他们虽然没有底气去击败上杉军，但对付织田家的这些残兵败将还是绰绰有余的。 于是，斋藤军上下手中的武器并没有对准威胁到丹羽郡的上杉军，反而直接对准了名义上的友军织田军。 在猝不及防，且寡不敌众的情况下，池田恒兴、下方贞清、布施五介等数名织田家家臣当即被斋藤军讨取。就连原先无动于衷、保持中立的武藤弥兵卫、大口右京进等原织田伊势守家重臣们也惨遭斋藤军毒手。 若不是柴田胜家、森可成等人的奋力厮杀，斋藤军恐怕还会将北丹羽郡重镇犬山城也一并洗劫。 当然，六角军的军纪与斋藤军相比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平井定武所率的三千五百余六角军在不损一兵一卒的情况下，途经尾张的中岛郡、海东郡、海西郡三郡之时，还不忘洗劫了织田领最为富庶的津岛凑，夺得一万贯铜钱、一千两黄金、三千两白银。而后经过北伊势的桑名郡、员弁郡，最后通过鞍挂峠返回了近江，并向主君六角义贤一五一十汇报了织田军惨败于岩崎原之事。 而织田信安、织田信家父子倒是没随斋藤军一同滥妨狼藉一番后北上返回美浓，反而是联系原织田伊势守家的重臣本田利久、稻田贞祐、山内盛丰、前野时之、坪内友定（川并众之一）、安井重幸等人，意图发起国人一揆，从织田家的手中夺回自己的旧领，恢复织田伊势守家的家名。 可今时不同往日。 织田家在攻灭织田伊势守家之时还耗费了一年以上的时间，在此之后还花费了将近一年的时间用于稳定织田伊势守家旧领。 而且，参加了岩崎原之战的山内盛丰、前野时之等织田伊势守家旧臣们，他们可是亲身体验过上杉军那可怕战力。也明白了今川家的大军为何会在汤河原之战中，被上杉军一战击败，自家督今川义元以下的大部分今川家高层落得个身首异处的悲惨结局。他们已然开始盘算着如何与上杉家搭上线，根本不愿意去追随织田信安、织田信家父子。 以及，织田信安、织田信家父子在斋藤军于丹羽郡内滥妨狼藉之时无动于衷的样子，已然让所有原织田伊势守家家臣寒了心。 最后，织田信安、织田信家父子见无法得到任何原织田伊势守家重臣的支持，只得灰溜溜的再度逃入美浓境内。同时，以本田利久、稻田贞祐、山内盛丰、前野时之、坪内友定、安井重幸等原织田伊势守家重臣为首的丹羽郡诸将纷纷向八条定繁请降。 这就使得丹羽郡全境之中，只剩下犬山城一座孤城没有倒向上杉家一方。 犬山织田家本就因响应织田信长号召，参与了岩崎原之战而遭到了重创，如今哪里还有余力来弹压倒向上杉家一方的国人领主？ 织田信清在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派遣多批使者火速前往织田家的本据清州城求援。 但织田信清所不知道的是，织田信长此时的处境不比他好到哪里去。 首先，东尾张与三河境目地带的沓挂城、岩作城、大草城等重镇要地得而复失，以及藤岛城、菱野城、桑下城、玉野城、井田城、上社城、下社城、龙泉寺城、新居城、大草城、岩作城、涉川城等东爱知郡、东春日井郡的不少城池兵砦先后陷落，使得位于尾张中部的末森城、守山城、上野城、御器所城、山崎城一线反而成为了前线地带； 其次，织田家在岩崎原之战中损失非常惨重，甚至已经出现了可担任城代、奉行人才不足和后继之人无法确定的窘境； 再次，因本田利久、稻田贞祐、山内盛丰、前野时之、坪内友定、安井重幸等丹羽郡诸将的叛离，导致织田家在尾张东部的防御彻底崩溃，与犬山城之间很快也会被上杉家切断，进而还动摇了织田家在中岛郡、叶栗郡、春日井郡等地的统治； 而后，六角家、斋藤家所派出的援军皆不战而退，使得织田家的处境愈发艰难，就算收拢了己方的溃兵，也很难在士气低落的 情况下抵御上杉家所发起的攻势； 然后，上杉家谱代重臣直江景纲已率本部军势，以及节制伊豆水军众，共三千余军势进驻南知多郡的羽豆城，与阿久比城的久松俊胜、河和城的户田繁光是遥相呼应； 最后，伊势北畠家已派出旗下的志摩水军众大举北上，前去驰援正被神户家、关家、长野工藤家、鹿伏兔家等六角家旗下大名、国人领主们围攻的伊势楠木家，并牵制织田家旗下的佐治水军众。 经岩崎原之战，织田信长完全没有料到尾张、伊势两国的局势竟然会糜烂的如此之快，甚至到了以人力根本无法挽回的地步。同时，也将他的雄心壮志彻底击碎。 此时的织田信长算是看清了名义上的盟友六角家、斋藤家的真面目，也明白了自己因年轻气盛，被他人所利用，导致织田弹正忠家历代家督苦心经营的领地、积攒下来的财富不保。更为重要的，效忠于他的家臣大量阵亡，已然动摇了家督之位。 在这种局面下，织田信长根本不能指望足利将军家、三好家、六角家能够及时出兵驰援织田家，更不能指望他们去阻止上杉家对尾张一国的腹地发起侵攻。 第710章 扣留幕臣 织田信长原先的计划是准备将岩崎城攻落后，进而攻打品野城，意图将尾张通往三河的各处要道尽数封锁。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织田信长就算亲自率军上阵，奈何六角家、斋藤家两家派来的援军并非真心驰援，就连摇旗助威都做不到。 要么是出工不出力，见势不妙后撒腿就跑；要么是行军迟缓，一听前方败绩，就趁机洗劫名义上友军的领地后，满载而归。 这就使得织田信长刚想在足利将军家、三好家面前露把脸，结果把屁股露出来了。他还在末森城进行救治之时，东尾张各地送来告急的书状如同雪片一般飞入城中。 但此时的织田信长是有心无力了，他连追究六角家和斋藤家见死不救的能力都没有，自己都快成惊弓之鸟了。也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东尾张一带一座又一座城池兵砦被上杉军攻落，一名又一名国人领主向上杉军投降。 就算面对来自姐夫织田信清的求援，织田信长更是爱莫能助。他只能命人走小道前往犬山城，令退至犬山织田领的柴田胜家、森可成、津川义冬、林秀贞、织田信包、伴正林等人协助织田信清笼城固守，并不能对犬山城方面进行任何实质的支援。 在知多郡方面，直江景纲、户田繁光、久松俊胜等人可没有就此闲着。 当岩崎原之战织田军惨败的消息传至知多郡境内后，直江景纲便当机立断，与河和城城主户田繁光联手发兵北上，以三千六百余军势水陆并进，依次攻落知多郡境内尚未降服的城池兵砦，整个过程堪比秋风扫落叶。 还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上杉军便接连攻落了冈部城、奥田城、上野间城、布土城、苅屋城、长尾城、布土城、常滑城、平岛城、成岩城、龟崎城、吉川城、中山城、绪川城等诸多城池兵砦，还讨取了水野忠分、水野成政、水野监物、佐治为成（内海佐治家家督）、稻生政胜、宫崎久左卫门、吉川入道、中山刑部大辅等诸多织田家家臣、有力国人领主。 富贵城城主户田法云（河和户田家庶流）见势不妙，非常识相的通过户田繁光的关系，向上杉军不战而降。 横根城城主梶川秀盛、竹内城城主竹内直玄等人自知无力抵挡气势汹汹的上杉军，更是一矢不放的直接弃城逃入佐治领寻求庇护。 如此一来，知多郡境内就只剩下大野城（宫山城）、木田城两城仍在忠于织田家的佐治水军众掌控之中。同时，织田家一方再也不能对大高城、鸣海城两城南部构成任何实质的威胁。 当尾张一国的战事进行到这时，不论是八条定繁还是直江景纲，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进军的步伐，并没有一味的狂飙猛进，而是开始巩固现有的战果，将麾下军势进行休整，为下一场战事做充足准备。 对于本田利久、稻田贞祐、山内盛丰、前野时之、坪内友定、安井重幸等丹羽郡诸将的主动降服，八条定繁则是对他们皆授予本领安堵的处分，并要求他们严加提防斋藤家的再度发兵南下，以及织田家的北上。 与此同时，甘糟景持在岩崎原之战结束后不久，率龙骧备一千五百常备军势进驻鸣海城，以加强东尾张一带的守备力量。 至于被完全孤立的犬山城，八条定繁并没有将其忽视，反而是命玄鬼、觉马二名上忍负责在犬山城周边传播织田信清即将叛离织田家的流言，进一步动摇城中的人心，最好招致城中的织田军互相残杀。 其实，足利将军家、三好家这边并没有像织田信长所想的那样对其见死不救，只是先前被足利义辉派往小田原城出使上杉家的石谷光政并没有达成预期目的。 面对来自足利将军家的斡旋调停，可上杉清定怎么肯放弃唾手可得的胜利？他直接以“此番尾州境内的战端皆由织田上总介所起，为本家镇守东尾的八条式部少辅只是为了保境安民而不得已发兵反击，上杉家并非兴无名之师前去征讨”为由，拒不奉命。 并且，清定还不打算放幕臣石谷光政返回京都复命，反而是将其扣留，并不给足利义辉、三好长庆二人任何回复。 因为，此时的上杉家还尚未做好与三好家、六角家进行全面战争的准备。而且曾经的旗下大名斋藤家还在首鼠两端，摇摆不定。 而且，清定早已明白了战争的本质——打赢并不是最重要的，一劳永逸的解决他是成本最优解。 若想毕其功于一役，就需要在战机出现后抓到极致，避免对手调集资源再上牌桌。 就例如汤河原之战，那一战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场阻击战、遭遇战。 而是将一个本该好几年消化的敌人体量，通过一战击败其主力，进而攻向其本据就彻底扫平后患了。 这就意味着：节省下了的时间可以去布局下一个势力；节省下来的粮草辎重可以去准备下一场战争；减少己方的伤亡和迫降敌军将士可以进一步扩大自身的战争实力。 配合着上杉家较早颁布的军功晋升制度，清定还将连续出兵发挥到了极致。 当然，清定最为恐怖的一点，并非他是个战无不胜的常胜君主，而是他通常只用别人十分之一的成本就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坂户城之战如此，第四次川中岛之战如此，汤河原之战如此······ 再加上清定的恐怖也不仅仅在于能知行合一，还在于他有着至少五十至六十岁的军事见识和战场阅历，还有着二十八岁的荷尔蒙！ 清定至今亲自参与的大战役，绝大部分是在极度清醒的情况下，用不属于这个年龄段的极度稳重，创造了战机后又极度珍惜战机的极度豁出命的歇斯底里扩大战果。 每个人，每个团体都有极限，当对手熬到极限崩盘后，他的所有组织体系已经都失灵了！这个时候如果你一直追击，那将彻底摧毁他，你收割他的方方面面几乎都是以最小的阻力收获最大的战果。但将对手逼到绝境的同时，你自己往往也是强弩之末！你有这个狠劲吗？你的将士听你的指挥吗？ 这种情况下，只有君主平时具有着极高的威望，而且这位君主还能身先士卒的冲锋陷阵，才能使出这种战法。 第711章 绫姬醋意 尽管八条定繁是自幼侍奉在上杉清定身旁，且还是同族家臣出身，但他依旧无法成功复制上杉清定在坂户城之战、第四次川中岛之战、汤河原之战等关键战役的成功经验。 不单单是因为此时八条定繁手中可以节制的兵力寡少，也不是远离自己治下的北伊豆之地，而是他所节制的兵力一半以上都是临时拼凑而来，包括随其一同前往大高城的左控鹤备一千常备军势。 而且，八条定繁也不像上杉清定那样，在年纪轻轻的情况下，就有着五十至六十岁才有的心智、经验，并打破自己原有阶层所定下的天花板。 不过，在上杉家中倒是有一个人成功效仿了上杉清定在关键战役的成功经验——上杉定虎。 上杉定虎在元服以后的第一次独自统兵出阵，就于神指原之战中重创了芦名家的有生力量，并一举攻落芦名家本据黑川城，将称霸南奥诸郡的有力大名芦名家攻灭。 上杉家也因静谧会津四郡，以及攻灭芦名家之后，正式消除了后顾之忧，上杉清定也得以腾出手来经略北陆道诸国、关东八国。 而后，上杉定虎还在越山南下驰援被困于古河御所的足利义氏之际，迅速静谧武藏大半、常陆半国、下总一国，使得上杉家在关东八国的影响力完全凌驾于关东公方家之上。 前不久，上杉定虎还在协助佐竹家弹压江户家举兵之后，出兵北上，驰援受挫上杉景信、八条房繁等上杉家重臣，彻底静谧岩代、磐城、陆前、陆中、陆奥、津轻、羽后等国，使得上杉家治下领国的版图迅速延伸至本州岛最北部。同时，还夺取了三户铁山、天狗岱铁山、天间林铁山、大林铁山、赤岩铁山、室根铁山等陆前、陆中、陆奥等国境内的所有铁山，也让上杉家不再需要依靠西国航线从尼子领购入大量的铁矿。 之所以上杉定虎能成功效仿上杉清定的成功经验，带着麾下所有人往死里造，挤压上杉军最后一滴能量去扩大战果。是因为她真的敢身先士卒的去冲锋陷阵，而且她还有着原府中长尾家重臣们，以及主君上杉清定本人的极力支持，如此才能取得极为辉煌的战果，从此坐稳上杉家中的笔头重臣之位。 反观八条定繁并没有这样的条件，哪怕他一样获得上杉清定授予的便宜行事之权。他能够在独自统兵的情况下，以寡敌众并获得大胜，已是不易。并不能孤军深入的去进一步扩大战果，更不能毕其功于一役。再加上，他还尚未继承八条近江守家的家名。 更何况，八条定繁本人在上杉家中的威望还不及被上杉清定派来策应他的直江景纲、甘糟景持等人。 即便如此，当岩崎原大捷的消息传至上杉家的本据小田原城后，上杉清定依旧感到非常高兴，并因此在本丸的大广间之中设宴庆祝，还让作为阶下囚的悬田俊宗正室伊达福姬跳舞助兴。 在乐师们的演奏下，伊达福姬换上白拍子的舞服后，便在大广间外轻展舞姿。 一时间，灯光朦胧，香气弥漫，烛照中庭，云鬓自照，玉腕呈鲜，满厅欢筵，动摇歌扇，将在场的所有人皆看得是目眩神迷。 加上此时的伊达福姬杏眸灵动，眉眼精致，肌肤似雪，还有着盈盈不堪一握的蛮腰，修长的玉颈，完全与抵达小田原城之时那会儿判若两人。让清定看得不仅目眩神迷，还喉中干涩，若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都想立即上前与其做些风流事，好好欢愉一番。 然而，就在众人都非常高兴之际，却突然传了一阵哭声，而是还是在清定的身旁。 以笔头重臣上杉定虎为首的众人只见是参加宴会的绫姬眼泪是扑簌簌的流下，使得整个大广间里的欢声笑语很快就停止，进而导致乐师们也停下了演奏，伊达福姬也不再翩翩起舞。 “阿绫，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为何突然悲伤落泪？”清定见状当即问道。 “妾身想起方才翩翩起舞的福姬本是已故伊达京兆尹之女，伊达陆奥守之妹。在夫家悬田家覆灭之后，本应返回实家，与家人团聚，却至今留在这小田原城之中，以至于被迫起舞受辱。若是哪一天，当家也发生了本据陷落之事，那么妾身就算苟活于世，说不准也会像福姬今天这样啊！”绫姬一边用手帕擦拭着眼角的泪水，一边缓缓说出缘由。 “这······”清定被绫姬的这番话给震惊到了，一时间还无言以对。 “御屋形殿明鉴，姐姐她所言不虚。眼下东海道诸州的形势仍不利于本家，就算尾州一州大局已定，但势州方面的形势依旧非常严峻。三好家已经开始调略势州北畠家旗下的国人领主，六角家更是调集大军进入势州。据闻，从尾州败退的六角军有再度进入势州，与六角军本队对势州楠木家、千种家等己方诸侯南北夹击的迹象。确实不应提前大肆庆贺，且需要顾及盟国的感受，请您三思而后行。”上杉定虎当即表态同意绫姬的看法。 “父亲大人，伊达家仍是当家的盟国之一，并非旗下诸侯、家臣，让福姬充当舞姬之事确实有些不太妥当······”越后太郎丸见家中笔头重臣，且自己的‘舅舅’上杉定虎都站出来提出异议了，便紧随其后的附和道。 还没 等清定开口，坐在身旁的绫姬温柔而又犀利的瞪了他一眼。 毕竟清定这些年来，随着治下领国范围的增大，纳的侧室也是越来越多，质量和家格也是越来越高。使得作为正室的绫姬醋意浓度和火气指数也随之上升了不少。 虽说大广间里其余参加宴会的同族与家中重臣，如小笠原次郎丸、今川三郎丸、八条春纲、加地春纲、长野业正、宇佐美定满、沼田定业、新发田纲贞、新发田长敦、里见义尧、太田资正、樋口兼丰、佐竹义昭、宇都宫定纲、金津义旧、本庄繁长、山内俊胜等人倒是没有在越后太郎丸之后进行附和，或提出异议。但他们中的不少人可都是人精，深知这是主君上杉清定与绫姬的家事，根本不敢掺和进去，只能默不作声的进行观望，以免招致上杉清定或越后太郎丸的不满。 如今的上杉家，就算是年岁尚幼的小笠原次郎丸、今川三郎丸等人都能看出来，越后太郎丸的少主之位可以说是稳如泰山、牢不可催，没人愿意拿自己的家名存续去得罪下一任的上杉家家督。 于是，清定在经过一番权衡后，便打消了纳伊达福姬为侧室，或让其侍寝的想法，转而做个顺水人情，将其赐给在尾张一国有着异常活跃表现的八条定繁作为侧室，以此来加强上杉家与伊达家之间的羁绊。 不仅如此，清定随后还派遣亲信家臣五味高重作为使者，将先前岛津贵久献上的一把名为‘隅州住末次’的太刀，以及黄金五十两、白银一百两、铜钱一千贯等诸多财物作为对八条定繁与东尾张参阵诸将的赏赐。 第712章 西乡献媚 虽说即将煮熟的鸭子飞了，即将到手艳福化为泡影，上杉清定并不能对自己的正室绫姬发作。 再怎么说，清定只要是亲自率军出阵，绫姬便会主动站出来打理家中一切，并主导一部分家中政务，以及准备好后续的援军与粮草辎重，让其毫无后顾之忧的攻城略地。 此为铳后守护，也是扶桑武家的惯例。 作为武家的正室，一旦丈夫率军出阵在外，需要接过一切事务，并代为管辖本据以及治下领国。在必要之时，还需要亲自穿戴铠甲守备本据。 而且，在汤河原之战中，绫姬更是顶着上杉定虎的名号，统辖千秋上杉势随上杉军本队一同参战。 虽说绫姬在汤河原之战中，在千秋上杉家马廻众的拼死护卫下，并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但清定因此事还是深感愧疚的。 故而，清定发觉绫姬暗示自己反对纳伊达福姬为侧室后，就算一肚子的不乐意，只得作罢。哪怕上杉定虎与越后太郎丸没有提出异议，他也是去顾及绫姬个人的感受。 毕竟，绫姬名义上是前任越后守护上杉定实的养女。而清定还是在正式迎娶绫姬之后才得以继承越后上杉家的家名，并补任越后守护职的。 即便如此，清定还是忘不了伊达福姬那艳丽的身影。为了发泄一下心中的不满，他便联想到了与绫姬最为亲近的井伊直虎。 自从井伊直虎诞下七男上杉远江丸后，身材是愈发丰韵了。但井伊家早已是名存实亡，井伊一族的青壮也尽数充入右控鹤备、左龙捷备、右龙捷备、左虎捷备等上杉家的常备军势之中。 若不是井伊直虎成为清定的侧室之一，恐怕世人就真要认为镰仓幕府时期就位列‘扶桑八介（周防大内介、加贺富?介、远江井伊介、伊豆狩野介、相模三浦介、下总千叶介、上总上总介、出羽秋田城介）’之一的井伊家也消亡了。 作为侧室之一的井伊直虎可没有资格去参加所有的宴会，大部分的时间还是待在自己的寝殿之中抄写佛经消磨时间，她并不知晓宴会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清定深夜走进井伊直虎的寝殿之中，便发现她依旧在专心致志的抄写佛经，甚至还没注意到自己。 不久后，井伊直虎将手中的毛笔放在了笔架上，缓缓将那纤细而又雪白的双臂扬起，伸了个懒腰。让身后不远处的清定看得是目不转睛。 因为井伊直虎在伸懒腰之时，已将其s型曲线完全展现出来。而且，其身材可不逊色于之前的伊达福姬。 “次郎法师还不休息？”清定一边上下打量着井伊直虎的身材，一边问道。 “御屋形殿？！”井伊直虎回头一看是清定到来，不由得吃惊起来。 “远江丸呢？”清定在环顾四周后，并没有看到远江丸的身影。 “臣妾已经将他托付给乳母照看了，需要臣妾引御屋形殿前去吗？”井伊直虎还以为清定是特意来看远江丸的。 “不用了，宴会才结束不久，不知为何，浑身火气，次郎法师是否愿意为我去去火？”清定缓缓走到井伊直虎的身旁问道。 “臣妾岂敢不从······”井伊直虎的脸瞬间红了，心跳也不禁加快了起来。 见井伊直虎完全没有拒绝的样子，清定便一脸坏笑的解开了她的衣带。 经过一番欢愉之后，弄得井伊直虎是杏眼朦胧，衣衫不整，腿上还满是青。 也正因如此，才让清定将不满和火气全都释放了出来。而后，还理解了绫姬为何会反对自己纳伊达福姬为侧室。 而后，清定还认伊达福姬为犹女，进一步加深了上杉家与伊达家之间的羁绊。同时，也让伊达福姬的地位与八条定繁的正室夜姬几乎持平。 但出乎清定意料的是，八条定繁倒是在岩崎原之战大胜后有些飘飘然了起来。 虽说八条定繁并不贪财，仅留下了赏赐的太刀隅州住末次，其余财物尽数用于抚恤阵亡将士的家眷。但他却在战后纳了月之谷城城主西乡正胜（西乡种元、西乡行元）的养女西乡爱。 而西乡爱原本是远江佐野郡上西乡的地头武士户塚忠春（西乡十八士之一）之女，因其父户塚忠春、其兄户塚忠家在担任西乡家的与力，并在汤河原之战中牺牲自己的生命才换得西乡正胜活着逃回本领。故而才被西乡正胜视为养女一般抚养。 西乡家原本是出自九州的菊池家庶流，而后迁往了三河八名郡的西乡庄月之谷，并在此地筑城，还将苗字改为了西乡。而后，西乡家还在仁木家兼任三河守护职时被任命为三河守护代。 但三河一国之中并不是只有西乡家一家被任命为守护代。例如户田家与牧野家分别是细川家、一色家兼任三河守护职时委任的三河守护代。而这三家却因为守护长期不在三河国中，是谁都不服谁。 而后，西乡家还一度出仕过安祥松平家，但在松平清康死后就倒向了今川家一方，成为今川家的旗下国人领主之一。 由于牛久保城城主牧野成定参与三河一向一揆，二连木城城主户田重贞暗中与三河一向一揆众有所往来，并于鲸山之战中不战而逃，皆被处以所领没收改易，本人切腹自尽的处分。这就使得三河的三家守护代家并立的局面就此不复存在。 但西乡正胜却并没有因此而感到高兴。 因为，西乡正胜是野田城城主菅沼定盈的姑父。菅沼定盈在弹压三河一向一揆之际与三河一向一揆众暗中有所往来，后来被北条家处以所领没收改易，而后还被勒令切腹自尽。 再加上西乡正胜之父西乡正员还追随今川义元一同出阵伊豆，并于汤河原之战的前哨战土肥城之战中阵亡。在今川家向上杉家降服，以及北条家转封国替至三河、西远江两地后，西乡家还遭到了所领减封三分之二的处分。 这就使得西乡正胜生怕自己会受到牵连，为了保全家名存续，这才急中生智，断绝了将户塚爱许配给自己嫡孙西乡义胜的想法，并将其正式收为养女，还想方设法送给上杉家同族重臣八条定繁当侧室。 第713章 宇野出仕（为奥特曼之神书友加更一章） 当然，西乡正胜深知仅仅依靠与上杉家的同族重臣八条定繁进行联姻是完全不够的。他还为上杉家送上了一份大礼——服部保长的首级。 中服部家一脉的庶子家蓑笠家是出仕西乡家的，服部保长见织田家于岩崎原之战中遭到重创，在兵败地失的情况下很难有翻身的机会，便意图重返三河，趁着上杉家尚未调集大军进入三河，以及北条家才经历三河一向一揆后损失惨重之际，拉拢一些三河的国人领主们发起国人一揆，意图恢复安祥松平家的家名。 可现任蓑笠家家督蓑笠正尚却并不愿意为服部保长这个一门总领卖命。 在蓑笠正尚看来，连服部保长的亲弟弟服部正清都带着不少族人前去出仕了上杉家旗下的亲藩大名小笠原家，服部保长麾下的忍者大部分更是被上杉家的忍者斩杀，他服部保长独自一人又能掀起什么大风大浪？与其追随他落得个家名断绝、身首异处，倒还不如将其斩杀，以其首级献出。就算不能因此而获得富贵，至少还能确保家名存续。 于是，蓑笠正尚就在服部保长造访，并趁其不备之际命人进行暗杀。 就算服部保长也是伊贺三上忍之一，也架不住围攻之人甚多。在接连手刃了十余人后，就因连续赶路，以及在进入三河境内之前与上杉家的御庭番众甲贺众进行过交锋，最终体力不支，被乱刀斩杀。 因八条定繁与远江法泉寺住持法泉寺永传（西乡爱之弟）有些交情，以及见西乡正胜主动献出作乱尾张、三河两国的服部保长首级，这才勉为其难的将西乡爱纳为侧室，并出面进行斡旋，保全了西乡家的家名。 西乡爱在成为八条定繁的侧室以后，倒是从不与任何人发生争执，也不与任何人争宠，其性格也是温柔忠厚。因为她自幼有着高度近视。 而另一方面，清定对于八条定繁纳西乡爱为侧室一事倒是并没有什么明确不满，只是觉得在尾张一国尚未静谧之时，就想着沉溺于温柔乡，这绝非武家之道。 故而，清定就专门派遣小姓穴泽善右卫门前去进行训斥，并要求其尽快回到状态，严防织田家联合斋藤家、六角家反扑。 不过，八条定繁倒是分得清孰轻孰重，在获知清定已赐给自己犹女伊达福姬为侧室后，就算被训斥了一番也还是感到非常高兴。 随后，八条定繁就很快回到了状态，并向清定提出了一个前线非常严重的问题——缺少侍医。 在岩崎原之战结束以后，自八条定繁以下，上杉军所有人皆是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就继续发起对织田军溃兵的追击。使得不少人在没有及时处理伤口，在之后发生了发炎、溃烂，以至于需要截肢和付出生命。 面对八条定繁所提出的问题，清定倒是没有耽搁，当即要求侍医奉行后藤左近将监想方设法派遣一批侍医携带大量药品前往东尾张。 清定深知战场上的医疗环境远比后方的医馆要恶劣不少，己方将士无论是在阵地之中还是无人区中受伤，创口都将不可避免地接触到泥土。被阵夫或己方足轻用抬回的伤兵并不能被及时转运回后方的医馆之中，只能先安置在阵屋或本阵附近。 不论是阵屋还是本阵，卫生条件都非常的差，且缺乏医疗用品和医护人员，只能做简单的初步处理。 在没有青霉素的年代，治疗面临的最大难点就是伤后的感染。 若是能在战场上或战后的及时救治，就可以大大提高己方将士的生存率。 可上杉家中的侍医人数本就有限，而且小田原城之中还需要留下一些人是专门为主君上杉清定以及其家眷进行诊治，根本分不出多少人前往。 当后藤左近将监亲自过问采购药品之际，一种药品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外郞丸。 外郞丸的作用是口中清凉、消臭、去痰，以及用于减少汗臭的一种大众药。 在整个相模国境内，就只有一个人会制造外郞丸——宇野藤右卫门。 这宇野藤右卫门的祖上可不是扶桑土著，其家祖是元末大名鼎鼎的陈汉皇帝陈友谅的族人陈宗敬。 明太祖朱元璋亲自率军征讨武昌之际，迫使陈友谅之子陈理投降，并授予其归德侯的爵位，住于南京。 但因朱元璋麾下用于监察百官以及探听流言的校事密告陈理、明升（归义侯，明玉珍之子）二人自从住于京城后，就郁郁不乐，颇出怨言。导致朱元璋在获知此事后便说了这样一番话：“此童孺辈，言语小过，不足问，但恐为小人瞽惑，不能保始终，宜处之远方，则衅隙无自生，可始终保全矣。” 就这样，陈理、明升二人与家眷共二十七人于洪武五年被流放至高丽王京。 虽说陈理、明升二人在高丽这个异国他乡获得高丽王室的礼遇厚待，但并不代表他们留在大明的族人也能获得厚待。 在那时，交通讯息并不如后世发达，陈理、明升二人的其余族人并不知晓流放到高丽是否会像曾经的后晋末代皇帝石重贵一族，或是靖康之耻的宋徽宗、宋钦宗那样受辱。 因心生惧怕，陈宗敬便趁着当时大明与扶桑的官方贸易才缔结不久，与其子陈宗奇一同渡海逃入了北九州筑前博多凑，并在之后获得足利将军家的庇护，居住于京都。此后，陈宗敬、陈宗奇父子的后人就成为了足利将军家的侍医而落地生根，被称之为外郎家（京都外郎家）。 到了战国时期，外郎家第四代家督陈祖田之子就受北条早云的招揽，下向相模小田原城，并成立外郎家的庶子家小田原外郎家，并更名为宇野定治（宇野定春），从此成为后北条家的侍医。 由于北条家在之后爆发了伊势氏亲之乱，使得小田原外郎家在河越城外的领地今成乡两百贯之地被伊势氏亲一方夺走，而后被协助北条家平叛的上杉家占据。 再加上北条家因伊势氏亲之乱平息以后实力大损，使得宇野定治之孙宇野藤右卫门的日子是远不如前。 当北条家被上杉家转封国替至三河、西远江两地后，宇野藤右卫门并没有选择与主家一同迁往新的领国，反而是留在小田原城总构之中的医馆里继续行医治病，以及制造外郞丸贩卖度日。 眼下，在极度缺少人手的情况下，后藤左近将监随即联想到了曾经的同僚宇野藤右卫门。 虽然宇野藤右卫门已经成为药商、医师已有三年之久，但他心中还是想着能再度成为一名侍医，从主家拜领一块封地，让陈氏研发的外郞丸远销各地。 随后，宇野藤右卫门就主动接下了后藤左近将监递来的橄榄枝，将位于小田原城总构本町的外郎医馆关了，带上所有的药品以及学徒，登上前往东尾张的船只，正式为上杉家效力。 第714章 拦截永田 当然，仅仅只是招揽了宇野藤右卫门，以及其在小田原城总构本町医馆之中的学徒是远远不够的。 很快，后藤左近将监便将目光投向了相模国西北方的甲斐、信浓两国。 自从武田家被上杉家攻灭以后，曾作为武田信虎、武田信玄两代武田家家督专属侍医的永田德本并没有选择为武田信玄殉死，反而是因上杉家的进军过于迅猛而滞留于信浓诹访郡。 在获知武田家被攻灭的消息后，永田德本便以一名普通医师的身份，骑着一头牛，辗转于信浓、甲斐、上野、武藏、相模、下总、骏河等国，途中只要遇到无钱看病之人，便免费为患者进行诊治，就算有能力支付诊费之人，他也只是象征性的收取十六文铜钱（一说十八文铜钱），超出的部分一律谢绝退回。 因此，永田德本被世人称之为‘十六文先生’。 也正因如此，永田德本在周游诸国之际，发现甲斐、信浓两国的统治者从武田家变更为上杉家后，发生了极大的改变。 原本，武田家治下领民终年劳作，上缴年贡、赋税，却生活得还不如秽多、非人。反观武田家的同族、谱代家臣，却根本不珍惜民力，反而一而再、再而三的增加征收年贡、赋税的标准。就算遇到天灾也没有免除年贡、赋税的想法。使得治下领民大肆逃往他国。 现如今，随着上杉家兼并了信浓、甲斐两国之后，先前逃出甲斐、信浓两国的领民纷纷返回了故乡，根本看不见任何游手好闲之人。到处都是生机勃勃、鸡犬相闻。就连普通的孩童，不论男女都能免费进入寺子屋进行学习。这与武田家统治时期的死气沉沉完全是天壤之别。 使得永田德本认为，这才是泰平之世应该有的样子。 当永田德本再度准备渡过富士川，前往远江之际，却被一队披坚执锐的武士拦了下来。 作为永田德本学徒的长田平右卫门（长田重元嫡男）见势不妙，赶紧挡在从兄永田德本的面前，生怕其遭遇不测。 “请问是永田知足斋殿吗？”为首一名身着胴丸的武士一边上下打量着永田德本、长田平右卫门二人，一边问道。 “老夫正是，不知诸位大人所为何事？”永田德本缓缓从牛背下来，并向周边的武士们行了一礼后说道。 “我主上条织部正殿有请，还望永田知足斋殿行个方便。”这名武士话虽如此，但依旧没有让路的意思，摆明了要将永田德本、长田平右卫门二人往回赶。 “难道是上条织部正殿希望老夫去看诊吗？”永田德本隐隐约约觉得自己是不可能前往远江了。 “永田知足斋殿随我等而行即可。”这名武士说完，就示意身旁的另一名武士去牵永田德本的牛。 “那就劳烦诸位大人引路了。”永田德本虽然曾经也一度获得带刀的许可，成为武田家的一名侍医，但他深知绝大部分武士可不是知书达理的那种人，一旦说错一句话，就会导致对方拔刀。 所以，永田德本深知自己与从弟长田平右卫门二人是手无寸铁，根本不是这些武士的对手，只得放弃抵抗，随他们一同向东而行。 而长田平右卫门更是战战兢兢的跟着永田德本的身后，他所在的长田家已然是家道中落。 长田家原本是今川家的直臣出身，但长田平右卫门之父长田重元在汤河原之战结束后，于伊豆境内遭到了落武者狩，其庶兄长田喜八郎在继承长田家之后并没有选择继续效忠今川家或转封国替至三河的北条家，反而在三河一向一揆爆发后，站在一向一揆众一方，最后与其叔长田重吉于胜曼寺之战中先后被北条军所讨取。 作为长田重元三弟长田平藏倒是与大部分的长田一族之人不同，他在今川家降服于上杉家军门之下后，以一名奉行的身份继续出仕今川家，并选择效忠于今川氏真的养子今川三郎丸。 虽说长田平右卫门是长田家的嫡流出身，但他已然厌倦了尔虞我诈、刀光剑影的生活，便选择与从兄永田德本一同周游诸国，行医治病。 出乎永田德本、长田平右卫门二人意料的是，他们并没有被带往上条定赖的居城富士郡大宫城，反而是被一路带到了小田原城外。 “晚辈上杉家侍医奉行后藤左近将监，见过前辈永田知足斋殿，我等皆为田舍之人，礼数不周，还望永田知足斋殿能够谅解。”后藤左近将监很早就在小田原城的总构外候着了，一见到永田德本被带来，急忙上前问候。 “既然不是那位上条织部正殿需要看诊，该不会是那位上杉亚相卿需要老夫看诊吧？”永田德本虽然没亲眼见过上杉清定，但知晓其名号早已是响彻整个扶桑的五畿七道。 “非也，晚辈请求前辈能够助晚辈一臂之力，为东尾州前线的上杉家将士们进行诊治。期间所造成的费用一切由上杉家负担，另外诊费也如数支付，不知前辈意下如何？”后藤左近将监陈恳的看着永田德本说道。 “为上杉家的将士看诊？虽说老夫曾经是侍医之身份，可自从武田家被攻灭以后，就只是一名普通的医师了，不太愿意与武人有所往来······”可永田德本刚想离开，就有两名上杉家的武士拦住了其道路。 “放肆！还不快让开？！”自知理亏，以及见永田德本不愿前往东尾张，后藤左近将监也不打算强求，便让上杉家的武士们让出一条路。 “不过，老夫也不是不愿去。若是那位上杉亚相卿能在静谧五畿七道之后，将其余诸州治理得如同眼下的上杉家治下领国一般，那么老夫可以与从弟长田平右卫门一同前往东尾州。”永田德本在想了想后还是往后退了两步，同意了后藤左近将监的请求。 毕竟，永田德本也不希望长田平右卫门年纪轻轻的就随自己吃了上顿没下顿，一直过着居无定所的生活。再加上，他更不希望看到经过自己救治的人，依旧被暴政、穷困所折磨。 第715章 无意停战 再将目光转回尾张、美浓方向。 虽说八条定繁于岩崎原之战重创了织田家的有生力量，并差点儿讨取织田家家督织田信长，但最终只达成了为岩崎城、品野城两城解围，以及夺回了沓挂城、岩作城、大草城等失地，并一度攻至尾张中部重镇末森城外。 尽管八条定繁在夺回失地后，还接连攻落了藤岛城、菱野城、桑下城、玉野城、井田城、上社城、下社城、龙泉寺城、新居城、涉川城等大大小小二十余座城池兵砦。但身在大高城、阿久比城的沼田祐光、直江景纲二人却不约而同地对继续蚕食鲸吞尾张一国持谨慎态度。 尾张一国自古以来就是东国进军京畿诸国的必经之路，是位于镰仓街道的要冲之地，境内六成以上的地区为土地肥沃的冲积平原。加上南有面向太平洋的知多湾、伊势湾，以及木曾川的水系，使得尾张的川运、海运异常发达。 如此地势平坦、人口稠密，经济发达之地，可谓是一块取得天下的根本之地。 但是，作为上杉家的谱代重臣，且长期负责后勤保障事务的直江景纲，其作战经验可不比柿崎景家、中条藤资、长野业正、斋藤朝信、色部胜长、太田资正等人少。他一面派遣使者建议八条定繁暂缓对尾张一国的腹地展开侵攻，一面向主君上杉清定上书陈述自己的看法——经略尾州一州并非不可，但不宜过激。尾州大部地处平原，易攻难守，且远离当家治下领国，犹如孤岛一般。应尽快静谧浓州，如此东尾之地便不再是孤悬在外的飞地，也不必担心海运被敌方所切断。 对于直江景纲的上书，上杉清定是非常认同的。 就算加上直江景纲、甘糟景持两部援军，上杉家位于东尾张一带的兵力仍不超过八千人，而且八条定繁所部还有不少伤员，并不能尽数出战。 而且，北尾张丹羽郡的那些原织田伊势守家重臣们兵力有限，若是见势不妙依旧会倒向织田家或斋藤家一方，并不能指望他们派上什么大用处。 七千余上杉军，撒在尾张东半国，无异于是将一把胡椒面撒到一头烤全牛的身上。 值得庆幸的是，此时的织田家在接连遭到重创后，根本没有余力去出兵夺回失地，只能寄希望于长岛一向一揆众能伸出援手。 即使织田信长有着雄心壮志、宏大蓝图，但他的起步终究还是晚了，而且其治下领国在与上杉领接壤后就变得更为不利。 不可否认，织田信长是由经略天下的大志向，他很早就在心中发誓要用自己的武力去平定天下。一统尾张全境只是其阶段性目标，一统扶桑的五畿七道才是他的终极理想。所以，与上杉家刀兵相见也就完全无法避免了。 若想一统尾张全境，织田家就必须得在攻灭织田伊势守家后从上杉家的手中夺回东尾张一带。 虽然织田信长在攻灭织田大和守家、织田伊势守家的过程中，并没有遇到什么太大的阻力，这是在织田弹正忠家历代家督之中的表现还是属于可圈可点的。但接连的胜利，还是让其产生了一种错觉，认为上杉家的主力并不在东尾张一带，且其盟友北条家因三河一向一揆而遭到重创，根本无法出兵驰援。 因果作为世间的定律之一是可以用来解读大部分事件的。 比如，织田家在尾张一国大部分地区统治的崩溃就是一个结果，那么造成这个结果的因是早就形成的，且在织田信长决定与上杉家交恶之时，相关问题就已经初见端倪，只是织田信长还没有秉持实事求是的态度进行复盘。 织田军早在围攻鸣海城之际，所显现出的问题分别有：织田家内部不团结、织田信长急切的心态、织田军相对于上杉军并不拥有绝对的优势······ 更何况，还有八条定繁、沼田祐光、矢野纲直、长井为实等上杉清定派出的精兵强将在负责东尾张一带的军政、防务，使得织田军夺回东尾张一带失地的难度远远高于攻灭织田大和守家、织田伊势守家。 而另一方面，愿证寺证惠在从逃入长岛愿证寺之中的本证寺玄海、本证寺空誓这对翁婿口中，已然获知了上杉军的实力不容小觑，他并不打算让信徒、僧兵做无谓的牺牲。 从表面上看，长岛愿证寺的信徒人数高达十万以上，但实际上是包含了不少老弱妇孺、船夫、渔民、农民、商人、匠人等，拥有一定战力之人不会高于三万人。 反观上杉家，在出兵静谧奥羽两州之际，投入兵力、阵夫一度达到了二十五万以上的规模。加上雄踞南伊势半国之地的伊势北畠家，以及不少志摩的水军众已正式臣从于上杉家。一旦长岛愿证寺与上杉家刀兵相见，那么长岛愿证寺会很快被上杉家完全封锁起来。 为此，愿证寺证惠并没有理会织田信长的求援，他可不愿看到才传承了三代的愿证寺毁于自己的手中。便派遣了亲信僧官盛林坊作为使者，前往上杉家本据小田原城，表面长岛愿证寺并无与上杉家交恶之意，更不会支持六角家、织田家对上杉家旗下的千种家、伊势楠木家进行攻击。 然而，此时的长岛愿证寺早就不是愿证寺证惠的一言堂了。 自从庆寿院镇永尼、本 愿寺显如二人派遣了下间赖旦、下间赖成等坊官‘空降’至愿证寺进行‘指导’后，愿证寺证惠手中的实权就被削弱了不少。 再加上，愿证寺证惠之弟愿证寺证荣、长男愿证寺证意二人与是与一向宗总本山石山本愿寺是走得越来越近，使得长岛愿证寺之中主张响应总本山号召与上杉家交战之人是越来越多。 不过，就算愿证寺证惠不派遣使者出使上杉家请求保持和睦共处，上杉家与足利将军家、三好家、六角家一方势力的消长注定了上杉清定并不会就此止步不前的。 清定在获知岩崎原之战的大捷后，就将先前扣留的织田家使者织田信次放回。同时，他还派遣使者告知镇守东尾张的八条定繁，表面上杉家绝不会与织田家缔结停战和议。 在织田信次临走之前，清定还不忘让其带话——“今尾州织田上总介信长，处本家西南之境，数来生衅。为天下生灵，本家决定攻灭织田家！其家中主动降服之人，可免于一死，本家之后还会量才而用。” 第716章 美浓略定 就在上杉清定强硬拒绝了织田信长的停战求和之际，先前被他派往美浓劝降斋藤家旗下国人领主们的南光坊天海并没有让其失望。 尽管斋藤喜太郎已在同族重臣长井道利的主持下提前元服，并更名为斋藤龙兴。但他此时才只有九岁，根本没有统兵出阵、处理政务的能力。 加上把持斋藤家实权的六宿老在很多事务上并不能达成一致，而后就导致他们互相拉帮结派、争权夺利，使得斋藤家上下是乌烟瘴气、混乱不堪。 现如今，除了长井道利一人是明确表示站在上杉家一方之外，安藤守就、稻叶一铁、氏家卜全、竹腰尚光四人是因曾经斋藤家与六角家一度结为同盟的关系，而选择亲近六角家。而日根野弘就则是表面上称病不出，却在暗中与上杉家重臣色部胜长进行联系，为自己谋一条退路。 当织田信长统辖的近万大军于岩崎原之战被上杉军不足三千的军势击败的消息传入美浓，整个美浓十八郡一百三十一乡是大为震惊。 再怎么说，斋藤家自从斋藤道三担任美浓守护代之时就没少与织田弹正忠家打交道，尾州凶卒的战斗力也都是有目共睹的。但上杉军连续以寡敌众，还最终取得大胜，打得织田家是损兵折将、兵败地失，这就让斋藤家上下难以接受了。 要知道，斋藤道三、斋藤义龙这对父子都不一定能在正面交锋中以数量相差不大的兵力击败织田军，可上杉军却不止一次做到了，更是在岩崎原之战中差一点儿讨取了织田信长。 而后，岩村城城主远山武景、苗木城城主远山直廉、鹤之城城主延友信光、串原城城主远山景男、明照城城主远山友忠、明智城城主远山景行、饭羽间城城主远山友信、安木城城主远山三郎左卫门、马笼城城主远山右马介、马场城城主远山孙六郎、下村城城主远山左京亮、中西城城主远山左京进等东美浓惠那郡、土岐郡、可儿郡三郡境内的远山一族诸将本就不愿与上杉家刀兵相见，在获知岩崎原之战的结果后更是惊惧不已，都想着赶在上杉家对美浓一国发起侵攻之前找一条生路。 当然，以远山武景、远山直廉兄弟为首的远山一族诸将很早就与色部胜长、新保景重、大熊朝秀、长尾赖春等上杉家重臣们暗中有所往来。他们非常乐意且迅速的接过了南光坊天海递来的橄榄枝，并联名写下誓书，向上杉家递交人质。 如此一来，美浓东面的门户大开。 不仅如此，南光坊天海还以保全斋藤家家名存续，以及斋藤龙兴生命安全为条件，成功让关城（安樱山城）城主长井道利、堂洞城城主岸信周、加治田城（却敌城）城主佐藤忠能等斋藤家重臣向上杉家献上誓书、人质。 至此，美浓半国在上杉家不费一兵一卒的情况下，不战而定。 见美浓一国的国人领主们争先恐后的倒向上杉家一方后，作为崇福寺住持快川绍喜不禁在与安藤守就、稻叶一铁、氏家卜全、竹腰尚光等亲六角家的斋藤家重臣们书信中痛斥这一现象：“浓州诸将不知羞耻、毫无义理之人倒向了上杉家一方，而知耻且重视义理的则仍在安藤伊贺守、稻叶伊予守、氏家常陆介、竹腰摄津守等将的一方······” 虽说快川绍喜‘别传之乱’中获胜，并迫使斋藤家高层不再信奉日莲宗，转而信奉临济宗妙心寺东海派。同时，还让斋藤家向崇福寺、瑞龙寺、龙庆寺等寺院寄进一些寺领。之后，甚至还趁机削去了别传宗龟的僧籍。 原本，上杉清定是不打算对美浓一国的宗教事务进行介入的，可鉴于快川绍喜是为上杉家曾经的死地武田信玄持戒，并在获得斋藤家庇护之后仍与不偃旗息鼓，依旧想着与上杉家作对。 为了消除临济宗妙心寺东海派在美浓一国的影响力，作为信奉临济宗建长寺派的上杉家自然是要对陷入困境的别传宗龟伸出援手的。 既然别传宗龟被削去了临济宗妙兴寺灵云派的僧籍，那么清定迅速为其提供了临济宗建长寺派的僧籍，并让其担任临济宗建长寺派一系的武藏秩父郡円融寺住持。 见上杉家的影响力已延伸至美浓一国的腹地，并庇护了自己的政敌别传宗龟，快川绍喜自然是不会坐以待毙的。 于是，快川绍喜便赶紧与安藤守就 、稻叶一铁、氏家卜全、竹腰尚光等斋藤家宿老进行联系，要求他们尽快发兵控制稻叶山城，以免斋藤龙兴的近臣斋藤飞驒守、野木次左卫门等人也倒向上杉家一方。 可稻叶山城毕竟是斋藤家的本据，而且城险兵悍、易守难攻。安藤守就、稻叶一铁、氏家卜全、竹腰尚光等人可没有十足的把握在短时间内将其攻落，他们生怕顿兵于稻叶山城之下，遭到邻近的长井道利、佐藤忠能、岸信周等人的攻击，更担心自己的退路被倒向上杉家一方的丹羽郡诸将切断。 就在安藤守就、稻叶一铁、氏家卜全、竹腰尚光等人陷入迷茫之际，一位姿容俊美，长身玉立的武士主动站出，将攻落稻叶山城的任务接下。 安藤守就扭头一看，竟然是自己的女婿竹中半兵卫重治（竹中重虎）。 “半兵卫，你尚未完成初阵，况且稻叶山城是难攻不落的坚城，就算已故织田三河守信秀以上万之众都未能将其攻落，我方眼下去除固守境目地带之兵，仅能聚集不足五千的军势。”安藤守就这下开始为难起来，他甚至也动了倒向上杉家的心思。 “义父对比不必多虑，在下只需十六人就能将稻叶山城攻落，届时诸位大人只需在稻叶山城周边出兵接应即可。”竹中重治信誓旦旦的说道。 “什么？！十六人？！”不单单是安藤守就，就连一旁的稻叶一铁、氏家卜全、竹腰尚光等人也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若是不能攻落稻叶山城，在下当切腹自尽。”竹中重治说完就扬长而去。 “哎······年轻气盛可不是一件好事！”安藤守就顿时开始为才嫁给竹中重治不久的女儿担心起来，生怕她年纪轻轻的就当上未亡人。 第717章 稻叶落城 正所谓以斗争求和平，则和平存；以妥协求和平，则和平亡。 古今中外，战争本就是政治的延续，是为了达成政治目的的高级斗争手段。国防武装是为了保卫政治路线的高级战略威慑。 可以说，和平从来不是跪地求饶就能得到的，没有维护和平的实力，不做好足够的准备，就不可能维持和平。 织田信长就算是放下身段的停战求和并没有获得任何预期的效果，其叔织田信次在返回尾张后，便将上杉家意图攻灭织田家之意告知了他。 这就使得织田信长是愈发绝望，他便派遣丹羽长秀前往织田弹正忠家曾经的本据胜幡城，让其尽快加固城防、囤积粮草，为之后的笼城战做好充足准备。 然而，更令织田信长绝望的是，先前投奔织田家的安祥松平家旧臣们也出现了反复。 与大久保忠员、本多广孝、本多重次、夏目广次、鸟居忠吉、石川家成、村井源四郎、矢田作次郎等人不同的是，高力清长、长坂信政二人见织田家根本无法击败或阻遏上杉家后，并不打算继续追随织田信长，他们可不想为行将就木的织田家陪葬。 可如今的上杉家早就走过了长征阶段并山水大显，高力清长、长坂信政自知投奔上杉家的时间已经晚了，但仍不打算放弃。 在高力清长、长坂信政看来，织田信长此人素来行事不太稳重，也不敬神佛、没有孝道，在自己生父织田信秀的葬礼上都身着奇装异服，甚至还投掷香炉。之后，还以莫须有的罪名暗杀自己的同母胞弟织田信胜，以及流放主君尾张守护斯波义银。像他这样的人，是能成事的人吗？是能让扶桑的五畿七道恢复静谧的人吗？ 于是，高力清长、长坂信政便趁着末森城中人心惶惶、一片混乱之际逃出，前往上杉家治下的品野城之中，请松平家次从中斡旋，表面自己愿意出仕上杉家效力之意。 尽管松平家次在上杉家中也是一万两千石的领主，还担任着春日井郡郡司之职，并许可使用毛毡鞍覆免许。但并不代表他就能做得了主。 现如今，负责尾张一国经略，以及东尾张一带统治的是上杉家的同族重臣八条定繁，就连后续前来驰援的直江景纲、甘糟景持等上杉家重臣也暂时归其节制。 所以，松平家次就将此事上报至八条定繁处，让他来进行决断。 八条定繁虽然正忙于委任新夺之地的城代、奉行等，但对于前来投奔的高力清长、长坂信政二人却并没有拒绝。 八条定繁认为，接纳高力清长、长坂信政这样的安祥松平家旧臣，就能为织田家中之人很好的树立一个榜样，让他们明白只要归降于上杉家，往事是可以不追究的。 不仅如此，八条定繁还通过先前叛离织田家的坪内友定，与横行于木曾川、长良川、揖斐川等河流的土著国人势力川并众进行联系，希望川并众能看清形势，弃暗投明，为上杉家效力。 然而，因为一个突发事件的发生，导致八条定繁调略川并众失败。 天文二十四年，十一月。 在崇福寺住持快川绍喜、瑞龙寺住持速传崇贩、龙庆寺住持慧云宗智等人的大力协助下，菩提山城城主竹中重治以自己在稻叶山城担任人质的弟弟竹中重矩作为内应，加上他自己后，以十六人的寡兵趁夜举兵突袭并夺下了稻叶山城。 斋藤龙兴在得知有人谋反突袭稻叶山城后，在斋藤飞驒守、野木次左卫门等近臣的殿后下，逃往其叔祖长井道利的居城关城躲避。 而负责为斋藤龙兴断后的斋藤飞驒守、野木次左卫门等人却都被竹中重治所斩，之后他们的首级皆被悬挂在稻叶山城三之丸的大手门上示众。 竹中重治的心胸并不怎么宽广，他在尚未继承竹中家的家名之前，就受过斋藤飞驒守、野木次左卫门等人的羞辱。为了泄愤，他就主动请缨，接下了攻落稻叶山城的任务。便以其弟竹中重矩病重需要医师救治为由，率十四名家臣从菩提山城出发，将大部分甲胄通过崇福寺、瑞龙寺、龙庆寺等临济宗妙心寺东海派寺院的僧人运入竹中家的宅邸，武器则是尽数藏在药箱的夹层之中，蒙混过关。 等与竹中重矩会合后，竹中重治就带着他们将药箱夹层中的武器、 甲胄尽数取出，趁着深夜迅速前往斋藤飞驒守的屋敷，将自己最大的仇敌斋藤飞驒守讨取，而后将斋藤飞驒守的屋敷点起大火，用来吸引城中守军的注意力，以减轻突袭本丸的压力。 在此之后，竹中重治才率十七人向稻叶山城本丸发起突袭。 由于此时的斋藤家是主少国疑，且作为名义上的主君斋藤龙兴并无太大的威望，不少兵力还分别进驻鹭山城、城田寺城等重要的支城兵砦之中。 这就使得在本据稻叶山城之中并没有留下太多的常备军势进行守备。再加上竹中重治仅带着十四名家臣前来，让负责稻叶山城防卫的斋藤飞驒守、野木次左卫门等人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等到竹中重治带人一路攻向稻叶山城的本丸后，斋藤龙兴这才如梦初醒，他面无血色的被马廻众架着狼狈逃出稻叶山城，连斋藤家的家宝、系图等尽数丢在了城中，途中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见名义上的主君斋藤龙兴已经逃出的稻叶山城，但竹中重治却并不打算对其进行追击，他根本不愿做出弑君之举。 而后，竹中重治就将位于城外隐蔽待命的两千余安藤军进入了稻叶山城，并接管各处防务，将稻叶山城周边完全控制起来。 就这样，织田信秀曾经存心积虑、费尽心血都没能攻下的稻叶山城，反而被竹中重治以极少数的兵力就攻落了，一时间竹中重治的名号响彻邻近诸国。 但最出人意料的是，竹中重治却在攻落稻叶山城之后，就劝说其岳父安藤守就尽快将稻叶山城还给斋藤龙兴，自己则是在返回菩提山城后对外宣布隐居。 第718章 郡上纷乱 由于竹中重治在半天之内，以他在内的十六人攻落了斋藤家本据稻叶山城，并迫使斋藤家时任家督斋藤龙兴逃入关城，导致安藤守就、稻叶一铁、氏家卜全、竹腰尚光等人顺利接管了稻叶山城周边地区，甚至还控制了不少斋藤家旗下国人领主们先前的递交的人质。 随着斋藤家本家稻叶山城的陷落、家督斋藤龙兴狼狈而逃，使得美浓不少国人领主们开始自行其是，截留赋税、年贡。以至于发生领地、用水等纠纷后，往往刀兵相见、互相攻杀。 其中，郡上郡木越城城主远藤胤绿因领地纠纷，在前往赤谷山城的途中，遭到东殿山城城主东常尧（野田常尧）联合一向宗寺院安养寺的门徒众围攻，因寡不敌众而遇害。 虽说东常尧迎娶了上杉家旗下国人领主内岛氏利之女为正室，还将女儿嫁给了长井道利作为正室。但他却与安藤守就、稻叶一铁、氏家卜全、竹腰尚光等人走得非常近。而且，他还先后以莫须有的罪名攻灭了郡上郡的和田家、鹭见家、河合家（东家庶子家之一）等国人领主、地头武士，将他们的领地尽数兼并。 因远藤家与东家的血脉过近，且两家世代联姻，使得东常尧对外戚的远藤一族非常忌惮，便以领地纠纷引出时任远藤家家督远藤胤绿，并将其攻杀。 之后，东常尧便扶持自己的婿养子远藤盛数（远藤胤绿之弟）去继承远藤家的家名。 见自家家督遇害，远藤家上下可咽不下这口气，哪怕远藤盛数有着安藤守就、稻叶一铁、氏家卜全、竹腰尚光等斋藤家宿老们的支持。 于是，还没等远藤盛数在木越城坐稳家督之位，便突发恶疾暴毙而亡。 早已退隐的远藤胤好（远藤胤绿之父）自然不愿看到远藤家被总领家的东家兼并，便主动站出来担任其孙远藤胤俊（远藤胤基，远藤胤绿长男）的后见役，并于要害之处八幡山筑城，做好了与东家全面开战的准备。 不仅如此，远藤胤好还命同族重臣远藤内记作为使者，出使飞驒府中城，将东常尧攻杀远藤胤绿之事控诉至上杉家谱代重臣石川重久处，要求其转交上杉清定来进行裁决。 之所以远藤胤好不打算将此事交由斋藤家宿老们进行裁决，是因为他次男远藤盛数之子远藤庆隆已经迎娶了安藤守就之女为正室，而且亲近上杉家一方的宿老长井道利还是东常尧的女婿。可以说，就算斋藤家的宿老们在裁决之后，只会会向着有利于东家一方进行裁决。 故而，远藤胤好为了自家的家名存续，以及让远藤家完全脱离总领家东家的掌控，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裁决严谨且公平公正的上杉家上。 如此一来，南光坊天海也因美浓一国的局势突变，而无力继续向西劝降西美浓诸将。同时，还让八条定繁劝降川并众诸将失败。 毕竟，大部分的川并众是同时从属于织田家、斋藤家，是两属状态。他们并不打算在上杉家大军压境之前过早的倒向上杉家一方，哪怕川并众诸将早已是陷入‘士卒疲于矢石，百姓困于输挽’的状态之中。 不过，面对郡上郡的纷乱，作为上杉家飞驒众旗头的石川重久可没有就此坐视不管。 因为，美浓郡上郡是与飞驒益田郡、大野郡两郡接壤，且益田郡最南部的保木山金山就邻近郡上郡的境目地带。 在接到远藤胤好的控诉后，石川重久当即派遣麾下同族家臣石川中务少辅率三百余军势进驻保木山城，并要求樱洞城城主三木良赖也征召五百余军势后一同进驻保木山城，以防郡上郡的战火蔓延至益田郡境内。同时，他还致信美浓远山氏一门总领远山武景，要求其出面斡旋远藤家与东家，尽可能避免两家爆发战事，不让朝仓家趁机发兵介入。 眼下，石川重久最担心的是就是朝仓家会趁着郡上郡纷乱而发兵介入。因为，早在天文九年，时任朝仓家家督朝仓孝景（宗淳孝景，第十代朝仓家家督）就调略了东常尧的妹夫石彻白源三郎，并以石彻白源三郎作为先导役而大举发兵侵攻郡上郡。 当时的东家家督还是东常尧之父东常庆。 东常庆可没有打算坐等主君斋藤道三派来援军驰援，就联合远藤胤绿、安养寺门徒众于郡上郡、大野郡境目地带的油坂峠，借助地理优势，用滚木、巨石、箭矢等痛击来犯的朝仓军，迫使朝仓孝景知难而退。 再怎么说，东家是出自恒武平氏的千叶氏，家祖是千叶介常胤的六男千叶胤赖。因受领的庄园为下总国东庄，这才将苗字改为东氏。 东胤赖曾经在平家强盛之时频频献媚，但依旧无法获得平家的重用。在结束大番役返回关东之后，他就随其父千叶常胤一同支持源赖朝而举兵。之后还在一之谷之战、奥州征伐等战事中表现活跃，成为镰仓幕府的有力御家人之一。其子东重胤不仅擅长和歌还擅长弓术，被第三代镰仓殿源实朝称之为‘无双之近侍’。 此后的东氏一族就算被转封至美浓郡上郡山田庄，依旧保持着文武兼备的优点，还与近卫家、三条家等公卿皆有所往来。 等到东常尧继承了东家家名之后，就不再将精力放在和歌之上，反而是积极开疆拓土，甚至还将屠刀对准了远藤家、河合家等同族。 鉴于飞驒方面的上杉军已然陈兵于境目地带，使得东常尧迫于后方压力，不得不暂缓对远藤领的侵攻，并假意请女婿长井道利、岳父内岛氏利二人出面与上杉家重臣石川重久进行沟通，表面自己无意将战事扩大，请求石川重久、三木良赖二人撤走境目地带的军势。 面对长井道利、内岛氏利的致信，石川重久可没有照做。他的任务是确保飞驒一国的安泰，以及不让飞驒境内的金山、银山遭到敌对势力的攻击。而且，斋藤家已然发生了下克上之事，且斋藤家家中大部分重臣已倒向足利将军家、三好家、六角家一方，迟早主君上杉清定会下令发起对美浓一国的侵攻。 所以，石川重久非但没有撤走境目地带的一兵一卒，反而抓紧时间开始囤积粮草，并下令江马辉盛、盐屋秋贞、内岛氏利等飞驒诸将做好战事准备，就等上杉清定的一声令下后，大举南下攻入郡上郡。 第719章 山崎出奔 尽管与朝仓家治下越前大野郡接壤的美浓郡上郡发生纷乱，战火一触即发。可眼下的朝仓义景却丝毫没有趁机发兵侵攻郡上郡，为其父朝仓孝景（宗淳孝景）雪耻的想法。 其实，并不是朝仓义景看不出眼下美浓周边的形势变化，而是时任若狭守护武田义统派遣使者前来朝仓家救援了。 因为前不久，盘踞丹后一国的上杉家旗下大名一色义幸一举将位于丹后、若狭两国境目地带的爱宕山城、比睿川城、神野城三城攻落，并控制了若狭西面的海港内浦凑，再度点燃了丹后一色家与若狭武田家之间的战火。 对于朝仓义景来说，侵攻郡上郡并不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情。曾经其父朝仓孝景都在油坂峠一带损兵折将后，被迫退回了越前。加上东家还有着安养寺的一向宗信徒的支持，若是这些一向宗信徒趁机切断了朝仓军的退路和粮道，届时极有可能会陷入全军覆没的危险之中。 反观出兵若狭，朝仓家可以水陆并进，加上先前朝仓宗滴在出阵若狭期间已经重创了栗屋家长、栗屋胜久等东若狭有力国人领主们，使得东若狭的防线形同虚设。 再加上，掌控斋藤家大权的安藤守就、稻叶一铁、氏家卜全、竹腰尚光等宿老可是亲近足利将军家、三好家、六角家一方的，若是朝仓家不顾及他们的感受和利益，那么之后如何与上杉家进行抗衡？ 于是，朝仓义景就打着驰援武田义统的名义，命敦贺郡司朝仓景纪为总大将，节制织田城城主朝仓景延、寺岛城城主朝仓景赖、疋壇城（疋田城）城主疋田景继、燧城城主鱼住景固、凑城（三国凑城）城主樱井元忠、手筒山城城主寺田采女正、藤卷城城主乙部勘解由左卫门等将，以一万余军势水陆并进，开入若狭境内。 然而，作为朝仓家内众、年寄众、对上杉家取次、侍大将的佐柿城城主山崎吉家却极力反对朝仓义景此举。 在山崎吉家看来，若狭一国局势不明，且前任管领细川晴元还受到武田义统的庇护，若是仓促发兵若狭，那么极有可能会与足利将军家、三好家交恶。而且，山形秀政（若狭武田元信之子）、白井光胤等若狭水军众诸将已然封锁了若狭湾周边海域，并遏制了丹后一色势的侵攻势头。以这种形势下出兵进入若狭，反而有与上杉家交恶的风险，还不如趁机打着驰援远藤家的名义侵攻郡上郡，以讨伐东家之名，行兼并郡上郡之实，并伺机蚕食鲸吞武仪郡、山县郡、本巢郡等北美浓诸郡，进一步扩大朝仓家的影响力，迫使尚未发兵美浓的上杉家认可朝仓家的兼并事实。 可此时的朝仓义景根本听不进山崎吉家的劝谏，他并不打算因侵攻美浓与足利将军家、三好家、六角家交恶。反而是打算趁机将有倒向上杉家一方风险的武田义统赶下台，转而拥立正受足利将军家庇护的武田信由、武田信贞之中的一人来继承若狭武田家的家名。而朝仓家则是趁机兼并若狭一国大部分地区，将北国航线的重要贸易节点掌控，以此来提升朝仓家的财政收入。 再怎么说山崎吉家是继朝仓宗滴之后，整个朝仓家中最清楚上杉家实力的家臣。而且，一旦主君朝仓义景下定决心要与上杉家撕破脸后，那么他的外交工作就要以失败的形式而结束了！ 之后，无论朝仓家与上杉家之间的战事胜败与否，山崎吉家都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若是朝仓家侥幸胜了，那么山崎吉家就是“投降主义”，若是朝仓家败了，就需要背“因为自己外交失败才导致双方刀兵相见”的责任。轻的是活罪，重了就是死罪。 虽然在朝仓家中，山崎吉家还是领有四万石知行地的大身领主，还曾多次追随朝仓宗滴出阵，有着广阔的见识和外交才能。 但自从朝仓家与上杉家貌合神离之后，山崎吉家就已经出现了在朝仓家中走下坡路的倾向。尤其是朝仓家与加贺一向一揆众开始保持和睦共处。 山崎吉家预判到朝仓义景发兵若狭必然会破坏两越能三国同盟，进而还会引发朝仓家与上杉家刀兵相见。 故而，山崎吉家自认为继续留在朝仓家中只会处境愈发艰难，极有可能在不久之后遭到朝仓义景的清算。 很快，朝仓义景有意让山崎吉家的庶兄山崎吉宗来担任越前山崎氏的一门总领后，让山崎吉家彻底对朝仓义景感到失望，并下定了举族出奔上杉家的决心。 经过半月不到的悉心准备后，山崎吉家就纵火烧了位于一乘谷城外的宅邸，带着一族、家臣，以及交好的侍医大月景秀，共一百余人，在化妆成山伏，翻越越前与飞驒境目地带的毗沙门岳，便进入了上 杉家治下的飞驒境内。之后，他们一行人就获得了上杉家谱代重臣石川重久的庇护。 等朝仓义景获知山崎一族的出奔，已是两天后的事情了。 对于山崎一族的出奔，朝仓义景并不感到例外，他是巴不得山崎吉家这个亲上杉家派有力家臣彻底消失在眼前。若是自己动手褫夺其役职，或是对其进行惩处，必然会招致上杉家的质问。 现如今，山崎吉家自己带着一族、家臣出奔至上杉家治下的飞驒，反而省去了朝仓义景的事。 不过，朝仓义景表面上还是要对山崎吉家举族出奔一事感到愤怒的，他就派遣一乘谷四奉行之一的河合吉统作为使者，出使上杉家本据小田原城，对此表示强烈不满及抗议，并要求上杉家尽快交出朝仓家叛臣山崎吉家。 第720章 朝仓乱局 虽说明智光秀在邻居，且作为朝仓家重臣的舟寄城城主黑坂景久举荐下，得以从黑坂家家臣的身份出仕朝仓家，并成为朝仓家的直臣之一。但他只是被朝仓义景当做训练铁炮众的铁炮师范罢了，并没有受封任何的领地。 尽管明智光秀在朝仓义景面前是将自己的能耐、毕生所学全都使出来，包括军略、剑术、和歌、铁炮等。但他这样明敏秀达、文武双全并没能入朝仓义景的法眼。 现如今，在朝仓家中能入朝仓义景法眼，且提出建议能大都被采纳的，也就只有两人——足利嗣知、斋藤兵部少辅。 其中，足利嗣知是现任鞍谷公方（仓谷公方），因其女小宰相有着冰肌玉骨、貌若天仙的容貌，被朝仓义景纳为侧室后，在朝仓家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 虽然鞍谷公方家的血脉比堺公方家、关东公方家、吉良家、今川家等足利将军家的御一门、同纹众还疏远，勉强比京兆细川家、仁木家等同纹众的地位、家格高一些，家祖是第三代室町殿足利义满之子足利义嗣。 但鞍谷公方家所享受到的待遇是仅次于受上杉家庇护的关东公方家。不仅多次与朝仓家进行联姻，还在朝仓家中也是以客将的身份掌握一定的权势。 当然，朝仓家会选择庇护鞍谷公方家一脉，让其领有越前今立郡鞍谷庄，可不单单是向足利将军家表示忠义之举。反而是待足利将军家嫡流绝嗣之后，伺机拥立鞍谷公方家去继承足利将军家的家名。 只不过，足利小宰相红颜薄命，在为朝仓义景诞下长男朝仓阿君丸后不久染病而亡。而朝仓阿君丸也没比其母足利小宰相多活太久。 因朝仓家中同族重臣与内众争权夺利，加上家宰朝仓宗滴病逝后更是愈演愈烈，导致别有用心之人将朝仓阿君丸毒害。 朝仓义景可没朝仓宗滴那些雷霆手段，面对自己的长男朝仓阿君丸被毒杀，他只能将怒火都撒在了侍医大月景秀的身上，责怪其救治不力。 可大月景秀又不是儿科医生，是侍医。他发明的‘万金丹’是有着补养神气、解毒等功效，并非‘仙药’、‘仙丹’，又不能包治百病。 为了避免自己遭到朝仓义景的清算，所以大月景秀才随交好的山崎吉家一同逃入上杉领，寻求上杉家的庇护。 之所以山崎吉家能够顺利通过大野郡进入上杉家治下的飞驒国境内，是因为大野郡郡司朝仓景镜对此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对于朝仓景镜来说，他确实在部分政事，以及之前讨伐加贺一向一揆众的战事之中，与山崎吉家有过一些龌龊，但还不至于到对其痛下杀手的地步。 加上，自从朝仓家家宰朝仓宗滴病逝以后，朝仓义景就愈发重用近臣、内众（朝仓家直臣）来削弱同族重臣的权柄。而山崎吉家又是内众之中地位较高，且知行地较多者。 所以，朝仓景镜是最希望看到山崎吉家的出奔，好进一步削弱朝仓义景的直属力量以及威信，以及避免世袭罔替的大野郡郡司之职被夺走。 当然，山崎吉家所出身的越前山崎家并非越前土著国人，满打满算才四代出仕朝仓家，其先祖是室町幕府草创功臣之一的赤松则村（赤松円心），家祖则是赤松则村四男赤松氏范的三男赤松肥前守。因受封山城国山崎乡，这才将苗字改为了山崎。 等到传至第七代家督山崎长时（山崎吉家）之际，他便选择了出仕第七代朝仓家家督朝仓孝景（英林孝景），并举族迁入越前。 山崎长时在出仕朝仓家之后，接连为朝仓孝景、朝仓氏景、朝仓贞景三代家督效力，等山崎长时之孙山崎长吉继承越前山崎家家名之时，越前山崎家已是领有四万石知行地的大身领主了。 之后，山崎长吉还与其子山崎吉家一同随朝仓宗滴参加了九头龙川之战，在抗击加贺一向一揆众侵攻的过程中更是表现活跃。 可这些光辉的过往终究无法换得朝仓义景对山崎吉家的言听计从。 对于山崎吉家的出奔，作为长期与其进行交涉沟通的石川重久自然不会怠慢，火速将山崎一族以及随同前来的侍医大月景秀接至自己居城府中城的城下町进行安置。同时，他还派遣飞脚前往上杉家的本据小田原城，将此事告知主君上杉清定。 至于另一位朝仓义景的座上宾斋藤兵部少辅，更是以外戚的身份成为内众之首，且权势极大。就算是有着不少军功，且算得上的谱代家臣的山崎吉家都不敢得罪他。 因为，斋藤兵部少辅是朝仓义景祖父朝仓贞景正室祥山祯公（斋藤利国之女）的御前家臣团。其女小少将（小 将局、诹访殿）还在小宰相病逝以后成为了朝仓义景的侧室，因容貌绝世、娇艳无比而备受朝仓义景的宠爱。 曾经，斋藤利国（斋藤妙纯）为了与异母兄长斋藤利藤争夺美浓斋藤氏一门总领之位，而与朝仓家、京极家进行联姻。斋藤兵部少辅作为美浓斋藤家的庶流出身，就被配置给祥山祯公作为御前家臣团，随之一同来到越前。 由于朝仓贞景、朝仓孝景（宗淳孝景）父子两代皆重用的是骁勇善战之人，像斋藤兵部少辅这样不善剑术，只会溜须拍马之辈并没有获得重用。 没曾想，朝仓义景看上了斋藤兵部少辅的女儿小少将，反而使得长期被边缘化的斋藤兵部少辅瞬间扶摇直上，从底层走出，隐隐有着成为朝仓家家宰的倾向。 而后，斋藤兵部少辅更是仗着有女婿朝仓义景的支持，频频与山崎吉家唱反调。在得了前波景定、鱼住景固、河合吉统、小林吉长等人的好处后，更是在朝仓义景面前大肆吹嘘这些人的才能，使得朝仓义景破格对他们的进行提拔重用。 第721章 熊川陷落 像明智光秀这样的外样家臣出身，且一度穷困潦倒到需要去长崎称念寺担任教书先生的人，自然是不被朝仓义景、斋藤兵部少辅所喜，就算其文武双全、智勇兼备，也是毫无施展之地。 不过，明智光秀至少靠着朝仓义景授予的藏米取，可以勉强养家糊口。 也就在明智光秀成为朝仓家的直臣之际，若狭一国的形势再度发生了变化——膳部山城城主松宫清长在宫川城城主武田信高的大力支持下，悍然对熊川沼田领发起了侵攻，其兵锋更是直指熊川沼田家的本据熊川城。 可沼田光兼素来认为自己有着足利将军家奉公众的身份，认为与熊川沼田家交恶的松宫家再怎么样也不敢公然对足利将军家奉公众的自己刀兵相向。 现如今，结果却是狠狠给了沼田光兼一巴掌。 两千余宫川武田·松宫联军很快就兵临疏于防备的熊川城下，并顺势将熊川城包围的水泄不通。 此时的熊川城中，就算沼田光兼及时将城下町的领民尽数驱赶入城协防，城中的守军也没能超过八百人，且存粮仅能支持三个月的时间。 在完全没有援军的情况下，就算是小孩子都能看得出熊川沼田家毫无胜算可言。 结果也是毫无悬念，这就好比是一只狼去袭击一只羊。还不到三天的功夫，宫川武田·松宫联军就仗着兵力优势对熊川城发起轮番猛攻后，将熊川城攻落，讨取自城主沼田光兼以下五百余人。 仅有沼田光长、沼田统兼兄弟二人在城池陷落之前，被沼田光兼派往京都，请求足利义辉斡旋仲介而侥幸生还。 然而，令沼田光长、沼田统兼兄弟感到失望的是，足利义辉在获知熊川沼田家遭到宫川武田·松宫联军攻击之事，心中并没有产生太大的波澜。 在足利义辉看来，熊川沼田家早就与上杉家暗中所有往来，沼田光兼之女还成了上杉清定的侧室之一。一旦丹后一色家攻入了若狭腹地，那么熊川沼田家必然会与其进行联手，届时若狭一国就会成了上杉家治下领国之一。 为此，足利义辉对宫川武田家、松宫家侵攻熊川沼田领一事是处于默许的态度，他根本就不打算对熊川沼田家伸出援手，反而是乐于见到熊川沼田家被攻灭。 但沼田光长、沼田统兼兄弟并没有放弃，见足利义辉对熊川沼田家见死不救后，他们就转而去寻求三好家的帮助。 很快，沼田光长、沼田统兼兄弟就感到了绝望——三好长庆正忙于调兵遣将与伊势北畠家进行对峙，哪里有余力去介入若狭一国？ 就连长期与三好长庆敌对的细川晴元获得时任若狭守护武田义统庇护后，三好长庆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当熊川城陷落、沼田光兼被讨取的消息传入京都后，沼田光长、沼田统兼兄弟对足利将军家是彻底失望。 经过一番权衡后，沼田光长、沼田统兼兄弟便决定投奔上杉家。在他们看来，如今就只有依靠妹夫上杉清定才能为遇难的族人复仇。 而后，沼田光长、沼田统兼兄弟便北上前往丹后，向先前有过一面之缘的上杉家谱代重臣神余亲纲控诉此事。 另一方面，虽说八条定繁没能将川并众诸将尽数调略，但至少在尾张一国已扭转了不利于上杉家的局势，并对织田家形成巨大的战略优势。同时，还将织田家与犬山城之间的联系切断，为上杉家下一步对尾张经略打开了很好的局面。 当然，更大的意义还是精神层面的。 上杉军以不到三千的军势，败强敌、救友军、收失地，进一步看清了织田家外强中干的本质，极大增强了东尾张诸将的信心。 再加上上杉清定及时派遣直江景纲、甘糟景持两路援军，分别从海上、陆路进行驰援，使得上杉家完全在东尾张一带站稳脚跟。 之后，还没等上杉家的大军压境，犬山织田家家老中岛丰后守、和田新介、水野半右卫门（本多利久）等人深知犬山城中兵力寡少、士气低落，根本不是上杉家的对手，加上城中还有柴田胜家、森可成、津川义冬、林秀贞、织田信包、伴正林等织田家的残兵败将仗着有织田信长下达辅佐织田信清守备犬山城之命后，对他们这些犬山织田家的重臣是呼来喝去。 中岛丰后守、和田新介、水野半右卫门等人本就因斋藤军于丹羽郡境内大肆滥妨狼藉一事而感到极度不满，眼下尾张一国的局势已经非常明朗了。 首先，织田家在与上杉家的战事中并没有正确的敌我实力认知，织田信长还以为是上杉家驻扎在东尾张一带的兵力只是普通 常备或是征召军势，可实际上却是上杉家战力最强，且长期负责上杉清定本人宿卫的左控鹤备。 虽说战端一开，人心所向，织田家上下情绪高涨。就连曾经一度与织田信长产生对立的林秀贞都出奇的没有反对此事。 毕竟，收复失地是织田家众人一个难圆的梦。加上上杉家实力强劲，在击败今川家后就顺势接收了东尾张一带的今川领，根本没有还给织田家之意。 而眼下，长岛愿证寺方面根本没有派出一兵一卒来驰援织田家，更没有为织田家去牵制已经倒向上杉家一方的伊势水军众，使得上杉家完全封锁了伊势湾。 织田家盟友六角家摆明了就是争夺北伊势诸郡霸权的，哪里有心思来驰援织田家？平井定武所率的三千五百余六角军不战而退就是最好的证明。 而且，此时的美浓一国，几乎半国之地已倒向上杉家一方。与六角家有着密切联系的安藤守就、稻叶一铁、氏家卜全、竹腰尚光等斋藤家宿老们才将稻叶山城周边之地控制，并将名义上的主君斋藤龙兴逐出了稻叶山城，还得提防长井道利、加治田众、远山七头等东美浓诸将的举兵讨伐，哪里有余力来救援犬山织田家？ 于是，中岛丰后守、和田新介、水野半右卫门等人可不愿为织田家或犬山织田家陪葬，便动了弃暗投明的心思。他们直接率本部军势进行发难，并将屠刀对准了先前的友军。 因事发突然，协防的织田军完全措手不及。津川义冬、林秀贞、织田信包、伴正林等人更是先后在混战之中被讨取。只有柴田胜家、森可成等人依靠个人勇猛，才勉强从城中突围逃离，并抄小路逃至清州城，将此事告知主君织田信长。 第722章 发展蓝染 虽然，中岛丰后守、和田新介、水野半右卫门等犬山织田家重臣们对犬山城中协防的总领家之兵痛下杀手，但还是有所克制，并没有对自己的主君织田信清刀兵相向，只是将其软禁在本丸之中。 而后，中岛丰后守、和田新介、水野半右卫门等人就向大高城派遣使者，不仅将先前讨取的津川义冬、林秀贞、织田信包、伴正林等十余颗织田家家臣首级献上，还将犬山织田家已弃暗投明之事告知八条定繁，希望他能够下令站在上杉家一方的丹羽郡诸将解除对犬山城的封锁。 见犬山城不战而定，八条定繁自然是乐于见到的。他随后就向犬山织田家高层表示自己会确保犬山织田家的家名存续，并要求犬山织田家尽快向上杉清定献出誓书、人质，以示恭顺的诚意。同时，还将犬山城更名为白帝城，以示此城已经易帜。 面对上杉家同族重臣八条定繁的要求，中岛丰后守、和田新介、水野半右卫门等犬山织田家重臣们在商议一番后，就替主君织田信清做出了决定——将织田信清的正室末森御前（织田信秀之女）、长女犬山御料人、弟弟织田广良三人作为人质，送往上杉家本据小田原城，并迫使织田信清写下忠于上杉家不会叛离的誓书。 原本，织田信长在损兵折将、丢城失地、丧失人心的情况下，都打算退至曾经织田弹正忠家的本据胜幡城。 可没曾想，朝仓义景却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为织田家吸引了一波上杉家的注意力——与正室近卫瞳姬离缘了！ 先前，朝仓义景在下令向若狭武田家派出援军后不久，就因近卫稙家、近卫前嗣父子过于亲近上杉家，以及认为上杉家唆使了匠作畠山家重臣们将畠山德祐、畠山义纲父子流放出境，招致两越能三国同盟名存实亡。 于是，朝仓义景就采纳了近臣之首的斋藤兵部少辅提议，以正室近卫瞳姬长期不孕不育为由，与其进行离缘，并派人礼送至京都。同时，他还不忘将越前境内属于近卫家名下的丹生郡的鲇川庄、足羽郡的宇坂庄等庄园侵占，收为自己的直领。 再怎么说，近卫瞳姬可是出身于五摄家之首的近卫家，还是前任关白、太政大臣、准三宫宣下、藤原长者的近卫稙家之女，时任征夷大将军、武家栋梁足利义辉正室大阳院之妹、时任从一位关白兼右大臣、藤原长者的近卫前嗣之妹。 若是朝仓义景悄悄的将自己与近卫瞳姬离缘一事告知近卫稙家、近卫前嗣父子也就罢了，可问题是他唯恐近畿诸国有人不知晓此事。 要知道，近卫前嗣才在上一任关白一条兼冬在任上病逝后，才获得的关白宣下，连一年的时间都没超过。这摆明了朝仓义景这个前妹夫要给他一个下马威。 隐居在家的近卫稙家在获知朝仓义景与近卫瞳姬离缘，以及自家庄园被朝仓家强夺的消息后，更是经受不住打击而中风。 即便足利义辉之母庆寿院是近卫稙家的叔母、正室大阳院还是近卫稙家之妹，但他却对朝仓义景的所作所为无动于衷。 在足利义辉看来，眼下的上杉家已然威胁到了他天下共主、武家栋梁的地位，若是放任五摄家之首的近卫家频繁与上杉家接触、亲近，届时整个朝廷的公家还会有几人愿意支持自己？ 故而，足利义辉有意与三好长庆一同扶持二条晴良、九条稙通、高仓永家、广桥国光、薄以绪等与近卫家长期对立的公卿，以此来削弱近卫家在朝廷的影响力。 朝仓义景此举可不单单是与近卫家撕破脸，甚至还将上杉家也牵扯进去。 因为，近卫前嗣先前在与久我通言一同下向越后之际，就在久我通言的见证下，代表其父近卫稙家与上杉清定缔结了血盟，之后的近卫家将与上杉家共同进退、肝胆相照。 既然朝仓义景不仁不义，那么近卫前嗣也就没有必要给他好脸色了。 很快，近卫前嗣就派遣家臣西洞院时秀火速下向上杉家本据小田原城，要求上杉清定尽快对朝仓家进行一定制裁。 与此同时，身在小田原城的上杉清定可没有闲着。他一面做好大举发兵尾张、美浓、伊势三国的准备，一面还在对治下领国的武藏境内发展收益不下于青苧的经济作物——蓼蓝。 蓼蓝是蓝染不可或缺的原材料，而蓝染是指使用被称作“蓼蓝”的植物叶子发酵后制成染料的染色方法。据说历史可以追溯到公元前3000年，印度河文明的时代。 而扶桑蓼蓝的原产地则是在天朝的南部和中南半岛，早在飞鸟时代（593～710年）就经由天朝传入扶桑。因经蓝染后的布料不易退色，被用于染料在阿波境内广泛栽植。每到秋天，它开出由许多红色或白色小花组成的穗状花序。而且，还具有杀菌效果，可以预防皮肤干燥及痱子等，兼具实用性。 当时，扶桑确定身份的“冠位十二阶”中，从上到下第二位的颜色便是蓝色。同时，儒家思想提倡的德、仁、义、礼、智、信对圣德太子推行官位十二阶也有很大的影响。 而律令制中衣服令颁布后，冠位十二阶的每一位阶各有规定之服色，不合者谓之禁色。正装束带以外之衣冠，而特准穿着参内者，谓之杂袍，如直衣之类。 冠位十二阶制由圣德太子制定后共使用四十三年，这一时期的服色排列顺序是紫、青、赤、黄、白、黑，每种颜色有深浅之分，共有十二种。 之后就改为了冠位十三阶制，冠位分别对应了深紫、浅紫、真绯、绀、绿。这一时期绀、绿二色的出现取代了青、黄、白、黑四种颜色，十三阶制比十二阶制更接近隋唐时期的官员服色顺序。 随着扶桑的冠位阶制的不断发展，十九阶制和二十六阶制的制定使冠位名称和服色排列得到进一步细化。 天武十四年（685年），冠位四十八阶制的制定使扶桑的官员服色制度进一步发展，此时亲王和诸王对应的是朱华，冠位依次向下分别对应深紫、浅紫、深绿、浅绿、深葡萄、浅葡萄，绯色在服色制度中消失，葡萄色成为低阶官员的配色。 持统四年（690年），绯色重新回归，缥色取代葡萄色，这一时期官员服色的总体顺序是:赤紫、深绯、深绿、浅绿、深缥、浅缥，与唐代官员服色排列有很大相似度。 天平宝字元年（757年），随着养老律令的颁布使扶桑服色制度基本稳定下来。天皇服白，太子服黄丹，深紫是亲王及诸王一位、臣下一位的专用配色，浅紫是诸王二至五位和臣下二至三位的专用色，臣下四位以下依照绯、绿、缥的深浅色进行区分，只有一至三位官员才可以服紫的规定与唐朝如出一辙。 平安时代扶桑的服色制度再次发生变革，初期六、七位统一用深绿，八、九位统一用深缥，浅色系退出低阶官员的服色，后来天皇以黄栌染和青色代替了白色，诸王二至五位、大臣二至三位也加入了使用深紫的大军，摄关期以后，深绯成为五位官员所用颜色，深缥成为六位至初位的配色，无品皇族和无位者依制使用黄色。在扶桑古代历史中天皇有时会允许某些特定的人员使用规定颜色，对服色制度进行严格的管理和保护。 值得一提的是在古代的扶桑“青”包括现在的绿、蓝、紫，现代日语中“青”和“蓝”是同义词，天朝古代汉语中“青”也有蓝的含义，但是中日两国服色制度中“青”所指的具体颜色，在今天我们依然无法判定的。 从总体来看，隋唐时期服色的排列大致是紫、绯、绿、青，扶桑在律令时期基本保持了紫、绯、绿、缥的顺序，虽然扶桑的服色在变化过程中曾出现过青、赤、黄、白、黑、绀、葡萄色等多种现象。从总体来看，中日两国在颜色顺序上基本保持稳定，但关于官品等级的颜色细化时有变化，在中、低阶官员的服色选择两国上都采用了深浅色划分的方式。 中日服色制度在许多特殊点上存在共性。黄色最初在中日两国都是较为低级的颜色，但后来几种较为特殊的黄色分别成为了两国的禁色，例如天朝的赤黄、扶桑的黄栌染和黄丹。白色和黑色在隋唐都不属于统治阶级的配色；白色最初在扶桑的排序也很靠后。 但是因为国家制度和文化氛围的差异，不同服色在中日两国又有不同的体现。例如青色在扶桑所指的颜色范围很广，后来从主流服色中消失，但是包含在其中的绿色又成为了主流颜色。青色在隋唐时期的天朝属于小官的服色，但在扶桑却与白色、黄色一样成为了天皇的服色之一。 由此可见，蓝染的衣服是只有身份高的人才能穿戴的特殊存在。但随着朝廷、幕府对地方的掌控力越来越低，不仅是各地的大名、武士，就连普通的百姓都开始穿着禁色的衣物。 不仅如此，蓝染的“蓝”还能作为一种药草来使用。 比如将蓝全草做成膏药，也可以煎种子作为解热解毒剂服用。除此之外，蓝还用于杀菌、消炎、止血、驱虫等多种用途。 以《神农本草经》《本草拾遗》为首，中国和扶桑的药学书中也可以看到很多关于蓝的记述。 其中，武藏榛泽郡血洗岛村的所产的蓼蓝以及所制造的靛蓝染料蓝玉最为上乘。 由于血洗岛村周边的土地并不适合种稻，当地农民主要种植小麦、蔬菜、蓼蓝等，当地领民依靠养蚕缫丝，以及用蓼蓝叶制造被称之为蓝玉的染料为生。 清定可是与那些战国大名不同，他可不会穷兵黩武、四面出击。 为了进一步向世人展示上杉家不仅仅是鼓励家中之人勇于在战事之中立下战功，对积极生产开发之人也会有着相应的奖励，以提高治下领民的劳动热忱。 所以，清定便准备大力扶持血洗岛村的特产——蓝玉，以此来让三好家治下特产‘阿波蓝’无法垄断在近畿诸国的蓝染贸易，进一步减少三好家的财政收入。 于是，清定就授予血洗岛村肝煎涩泽右卫门苗字带刀的特权，以及免除血洗岛村军役、劳役，让血洗岛村之人专门生产蓝玉，并开设蓝染专卖店“紺屋”，通过海运、川运等方式大量销往奥羽两州与北陆道、中山道、东海道诸国。 曾经，血洗岛村在深谷上杉家治下之时，虽然被视为重要的财政支柱，但深谷上杉家治下之地就只领有榛泽郡一郡之地，根本不能完全免除血洗岛村的军役、劳役。 这就使得血洗岛村的村民又要当农民，又要当蓝染匠人，有时还要负担军役和劳役，简直是苦不堪言。 不过，随着上杉宪贤御下不力，以及其长男上杉宪盛在夺取家中大权后选择倒向上野国人一揆一方后，导致深谷上杉家遭到了上杉家的讨伐。 虽说深谷上杉家因上杉清定的手下留情得以家名存续，但现任家督上杉三宝丸却是前任上杉氏一门总领上杉光彻之子。使得深谷上杉家在实际上是处于绝嗣的状态。 作为深谷上杉家财政支柱的血洗岛村，也在战后被上杉家收为了直领。 尽管从上杉家同族重臣八条春纲之手接任深谷上杉家家督后见役之职的秋元元景，曾多次上书请求上杉家将血洗岛村再度划归深谷上杉家的统治，但上杉清定可不会轻易将这个摇钱树还给深谷上杉家。 毕竟，血洗岛村在成为上杉家直领，以及获得上杉家的多次扶持后，就从曾经那个边陲小村逐步转变成生机勃勃的大型村落。 就在清定准备通过北国航线，将血洗岛村所产的蓝玉销往近畿诸国之际，却获知了原朝仓家对上杉家取次山崎吉家率一族之人与侍医大月景秀出奔飞驒；朝仓家正大肆征召军势，准备驰援若狭武田家；朝仓义景与正室近卫瞳姬离缘等大事。 第723章 改元弘治 不论古今中外，人性是最经不起试探的。 绝大部分的人，当知道你没有报复能力的时候，都不会表现为一个贤者，而是会变成一个对你吸髓扒皮的恶魔。 就好比不少寺院门口都会有一尊笑口常开的弥勒佛，但弥勒佛的两旁，通常有着四尊怒目金刚，背后还有一尊拿着锏的韦陀菩萨。 弥勒佛的笑自然是为了普度众生，是为了和你好好说话。 可身边那几尊怒目而视，且手持武器的菩萨，是为了不让众生成为众魔，也是为了让你好好说话。 劝人向善其实是一个配套工程，只有武力威慑和利益威慑才是永远劝人向善的必要手段。 毕竟，妖魔鬼怪来了，你单单指望着去念经是念不死他的。 故而，上杉清定经过一番权衡后就不打算对朝仓义景好言相劝了。在他看来，既然朝仓家与近卫家不再处于姻亲关系，且不愿继续维持两越能三国同盟，加上还主动发兵支援攻灭亲近上杉家的熊川沼田家。 那么，上杉家也就没有必要继续与朝仓家和睦相处，更没有必要对曾经的盟友朝仓家手下留情了。 要知道，越前一国的矿产还是非常丰富的。 单单大野郡一郡之中就有着中龙银山、北袋银山、角野银山、面谷铜山等数座规模较大的矿山。 而且，越前的海产品也是极为出名，盛产鲽鱼、鳟鱼、越前蟹等。 其中，越前蟹（北太平洋雪蟹的一种）更是整个扶桑历史上唯一有记录的、进贡皇室的螃蟹。永正八年（1511年），越前蟹进贡的记录就出现于时任正二位内大臣三条西实隆（三条西公延，九条稙通外公，香道流派御家流之始祖）的日记之中。 虽说越前蟹的味道鲜美，难以言喻，但下锅之前必须杀死，否则吃到的将是没有脚的秃蟹。因为，越前蟹一旦感知到了危险，就会把长腿自动扔掉，以此来保护自身。 再加上，越前还具有非常有利的战略地理条件——距离京都、近江、浓尾平原均不遥远，且与加贺、若狭、近江、美浓、飞驒五国接壤。 不仅如此，越前一国的沿海地区有着不少的良港海运发达。特别是角鹿凑，是古代扶桑与渤海国进行交流的重要海港，同时也是北国航线的物资集散地与经济中心之一。 像这样重要的经济、战略之地，清定自然不会容忍让一个与上杉家貌合神离或随时背离之人统治。 于是，清定就立即做出相应的对策： 原朝仓家谱代家臣山崎吉家，受封越中新川郡宫崎城，领有一万五千石知行地，并暂时作为越后守护代柿崎景家的与力； 本誓寺超贤出使加贺尾山御坊，要求加贺一向一揆众不得与朝仓家缔结攻守同盟，不得为朝仓家提供任何实质的支援； 越中守护代柿崎景家负责主持对越中一国的战备工作，做好来年春耕农事结束后，统辖越中诸将于放生津、岩濑凑等海港登船进军越前； 原飞驒众旗头石川重久改任飞驒守护代，主持对飞驒一国的战备工作，做好来年春耕农事结束后，统辖飞驒诸将南下美浓，并担任偏师副将； 牧之岛城城主中条藤资担任信浓守护代，主持对信浓一国的战备工作，做好来年春耕农事结束后，作为偏师大将，统辖信浓诸将西进美浓，协助斋藤家家督斋藤龙兴光复本据稻叶山城； 下田城城主直江景纲接替八条定繁担任东尾张众旗头一职，负责巩固尾张丹羽郡、春日井郡、东爱知郡、知多郡等地防务； 建部山城城主一色义幸出任丹后守护代，许可使用毛毡鞍覆、涂舆两样免许，负责若狭一国的经略； 神余亲纲负责协助丹后一色家经略若狭，并调略藏匿于丹后与丹波、若狭境目地带的原京兆细川家重臣三好政胜、香西元成等人； 越后刈羽郡柏崎凑御用商人和田六右卫门担任出使尼子家使者，负责与尼子家正式缔结攻守同盟； 金丸城城主游佐续光担任能登守护代，并担任对金吾畠山家取次，负责与金吾畠山家的联系； 左控鹤备军奉行八条广繁，率两千左控鹤备常备军势经海路前往尾张爱知郡，负责接替八条定繁所部； 长坂信政、高力清长、渡边高纲、松平正亲等原安祥松平家旧臣们罪本当诛，念在及时投效，先前罪过皆赦除之，暂时分别归直江景纲、八条广繁二人节制； 原朝仓家侍医大月景秀，暂时作为飞驒守护代石川重久与力； ······ 就在清定做出一系 列的对策后不久，就获知了后奈良天皇于天文二十四年十月二十三日，改元弘治。 后奈良天皇此时改元，是发觉自从天文元年开始，扶桑的五畿七道就没太平过。 当时，从享禄改为天文的元号，并不是后奈良天皇本人提出的，而是时任征夷大将军、武家栋梁足利义晴因发生频繁的战事所提出的。出处则是选自《易经》、《孔安国尚书注》——仰以观于天文，俯以察于地理，是故知幽明之故；舜察天文齐七政。 可就算从享禄改为天文，五畿七道依旧是兵燹连年，丝毫不见减弱的迹象。就在改元后不久，就在京都爆发了法华一揆，导致一向宗总本山山科本愿寺被毁。 即便法华宗将一向宗的势力驱逐出山城后，依旧没有偃旗息鼓的迹象，进而与天台宗总本山延历寺产生对立，导致延历寺联合六角家，将法华宗位于京都的二十一座寺院烧毁。是为天文法华之乱。 还没等天文法华之乱完全平息，奥羽两州又爆发了伊达天文之乱。 等到足利义辉继任征夷大将军、武家栋梁、足利将军家家督等职之后，织田弹正忠家与今川家还在三河大打出手。 就算到了天文二十四年，西国、九州也不太平，尼子家、大内家、大友家、毛利家等守护大名、战国大名更是互相攻战不休。 至于弘治元号的出处则是来自《北齐书》——祇承宝命，志弘治体。 第724章 调略京兆 之所以，朝廷会在不提前通知足利将军家就进行改元，完全是因为足利义辉默许了朝仓家侵占近卫家位于越前的庄园，以及与近卫稙家之女近卫瞳姬离缘、与上杉家产生对立等。 即便二条晴良、九条稙通、高仓永家、广桥国光、薄以绪等亲公卿长期亲近三好家，但在此次朝廷突然宣布改元上，他们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装聋作哑，不闻不问。 毕竟，整个京都内外，没有人不知道近卫家与上杉家之间的关系。而且，此次近卫前嗣能获得关白宣下，可不单单是后奈良天皇看在其父近卫稙家的面子上，而是看在近卫前嗣与雄踞整个东国的上杉清定有着非常频繁的往来。 若不是上杉家的长期大量献金，朝廷上下不是靠卖字画，就是靠卖文房四宝度日，连禁里御所都没有余力进行整修。 之后，上杉清定更是从自己治下领国之中划出三千石之地作为禁里料所，让皇室有了一份旱涝保收的收入。 尽管足利义辉在获知朝廷方面没有提前告知自己就改元后感到怒不可遏，但终究他没有改变这个事实的能力，只能被迫接受。 因为，雄踞近畿诸国，且被世人称之为‘扶桑副王’的三好长庆都没有反对之意，他足利义辉就算反对了，又能如何呢？ 对于三好长庆来说，朝廷就算年年改元都与他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毕竟他眼下正忙于调集淡路、和泉、河内、大和、山城、摄津、播磨等国之兵，前去驰援遭到伊势北畠家攻击的秋山家。哪里还有余力去管朝廷改元的事情？ 不仅如此，三好家治下阿波国特产之一，且作为三好家重要财政收入的‘阿波蓝’染料也无法继续在近畿诸国保持垄断的地位。 先前，经过上杉家大力扶持武藏榛泽郡血洗岛村所产的蓝玉后，使得该地的蓝玉产量得到暴涨。加上上杉家有着完全掌控了武藏、伊豆、安房、上总、相模、骏河、东远江等地的沿海地区，使得上杉家可以通过东国航线，直接将大量蓝玉销往四国、近畿、九州、奥羽、虾夷地等地。 这就导致三好家再也无法将‘阿波蓝’在近畿诸国卖出卖出高价。 而且，三好家在阿波一国的直领非常有限，并不能像上杉家一样投入大量人力、物力、财力去种植经济作物。从文安二年开始，三好家每年只能将四百石左右的阿波蓝销往近畿。 不过，三好家就算阿波蓝无法在近畿诸国卖出高价，依旧可以通过贩卖木料来获得大量收入。每年三好家可以从阿波各个海港运往摄津、和泉两国的木料就不下于二万八千五百石。 而另一方面，上杉家在若狭方面的战事并不如尾张那般经过两场大战而大局定。 自从若狭武田家内部经过多次的内讧，还在桂川原合战中支持细川高国一方而遭到三好家的重创，逐渐淡出了近畿诸国的政治格局，使得周边形势也转而恶化。 更为雪上加霜的是，由于丹后一色家、朝仓家曾频繁派遣海贼、浪人、山贼等对若狭一国进行袭扰，使得若狭武田家是疲于应付。 而后，若狭武田家因支持细川晴元，在太平寺合战中又一次遭到三好家的重创，导致若狭武田家更进一步的衰败。 恰好朝仓家此时是瞌睡递枕头，给上杉家送来了一个非常合理的政治借口——发兵驰援若狭武田家。 由于丹后一色家旗下并无强力水军众效力，使得山形秀政、白井光胤等若狭水军众诸将在获知朝仓家支持若狭武田家的消息后，很快就将若狭湾周边海域进行封锁，并开始袭扰丹后一色家治下的沿海村落、乡镇。 面对若狭水军众的频繁袭扰，作为常驻于京都的上杉家谱代重臣神余亲纲却并不打算理会，反而是建议一色义幸大举发兵攻入若狭一国的腹地，兵锋直指若狭武田家本据后濑山城，迫使武田义统将若狭水军众调回。 在神余亲纲看来，丹后一国本就因丹后一色家与若狭武田家的反复拉锯而变得异常贫瘠，如同鸡肋一般，就算若狭水军众占据了一些沿海的城池兵砦，也无法长期坚守下去，还需要从若狭获得后勤补给，反而得不偿失。 反观若狭一国，自从第五代若狭武田家家督武田元信时期，就在治下领国之中原有的明通寺，祈愿寺，妙兴寺，妙光寺等寺院颁下禁制、寄进寺田。而后，还在文龟二年于伏原创建佛国寺，并寄进一些寺田。通过上述举措强化了若狭武田家与寺院之间的关系，也使得佛法再度兴盛于若狭。 若是丹后一色势攻入了若狭，只需对明通寺，祈愿寺，妙兴寺，妙光寺、佛国寺等寺院进行劫 掠，或迫使其交出钱粮，就不需担心丹后一国的财政收入不足以支撑长期的战事了。 对此，一色义幸是深以为然。他在召开军议后，就命高屋良贤、稻富祐秀、近藤善明、上羽丹波守、小仓播磨守、桥本丰后守、樱井丰前守等丹后一色家重臣们进行大肆征召军势，准备趁着三好家集中兵力于大和一国之际，大举发起对若狭的侵攻。 为了进一步增加己方的实力，神余亲纲便奉主君上杉清定之命，调略原京兆细川家重臣三好政胜、香西元成等人。 其中，三好政胜是与三好长庆有着杀父之仇的。在其父三好政长于江口之战被三好军的铁炮队击毙后，就与其弟三好为三（三好一任斋），以及细川四天王之一的讃岐胜贺城城主香西元成等人一同率残部逃入了丹波境内，与三好家继续进行抗争。 可随着三好家重臣松永长赖（内藤宗胜）掌控了丹波大半后，这些追随细川晴元的京兆细川家重臣们的日子是一天不如一天，经常缺衣少食。 只要细川晴元在逃离三好家的掌控，与这些支持他的京兆细川家重臣们同甘共苦也就罢了，可他偏偏选择了前往后濑山城去投奔武田义统，并有了再度与三好家进行和睦的想法。 如此一来，三好政胜、香西元成等人就感到自己被主君细川晴元抛弃了。 第725章 冠岛海战 作为京兆细川家四天王之一的香西元成，名义上是讃岐胜贺城城主、香西家家督，但实际上却是他长期不在所领，还被其主君细川晴元任命为山城守护代，负责管理京兆细川家位于山城一国的直领。 而香西家的实权却是被庶流出身的作山城城主香西清长所掌控，进而导致香西家中之人以及，隶属的盐饱水军众倒向了三好家一方。 三好政胜、香西元成二人在率残部四百余军势，在丹后一色家的接应下，得以进入丹后境内休整。 为了表示诚意，三好政胜便将自己的弟弟三好为三作为人质，香西元成则是将自己的儿子香西元载作为人质，一统送往丹后一色家的本据建部山城之中。 不过，与三好政胜不同的是，香西元成在接过上杉家递来的橄榄枝时倒是提出了一个要求——之后保留原主君细川晴元一命。 对于香西元成的这个要求，神余亲纲在己方兵力寡少的情况下只得答应下来。 与此同时，一色义幸为了避免己方大举侵攻若狭后，若狭水军众趁虚而入突袭自己的本据建部山城，便趁着冬初水浅之际，派人于舞鹤湾沿海竖起一些又高又长的木头，远远望去，就像是风帆桅杆一般。同时，还在青叶山上竖起了不少带有丹后一色家家纹的木瓜内一文字大旗，用于迷惑若狭水军众的视线。 山形秀政、白井光胤等若狭水军众诸将可不敢轻易将麾下战船驶入舞鹤湾之中，见青叶山竖起不少的木瓜内一文字大旗，以及不远处海面上隐隐约约看到大量疑似风帆桅杆后，便怀疑上杉家已在此处设有伏兵，并下令严加提防。同时，还在隶属于丹后，且位于舞鹤湾出海口不远处的沓岛、冠岛上构筑兵砦、阵屋，做出一副准备长期封锁舞鹤湾的样子。 也就在山形秀政、白井光胤等若狭水军众诸将心生疑惑，没有派兵进行探查之际，便给了丹后诸将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 先前，上杉清定曾命家中船大将平田宗定率越后水军众的十艘关船、十艘奉公兵船、十五艘千石船、二十艘小早等诸多战船从越后出发，前往丹后舞鹤湾，以确保西国航线、北国航线的稳定，并对朝仓家施加压力。 但神余亲纲却赶在若狭水军众、越前水军众封锁若狭湾周边海域之前，让平田宗定率麾下所有战船西进至西丹后的久美浜湾，与松仓周防守、小国若狭守等丹后水军众诸将合兵一处。 毕竟，上杉家的战船是以大型、中型为主，在水浅之处很难发挥其应由的战力，甚至还会延缓行军速度。 故而，神余亲纲才打着护卫前往朝鲜进行贸易的牙符船之名，让平田宗定大摇大摆的驶出舞鹤湾，让若狭水军众轻敌大意。 平田宗定并非一味的窝在久美浜湾之中，而是积极寻找合适的战机。 等物见探明若狭水军众正于若狭湾踌躇不前，以及越前水军众正忙于输送粮草辎重、兵员至若狭境内后，平田宗定当即联合丹后水军众火速前往若狭湾，意图在若狭水军众没有越前水军众策应的情况下一举将若狭水军众击败。 平田宗定在旗舰关船上远远望见了山形秀政的旗舰后，当即下令向若狭水军众发起突袭。 尽管越后水军众、丹后水军众一路赶来，对以逸待劳的若狭水军众发起突袭，但并没有完全处于劣势，反而打了若狭水军众一个措手不及。 由于山形秀政、白井光胤等若狭水军众诸将正在沓岛、冠岛两地选择一块合适之地来构筑兵砦、阵屋，使得上杉军来袭之际，他们皆不在自己的战船上，使得若狭水军众在遭遇上杉军突袭后是群龙无首，狼狈不堪，并不能组织起有效的反击。 而后，松仓周防守、小国若狭守等丹后水军众诸将还利用平田宗定拨给的草生水，将芦苇、干柴等易燃之物浸湿，在点燃后扔向了若狭水军众的战船。 不仅如此，越后水军众还装备着大量的焙烙玉、铁炮，一靠近若狭水军众的战船，先用铁炮进行火力压制，同时扔出焙烙玉。 若狭武田家的实力毕竟不强，山形秀政、白井光胤等若狭水军众诸将完全没料到上杉家旗下的水军众火力竟然如此之凶猛，看着被叫苦不迭的己方战船陷入火红的烈焰之中，自知无力扭转局势，便匆忙登上小早准备逃往若狭。 然而，丹后水军众可不打算就此放过山形秀政、白井光胤等人逃回若狭，随后就开始对这些漏网之鱼进行追击。 结果，在惊慌失措之下，山形秀政所乘坐的小早于毛岛一带因触礁搁浅，被追击而来的丹后水军众用弓矢射成了刺猬。而白井光胤则是侥幸逃至邻近丹后、若狭两国境目地带的马立岛，并收拢了残余的三艘小早后，狼狈退往小浜凑。 随着冠岛海战大胜的消息传入建部山城后，一色义幸、神余亲纲二人果断发起了对若狭一国的大规模侵攻。 为了能够进一步震慑若狭武田家，神余亲纲还耍了一个花招——让出阵若狭的军势多备各色的旗帜，在行军之中不断变换旗帜。 而且，神余亲纲还通过若狭境内潜伏的藤林正保，让其放出流言，让若狭之人以为上杉家调集了丹后、但马、因幡三国之兵大举对若狭一国发起侵攻。 等若狭水军众于沓岛、冠岛周边海域遭到重创的消息传至碎导山城后，作为若狭武田家同族重臣的逸见昌经完全傻眼了。 原本，逸见昌经就等着主君武田义统赶紧派遣援军前来驰援，好收复被丹后一色家夺走的失地。可他非但没有等到己方的援军到来，反而等到了若狭水军众惨败的消息。 如此一来，逸见昌经就发觉大事不妙了。他很快就联想到自己曾多次向主家举起反旗之事，认为武田义统极有可能会坐视若狭逸见家的覆灭。 即便逸见昌经心生降服之意，但他认为若狭逸见家长期作为若狭武田家对丹后发起侵攻的先阵，手上可是染上了不少丹后武士的鲜血，就怕自己降服在上杉家的军门之下，依旧会被治罪。 于是，逸见昌经便加强本据碎导山城以西的中津海川一线守备，并对中津海川城、高浜城两城输送一批粮草辎重，以供两城进行笼城坚守。 第726章 攻入若狭 虽说越后水军众、丹后水军众已在冠岛、沓岛周边海域重创了若狭水军众，但一色义幸、神余亲纲二人可没有轻敌大意。 毕竟，三好长庆、三好义兴父子在前往摄津越水城、河内饭盛山城坐镇，并大肆征召军势的情况下，并没有令镇守丹波一国的内藤宗胜率军南下与之合流。 这就使得，一色义幸、神余亲纲不得不资助波多野元秀、赤井時家、赤井幸家、荻野直正等失去领地的丹波诸将继续在丹波境内发起袭扰，尽可能牵制内藤宗胜，使其无法发兵驰援若狭武田家。 不仅如此，一色义幸还不忘致信女婿山名祐丰，要求其尽快陈兵于但马、丹波两国的境目地带，对内藤宗胜进一步施加压力。 而另一方面，若狭武田家同族重臣逸见昌经虽然在中津海川的东、西两岸进行严防死守，可全然不是上杉军的对手。 因为，担任上杉军先手役的是斋藤家信所率的右虎捷备一千五百常备军势。 在三百挺铁炮以及一部分长弓的火力压制下，悍不畏死的上杉军便在一个时辰之内攻落中津海川西岸的桥头堡青之山城，讨取自守将泽村大学头以下三百余人。 而后，斋藤家信也不等后续的己方军势抵达，又挟大胜之余威，接连攻落了中津海城、日置城、轮蜊城、三松城、中寄城等十余座大大小小的城池兵砦，还讨取了逸见高清（逸见昌经从弟）、鱼住市正（若狭逸见家庶流）等多名若狭逸见家同族重臣，一举摧毁了逸见昌经苦心构筑的中津海川防线。 见中津海川防线连一天的时间都没能坚持满就全面崩溃后，逸见昌经顿时瘫坐在碎导山城本据的大广间里，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可上杉军可不会给逸见昌经重整旗鼓或做好防备的机会，哪怕在前往碎导山城的途中天色已暗，且大雾弥漫的情况下，斋藤家信依旧没有停下脚步的想法，反而是继续进军。 按照常理来说，夜间本就不宜行军，更何况还是大雾弥漫的情况下。 但斋藤家信却觉得眼下反而是一个天赐良机，他准备趁着逸见昌经还没有收拢败军、做好笼城的准备，就让熟知若狭一国地理的沼田光长、沼田统兼兄弟二人的引路下，向碎导山城发起突袭。 就这样，本就人心惶惶不可终日的碎导山城守军，在大雾弥漫之际发现城下突然出现近上千规模的上杉军后，皆是惊惧不已，也不做出抵抗就纷纷作鸟兽散。 等逸见昌经获知上杉军兵临城下的消息后，更是急匆匆带着长子逸见虎清，以及族侄逸见武清、逸见昌武等十余人先是狼狈逃往高浜城，而后又在桑村九郎右卫门尉（原山形秀政与力）的协助下，一路逃往朝仓家治下的敦贺郡才停下。 眼见主君逸见昌经在不放一矢的情况下，连本据碎导山城都放弃后，若狭逸见家重臣寺井道云可不打算继续为其尽忠到底了，他便毫不犹豫的开城向上杉军投降，还将逸见经高（逸见昌经之父）、逸见福满丸（逸见昌经幼子）等逸见昌经的家眷们尽数交由上杉军处置。 当上杉军大举袭来，且逸见昌经被打得狼狈逃往越前后，石山城城主武藤友益、海坂山城城主武藤友贤、达城城主本乡泰茂、白石山城城主粟屋右卫门大夫、小村城城主青井右京亮等身在大饭郡境内的若狭武田家重臣们可没有什么抵抗的想法。这些人完全是内战内行，外战外行，见到强敌，立即投降。 在武藤友益、武藤友贤、本乡泰茂、粟屋右卫门大夫、青井右京亮等人看来，连大饭郡中实力最强的若狭逸见家都被上杉军打得是体无完肤，自己又有什么底气去击败气势汹汹、兵锋正盛的上杉军？于是，他们见势不妙，自知不敌，便纷纷望风而降，火速向上杉军递交誓书、人质，以示恭顺之意。 如此一来，斋藤家信所部仅仅付出了伤亡一百五十余人的代价，用了不到五天的时间就压制了大饭郡全境，并陈兵于大饭郡与远敷郡两郡境目地带的饭盛川西岸，还做出准备大举渡河东进的姿态。 随着若狭水军众于冠岛海战遭到重创、若狭水军众旗头山形秀政被讨取、大饭郡全境陷落、同族重臣逸见昌经逃往越前、上杉军即将渡过饭盛川等诸多不利于若狭武田家的消息如同雪片一般飘入后濑山城后，武田义统是惊慌失措、方寸大乱。 武田义统算是看出来朝仓义景是雷声大雨点小，说是要全力支持若狭武田家收复失地。可没曾想，至今他都没见到朝仓家的一兵一卒抵达后濑山城周边。 为了想方设法遏制上杉军的进军步伐，武田义统顿时想到了在后濑山城中吃闲饭的前任管领、京兆细川家家督细川晴元。 可此时的细川晴元还不知晓三好政胜、香西元成等家中重臣们已在上杉家麾下效力的消息，他自然是不好意思在后濑山城中白吃白喝，随即派遣近臣井上正季作为使者前往若狭与丹波境目地带的头巾山，去寻找自己的旧部，让他们去出兵截断上杉军的退路和粮道。 然而，井上正季却并没有如细川晴元所希望的那样前往头巾山，反而是直接前往上杉军位于高浜城的本阵，将若狭武田家的虚实一五一十的尽数告知一色义幸、神余亲纲二人。 很快，一色义幸、神余亲纲再结合藤林正保所探查到的情报后，便认为眼下的若狭武田家已到了战意底下、人心尽失的地步，应赶在朝仓家的大军抵达若狭武田家本据后濑山城之前，将后濑山城一举攻落，迫使朝仓家失去出兵若狭一国的大义名分。 就在上杉军已经攻入若狭一国的腹地，并兵锋直指若狭武田家的本据后濑山城之际，朝仓义景却还沉溺于温柔乡之中，过着醉生梦死一般的生活。将大量的政务都交由斋藤兵部少辅、前波景定、鱼住景固、小林吉长等人来进行处理。 第727章 敦贺抗命 当上杉家正式发起对若狭一国的侵攻时，作为敦贺郡郡司的朝仓景纪却以粮草辎重不足为由而按兵不动。 就算是斋藤兵部少辅、前波景定、鱼住景固、小林吉长等替朝仓义景发号施令的近臣们屡次催促，朝仓景纪仍然是无动于衷，甚至还派兵封锁所有进入敦贺郡的关所，阻挠疋田景继、寺田采女正、乙部勘解由左卫门等意图从陆路经敦贺郡前往若狭的友军。 这就使得本就有些不太乐意出阵若狭的朝仓景延、朝仓景赖等朝仓家同族重臣们纷纷开始效仿朝仓景纪，皆派遣使者前往朝仓家本据一乘谷城，声称本部军势粮草辎重尚未筹措完善，还不能贸然发兵前往若狭。 不仅如此，逸见昌经、逸见虎清、逸见武清、逸见昌武、桑村九郎右卫门尉等十余人抵达敦贺凑后，却发现敦贺朝仓家这边却并不欢迎他们的到来，才一登陆就被敦贺朝仓家重臣半田又八郎、竹内三助等人带兵以‘冒称若狭武田家之人图谋不轨’为由擒拿。 而后，朝仓景纪也不打算将逸见昌经一行人送往一乘谷城交由主君朝仓义景处置，更不打算让若狭武田家方面进行辨认，而是直接下令将他们尽数处决，并将首级挂在金崎城的大手门外示众。 尽管朝仓景纪不是朝仓宗滴的亲生儿子，但至少他很清楚以目前朝仓家的实力是很难与上杉家相抗衡的。 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仕。 此时若狭一国的局势已经非常清晰了——“后濑山城以西，莫不响应，城池兵砦相次来降”。 可以说，有人的地方就分左中右。 在朝仓景纪看来，斋藤兵部少辅不过就是个出自美浓守护代斋藤家的庶流，且还是祥山祯公的御前家臣，若不是靠其妹妹斋藤小少将的床榻功夫，他一个外样家臣怎么能够在朝仓宗滴尸骨未寒的情况下，迅速得到朝仓义景的重用，且位列朝仓家的重臣之一？ 更为可恨的是，斋藤兵部少辅还联合其余朝仓家的直臣，让朝仓景纪无法效仿其养父朝仓宗滴，执朝仓家牛耳。 起初，朝仓贞景将四男朝仓景纪过继给朝仓宗滴，就是为了避免敦贺朝仓家权柄过重，后继之人无法控制。 可绵羊是永远驯化不了狮子的！ 虽然朝仓景纪是朝仓宗滴养子，但他是朝仓家第九代家督朝仓贞景的亲生儿子，还是朝仓义景之叔。 而且朝仓景纪长期随朝仓宗滴南征北战，立下了不少战功，作战经验可不比山崎吉家、堀江景忠、真柄直隆、栂野吉仍、三段崎纪存（朝仓家同名众）等宿将少。 若是朝仓景纪这个朝仓家中实力最强的同族重臣振臂一呼，恐怕支持他的人必然比支持朝仓义景的人要多。 可眼下的朝仓义景却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还以为将敦贺朝仓家的势力清除出朝仓家的朝堂后就稳坐钓鱼台了。 而此时，斋藤兵部少辅却没有将朝仓景纪阻挠朝仓军各部前往若狭一事告知朝仓义景，反而是自作主张，直接无视无意出兵的朝仓景纪、朝仓景延、朝仓景赖等人，命各路军势从三国凑登船西进。 如此一来，朝仓家原本以驰援若狭武田家为由，行兼并若狭一国为实的计划便无法迅速达成，只能眼睁睁看着上杉军大张旗鼓的攻入若狭的腹地之中。 当然，朝仓家中不少重臣都不太乐意与与累世交好并结盟的上杉家刀兵相见。 毕竟，没有上杉家在越中一国重创并牵制北陆道一向宗势力，朝仓家能有安稳日子？ 朝仓家中的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上杉家一统扶桑的五畿七道只是时间问题。 放眼望去，五畿七道之中还有哪一家大名能征召出十万以上规模的战兵？ 更别说上杉家还与长白山女真的朱舍里部有着频繁的贸易往来。 早在宽仁三年（1019年），盘踞在图们江一带的女真就曾以五千以上（一说三千以上）的规模大举渡海南下，在劫掠朝鲜东海岸后进而南下至扶桑的对马、壹岐、筑前等国。 据扶桑古籍《小右记》记载:“盗贼之船，长或十二寻（一寻=八尺），或八九寻，每船有橹三四十个。乘船者五六十人，或二三十人率先炫耀力量而跳下，则其后紧跟七八十系弓矢带并手持盾牌者。” 这完全是东亚大陆较为常见的步兵集团战术，但是囿于地理条件和战争经验所限，当时的扶桑人并不适应这种战术。 在两军交手之后，对马守军遭到了对方一边倒式的碾压，很快便大败而逃。而后，入侵者们便如同进入无人之境，到处掳掠人口、财物。据扶桑方面统计，入侵者在对马岛共计掳走了近三百五十人，并将扶桑最早的银矿——对马银矿付之一炬。 女真人涉浪蹈海的来到扶桑，自然是为了夺取尽可能多的人口、牲畜和物资，小小的对马岛显然满足不了女真人的胃口。于是，在攻下了对马岛之后，又进而渡海南下壹岐岛，拉开了新一轮的征伐大幕。 面对女真人的大举进攻，时任壹岐守藤原理忠赶紧率部迎战，但迎接扶桑人的是比上次更惨重的失败，自藤原理忠以下一百四十余人全部成了女真人的刀下亡魂。 在对马岛、壹岐岛接连得手的女真人士气更旺，随即于宽仁三年的四月七日，于九州岛北部的筑前国怡土郡登陆，次日又侵入筑前国博多湾一带。 扶桑太宰府（当时九州岛地区的最高行政机关）太宰权帅藤原隆家连忙组织力量阻击女真人。 在与女真人的战斗中，九州岛当地的豪族武士发挥了关键作用。文室忠光趁女真人疏于防备的机会，率部突袭女真人，射杀数十人。四月九日，大藏种才率部用弓箭再度射退了女真人的进攻。四月十二日，财部弘延单骑来到女真人营门前，射杀了四十余人。 就这样经过了一连串的战斗，九州岛地方当局终于暂时遏制了女真人的攻势。是为‘刀伊入寇’。 虽说刀伊入寇受灾的区域在对马、壹岐、筑前等国，但并不代表远在千里之外的越前就能高枕无忧了。 在刀伊入寇发生之前，雄踞长白山周边的渤海国就经常派遣使节渡海至越前，出使扶桑。 就算如今盘踞在图们江一带的女真诸部没有足够的能力去建造海船渡海南下，可与他们有着贸易关系的上杉家是有这个能力的。 朝仓家的重臣们都清楚，即便上杉家才结束对奥羽两州的大规模用兵，且尚未结束对尾张、美浓、伊势等国的战事，不一定会对越前一国发起大规模的侵攻。 可万一上杉家招来女真诸部大举南下怎么办？ 第728章 越前流言 虽然朝仓家不少重臣都担心上杉家在两线作战的情况下，有可能会效仿西晋八王之乱那样，召来外族之人助力。 但此时的上杉清定还是非常有自信，认为以上杉家的一己之力就能静谧扶桑的五畿七道，并不需要借助外族之人的力量助阵。 面对朝仓家派来的使者河合吉统，向上杉家提出索要出奔至上杉领的山崎吉家、大月景秀一行人时，清定直接予以拒绝，并让其返回越前，劝告朝仓义景放弃支援若狭武田家，否则自己只好把朝仓家视为敌对势力，并在不久之后调集大军前去征讨。 毕竟，现任若狭武田家家督武田义统御下不力，导致武田信高、松宫清长二人将亲近上杉家，且同时臣从足利将军家、若狭武田家的熊川沼田家攻灭。以及若狭武田家还有倒向足利将军家、三好家、六角家一方的迹象。这就使得清定不得不发兵对其进行征讨。 若不是北陆道之中的越前、加贺两国尚不在上杉家的掌控之下，否则清定早就大举发兵经北陆街道攻向若狭了。 见上杉家完全没有引渡山崎吉家、大月景秀一行人的样子，河合吉统只得启程返回越前复命，生怕迟走一步就被上杉家扣留。 而此时的朝仓义景却仗着自己与加贺一向一揆众正式达成和睦，还与足利将军家、三好家、六角家越走越近，以及朝仓一族下向越前已是近二百二十年，且割据越前一国的时间也达到了近百年之久。自认为朝仓家的武士们大都是骁勇善战之人，尤其是朝仓景健（足羽郡郡司，家格仅次于敦贺朝仓家）、真柄直隆、真柄直澄（真柄直隆之弟）、富田景政（富田流剑术始祖）、北庄景种（朝仓家同名众）、黑坂景久等人。 在朝仓义景看来，自己只需要与足利将军家、三好家、六角家、一向宗等各方反上杉家的势力联合起来，根本不用担心上杉家会迅速攻入越前一国。 加上此时的朝仓家已经将近卫家在丹生郡的鲇川庄、足羽郡的宇坂庄等庄园收为直领，进一步增加了朝仓家的财政收入。 鉴于上杉家无意继续维持两越能三国同盟，甚至开始染指若狭一国。朝仓义景自然是不愿看到朝仓家的生存空间完全被上杉家包围，更不愿意屈居上杉家之下。 再加上，朝仓义景自从纳了斋藤小少将为侧室后，生活也是愈加的糜烂，甚至连本据一乘谷城之中是‘昼夜宴乐，横笛、太鼓、扇舞交叠，长夜苦短，其骄奢不输秦始皇、齐废帝（东昏侯）、北齐后主、南陈后主、唐玄宗······’ 虽说朝仓义景痛失爱妾足利小宰相以及长男朝仓阿君丸，但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他很快又有了斋藤小少将这个不输于足利小宰相的侧室。 尽管朝仓义景有意改变家中同族重臣权柄过重的问题，意图将大权都收归家督手中，但他可不是一个经得起诱惑的人。 在足利嗣知、斋藤兵部少辅等人的蛊惑下，朝仓义景每天都将时间大把花在觥筹交错、莺莺燕燕上，哪里还有时间去处理政务和励精图治呢？ 而且，自从朝仓义景将敦贺朝仓家的势力清除出朝仓家的朝堂后，已经导致敦贺朝仓家与朝仓家之间离心离德。他本人却对此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反而还盘算着让敦贺朝仓家作为侵攻若狭一国的急先锋，等敦贺朝仓家与若狭武田家或是上杉家旗下的丹后诸将打得两败俱伤后，就能不紧不慢的进行削藩了。 只是，朝仓义景的理想是很美好，但现实却无比的残酷。 要知道，朝仓家本就是得国不正，是出身于武卫斯波家的家臣。在武卫斯波家势弱之际，与越前守护代甲斐家产生对立，并在应仁之乱时从西军阵营叛离至东军阵营后，才得以获得经略越前一国的许可，并逐步清除越前境内的反对势力。 直至永正十三年（1516年），朝仓家才获得足利将军家的许可，使用白伞袋、毛毡鞍覆两样免许，并在大永八年（1528年）成为足利义晴的御供众之一。 之所以在朝仓宗滴病逝以后，不少朝仓家的同族重臣都开始对朝仓义景阳奉阴违起来，是因为在朝仓一族之中有着这样的一则流言——朝仓义景并非前任家督朝仓宗淳孝景的亲子。 朝仓宗淳孝景生前并无任何侧室，其正室是出自若狭武田家的广德院（光德院，武田元信之女）。而且，朝仓义景的幼少期记录几乎为零，且没有兄弟姐妹，甚至连乳母、守役等相关之人的记载更是完全没有。 只有朝仓景纪这个朝仓宗滴的养子，曾在其养父口中或者，朝仓义景是出自近江的六角家，被朝仓宗淳孝景收为养子后，才得以继任家督的，按辈分还是六角义贤的表兄弟。 为了避免自己的抗命之举遭到朝仓义景的清算，朝仓景纪便暗中派人在越前各地散布朝仓义景并非朝仓宗淳孝景亲子的流言，以及教授孩童唱童谣讽刺朝仓义景——“太守沉醉未醒，全凭马上胡诌；兵部权倾朝野，且听城外曲变”。 而另一方面，斋藤兵部少辅深知越前水军众的远程投送能力有限，很快就将目光投向了北近江方向。 位于越前、近江两国境目地带的田子氏久、余语胜久、东野骏河守、田屋淡路守等国人领主们在京极家、浅井家势弱之后，便纷纷投向了朝仓家的旗下，成为了两属国人领主，但对浅井家的号令却是听宣不听调。 于是，斋藤兵部少辅便安排一部分兵力通过这些朝仓家旗下的北江众领地前往若狭，避免若狭武田家被上杉家攻灭。 在一色义幸见到逸见昌经的家眷们后，可不打算赦免他们。 曾经，若狭逸见家可没少对丹后的武家、领民举起屠刀。 不过，逸见经高（逸见昌经之父）是被若狭逸见家重臣寺井道云交出以后是相当的有骨气，丝毫不愿向上杉家屈膝投降，更不愿向曾经的手下败将兼宿敌之后的一色义幸放下身段低头。 原本，一色义幸还打算给逸见昌经的家眷们一个痛快，可没曾想逸见经高不仅不低头认输，反而还问候了丹后一色家的列祖列宗，这就让其感到怒不可遏，当即下令将俘获的若狭逸见一族一百余人押至碎导山城外，尽数处以火刑的极刑。 至此，若狭武田家有力庶子家之一的若狭逸见家嫡流彻底断绝。 第729章 饭盛之战 对于一色义幸将俘获的若狭逸见一族一百余人皆处以火刑之事，作为其与力、军监的神余亲纲却对此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毕竟此时的上杉家在近畿诸国的影响力、实力并不强，急需丹后一色家这样的有力大名支持。 而且，若狭逸见家不仅频繁袭扰丹后一国，甚至还与三好家重臣内藤宗胜暗中频繁往来，若是不尽快杀鸡儆猴，很难保证先前倒向上杉家一方的若狭诸将不会心生贰意。 可眼下，上杉军的攻势却并没有延续下去。 宫川城城主武田信高、箱之岳城城主内藤五郎左卫门、膳部山城城主松宫清长、天之城城主内藤元廉、大仓见城城主熊谷直之、谷小屋城城主寺井源右卫门等若狭武田家重臣们纷纷率本部军势赶来驰援后濑山城，使得后濑山城周边的若狭武田军兵力已膨胀至三千余众。 加上朝仓家旗下的田子氏久、余语胜久、东野骏河守、田屋淡路守等北江众诸将作为朝仓军的先阵，已翻越若狭与近江两国境目地带的三重岳，以一千余军势先行进入若狭境内，由松宫清长之子松宫左马助为他们引路前往后濑山城。 尽管此时的三好家无力介入若狭一国的局势，但作为镇守丹波一国的内藤宗胜却率四千余军势进驻大山城，与陈兵于但马、丹波两国境目地带的山名祐丰展开相持，并派遣使者前往赤松家本据置盐城，要求赤松晴政也率军进驻邻近但马境目地带的三草山，迫使山名家不敢轻举妄动。 不仅如此，藤林正保麾下的御庭番众伊贺组忍者们还探知到了一个对上杉家更为不利的消息——六角义贤已应武田义统所请，命旗下大名浅井久政发兵前往后濑山城驰援若狭武田家。 如此一来，若狭一国已呈一个随时爆炸的火药桶一般。 虽说此时的神余亲纲已然知晓了朝仓景纪的按兵不动，且给了朝仓家出兵驰援若狭武田家造成了很大的阻力，但他终究无法确保朝仓景纪是完全站在上杉家一方。 从表面上看，上杉家是控制了飞驒、越中、能登三国，且飞驒与越前只有大日岳、经之岳、三之峰等群山相隔，可以直接用一支小规模军势袭扰越前大野郡，迫使朝仓家无法倾尽全力出兵若狭。 可加贺一国毕竟是被加贺一向一揆众所占据，而且一向宗总本山石山本愿寺还派遣了不少坊官下向加贺进行指导，导致加贺一向一揆众高层的话语权是越来越小。也就使得越中、能登两国的上杉家诸将是无法通过陆路经北陆街道攻向越前的。 再加上，尾张、伊势两国的战事至今没有平息的迹象，神余亲纲也就不能指望上杉家的东尾张诸将，以及伊势北畠家、伊势楠木家、千种家等旗下大名对三好家、六角家等敌对势力形成有效的牵制。 为此，神余亲纲不得不建议一色义幸暂缓对后濑山城发起攻击，并于碎导山城之中召开军议，商议之后的行动。 可还没等军议召开，石山城城主武藤友益倒向若狭武田家一方的消息却传到了碎导山城之中。 顿时，大饭郡境内的形势也开始对上杉军不利起来。 这石山城距离碎导山城并不远，仅仅不到六里。若是置之不理的话，之后武藤友益极有可能会出兵截断上杉军的退路和粮道。 一色义幸作为出阵若狭的总大将，对武藤友益的反复无常并没有感到什么意外。他反而直接下令将武藤友益先前递交人质处决，而后就打算亲自率军南下攻向石山城。 不过，神余亲纲却制止了一色义幸的这个想法。 在神余亲纲看来，眼下的局势并不利于上杉家，且朝仓家、浅井家都已明确发兵驰援若狭武田家的情况下，己方的兵力本就不足。在攻入若狭境内之前，他还是使出的障眼法，让若狭武田家方面认为侵攻若狭的上杉军规模有上万之众，可实际上上杉军在不算上那些倒向上杉家一方的大饭郡诸将，却只有三千六百余军势，算上阵夫都不足五千之众。 一旦没有一举攻落石山城，反而会让先前倒向上杉家一方的大饭郡诸将发生反复，届时全身而退都是一种奢望了。 一色义幸并不反对神余亲纲的看法，他长期与若狭武田家交锋，非常清楚大饭郡境内部分城池兵砦是难攻不落。 即便如此，神余亲纲反而是主动请缨，率河田元亲、三好政胜、香西元成等部，以四百五十余军势前去围困石山城，并召来了藤林正保所率的御庭番众伊贺组。 由于形势愈发恶化，一色义幸此次是倾丹后之兵东进若狭。为了顾全大局，他只能同意神余亲纲率一支偏师前去讨伐武藤友益，自己则是继续坐镇碎导山城之中，负责居中调度，随时驰援神余亲纲 或斋藤家信两部。 而武藤友益倒也是个狠人，他所递交给一色义幸的人质是自己的母亲，见周边局势开始对若狭武田家有利后，并没有顾忌其母还在上杉军的手中，反而是毫不犹豫的再度投向原主家若狭武田家的怀抱之中，并安排其子武藤景久加强对西面支城川上城的守备，以防上杉军来犯。 之所以神余亲纲没有选择让藤林正保率御庭番众伊贺组前去袭扰后濑山城，或者是袭扰后濑山城周边的若狭武田军，是因为此时的伊贺组可战之人连带组头藤林正保在内就二十一人，很难迅速扭转不利的局势，就算他们将武田义统的首级取下，都不一定能迫使朝仓家、浅井家退兵。 故而，神余亲纲在经过再三权衡后，便决定出奇制胜，让藤林正保率伊贺组忍者向石山城发起奇袭，以助己方攻灭反复无常的石山武藤家，让上杉家在若狭大饭郡境内站稳脚跟。 弘治元年，十二月二十五日，深夜。 御庭番众伊贺组忍者们趁着夜色的掩护下，渡过佐利分川，悄无声息的将石山城西南方久保砦的三十余名守军尽数暗杀，控制了通往石山城的通道。而后，就引导衔枚疾进的上杉军进入久保砦中。 当然，神余亲纲为了避免己方被川上城、石山城两城的武藤军两面夹击，先安排十名武士换上武藤家的丸之内隅立四目旗指物，而后在骗开石山城的大手门后，一举攻入了石山城中。 此时的武藤友益还在睡梦之中，等他在小姓的协助下，穿戴好大铠后，才发现上杉军已经攻入了本丸之中。 仓促之下，武藤友益也没有时间去想上杉军为何会突然出现在石山城中，便打算缒城逃往其子武藤景久所镇守的川上城。 可是，藤林正保却并不打算放武藤友益一条生路，在武藤友益还没索降至一半，藤林正保就扔出了一枚手里剑，割断了缒城的绳索，导致武藤友益从半空坠落至城外的安川之中。 因身上穿戴铠甲的缘故，导致武藤友益再也没能浮上水面，稍微挣扎几下就沉入了河里而溺亡。直至天明，上杉军才在安川的下游水浅处发现了武藤友益的尸体，并斩下其首级送至神余亲纲的面前。 随着石山城在一夜之间易帜陷落的消息传至川上城后，武藤景久可来不及顾忌石山城中家眷族人的安危，因为此时的川上城已经被完全孤立了。 经过一番思想挣扎后，武藤景久直接选择了弃城而逃，意图前往丹波去投奔三好家重臣内藤宗胜，以求获得三好家的支持后东山再起。 然而，当武藤景久一行十余人途径丹波、若狭境目地带的上林乡之际，遭到了赤井家庶流上林绍喜、上林秀庆、上林政重兄弟三人的带队袭击。最后，他们的首级尽数送往丹后一色家的本据建部山城，而身上的财物、铠甲、武器等则是被上林一族笑纳了。 等海坂山城城主武藤友贤、达城城主本乡泰茂、白石山城城主粟屋右卫门大夫、小村城城主青井右京亮等大饭郡诸将在获知叛离至若狭武田家一方的武藤友益已然伏诛、石山武藤家于一夜之间被攻灭的消息后，无不感到惊恐万分，顿时打消了再度投向若狭武田家怀抱的想法。 而后，武藤友贤、本乡泰茂、粟屋右卫门大夫、青井右京亮等人更是将自己的家眷尽数送往建部山城以示恭顺之意。 不单单是大饭郡诸将对石山武藤家于一夜之间被攻灭感到震惊，就连碎导山城之中的一色义幸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怎么说石山武藤家是若狭武田家的四宿老家之一，实力是仅次于若狭逸见家的。他自己都不敢说在短时间内攻落石山城，并将石山武藤家一举攻灭。 这下，一色义幸是再也不敢小瞧这个长期在京都与豪商、公卿打交道的神余亲纲了。同时，他也非常庆幸自己很早就臣从了上杉家。若是与上杉家刀兵相见，那么若狭逸见家、石山武藤家就是丹后一色家最好的前车之鉴。 随后，一色义幸还心生在若狭的一国静谧以后，将丹后一色家家督之位传给长男一色义道的想法。 一色义幸认为，自己继续担任丹后一色家家督，那么在上杉家中依旧是属于外样家臣的一员。 一旦让一色义道继承丹后一色家的家名，那么丹后一色家就能算得上是上杉家谱代家臣的一员，尽管只是两代侍奉上杉家。 之后，一色义道就语重心长的告诫一色义道:“立义旗，赏英贤，练士马。大豪杰俊，争来效节。御屋形清定公皆随其才而用之，君予小人，咸尽其能。家中无遗才矣。远近向慕，元凶慑气，将士皆乐死战。今后不得对当家心怀贰意，否则丹州一色一族将有覆灭之虞！” 虽然，若狭境内的上杉 军没有后顾之忧，但周边形势却依然不容乐观。 身在后濑山城的武田义统对上杉军的斋藤家信所部于饭盛川西岸构筑阵地感到如芒在背。 此时的武田义统还不知晓上杉军已经将石山城攻落，并讨取了武藤友益。更不知晓三好政胜、香西元成等原京兆细川家重臣们已倒向上杉家一方。 见自己已有朝仓家、六角家的大力支持，武田义统顿时有了主动出击的底气。 为了给上杉军一个下马威，以及阻遏上杉军继续向若狭一国腹地进军的势头，武田义统就以其叔武田信高为大将，节制武田新介、武田弥五郎、武田扫部助、内藤五郎左卫门、松宫清长、内藤元廉、熊谷直之、寺井源右卫门等若狭武田家重臣们，以两千八百余军势，大举向饭盛川西岸的上杉军斋藤家信部阵地发起猛攻。 然而，斋藤家信可不是泛泛之辈，作为上杉家谱代重臣斋藤朝信之弟，他没少随其兄征战沙场。加上所率的右虎捷备可是装备着整整三百挺铁炮。 斋藤家信并没有急着命铁炮队向正在渡过饭盛川的若狭武田军展开集火攻击，反而是等待若狭武田军渡过饭盛川一半之时，才命铁炮队、弓队一齐发动攻击。 此时若狭武田军寺井源右卫门部的三百余军势才渡过饭盛川不久，还没来得及收拢军势，就遭到了不远处大量弹丸、箭矢的攻击。 猝不及防之下，连带寺井源右卫门在内的一百余人皆被击毙，寺井源右卫门所部的剩余军势见自己的主君都阵亡后，再也没有了与上杉军交战的心思，顿时四散而逃。 很快，斋藤家信就趁着若狭武田军首尾不接，行列混乱之际，果断率军发起反击。 由于寺井源右卫门所部的溃兵在夺路而逃时，直接冲散了后方的武田弥五郎、武田扫部助、内藤五郎左卫门三部军势，使得还未渡过饭盛川的七百余若狭武田军顿时陷入了混乱之中。 作为大将的武田信高此时是急得团团转，亲自率马廻众略阵，大声呼喝后军不要乱，但是大阵一动，任你嗓门再大、地位再高，一个人也控制不住几千人。 没多久，斋藤家信就发现了不断挥舞着采配的武田信高，当即策马冲上前去，一枪将其刺于马下。 还没等武田信高从河里挣扎起身，一名右虎捷备的徒步武士就眼疾手快，一刀将其首级斩下，并递给了斋藤家信。 “武田宫内少辅信高被我斋藤八郎家信讨取了！” 随着斋藤家信的这一声高呼，若狭武田军的士气、战意顿时跌落谷底。 若狭武田军可怕的大乱在上杉军的猛攻下变成无序的逃亡，武田信高的养子武田信方也在混战之中被流矢射左臂中后狼狈而逃，根本不去顾及麾下军势以及友军的死活。 位于若狭武田军后阵的松宫清长、内藤元廉、熊谷直之等部则是见势不妙，既不接应己方败军，又不返回后濑山城，而是各自逃回了本据，开始观望事态的发展。 这就导致武田弥五郎、武田扫部助、内藤五郎左卫门等若狭武田家重臣们在陷入上杉军包围后，根本无力突出重围，最后皆被上杉军所讨取。 最后，斋藤家信仅仅以不到若狭武田军一半的兵力，一举重创了若狭武田家的有生力量，不仅讨取了武田弥五郎、武田扫部助、内藤五郎左卫门、寺井源右卫门等十余名重臣。还讨取若狭武田军武士、足轻、农兵、阵夫等在内九百余人。 反观上杉军，伤亡还不到两百人。 而后，斋藤家信并没有就此停下脚步，反而是一路乘胜追击，来到了后濑山城下。 眼看又是一场恶战，上杉军自斋藤家信以下个个是严阵以待。 可接下来的一幕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留守后濑山城的若狭武田军却没有任何的反击和抵抗，而是争先恐后的向上杉军投降了。 武田义统还没在饭盛川之战的失利中恢复镇定，他虽然知晓自家的这些重臣们不靠谱，可没想到连同自己的马廻众在内，会在这节骨眼上临阵投降敌军！ 眼下朝仓家、六角家派来的援军却尚未抵达后濑山城，万般无奈的武田义统只好命剩余的一百余守军退守本丸坚守待援。 日暮时分，斋藤家信所部会同一色义幸派来支援的一千余军势全部开入后濑山城之中，将本丸团团包围起来，不断用铁炮、弓矢对本丸进行火力压制。 午夜时分，守城的若狭武田军意识到主家大势已去，为了保全自己的小命，皆不约而同的放弃了抵抗，争相缒城向上杉军请求投降。 第二天清晨，脸色苍白、双目红肿的武田义统万念俱灰地来到身着一袭白衣，带着若狭武田一族 的老幼妇孺一百余人来到斋藤家信的面前，他的身后是一个洞开的大门。 至此，盘踞在若狭一国长达一百五十五年的的若狭武田家走下了战国之世的舞台，彻底出局。 第730章 后濑杀降 虽然斋藤家信率右虎捷备于饭盛川之战中一举击溃主动出击的若狭武田军，并进而攻入了若狭武田家的本据后濑山城，成功迫使武田义统带着绝大部分的若狭武田一族之人打开本丸投降。 可这并不代表斋藤家信就毕其功于一役了。 首先，膳部山城城主松宫清长、天之城城主内藤元廉、大仓见城城主熊谷直之等部分若狭武田家重臣们及时率本部军势撤出了饭盛川战场，得以保全了实力，且引来了朝仓家的援军，伺机夺回后濑山城的控制权； 其次，武田义统之弟武田信景、武田信由、武田信贞三人目前还是足利义辉的近臣，受到足利将军家的庇护； 再次，若狭武田家有力庶子家宫川武田家尚未降服，武田信高被上杉军讨取后，其养子武田信方便立即继承了宫川武田家家名，并请求朝仓家、六角家尽快发兵驰援，以及请求足利将军家、三好家介入若狭一国的战事之中，以免若狭武田家被上杉家彻底铲除； 而后，武田义统的正室山城御前是前任征夷大将军、武家栋梁足利义晴之女，侧室还是北近江、飞驒守护京极高吉（京极高庆、京极高佳，浅井久政女婿）的养女京极松子，其母南江御前是前任六角家家督、近江守护、管领代六角定赖之女，与足利将军家、六角家、京极家、浅井家之间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最后，武田义统之叔武田信高更是与足利将军家幕臣、朝仓家有着极为深厚的关系——未亡人三渊御前是足利义辉近臣三渊晴员之女、细川藤孝之姐，次女是越前高田专修寺分寺住持小和田本流院真孝（高田专修寺住持专修寺真惠外甥）正室，三女是朝仓家重臣堀江景忠的正室、四女宫川御料人是现任政所执事伊势贞孝正室。 可以说，若狭武田家的关系网是非常错综复杂，这也是上杉清定为何没有在丹后一色家、山名家臣从于上杉家之后立即发起对若狭一国经略的缘由之一。 只不过，后续事态的发展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丹后一色家与若狭武田家之间是有着血海深仇，一色义幸可不打算轻易放过若狭武田一族。 加上作为军监的神余亲纲也不愿让上杉家对若狭一国的经略前功尽弃，以及大饭郡再度出现反复之事，自然是需要尽快消除若狭武田家在若狭的影响力。 武田义统本身御下不力，若不是上杉家发起了对若狭一国的侵攻，其叔武田信高根本不会在大敌当前之际选择与其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而且，若狭武田家中以武田信高为首的诸多同族重臣，都意图从足利将军家中迎回武田义统弟弟里年岁稍幼一些的武田信景、武田信由、武田信贞三人中的一人，以免自己家族享有的特权与自己的权柄不受损害。 由于上杉军接连攻灭若狭逸见家、石山武藤家，而后又于饭盛川之战中重创了若狭武田家，使得海坂山城城主武藤友贤、达城城主本乡泰茂、白石山城城主粟屋右卫门大夫、小村城城主青井右京亮等大饭郡诸将根本不敢心生贰意，他们是最不希望看到若狭武田家再度中兴以及重新掌控若狭一国全境的。 于是，一色义幸与神余亲纲是一拍即合，为了消除后患，当即命藤林正保赶去后濑山城，要求斋藤家信、上羽丹波守、小仓播磨守、桥本丰后守等将，将后濑山城周边的若狭武田一族之人尽数诛杀，而后再攻向宫川城，铲除尚未降服的若狭武田家庶子家宫川武田家。 毕竟上杉家投入在若狭一国的兵力有限，斋藤家信就算攻落了后濑山城也没有足够的信心能守住。在见到藤林正保，并接到诛灭若狭武田一族的命令后，他就毫不犹豫的带着麾下的右虎捷备武士们，向手无寸铁的若狭武田一族举起了屠刀。 就这样，武田义统、武田孙犬丸（武田义统长男）、内藤胜行（内藤重政，武田元光之孙，武田义统从弟，若狭守护代）、山县盛信（山形盛信，武田信丰之弟，山形秀政养子）、建仁寺住持英甫永雄（武田信高长男）、武田中务少辅（若狭武田家庶流）、南江御前、京极松子等人在内的一百一十余人，不仅包括老幼妇孺，还包括已经剃发出家的僧侣，尽数被杀，尸体还被扔到了海里去喂鱼。 因山城御前是现任征夷大将军、武家栋梁足利义辉之妹，上杉军众人可不敢对其痛下杀手，便将她送往了朽木谷城，让足利将军家旗下奉公众之一的朽木家负责护送至京都。 而后，斋藤家信就与上羽丹波守、小仓播磨守、桥本丰后守等丹后一色家重臣们纵兵将后濑山城的城下町以及周边村落劫掠一空，才发兵攻向了宫川城。 此时的宫川城早就在武田信方狼狈逃回后而人心惶惶不可终日，在获知上杉军大举袭来的消息后，宫川武田家上下皆不满武田信方抛弃家臣、军势独自逃亡之举。于是，宫川城的守军便一哄而散，完全没有为武田信方卖命的想法。 见守军逃亡大半、援军尚未抵达，心惊胆战的武田信方也没了与上杉家继续抗衡的底气，便带着养母三渊御前一同逃亡京都，去寻求足利将军家的庇护。 而另一方面，浅井家家督浅井久政正随六角家重臣蒲生定秀一同出阵北伊势，对于六角义贤的发兵支援若狭武田家之命，是有些抵触的。但他又没有足够的实力去与六角家叫板，就只能安排留守在治下领国之中的山本山城城主阿闭贞征、须贺谷城城主片桐直贞、海津城城主海津政元等将负责出兵若狭。 可是，还没等阿闭贞征、片桐直贞、海津政元等人率军抵达熊川城，就获知了后濑山城陷落的消息。随后，他们就不敢继续向若狭进军，转而退回了海津城，准备观望一下形势的进一步发展而定。 第731章 厚待晴元 尽管山城御前侥幸逃过了上杉军的屠刀，但并不代表她的余生就能过得安心舒适。 在上杉军对若狭武田一族举起屠刀之际，山城御前是看完了整个过程。她无力阻止悲剧的发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丈夫武田义统、儿子武田孙犬丸、婆婆南江御前等至亲之人先后身首分离、死于非命。 遭到如此打击的山城御前在朽木藤纲（朽木晴纲二弟）、朽木成纲（朽木晴纲三弟）等人的护送下，在返回京都的室町御所后不久，便郁郁而终了。 至于先前获得若狭武田家庇护的前任管领、京兆细川家家督细川晴元，则是没有被牵连进去。 再怎么说细川晴元目前还是与上杉家有着同样的敌人——三好家。 而且，眼下的上杉家在近畿诸国的兵力极为有限，需要借助不少原京兆细川家重臣们的支持。 故而，藤林正保在对斋藤家信、上羽丹波守、小仓播磨守、桥本丰后守等己方诸将下达总大将一色义幸、军监神余亲纲的命令时，还不忘告诫他们不得伤害细川晴元一丝一毫，否则将严惩不贷。 随后，细川晴元就被上杉军一路护送至碎导山城。 当然，细川晴元也在碎导山城之中见到了自己就算落难还支持自己的三好政胜、香西元成、井上正季等人。 “罪臣参见京兆屋形殿！” 三好政胜、香西元成、井上正季等人一见到灰头土脸，且战战兢兢的细川晴元后，当即走上前去拜伏在他的面前。 “你们······你们怎么······”细川晴元被这一幕惊呆了，他明明是命近臣井上正季令三好政胜、香西元成等人率军袭击上杉军的侧翼、粮道、小荷驮队，尽可能的延缓上杉军进军若狭腹地的势头。 “京兆屋形殿，臣等实在是不愿出兵救援意图倒向三好家一方的狭州武田家，还望您能谅解。”作为京兆细川家四天王之一的香西元成率先开口进行解释。 “罢了罢了，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成王败寇，老夫如今已是阶下囚了。”细川晴元不禁苦笑着说道。 “京兆屋形殿何出此言？外臣等奉我主上杉亚相殿之命，与三好家一方的诸侯展开抗争，您也能算得上是友军之一。”当细川晴元的话音刚落，神余亲纲缓缓走来。 “神余隼人正？！”细川晴元一见到神余亲纲到来，顿时心虚起来，连连后退了几步。 “京兆屋形殿勿虑，外臣等会确保您的安全。”神余亲纲虽然知晓了细川晴元曾一度派遣忍者暗杀自己，但眼下大敌当前，他还不能深究此事。 “有劳了，有劳了。”细川晴元一脸的难以置信，他就怕自己哪天突然被暗杀。 “来人，送京兆屋形殿至本丸歇息，并准备热水为其沐浴更衣，不得怠慢！”随后，神余亲纲便安排身后的武士引细川晴元至新的住处。 等安顿好了细川晴元后，一色义幸、神余亲纲二人便再度召开了军议。 虽然眼下的上杉军已经攻落了若狭武田家的本据后濑山城，并将若狭武田一族的绝大部分人处决，但依旧处于两面临敌的状态。 一千五百余浅井军正进驻邻近若狭、近江两国境目地带的海津城虎视眈眈，朝仓军先阵的一千余军势更是迫近了后濑山城。 再加上膳部山城城主松宫清长、天之城城主内藤元廉、大仓见城城主熊谷直之等数名若狭武田家重臣们依旧没有降服之意，反而是联合朝仓家、六角家，意图与攻入若狭境内的上杉军展开持续抗争。 不过，此时的上杉军已经压制了大饭郡全境，并掌控了原若狭武田家治下唯一的一座矿山——若狭铁山。 不仅如此，平田宗定、松仓周防守、小国若狭守已率越后水军众、丹后水军众完全将小浜湾封锁起来，并一度击退了来犯的越前水军众。 这就使得田子氏久、余语胜久、东野骏河守、田屋淡路守等朝仓家旗下的北江众诸将在无法得到越前水军众策应的情况下，也不敢继续向前进军，在获知浅井军退回本领后的消息，便进驻距离后濑山城东南方的支城木崎山城进行休整。 眼见朝仓军、浅井军皆踌躇不前的样子后，先前因南部久才（若狭武田家庶流）构陷而失领的井上下总守当即联合大盐城城主大盐长门守举兵突袭了汤冈城，并讨取了城主南部久才以下的一百余人。 井上下总守在夺回旧领、手刃死敌之后，便与大盐长门守一同向上杉军投降。 国吉城城主栗屋胜久、山内城城主栗屋家长等素来敌视朝仓家的东若狭诸将更是纷纷向声势浩大的上杉家投降，并出兵袭扰朝仓军的小荷驮队，导致朝仓军先阵 军势很难获得粮草辎重的补给。 而另一方面，朝仓景纪察觉到若狭武田家再无中兴的可能，以及确保自己能继续领有敦贺郡一郡之地，便选择暗中与一色义幸、山名祐丰、神余亲纲等上杉家诸将进行联系，并表示自己谨遵养父朝仓宗滴的教诲，不敢与上杉家交恶。 对于朝仓景纪的示好，一色义幸、山名祐丰、神余亲纲等人自然是没有拒绝的道理，毕竟敦贺朝仓家是朝仓家庶子家中实力无人能出其右。 加上有着敦贺朝仓家的牵制，朝仓义景根本不敢派出大规模的兵力进入若狭一国。 于是，一色义幸、山名祐丰、神余亲纲三人便联名向朝仓景纪表示，会极力斡旋敦贺朝仓家本领安堵之事。 之所以朝仓景纪会急着与上杉家进行联系，是因为他已然看出足利将军家、三好家、朝仓家、六角家、一向宗等各方势力是不可能击败实力强劲向上杉家，并不想陪着朝仓义景一块儿玩完。 而且，朝仓宗滴的亲生儿子蒲庵古溪还中上杉家治下的寿福寺住持一职。只要上杉清定有意，随时都能让其还俗继承敦贺朝仓家的家名。 所以，朝仓景纪为了保住敦贺朝仓家家督之位，只能选择尽快与朝仓家划清界限。 第732章 横扫若狭 随着若狭武田家的本据后濑山城陷落，若狭三郡各地望风瓦解。 天之城城主内藤元廉原本还在与上杉军继续相持之中，在闻知主君武田义统遇害的消息后，顿时丧失斗志，向上杉军开城投降。 如此一来，后濑山城之中的上杉军诸将顿时打消了弃城退入大饭郡的心思。 而后，一色义幸也将本阵从碎导山城移至后濑山城之中，并迫使周边寺院上缴矢钱。 尽管大仓见城城主熊谷直之知道已经无力回天，但身为若狭武田家的谱代重臣，他又不愿像粟屋胜久、粟屋家长、粟屋右卫门大夫、武藤友贤、本乡泰茂等人那样不战而降。 虽然，熊谷直之在饭盛川之战中见势不妙后率本部军势逃回本领，但他并不打算向上杉家投降，反而是大肆征召军势、收拢败军、加固居城。 在其感念之下，大仓见城周边的领民们纷纷表示愿意决一死战，连僧人都主动投军作战。 见自己深得人心之后，熊谷直之便请求松宫清长、朝仓军先阵诸将前来助阵，意图从上杉家手中夺回后濑山城。 然而，等斋藤家信率一千右虎捷备常备军势来到大仓见城外，熊谷直之便在城西的平原上布下阵势，并派小原带刀、野田甚大夫等原若狭武田家奉行担任先手役。 不料，小原带刀、野田甚大夫等人却并不打算与上杉家的虎狼之师交锋，反而临阵倒戈，对着邻近的松宫势、朝仓军举起了屠刀。 熊谷直之被迫率本部军势回城，然而小原带刀、野田甚大夫等人反戈一击所带来的负面影响是灾难性的。 熊谷直之明白此时已到了最后关头，就算他再身先士卒的奋力拼杀，依旧无法扭转不利的战局。 斋藤家信是以精兵临之，一挟灭国之威，一处穷途之窘，胜负之数在战前就已明确。 在小原带刀、野田甚大夫等人的策应下，上杉军大破朝仓·熊谷·松宫三家联军，讨取田子氏久、松宫左马助、东野骏河守、田屋淡路守等十余名有名武士以下七百余人，熊谷直之因力不能敌而被生擒。 正所谓国破见节士，家亡知孝子。 一色义幸、神余亲纲等人对熊谷直之忠于若狭武田家的情怀很是赞同，见其不愿投降，便让他在后濑山城外切腹自尽，家眷则是尽数迁至丹后，贬为非人。 等大仓见城被上杉军攻落后，朝仓家的一万余军势才在美浜湾南部沿海的土井山城聚集，但被粟屋胜久、粟屋家长等东若狭诸将所牵制，而无法动弹。 顶替朝仓景纪成为朝仓军总大将的朝仓景赖可没有统辖大军的经验，连朝仓宗滴三分之一的水平都没有。 若不是与权倾朝仓家朝野的斋藤兵部少辅关系较近，朝仓景赖也不可能出任朝仓军总大将一职。 由于先阵军势遭到毁灭性打击，加上原先的友军内藤元廉投降、熊谷直之败亡！敦贺朝仓家按兵不动，以及浅井军迟迟没有进入若狭境内的迹象，导致朝仓军是异常被动。 再加上上杉家旗下的越后水军众、丹后水军众还在不断袭扰着朝仓军的海上补给线，使得朝仓军随时都有可能面临粮草告罄的窘境。 朝仓景赖此时已心生退意。 而另一方面，足利义辉在获知自己妹夫武田义统败亡的消息后是感到极为震惊的。他无法想象若狭武田家好歹是个带甲控弦之士达三千之众的守护大名，怎么会在半个月的时间里就被一支上杉家的偏师联合丹后一色家打得是体无完肤、横扫若狭一国？！ 等到从武田信方口中获知饭盛川之战的细节后，足利义辉这才明白，上杉清定先前派往丹后的一支偏师并非乌合之众，反而是一支骁勇善战之师。 可眼下，足利将军家的御料所所剩无几，最大的靠山三好家正集中大部分的兵力南下与伊势北畠家在大和一国之中相持，根本无力联合朝仓家、六角家一同去阻止上杉家兼并若狭一国。 为此，足利义辉只能派遣御部屋众之一的三渊晴元，以及大德寺主持玉甫绍琮（三渊晴元之子）作为使者，前往若狭一国，要求一色义幸、神余亲纲等人率军退回丹后。 不仅如此，足利义辉还指认担任自己近臣的武田义统弟弟之中最为年长的武田信景去继承若狭武田家家名，担任若狭守护。 为了能够换取丹后一色家退兵返回丹后，足利义辉不禁再度授予一色义幸丹后守护职，还让其兼任侍所所司之职，让丹后一色家恢复四职的家格。 然而，一色义幸依旧没有接受足利义辉授予的任何役职。毕竟丹后一色家自 从被足利将军家褫夺了丹后守护职后，就对足利将军家大失所望，不会再相信足利将军家的花言巧语了。 面对足利义辉派来的三渊晴元、玉甫绍琮父子二人，一色义幸、神余亲纲等人却并没有进行接见，反而是以‘奉主君上杉亚相殿之命静谧狭州’为由，拒绝了足利将军家的斡旋调停，还建议他们直接前往上杉家的本据小田原城。 当然，被足利义辉才任命为若狭守护不久的武田信景在琵琶湖里乘船北上之际，因所乘船只船底突然大量进水而倾覆溺亡。 如此一来，足利义辉也不敢再度让所剩无几的若狭武田一族之人去继承若狭武田家的家名。只能寄希望于三好长庆能够尽快稳定大和一国的局势后，率军北上若狭。 与足利义辉的惊慌失措成反比的就属近卫前嗣了。 自从朝仓家与近卫家解除联姻，并侵占了近卫家在越前的庄园后，近卫家就开始与足利将军家保持一定距离，并不再出面为足利将军家进行斡旋调停。包括此次若狭一国的战事。 近卫前嗣如今是巴不得上杉家能够打进京都，将足利义辉这个自以为是、不分黑白之人赶下征夷大将军之位。 第733章 一存之死 弘治元年，十二月三十日。 原先负责镇守和泉一国，且被世人称之为‘鬼十河’的三好家中头号猛将十河一存，却在三好家与伊势北畠家交恶之际突然暴病而亡，使得三好家在和泉一国的压力瞬间增大，也让和泉一国不服三好家的国人领主们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关于十河一存的死因是众说纷纭，但有一个说法是最为出名——十河一存因旧伤复发，与松永久秀一同前往摄津的有马温泉疗养之际，不听松永久秀的建议，执意骑乘“菊花青”（苇毛马，有马权现所厌恶的毛色）前去。结果在途中突然从马上摔下身亡，享年二十六岁。 十河一存是三好元长的四男，因十河城城主十河景滋之子十河金光早逝，且无子嗣有断绝家名的风险，就被其兄三好长庆安排过继给十河景滋，去继承了讃岐有力国人领主十河家的家名。 在十河一存继承十河家的家名后，就一直追随三好长庆转战讃岐、和泉、摄津、河内、山城、大和等国，参与了大大小小数不清的战事。 早在天文十年，十河一存奉三好长庆之命，率军攻打寒川元政的居城池内城。在交战中，寒川元政家臣鸭部神内左卫门、鸭部源次兄弟二人率本部军势五十人突入了十河一存的本阵之中。鸭部神内左卫门更是奋起举枪刺穿了十河一存的左腕。 而十河一存却忍痛回手挥刀将鸭部神内左卫门一刀斩杀，鸭部源次也与其兄一同战死。 鸭部神内左卫门、鸭部源次兄弟是源平滕户会战中武勇卓绝的鸭部某的后代，本城就在鸭部的御殿山，受到寒川家特别优渥的礼遇，而鸭部源次最初则是十河家的家臣，但由于不满三好家的所作所为，这才回到寒川家之中。 随后，十河一存将长枪露在外面的部分切断，然后在伤口上抹盐，并用紫藤的枝蔓层层卷在上面，如此就结束了对伤口治疗，以若无其事的表情继续战斗。 在大胜后十河一存更是非常镇定地返回本阵，世人皆对这个年仅十二岁孩子那超乎常人的忍耐力而赞叹不已，因其相貌魁伟，作战勇猛，故皆称之为“鬼十河”（或称“鬼十川”、“夜叉十河”）。 可伤口上撒盐毕竟是不能消毒的，甚至还有可能会导致影响伤口愈合、伤口出现细菌感染等诸多危害。而且，战场上的环境非常恶劣。 尽管十河一存深得三好长庆的信赖与重用，甚至还迎娶了近卫家死对头九条稙通之女为正室，但他并非真的有勇无谋。 现如今，铁炮已经在扶桑五畿七道之中的大部分地区普及，而拥有铁炮数量最多，且能够大规模自行生产、装备的也就上杉家一家。而且，十河一存还通过其岳父九条稙通的关系了解到，上杉家还装备了一批来自南蛮的大筒，这才得以迅速静谧奥羽两州，并迫使一部分虾夷人酋长（尹）上贡臣从。 再加上，位于近畿的守护大名山名祐丰、一色义幸都较早的臣从了上杉家，就使得上杉家的影响力进而向丹波、山城、近江、播磨等国进一步延伸。 因不愿看到主家三好家与上杉家的对抗之中的没落，十河一存便故意不尊神佛而落马，为的就是让其兄三好长庆尽快醒悟过来，避免三好家的灭亡。 只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十河一存的死，并没有让三好长庆及时醒悟。 三好长庆随即将十河一存的长男十河熊王丸收为自己的养子，并让二弟三好义贤的次男三好千松丸去继承十河家的家名。 而另一方面，作为伊势北畠家宿老、智囊的鸟屋尾满荣（鸟屋野尾满荣）为了尽快打破与三好家僵持的局面，便从中斡旋仲介，让原先被逐出金吾畠山家的安见宗房重返金吾畠山家，并成功说服身在纪伊和佐山城的畠山高政，让其举兵北上，发起对和泉、河内两国的侵攻，以牵制三好家的有生力量。 当然，北畠晴具、北畠具教父子二人也向畠山高政做出承诺，会向上杉清定进言，让金吾畠山家再度领有河内、纪伊两国之地，并允许金吾畠山家自由切取和泉一国。 此时的畠山高政早就对三好家强行侵占原金吾畠山家治下的河内一国而感到极度不满，若不是慑于三好家与六角家交好，他也不至于忍气吞声继续窝在纪伊一国之中。 见上杉家旗下大名之一的伊势北畠家主动递来橄榄枝，畠山高政哪里有拒绝的道理？他本对重返原先本据高屋城是朝思暮想，如今有了伊势北畠家的保证，还能让金吾畠山家有了兼并和泉一国的许可，顿时激动不已。 而后，畠山高政就在纪伊一国大肆征召军势，还在一面大旗上写着‘击败三筑’，以示自己与三好长庆决裂。 毕竟三好家在近畿诸国称霸已久，加上十河一存曾长期担任堺所司代一职，与不少豪商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使得畠山高政在纪伊一国进行战备工作的消息很快就传入了三好家的本据饭盛山城之中。 为了避免三好家遭到两面夹击，三好长庆不得不命原先镇守阿波一国的三好义贤节制阿波、讃岐、淡路、和泉四国之兵，以两万一千余军势前往和泉春木川、久米田、贝吹山一带进行阻遏金吾畠山军的进军。 虽说此次三好义贤也能节制原先隶属于其弟十河一存的旧部讃岐、和泉两国武家，但毕竟十河一存尸骨未寒，十河家上下皆是悲痛不已，士气和战意极为低落。 反观金吾畠山家却是上下一心、众志成城。 曾经，被畠山高政褫夺河内守护代一职的汤川直光倒是出人意料的选择站在了金吾畠山家一方，全力支持畠山高政出兵北上，对和泉一国展开侵攻。 之所以汤川直光这个亲三好派的纪伊国人领主会站在金吾畠山家一方，就是因为三好长庆在兼并了河内一国后，并没有将汤川直光重新召回，反而是将河内一国的新夺领地交给自家的一门亲族众、家中重臣前去镇守。 如此一来，汤川直光就与三好家结下了梁子，之后一咬牙一跺脚倒向了金吾畠山家一方。 而畠山高政倒是不计前嫌，非常欢迎有力国人领主汤川直光的加势。因为，眼下的金吾畠山家实力本就不如三好家的一半，只好尽可能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哪怕是曾经一度嚣张跋扈的安见宗房也被他赦免后重返金吾畠山家。 第734章 实休殒命 由于十河一存在壮年突然离世，使得畠山高政顿时嗅到了与三好家撕破脸的机会，开始借着与伊势北畠家的关系，与上杉家搭上线。 为了向上杉家表明自己的恭顺之意，以及借助上杉家的力量来压制家中威胁自己地位的权臣们（游佐信教、安见宗房、汤川直光等），畠山高政便派遣自己的弟弟畠山昭高（畠山秋高、畠山政赖）作为使者，出使上杉家的本据小田原城，不仅献上愿意与上杉家共同进退的誓书，还献上纪伊一国的特产蜜桔、熊胆、黑江涂等，希望上杉家能够对金吾畠山家伸出援手，一同讨伐大逆不道、专权跋扈的三好家。 不仅如此，畠山高政甚至还愿意与上杉家进行联姻，或是迎来一位养子入嗣金吾畠山家。 鉴于金吾畠山家眼下实力不济、兵力寡少，以及三好长庆正坐镇北河内重镇饭盛山城的情况下，畠山高政并没有急着反攻曾经的旧领河内，反而是先将矛头对准了三好家治下的和泉。 之所以畠山高政会选择先对国土狭小的和泉一国下手，是因为其内部形势较为复杂，且原先坐镇和泉一国的三好家同族重臣十河一存突然离世后，导致和泉一国人心浮动。 而且，和泉与大部分令制国不同，是长期实行的是半国守护制，即境内同时有两名守护分别治理——和泉上守护、和泉下守护。 和泉上守护家、和泉下守护家的家祖分别是京兆细川家庶流出身的细川赖长、细川基之。 和泉是面向摄津湾的五畿内令制国之一。北面是摄津国，南方通过和泉山脉与河内、纪伊两国进行接壤。摄津湾以西通过明石海峡能连接到濑户内海，还处于纪淡海峡的要冲位置。 再加上，北和泉的堺町自从室町时代起就是扶桑与大明进行勘合贸易的中枢地区，成就了扶桑当时最大的贸易港口。因此，以堺町的三十六名商人组成了“堺三十六人会合众”的合议制，使该地变成了一种自治化的都市。在近畿诸国之中保持了政局相对平稳的状态，不少京都的公卿、僧侣也频频到此进行访问。在商业发达的同时，也带动了和泉当地文化的发展。 在天文十八年十一月，刚从鹿儿岛登陆不久的方济各·沙勿略还在寄往欧洲的信中写道：“堺为扶桑最富之港，集中了扶桑国内大部分的金银”，由此可见堺町的繁华与富裕。 在应仁之乱结束以后，和泉一国还先后作为京兆细川家、阿波细川家的重要兵站之一，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而和泉上守护细川家（细川刑部大辅家），因细川元常、细川晴贞父子二人站在细川高国一方，而遭到曾隶属于细川晴元一方的三好家重创，连细川晴贞也在与三好家的交锋中兵败身亡。 细川元常则是被迫放弃治下领国逃往京都，去寻求足利将军家的庇护。 但随着膝下所有子嗣皆死于非命后，细川元常就经受不住打击郁郁而终。足利义辉就只好安排得力近臣、同门师弟的细川藤孝去继承已经名存实亡的和泉上守护细川家的家名。 值得一提的是，细川藤孝虽与足利义辉同样师从冢原卜传，但他并没有习得冢原卜传的新当流奥义‘一之太刀（一之太刀，一为天时，一为地利、一为人和，参合天、地、人之奥义，一击必杀，自然无往而不利）’。 目前，除了足利义辉以外，也就只有北畠具教一人从冢原卜传习得新当流‘一之太刀’的奥义。就连冢原卜传的嫡男冢原彦四郎都没能从其父哪儿习得，之后还是从北畠具教处偷学到‘一之太刀’的皮毛。 尽管足利义辉有着极高的剑术天赋，但他并明白领会到什么是‘天子之剑’，什么是‘诸侯之剑’，什么是‘庶人之剑’。 庄子有云；“天子之剑，以燕谿石城为锋，齐岱为锷；晋卫为脊，周宋为镡，韩魏为夹；包以四夷，裹以四时；绕以渤海，带以常山；制以五行，论以刑德；开以阴阳，持以春夏，行以秋冬。此剑直之无前，举之无上，案之无下，运之无旁。上决浮云，下绝地纪。此剑一用，匡诸侯，天下服矣。此天子之剑也······” 可足利义辉身为征夷大将军、武家栋梁，却偏偏喜欢上“蓬头突鬓，垂冠，曼胡之缨，短后之衣，瞋目而语难。相击于前，上斩颈领，下决肝肺。无异于斗鸡，一旦命已绝矣，无所用于国事”的‘庶人之剑’。这也许就是他最终会落得一个悲惨结局的宿命吧。 至于和泉下守护细川家，则是在明应年间被金吾畠山家攻灭，至今未能恢复家名。 不过，和泉国中影响力仅次于和泉上守护细川家的当属和泉守护代松浦家。 和泉守护代松浦家是非常的识时务，时任家督松浦守不仅及时站队细川晴元一方，还在细川晴元与三好长庆交恶之际，倒向了三好家一方，并收十河一存的次男十河孙八郎为养子，让其继承和泉守护代松浦家的家名。 而后，松浦守在让出和泉守护代松浦家的家督之位后，并没有就此退隐，反而是在三好家的支持下，去继承了因站在细川晴元一方而被攻灭的岸和田家的家名，更名为岸和田守。 可和泉守护代松浦家上下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接受松浦孙八郎这个三好家出身的新家督。 其中，松浦守之侄松浦虎在无法阻止松浦孙八郎入嗣后，就直接选择出奔至金吾畠山家，并愿意主动担任金吾畠山军的先导役，为其引路以及调略和泉一国的武家。 不仅如此，和泉上守护细川家庶流出身的细川政清，也将官途改成了宗家的官途刑部大辅，开始暗中与金吾畠山家进行联系，希望能借助金吾畠山家的力量来当上名副其实的和泉国主。 而另一方面，三好长庆在获知弟弟十河一存的死讯后，为了尽快稳住和泉一国的局势，便安排因弑杀原主君细川持隆而出家不久的弟弟三好入道实休（三好义贤）来担任和泉守护代松浦家家督后见役，给侄子松浦孙八郎当一面坚固后盾。 然而，三好长庆显然低估了畠山高政的野心。 原本，三好长庆安排嫡男三好义兴去节制松永久秀、岩成友通（石成友通）、松山重治、鸟养贞长、野间长久、斋藤基速（原足利将军家奉公众）、小泉秀清、四手井家保、能势赖幸、奈良长高等将，以一万余军势前去驰援被伊势北畠家围攻的大和秋山家，自己则是坐镇饭盛山城之中居中调度，以免山城、丹波、播磨等国突生变故。 当然，为了避免战事规模迅速扩大，三好长庆还特意让二弟三好实休、三弟安宅冬康、五弟野口冬长分别率军进驻和泉、摄津两国，以备不时之需。 其中，三好实休、野口冬长二人则是奉三好长庆之命，联合了十河家、和泉守护代松浦家等和泉一国的三好家一方武家，以两万一千余军势于春木川东岸、久米田、贝吹山一带布下阵势，以防金吾畠山军突袭堺町。 三好实休虽然武勇比不过十河一存，但在军略上与其兄三好长庆是不分伯仲，他将本阵设置在了贝吹山上，便于查看周边的形势变化。 在本部军势于贝吹山的山腰处构筑好阵屋之后，三好实休就望着不远处山顶的积雪，顿时有感而发，于一张纸上写着“枯草之上的霜雪随着晨光而消失不见，吾命也不过如此，终究逃不过报应······” 另一边，虽说畠山高政与细川政清、松浦虎、小谷政种等反三好家的和泉诸将们顺利合流，也仅有一万一千余军势，兵力仅达到三好军的一半有余，且不占任何的地理优势。 鉴于处于兵力、地理皆处于劣势的畠山高政并没有与三好军相持太长时间，反而是按耐不住，主动采取了攻势。 畠山高政深知与三好军展开长期对峙只会对己方不利，便准备强渡春木川，仰攻位于贝吹山的三好军本阵。 畠山高政将全军上下摆成了鱼鳞阵，以安见宗房部为先阵，游佐信教部为次阵，汤川直光部为三阵，细川政清、松浦虎两部为左翼，小谷政种部为右翼，自己则是率本队军势紧随汤川直光所部。 对此，三好实休也不甘示弱，当即摆开架势准备迎击金吾畠山军的攻势。他令三好政康、三好康长、三好盛政、筱原长房等部占据有力地形，居高临下使用铁炮、弓箭对渡过春木川的金吾畠山军进行不间断的火力压制。 此时的金吾畠山军才渡过春木川不久，可谓是后退无路，前进艰难。 还没等安见宗房、游佐信教、汤川直光等人反应过来，筱原长房就率本部军势先从高地冲了下来，对金吾畠山军发起了迎头痛击。 还不消一个半时辰的时间，筱原长房就先后击溃了金吾畠山军的安见宗房、游佐信教两部，使得金吾畠山军半数以上的兵力陷入了混乱之中，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反击。 而麾下兵力尚未尽数渡过春木川的汤川直光见状顿时心生一计，他率马廻众以及部分兵力试图迂回至筱原长房的侧翼与友军进行夹击。 可汤川直光似乎忘了一点，三好军的本阵是设置在贝吹山高地上的，对金吾畠山军的一举一动是看的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三好实休自然不会无视汤川直光的行动，当即将三好政康、三好盛政、三好康长、三好连盛、三好长家等部投入了战斗，意图以绝对的兵力优势来一举击败金吾畠山军。 三好政康、三好盛政、三好康长、三好连盛、三好长家等人也确实没让三好实休失望，在他们的拼死奋战下，兵力寡少的汤川直光所部被三好军一举击溃。 随着三好军的大部分军势都先后投入了混战之中，导致三好义贤本阵的防卫力量越来越薄弱，最后只剩下一百余人的马廻众，以及三十余名小姓、使番、侍医等。 正所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正当三好军于春木川一线节节胜利，即将迫近畠山高政的本阵之时，久米田池附近突然出现了一队人人手持铁炮的军势，并迅速迫近三好实休的本阵。 而这支人人手持铁炮的军势正是应畠山高政所请，前来支援金吾畠山军的纪伊根来众僧兵。 根来众僧兵本就不擅长近战，于是就趁着三好军的注意力皆被金吾畠山军所吸引过去后，在坊官往来右京的带领下，迅速迂回至三好军的本阵附近，并排成两列，向三好军的本阵进行齐射。 顿时，三好实休身边仅剩的一百余马廻众在措不及防之下伤亡惨重。 加上，三好实休已经将手头大部分的兵力都投入了战场，导致危急时刻自己身边已经没有多少兵力可用使用。 三好实休当机立断，趁着根来众一轮铁炮齐射，还需要一段时间进行装填的间隙，率身边仅剩的几十名马廻众向着根来众发起了突击，意图以此来拉近与根来众的交战距离，并趁机展开近战。 只是，三好实休还是小看了根来众僧兵铁炮状态的效率。 还没等三好实休率马廻众冲至根来众的面前，根来众的铁炮就已经装填完毕了。 结果，三好实休就在突击途中被数发铅弹击中了胴丸，其中一发还从他的后背穿出，当场被击落马下而亡，享年二十九岁。 而三好实休的几名小姓以及剩余的马廻众们不是继续朝着根来众发起突击，就是在三好义贤的尸体便是挨个切腹自尽。 最终，三好军本阵人员无一生还。 至于正面战场上，筱原长房、三好政康、三好盛政、三好康长等三好军诸将只听见位于本阵一带接连响起铁炮的声响，很快就得知了总大将三好实休阵亡、本阵失守的消息。 如此一来，三好军的士气、战意顿时跌落了谷底，再无恢复的可能。 因为三好军各部并不清楚金吾畠山军还有多少预备队没有投入战场，为了避免被两面夹击，筱原长房、三好政康、三好盛政、三好康长、三好连盛、三好长家等将只能先后率军撤出了战场，向南摄津方向不断败退。 毕竟三好军的成分较为复杂，且协同作战能力较差。在遇到总大将被讨取、本阵失守的突发情况后，不少人直接被吓得魂飞天外，夺路而逃，进而发生了大规模的踩踏事故。 筱原长房、三好政康、三好盛政、三好康长、三好连盛、三好长家等参阵诸将也无力阻止，只能在退出战场后，才陆续收拢己方的败军。 就这样，畠山高政是起死回生一般的赢得了久米田之战，并讨取了三好长庆左膀右臂之一的三好实休。 第735章 气定神闲 随着三好实休被根来寺僧兵击毙，以及三好军位于贝吹山的本阵陷落，使得原本已在全线溃败边缘的金吾畠山军顿时扭转了战局。 经此一役，自阿波守护细川家家宰三好实休、志知城城主野口冬长、三箇城（三箇山城）城主三好政成、夷山城城主篠原康范（篠原长房之弟）、重清城城主小笠原长行(阿波一宫小笠原家庶流)、名东城城主镰田光久、西条城城主西条长纲、伊泽城城主伊泽赖俊等多名三好家重臣以下，被讨取的人数达到了五千余人。 三好军先前携带的粮草辎重更是尽数遗弃在久米田、贝吹山一带。 从贝吹山至岸和田城的途中更是尸横遍野，惨不忍睹。 作为副将的野口冬长在仅以身免的情况下，于逃往堺町的途中遭遇落武者狩，其首级以十贯铜钱的价格卖给了金吾畠山军。 而后，畠山高政还主动对三好军的溃兵展开一阵追击，进而发兵攻向了三好家在和泉一国的统治中心——岸和田城。 此时留守于岸和田城的是岸和田守、松浦孙八郎、十河了三（十河三河入道）等人，他们在获知三好军惨败、三好实休被讨取的消息后，无不感到惊恐万分。 还没等金吾畠山军兵临城下，岸和田守、松浦孙八郎、十河了三等人就急匆匆的带着自己的家眷弃城而逃，将城池拱手让给了畠山高政。 如此一来，不单单是和泉一国，连带河内、大和、摄津、山城、淡路、播磨等国皆大为震动。 先前被三好长庆派往乌帽子形城、楠木城、高屋城、誉田城等地的城代、奉行、奉公人等，见势不妙后，纷纷北上逃往若江城、饭盛山城、交野城等有三好家大军驻扎之地，以躲避金吾畠山军的兵锋，这就使得金吾畠山军兵不血刃的收复了河内近半的失地。 而败退至摄津、淡路、阿波等国的三好家诸将皆对总大将三好实休、副将野口冬长二人的阵亡感到非常自责，在如此浓厚的挫败感下，他们先后剃发出家——三好康长法号笑岩、篠原长房法号紫云、篠原实长（阿波篠原家庶流）法号自遁、赤泽信浓守（三好实休女婿）法号宗传、海部友光（三好长庆妹夫）法号宗寿、一宮成助（一宫成相、小笠原成助，一宫神社大宫司，三好长庆妹夫）法号卜闲、大西元武（三好长庆妹夫）法号觉养、安宅冬康法号宗繁、矢野国村法号戒严、新开实纲（新开忠之，三好实休女婿）法号道善（后改为道然）、森元村法号九华······ 此时的三好长庆正在居城饭盛山城之中举办盛大的连歌会，并邀请二条晴良、九条稙通、高仓永家、广桥国光、薄以绪、久我通兴（久我晴通之子）、宗养（三好长庆连歌之师）、辻玄哉（堺町豪商）等近畿诸国之中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出席。 之所以，三好长庆会选择在三面临敌的情况下召开连歌会，是因为他打算趁机对外宣示三好家雄厚的实力，以及与上杉家一方继续对决的决心。 但三好长庆是怎么样想不到，讃岐、阿波、淡路、和泉四国之兵，以及参阵诸将之中不乏三好政康、七条兼仲、一宮成助、赤泽宗传、由佐秀盛等家中猛将，怎么会在据有兵力、地利优势的情况下被金吾畠山军一战击败。 当南山城众旗头三好长逸神情慌张的走入大广间里，向三好长庆耳语告知久米田之战的结果，以及三好实休、野口冬长、三好政成、篠原康范、小笠原长行、镰田光久、西条长纲、伊泽赖俊等多名家中重臣被讨取的消息后，三好长庆却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反而是平静如水、镇定自若的继续进行连歌会。 三好长逸见三好长庆这般气定神闲的样子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如今近畿诸国的局势正在迅速恶化，加上久米田之战的惨败后，已然动摇了三好家在近畿诸国之中的霸权，若是再不及时想好应对之策，恐怕金吾畠山军就要兵临饭盛山城外了。 三好长庆深知‘为将之道，当先治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敌’的道理。他虽然为战死沙场的两个弟弟感到悲伤，但眼下他身上可是肩负着整个三好家的兴衰，若是表现出惊慌失措的样子来，那么家中人心将会更为动摇。 在连歌会结束以后，饭盛山城上下皆已知晓了金吾畠山家大军压境的消息，一层恐惧的乌云飘浮在了三好家众人的头顶。 虽说三好长逸、井泽大和守等多名家中重臣向三好长庆进言，为了避免金吾畠山军向山城一国发起突袭，应尽快将足利义辉、庆寿院（足利义辉之母）、大阳院（足利义辉正室）、细川氏纲等人转移到了石清水八幡宫之中安置，并加强对摄津、堺町、北河内等地的守备，但并没有被三好长庆所采纳。 在三好长庆看来，若是三好家连金吾畠山家都要惧怕的话，之后如何稳住在近畿诸国之中的霸权？而且，眼下的上杉家在若狭一国尚未站稳脚跟，短时间内无法对三好家治下的山城、南丹波、东播磨等地构成足够的威胁。 于是，三好长庆一面下令三好义兴、松永久秀继续与伊势北畠家在吉野山、吉野川一带相持，自己则是调集东伊予、南丹波、东播磨、北河内、淡路、讃岐、阿波、摄津、山城等地之兵，准备与金吾畠山家在河内进行决战。 而久米田之战的惨败对三好家的打击可以说是十分巨大的，以至于连摄津的本兴寺都为了防止遭到金吾畠山军的滥妨狼藉，暗中花钱向根来寺买来了禁止劫掠的禁制。 毕竟堺町的会合众大都是与三好家有着密切的关系，以能登屋平久、红屋宗阳、日比屋了珪等堺町豪商并没有因三好家惨败于久米田之战而感到惊慌，反而是大肆招募浪人，深挖壕沟，拉起吊桥，还在堺町各个入口处撒上坚硬的菱角，以及布置逆茂木，以防遭到金吾畠山军的袭击。同时，他们还派出自家的商船往来于淡路、摄津、阿波、讃岐、伊予等国，为三好家运兵运粮。 第736章 大军云集 见堺町方面是早有防备，畠山高政也就不打算对堺町发起强攻，以免与堺町会合众们完全撕破脸。在横扫了和泉一国大部分地区后，他就率军翻越了和泉与河内境目地带的国分峠，进入了曾经的旧领河内境内。 就在三好长庆还在调集大军之际，游佐高清（河内游佐家庶流）、丹下远隆（河内游佐家庶流）、草部房纲等先前潜伏在河内乡野之中的金吾畠山家家臣们趁着三好家惨败于久米田之战后，纷纷举兵响应金吾畠山军的攻势，使得畠山高政得以顺利重返先前的本据高屋城。 不仅如此，就连摄津一国的有力国人领主三宅城城主三宅国村都悍然倒向金吾畠山家一方。 之所以三宅国村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叛离三好家，是因为他很早就对三好长庆的赏罚不公感到不满了。 先前，摄津三宅家一直站在三好家一方，随三好家转战摄津、播磨、山城、丹波、和泉、河内等国，以至于连本据三宅城都多次遭到细川晴元一方的攻击而陷落。 只是，三宅国村并没有记着三好长庆出兵为其恢复旧领的恩情，反而认为在战后摄津三宅家并没有获得领地的增加而心怀怨恨。 于是，三宅国村就趁着三好家惨败于久米田之战后，果断选择了倒向金吾畠山家一方，并发兵袭扰邻近的池田城、茨木城、芥川山城、越水城等地。 与此同时，金吾畠山家重臣汤川直光更是率八千余军势兵临三好长庆所在的饭盛山城外。 尽管汤川直光曾经是金吾畠山家中素来亲近三好家的重臣，也在三好长庆的斡旋下得以担任河内守护代的役职，并得以继承金吾畠山家庶子家畠山中务少辅家的家名。 可汤川直光并没有因此而死心塌地的继续追随三好家一方，反而是因为三好家兼并了河内一国后，让他这个河内守护代徒拥虚名。 所以，汤川直光这才向主君畠山高政主动请缨，担任先阵大将。 只是，三好长庆在面对金吾畠山家兵临城下的不利处境，并没有任何的惊慌失措，反而异常冷静的令三好长逸、三好长房、三好长朝（三好忠康）、三好连盛、三好政保、井泽大和守等家中重臣们严阵以待。 汤川直光在获知饭盛山城之中只有五千余军势的消息后，自恃兵力占据优势，就让从兄汤川忠纲担任先手役，也不等后续己方的援军抵达，向着饭盛山城发起了突袭。 当金吾畠山军如同潮水一般迫近饭盛山城的大手门之际，汤川忠纲部上下惊讶的发现，想象中饭盛山城旌旗飘扬、雉堞整齐、矢注剑拔的场面并未出现，反而是城门大开，城头上偃旗息鼓，根本不像是要打仗的样子。难道是三好长庆不敢交战，已弃城而逃了？ 可还在金吾畠山军还在感到万分疑惑之际，突然城中人喊马嘶，一队队披坚执锐，且面带恶鬼面具的武士从城中突然杀出。 金吾畠山军猝不及防，顿时混乱不堪，被三好军打得是溃不成军，当场被讨取一百余人。 经过这场别开生面的遭遇战后，算是让汤川直光领教到了三好家麾下的这帮四国武士的厉害。当他隐隐约约听到两翼还有未知军势所吹响的法螺声，还以为是三好长庆在饭盛山城周边设有伏兵，便慌忙率军后退，再也不敢贸然对饭盛山城发起突袭了。 虽说金吾畠山军在饭盛山城外被三好军击退，但畠山高政对此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他早就知晓三好长庆并非泛泛之辈，并不能轻敌大意。 为了增加自己的胜算，畠山高政不仅招揽福住顺弘（筒井顺庆之叔）、森好之（筒井顺昭妹夫）、松仓秀政（松藏秀政）、松田盛胜等不少筒井家出身的大和浪人，还要花费重金要求杂贺众、根来众加大对金吾畠山家的支援。 毕竟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短。 根来寺住持津田算长、杂贺众笔头铃木佐大夫是看在畠山高政是身兼河内、纪伊两国守护职的份上，得给名义上的主君一个面子。 于是，津田算长、铃木佐大夫便派遣铃木重秀（铃木佐大夫之子）、霜盛胜、行左京、出原右京、大谷左大仁等将携带四千余挺铁炮（比《信长公记》中记载的长篠之战中织田·德川联军投入的铁炮数量“千挺记”还要多）前去参 阵。 如此一来，金吾畠山军的兵力很快就膨胀至三万七千余众，畠山高政更是对外号称六万大军。 而另一方面，自从三好长庆继细川晴元之后成为新一任天下人，还真是第一次被敌军迫近自己的本据。为了能尽快稳固三好家在近畿诸国的霸权，以及为死于非命的弟弟三好实休、野口冬长二人复仇，他就准备与畠山高政于河内境内展开决战。 随后，三好长庆就将原本用于牵制伊势北畠家的松永久秀所部调至北河内一带，进一步增强自己本队的战力。 在收拢了久米田之战的己方败军，以及对治下的丹波、山城、摄津、淡路、阿波、讃岐、大和、播磨等国进行大肆征召军势后，聚集在饭盛山城周边的三好军已经达到了六万三千余众。 而此时的畠山高政还并不知道此时的三好长庆准备倾尽全力来对付自己，还以为上杉家旗下的山名家、丹后一色家、赤井家等大名、国人领主们能牵制不少三好家的兵力，在获得杂贺众、根来寺的大力援助后，他顿时有了底气，便亲率三万七千余军势，以及铁炮四千余挺准备北上攻打饭盛山城。 但三好长庆却是无所畏惧，如今的他占据着绝对的兵力优势，非常沉得住气，就于河内高安郡教兴寺布下了本阵，阻遏不断北上的金吾畠山军。同时，他还令先前赦免谋逆的芥川孙十郎负责牵制三宅国村，以免三宅国村威胁到兵库凑、西宫凑等摄津重要海港。 从表面上看，金吾畠山军在兵力上仅仅高过三好军的半数，依旧处于劣势。但是，金吾畠山军却拥有杂贺众、根来众等擅长使用铁炮的佣兵集团在，总体战力是并不弱于三好军。 由于金吾畠山军所装备的铁炮数量众多，使得三好军各部根本不敢轻举妄动，毕竟还有三好实休这个前车之鉴在，没人想去试一试杂贺众、根来众等佣兵手中铁炮的准度。 第737章 金吾惨败 随着十河一存、三好实休、三好政成、野口冬长等同族重臣先后殒命，导致三好家以一门亲族关系来维持的体系逐渐失去了凝聚力。以至于金吾畠山军一度兵临三好家的本据饭盛山城之下。 虽说三好长庆成为天下人，且被世人称之为‘副王’后，就很少亲自率军出阵，也不热心于开疆拓土，反而钻研起和歌、茶道，与公卿、豪商打成一片、把酒言欢。 尽管弘治年对三好长庆来说是非常不顺利，在接连失去三个弟弟以后，三好家又要面临金吾畠山家与伊势北畠家的夹击。 不过，三好长庆并没有因此而气馁，在他的积极布置之下，三好家于还是正式吹响了反攻的号角。 先前，因忌惮金吾畠山军所装备的四千余挺铁炮，使得三好长庆并没有选择贸然发起进攻，反而是与金吾畠山军一直在教兴寺一带对峙了近半个月的时间。 而这段时间里是一直下着大雨，而且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如今的教兴寺一带就连空气都是湿的。 弘治二年，五月二十日。 就在天还没完全亮的时候，三好长庆率先抓住战机，下令由同族重臣三好政康（三好长庆叔祖三好赖澄次男，三好政成之弟）所部担任先手役，向金吾畠山军的饭沼康赖、寒川景范、保田知宗、玉置直和等纪伊众发起突袭；三好长逸、池田长正、伊丹亲兴等部负责攻金吾畠山军的汤川直光部，以及铃木重秀、土桥守重、太田宗久等杂贺众；安宅冬康所部攻打金吾畠山军旗下的大和众；十河存之（十河一存庶长子）所部负责攻打金吾畠山军的安见宗房、游佐高清、丹下远隆、草部房纲等金吾畠山军的河内众······ 随着两军陆陆续续将麾下的兵力大量投入了战场，教兴寺、饭盛山一带一时之间陷入了拉锯战。两军在前线展开混战的兵力就超过了五万人以上，天气也如同战事一般的变幻莫测，时而迷雾、时而大风、时而大雨······ 两军在战至午后时分，金吾畠山军逐渐呈现不支的迹象，三好长庆见机下令三好连盛、三好政保、井泽大和守、松永久秀等将率北河内众、旗本众加入混战，意图给金吾畠山军最后一击，算是压上了自己最后的筹码。 畠山高政见状当即将自己麾下的旗本众两千余人尽数投入混战之中，意图稳住战线。可如今的金吾畠山军哪里是气势如虹的三好军旗本众、北河内众的对手？ 而畠山高政原本寄予厚望的杂贺众、根来众等国人众所携带的四千余挺铁炮以及火药全部因接连数天的大雨而受潮，根本无法使用，完全成了烧火棍。根本无法重演久米田之战那样，靠着少数兵力迂回至三好军本阵的侧翼发起突袭。 之后，金吾畠山军各部因兵力处于劣势的情况下渐渐力不能支，就连畠山高政所倚重的重臣汤川直光也被三好长逸所部讨取。 汤川直光的阵亡所带来的影响是非常巨大的，首先就是部署在汤川直光所部附近的杂贺众开始溃逃。 而后，三好连盛、三好政保、井泽大和守等人所率的三好军旗本众更是突进至金吾畠山军本阵的前方，使得畠山高政为了避免被三好军‘斩首’也不得不向后退却。 可随着畠山高政将本阵向后退却，就像是一个深水炸弹爆炸一样，让金吾畠山军各部紧绷的神经终于绷断了——整个教兴寺·饭盛山战场上的三万余金吾畠山军还以为是三好军突破了金吾畠山军的本阵而陷入了大崩溃，导致金吾畠山军各部的士气、战意顿时跌落谷底，纷纷四散而逃，溃不成军。 而三好军各部也立即如同怒涛一般发起了总攻，不断追击金吾畠山军的溃兵。不少金吾畠山军的溃兵在山林之中被三好军搜出捕杀。 见己方大军已经溃散，畠山高政只好率残余的旗本众一路先逃至高屋城，而后又向东逃入了大和境内，将先前收复的河内南半国完全放弃。 至于金吾畠山军参阵诸将则是与畠山高政的逃亡方向不同：安见宗房、野尻孙五郎父子二人突围至南摄津的石山本愿寺寺领；药师寺弼长在率部突围后逃入大和与河内境目地带的生驹山之中；铃木重秀、土桥守重、太田宗久、霜盛胜、行左京、出原右京、大谷左大仁等杂贺·根来诸将一路南逃至纪伊境内；福住顺弘、森好之、松仓秀政（松藏秀政）、松田盛胜等大和诸将见势不妙，在突出重围后再入躲入了深山老林之中······ 一度成为畠山高政座上宾的大觉寺门迹大觉寺义俊（近卫稙家之弟，足利义辉伯父）在获知金吾畠山军于教兴寺惨败的消息后，直接带着儿子大觉寺尊信匆忙逃离高屋城，直至逃入越前敦贺郡才停下。 经此一役，金吾畠山军自汤川直光、汤川带刀、汤川宗庆、汤川春房、汤川安重、汤川春隆、汤川忠纲等汤川一族有名武士以下，被讨取的人数达到两千余人。 金吾畠山家可谓是一蹶不振，畠山高政再也无法阻止起上万的军势来与三好家进行大战了，而原先夺取的和泉大部、南河内、大和一部也很快被三好家再度夺回，就连北纪伊的霜山城、茶田山城、钱坂城、名手城等地也被三好军先后攻落。 至此，三好长庆再一次将近畿诸国的局势稳定下来，将唯一的潜在竞争者金吾畠山家打得伤筋动骨，甚至还扩张了领地，将三好家的版图延伸至北纪伊一带。 虽然胜利者是三好长庆，但是其霸权衰亡的阴影也是如云密布了。 随着三好家柱石三好义贤、十河一存等人先后死亡，三好家对根本重地四国的统治可以说是难以为继。 继承阿波的是三好实休的长子三好千鹤丸（三好义治），继承讃岐的是三好实休的次子十河千松丸，他们虽然年岁尚幼，但家中大权分别由篠原长房、十河存之所掌控，且各据一方，对宗家的离心力也是越来越大。实际上，三好长庆自三好实休、十河一存二人死后就已经失去了对阿波、讃岐、东伊予三地的掌控。 不仅如此，在近畿诸国之中，三好家一门亲族众与新晋重臣松永久秀之间的矛盾也在暗中滋生。可三好长庆却对此视若无睹，他将大权交给嫡男三好义兴后，自己则是开始自暴自弃起来，整天不是举办茶会就是连歌会，完全不理政事，甚至对上杉家的版图延伸至近畿之地，也是不再关注。 如今的三好家看似像一座大厦一样巍峨挺拔，但本质上已经开始摇摇欲坠了。 第738章 伊势败亡 尽管三好长庆临危不惧，击退了突袭其居城饭盛山城的金吾畠山军，而后又调集了超过六万以上规模的大军，并亲自指挥击败了进犯的金吾畠山家。 但是，在获得大胜以后的三好长庆却并没有拿出宜将剩勇追穷寇的气势，去攻入纪伊一国的腹地，反而是见好就收了。 毕竟，在东大和的宇陀郡境内还有五千余伊势北畠军尚未退兵，才臣从三好家不久的秋山家依旧有着覆灭之虞。 若是三好家对秋山家见死不救，那么三好家在近畿诸国的影响力将会受到很大的打击，而且还会产生一连串的连锁反应。毕竟，三好家在大和一国的根基本就不深。 加上三好长庆为了增加自己在教兴寺之战的胜算，直接将松永久秀、高山友照（松永久秀与力）、冈国高、奥田忠高、十市远胜、高田为业、有井为常等大和诸将调至北河内加势，使得三好义兴手中的可用之兵顿时减少至三千余众。 故而，三好长庆在将畠山高政赶至远离和泉、河内的纪伊岩室城后，就意图休养生息，稳固统治。 先前倒向金吾畠山家一方的三宅国村在获知金吾畠山家惨败于教兴寺之战的消息后，顿时吓得是肝胆俱裂，为了避免遭到三好家大军的讨伐，他直接带着家眷弃城逃往石山本愿寺，去寻求一向宗的庇护了。 可伊势北畠家这边也不是省油的灯。 鸟屋尾满荣见三好长庆依旧能稳住河内、和泉、大和、堺町、摄津等近畿诸国的局势，并从容应对后，顿时又心生一计——煽动足利将军家现任政所执事伊势贞孝向三好军举兵。 虽说伊势贞孝是足利将军家中亲三好一派的幕臣之首，并多次率本部军势随三好军一同参与近畿诸国的战事。但他依旧无法获得三好长庆的信赖。 因为，曾经三好长庆前往伊势贞孝的宅邸之中欣赏猿乐之际遭遇暗杀。尽管行刺的足利将军家奉公众进士贤光当场被杀，但伊势贞孝却无法完全撇清此事的关系。 自从与伊势家联姻的若狭武田家被上杉家攻灭后，足利义辉也没有采取什么有效的反制措施，使得伊势贞孝在足利将军家中的话语权也是急转直下。 而且，畠山高政在向三好家宣战以后，还派遣使者暗中与足利将军家进行联系，希望能获得足利将军家的响应。 只是，足利义辉当时忌惮若狭境内的上杉军会发兵南下，而不作任何的答复。 再加上，三好家在久米田之战中损兵折将，使得伊势贞孝、伊势贞良父子因慑于金吾畠山家的兵锋，直接抛弃足利义辉逃往了近江坂本。这反而让三好家高层认为，伊势贞孝、伊势贞良父子有倒向金吾畠山家一方的迹象。 随着三好家在教兴寺之战取得大胜之后，近畿诸国之中就开始流传着三好家将会清算站在金吾畠山家一方之人的流言。 本就与伊势贞孝长期产生对立的摄津晴门更是不嫌事大，为了尽快铲除伊势贞孝这个政敌，他直接选择向三好家诬告伊势贞孝、伊势贞良父子有暗中勾结金吾畠山家的迹象，甚至还对足利将军家奉公众之中暗中与金吾畠山家有过联系之人知情不报。 如此一来，才腾出手来的三好长庆自然是不能对此坐视不管的。 于是，三好长庆就派遣使者前往坂本，召伊势贞孝、伊势贞良父子至饭盛山城解释。 就在伊势贞孝、伊势贞良父子接到三好长庆的传召之际，鸟屋尾满荣派人送来的书信也到了。其内容相当简洁明了——三好家的大军正散步于和泉、河内、大和、纪伊等国，六角家的大军正在攻略北伊势诸郡，山城、丹波、摄津、近江等国的守备相当空虚，此时举兵还能获得细川晴元麾下的京兆细川家旧臣、山名家、丹后一色家等上杉家一方诸将支持。 正所谓敬则怀忠，畏则怀乱。 伊势贞孝长期以来就担心三好长庆会清算自己，而且自己过于亲近三好家，使得足利将军家中不少奉公众都与伊势家划清界限。 见上杉家旗下大名的伊势北畠家主动递来了橄榄枝，为了自保的伊势贞孝没有理由不接下来。 毕竟，鸟屋尾满荣所言不虚。 三好家为了应对金吾畠山家的突然发难，几乎是倾尽全力来 与之抗衡。而且，还先后失去了十河一存、三好实休、三好政成、野口冬长等数名同族重臣，已然动摇了三好家在近畿诸国统治的根本。 伊势贞孝在权衡一番后便决定于坂本召集本部军势、招募浪人而举兵，随后就攻至山城国的船冈山一带。 然而，伊势贞孝显然高估了自己的影响力。 伊势贞助（伊势右京亮家家督）、伊势贞倍（伊势家因幡守家督）、伊势贞丰（伊势左卫门尉家家督）、伊势贞晴（伊势备前守家家督）等政所执事伊势家（伊势伊势守家）的庶子家家督们是一个都没举兵响应伊势贞孝。 当伊势贞孝举兵的消息传至二条御所后，足利义辉急忙派遣使者赶往饭盛山城，要求三好长庆尽快发兵进行弹压。同时，他还命三渊晴员、摄津晴门等幕臣召集奉公众，加强京都周边的防御，以免伊势军攻入京都。 鉴于足利义辉是三好家手中不可缺少的大义名分，三好长庆可不敢耽搁，当即命松永久秀联合内藤宗胜、三渊晴员、摄津晴门等人，以八千余军势攻向船冈山，前去讨伐兴兵作乱的伊势贞孝。 由于兵力寡少，伊势贞孝根本不是足利·三好联军的对手，最终与其子伊势贞良一同在船冈山兵败身亡，甚至还没有等到宇津城城主宇津赖高派出的援军抵达。 在弹压了伊势贞孝、伊势贞良父子的举兵后不久，足利义辉立即褫夺了伊势伊势家世袭罔替的政所执事之职，改由自己的亲信幕臣摄津晴门来出任政所执事，算是将政所重新掌握在足利将军家的手中。 可惜的是，足利义辉努力掌握到手中的政所在这时候已经近乎空壳。 在近畿诸国的范围内，足利将军家政所下发的奉行人连署奉书还不及三好家下发的裁许状。 第739章 危而不堕 虽说伊势贞孝、伊势贞良父子寡不敌众，于船冈山之战中迅速败亡。但在战后，足利将军家、三好家几乎是搜遍了山城、摄津两国，都没能找到任何一名伊势贞孝的家眷。 因为，多罗尾光俊的正室伊势御前是伊势贞孝的养女（伊势贞运之女）。 早在伊势贞孝正式举兵之前，就将家眷暗中送往多罗尾家的居城小川城之中，因此伊势伊势守家并没有遭到太大的打击。 等教兴寺之战的结果传至若狭境内，一色义幸、神余亲纲、河田元亲、斋藤家信等上杉家诸将的反应则是并不相同。 作为攻略若狭一国的总大将，一色义幸对此是感到难以置信的。照理说金吾畠山家在近畿诸国之中的影响力并不亚于三好家，且家格还是位列三管领、室町二十一屋形之一，先前还在久米田之战中接连讨取三好实休、野口冬长、三好政成、篠原康范、小笠原长行、镰田光久、西条长纲、伊泽赖俊等多名三好家重臣，怎么可能会在教兴寺之战中一战被三好军打得惨败？ 而身为先手大将的斋藤家信倒是直接痛骂金吾畠山家、伊势伊势守家上下一番，认为这两家只是尸位素餐的武家名门。就连杂贺众、根来众等擅长使用铁炮的佣兵集团都明确支持金吾畠山家，竟然还会遭到如此惨败。 至于提起伊势贞孝，斋藤家信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作为长期世袭罔替政所执事之职的有力幕臣，还是精通小笠原流的弓术、骑术，甚至还与不少公家交好，此次伊势伊势守家不仅没有获得麾下庶子家的支持，就连政所之中的寄人（能参与政所评定的役人）、公人（政所的杂用官吏）都站在了其对立面。使得伊势贞孝仅仅召集到不到五百人的军势，就于船冈山之战中被十六倍以上的足利·三好联军击败。 以至于近畿诸国的局势再度有利于三好家一方，让上杉家一方陷入了一定的被动。 不单单是斋藤家信对金吾畠山家的表现是极为失望，就连神余亲纲、河田元亲等人也是深有同感。 那可是近四万规模的大军，竟然能在一天之内就被三好军一举击溃。就算是四万头猪让三好军抓，一天都不可能抓完。 而且，金吾畠山军在教兴寺之战的惨败可不单单祸害自家重臣汤川一族，以及伊势贞孝。 由于孤立无援，且弹压了伊势贞孝举兵的近万足利·三好联军正在朝着摄津进军后，三宅城城主三宅国村因惧怕遭到三好家大军的讨伐而直接带着家眷，弃城逃往一向宗总本山石山本愿寺。 细川晴元一方的丹波有力国人领主宇津赖高因救援伊势贞孝失败，在返回居城宇津城途径爱宕山之际，遭到了内藤宗胜的伏击。 在猝不及防之下，宇津势被讨取了四百余人，宇津赖高更是只身逃回了宇津城。 先前支持金吾畠山家的细川政清、松浦虎、小谷政种等反三好家的和泉诸将们在战后也遭到了三好家的清算——细川政清、松浦虎等人力不能敌，放弃领地逃往纪伊去寻求金吾畠山家的庇护；小谷政种在自己的居城小谷城坚守了半个月后，因孤立无援，被三好长逸、三好长房、三好长朝等人以一万余军势攻落，自小谷政种以下三百余人被讨取······ 从表面上看，输家就只有金吾畠山家一家。可实际上，真正的赢家却并非三好家，反而是上杉家。 三好家虽然在教兴寺之战后，成功夺回了和泉、河内、大和三国之中的失地，并一度攻入了北纪伊的伊都郡、那贺郡等地，但在三好军主力分兵驰援三好义兴部，以及回援摄津一国后，畠山高政在收拢了败军，并再度联合杂贺众、根来众，又接连夺回了北纪伊的伊都郡、那贺郡等地的控制权，将三好家的势力完全驱逐出了纪伊一国。 这就使得，三好家在击退并重创了金吾畠山家之后，并没有做到治下领国的扩张，仅仅只是保全了原先治下领国的范围。 经过久米田之战、教兴寺之战后，三好家不仅折损了三好实休、野口冬长、三好政成、筱原康范、小笠原长行、镰田光久、西条长纲、伊泽赖俊等诸多同族、谱代重臣，还使得治下的阿波、讃岐、东伊予三地出现了巨大的政治真空，急需三好长庆、三好义兴父子去稳定局面。 反观上杉家，趁着三好家与金吾畠山家交恶之际，不断对若狭一国进行蚕食鲸吞，并在夺取后濑山城后，厚待前任管领、京兆细川家家督细川晴元，让原先倒向三好家一方的丹波诸将大都产生了动摇。 一旦上杉家完全兼并了若狭一国，并获得半数丹波诸将的支持，那么上杉家只需要联合金吾畠山家，就能从南北包夹三好家治下的南丹波、山城、摄津、河内、和泉、大和等地。 而且，上杉家还利用自身影响力，让伊势北畠家、伊势楠木家、千种家、志摩水军众、金吾畠山家等伊势、志摩、纪伊三国的不少大名、国人领主们先后臣从，使得上杉家兵不血刃的就将版图延伸至伊势、志摩、三国之中。 不仅如此，上杉家还在尾张一国多次重创织田家，并寝反了不少美浓国人领主，使得东尾张一带不再成为飞地。 可以说，三好家虽居胜势而不得实利，上杉家虽危而不堕，这倒是个颇为奇怪的现象。 这也让世人明白一个道理：叫嚣得再凶也不过尔尔，而闷声发大财的才是最大的得利之人。 对于上杉家来说，金吾畠山家、伊势伊势守家遭到三好家的重创，其实并不算什么。毕竟，这两家都不是上杉家的嫡系。 若想做到静谧天下，必须有着成熟而高效的军政班底、一支强大的君主直属军队，以及控驭天下的威望。 如果不能满足以上条件，那么即使建立了新的秩序也无法面对内外力的冲击，足利将军家就是最好的例子。 第740章 突袭吉野 就在三好长庆于教兴寺之战重创了金吾畠山家的有生力量，以及收复了失地后，稍微松了一口气，自以为稳固了三好家在近畿诸国的霸权之际，一则噩耗却传入了饭盛山城之中——现任三好家家督三好义兴于吉野山一带兵败而亡。 先前，北畠晴具让北畠具教留守在伊势北畠家的本据多气城，负责居中调度，以及应对突发情况，自己则是亲率五千余军势在进入大和宇陀郡。 而北畠晴具在与泽房满、芳野民部大辅、小川家直等伊势北畠家旗下的宇陀郡诸将合流后，并没有直接对秋山城发起攻击，反而先是切断了秋山城与外界的一切联系，使得三好家无法对秋山城输送任何粮草辎重、援军。 即便三好义兴一度节制松永久秀、岩成友通、松山重治、鸟养贞长、野间长久、斋藤基速、小泉秀清、四手井家保、能势赖幸、奈良长高等将，以一万余军势前去驰援正遭遇伊势北畠军围攻的秋山城。 可是，随着和泉、河内两国战事吃紧，三好长庆被迫从大和调走松永久秀、岩成友通、松山重治、鸟养贞长、野间长久等部七千军势，使得三好义兴手中的兵力顿时骤减至三千余军势。 而且，三好长庆在取得教兴寺之战的大胜后，也没有及时将原先从三好义兴处抽调来的军势返回吉野山、吉野川一线，反而是将这支军势继续派往山城，去弹压伊势贞孝的举兵。 这就使得三好义兴在兵力寡少的情况下，并没有主动出击的底气，只能选择与伊势北畠军进行相持，待其父三好长庆击败金吾畠山家后派遣援军前来。 在此之前，三好义兴为了避免被伊势北畠军发现自己麾下的兵力仅有三千余众，便使出了多树旗帜、增灶、布置疑兵等战术，以此来迫使北畠晴具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三好义兴还是小看了伊势北畠家收集情报的能力。 大井源兵卫、久保源八郎等伊势北畠家旗下的伊贺众中忍们很快就探查到吉野山周边的三好军已缩减至不足四千人的规模，且为了维持之前一万余军势的模样，依旧分别驻守在兴隆寺、龙门岳、小岛峠、龙在峠、觉恩寺、小名川等兵砦、阵屋之中。 北畠晴具在获知面前的三好军甚至还不足四千之众后，准备化被动为主动，火速召开了军议，准备来个围点打援，一举将三好义兴所部击败，而后迫使秋山城开城投降，以减少己方攻城之中的伤亡。 军议中，以鸟屋尾满荣、藤波朝忠（伊势神宫总官）、坂内具种（大河内赖房之子，北畠晴具外孙）、芝山秀时（伊势北畠家政务奉行）、大宫吉守（伊势北畠家政务奉行）、山副实有等家中重臣纷纷表示应趁此良机将三好军一举击溃，将三好家的势力从大和宇陀郡之中连根拔起。 见参阵诸将皆表示应主动出击后，北畠晴具便下定了决心，并做出了安排——芝山秀时、泽房满两部为先手役，大宫吉守、芳野民部大辅、小川家直三部为次阵，鸟屋尾满荣部为左翼，山副实有部为右翼，本队为三阵，藤波朝忠、坂内具种两部为游军，森本飞驒守（伊势北畠家庶流）部为后诘（后卫），岩内光安、家城之清两部牵制秋山城守军。 于是，伊势北畠军就趁着凌晨时分，以优势兵力直扑吉野山的三好军本阵。 由于三好义兴在兵力寡少的情况下分兵驻守吉野山周边的各处要地，使得手中可以调动的兵力非常寡少，很难应对突发状况。 虽说此战三好军是占据高地，伊势北畠军是处于仰攻的状态。但在实际战斗之中，伊势北畠军在宇陀郡诸将、伊贺众忍者的引路下，直接以五千军势突向三好军本阵。 因先前三好家于久米田之战惨败、三好实休、野口冬长、三好政成等数名同族重臣阵亡，使得吉野山上的三好军士气也收到了一定的打击，不少人都惧怕金吾畠山家会趁胜攻入大和境内，届时三好军将会处于两面夹击的不利境地。 可就在三好家于教兴寺之战之中大获全胜的消息传至吉野山周边后，反而使得此地的三好军有些轻敌大意了，认为后顾之忧已经消除。 但是，此时的伊势北畠军上下还并不知晓友军金吾畠山家于教兴寺之战中惨败的消息，士气和战意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很快，驻守在龙门岳的椿井政吉部在遭到伊势北畠军的突然袭击后，还没做出什么有效的反击就率先崩溃，其溃兵之后还将来援的山本久政部的阵型冲散。 北畠晴具见状趁势将游军的藤波朝忠、坂内具种两部军势投入战斗，一举将山本久政部一并击溃。 随三好义兴参阵，且布阵于西谷的柳生家严原本是准备率本部军势前去驰援龙门岳方向的，可随着椿井政吉、山本久政两部已经被伊势北畠军击溃后，他顿时放弃了驰援的想法，并见势不妙，直接一声不吭的逃离了战场。 如此一来，使得位于吉野山三好军本阵的左翼出现了一个极大的漏洞。 等椿井政吉、山本久政等数名有力武将被伊势北畠军讨取的消息传至三好军本阵后，三好义兴顿时有些发慌，连忙将麾下的马廻众投入混战，避免伊势北畠军突破本阵。 然而，三好军毕竟兵力寡少，且各部之间分散太远，并不能及时前来驰援。加上柳生家严所部更是见势不妙直接逃离了战场，使得三好军的处境愈发危急。 仅仅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伊势北畠军就攻入了三好军的本阵之中。 三好义兴原本还打算继续拼死奋战，但此时的三好军败势已显，且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很难扭转局势了。 就在关键时刻，三好义兴所骑的战马突然马失前蹄，将三好义兴直接重重摔在地上。 芝山秀时麾下的一名徒步武士眼疾手快，赶紧上前手起刀落，将三好义兴的首级斩下。三好义兴享年十五岁。 三好义兴麾下的马廻众见状，经过一番血战，才勉强将三好义兴的无头尸身夺回。但三好义兴被讨取所引起的负面影响已无法挽回，三好军的士气如同洪水泄闸般流失，再无恢复的可能。 经此一役，三好军自三好义兴以下被讨取了一千余人。 第741章 秋山落城 击溃三好军，并压制了吉野山、吉野川一带后，北畠晴具便开始进行首实检。 当北畠晴具看到一枚年纪轻轻，且容貌俊美的首级后，不禁对其遭遇感到同情，甚至还有些难过不安，细细问之才知晓是三好长庆的嫡男三好义兴之首级。 毕竟伊势北畠家是公家大名出身，并非传统的武家，北畠晴具对于三好义兴这样一位盛名在外之人的死感到惋惜，并对参阵诸将发出感叹:“执弓矢之身最为可悲。若非生于武士之家，何必犯此罪过······” 随后，伊势北畠家重臣鸟屋尾满荣便建议北畠晴具应见好就收，确保伊势北畠家治下的大和宇陀郡领土完整即可，不必过于深入三好家治下的大和一国腹地之中，以免招致三好家倾尽全力的讨伐。 在鸟屋尾满荣看来，此战伊势北畠军能够轻易取胜，很大程度上属于侥幸。若是三好长庆没有调走七千军势，恐怕秋山城周边的伊势北畠军在没有后续援军支援的情况下可无法以一己之力击败来犯的三好军，以及攻落秋山城。 当然，一些要命的因素直接导致三好义兴就算集中现有兵力固守吉野山山顶的本阵都赢不了: 一、三好家先前于久米田之战中遭到重创，金吾畠山军更是趁机攻入了和泉、河内两国之中，导致吉野山、吉野川一线的三好军士气遭到一定削弱。而有伊势北畠军有着前任家督北畠晴具亲自到前线坐镇，使得伊势北畠军士气高涨，志在必得； 二、三好长庆调离松永久秀、高山友照、冈国高、奥田忠高、十市远胜、高田为业、有井为常等大和诸将，导致三好义兴所部的三好军兵力急剧减少。而宇陀郡本就在伊势北畠家治下，伊势北畠军并无后顾之忧，进退自如，完全属于主场作战； 三、三好义兴为了避免伊势北畠军发现己方兵力寡少，就将为数不多的兵力分布在被调离军势的阵屋、兵砦之中，导致本阵遭到伊势北畠军突袭后，各部驰援缓慢； 四、在山川丘陵地带，三好军的骑马武士机动能力受限，作战能力大打折扣。而伊势北畠军则有宇陀郡国人领主们充当先导役，负责指引适合进军的路线。 这样就导致两军出现明显差距：论士气，三好军士气比伊势北畠军差得多，且兵力比伊势北畠军更为寡少；论战斗力，三好军的水平和伊势北畠军勉强持平；论行军列阵，伊势北畠军占据主场之利，对地形远比三好军要熟悉的多。 一番比较下来，三好军反而处于绝对劣势，哪还有一丝获胜的可能？ 尽管北畠晴具有意乘胜追击，意图将伊势北畠家的影响力延伸至大和一国的腹地之中。只不过，他很快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与伊势北畠家素来暗中有所往来的伊贺上忍三家之一的藤林家，却在此时向伊势北畠家通报一则重磅消息——金吾畠山家于教兴寺之战中遭到三好家重创，自金吾畠山家重臣汤川直光以下两千余人被讨取，畠山高政在率残部逃入大和宇智郡后，退入纪伊境内。 对于雨乞山城城主藤林保丰送来的情报，北畠晴具还是非常相信的，便采纳了鸟屋尾满荣的建议，放弃了趁胜攻入大和一国腹地的想法。 不过，北畠晴具还是将讨取的三好军首级陈列在秋山城外，以此来震慑秋山城中的守军。 由于秋山城粮草即将告罄，再见到前来驰援的三好军已经被击败后，秋山宗丹、秋山教家父子就再也没有负隅顽抗的心思了，便带着守军以及协防领民开城向伊势北畠军投降了。 即便秋山宗丹、秋山教家父子开城投降，北畠晴具却并没有轻易放过他们的想法，反而是直接勒令他们切腹自尽，将秋山家的家督之位由秋山宗丹的次男秋山直国来继任，并处以秋山家所领半减的处分。 在安排芝山秀时、山副实有等家中重臣留守宇陀郡后，北畠晴具便率本队返回了南伊势，意图在稍作休整后率军北上，去支持伊势楠木家、千种家等北伊势的己方武家抵抗六角家的侵攻。同时，他还不忘派遣使者将三好义兴的首级送至饭盛山城，以示伊势北畠家并无与三好家进行持续抗争之意，并向三好长庆说明攻打秋山家只是伊势北畠家处置家中叛臣。 而另一方面，率部于吉野山不战而逃的柳生家严在返回本领后，就获知了三好义兴阵亡的消息。他生怕三好长庆会因自己的主动撤兵而追究责任，便匆忙将家督之位传给了长男柳生宗严，并就此隐居。 当三好长庆获知有文化、有教养、深孚众望，且还是自己唯一的亲生儿子三好义兴阵亡后，对于他来说，简直是遭到晴天霹雳一般。 由于身边至亲的接连死于非命，导致三好长庆从此开始精神恍惚起来，深居简出，连政务都开始交由三好长逸、三好政康、岩成友通、松永久秀等人去商议着进行处置。 要知道，三好义兴是三好家上下唯一一个与足利义辉关系较为亲密之人。 毕竟三好义兴与足利义辉年岁相差不是特别大，仅仅小了六岁。 而且，三好义兴在元服以后，就被足利义辉许可拜领足利将军家的通字‘义’字。之后更是与其父三好长庆享受同等待遇——获得御供众、御相伴众的家格，以及菊桐纹免许，并成为幕臣。 不仅如此，三好义兴还在剑术、花道、茶道、和歌等方面有着极高的天赋，与公家之间也有着频繁的联系。这也是他年纪轻轻就获得从四位下筑前守官位的缘由之一。 如此一来，三好长逸、三好政康、岩成友通、松永久秀等人的权力是越来越大，逐渐发展到可以架空主君三好长庆的地步。 想来也是非常讽刺，三好家曾经就是阿波守护细川家家宰出身，而后靠着架空阿波守护细川家、京兆细川家、足利将军家称霸近畿诸国。现在真是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了。 第742章 赤松不稳 尽管三好长庆已经将家中大小事务都交给三好长逸、三好政康、岩成友通、松永久秀等人去商议后处置，但对三好义兴的葬礼却是亲自负责，甚至到了每一个环节都要过问的地步。 面对伊势北畠家送来的三好义兴之首级，三好长庆在亲自确认之后，就命人立即将其与尸身进行缝合，而后葬于摄津芥川山城附近的灵松寺（曹洞宗寺院，山号黄牛山）之中，戒名为瑞应院光岳琏公大禅定门。同时，他还请来了近畿诸国之中，以大林宗套、日珖、笑岭宗?等人为首的上百名高僧为三好义兴做法事祈福。 不仅如此，三好家上下，不单单是三好家的一门亲族众、谱代家臣纷纷前往灵松寺去参加三好义兴的葬礼，就连远在阿波、讃岐、淡路、东伊予等地的三好家旗下国人领主们大都前来参加。 可以说，三好义兴是整个三好家中最为理想，也是实至名归的继承人，他自从元服以后就一直跟随在三好长庆的身边。平时谦恭待人，和家臣、豪商、僧侣、公卿之间都有着良好的关系，见识过腥风血雨且处变不惊，有着丰富的处理政事的经验。 故而，三好义兴年纪轻轻便赢得了整个三好家上下，以及朝廷、足利将军家、近畿诸国各寺院神社、堺町豪商们等各方各派的一片好感。 只可惜造化弄人，白发人送黑发人。 三好义兴的突然离世，险些逼疯了三好长庆。他无助得就像一个孩子，只能不停的用眼泪表达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 可摆在三好长庆面前的还有一个十分严峻的问题，他之后该选谁来接手三好家的基业？ 经过苦思冥想后，三好长庆最终选择了侄子，同时也是自己养子的三好熊王丸，而非嫡孙三好孙次郎丸。 而后，三好长庆就指认三好长逸、三好政康、岩成友通三名家中重臣作为三好熊王丸的后见役、傅役进行辅佐。而还在襁褓之中的嫡孙三好孙次郎丸，则是由三好义兴马廻众出身的横田内膳负责抚养。 至于三好实休、野口冬长二人的无头尸身，三好长庆则是将他们安葬在和泉堺町之中的妙国寺之中。 之所以三好长庆没有将三好实休、野口冬长二人与三好实休葬在一块儿，是因为妙国寺的开基之人就是三好实休。 为了避免三好义兴的死引起连锁反应，以及尽快让近畿诸国的局势稳定下来，三好长庆还亲自做主，将叛臣久米义广的未亡人（前任阿波守护细川持隆之妹）改嫁现任播磨、备前两国守护赤松晴政，意图以此来拉近三好家与旗下大名赤松家之间的关系。 然而，三好长庆并没有意识到，他这个决断反而导致赤松家发生了内讧。 因为，赤松晴政长男赤松义祐的正室是细川晴元之女。 只要赤松晴政迎娶了久米义广的未亡人为正室，那么赤松义祐将不再是赤松晴政的嫡长子，反而成了庶长子。将来赤松家极有可能会在三好家的介入下，使得赤松义祐会无法顺利继承赤松家的家名。 故而，赤松义祐极为反对其父迎娶久米义广的未亡人为正室。 但在三好家的压力下，赤松晴政只能无视赤松义祐的反对。 毕竟，眼下的赤松家还需要有三好家的大力支持，才能压制播磨境内的别所家、小寺家、鱼住家等有力国人领主，以及应对尼子家的侵攻。 见自己反对无效后，赤松义祐自知自己的赤松家少主之位已经动摇，他早就不满其父赤松晴政臣从三好家之举，加上三好家所支持的足利义辉还将赤松家原先世袭罔替的美作守护职授予了尼子晴久，且之后并未对赤松家进行任何补偿。 因此，赤松义祐便借着已经获得上杉家庇护的岳父细川晴元，想方设法与上杉家搭上线，意图获得上杉家的支持后继承赤松家的家名。 在结束三好义兴、三好实休、野口冬长三人的葬礼后，三好长庆却自暴自弃起来，整天只顾着茶会、和歌，完全不理政事，还喜欢和一帮和尚清谈，尤其是大德寺的大林宗套。 三好长庆只要是前往大德寺都要下马步行，毕恭毕敬，还经常对身边之人说:“吾不畏百万大军，但恐大林一喝”。 一个君主突然和僧人们频繁厮混在一起，说明什么？答案很简单，说明他已经厌世了。 此时的三好长庆也不再想着大举发兵南下去为三好义兴复仇，就连阿波一国的政务，他也是全权交给了家中重臣上樱城城主筱原长房，并让其担任三好千鹤丸的后见役。 筱原长房不单单是三好家的谱代重臣，更是三好家分国法《新加制式》的 制定人。此人不仅长于军略，还在辅佐三好实休时，对政务也能进行妥善的处置。 对于大和一国的经略，三好长庆更是完全交给了亲信重臣松永久秀去进行。 另一方面，虽说北畠晴具勒令倒向三好家一方的秋山宗丹、秋山教家父子二人切腹自尽，但并没有清算他们的家眷，尤其是秋山教家的正室三好御前。 在北畠晴具看来，三好御前虽说是三好长庆的养女，但终究是出自三好一族。此次伊势北畠家在吉野山之战中已经讨取了三好长庆的独子三好义兴，若是再对三好御前痛下杀手，那么三好长庆极有可能会倾尽全力对伊势北畠家进行讨伐。 眼下伊势北畠家的处境也非常不妙，友军金吾畠山家遭到三好家重创后，不仅在短时间内无力与三好家再战，甚至还无法收复河内一国的旧领。 而伊势境内尚有关家、鹿伏兔家、长野工藤家、神户家等六角家旗下的大名、国人领主们，正与伊势北畠家为敌。 加上伊势北畠家还要对正被六角家攻击的千种家、伊势楠木家等武家进行援助，以免他们被六角家攻灭后，伊势北畠家的压力进一步增大。 第743章 积蓄实力 弘治二年，五月。 此时的足利将军家已经崩得吐白沫，扶桑五畿七道之中的形势也变得异常明朗了。 曾经的上杉清定只不过是越后刈羽郡的一个小领主。在花费了二十年的时间，就让上杉家成功拥有超越雄踞近畿诸国三好家的实力。 要知道，三好家正式称霸近畿诸国，且在近畿诸国呈现出一家独大的局面，到目前为止只持续了七年不到的时间。 在此期间，三好家可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去进行‘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计划。 因为，单单一个细川晴元就对三好家在山城、丹波两国的统治造成了很大的麻烦，导致三好家至今都没能完全静谧丹波一国。 这就使得三好长庆迟迟无法将三好家充沛的武德去真正转化为有组织的集权力量，更没有大量炮灰去阻挡旧势力的惯性。甚至还因三好实休、十河一存、野口冬长、三好义兴等至亲的先后离世，而给三好家发展猛地踩了一脚刹车。 在另一个次元的1850年，德国物理学家、数学家克劳修斯就说过这样一句话——‘热量不能自发地从低温物体转移到高温物体。’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热力学第二定律。 曾经，天朝的大哲学家老子也说过类似的名言——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 ‘天之道’就意味着能量是不可能自发地，且不付代价地从低温物体传至高温物体。高能量者注定会耗散，会由高峰趋于平均。 但‘人之道’出手，会干预并逆转能量的自然传递过程，逆天的让能量由‘低温’流向了‘高温’。 而这个‘逆天’的过程通常是由高能量者燃烧了低能量者来加热自己，使得自己的能量越来越高，而低能量者在成为燃料，并在耗尽之后就成为了烟尘。 尽管‘人之道’逆天，但终究还是要接受‘天之道’的规律。 高能量者的能量越来越高，与周边事物的温差也会越来越大。高能量者注定会散发自己的能量被周边事物掠夺，就例如自身的欲望、亲近之人的索取、体系衍生的触角······ 总而言之，高能量者天然地每分每秒都在散发着自己的能量。 若是高能量者想要永远沸腾下去，就必须要有源源不断的燃料对其进行献祭。这是古今中外，任何王朝、国家、经济体、公司、组织所绕不过去的一个坎。 高能量者若想逆天改命，就需要去主动释放自己先前积蓄的能量，例如钱财、土地、矿产、粮食等，将‘热能’转化为‘机械能’，从而产生动力去推动下一个层级。 如此层层推导之下，高能量者的终极目标是要让他的组织架构通过有目的的去寻找更多的燃料进行燃烧和献祭，来反哺自己不可逆的能量损耗。 只要高能量者所打造的精密机器，其能量扩散所产生的动能，可以源源不断的找到燃料进行燃烧和献祭，那么就是一个王朝的上升期。 一旦高能量者所打造的精密机器出现了大量能量额外损耗，当一层层的动能无法传递下去，当燃料来源越来越少后，情况就陷入了越来越恶劣的死循环，这就是一个王朝的衰落期。 当三好家损兵折将，于教兴寺之战获得惨胜之际，上杉家却已经做完了很多内部工作，还完成了政治整合——转封至津轻、陆奥、陆中、羽前、羽后、岩代等奥羽两州诸国的家臣们已经完成了对各自治下领地的检地、恢复正常生产；对有功之臣的赏赐与提拔；治下领国的休养生息；对左控鹤备、右控鹤备、左龙捷备、右龙捷备、左虎捷备、右虎捷备、龙骧备、横冲备等常备军势进行补充兵员；调略敌对势力旗下的国人领主；争取并拉拢敌方的有力大名；派遣偏师经略若狭；研发大蒜素；提升铁炮装填速度、降低炸膛概率、稳定射击效果，研发定装纸壳弹；羊毛处理······ 不论是三好长庆还是足利义辉、六角义贤、朝仓义景等人，其实都不了解上杉清定。 上杉清定并没有挟静谧奥羽两州大胜之余威去兼并美浓、尾张、伊势等国，是因为眼前政治整合的成本远比兼并美浓、尾张、伊势等国要大的多。 才静谧奥羽两州后不久就再兴战事，会让不少人动心思的。 在清定看来，让奥羽两州以及南虾夷地的所有武家都转变为上杉家的忠臣，这才是最为重要的。而上杉家转化忠臣的速度远比足利将军家、三好家、六角家、朝仓家、一向宗等敌对势力要快得多。加上上杉家清盘的速度，也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快 很多。 之所以清定会想到研发大蒜素，是因为眼下的战国之世可不比后世。后世有最广泛，且最有效的抗生素青霉素。 可制取青霉素需要花费不少的时间、精力、运气、成本等，但大蒜素的制取过程却较为简易，还能用于农业（杀虫、杀菌剂）、饲料（提高动物成活率）、食品（能去脂降压、降血糖、防癌、调节肠胃）、医药等方面，还能作为青霉素的应急备选。 大蒜素为淡黄色粉末或淡黄色油状液体，一般有较浓的气味。 但有一点，新鲜的大蒜里并不含有大蒜素。必须将大蒜捣碎后，其含有的蒜酶活化，催化蒜氨酸形成大蒜素。 简单的制取方法就是将大蒜捣碎，将捣碎的部分放入容器里进行酶解，同时注意密闭，防止氧化。在静止半小时后放在容器里加水（或乙醇）进行蒸馏，但不能煮沸。而后，其冷凝液中的淡黄色油状液体就含有大蒜素。 只是，一公斤的大蒜所能生成的大蒜素最多不过八毫克。 对于目前的上杉家来说，大蒜、蒸馏设备、冷凝管并不需要像毛竹那样引进。 毕竟，早在九世纪时，也就是扶桑第十代天皇崇神天皇在位时期，大蒜就由天朝通过朝鲜半岛传入扶桑，并继续南下。 在《源氏物语》中有这样一段记载：源氏同三位朋友谈天，式部丞说一才女借口患感冒，服极热的草药，身有恶臭，不便与恋人接近。极热的草药即是大蒜。 后世扶桑青森县东南方的八户市，还有着有“产蒜之乡”的称号，扶桑八成的大蒜都诞生在这里，游客除了在这里可以品尝到夹带着蒜片的风味和牛之外，还会品尝到蒜味薯片、蒜味冰淇淋和口香糖。 在日语中，大蒜常被写作“ニンニク”（忍辱），据说来源于佛教对于五辛的禁食，于是就有一些僧人偷偷品尝，故事流传久了，就被叫成了“忍辱”。在日语中由于它的发音与“人肉”相似，于是偶尔会见到一些小店里标识“人肉”，让不少外国游客笑掉大牙。 不过，扶桑从天朝传来大蒜以后，主要是在北陆道、奥羽两州这样较为寒冷的地区种植，所种出的大蒜就与天朝所产出的大蒜有着很大不同——首先从形状来看，天朝所产的大蒜品种整体都是尖的，从中间掰开的话会有十二个左右的蒜瓣。而扶桑所产出的大蒜的品种则更圆，每颗只有四至六个蒜瓣，肉质相对更为紧实。就味道而言，天朝所产出的大蒜品种味道辛辣，香味不算大。扶桑的品种含糖量较高，辛辣味较淡，但味道更浓郁。 早在汉朝时期，就已经出现了简易的铜制蒸馏设备。若想制造冷凝管也很简单，在铜管上裹层布，浇上水即可。 至于定装纸壳弹的研发过程，比研发大蒜素要简便不少。 由于铁炮在恶劣气候使用中，例如大风、下雨等非常容易造成火绳熄灭，非常影响使用。不仅如此，火绳燃烧所发出的亮光在夜间简直就是一个活靶子，非常容易被敌方所发现。 可打仗总不能掐着天气去打。 若想改变这些问题，清定倒是有想过研发结构与火绳枪极为相似的燧发枪。 虽说燧发枪只是在火绳枪的基础上改进了点火装置，增加了燧石（火石）夹和击锤等部件，而后通过燧石与钢片的撞击所产生的火花来点燃火药。 可燧石并非是不看标准就能直接拿来使用的，否则其点火率还不及火绳枪的点火率。 若是使用的燧石太长了，就会发生击锤顶到火镰没有刮到底，导致燧发枪无法正常击发。 而且，燧石在使用之前就需要进行打制，以确保每个士兵都有适合自己枪机的燧石。 在1773年版的欧洲《射击手册》之中就有以下规定：燧石大小应与枪机相适应，既不太大也不太小，厚度适宜，长短合适；装好燧石的燧发枪不能随意开火，必须在收到开火命令前保持燧石完整、可用、不哑火······ 其实，早期的燧发枪发火率是很低的，远远不及火绳枪，因此一直到十七世纪中后期，欧洲各国的军队还是燧发枪和火绳枪混装，并非清一色换装燧发枪。 而天朝这边也是到了明朝末期就研发出了燧发枪。 当时叫做“自生火铳”，于崇祯八年(1635年)由兵器专家毕懋康所研制，并被记载于其所著的《军器图说》中：“铳遇风雨不便，凡铳必先开火门，乃可对敌举放。往往有被风雨飘湿而不能一发者，有未及照星而误发者，须将龙头改造，令火石触机自击而发药得石火自燃，风雨不及飘湿，缓急 可应手。” “自生火铳”是一种撞击式燧发枪，扣动扳机，龙头下压释放弹簧，使燧石在火门上摩擦生火，完成火铳射击，不需要火绳点火，勤务性相较于火绳枪有所提高。但如果是大雨天，燧发照样没辙。 为什么燧发枪没有被明朝大量生产装备呢？ 首先抛开乱世不谈，第一点就是因为当时的明朝没有能力制造出更优质的火药。 马戛尔尼使团（英国第一次访华使团）总管约翰·巴罗(john Barrow)曾在他所著的《中国之旅》中写过这么一段话：“粗劣的粉末常常会结块，变成坚硬的一团。硝本身不纯（似乎不知道提取其中含有的普通盐的方法)，又听任它暴在空气中吸收潮气，因此不适合使用。这大约就是他们反对自来火枪的原因之一······” 只是，眼下大战在即，清定也没有那么多的闲工夫去放在研发燧发枪，以及寻找优质燧石上。 所以，清定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研发定装纸壳弹。 定装纸壳弹的原理非常简单，就是将弹丸、发射药、底火封装在一个纸制的弹壳之中。纸壳用纸也不是一般的纸，而是亚麻纤维纸或棉纤维纸，还需要添加松香、蜡等用来提高纸壳的防潮能力。在使用时，只需要用牙齿咬破纸包，将纸包里的火药倒入铁炮枪管之中，即可保证火药不超量，从而大大降低炸膛概率。 在另一个次元里，欧洲十八世纪的定装纸壳弹，以及扶桑十六世纪立花道雪所研究的早込、杂贺众所研发的早合。 早合是将铁炮一次射击所需的弹丸和火药合成封装，并用竹筒或纸包携带。使用时，将竹筒或纸包内的弹丸和火药倒进枪管里，然后再用通条捣实。 在另一个次元的永禄年间，大友家重臣立花道雪针对铁炮射击前的繁杂动作进行研究，将一次发射剂量的火药和弹丸混和好再放入特制的竹筒中，使用时可以一次性同时倒入火药和弹丸，称为“早込”之法。不久后，纪伊杂贺众的铁炮队中，也出现了类似的装具，称之为“早合”。 此后，早合之法被广泛推广，逐渐成为扶桑铁炮的固定配件。说白了当时火绳枪要分别装黑火药和弹丸，早合就是把一次射击需要的弹药提前装在竹筒里，打起来了直接填装。 羊毛是后世极为常用的纺织材料，但在古代却并不受欢迎。 因为，羊毛在生长的过程中，会不可避免的沾染大量分泌物，例如油脂、粪便、草秸、泥土等等。这些杂质会严重影响到羊毛的品质，还会让羊毛织物肮脏腥臭，自然被人敬而远之。 如今，清定已经研发出了肥皂，对于羊毛的清理难度就大大降低了。只需要用热肥皂水加入一定的草木灰来清洗羊毛，去除杂质，就能提高羊毛织物的品质、光泽度。在另一个次元的英国，就是在工业革命时期靠着羊毛织物来获得极大利润的。 第744章 晴宗来访 随着上杉清定研发出大蒜素后，不仅让绵羊摄取后，皮毛光亮，体质健壮，还进一步让绵羊增强了抗病力，提高成活率，以及改善饲料的适口性，让绵羊提高采食量，从而避免出现采食量下降或拒食，造成生长缓慢、瘦弱等状况发生。 尽管大蒜素的杀菌能力是青霉素的十分之一，但对多种致病菌如葡萄球菌、脑膜炎、肺炎双球菌、链球菌及白喉、痢疾、大肠杆菌、伤寒、副伤寒、百日咳、结核杆菌和霍乱弧菌等都有明显的抑制或杀灭作用。还能杀死更多种致病真菌和钩虫、蛲虫、滴虫。 可以说生吃大蒜是预防流感和预防肠道感染病的有效方法。 而后，清定还将大蒜素大规模投入医用，便命侍医奉行后藤左近将监着手对大蒜素进行大规模提取，并安排位于前线的宇野藤右卫门、永田德本、大月景秀、长田平右卫门等人此后必须用带有大蒜素的冷凝液来清洗纱布、绷带等进行清洗杀菌，从而进一步降低己方将士因伤口感染而引发破伤风带来死亡、截肢几率。以及避免盐水、沸水消毒的不完全。 毕竟，古代可没有什么无菌操作的概念，一般就包扎上点金疮药，手狠一点的就拿烙铁烧灼止血。这样的伤口环境简直就是破伤风的理想家园，因此，古人很多战场上的习惯都无意中利用的破伤风梭菌。 破伤风的潜伏期通常为一周左右，古时也称“七日风”。 而“破伤风”之名最早见于北宋医学家王怀隐编写的《太平圣惠方》，“……致身体强直，口噤不开，筋脉拘挛，四肢颤掉，骨髓疼痛，面目喎斜……此皆损伤之处，中于风邪，故名破伤风。”既命名了“破伤风”，也对疾病症状做了详细的概念性解释。 破伤风早期是非常容易被忽视，等到出现症状后，已是中晚期，几乎只能听天由命。 战场上伤口受破伤风梭菌污染的概率可达到百分之二十五至八十，平均病死率更是接近三分之一。这个杀伤力在古代绝对是一个不可忽略的数量。 再加上，如今铁炮在扶桑的五畿七道的各个武家治下已或多或少的开始装备起来，战事的规模和烈度也在不断上升。一旦在战场上被弹丸击中，若是不及时进行有效的处理，就很容易感染破伤风。 当然，清定为了便于增加大蒜素的提取，还特地下令越中、越后、佐渡、羽前、羽后、津轻、陆中、陆奥、岩代、磐城、虾夷地等治下领国之中气候较为寒冷的地区，下辖的所有村落里，必须要专门划出一块土地进行种植大蒜，自己之后还会专门派遣目付下向诸国进行考察，若是抗命不尊者将会严惩不贷。 而另一方面，作为上杉家盟友之一的伊达晴宗倒是不远千里的从羽前置赐郡米泽城来到了上杉家本据小田原城的总构外。而且，与他同行的还有伊达实元、伊达彦太郎、大有康甫（伊达晴宗之弟，东昌寺第十四代住持）、伊达阿南、桑折贞长（桑折景长之子）、石母田光赖、原田宗政（伊达家宿老）、伊达崎实烈、大条宗家、鬼庭良直等至亲、同族、家中重臣。 之所以伊达晴宗会选择在上杉家即将大举发兵西进之际来到小田原城外，是因为他已然看出上杉清定将会是下一位天下人，更有可能是静谧五畿七道、达成天下泰平之人。 在伊达晴宗看来，伊达家与其继续保持越陆同盟，且与上杉家处于同等外交地位，倒还不如效仿大宝寺家、小野寺家、最上家、户泽家、桧山安东家、相马家、田村家等奥羽两州武家那样，早早的臣从于上杉家的军门之下，以保全家名存续、本领安堵。 而且，就算一度失领，上杉家也不会置之不理。就例如高水寺斯波家，在被三户南部家击败以后，上杉家甚至还让斯波诠真之子斯波孙三郎去继承了已经断绝的武卫斯波家家名。如此一来，高水寺斯波一脉就以庶流出身继承了三管领家之首的总领家武卫斯波家。 再加上，伊达家在南北朝时期就是隶属于南朝一方，还多次追随花将军北畠显家，以治下的伊达郡为中心，频繁对邻近的置赐郡、信夫郡、刈田郡、伊具郡、柴田郡、亘理郡等地展开侵攻，给足利将军家在南奥诸郡的统治造成了极大的动摇。 当伊达晴宗获知清定为朝敌楠木一族进行斡旋赦免，以及大力拉拢千种家、伊势北畠家等原南朝一方出身的武家后，就下定决心要追随上杉家，还让自己的长男伊达彦太郎不使用现任征夷大将军足利义辉的偏讳，准备从清定从拜领一字。 先前，伊达晴宗就打算将长女伊达阿南嫁给二阶堂照行的嫡男二阶堂盛义（二阶堂行盛）作为 正室，以加强伊达家与二阶堂家之间的羁绊，并稳定伊达家在南奥的霸权。 由于二阶堂照行暗中与伊达稙宗有所往来，甚至还在上杉家出兵讨伐兴兵作乱的伊达稙宗之际，擅自率军返回本领，图谋不轨。使得战后清定就直接对二阶堂家进行除封改易的处分，并将二阶堂一族尽数流放至陆中九户郡之中，交由野田城城主鲇贝宗信进行看管。这就使得伊达阿南没能嫁入二阶堂家。 奥羽两州大大小小的武家生怕与二阶堂家扯上关系，更是没有一家敢迎娶伊达阿南。 故而，伊达晴宗就只好打算将伊达阿南送至上杉家，让其成为上杉清定的侧室，来加强伊达家与上杉家之间的羁绊，以及争取让伊达家在正式臣从上杉家之后位列一门，并获得上杉家的信赖和重用。 因伊达晴宗身为现任奥州探题、从四位下左京大夫，还是上杉家的盟友之一，清定很快就命小田原城本町町奉行五味高重将伊达晴宗一行人引至二之丸进行款待。至于伊达家的护卫、随从等则是安置在番町之中，由番町奉行富永彦兵卫尉负责招待。 第745章 伊达臣从 对于伊达晴宗一行人的来访，上杉清定并不感到意外。 在奥羽两州静谧之后不久，伊达晴宗就曾致信清定，待伊达家治下领国整顿完成之后，就会携家人、同族、部分家中重臣进入上杉领，参谒鹤冈八幡宫、镰仓五山等地，并希望嫡男伊达彦太郎能从清定的名字之中拜领一字。 于是，清定在梳洗一番后，就头戴立乌帽子、身着藏青色锦织直垂，与越后太郎丸、上杉定虎、上条定赖、八条春纲、长野业正、宇佐美定满、新发田纲贞、新发田长敦、太田资正、湛光风车等人一同来到本丸的大广间之中，接见伊达晴宗、伊达实元、伊达彦太郎三人。 “下官伊达京兆尹晴宗参见上杉亚相殿（外臣、参见上杉亚相殿）！” 见清定缓缓走入大广间后，伊达晴宗就与伊达实元、伊达彦太郎一同恭恭敬敬的拜伏行礼。 “诸位免礼，伊达京兆尹是贵客，善右卫门，还不速速端来糕点？”清定在主位上坐下后，便示意端坐在大广间门外的穴泽善右卫门去端来糕点招待伊达晴宗、伊达实元、伊达彦太郎三人。 “上杉亚相殿真是折煞下官了。”伊达晴宗话虽如此，但随后还是笑着享用放在其面前的各式糕点。 “伊达京兆尹与本家同殿为臣，加上两家缔结的盟约已近二十年，这些礼节也是应该的。”清定微笑着说道。 “在天文之乱发生以后，若非上杉亚相殿相助，恐怕下官的首级早就被挂在桑折西山城或是悬田城的城头上示众了。”伊达晴宗提起此事，至今都心有余悸。 “若不是伊达京兆尹行大义灭亲之举，恐怕本家还无法继承越后太守家的家名，可谓是阴差阳错。”清定说完就将目光投向了端坐在伊达晴宗身后，且穿着带有竹雀纹吴服的伊达实元上。 “只是······下官之弟藤五郎虽说拜领了已故越后太守谏议大夫入道玄清公之偏讳‘实’字，还获得了越后太守家家宝之一的‘宇佐美贞光（宇佐美长光，太刀）’······”伊达晴宗说着说着就面露为难的样子来。 “莫非，伊达京兆尹之意是打算让伊达藤五郎殿再度入嗣越后太守家吗？”这时，端坐在右侧次席的八条春纲质问道。 “非也，非也······”伊达晴宗是连连摇头，他虽然是有将伊达实元送入上杉家中作为人质的想法，只是不敢提让伊达实元去继承越后守护上杉家的家名。毕竟，眼下的山内上杉家、越后守护上杉家家督皆是由上杉清定本人来担任的。 “虽说伊达藤五郎未能入嗣越后太守家，但入道玄清叔父依旧在越后太守家的系图上留下了其名。只是，眼下本家虽为上杉氏一门总领，可眼下越后太守家的庶子家中皆有人继承，只有四条（犬悬）家、扇谷家仍处于家名断绝的状态。”清定算来算去，目前也就只有四条上杉、扇谷上杉两家可供伊达实元去继承家名。 但越后守护上杉家的宗家是四条上杉家，且四条上杉家是有资格来担任关东管领、关东公方家家宰等职的。可以说，实际上伊达实元就只有扇谷上杉一家可以选择。 “下官其实是有意与上杉家进行联姻，并非是让藤五郎他入嗣已断绝家名的上杉家庶子家。”伊达晴宗见清定也开始有些为难后，连忙话锋一转道。 “联姻？先前本家不是做主让同族重臣八条式部少辅去纳伊达京兆尹之妹悬田御前为侧室了吗？”清定反而对此感到有些吃惊。 “上杉亚相殿明鉴，下官之妹悬田御前是侧室下馆御料人所出，并非嫡女，且其生母身份过于低下，之前还是叛臣悬田播磨守的正室，并不适合但此重任。下官有意将嫡长女阿南嫁入上杉家，来加深伊达家与上杉家之间的羁绊。”伊达晴宗随即解释道。 “可少主殿已经与坂东公方殿之妹足利梓姬定下婚约，元服之后就要迎娶其作为正室。而御屋形殿的其余子嗣尚且年幼，且上条织染令（织部正唐名）殿早就迎娶了直江大和守殿之女为正室。眼下当家家中并没有适婚之人。”作为退隐老臣的新发田纲贞是思来想去也没有想出一个能迎娶伊达阿南为正室之人。 “请上杉亚相殿将下官之女阿南纳为侧室，以及下官愿意与嫡男彦太郎一同向上杉亚相殿行见参之礼。”伊达晴宗说完就与伊达实元、伊达彦太郎一同拜伏下去。 “这······”不单单是清定，就连大广间左右两侧端坐着的上杉家重臣、退隐老臣、智囊们也都不禁瞪大了双眼。 这伊达家眼下好歹还是领有陆前六郡（远田郡、志田郡、黑川郡、宫城郡、名 取郡、柴田郡）、磐城三郡（刈田郡、伊具郡、亘理郡），以及羽前的置赐郡半郡，共计九郡半之地，是坐拥二十四万石领地的大大名。 像先前臣从上杉家的大宝寺家、小野寺家、最上家、相马家、田村家、石川家、岩城家、户泽家、桧山安东家、浅利家、高水寺斯波家、大崎家、葛西家、和贺家、稗贯家等奥羽两州的大名，没有一家治下领地是超过二十万石的。 而关东八国这边，上杉家旗下大名之中，治下领地较多的也就只有佐竹家一家是超过十五万石的。至于长野家、太田家两家分别是山内上杉家和扇谷上杉家的谱代重臣，不能算是上杉家的旗下大名。长野业正、太田资正二人还被清定分别授予了一门格和谱代家老格，是完完全全的一门亲族、谱代家臣，并非外样家臣出身。 若是上杉家让坐拥二十四万石领地的伊达家都臣从了，那么必然会造成近畿诸国造成极大的震骇，甚至还有可能会导致足利义辉、三好长庆、六角义贤等人频繁调略、拉拢他国大名来加势对抗上杉家。 第746章 安置实元 随着伊达晴宗携其弟伊达实元、其子伊达彦太郎一同向上杉清定行见参之礼后，伊达家正式向上杉家表示臣服，不再是上杉家的盟友，而是转变为上杉家旗下大名之一。 正如孟子所说的那样——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伊达家本就不是足利将军家麾下的谱代家臣，更非足利将军家的奉公众出身，而是曾经在南北朝时期刀兵相见的死敌。 若不是足利将军家内讧不断，各权臣之间争权夺利，导致其实力一落千丈，伊达稙宗祖父伊达成宗也无法利用大量献金换得足利将军家的重视——伊达成宗曾一次上洛向足利将军家献上砂金三百八十两、铜钱五万七千文。 否则，足利将军家也不会在伊达稙宗在位时期让其担任陆奥守护职。 伊达晴宗作为奥羽两州之中有力大名之一，且见风使舵的本事不亚于其先祖，他可不打算为行将就木的足利将军家尽忠到底。 毕竟，为君主忠节而死值得世人去赞扬，但并不是每一个君主都值得家臣为其效死的。 有时候，威望与震慑力也是巨大的战略武器。 如今的上杉家是兵强将勇、军势甚锐、装备新锐、实力强劲，仅仅用了一年不到的时间，就击败了雄踞北奥长达三百六十余年之久的三户南部家，彻底静谧了奥羽两州全境，以及南虾夷地，做到了足利将军家想做而根本做不到的事情。更是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震慑了整个伊达家高层。 这就使得伊达晴宗彻底失去了割据一方的想法，反而开始盘算着如何在臣从上杉家之后，让伊达家能够获得上杉家的重用和信赖，并位列上杉家一门之中。 而且，伊达晴宗也看出上杉家发兵上洛成为新一代天下人只是时间问题，若是伊达家能赶在上杉家上洛问鼎之前成为上杉家中的一员，那么不算雪中送炭，至少也是如虎添翼。 在伊达晴宗看来，伊达家与上杉家之间只是缔结了攻守同盟，并非姻亲之盟。加上伊达家与上杉家结盟的时间远不及朝仓家、匠作畠山家。 所以，伊达晴宗此次必须要想方设法让伊达家与上杉家之间缔结姻亲之盟。 而此时的上杉家早就呈现出木秀于林的状态，清定也就没有必要继续去换位思考，更没有必要去为足利义辉、三好长庆、六角义贤等人去着想。 随后，清定就还许可伊达家少主伊达彦太郎拜领越后上杉家的通字‘定’字，让其更名为伊达定宗，并迎娶最上义守的三女严松姬为正室，将来与上杉家少主越后太郎丸成为连襟。 而后，清定为了向世人展示主动降服于上杉家军门之下的益处，还将东昌寺（安国寺，山号无为山）、光明寺（福聚寺）、满胜寺（伊达家家祖伊达朝宗所建）、觉范寺、资福寺（紫阳花寺）这五座与伊达家关系密切的五座临济宗寺院的寺格进行提升，列为北山五山（伊达五山），以东昌寺作为北山五山的笔头。北山五山的寺格仅次于镰仓五山。 清定鉴于太田资正、三田纲秀、三户景道、大森明升、难波田宪次、山田直定、古市小太郎等原扇谷上杉家谱代重臣们先后被他所招揽而出仕成为家臣，便另辟蹊径，创设新的庶子家，许可伊达实元使用‘上杉’的苗字和竹雀纹，以及白伞袋、毛毡鞍覆、朱柄伞三样免许，并让其受封岩代会津郡岛山城，领有一万四千石知行地，享有十万石大名待遇，称岛山上杉家，家中地位仅次于越后太郎丸、上杉定虎。 不仅如此，清定还在本据小田原城本町之中为上杉实元准备了一座占地一千五百坪的宅邸。 如此一来，清定既避免了原扇谷上杉家出身的家臣产生离心力，又妥善安置了自己名义上的兄长，让世人看到自己胸怀非常宽广。 再加上伊达家在奥羽两州的影响力本来就不弱，且目前还是坐拥二十四万石领地的大大名，清定可不能按照普通大名那样去对待伊达家。同时，还能以此来树立一个榜样来昭告天下，之后更能用伊达家去制衡其余的旗下大名，可谓是一举多得。 至于随伊达晴宗一同前来的嫡长女伊达阿南则是没有与其父伊达晴宗、其弟伊达定宗一行人返回米泽城，而是从此留在了小田原城之中，作为清定侧室的一员。 不过，伊达晴宗也不是没有为伊达阿南准备嫁妆——砂金五百两、铜钱三千贯、太刀面影（原为镰仓幕府执权北条家家臣长崎为基的佩刀，长三尺三寸，因为刀身澄澈非常，可以清晰映现人的面容而得名“面影”）、陆奥马十匹等。 而后，伊达晴宗还以片仓喜多（鬼庭良直之女） 为首的十名家中女中众送至伊达阿南的身边担任女中，以片仓景重（原置赐郡米泽成岛八幡神社神官出身）、矢内重定（原米泽城城下町检断）二人作为伊达阿南的御前家臣。 对于这一次清定纳伊达阿南为侧室，绫姬并没有像上次那样直接反对。毕竟，伊达阿南是伊达晴宗主动送来的，而且伊达晴宗的身份并不低，若是回绝了此事，是会对上杉家造成很大影响的。 然而，伊达晴宗、伊达定宗父子在向上杉清定行见参之礼，并让伊达家成为上杉家旗下大名之一后，倒是没有引起足利义辉的关注。 因为，此时的足利义辉正将目光投向了距离京都非常遥远的南九州。 由于岛津家正在集中兵力围攻蒲生城，加上之前还与伊东家、祁答院家多次进行交锋，根本无力再开辟新的战线。 伊东义祐却趁着岛津家分身乏术之际，联合高山肝付家对岛津家御一家之一的北乡家进行两面夹击，意图一举攻灭北乡家，将伊东家的影响力进而延伸至大隅一国之中。 可现任高山肝付家家督肝付兼续是岛津贵久的姐夫，若是岛津家发兵驰援北乡家，无异于是站在了高山肝付家的对立面。 眼下的岛津家在没有攻落蒲生城之前是不希望身边多出一个敌人的。 为此，岛津贵久不得不派遣家中重臣伊集院忠朗上洛，请求足利将军家介入，希望能够尽快斡旋调停北乡家与伊东家、高山肝付家之间的战事。 这一年，上杉清定二十九岁、足利义辉二十岁、三好长庆三十四岁、北条氏康四十一岁、上杉实元三十岁、织田信长二十二岁、伊达定宗十二岁。 第747章 斡旋失败 之所以足利义辉会选择无视伊达晴宗、伊达定宗父子二人对上杉清定行见参之礼，是因为他眼下更为关心九州、西国、四国等地的有力大名是否能够支持足利将军家，以及为自己寻找一条退路。 毕竟，眼下的上杉家已经压制了若狭一国大半，随时都有可能从丹后、若狭两国南下。届时，长期充当足利将军家庇护所的朽木谷城就不再安全，甚至还有可能会转变为前线地带。 加上此时，岛津家的使者伊集院忠朗也抵达了京都，来寻求足利将军家的帮助，足利义辉这才将目光投向了南九州的日向国。 在足利义辉看来，上杉家对伊达家有着再造之恩，伊达家彻底倒向上杉家也是必然的，且自己也难以扭转。 就算足利将军家认可伊达晴宗继承伊达家的家名，并出任奥州探题之职，那也是当时迫于形势之举，对伊达晴宗并不能起到雪中送炭的效果，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故而，足利义辉便打算借着岛津家请求足利将军家介入伊东家、高山肝付家与北乡家之间战事之际，尽可能施恩于岛津家、伊东家、高山肝付家等南九州有力大名们，以此来效仿先祖首任室町殿足利尊氏，在争取九州、西国有力大名们的支持后，一举扭转对足利将军家不利的局面。 虽说足利义辉自幼就跟着其父足利义晴在近畿诸国频繁发生的战乱之中耻辱地东躲西藏，所受到的刺激太多、太深，打小就确立了恢复足利将军家威权的伟大梦想。 可梦想是伟大的，现实是残酷的。 足利将军家早已是风光不再，就算个人再怎么努力，也是难以为继。 但足利义辉倒是丝毫不气馁，他又是省吃俭用的招募足轻众，又是邀请各地有力大名“上洛”勤王，忙得是不亦乐乎，虽然成事不足，但也依旧没有放弃的迹象。 这一次，足利义辉便派遣了新任政所执事摄津晴门下向日向，前去斡旋调停伊东家、高山肝付家与北乡家之间战事。 然而，南九州的形势非常复杂，远超足利义辉的想象。 岛津家、伊东家皆有称霸南九州三国（萨摩、大隅、日向）之意，且雄踞北九州的大友家也有介入南九州三国的迹象。 就在岛津贵久渐次平定萨摩、大隅两国的敌对势力的同时，领地位于日向国南部的北乡家却陷入了空前的危机。 北乡家是岛津家“御一家”之一，核心领地是日向国庄内郡的都城。 曾经，北乡家和丰州岛津家受到伊东家南侵的压力，很早就归附了岛津贵久。 天文十四年，丰州岛津家家督岛津忠广因为膝下无子，就以北乡家家督北乡忠亲为养嗣子，让北乡忠亲来继承丰州岛津家的家名，实际上也就是让北乡家与丰州岛津家两家合二为一了，这也是两家为了对抗伊东家而采取的一项措施。 天文十七年，伊东家大举发起南侵，岛津贵久派出援军前去支援，击败伊东军，解救了北乡家的一次危机。 北乡家尽管暂时得救，但伊东家实力犹存，随时可能卷土重来。 而且，北乡家在西面的大隅国还有一个强大的敌人，即高山肝付家。 话说大隅国有两个肝付家——一个领地在大隅国北部的加治木城，是岛津家御内众肝付兼演转化为国人领主后的产物。在黑川崎之战后，加治木肝付家归顺了岛津家。还有一个领地在大隅国南部的高山城，这个才是肝付氏的总领家，实力颇强。 在岛津贵久成为岛津胜久养子入继岛津总领家之初，岛津忠良就把长女御南姬嫁给了高山肝付家家督肝付兼续，两家结成了政治联盟。 刚开始，岛津家与高山肝付家之间的关系确实不错，处于蜜月期。 可好景不长，在岛津贵久与萨州岛津家的争夺战中，肝付兼续还数次出兵支援岛津贵久。但是，在岛津贵久四处征讨敌对国众的同时，肝付兼续也逐渐向四周扩张自身势力，邻近高山肝付家领地且实力相对较弱的北乡家，就成了肝付兼续首选的扩张目标。 这样一来，北乡家北有伊东家，南有高山肝付，两家都是强敌，而且都是必欲灭北乡家而夺其地。北乡家已经陷入腹背受敌之境，唯一能够指望得上的，就只有岛津氏本宗 家的救援了。 弘治元年，十月。就在岛津家还在围攻蒲生城之际，肝付兼续就悍然出兵攻打北乡家的恒吉城。 北乡军和肝付军在恒吉城附近的宫之原一带展开激战，结果是北乡军力不能敌而大败，北乡久厦（北乡忠亲之弟）、日置久范等数名家中重臣阵亡。高山肝付军趁胜追击，兵锋直指志布志城。 志布志城城主日置久岑寡不敌众被讨取，志布志城也很快也被高山肝付军攻落。 也许是事先早已沟通好，在肝付兼续与北乡忠亲鏖战不休的同时，伊东家也派出大军南下。 北乡家本来就兵微将寡，再加上两线作战，完全无力抵挡。 伊东军势如破竹，很快就攻下北乡家本据沃肥城的支城新山城。 伊东军总大将伊东祐兵更是在沃肥城四周修建了四座“阵城”，对沃肥城进行包围战，这情景正与之前岛津军围困蒲生城如出一辙。 北乡家如同当时的蒲生家一样，已到了濒临灭亡的危急境地。 北乡家送来的急报，很快就传到了鹿儿岛的岛津贵久手中。 伊东家历来是岛津家的宿敌，出兵救援北乡家，与伊东家交战，这对岛津家高层来说不存在任何顾虑。 关键问题在于高山肝付家。 肝付兼续是岛津贵久的姐夫，两家原本关系不错，对于是否要和肝付家恩断义绝、刀兵相向，岛津贵久仍是举棋不定。 经过与伊集院忠朗等重臣商议，岛津贵久决定采取两手准备——派次男岛津义弘（元服时名为岛津忠平）率援军火速前往沃肥城驰援，但条件是北乡忠亲要收岛津义弘为养嗣子。 这也就意味着，在北乡忠亲死后，将由岛津义弘继承北乡家。 此时北乡家正危在旦夕，北乡忠亲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不管是什么条件都只得全盘接受。 另一方面，伊集院忠朗作为岛津家的使者前往京都进行活动，请求时任征夷大将军的足利义辉介入，调停岛津家与伊东家的关系。 为了确保说动足利义辉，伊集院忠朗还拉上了大友家，大友家一贯是支持伊东家与岛津家搞对抗的，但如果伊东家势力过于强大，也不是大友家所乐于见到的。 因此，大友宗麟派出家中重臣臼杵鉴速，与岛津家使者伊集院忠朗一起前往京都进行活动，请求足利将军家颁发命令和解的“御内书”。 在岛津、大友两家的活动之下，足利义辉便颁发了命令岛津家与伊东家停战和睦的御内书，并派出幕臣摄津晴门为“上使”，前往九州开展斡旋。 不过，足利义辉还有一个不可告人的险恶目的。 摄津晴门最先来到位于日向的伊东家的本据都於郡城，来听取伊东义祐的意见。 伊东义祐便趁机向摄津晴门提出，其曾祖父伊东祐尧曾被“东山殿”（足利义政）赐给一份“三国御判”，根据御判，足利将军家已将南九州的萨摩、日向、大隅三国的守护职授予了伊东家。 这份“三国御判”系伊东义祐为应付足利将军家的调停而进行伪造的，而且伪造水平不高，连文书格式都搞错了。 使得熟悉幕府典章制度的摄津晴门一看就知道是假的，但他身上还有另一任务，不便当面戳穿伊东义祐，只能以“存疑待查”为由，将此事暂时搁置。 离开都於郡城后，摄津晴门又来到大隅国的末吉城，与岛津贵久的代表桦山善久、新纳忠元、肝付兼盛等岛津家重臣们进行会面。 桦山善久、新纳忠元、肝付兼盛等人自然是主张岛津家自“赖朝御代以来”就是三国守护，天下皆知，伊东义祐伪造幕府文书，荒唐无稽，其罪当诛。 看到双方争执不下，摄津晴门便提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震惊的方案——岛津家、伊东家、北乡家、高山肝付家等武家按照现有实际控制的领地，罢兵停战，实现“和睦”，至于岛津家和伊东家之间具有争议的沃肥城，则收归足利将军家，作为“御料所”。 这一下，就暴露了足利义辉积极介入南九州事务的真正目的，原来是觊觎沃肥城。 因为沃肥城是南九州最重要的港口之一，是与明朝、琉球、南蛮等贸易的重要中转站，也是岛 津家治下领国之中的一块大肥肉。 足利义辉派出一介使者，鼓动三寸不烂之舌，就想把这块肥肉占为己有，算盘打得真是叮当响。 然而眼下的岛津家正忙于围攻蒲生城，不愿与伊东家开战。 按照岛津贵久的指示，桦山善久、新纳忠元、肝付兼盛等人向摄津晴门提出了岛津家的和睦条件：第一、岛津家接受保持领地现状，伊东家不得再要求岛津家、北乡家割让领地；第二、接受把沃肥城作为足利将军家的“御料所”；第三、要求大友家也参加此次“和睦”；第四、今后足利将军家不得授予伊东家任何一国的守护职。 可见，为了达到既不和伊东家开战又利用幕府打压伊东家的目的，岛津家宁可“割肉”。但是，此时伊东家在日向占据着军事优势，眼看沃肥城就要落入己手，怎能让快要煮熟的鸭子飞走？ 果然，伊东义祐便拒绝了岛津家的和睦条件，也拒绝再和摄津晴门见面。足利将军家旋即调停失败，双方战局再开已是不可避免。 岛津家与伊东家开战，自然也就要与高山肝付家为敌了。 弘治二年，正月。 肝付兼续前往鹿儿岛向岛津贵久祝贺新年，在招待酒席上，岛津家家老伊集院忠朗与肝付家家老药丸兼将发生冲突，以致拔刀相向，肝付兼续一怒之下离开鹿儿岛，回到高山城，宣布与岛津家断绝关系，转而与伊东义祐结盟。 从表面上看，岛津家与高山肝付家之间关系的破裂归因于酒席上的一次偶然冲突。实际上，双方矛盾由来已久，酒席上的冲突那也只是一条导火索罢了。 弘治二年，五月。 高山肝付军进攻臣服岛津家的大隅国人领主廻久元的本据廻城。 廻家本就是一家小国人领主，无法抵挡肝付军。仅仅只坚持了两天，就被肝付军攻破城池，廻久元更是孤身一人逃往清水城向岛津家统辖大隅国事务的岛津忠将求救。 廻城虽小，但却是从萨摩经过大隅通往日向的一处交通枢纽，肝付军攻占廻城，目的就是要切断岛津家与被肝付军占领的志布志城的交通线路，这是岛津家的必救之地。 于是，岛津贵久就派出嫡长子岛津义久，去与岛津忠将一起合兵一处，意图夺回廻城。 肝付兼续也不简单，他说服了大隅国南部的国众祢寝清年、伊地知重兴等人一同举兵。 弘治二年，七月。 祢寝清年、伊地知重兴等人的援军来到廻城支援肝付兼续，南大隅国人领主联军向岛津军驻扎的竹原山发动突袭，爆发了一场激战。 这一战，岛津家是占据高地，肝付等三家联军是仰攻，本来岛津家是占据地形优势的。但在战斗中，事实上处于主将地位的岛津忠将却被流矢射中脖颈而意外阵亡，这对岛津军整体的士气影响甚大。迫使岛津义久不得不率军退回清水城。 岛津忠将比岛津贵久小六岁，一直都是岛津贵久的左膀右臂。在紫原之战等重要战役中，岛津家都是采取岛津贵久与岛津忠将共同指挥的模式，立下了无数大功。本田家灭亡后，岛津忠将担任清水城城番，作为岛津贵久的代理人统领大隅国诸国众，威望甚著。 此次岛津忠将意外身亡，不仅对岛津贵久是一个重大打击，而且还进一步危及岛津家在大隅国的统治。 而事实上，不仅仅是大隅国，就连日向国也受到了廻城之败和岛津忠将阵亡的影响。 就在岛津家廻城之败的当月，北乡忠亲宣布取消岛津义弘的养嗣子地位，并劝说岛津义弘退出沃肥城。很明显，此时的北乡忠亲已经对岛津家失去了信心，他不再指望岛津家的援助了。 在这种情况下，岛津义弘也无可奈何，只得退回萨摩御内城。而北乡忠亲则在大友宗麟的斡旋下，把沃肥城交给伊东祐兵，北乡家只保留栉间院和沃肥南乡两处领地，伊东家答应不再进攻北乡家。 至此，岛津家遭遇了南九州三国统一之路上的又一次重大挫折。 第748章 贵久进击 其实，足利义辉早就对岛津家交好上杉家一事心存芥蒂，加上岛津家还频繁将硝石销往上杉领，使得上杉家的硝石储备异常充足，可以频繁发起对外战事，甚至是装备更多的铁炮。 故而，足利义辉就盘算着趁着岛津家有求于自己之际，从岛津家身上割下一块肉来，并将岛津家与伊东家之间有着争议的领地收归自己治下，准备提前留下一条退路。 只是，足利义辉并没有料到伊东义祐这个日向犄角旮旯里的大名丝毫不给他面子。 伊东义祐可不是泛泛之辈，他深知沃肥城的重要性，怎么可能会平白无故的让给已经名存实亡的足利将军家？ 而且，伊东义祐自己如今还是身居从三位大膳大夫的官位，先前还被足利将军家授予御相伴众的家格，不论是朝廷还是足利将军家中的地位，皆是远超岛津贵久。 再加上，伊东义祐有着一统南九州萨摩、大隅、日向三国的野心，自然是不会同意足利将军家将手伸进南日向境内的。 即便伊东义祐本人是身居从三位的高位位阶，可并不代表伊东家整体的家格超越岛津家。 伊东家是出自藤原南家武智麻吕之后，因藤原为宪在平将门之乱时协助平贞盛、藤原秀乡一起弹压平将门的反叛，后来得以从木工助升任远江守之职。 据说‘工藤’苗字的起源是木工助的“工”和藤原的“藤”合并而来。 藤原为宪之孙藤原维景被任命为伊豆押领使而下向伊豆后不久，便补任了骏河守之职，但居住在伊豆国狩野，成为狩野氏的家祖。其子藤原维职领有宇佐美、伊东、河津三庄，在伊豆国田方郡伊东居住，此后就开始以‘伊东’作为苗字。 此后，伊东家次（藤原维职之孙）的长男伊东祐次、次男伊东祐家的却开始划分家业，伊东祐次继承伊东家的家名，伊东祐次的长男伊东祐经成为工藤家家督。另一方面，伊东祐家之子伊东祐亲去继承河津庄的领地，成为河津家家督。然后，伊东祐经的后代在日向国获得了地头职，领有县庄八十八町、田岛庄三十町、富田庄八十町、儿汤郡二百四十町、诸县郡三百町的领地，成为日向伊东家。 之后，日向伊东家还分出了不少庶子家，用于拱卫总领家——将富田庄、县庄划出，成立门川伊東家；将诸县郡的木脇八代条划出，成立木脇伊东家；将田岛庄划出，成立田岛伊东家······ 再怎么说，岛津家是武家名门，还是初代镰仓殿源赖朝认可的南九州三国守护，更是南九州三国的第一武家。 而伊东家却在中先代之乱爆发以后，举兵响应北条军。若不是看在正值用人之际，足利尊氏也不可能赦免伊东家，让其在阵前效力。 反观岛津家，只是在南北朝时期，因与九州探题今川了俊交恶而倒向南朝一方，选择支持征西大将军怀良亲王。但在今川了俊被免职以后，还是重回北朝一方，依旧享有南九州三国守护职世袭罔替的资格。 之所以岛津贵久此次没有选择借助上杉家、近卫家的影响力来与伊东家进行停战议和，是因为他早就听闻上杉家与足利将军家之间的关系已呈现出剑拔弩张的态势，若是这个节骨眼儿上再让上杉家、近卫家掺和，那么无疑是在火上浇油。 只是，岛津贵久没有料到的是，伊东义祐此次连足利将军家、大友家的面子都不给。 如此一来，岛津贵久再也不会指望足利将军家有能力为岛津家斡旋调停任何战事。 虽说岛津家难以救北乡家于危难之中，但依旧没有停止对蒲生城的围攻。 蒲生城包围战的转折点出现在弘治二年的十月，原本留守于岩剑城的岛津义弘也率兵来到蒲生城战场支援父亲岛津贵久。 岛津义弘的部队人数不多，不到六百人，但战斗力颇强，是岛津家的精兵强将。 岛津义弘来到蒲生城下，经过一番查勘，他认为进攻时机已经成熟，主动向岛津贵久请战。 经岛津贵久同意，岛津义弘与其叔岛津尚久于十月十九日率兵攻打祁答院家防守的松坂城。 岛津义弘出手不凡，仅仅用了两天的时间就将松坂城攻落，取下了包含城代中原加贺守在内的四十二名有名武士的首级。 以此为契机，岛津军开始逐渐缩小对蒲生城的包围圈——在蒲生城南修建了荒比良阵、在城东北修建了马立阵，摆出了准备对蒲生城发动总攻的态势。 曾经与岛津家全面对抗的四家国众联盟，此时蒲生家被围，祁答院家新败，北原家已经降服，仅剩的菱刈家就成了 蒲生家最后的救命稻草。 菱刈家上下自然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菱刈家家督菱刈重州派出长男菱刈重丰，率两千余军势前往救援蒲生城。 但岛津军来势甚大，菱刈重丰自知难以直撄其锋，于是进驻蒲生城西北的北村城，并在北村城南修建阵城，似乎是打算以静制动，观望形势，伺机进击。 菱刈重丰的来援，给了蒲生军很大的鼓舞。对于菱刈家、蒲生家等领地仅有一郡之地的小大名来说，能够组织起两千以上规模的军势已是不易。 菱刈家倾尽家底前来支援蒲生家，诚意很足，也给了蒲生家强大的信心。 弘治三年，三月二十二日，凌晨。 蒲生范清在菱刈军的配合下出城向岛津军发动突袭，进攻岛津军建在蒲生城南的荒比良阵。 此战岛津军准备不足，猝不及防，一度陷入被动，岛津贵久、岛津义久、岛津义弘、岛津岁久父子均亲自持刀上马参战。 战况一度十分激烈，岛津义久的头盔被敌军打落，岛津岁久左腿被蒲生军的“蝇尾”（一种圆锥形箭头的箭）射中，以致后来成为残疾，只能坐着轿子打仗，就连岛津贵久的坐骑被长枪刺中多处，受了重伤。战斗从丑刻（凌晨2点）直至辰刻（早上8点），岛津军毕竟人多势众，很快就把颓势扭转过来，蒲生·菱刈联军眼看不敌，只得退兵。 再次带来转机的是种子岛时尧。 弘治三年，四月初。 种子岛时尧率领家中铁炮队来到蒲生城战场支援岛津贵久。此时铁炮传来日本已经多年，各大势力多多少少都装备有一些铁炮，但大多数人只是用铁炮来威吓敌军、狙击个别目标，没有发展出有组织地密集射击战术，更没有形成专门的铁炮队建制。 而种子岛时尧的厉害之处，就在于他是整个九州之中最先建立了专门的铁炮队之人，并且擅长有组织地使用密集射击战术，极大地提升了铁炮的实战效果。 因此，种子岛时尧的到来，大大增强了岛津军的战斗力。 四月十五日，岛津义弘在种子岛时尧的配合下进攻菱刈阵，种子岛时尧的铁炮队果然不同凡响，开战不久就重创菱刈家的骑马武士，菱刈军总大将菱刈重丰更是被当场击毙。而后，岛津义弘一举攻克菱刈阵，讨取三百余菱刈军。 菱刈军主将阵亡，群龙无首，连北村城也不要了，直接逃回了菱刈家领地。 菱刈军败走，蒲生家顿时陷入孤立无援、弹尽粮绝、人心离散的窘境之中，已经无法再继续坚守下去了。 弘治三年，四月二十日。 蒲生范清向岛津家伪称求和，趁着岛津军不备之际，于深夜开城逃往祁答院家投奔祁答院良重，蒲生家就此灭亡。 第749章 韬光养晦 尽管岛津贵久耗费了两年多的时间将跋扈国人领主蒲生家攻灭，但自身消耗也不小，且御一家的北乡家也对岛津总领家大失所望，以至于岛津家在日向一国的影响力几乎被伊东家、高山肝付家所消除。 而且北萨摩一带仍有祁答院家、菱刈家等数家不服岛津家统治的国人领主们存在。 于是，岛津贵久为了无力救援北乡家造成家中庶子家或其他旗下国人领主叛离，不得不再度派遣家中重臣伊集院忠朗上洛，去寻求时任关白近卫前嗣的帮助，请求朝廷将自己修理大夫的官职改由嫡长子岛津义久（岛津义辰）来担任。 不仅如此，岛津贵久还派遣家中重臣桦山善久（岛津贵久妹夫，岛津义久的连襟）作为使者，前去出使上杉家，希望能够获得上杉家、关东公方家的支持。 早在岛津家围攻蒲生城之际，岛津贵久就已经知晓金吾畠山家、伊势北畠家等近畿诸国的有力大名成为上杉家旗下大名一事，以及三好家少主三好义兴于吉野山之战中被伊势北畠军讨取的消息。 岛津贵久其实也想不明白，为何岛津家这个镰仓时代以来的武家名门，竟然还不及上杉清定这个上杉家庶流中的庶流。 虽说岛津家也频繁发生内讧，但至少家中武士骁勇善战，还是整个扶桑五畿七道之中最先将铁炮投入战场使用的大名，怎么就被上杉家后来者居上了呢？ 可岛津贵久想不通归想不通，但还是不忘让妹夫桦山善久想方设法让岛津家与上杉家之间结为姻亲之盟。 在岛津贵久看来，上杉家已经将影响力延伸至近畿诸国，以上杉家的实力，上杉清定取代三好长庆成为新一位天下人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必须要抓紧时间与上杉家进一步加深羁绊。 反观足利将军家，其光环已在应仁之乱中褪尽，早就失去了尊贵强大的地位。 毕竟，岛津家单单靠着将硝石、硫磺等火药原材料大量销往上杉领是不够的。可眼下，岛津贵久自己膝下一个女儿都没有，就连最小的妹妹花舜姬在及笄后就成为嫡长子岛津义久的正室。 只是，花舜姬为岛津义久所诞下的嫡长女御平姬此时年仅七岁，根本不能作为联姻的对象。 故而，岛津贵久只能将其弟鹿笼樱城（樱之城、山之城）城主岛津尚久（坊津水军众头领，倭寇首领徐海的主要支持者之一）的次女阿樱收为养女，准备将其送往上杉家本据小田原城，或是成为上杉清定的侧室，或是成为上杉家少主越后太郎丸的侧室。 这岛津樱原本是岛津尚久预计嫁给岛津家庶子家之一的喜入家进行联姻的，而麾下的坊津水军众在追随徐海入寇大明沿海地区的过程中遭到大明官兵的重创，大量家臣、领内青壮客死他乡，短时间内是没有能力进行远航劫掠，但急需岛津总领家财力的支援来重振势力。 所以，岛津尚久就只能听从兄长岛津贵久之命，将次女阿樱送至岛津家的本据鹿儿岛城，取消了与喜入家联姻的计划。 而另一方面，一则坏消息很快就传至上杉家的本据小田原城之中——三好家已迅速压制除宇陀郡的大和一国大部分地区。 原本，三好长庆给世人留下不理政务、自暴自弃的印象，但他本就不是贪图享乐之辈，反而是一个为了达成目的不惜长期隐忍蛰伏之人。 曾经，为了报其父三好元长之仇，三好长庆依旧选择为庇护杀父仇人三好政长的细川晴元效力，只待其家臣团、治下领国不稳之际，一举将其击败。 现如今，三好实休、十河一存、野口冬长、三好义兴等至亲之人接二连三的突然离世，但并没有将三好长庆彻底击垮。 为了给死于非命的弟弟三好实休、野口冬长以及嫡男三好义兴复仇，三好长庆很快就将目光投向了支持金吾畠山家的筒井家。 虽说眼下的筒井家已经被三好家重臣松永久秀打得退至邻近大和、伊贺两国境目地带的福住城、多田城、笠间城一线，但依旧没有消停的迹象。不仅暗中与伊势北畠家进行勾结，甚至还直接派出一支军势，去协助金吾畠山家于和泉、河内两国攻城略地。 尽管伊势北畠家与三好家之间也有有着血海深仇——三好长庆的祖父三好长秀、叔祖三好赖澄这对兄弟就是在败走伊势山田之际，被伊势北畠家所杀。 但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三好长庆原本是看在伊势北畠家还有一定的统战价值，可以在伊势、志摩两国尽可能的阻遏上杉家西进的势头，以及作为三好家在东面的一道屏障，这才没有急着与伊势北畠家重启战端 。 只是，随着伊势北畠家倒向上杉家一方后，使得三好长庆不得不做好与伊势北畠家交战的准备。 弘治二年，十一月五日，傍晚时分。 三好长庆表面上在居城饭盛山城之中邀请大量公卿、豪商、高僧等各界人士，频繁举办连歌会、茶会、宴会，实际上却暗中令三好长房、三好长朝、三好连盛、三好政保、松永久秀、井泽大和守等家中重臣们做好出阵大和的准备。同时，让三好三人众（三好长逸、三好政康、岩成友通）坐镇三好家名义上的本据芥川山城，密切关注丹波、播磨、山城、近江、摄津等国的动向，以备不时之需。 见宴会已酒过三巡，三好长庆便发觉出兵的时机已至，便假借更衣之名，悄悄的换上铠甲，以同族家臣三好政保为留守役，负责招待来访的公卿、豪商、高僧等各界人士，不得让来访之人离开饭盛山城。自己则是率马廻众、常备军势直奔信贵山城，与松永久秀、井泽大和守等将进行合流。 第750章 大和纷乱 此时的筒井家高层却并没有意识到大难临头，反而因三好长庆于饭盛山城之中频繁举办连歌会、茶会、宴会而放松了戒备，以为三好家短时间内不会再兴刀兵。 当三好家的上万军势兵临箸尾城、福住城两城之外后，身在多田城的筒井顺贤（筒井顺昭之叔）、筒井顺政、慈明寺顺国（筒井顺昭之弟、女婿）等人才意识到大事不妙。 可三好长庆却并不打算给箸尾城、福住城两城做好笼城固守准备的机会，直接下令发起强攻。 由于三好军此次配置了一千五百余挺铁炮，使得本就惊慌失措的筒井军在听到铁炮发出的巨大声响后，士气和战意顿时跌落谷底，很快就四散而逃。 还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三好军就利用云梯翻入了箸尾城中，作为先手役的三好长房更是一举讨取了箸尾城城主箸尾高春（箸尾为纲，筒井顺昭女婿）。 虽说前任筒井家家督筒井顺昭为了称霸大和一国，于天文十五年时诱杀了频繁阻挠自己计划的箸尾为政（箸尾高春之兄），箸尾家也因此与筒井家全面开战。 但在越智家的支持下，箸尾高春继任箸尾家家督，并从筒井家的手中夺回了箸尾家的旧领。 还没等筒井顺昭腾出手来收拾箸尾家之际，三好家重臣松永久秀却入主信贵山城，作为三好家在大和的代理人，统领大和一国的国人领主们。 这大和一国与绝大部分的令制国不同，境内的奈良（平城京）原是扶桑的旧都所在地，是曾经扶桑统治核心区域，但地理条件太差，不单单是交通不便，甚至连经济也难以发展。故而，桓武天皇才在延历三年（784年）被迫迁都至奈良以北的长冈京。之后，桓武天皇为了摆脱奈良宗教势力的影响，又在延历十三年（794年）将都城迁至山城的平安（京都）。 足利将军家长期不在大和设置守护、守护代的役职。各寺院神社的僧人、神官以及当地武士还被称之为官符众徒（众徒、堂徒、堂众）。 因为，兴福寺（法相宗大本山，创建于天智八年）是大和境内最大的庄园主，更是与比叡山延历寺齐名的古寺，是被世人称之为南都（比叡山延历寺为北岭）。 兴福寺还是摄关家藤原北家的氏寺（菩提寺），历代藤原家家督、藤原长者只要没有满足兴福寺的恶僧要求，那么这些恶僧就能直接抬着神龛跑到藤原家家督的面前，宣布准备‘放氏（开除藤原氏族籍）’。 其中，兴福寺下辖的一乘院是近卫家的专有寺院，大乘院则是皇室、摄关家子弟剃发出家的门迹寺院。 兴福寺将治下有力名主、领民、僧兵等进行组织化，来进行统治。而兴福寺别当的职权等同于守护、国司。 由于邻近京都，使得大和武士们被迫卷入了各种各样的争端之中，包括南北朝时期、应仁之乱等。兴福寺还因一乘院、大乘院之间争夺主导权而频繁刀兵相见，其威权也很快跌落谷底。 就这样，作为有力官符众徒之一的筒井家才得以崛起，进而一度称霸大和一国。 但好景不长，筒井顺昭却在即将完成压制大和全境之际染上了天花而亡，享年二十八岁。 即便筒井家高层在筒井顺昭病逝以后，就以筒井顺昭的影武者木阿弥作为名义上的家督，但依旧无力阻止大量家臣、旗下国人领主叛离。 其中，最具有代表的便是十市远胜。 十市远胜是筒井顺昭妹夫十市远忠之子，还是筒井顺庆的姑父。他早就看出筒井家是江河日下、辉煌不在，认为筒井家极有可能是在秘不发丧。当初，松永久秀只不过是占据着信贵山城一城而已，筒井家都无力将其驱逐出境。 所以，十市远胜便不顾家中以其弟十市远长为首的大部分人反对，执意选择倒向三好家一方，来保全十市家的家名存续。 而镇守福住城的福住顺弘（福住宗永、福须美顺弘，筒井顺昭之弟、女婿）、福住宗房（筒井顺昭之弟）兄弟则是见三好军势大，在获知箸尾城陷落的消息后，自知不敌，直接放弃抵抗，弃城逃往多田城。 与此同时，先前倒向三好家一方的柳生家、奥田家、高山家、十市家、高田家、大冈家、坂合部家、冈家等大和国人领主们在获知三好家发兵侵攻筒井领后，赶紧率马廻众火速前来参阵，生怕来迟了招致三好家的反感。 筒井顺贤、筒井顺政、慈明寺顺国、山田顺清（筒井顺昭女婿）、片冈春利（筒井顺昭女婿）、森好之、松仓秀政、岛清国、多田延实等筒井家重臣们在仓促之下，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征召军势，只能东拼西凑出一千余军势，以山田顺清、片冈春利、森好之等将率领前去协防多田城西面的重要支城贝那木山城和无山城两城。 只是，筒井顺贤、筒井顺政、慈明寺顺国等人还是低估了三好军的行军速度。 还没等山田顺清、片冈春利、森好之等人抵达贝那木山城、无山城两城，就在远处望见了贝那木山、无山两山上已燃起滚滚浓烟。 很快，贝那木山城、无山城两城守将饭田基直、松田盛胜被三好军讨取的消息就传至了筒井军阵中。 眼见贝那木山城、无山城两城已经陷落，继续前去无异于是在羊入虎口，山田顺清、片冈春利、森好之等人只好率军返回了多田城加强守备。 多田城是修筑于佐比山之上，西北方有多田下城、东北方有多田北城两座支城拱卫，城南还有笠间川流经，作为天然的护城河，可谓是易守难攻。 可此时的筒井家也就只剩下多田城周边的一隅之地了，而且还是呈现出内外交困、士气低落的不利境地，很难支撑多久。 故而，作为筒井家位高权重的三宿老（森好之、松仓秀政、岛清国）便不约而同地达成一致——立即放弃多田城，逃入南面伊势北畠家治下的宇陀郡境内，再从长计议。 第751章 围攻多田 即便筒井家已经到了危在旦夕的时刻，以筒井顺贤、筒井顺政、慈明寺顺国、山田顺清、片冈春利、多田延实等人为首的筒井家重臣们却并不赞同三宿老的提议。 在筒井顺政看来，筒井家好歹是官符众徒的栋梁，在大和一国这有着非比寻常的影响力。若是筒井家连最后的城池多田城都放弃了，那么就算将来获得伊势北畠家的支持而重返旧领，那么筒井家还能轻易摆脱伊势北畠家或上杉家的影响力吗？还能获得其余官符众徒的支持吗？ 而且，前任筒井家家督筒井顺昭在位时期，为了压制大和一国全境，没少与占据宇陀郡以及吉野郡一部的伊势北畠家产生摩擦。一旦筒井一族逃入宇陀郡境内，谁都不敢保证伊势北畠家不会趁机落井下石。 故而，森好之、松仓秀政、岛清国三人的提议就这样被执筒井家牛耳的筒井顺政否决了。 可眼下，多田城的守军算上仓促驱赶至城中的周边领民，还不超过两千，且良莠不齐、士气低落、外无援军。以这样的状态来坚守，无异于是坐以待毙。 故而，森好之、松仓秀政、岛清国三人可不打算陪着筒井一族一块儿玩完，他们一致认为筒井顺贤、筒井顺政、慈明寺顺国、山田顺清、片冈春利、多田延实等人的能力还不及前任家督筒井顺昭的一半，要想靠这些人来随机应变、反败为胜，简直是比登天还难，还不如向神佛祈祷三好长庆突然暴毙而亡。 加上从前线只身逃回的福住顺弘、福住宗房兄弟早就吓破了胆，畏三好军如虎，根本不愿再度与三好军交锋，他们也不想在这多田城中多待。 于是，福住顺弘、福住宗房、森好之、松仓秀政、岛清国等人便带着自己的族人、家眷于深夜之中离开了多田城。 为了避免途中遭遇三好军，福住顺弘、福住宗房、森好之、松仓秀政、岛清国等人并没有选择南下，反而是向东取道泷之尾口后翻越笠间峠进入伊贺国名张郡，前去投奔素有往来的泷野城（柏原城）城主大江贞清（泷野贞清），而后再想方设法与伊势北畠家取得联系。 虽说大江贞清看在大江家与筒井家之前素有往来，以及见福住顺弘、福住宗房、森好之、松仓秀政、岛清国等人非常落魄后，将他们收留，并给予衣食，但这些人可不是十人、二十人，而是达到了上百人，很快邻近的百田家、福喜多家就知晓了此事。 由于先前筒井顺昭在积极开疆拓土之时，也对伊贺名张郡发起过攻势，但被百田家、福喜多家所挫败。 此后，筒井顺昭为了避免百田家、福喜多家不间断的袭扰筒井领，便选择了拉拢大江家来作为筒井家东面的一道屏障。 只不过，大江家在此次三好家大举侵攻之际，并没有选择出兵相助。毕竟，大江家实力有限，且邻近的百田家、福喜多家两家仍然处于敌对状态。大江贞清可不敢拿自己的领地和居城去赌，只能尽可能的确保百田家、福喜多家麾下的忍者不越过名张郡与大和山边郡的境目地带。 正所谓墙倒众人推，鼓破万人捶。 百田家、福喜多家两家非常乐于干一些落井下石、趁人之危的事情，尤其是针对死敌筒井家。 故而，长田城城主百田藤兵卫、朝屋城城主福喜多将监二人当即派遣使者至泷野城，向大江贞清索要逃入名张郡境内的筒井家之人。 大江贞清自知无力同时与百田家、福喜多家两家开战，但也不愿就此向百田藤兵卫、福喜多将监二人低头，否则他以后还能在伊贺一国挺直腰杆吗？今后还有谁敢来投奔大江家？ 随后，大江贞清一面回复百田藤兵卫、福喜多将监二人，向他们表示自己并不知情，正在调查此事；一面派遣麾下心腹忍者为福住顺弘、福住宗房、森好之、松仓秀政、岛清国等一行人引路，将他们连夜送至名张郡与伊势一志郡境目地带的住塚山一带，之后让他们自行前往伊势北畠领，去寻求伊势北畠家的庇护。 与此同时，三好军先阵松永久秀部已兵临多田下城之外。镇守于此的立野良信（山田顺清之弟）、多田常胤（多田延实之弟）等人见势不妙，直接一矢不放的向三好军投降了。如此一来，多田城西北方完全显现在三好军的兵锋之下。 随着多田下城陷落的消息传至多田城本丸后，筒井家高层皆是束手无策，他们的女眷更是纷纷抱头痛哭起来。 到了这时，筒井顺政才意识到三宿老所提出的建议其实是最可行的，但为时已晚。 鉴于形势危急，筒井顺政便只好让筒井顺贤、慈明寺顺国二人护卫年幼的家督筒井顺庆尽快逃离多田城，自己则是想方设法牵制三好军的主力，为他们争取时间。 然而，筒井顺政所托非人，筒井顺贤在一离开多田城后，就直接趁着慈明寺顺国不备之际将其暗杀，并将手无缚鸡之力的筒井顺庆杀害。 而后，筒井顺贤便拿着筒井顺庆、慈明寺顺国二人的首级前往三好军中，意图邀功请赏。 但三好长庆对筒井顺贤的所作所为深感不齿，并没有将其赦免，反而是直接命人将其斩首。而后就命人将筒井顺庆、筒井顺贤、慈明寺顺国三人的首级用长枪挑起，以震慑还在笼城固守的多田城守军。 当筒井顺政看到筒井顺庆、筒井顺贤、慈明寺顺国三人的首级后，感到无比震惊，差点就两眼一黑倒下去。 即便如此，筒井顺政依旧没有开城投降的想法，他深知三好家此次兴师动众，可不单单是为了攻下筒井家所控制的几座城池那么简单，极有可能是为了一举将筒井家攻灭。 不过好在筒井顺政对其弟福住顺弘、福住宗房二人随三宿老离开了多田城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使得筒井一族没有被一网打尽的风险。 见多田城依旧没有开城投降的迹象，松永久秀也不准备继续耗费时间，直接下令麾下军势对佐比山周边进行火攻。 第752章 筒井灭亡 随着筒井顺庆遇害后，筒井家嫡流也随之断绝。 尽管筒井顺贤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而谋害了侄子慈明寺顺国和侄孙筒井顺庆，但他并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反而被三好长庆直接下令处决，甚至还没来得及将筒井顺昭已经病逝的消息告知三好军诸将。 这就使得担任三好军先阵的松永久秀丝毫不敢轻敌大意，生怕战局会突然反转。 此时的多田城已被三好军团团包围起来，且柳生家、奥田家、高山家、十市家、高田家、大冈家、坂合部家、冈家、中坊家等三好家旗下的大和国人领主们也先后率本部军势前来参阵，使得三好军已膨胀至一万五千余众 如此一来，松永久秀所实行的火攻之计异常顺利。 在三好军铁炮队的火力压制之下，多田城的守军是连头也不敢抬。同时，大量三好军足轻、阵夫，以及周边征召的青壮，频繁将砍伐的林木放置在多田城的大手门、追手门、搦手门、板屏附近点燃。 还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只见多田城附近是浓烟滚滚，直冲云霄，数里之外都能望见。 大和一国本就盛产以杉木为主的各种材木，可眼下却被三好军充分利用起来对付多田城的守军。 如今的多田城与蒸笼并无太大区别，就算城中有人忍受不住，想要缒城而下，也被城外的三好军用弓矢、铁炮击毙，导致多田城中再也没有人缒城而出了。 就这样，多田城外的大火整整持续了一天一夜。 等火势减弱一些后，松永久秀才下令对多田城发起攻击。 只是，此时的多田城已经死气沉沉，等三好军的武士、足轻借助云梯、钩索等攀上险峻的多田城后，才发现城中的守军已经因缺粮断水而疲惫不堪，甚至连站都站不起来，或是躺在地上，或是倚靠在板屏边。 即便如此，三好军依旧对这些毫无抵抗能力的多田城城兵以及协防领民举起了手中的屠刀，很快就压制了三之丸、二之丸、东之丸，以及多田北城。 当山口秀胜、海老名友清等松永家重臣率麾下武士突入本丸之中时，便发现‘筒井顺昭（木阿弥）’、筒井顺政、慈明寺玄蕃（慈明寺顺国长男）、山田顺清（山田清顺、山田宗重）、片冈春利（片桐春利）、多田延实等筒井一门、家中重臣、女眷等两百余人早已自尽身亡，只剩下几名小姓、侍女还剩下一口气。 于是，山口秀胜、海老名友清等人也不客气，将筒井一门上下的首级都割下送往城外，交由三好长庆进行首实检。至于那些残存的小姓、侍女，他们也没有放过的想法，反而是再度举起了屠刀。 至此，原隶属于兴福寺麾下官符众徒栋梁、大和四家（筒井家、越智家、箸尾家、十市家）之一的筒井家家名断绝，山边郡全境也被三好家压制。 而后，三好长庆也没有在山边郡多做停留，在指认先前主动投降的多田常胤、立野良信等人各继承大和多田氏、大和山田氏的一门总领之位，以及对有着活跃表现之人进行封赏后，就引军南下，兵锋直指伊势北畠家治下的宇陀郡。同时，他还命高屋城城主三好笑岩（三好康长）为大将，洲本城（须本城）城主安宅冬康为副将，节制岸和田城城代岸和田守（松浦守）、土居城城主平松宗实、三宅城城主三宅村良（摄津三宅家庶流）等将，负责牵制金吾畠山家。 可以说，三好长庆先前的韬光养晦完全迷惑了所有人，甚至是三好家的所有高层。 不仅让与三好领接壤的金吾畠山家、伊势北畠家暂时松了一口气，还让窝在大和山边郡深山里苟延残喘的筒井家放松了警惕。 之所以三好长庆会选择此次亲自上阵，是因为三好家已经出现了青黄不接的苗头。 原本，嫡男三好义兴在世的时候，三好长庆都已经将三好家家督、三好氏一门总领等职让出，自己退居幕后来协助三好义兴管理三好家。 可三好长庆却完全没有料到自己那么快就遭到了下克上的报应，不仅家中作为军事支柱的三个弟弟先后死于非命，就连文武兼备、生性谦和、深得人心的嫡男三好义兴还间接因自己而亡。 而眼下，三好长庆为了能够稳定三好家在近畿诸国之中的霸权、进一步震慑敌对势力、消除肘腋之患，以及让养子三好熊王丸坐稳家督之位，只能趁着自己还有统兵出阵的能力之际，尽可能让三好家开疆拓土、积蓄实力，待自己的侄子们能够亲政，并让阿波三好家、十河家、和泉松浦家再度成为三好总领家的有力藩屏后，就有与上杉家抗衡的实力了。 在此之前，三好长庆只能选择年岁比嫡孙三好孙次郎丸大一些的养子三好熊王丸来继承三好总领家的家名，从而避免出现主少国疑的不利局面。 而另一方面，当北畠晴具、北畠具教父子在获知筒井家在遭到三好家突袭并被攻灭的消息后，是感到无比的震惊——三好长庆不是厌世了吗？怎么就突然换了一副面孔？ 还没等伊势北畠家做出应对之策，宇陀郡方面的告急文书就像雪片一般飞入伊势北畠家的本据多气城中。 原本，北畠晴具在将宇陀郡恢复静谧后，就留下了芝山秀时、山副实有等家中重臣率一千余军势分别留守在秋山城、三宫寺城、泽城等宇陀郡境内的重镇要地之中。 可是，被北畠晴具扶持，得以继承大和秋山家家名的秋山直国却并没有因此对伊势北畠家感恩戴德，反而因伊势北畠家在战后对大和秋山家进行所领半减的处分感到极大不满。 于是，秋山直国就趁着三好军大举南下之际，与秋山志摩介、秋山万助、诸木野弥三郎等大和秋山家重臣们趁着留守在秋山城的山副实有不备之际，一举将其暗杀。 由于事发突然，在秋山城二之丸协防的伊势北畠军不知虚实，加上三好军正在大举南下的消息已传入城中，导致群龙无首，很快就被大和秋山家击溃，被讨取了五十余人后，山副势残部便狼狈逃入了三宫寺城之中。 第753章 松永受挫 秋山直国在完全掌控秋山城，以及将秋山城中的伊势北畠军驱逐后，就立即派遣同族重臣秋山万助前去与三好家进行联系，自己则是做好接应三好军的准备。 可秋山家中头号猛将坂甚次郎就对主家反复无常的举动深感不齿，他并没有选择与家中大部分人那样追随秋山直国倒向三好家一方，反而是坚守居城内原城，并转而向伊势北畠家求援。 秋山直国倒是对坂甚次郎的抗命感到非常吃惊。 先前，坂甚次郎是与大和秋山家的重臣们一同参与了秋山城笼城，期间也没有任何叛离大和秋山家的迹象。 尽管秋山直国一时半会儿没有想明白坂甚次郎为何会抗命不从，但还是出于惜才之心、用人之际，派遣使者前往内原城进行劝说，希望坂甚次郎能够迷途知返，与自己一同讨伐伊势北畠家。 只是，秋山直国低估了坂甚次郎的决心。 坂甚次郎不仅毁书斩使，还将治下领民尽数迁入内原城中协防，甚至对城外做到了坚壁清野，不给即将到来方三好军留下一粒米。 然而，伊势北畠家眼下却并没有余力去救援坚守在内原城的坂甚次郎了。 因为，六角家加大了对北伊势诸郡侵攻的规模，使得北畠晴具、北畠具教父子不得不将家中大部分兵力都用于与六角军相持，只能令谱代重臣鸟屋尾满荣节制阿坂城城主大宫含忍斋、波多濑城城主波多濑实德、船江城城主本田美作守、侍大将三濑藏人等将，分出两千五百余军势前去大和宇陀郡。 当然，北畠晴具、北畠具教父子也意识到三好长庆此次是有备而来，且对压制大和一国全境是志在必得。就没有执意要求鸟屋尾满荣去击退兵锋正盛的三好军，只是要求其尽可能的接应己方军势退入伊势即可，待有合适的时机再对宇陀郡进行反攻。 只不过，宇陀郡局势恶化的速度过快，已远超伊势北畠家高层的想象。 在秋山直国的引导下，三好军在进入宇陀郡境内后，集中兵力，用了三天时间就将内原城攻落，自城主坂甚次郎以下六百余人被讨取。 而后，三好军又接连攻落了平尾城、福西城、五津城、守道城、本乡城、米山城、桧牧城、赤埴城、守道城、井足城、下志明城等二十余座城池兵砦，并于一个月后攻落泽城，自城主泽房满以下五百余人被讨取。 当芝山秀时、芳野民部大辅、小川家直等人得知泽城陷落的消息后，根本不敢撄其锋芒，连夜放火烧毁三宫寺城、芳野城、小川城等地，率本部军势以及家眷迅速逃入邻近宇陀郡与伊势一志郡、饭高郡两郡境目地带的秋叶城（秋叶山城、神末城）中，以躲避三好军的兵锋。 可以说，三好军在宇陀郡境内的扫荡工作是非常的顺风顺水，除了在内原城、泽城两城遭到了激烈的抵抗外，在攻略其余的城池兵砦时，所耗费的平均时间皆不超过一天。 随后，松永久秀就亲率五千余军势攻向了秋叶城，意图将宇陀郡境内最后一颗钉子拔除，将来好以秋叶城为桥头堡，攻入伊势的一志郡、饭高郡两郡之中。 但松永久秀低估了宇陀郡境内的山路。 越是靠近伊势的境目地带，山路越是崎岖难行。不仅仅是输送粮草辎重的车辆难以前行，有些山路小道连战马都难以通行。 之所以伊势北畠军能迅速甩开三好军的追击，并逃入秋叶城中，是因为他们本就熟知当地的每一条山路小道，根本就没走冤枉路。 而三好军就不一样了，松永久秀的本部军势，以及受其节制的大和国人领主们对宇陀郡境内的情况并不熟悉，且缺乏熟知地理的向导。 这就导致，等三好军抵达秋叶城外后，鸟屋尾满荣所统辖的伊势北畠家援军都开入城中休整了三天以上。 即便如此，松永久秀认为此地距离宇陀郡腹地较为偏远，可能消息传达速度较慢，便派遣使者前往秋叶城中，劝说秋叶城的守军尽快开城投降，以免落得个城破人亡的悲惨结局。 很快，松永久秀就收到了回复，回信是鸟屋尾满荣亲自写的——“在下受我主势州太守北畠黄门侍郎殿之命前来，三好家之人要战便战，不战便请退出宇陀郡境内，否则休怪我军刀剑无眼！” 松永久秀看完回信后是怒不可遏，直接下令对秋叶城发起猛攻，并在破城之后鸡犬不留的进行屠城，意图给伊势北畠家上下极大的震撼。 虽说三好军一路长途跋涉，途中还没有怎么进行休整，但秋叶城是一座海拔标高六百六十余米的山城，就算三好军休整完备后攻城也是处于仰攻的状态，且城中守军早就做好了笼城固守的准备。 果不其然，三好军 先阵山口秀胜、渡边出云介两部就被秋叶城守军的弓矢、铁炮压制的抬不起头来。 而且，负责守备秋叶城二之丸的是大宫含忍斋部。 大宫一族是伊势一国有名的弓术达人，他们不仅准度高，臂力也是远超常人。 就在渡边出云介招呼本部军势蚁附攻城之际，大宫含忍斋之子大宫景连就瞄准渡边出云介后全力一箭射去，顿时一箭射穿渡边出云介的脖颈后，还洞穿了站在其后的一名马廻众，将这名马廻众钉在附近的一棵树上。 只见渡边出云介闷声栽下马后一动不动，其身旁的武士、足轻皆是惊惧不已，全都吓得寻找掩体，或是举起木楯挡住自己的身体。 山口秀胜可不认为城中的守军各个都是神箭手，直接呵斥并驱赶他们继续蚁附攻城。 很快，大宫含忍斋之弟大宫兵部少辅就盯上了距离秋叶城二之丸三百五十步左右的山口秀胜。 于是，大宫兵部少辅在拈弓搭箭瞄准了山口秀胜后，便全力一箭，顿时箭矢就洞穿了山口秀胜的胴丸，直接从起左肋贯穿而出。 山口秀胜在惨叫一声后就摔在地上，被麾下的马廻众救走。 眼见先阵的两名松永家侍大将一死一伤，三好军各部皆是畏惧不前，没人愿意像山口秀胜、渡边出云介两人那样被守军用弓矢射杀。 松永久秀见己方士气、战意愈发低落，且秋叶城在短时间内无法将其攻落后，便下令吹响法螺停止攻城，准备改为长期围攻。 第754章 弓弩齐发 经过强攻秋叶城失利以后，松永久秀并没有气馁，他在发觉秋叶城戒备森严后下令麾下各部军势退至秋叶城的守军弓矢、铁炮射程之外进行包围，准备在休整一段时间后再度发起对秋叶城的猛攻。 站在本丸箭橹上的鸟屋尾满荣，在察觉到三好军有后撤的迹象后，当即下令波多濑实德、三濑藏人、大宫景连、本田美作守四人率一千军势，轻装从秋叶城的南之丸出城，共分为四队，趁着三好军向西渡过菅野川之际，向其发起突袭。 此时的三好军各部正在逐步后退收拢军势，且周边山高林密，对于快速出城的伊势北畠军，谁都没有太过在意。 当伊势北畠军距离三好军仅仅只有一百步左右后，就立即停了下来，进行列队。 先前，北畠晴具、北畠具教父子担心鸟屋尾满荣所率的援军兵力寡少，极有可能难以抵御三好军的凌厉攻势，便将伊势北畠家的秘密武器——三百张手张弩尽数取出，交予鸟屋尾满荣使用。 在北畠晴具看来，一旦宇陀郡全境沦陷，那么将很难保证三好军不会挟大胜之余威攻入伊势境内。 若是三好军攻入了伊势境内，正在三重郡、河曲郡、朝明郡等北伊势诸郡攻城略地的六角义贤，必然会趁机分兵南下，届时伊势北畠家将会陷入两面夹击的危险境地之中。 更重要的是，眼下上杉家并没有调集大军进入伊势的计划，就算向上杉家求援，在此期间的三好家、六角家可不会按兵不动。 故而，北畠晴具这才下定决心，将原本用于危急之时的手张弩取出装备给前去驰援宇陀郡诸将的鸟屋尾满荣部。 鸟屋尾满荣倒是将北畠晴具、北畠具教父子分配给自己的三百张手张弩直接划出两百张配置给出城的军势，并让出城军势之中的弓弩手每人携带平时双倍数量的箭矢，以备不时之需。 等正在退却的三好军意识到有秋叶城的守军意图追击自己后，便纷纷转过身去，准备冲向伊势北畠军。 然而，伊势北畠军的第一队足轻早就上好了弦，随即击发，将意图冲过来的一部分三好军击倒一片。 在第一队击发完毕后，也不待己方武将指挥就纷纷半跪在地，迅速做好拈弓搭箭的准备。第二队、第三队与第一队、第四队不同，是各装备了一百张手张弩。 在第一队击发完毕后，第二队则是紧随其后，跟着击发，之后也半跪在地，然后便是第三队、第四队。 待第四队击发完毕后，在最前列的第一队当即站起，又是一轮箭雨向着三好军飞去，如此反复，箭雨可谓是片刻不停。 其中，松永家重臣岩成春之更是被当场被大量箭矢射成刺猬一般。 在面对伊势北畠军如此密集的弓弩攒射之下，本就士气、战意低落的三好军自然是抵挡不住，不再向前突进，反而是四散夺路而逃。 海老名胜正、结城忠正等松永家重臣们见势不妙，也顾不上麾下的军势，直接带着马廻众赶紧渡过菅野川，直至逃入松永久秀的本阵菅野城中才停下。 松永久秀在获知己方军势在后撤途中遭到伊势北畠军突袭后，赶紧令尚未与伊势北畠军交锋的森秀光、高山友照、中坊飞驒守等部前去驰援。 鸟屋尾满荣见城西的三好军阵势已经出现了一个缺口后，就意识到城南的己方军势压力必然会增大。 于是，鸟屋尾满荣就急忙令同族重臣鸟屋尾定恒、长男鸟屋尾与左卫门二人率五百余军势，携带一些逆茂木、木楯去驰援城南的己方军势。 毕竟伊势北畠军是一路笔直的向南而行，反观三好军则是要远离秋叶城守军的弓矢、铁炮，并绕一大圈后才能前去驰援岩成势、海老名势、结城势等友军。 等到森秀光、高山友照、中坊飞驒守等部抵达秋叶城南，并接应了一部分友军后，便发现菅野川东岸上已经竖起了不少逆茂木，以及对岸的伊势北畠军正严阵以待，自知很难冒着箭雨强渡菅野川后，便放弃了与伊势北畠军野战的想法，转而收拢己方溃兵、伤员后在菅野川西岸不远处的御杖村里进行休整。 随着三好军各部暂缓对秋叶城的攻势后，让鸟屋尾满荣大大松了一口气，便安排守军分批次进行休息，还派出一些物见去四处打探。 没多久，伊贺出身的伊势北畠家侍大将服部民部少辅就将秋叶城东南、神末川西的神末村一带有炊烟出现的消息告知了鸟屋尾满荣。 鸟屋尾满荣在获知此事后顿时一惊。 神末川是流经秋叶城东面，而神末村仅仅距离秋叶城不到八里。这就说明松永久秀必然还会再度发起对秋叶城的猛攻。 眼下的秋叶城算上协防领民，以及鸟屋尾满荣、大宫含忍斋、波多濑实德、本田美作守、三濑藏人、芝山秀时、芳野民部大辅、小川家直等部的军势，也才四千一百余众，且良莠不齐。 之所以秋叶城的守军能够两次击退三好军，是因为三好军处于人困马乏、士气低落的状态。一旦三好军的后续援军抵达，以及面前的松永久秀所部休整完备，那么秋叶城在没有外援的情况下是很难将三好军击退的。 所以，鸟屋尾满荣赶紧令伊势北畠家中作战经验丰富，且弓术无人出其右者的大宫含忍斋节制波多濑实德、本田美作守两部，以一千余军势偃旗息鼓、轻装上阵，悄悄的出城南下，前往神末村一带，并伺机向村中的三好军发起突袭。 还没等大宫含忍斋率军靠近神末村，就远远可见烟火漫天、炊烟袅袅。 此时神末村中的三好军冈因幡守、奥田忠高、十市远胜等部正在忙着生火做饭。这些三好军本就在攻打秋叶城受挫后，被松永久秀下令南下迂回至神末村，准备在休整过后向秋叶城南发起突袭。 第755章 木造叛离 由于三好军的冈因幡守、奥田忠高、十市远胜等部人人困乏，根本没有余力去派出物见进行频繁打探，在占据空无一人的神末村后就忙着生火做饭、卸下铠甲，对逐渐迫近的伊势北畠军更是毫无察觉。 大宫含忍斋见状当即趁着三好军不备，且兵力分散之际发起突袭。 只见伊势北畠军如同一条黑龙一般径直冲入了神末村后，村中的三好军上下皆是惊惧不已，根本来不及收拢兵力组织反击。 伊势北畠军仅仅一次冲击，就将神末村中的两千余三好军一举击溃。松永家家老冈因幡守更是混战之中，被大宫含忍斋亲手讨取。 而后，大宫含忍斋并没有对三好军的溃兵进行过多的追击，仅仅只是将神末村中三好军所丢弃的粮草辎重带走一部分返回秋叶城，无法带走的连同整个神末村都烧毁。 尽管鸟屋尾满荣战术灵活，比较主动，还连续两次让三好军先阵松永久秀吃瘪，并让三好军付出了一千余人的伤亡，但随着三好长庆所率的一万余本队军势进驻宇陀郡中部的芳野城后，形势顿时发生了逆转。 这下鸟屋尾满荣自知兵力寡少，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趁着三好军没有彻底围死秋叶城之前，派遣使者前往伊势北畠家本据多气城，请求主君北畠具教尽快出兵驰援。 可此时的伊势北畠家所面临的压力一点也不比秋叶城小。 在六角家发起的大规模侵攻下，千种家、伊势楠木家屡战屡败，被迫退守各自本据千种城、楠城。 而就在伊势一国形势愈发恶化之际，作为伊势北畠家庶子家笔头的木造家却突然叛离至三好家、六角家一方。 这木造领所在位置刚好处于伊势北畠家与长野工藤家之间，且还是伊势北畠领的门户重地。 曾经，木造家在南北朝时期就与总领家伊势北畠家不是一条心。 明德四年（1393年），当足利义满前往伊势神宫参谒之际，时任木造家家督木造俊康就开始与足利将军家暗中有所往来，甚至还被足利将军家赐予京都油小路的宅邸，被世人称之为‘油小路殿’。 而后，当北畠满雅拥立良泰亲王向北朝一方举起反旗后，木造俊康更是充当足利将军家的急先锋，与总领家伊势北畠家进行交锋。 只不过，木造俊康技不如人，还没等足利军进入伊势，就被北畠满雅打得连本据木造城都丢了。 若不是担任足利军先阵的土岐持益经过一番苦战，为木造俊康夺回了木造城，恐怕木造一族从此只能定居在足利将军家赐予的油小路宅邸之中了。 即便如此，木造家还是在伊势北畠家中享有极高的地位。不仅是庶子家笔头格，更是能够叙任与总领家伊势北畠家同格的官位。例如木造俊康叙任正二位权大纳言；木造持康（木造俊康之子）叙任从二位大纳言；木造教亲（木造俊康之孙）叙任从二位权中纳言；木造政宗（木造俊康曾孙）叙任正四位下参议兼右近卫中将······ 就连前任木造家家督木造具康在将家督让给养子木造具政之前，还担任着从四位下左近卫中将的官位。 虽然北畠晴具深知有力庶子家木造家对伊势北畠家的态度非常暧昧不清，伊势北畠家强盛的时候，木造家就会主动追随在伊势北畠家的身后摇旗呐喊。可一旦伊势北畠家势弱，木造家极有可能会倒戈相向。 之前，为了避免有力庶子家木造家再度叛离伊势北畠家，北畠晴具就将自己的三男去继承木造家的家名，以此来加强伊势北畠家与木造家之间的羁绊。 但是，令北畠晴具、北畠具教父子始料不及的是，木造具政竟然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叛离了伊势北畠家！ 其实，造成木造具政叛离伊势北畠家的关键推手还是其养父木造具康之弟源净院主玄。 源净院主玄虽说是木造俊茂的次男，还是庶子，自幼就被送入寺院之中剃发出家，但他一直有成为一城之主的野心。 早在织田家对北伊势诸郡发起侵攻之际，源净院主玄就暗中与织田家重臣泷川一益所有往来。 只是，织田家在北伊势诸郡的优势并没能维持多久。 现如今，随着六角家横扫北伊势诸郡，还将上杉家旗下的千种家、伊势楠木家打得是体无完肤，源净院主玄便再度活跃起来。 为了让木造家彻底摆脱伊势北畠家的控制，源净院主玄便劝说木造具政：“木造家作为势州北畠家庶子家的笔头，在马揃（类似于阅兵式）竟然沦落到位于田丸家、大河内家、坂内家之后，今后在势州北畠家之中的待遇还会更加低，不如尽快效仿二代目亚相俊康公那样，追随大树一方。” 若是源净院主玄不提马揃之事就罢了，一提出来就让木造具政气不打一处来。 因木造家被排在田丸家、大河内家、坂内家之后，导致木造家一度成为了南伊势诸郡的笑柄。 于是，木造具政在一怒之下也顾不上什么亲情了，直接让源净院主玄作为使者出使六角家，还表示木造家愿意为六角家担任攻入南伊势诸郡的先导役。 可北畠晴具、北畠具教父子可不会坐视木造家叛离而不管的。 随后，北畠晴具、北畠具教父子一面将木造家先前递交的人质尽数处决，一面令家城主水佑、坂内具种、森本具俊、堀内光经、中村光长等家中重臣们，以五千余军势负责讨伐叛离的木造家。 然而，伊势北畠家在攻打木造城的过程中很不顺利。 早在木造具康之父木造俊茂担任木造家家督之际，就曾花费了整整三年的时间用于改筑和加固木造城，使得木造城的城防异常坚固，可谓是难攻不落。 但当时木造家对伊势北畠家的态度较为恭顺，使得伊势北畠家并没有追究木造家超过规格的修筑城池一事。 如今，伊势北畠家曾经种下的恶果，反而由后人的北畠晴具、北畠具教来品尝了。 第756章 大明遣使 当六角义贤获知伊势北畠家有力庶子家的木造家叛离至己方后，不禁大喜过望，当即命长野工藤家、鹿伏兔家两家调集兵力前去增援木造家，自己则是加大对千种城、楠城两城的攻势，意图尽快将上杉家在北伊势诸郡的势力彻底清除。 然而，远在相模小田原城之中的上杉清定可不是对近畿诸国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小川城城主多罗尾光吉、雨乞山城城主藤林保丰二人虽然没有公然宣布倒向上杉家一方，但还是将近畿诸国之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通通告知上杉清定，完完全全成了上杉家在近江、伊贺两国之中的‘包打听’。 多罗尾光吉、藤林保丰二人也是最早将三好长庆发兵突袭筒井领的消息送至小田原城，让清定能够尽快做出应对之举。 随着上杉家同族重臣八条定繁在接连重创了织田家有生力量后，此时的织田家连抵御上杉家的侵攻都非常吃力，哪里还有余力去牵制上杉家在尾张境内的兵力？哪里还有余力去讨伐叛离的丹羽郡诸将？ 直江景纲在接替八条定繁成为尾张众旗头以后，很快就将千种家、伊势楠木家送来的求援信转送至小田原城。 而此时的清定正忙于与大明重新建立勘合贸易。 曾经，大明为了平息外患，一面禁止沿海居民私自出海与外国进行商品交易；一面与扶桑进行多次外交交涉，允许扶桑以朝贡的名义，定期进行商贸往来，以达到借助扶桑的力量来抑制倭寇的目的。 可是，倭寇自从获得了葡萄牙人的火器，以及江西、浙江两省的豪门贵要的暗中勾结是愈发猖獗。 而江西、浙江两省的豪门贵要也通过倭寇来进行走私，获得了天量财富，甚至还在大明的官僚体系之中安插了无数闽浙籍贯利益的利益代言人。这是一个横贯在大明帝国东南的无比庞大的既得利益集团。从地方到朝廷，从海内到海外，到处都是他们的人。 早在嘉靖八年，明世宗朱厚熜更是连摘了福建数名指挥使的乌纱帽。但皇权不下县，当他下令焚毁福建地方大族所有用于海外走私的船只时，其政令还没进入福建境内就成了一纸空文。 就算大明沿海诸省抓捕的倭寇头目，也因为当地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在相关部门的纵容下从轻判刑。 即便大明皇帝再三强调海禁，可沿海诸省的豪门贵要、官府，甚至是官兵，都在这种非法贸易之中分一杯羹。使得山头林立的大明帝国东南，俨然成为了国中之国。 此时的明世宗朱厚熜对东南沿海诸省的政治生态，以及非法贸易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了。 尽管前任浙江巡抚朱纨在坐镇浙江的这段时间里，是鞠躬尽瘁，尽心尽力，以雷厉风行的手段扫荡各路倭寇，执行着海禁政策。但最终因擅自诛杀海寇李光头等九十六人而被罢职按问。他自知难免一死，遂吞食毒药自杀身亡。 可以说，触碰利益是比触碰灵魂更加危险的事情。 由于朱纨自尽身亡后，大明东南沿海诸省的倭寇是汹涌而至，祸烈更深。尤其是被称之为‘徽王’的王直。 王直在统领了诸多商船船队派系，成为了海上的无冕之王。 在王直之前的倭寇只不过是在沿海地带进行劫掠，自他开始倭寇便开始登陆远袭，攻城略地，杀官戮民，血洗了长江中下游，就连大明的陪都南京都不得安宁。他还先后攻破府、州、县、卫所城池高达上百座，杀害军民数十万，累计涂炭数千里。 这也是清定不愿意与王直进行贸易往来的缘由之一。 得益于上杉家先前与朝鲜缔结的牙符贸易，使得朝鲜高层为了能够从上杉家处获得更多的新濑户烧瓷器，在与大明的交流中极力称赞统治扶桑东半国之地的‘贤侯’上杉清定，在上杉家的协助下，朝鲜沿海遭到倭寇袭扰的频率也是越来越低。 使得明世宗朱厚熜顿时想起了之前朱纨的献策——借助扶桑之力实现去大明沿海之盗。 于是，明世宗朱厚熜还遣使至藩属国琉球，让琉球方面也好好调查一番，那位被朝鲜方面称之为‘贤侯’的上杉清定。他有意与掌握扶桑实权之人进行交涉，希望能够协助大明清除为祸东南沿海诸省的倭寇。 而琉球方面，明世宗朱厚熜也就只能通过有着频繁贸易往来的岛津家来了解上杉家。 不过，琉球这边搜集到有关上杉家的情报，明显要比朝鲜方面多一些。 随后，尚元就遣使至北京，将上杉清定已完全掌控扶桑东半国之地的军事、政治、经济、交通航运、土地税收等告知明 世宗朱厚熜。 这时的大明内部政治斗争渐趋激烈，进剿倭寇有功的前任浙江巡抚朱纨、前任闽浙总督张经先后因明世宗朱厚熜听信谗言而下狱冤杀。 继张经之后担任总督的是兵部侍郎周珫，他也仅仅经过三十四天就因赵文华的弹劾而被罢了官，由南京户部侍郎杨宜担任总督。赵文华可是在《明史》中是列入奸臣传中的人物，他早在国子监读书的时候就与严嵩有着师生之情。 在严嵩发迹之后，赵文华更是干脆认了严嵩当干爹。 赵文华不仅建议祭海神，还因索贿失败而相继弹劾海防负责人。海防负责人常常根据他的意见而进行更迭。海防负责人的频繁更迭，造成了指挥系统的混乱，结果有利于倭寇的活动。 在杨宜就任总督后不久，就发生了倭寇逼近南京城的严重入侵事件。据说倭寇不过六七十人，从杭州湾登陆后，一昼夜奔走一百八十余里（中国的一里约六百五十米），骚扰浙江、安徽两省各地，逼近南京城下，经江苏省，直到在太湖湖畔被全歼为止，历八十余日，行经数千里，杀伤四千余人。 作为禁止倭寇的一个方策，杨宜便向扶桑派出了使者郑舜功。 郑舜功于嘉靖三十四年（扶桑弘治元年）从广东乘船出发到扶桑，一直逗留在雄踞丰后的大友宗麟那里，详细调查倭寇的动静与扶桑国内情况，嘉靖三十六年（扶桑弘治三年）与大友家的使僧清授一起归国。他是以汉代张骞为榜样的冒险家，怀着很大抱负进行活动的。但他并没有更进一步前往四国、本州，反而在九州诸国待了两年以上。等他回国时，推荐他的总督杨宜已被赵文华弹劾去职。使得郑舜功的意见不仅不能被采纳，而且他还被问罪流放至四川。 嘉靖四十四年，郑舜功写的《日本一鉴》，是为了吐露他的关于天文、弘治年间扶桑的全部知识和平素怀抱的倭寇对策而向官府提出的著作。 可惜的是，郑舜功的建议并没有被采纳，他的著作《日本一鉴》也没有被发行，而是通过几本抄本流传下来，不久就被遗忘了。 第757章 献出金印 由于总督江南、江北、浙江、山东、福建、湖广的杨宜并不熟悉扶桑的国情，对之前扶桑外交往事了解甚少，只是希望能够获得扶桑的协助，来一同打击横行大明东南沿海诸省的倭寇。 但杨宜所派遣的使者郑舜功并没有达成预期的目的，不仅没有见到‘扶桑国王’，甚至连拥有大明颁下扶桑国王金印的大内家家督都没有见到。 其实，扶桑早在洪武四年十月就与大明有着官方联系（《明太祖实录》），当时主导与大明进行外交、入贡、贸易等事务的是南朝坐镇九州，且担任征西大将军（征夷大将军）兼式部卿的怀良亲王（后醍醐天皇八男）。 当时南朝所面临的严峻政治、军事形势，使得怀良亲王为了能够继续与九州、西国之中北朝一方势力进行抗衡，不得不对大明的进行称臣入贡，以换取大明的支持，进而挽回南朝的颓势。 宋濂在《送无逸勤公出使还乡省亲序》中就说：“先是日本王统州六十有六，良怀（怀良）以其近属窃据其九，都于太宰府。” 明太祖朱元璋也云：“朕惟日本僻居海东，稽诸古典，立国亦有年矣。向者国王良怀（怀良）奉表来贡，朕以为日本正君，所以遣使往答其意。”（《明太祖实录》，洪武七年六月乙未）。 由此可见，对于南朝怀良亲王的奉表入贡，洪武君臣并非十分满意。其虽在形式上满足了明朝“四夷宾服”的需求，但在实质上却并未达到朱元璋意欲“深交”于扶桑的政治目的。因此，在与扶桑北朝方面尚未取得联系，及其正式奉表入贡之前，朱元璋虽然还是坚持赋予了怀良亲王“扶桑国王”的正统性称号，但也进一步强化了“表贡允合”的礼仪原则并多次对违礼者却而不受。可以说，在怀良亲王“扶桑国王”错误称号的背后，也隐含了朱元璋对扶桑北朝申交入贡的期待。 随着以斯波义将为首的重臣支持下，足利义持（足利义满之子）便断绝了与明朝的朝贡往来，导致倭寇袭扰大明沿海诸省是逐渐猖獗。 即便足利义持逝世以后，其弟足利义教几经波折后嗣位征夷大将军，还恢复了与大明的勘合贸易，并派遣使臣道渊等“奉表贡马，及铠甲、盔刀等方物”（《明宣宗实录》宣德八年五月甲寅），但依旧没有有效遏制或减少倭寇对大明东南沿海诸省的袭扰。 应仁之乱后，足利将军家对勘合贸易的控制力度大幅削弱。 加上经济困窘的原因，足利将军家退出了“公方船”的经营，转而将“勘合符”进行转卖，以收取勘合礼钱、谋求直接财源。此时足利将军家已经不再充当勘合贸易的主体，一些实力雄厚的地方大名开始走向前台。 其中，大内家控制了从濑户内海到大明的海路，京兆细川家则是控制了九州岛南部赴明朝的海路。 嘉靖二年（扶桑大永三年，1523年）六月，大内家派谦道宗设（谦导宗设）任正史，持正德勘合赴明朝贡。同时，京兆细川家也派鸾冈瑞佐、宋素卿等人，持弘治勘合到达宁波。市舶司检验时发现勘合有新旧之分，宗设与鸾冈产生孰真孰假的争执。 后宋素卿暗中行贿宁波市舶太监赖恩，不仅得以先进港验货，而且在安排宴饮席次时，又将鸾冈置于宗设之上。宗设愤愤不平，遂唆使手下攻杀鸾冈，随后一路“纵火大掠，杀指挥刘锦、袁琎，蹂躏宁绍间，遂夺舡出海去”。这次“宁波争贡”事件，对明朝与扶桑国交关系的演变，产生了极为重要的影响。 嘉靖六年（1527年）九月，嘉靖皇帝接受浙江巡按御史杨彝的建议，对扶桑入贡要按照旧例严格管理，“入贡以十年为期，徒众不得过百人，贡舡不得过三只，亦不许以兵仗自随······今后遣使入贡，务遵定例，如违，定行阻回”。 这是大明朝廷首次以主动强硬的姿态，对扶桑提出了“绝贡”的警告，并采取了一定必要措施，也表明大明朝官方“扶桑观”的渐趋恶化。不过，明廷此举的目的并不是要像洪武时期那样“绝而不与之交”，而是要求扶桑遵守“以小事大”规范和表现出“敬慎”的姿态。 也正是因为勘合贸易规模的急剧缩水，以及入贡间隔时间的延长，使得大内家的财政收入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再加上，大内家治下领国的不断缩水，以及在与朝鲜方面贸易份额还被上杉家抢占，使得大内家本就窘迫的财政状况愈发的雪上加霜。 大内义长为了能够换取上杉家的支持，来与毛利家进行持续的抗争，不得不将大内家长期珍藏着的扶桑国王金印转赠给上杉清定。 为避免使者被毛利家截获，大内义长便以治下领国的天主教医师内田托马（内田托马斯，山口首个皈依天主教之人）作为使者，让其携带扶桑国王金印，以及自己的求援信渡海北上至上杉家治下的于山国见岛，正式向上杉家请求支援。 从此刻起，失去扶桑国王金印的大内家再也不能以‘山口都督’的名号与大明、朝鲜进行外交、贸易了。 而大明这边，代替杨宜担任总督的是由赵文华推荐安徽省出身的浙江巡抚胡宗宪。 胡宗宪是被后人评论为“多权术，喜功名”的人物，早从担任巡抚的时候起就抱有平定倭寇的计策。此时，他不仅总督浙江、南直隶和福建等处的兵务，还可以调遣江南、江北、浙江等省的重兵。 与杨宜派郑舜功出使扶桑一样，胡宗宪也派遣部下蒋洲和陈可愿至扶桑，侦察扶桑国内情况，同时想方设法说服以王直为首的主要倭寇头目归降。因大明外交正式文书上都记为“谕扶桑国王”，所以表面上的第一个目的，是仿照明太祖洪武帝以来的传统与足利将军家进行交涉，令其禁止倭寇。 蒋洲似乎是与游侠之徒一起游手好闲地度过了青年时代，但他具有才气与智勇，被誉为“纵横之士”或“辩士”，是能说善辩的人物。蒋洲因万表的推荐得以与胡宗宪相见，又因向胡宗宪献上应去日本说服王直归降的方策，而被推荐为提举，担任去日本的正使。陈可愿定为副使。 蒋洲与陈可愿于嘉靖三十四年（扶桑弘治元年）九月出发，十一月到达北九州肥前的五岛。蒋洲等在这里遇到王直的养子王滶（毛海峰、毛烈），随后又得以与王直会见。 蒋洲、陈可愿等人便向王直说明胡宗宪与王直是同乡，王直的妻子在故国曾被关进监狱，胡宗宪把她从狱中救了出来，给予优待，以激起王直的望乡之情；还说明如果王直归国受降，就放宽海禁，允许开市贸易，不再问罪，以利诱之。 王直信以为真，大为喜悦，决定接受胡宗宪的要求，首先让王滶与陈可愿先行一步回国。王滶与陈可愿一行于嘉靖三十五年（扶桑弘治二年）四月回到大明国内。 蒋洲仍旧留在扶桑，希望与扶桑国王（征夷大将军）进行接触，王直亦予合作。 随后，王直与蒋洲一起经过博多，于嘉靖三十五年（扶桑弘治二年）四月抵达丰后，会见了大友宗麟，又派使僧向大内义长传达了宣谕扶桑的意向。 蒋洲本来认为宣谕的第一个对象是扶桑国王，但是根据王直、王滶等人提供的情报，觉察到即使与现任征夷大将军接触也不能期待有很大的成果。蒋洲便认为说服大友家、大内家等实力派大名之外，还要说服与倭寇有关系的对马宗家等诸大名，才是更为高明的方针。 对马宗家一有关于倭寇的情报，就紧急报告朝鲜高层，已成常例——弘治二年（嘉靖三十五年）四月也按照常例向朝鲜报告了关于王直的情报。这一年的四月与王直到达丰后的同时，对马宗家的使者到达朝鲜，报告叫作五峰的明国人（王直）作为阿波、伊予、赞岐、土佐与五岛贼倭的首领，将入寇明朝与朝鲜。报告中还陈述了去年五月到七月袭击朝鲜南部沿海达梁浦与济州岛，直至攻陷兵马节度使总部的乙卯达梁倭变的海贼集团根据地是五岛，中心人物是王直，并告知有两位大人从明朝带敕书来到扶桑。很明显两位大人是指蒋洲与陈可愿。 对马宗家在弘治三年（嘉靖三十六年）三月又向朝鲜报告，蒋洲还给对马宗家送来了要求必须努力禁贼的咨文。 当然，王直还将实力远超大友家、大内家、对马宗家等西国、九州大名，且占据扶桑东半国之地的上杉家部分情报告知蒋洲。 原本，蒋洲还对上杉家占据扶桑半国之地将信将疑，可随着出使大内家本据山口馆的使僧返回后，他才意识到，若想有效遏制倭寇的行为，必须要借助上杉家的力量。 于是，在王直的安排下，蒋洲得以渡海北上至上杉家治下的外海飞地郁陵岛。 鉴于蒋洲的特殊身份，弘中方明、冷泉元丰、小原隆言、莅户政乔、平冈重政、小仓家房等上杉家家臣们可不敢擅自做出任何决断，便将蒋洲与先前大内家派来的使者内田托马一并经海路送往越后颈城郡直江津，再走陆路南下至上杉家本据小田原城。 另一方面，新任兵部左侍郎兼都察院左佥都御史、直浙总督的胡宗宪在稳住王直之后，就着手开始对付徐海了。 尽管徐海本人是有意接受大明朝廷的招抚，但是陈东、叶麻和倭寇头目等不愿归降，决定返回扶桑，在临行前，双方在分赃问题上产生了争执。 加上之前叶麻和徐海围绕一个叫做祝妇的女子争风吃醋，使得徐海怀恨在心，在罗龙文等胡宗宪派出间谍的教唆下，徐海在七月三日的饯别宴上，将洪东冈、黄侃等大明出身的倭寇头目捕获，送至胡宗宪处。同时以讨赏的名义，逮捕了叶麻的几百名部下，移交给明军。 而后，徐海又诱捕了倭寇头目陈东，并转交给明军。 之后，徐海入平湖城向胡宗宪请降。城中的官员和百姓听说徐海进城都吓得惊慌失措，唯胡宗宪镇定自若。徐海向胡宗宪谢罪，胡宗宪走下大堂，用手摸着徐海的头顶说：“你为害东南很久了，既然归顺，朝廷暂且赦免你，不要再做坏事了。” 末路其后，徐海率众屯于平湖城外的沈家庄。 虽说胡宗宪有意招抚徐海，但是在赵文华等人的劝说之下，最终决定将其消灭。 胡宗宪一边稳住徐海，一边加紧部署兵力。而徐海也感到官军可能会出尔反尔，便大肆招揽附近的青壮年，充当部下，决心与明军决一死战。 嘉靖三十五年，八月。胡宗宪发起了剿灭徐海的最终战役。 徐海等人占据沈家庄后，沈家庄有新旧二宅，徐海居沈家庄旧宅为“东巢”，叶麻等人居新宅为“西巢”。 八月二十二日，兵备副使刘焘率部包围西巢，下令将发熕炮十二门排列水边，或打敌台，或打门墙，可谓是声势震天。 第二天二更时分，叶麻麾下的倭寇支撑不住，被迫放弃西巢而逃，明军趁势攻入西巢，并将其焚毁。 随后，刘焘又督兵搭桥过水，进逼东巢。 然而，据守在东巢的徐海所部火器众多，并在东巢南门架设发熕炮。 据明人采九德《倭变事略》载：“二十四日，军门（胡宗宪）督诸路主客兵凡二十余支，围徐海数重。贼放发熕，以银塞熕口，火发银如星飞，中人中土中水，如雨鸣。众皆不能进。” 徐海的火力是十分猛烈，明军丝毫不敢靠近。 就在这时，刘同尹亲率轻兵七十人进攻南门，被倭寇使用发熕炮压制，炮弹甚至落在离刘同尹一尺多的距离，但刘同尹不为所动，反而是向倭寇连发三矢，迫使使用发熕炮的倭寇逃离，这才攻破了南门。 八月二十五日，各路明军正式发起总攻，徐海力不能支而战败，部众被官兵擒斩一千两百余人，烧死者不计，倭寇头目辛五郎等人也被明军擒获。 最终，徐海与倭寇数十人，因抵抗无望，投水而死。徐海的爱妾王绿姝、王翠翘则是被俘。 由于王翠翘曾经一再劝说徐海弃暗投明，但最终却让徐海死于非命。她在万念俱灰的情况下，于深夜里乘人不备投海自尽了。 第758章 沼城陷落 据说王翠翘在临死之前，曾对天大呼，控诉胡宗宪的背信弃义之举，并发出了最后的诅咒：“胡梅林（胡宗宪号梅林），你竟敢枉杀归降之人，天道若存，必定有报！” 所谓的“杀降不祥”，所谓的“天道若存，必定有报”，根据哲学的原理来进行分析，大致应归入封建迷信之类，但迷信之所以被称为迷信，是因为有人信。 曾经白起不信，项羽不信，拓跋珪不信，常遇春不信，胡宗宪也不信。 毕竟死于非命，毕竟失去天下，毕竟四十暴亡，毕竟······ 这人嘛，毕竟是要讲点道义的。 胡宗宪之所以会对徐海赶尽杀绝，是因为徐海为人反复无常，且为祸大明东南沿海诸省多年，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再加上徐海的影响力远不如王直那样大，使得胡宗宪在稳住了王直后，才敢着手动用武力铲除实力相对较弱一些的徐海。 虽说胡宗宪此举是有些背信弃义，但他所做的一切并不是为了自己的个人利益，而是为了大明，为了百姓。 不过，徐海的死，对王直来说，应该算是一个好消息，从此以后他的竞争对手又少了一个，但对于胡宗宪而言，却是任重而道远。 因为王直的实力不仅远超徐海，还强于大友家、大内家、毛利家、尼子家、岛津家、肥前松浦家等扶桑九州、西国的不少有力大名，甚至还与九州、西国不少大名、国人领主交好，可以非常容易的从这些大名、国人领主那里借兵。 据相关统计，除了王直本人的嫡系部队以外，受他控制和影响的倭寇人数高达五万余人，而胡宗宪手中能够调集的全部兵力不过十余万人，还要防守南直隶、浙江两省的沿海地带，以武力彻底剿灭王直一派的倭寇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 所以，胡宗宪对王直是只能智取，不能强攻。 当然，胡宗宪也无法心无旁骛的去剿灭为祸大明东南沿海诸省的倭寇。 皇帝的脸面要给护着，严嵩的知遇之恩要报着，小阁老的人要让着，裕王的掣肘要忍着，下属的胡作非为管不住还要拦着，倭寇之乱还要挡着，桑农的生活还要关心着，同僚友人的误解还要解释着，尽管胸怀天下，却过着小媳妇的生活，这就是胡宗宪的真实境遇。 再将目光转向西国的周防国。 尽管沼城（须须万沼城）、真光院山城、远得山城、殿之浴山城、熊毛山城等位于周防腹地的城池兵砦，大内义长经过多次调兵遣将后，兵力也达到了一万余人。 由于毛利家还在石见境内与尼子家进行断断续续的交锋，使得无法调集更多的兵力投入攻打沼城的战事之中。 这也导致了毛利军整整耗费了一年有余的时间都没能将大内义长所布置的防线攻破。 弘治三年，二月。 毛利元就并不希望毛利家长期处于两线作战之中，便趁着石见、安艺两国境目地带的形势稍有缓和之际，命毛利隆元、小早川隆景、平贺广相、坂元祐、赤川就秀等人加大对沼城的攻势，并亲率一万余军势的本队前来加势。 为了尽快将沼城攻落，毛利元就甚至突发奇想，命麾下各部军势去搜集大量的草席铺在沼泽上，同时还将购入、缴获的两百余挺铁炮尽数投入战场进行使用，以此来对沼城、真光院山城、远得山城、殿之浴山城、熊毛山城、西山城等城池兵砦进行火力压制。 经过一个月的轮番强攻之后，大内军内部出现了动摇。 江良贤宣本就因其弟江良房荣被陶晴贤以勾结毛利家为名诛杀一事感到不满，加上战局愈发不利于大内家后，便与其子江良藤兵卫尉，以及宫川伊豆守等部分守将接受了小早川隆景递来的橄榄枝，率本部军势向毛利军投降。 随着江良贤宣、江良藤兵卫尉、宫川伊豆守等人主动投降，对还在各城池兵砦中浴血奋战的大内军士气造成了极大的打击。 而后，殿之浴山城城主胜屋兴久（胜屋重贞）在与毛利家重臣坂元祐进行一骑讨之际，被南瓜的藤蔓所绊倒。坂元祐倒是不讲武德，趁机将还未爬起的胜屋兴久一举讨取。 见胜屋兴久被讨取后，大内军的士气就如同洪水泄闸般流失。 坂元祐更是趁机率本部军势一举攻入了殿之浴山城，进一步扩大战果。 自知大势已去，且战场劣势根本无法扭转后，胜屋兴久之子胜屋重治就在家臣沼新左卫门、安达藤九郎等人的护卫下突出重围后，前往周防都浓郡末武村藏匿，之后就剃发出家，自号‘莲甫’，为沼城阵亡之人祈福。 弘治三年，三月三日。 在江良贤宣、江良藤兵卫尉、宫川伊 豆守等人的鼎力协助下，毛利军先后攻落了殿之浴山城、真光院山城、远得山城、熊毛山城、西山城等城池兵砦，并讨取了胜屋兴久、江良隆纲（江良家庶流）、安井忠康、边坂胜成、山崎右京进（周防山崎家庶流）、狩野治部少辅、伊香贺左卫门大夫等诸多大内家重臣。 山崎兴盛、山崎隆次、山崎鹤千代丸父子三人已然意识到沼城在失去外援的情况下，陷落已无法避免。 于是，山崎兴盛便向城外射去箭书，以赦免城兵以及协防领民为条件开城。 毛利元就非常敬佩山崎兴盛的忠义，也非常欣赏其英勇善战，便同意了这个请求。 就这样，山崎兴盛、山崎隆次、山崎鹤千代丸父子三人于沼城东北部的龙文寺之中切腹自尽。只有山崎兴盛的三男山崎和泉丸在周防山崎家家臣的护卫下逃至沼城西面的富田山奥建咲院中藏匿。 然而，毛利元就在见到山崎兴盛、山崎隆次、山崎鹤千代丸父子三人的首级后，却并没有履行约定，反而是下令对已经放下武器的三千余沼城城兵、协防领民举起了屠刀。 当沼城、殿之浴山城、真光院山城、远得山城、熊毛山城、西山城等位于周防腹地的城池兵砦尽数陷落的消息传至山口馆后，让大内家高层是措手不及。 第759章 大内败亡 原本，大内义长是盘算着沼城、殿之浴山城、真光院山城、远得山城、熊毛山城、西山城等位于周防腹地的城池兵砦尽可能的牵制毛利军主力至大内家获得上杉家的正式支援。 可没曾想，大内义长苦心经营的防线，仅仅支撑了一年有余就被毛利军彻底攻破，且大内家仅存的有生力量还被歼灭。 还没等大内家高层想好应对之策，毛利军已经膨胀至两万以上的规模，并在天神山、松崎天满宫（防府天满宫）一带一举击溃了山口馆东面最后的防线，将两地固守的两千余大内军尽数歼灭。 右田岳城守将右田隆量、野田长房等人见势不妙后，一矢不放的就向毛利军主动投降，甚至还为毛利军充当先导役，为其引路。 自知山口馆无险可守，且麾下兵力寡少的大内义长，在仓促之下带着儿子大内介丸逃往家中重臣内藤隆世的居城胜山城（且山城），以躲避毛利军的兵锋，并伺机渡海逃入实家大友家的治下领国之中。 可毛利元就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大内义长，他一面发兵攻向胜山城，一面令乃美宗胜联合村上水军众封锁下关海峡（关门海峡），将大内义长的退路彻底切断。 下关海峡可是濑户内海的大门，是连接着西国与九州之地，还是航运贸易的一把钥匙。 当然，为了避免大友家介入周防、长门两国的战事，毛利元就还派遣家中能说会道的家臣小寺元武作为使者，前去出使大友家本据府内城，与大友义镇交涉瓜分大内家治下领国的协定，并希望大友家不要出兵支援大内义长。 作为回报，毛利家仅自由切取周防、长门、石见三国，而大友家则是自由切取丰前、筑前、肥前等北九州诸国。 只是，出乎小寺元武意料之外的是，大友义镇异常爽快的就同意了毛利家的请求。 在大友义镇看来，此时的大内家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还不如与新崛起的毛利家交好，并换得大友家迅速兼并丰前、筑前、肥前等北九州诸国，从而一跃成为整个九州实力最强的大名。 此时的大内义长并不知晓其兄大友义镇已经同意了毛利元就不介入周防、长门两国战事的请求，还天真的以为兄长大友义镇是不会对自己见死不救的。 等到胜山城被毛利军团团包围，且关门海峡周边海域皆是毛利家旗下水军众以及村上水军众的战船停泊后，大内义长这才意识到自己兄长大友义镇是不会发兵前来救援了。 即便如此，内藤隆世却依旧没有抛弃大内义长的想法，反而向毛利元就提出，以自己切腹自尽、胜山城开城投降为条件，换得毛利家保全大内义长、大内介丸父子生命。 此时的内藤隆世还寄希望于毛利元就能大发慈悲，饶恕自己的主君大内义长一命。 可毛利元就本就是个反复无常之人，他为了能够保全毛利家的家名，甚至不惜来回辗转倒向大内家、尼子家，并趁着大内家发生内讧之际迅速开疆拓土。 而且，毛利元就并非守信之人，在沼城开城投降后，就不遵守诺言，将已经放下武器的沼城三千余城兵、协防领民尽数杀害。 这一次也不例外，毛利元就表面上同意了内藤隆世的请求，在内藤隆世切腹自尽，以及胜山城开城投降后不久，就勒令大内义长、大内介丸父子至城外的功山寺（长福院）切腹自尽。 大内义长在切腹自尽之前还留下了辞世诗：怨艾悄然生，蓦然惊觉时，化为满山风，吹动花四散。 至此，长门守护代内藤家嫡流断绝。而盘踞在长门、周防两国长达三百余年，且大内花菱(唐菱)的战旗一度纵横半个扶桑之地的武家名门大内家也就此断绝家名。同时，西国的格局因此而洗牌，毛利家也达成了防长经略，已呈现出有取代大内家成为新的西国霸主的迹象。 曾经，在有‘西之京都’之称的山口馆里鳞次栉比的五重塔、神社、公卿馆舍、舞榭歌台等皆随着大内家的灭亡而永远化作尘埃，再也没有出现过。 毛利家因兼并了长门、周防两国之后，一举成为了与尼子家并立的强力大名。 虽说毛利军兵不血刃的就夺取了大内家的本据山口馆，但并没有找到陶晴贤之子陶鹤寿丸。 因为，在大内义长仓促放弃山口馆之际，陶家家臣野上房忠并没有带着陶鹤寿丸去追随大内义长，反而是直接北上前往长门的仙崎湾，并渡海逃入了上杉家治下飞地的于山国见岛，之后还辗转至郁陵岛。 不过，野上房忠深知弘中方明、小原隆言、冷泉元丰、吉安丰英等大内家旧臣是非常敌视陶家的，他并没有选择与他们进行接触，便找到了上杉家谱代家臣出身的莅户政乔、 平冈重政、小仓家房等人，希望他们能够为陶鹤寿丸提供庇护。 对于野上房忠的这个要求，莅户政乔、平冈重政、小仓家房等人深知事关重大，且鉴于毛利军眼下兵锋颇盛，并不敢擅自做主，便将此事上报至主君上杉清定处，让上杉清定来亲自决断是否庇护陶晴贤之子陶鹤寿丸。 由于王直与大明使者蒋洲正造访郁陵岛，使得毛利元就并不敢挟大胜之余威北上侵攻上杉家治下的于山国，他深知不论是毛利家旗下水军众，还是村上水军众，都不是王直麾下倭寇的对手。 万一招惹了王直，那么毛利家好不容易兼并的长门、周防两国可就永无宁日了。 故而，毛利元就也就默认了上杉家继续占有原隶属于长门的见岛，也严厉约束旗下水军众不得越界袭扰上杉家驶向朝鲜的牙符船。 但是，毛利元就并没有因攻灭大内家，以及兼并周防、长门两国而感到满足，反而开始得陇望蜀起来。他很快就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位于门司半岛上的门司城上。 第760章 元就食言 显然大友家高层低估了毛利元就的野心，以及高估了其信誉。 毛利元就可是能为了实际利益，毫不犹豫地将昔日的信义踩在脚下。 尽管毛利元就没有见过武田信玄，但是他非常欣赏他的一句经典名言——盟约这种东西，只在被撕毁前有效。 先前，毛利元就还答应过山崎兴盛、内藤隆世会保全沼城城兵与协防领民，以及大内家家督大内义长生命的。 可是，毛利元就履行了吗？ 并没有。 毛利元就当时是当着不少人以及山河大地、日月星辰的面做出保证，结果却是在山崎兴盛、内藤隆世二人尸骨未寒之际背弃了誓言。 在后世，誓言早就不好使了，一切都得看合同、看证据，满世界都是将灵魂出卖给魔鬼的。但在古代，人们常常是因举头三尺有神明而感到极度敬畏的。一旦写下誓书、立下盟约，那是一定要算数的。 若是毛利元就真的能做到守信，也就不会多次辗转于大内家、尼子家旗下了。 虽说毛利家才完成防长经略，将曾经的西国霸主大内家攻灭，但并不代表毛利元就就此可以高枕无忧了。 毕竟，毛利领的北面还有一个强力大名尼子家在。 若不是尼子家深陷备中、备前、美作三国战事的泥潭之中，尼子晴久可不会放任毛利家迅速壮大而不管。 毛利元就本人还盘算着彻底掌控下关海峡，来通过濑户内海的海运、贸易获得更多的利益，从而进一步提高毛利家的财政收入。 毕竟，毛利家的直领不多，且对旗下大名、国人领主们的掌控力度并不大。若想之后能称霸西国，并将影响力延伸至近畿、九州、四国等地，那么就必须要有足够的实力才行。 只是，眼下的毛利家才兼并周防、长门两国，且还需要支援旗下大名吉见家稳定南石见诸郡的局势，并没有余力去与大友家争夺丰前、筑前、肥前等北九州诸国的霸权。 但毛利元就可不打算让大友义镇非常顺利的兼并丰前、筑前、肥前等北九州诸国。 一旦让大友家迅速兼并了丰前、筑前、肥前等北九州诸国，那么就会呈现出毛利家被尼子家、大友家两家强力大名夹在中间的尴尬局面。若是尼子晴久再使出远交近攻的策略去拉拢大友家，那么毛利家就会被尼子家、大友家两面夹击，届时将首尾难以兼顾。 再加上，周防、长门两国之中的反毛利家势力也在蠢蠢欲动，他们只要见毛利家势弱，必然会趁机揭竿而起，妄图恢复大内家的家名。 故而，毛利元就便在与大友家达成协定后不久，便暗中调略贯亲清（贯贤秀）、秋月文种、原田隆种、筑紫惟门、斋藤小左卫门、江上石见守、小田骏河守、小田政光等丰前、筑前两国的有力国人领主们，并唆使他们向大友家举起反旗，以此来增加大友家兼并北九州诸国的难度，避免大友义镇心生经略西国之心。 然而，大友义镇对毛利元就也不是百分百放心的。 大友义镇为了获得统治丰前、筑前、肥前等原隶属大内家势力范围内领国，以及经略九州的大义名分，便积极向朝廷、足利将军家进行献金。 早在天文年间，大友家就没少向朝廷、足利将军家进行献金。大友义镇更是将大友家才获得不久的铁炮火药配方献给了足利义辉。 就这样，大友义镇便被朝廷授予了正四位下左近卫少将的官位。足利义辉不仅让他补任九州探题，还让其补任了丰前、筑前、筑后、肥前、肥后五国守护职。 算上之前担任的丰后守护，此时的大友义镇已是身兼六国守护职。 不仅如此，足利义辉更是许可大友义镇本人继承大内家家名，或是许可大友义镇以大内家家督后见役的身份，从大内一族之中挑选一人来继承大内家的家名。 如此一来，大友义镇不单单拥有了号令九州九国的大义名分，甚至还拥有了统治长门、周防两国的大义名分。同时，大友家的家格也凌驾于三管领家的金吾畠山家之上，世人也因此将大友义镇称之为丰后之王、九州之王。 而另一方面，毛利元就还是低估了大友家的反应能力。 大友家重臣户次鉴连（立花道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倒向毛利家一方的斋藤小左卫门诛杀，并调略了秋月家家臣小野九郎右卫门，让其暗杀时任秋月家家督秋月文种。 在接连攻灭丰前斋藤家、秋月家后，先前与毛利家暗中有着频繁往来的江上石见守、小田骏河守、小田政光等国人领主们纷纷终止了与 毛利家的联系，并主动率军参阵，协助大友家弹压反叛的国人领主们。 见势不妙的筑紫惟门自知不敌，不仅放弃了自己的本据胜尾城，连祖祖辈辈传下来的领地也放弃了，只带着家眷与部分家臣渡海逃往长门，去寻求毛利家的庇护。 经过户次鉴连的一连串猛烈攻势，丰前、筑前、肥前等北九州诸国的国人领主们皆望风降伏，对大友家表示恭顺。 可危机素来是伴随着暂时的胜利而产生的。 毛利元就见自己先前调略的丰前、筑前、肥前等北九州诸国国人领主们对大友家的掣肘无效，并不打算就此罢手，反而意图趁着大友家在丰前、筑前、肥前等国立足未稳之际，将其击败，将大友家的势力从北九州一带清除。 于是，毛利元就就命次男吉川元春、三男小早川隆景率一万五千余军势渡海，进攻掌控在大友家手中的丰前重镇门司城，正式开始染指北九州一带。 大友家的门司城城代怒留汤主水是猝不及防，他完全没有料到与自己主家交好的毛利家竟然会不宣而战，当即落荒而逃。 随着守将弃城而逃，使得门司城上下顿时失去了主心骨，很快就被毛利军攻落。 门司城是北九州通往本州岛长门、周防的门户重地，也是毛利家进攻九州的跳板，战略位置极其重要。门户一开，则有让毛利军深入腹地之虞，因此必须展开救援。 大友义镇在获知门司城陷落的消息后，火速下令户次鉴连、臼杵鉴速、吉弘鉴理、斋藤镇实等家中重臣们，率二万余军势，前去夺回门司城。 第761章 蒋洲到访 当大友家与毛利家为争夺下关海峡控制权而在门司城一带爆发大战的同时，一色义幸、神余亲纲、河田元亲、斋藤家信等上杉军诸将已在若狭与越前、近江两国境目地带的野阪岳一战中，以少胜多，击败了以救援若狭武田家为名，行兼并若狭一国之实的朝仓军。 其中，越后颈城郡出身的年轻乡士斑鸠平次在合战中是异常勇猛，以徒步手提太刀在混战中砍翻数十名朝仓军，并亲自讨取了朝仓家谱代重臣漥田左近将监，令朝仓军的士气受到极大的打击。 趁着士气大涨之际，一色义幸、神余亲纲、河田元亲、斋藤家信等上杉军诸将对朝仓军发起了总攻，一举将朝仓军击溃，讨取了一千余人。同时，原先困守在国吉城、山内城的栗屋胜久、栗屋家长也趁机率本部军势从城内杀出，向朝仓军的侧翼发起了突袭。 朝仓军的寺田采女正、乙部勘解由左卫门两部是猝不及防，在遭到两面夹击后很快就丧失了战斗力，进而完全崩溃。连寺田采女正、乙部勘解由左卫门等数名朝仓家重臣也在混战之中被讨取。 眼见，己方已无胜利的前景，且北江众几乎被上杉军全歼后，作为总大将的朝仓景赖便放弃了攻入若狭一国腹地的想法，反而在仓促之下率残余渡海撤回了越前。 如此一来，被围困在膳部山城的松宫清长便彻底失去了外援。 尽管松宫清长使出浑身解数，将求援信成功送至京都、小谷城、观音寺城、饭盛山城、一乘谷城等地，但并没有获得任何的回应。 因为，此时的三好长庆正忙于侵攻大和一国、六角义贤则是正倾尽全力侵攻北伊势诸郡，而朝仓义景正沉溺于温柔乡之中。至于足利义辉，他如今麾下可没有多少奉公众可以投入战事，就连守卫自己的室町御所都显得捉襟见肘，就更别提整个京都的防卫工作了。 而且，足利将军家、三好家、六角家等各方势力也犯不着去救援一个公然抢占禁里料所的国人领主，导致自己与朝廷、皇室之间的关系紧张。 这就使得松宫清长送出的求援信，无一例外地都石沉大海。 而后，一色义幸、神余亲纲、河田元亲、斋藤家信等上杉军诸将在将朝仓军逐出若狭一国，就对膳部山城发起了猛攻。 在粮草告罄、外援断绝等诸多不利情况下，膳部山城仅仅支撑了三天的时间就被上杉军攻落，讨取自城主松宫清长以下四百余人。 因松宫清长以禁里料所吉田庄代官的身份抢占了吉田庄，并擅自发兵攻打熊川沼田家。不仅将熊川沼田家治下的瓜生庄抢占，还讨取了包含原熊川城城主沼田光兼在内的五百余人。 故而，神余亲纲也不派遣使者去请示主君上杉清定，就默许了沼田光长、沼田统兼兄弟二人将被俘的松宫一族五十余人尽数处决，一个不留。 至此，上杉家完成了对若狭三郡全境的压制。 弘治三年，五月五日。 大明兵部左侍郎兼都察院左佥都御史、直浙总督胡宗宪所派使者蒋洲与大内家使者内田托马，在越后守护代斋藤朝信的一路护送下，抵达了上杉家本据小田原城外。 原本，在蒋洲的固有印象里，上杉家充其量与大友家、大内家、岛津家、对马宗家等九州、西国的大名们实力相差不大，顶多在官位上有些差距。 可没曾想，上杉家所统治的范围已经远超蒋洲的想象——东起奥羽，西至郁陵，南至大海，北抵苦兀（库页）。 而且，上杉家治下领国与大友家、大内家、对马宗家等大名的治下领国完全不同。经海路沿途停靠的岩濑凑、直江津这两座海港是商贾云集、货物繁多，贸易、海运非常的繁荣。 作为上杉家原先本据越后颈城郡府中御馆周边更是热闹非凡、民安物阜，与大内家本据山口馆一片残垣断壁相比，完全是天壤之别。 加上从越后直江津一路南下的过程中，蒋洲发现上杉家治下的越后、上野、武藏、相模等地的农业、商业、手工业、海运、教育等各个方面都远超西国、九州那些强力大名治下。 等到蒋洲抵达小田原城总构外后，更是感到非常吃惊。 因为，蒋洲自从抵达九州之后，所见到的扶桑城池皆是城、镇分离的状态，直到他看到小田原城外有着外城、护城河等城防设施后，差点以为自己来到了另一个国度。 终究蒋洲是出身大明的浙江，还是担任着从五品的市舶使提举一职，没少与异国之人打交道，他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由于越中守护代柿崎景家很早就将大明使者途经越中一事，派遣飞脚告知了清定，使得清定得以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蒋洲 、内田托马一行人才抵达小田原城总构外不久，就被上杉家谱代重臣宇佐美定满迎入总构之中，并安置在小田原城本町的一家专门用于接待他国使者的宿场之中休息。 当然，这家宿场周边的所有街道皆被左控鹤备、御庭番众、町奉行同心众等封锁，就算是上杉家的家臣在未得清定本人许可之前也不得靠近。 为了体现对大明使者的重视，清定还将招待规格定为了二十万石大名级别。 然而，等到了第二天正式接见使者后，清定却有些失望了，他原以为大明方面会派出三品或四品之官作为使者出使，可没想到来者却只是一名五品文官。 当清定看到身着绣着白鹇青袍大明官服，头戴乌纱帽的蒋洲缓缓走入本丸大广间后，就意识到自己与其交涉可能并不能取得什么成果。 “本使奉大明兵部左侍郎兼都察院左佥都御史、直浙总督胡军门之命出使扶桑，希望阁下能够约束麾下之人，不得袭扰大明治下东南沿海诸省，否则将闭绝贡路，徐议征讨！”蒋洲倒是不拐弯抹角，直接站着向身着藏青色锦织直垂，头戴立乌帽子的清定说明了来意。 “贵使且慢，余家中之人可没有一人加入倭寇之列，这一点朝鲜方面应告知了大明朝廷吧？而且，余并非扶桑之主，只是坂东副帅罢了。”清定倒是不介意蒋洲站在自己面前说话，反而直接辩解道。 第762章 蒋洲劝说 “只是坂东副帅？！阁下实在是过于谦虚了吧？”蒋洲不由得冷笑了一下。他可不认为以一隅之地起家，能在近二十年的时间里夺得扶桑半国之地的藤原清定是个泛泛之辈。 在蒋洲看来，端坐在自己面前，且年岁不足三十的藤原清定，其经历与明太祖朱元璋平定天下的经历倒是有些相似。 那时，朱元璋在离开红巾军郭子兴部后，就从本部人马之中挑选了以徐达、汤和、费聚、唐胜宗、郭英等二十四人作为自己的初创团队（淮西二十四将）。 而后，朱元璋就用计招降了定远张家堡的三千余守军，而后就以这些兵力夜袭击溃并收编了七万余元军。使得朱元璋的势力一举超越了整个濠州的红巾军。 之后，朱元璋又率军先后夺取了滁州、集庆（建康、应天、南京）作为自己的大本营，进而不断向长江以南发展势力。 而这藤原清定与朱元璋相似，以同族、越后七郡武家作为起家资本，逐步发展到带甲控弦之士不下二十万，甚至还将不少猛将谋士收入自己的帐下听命，已然成为整个扶桑境内实力最强的诸侯。 要知道，朱元璋以淮西二十四将为自己的初创团队，在夺取滁州，并江淮地区发展出数万人的基本盘时，才只有二十六岁。 但蒋洲并不知晓，清定在接任上条上杉家家督之时所面临的困境和危急是什么样的。 朱元璋在夺取滁州之时，元朝宰相脱脱正调集吐蕃、漠北、西域、高丽、汉人之兵云集大都，以号称百万的大军前去讨伐高邮的张士诚，这才让濠州、滁州等地的红巾军各部幸免于难。 反观清定这边，是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好不容易才击退了府中长尾军的侵攻，并成功熬到长尾为景病逝，才让周边局势得以改观。 毕竟争夺天下就是一场淘汰赛，只有坚持到最后的人才能获得胜利，古今中外皆是如此。 即便三好长庆有着副王之名，雄踞扶桑的近畿诸国，以及控制着朝廷、足利将军家，其实力根本无法与上杉清定同日而语，与大明藩属国朝鲜、琉球等国更是没有任何交流。这也是蒋洲舍近求远，不改道前往京都的原因之一。 “贵使难道不信余？”上杉清定微微一笑后，还示意一旁侍候的五味高重、穴泽善右卫门等近臣端来虎皮、豹皮、狐皮、熊皮、水濑皮、青鼠皮、犀牛角、玛瑙、人参、海狗肾、新濑户烧、和扇、装饰华丽的太刀等不少奇珍异宝，放在蒋洲的面前。 “若非山口都督源义长、羽林中郎将藤原义镇等人将有关阁下之事告知本使，恐怕本使真要被阁下所骗过了。”蒋洲看着清定那沉稳严毅，目含精光，不怒自威的样子，顿时想起了自己的上司胡宗宪。 当蒋洲细细端详藤原清定的面相后，又发觉其面呈玉色，姿容清秀漂亮，非常像古籍记载中的‘龙凤之姿，天日之表’。 “余只是徒有使相之名，且治下之地远离扶桑中枢，若是贵使有意面见天子、相国，以及威权尽失的都督中外诸军事、大将军、录尚书事、总百揆，那么余倒是愿意派兵沿途护送贵使前往。”清定可不认为面前这位大明来的使者能够做主重新恢复勘合贸易，毕竟此人在大明官场之中位卑言轻，就算其上司胡宗宪亲至也不一定能够做得了主。 “本使此次出使事发突然，且准备不足，并未携带国书。即便面见扶桑国主，也很难获得重视。就如先前王直养子王滶（毛烈、毛海峰）所言那样，如今的扶桑正处于乱世，类似于春秋战国一般，小国林立。只是，阁下作为扶桑境内无人出其右者的强藩，岂能郁郁久居人下？据闻阁下麾下带甲控弦之士更是不下于二十万，威名已传至扶桑的西国、九州等地，与本使一同前来的山口都督之使者更是准备将扶桑国王之金印献给阁下。由此可见，阁下之人望、实力皆已远超扶桑名义上的国主了。”蒋洲倒是对清定没有立即发兵将三好家击败，进而挟扶桑国主以令诸侯之事感到不解。 这要是换做曹操、尓朱荣这样的枭雄，早就先下手为强了。 “贵使有所不知，虽说余如今是权高位重，且雄踞一方，但并无发兵上洛之名分。加上北陆道、东海道诸州的战事仍未平息，余可不能冒着被两面夹击的风险发兵上洛。”清定直接将实情说出，眼下北陆道、东海道两道诸国的形势发展确实到了无法忽视的地步，且他也没有余力去兵分多路发兵。 “以阁下士马之盛，兵甲之强，物力之盛，锋锐坚利似可横扫整个扶桑，若是再早些向大明称臣纳贡，将来必然能获得大明的册封和支持，成为名副其实的扶桑国主。”蒋洲话锋一转后试探着说道。 “难道 贵使以为余是南朝的征西大将军兼吏部尚书（式部卿唐名）的怀良亲王了？”清定在顿了顿后又接着说道，“当时的南朝方势弱，且在长期的战事中损兵折将。怀良亲王为了能够有继续与北朝方抗衡的资本，这才派遣使者出使大明，以挽回南朝方的颓势。” “御屋形殿所言极是，当家如今尚未面临与南朝方相似的形势，只要当家调集大军对北陆道、东海道两道进行经略，那么便能轻而易举的将与当家为敌之人攻灭。”这时，一旁端坐着的宇佐美定满开口表示认同。 “本使并非此意，只是阁下治下之地比勾结王直的扶桑诸侯要辽阔的多，且实力雄厚。王直虽在扶桑九州肥前的平户一带僭越称王，但仅能号令九州部分沿海之地的诸侯。若是阁下能够将其击败，并逐出扶桑之地，那么大明皇帝陛下必然会对阁下大加赏赐，就算是册封为新任扶桑国王也是极有可能的。”蒋洲微微摇头后说道。 “贵使且慢，此事事关重大。虽说余已从朝廷、大将军处获得了与朝鲜进行牙符贸易之许可，但直接向大明称臣纳贡恐怕有些不合礼制吧？况且，大明与朝鲜不同，距离余治下之地较远，以及沿途海域倭寇横行。即便大内家、京兆细川家等诸侯在鼎盛时期，所派出的勘合船也依旧会遭到倭寇的袭击。”清定听完蒋洲的话后就摇了摇头。他虽然不愿与大明为敌，也想着再度恢复与大明之间的勘合贸易，尽可能的将汉人衣冠的持续时间延长下去，但眼下并非合适的时机。 “那本使容阁下好好考虑。”蒋洲见清定无法当即做出表态后，只能选择等待其回复。 “恩，与三兵卫，这段时间就由你来负责招待贵使的一切饮食起居，不得有误！”清定见蒋洲没有急着让自己做出表态后，就打算先将他好好款待一番，而后让其作为上杉家与大明联系的重要桥梁。 “臣遵命！” 第763章 不予回复 尽管蒋洲又是奉承，又是利诱，可就是没有让上杉清定立即做出表态。 在清定看来，蒋洲虽然打着大明使者的名号出使扶桑，并先后与大友家、大内家、对马宗家等九州、西国等地的大名进行接触、交涉，但实际上他并没有携带国书，也不能代表整个大明或嘉靖皇帝朱厚熜本人，仅仅只是直浙总督胡宗宪的代表罢了。 而且，胡宗宪本人还不能主导与扶桑的外交，他很多时候还得看内阁首辅严嵩、太常寺卿严世蕃父子二人的脸色行事。 尽管严嵩、严世蕃父子权倾大明天下二十年，还把持着朝中官吏的任选、升迁。官无大小，皆有定价，不看官员的口碑、能力，一切都以官员的贿金为准。就连嘉靖皇帝朱厚熜的三男裕王朱载坖都一度被迫向严世蕃送去一千五百两白银。 如此一来，天下怨恨。但嘉靖皇帝朱厚熜依旧对他们父子非常信赖。 等到严嵩、严世蕃父子失宠，且严世蕃被抄家后，所抄出的钱财便有黄金可三万余两，白银二百万余两，其他珍宝服玩所值又数百万。 即便清定接过蒋洲递来的橄榄枝，与胡宗宪搭上线，将来胡宗宪背后的严嵩、严世蕃父子，以及其他严党之人必然会想方设法频繁向上杉家勒索财物、特产。 再加上，严党之一的从七品中书舍人罗龙文（明代制墨业“歙派”代表人物）早就与各路倭寇头目进行勾结，很难说严嵩、严世蕃父子与此事无关。 于是，清定在经过一番权衡后，就决定将蒋洲先晾在一边，日常供给照旧，只是不给予明确回复，对其声称自己正与家中重臣们进行商议。 毕竟，自从足利将军家接替南朝怀良亲王（征西府），与大明展开勘合贸易后，获利的也只是足利将军家而已。若不是足利将军家在频繁的内讧、争权夺利之下威权尽失，也不至于将大明赐予的勘合符转卖给大内家、京兆细川家等强力大名来换取一定的收入。 简而言之，东国武家从未因勘合贸易而获利。这也就导致了如今上杉家高层对勘合贸易，以及对大明进行称臣纳贡之事有些抵触情绪。 也就在清定将蒋洲安置于小田原城总构的本町宿场后不久，他便收到了新任尾张众旗头直江景纲送来的告急信——千种家、伊势楠木家已经被六角家打得退守本据苦苦支撑了。 不论古今中外，战报可以说谎，但战线绝对不会！ 从表面上看，上杉家已在整个扶桑有着极大影响力，坐上了战国之世的头把交椅，甚至还有取代足利将军家成为新的武家栋梁。 可实际上，上杉家位于近畿周边的旗下大名、国人领主们已经很难起到牵制三好家、六角家、赤松家等大名了。 首先，金吾畠山家自从在教兴寺之战中遭到重创后，只能退守纪伊一国，且杂贺众、根来众等拥兵若不是看在上杉家的份上，早就不愿意继续支持金吾畠山家与三好家进行抗衡了； 其次，六角家在鹿伏兔家、关家、神户家、长野工藤家等旗下大名、国人领主们的支持下，接连将上杉家旗下的千种家、伊势楠木家击败，并进而围困了他们的本据千种城、楠城； 再次，北伊势长岛愿证寺之中，以下间赖旦、下间赖成等人为首的主战派坊官见上杉家在北伊势诸郡的统治完全动摇，且六角家在千种城、楠城两城外已聚集了一万三千余军势，加上三好家更是兵锋直指南伊势的境目地带，他们认为若是再不举兵，将来上杉家可不一定能让愿证寺保留大量僧兵和寺领的，便积极与三好家、六角家进行联系； 而后，作为伊势北畠家中庶子家笔头格的木造家向伊势北畠家举起了反旗，并公然宣布倒向了三好家、六角家一方，使得伊势北畠领北部屏障顿时丧失； 然后，在三好家的凌厉攻势下，不仅曾经有希望一统大和一国的官符众徒栋梁筒井家被攻灭，就连伊势北畠家原先治下的大和宇陀郡仅剩下靠近伊势境目地带的秋叶城一隅之地； 最后，尽管丹后一色家倾尽全力，协助神余亲纲、河田元亲、斋藤家信等上杉军诸将压制了若狭三郡，并将朝仓军逐出了若狭境内，但兵力寡少，且已成强弩之末，根本无力南下丹波、近江、山城等国，更无法挟大胜之余威攻入越前，只能勉强布置若狭一国的防卫，以及确保北国航线的畅通。 要知道，成年人的世界是事儿上见的。 就好比历史书上把关羽改的七零八落，但曹仁接替乐进时把治所从汉水南岸的襄阳移到樊城是改不了的。关羽与曹军进行野战的过程找不到，但曹仁率 数千残兵败将困孤城的事情是改不了的！ 素来行事慎重，且走一步看三步的清定可从未做过一杆清盘的美梦。 可只要被清定盯上的猎物，他根本不给对方第二次的机会！ 正如孙子有云：“微乎微乎，至于无形；神乎神乎，至于无声，故能为敌之司命。” 在清定看来，战争素来是政治的延续，打仗只是为了达到目的，是为了以最优成本去解决问题。 正所谓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 作为总指挥，要永远掌握战争的时间、地点，将敌方调动到你设想的地方去达到你的政治目的。所谓‘故知战之地，知战之日，则可千里而会战。不知战地，不知战日，则左不能救右，右不能救左，前不能救后，后不能救前，而况远者数十里，近者数里乎’。 一场战役一旦开启，最重要的问题就变成了如何终结这场战役。 可以说百战百胜若是不能解决问题，就是毫无意义的，反而会将自身拖入数胜而亡的危险境地之中。 就好比西楚霸王项羽，他不断地取得胜利，但自身力量却越来越小，盟友也越来越少，作为对手的刘邦反而是越输越壮，越输越强。 故而，不要百战百胜，要一战而定！要一战打出十年，甚至二十年以上的和平，要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 第764章 三道并进 对于三好家、六角家在大和、伊势两国的战事，上杉清定早就通过小川城城主多罗尾光吉、雨乞山城城主藤林保丰二人所知晓。 不仅伊势北畠家在向上杉家通报其庶子家笔头格木造家倒向三好家、六角家一方之前，清定就已经知晓木造家有叛离伊势北畠家的迹象。就连长岛愿证寺意图与三好家、六角家联手之事，他也早有察觉。 原本，清定一边看着三好长庆与畠山高政、细川晴元、北畠晴具等人在近畿诸国相互攻杀，一边忙着练内功。 为了让越后太郎丸开开眼界、树立威信，以及好好历练一番，清定便让家中笔头重臣上杉定虎去负责其沿途的安保工作，巡视关东八国，以及伊豆、甲斐、岩代、磐城的民心与政策落实情况——诣彼闾阎，见其耆老，观省风俗，廉察吏乏绝之徒，量加赈给。如有冤滞，并为申理。高年疾病，就致束帛。 不仅如此，清定还让已经继承了小笠原家、今川家家名的小笠原次郎丸、今川三郎丸分别在二木重高、犬甘政德、长尾当长、善宗次等人的辅佐下，完成了对信浓、骏河、东远江等地的巡视。 之所以清定会让三个儿子分别去巡视关东八国，以及岩代、磐城、信浓、骏河、东远江等地，是因为他需要在静谧奥羽两州以及虾夷地后，主抓民政，整合并安抚自己治下的东海道、中山道之国。 而清定本人则是带着家眷，以及上杉景信、八条春纲、八条房繁、上条定赖等部分同族重臣前往信浓诹访郡，去参谒诹访大社。 诹访郡是位于连接京都与奥羽两州东山道上，曾经官员的赴任或离任，以及输送物资都会途经诹访郡，是内陆的交通要道。 诹访大社是扶桑国内最古老的神社之一，是由上社本宫、前宫、下社春宫、下社秋宫四社所组成的。 其中，上社本宫和下社春宫是分别以山和神木作为神体，不设本殿，保留了最为古老的祭祀形态，每六年（近世为七年）一度举办御柱祭（天下大祭之一，人们骑着长约十七米的木头直冲而下）。 诹访大社最初的神阶只有从五位，但很快就超越了浅间神社（正三位神阶）、出云大社（正二位神阶）、阿苏神社（正二位神阶）等神社，晋升至正一位的神阶。 至于诹访大社能够迅速晋升神阶的缘由却是有些封建迷信。 曾经，扶桑朝廷为了开疆拓土，便频繁向关东、奥羽方向征伐，但时常遭到鸟海山的火山喷发而遭到非战斗减员。之后，扶桑朝廷为了获得神明的恩惠，以及避免遭到天罚，便一再提升诹访大社的神阶。 此时的诹访四郎丸已经十二岁了，清定也不打算让诹访总领家的家名就此断绝。 于是，清定便在参谒了诹访大社之后，就为犹子诹访四郎丸进行元服之礼，让其拜领越后上杉家的通字‘定’字，更名为诹访定赖，去继承诹访总领家的家名，受封诹访郡上原城，领有一万石知行地，并担任诹访郡郡司，由诹访郡郡代大熊朝秀担任其后见役，从旁辅佐。 战争素来是个大熔炉，所有的钢钉、铁块、废钢，都会在高温之下变成流体，浇筑到一个新的模具之中。 得益于上杉家先前清算了大量图谋不轨的原今川家御用商人，将他们的财产尽数没收充公，以及今川家在降服之前封存了府库，使得上杉家在东海道方面用兵的后勤压力并不大。 鉴于伊势一国的形势愈发恶化，且三好家的兵锋已至伊势的境目地带，以及长岛愿证寺有出现成为敌对势力的迹象，清定可准备惯着三好家、六角家，便决定果断进行反击。 在清定看来，三好家、六角家频频兴无名之师去侵攻邻近诸国，加上伊势北畠家、千种家、伊势楠木家皆是上杉家的旗下大名、国人领主，若是对他们见死不救的话，之后还会有谁愿意主动臣从上杉家？ 而且，织田家仍然割据尾张近半国之地，一旦织田家再度获得六角家的支援，以及三好家、一向宗等各方势力的响应、支持，那么上杉家先前压制的尾张、美浓两国的东半国之地将极有可能出现反复。 当然，清定决定出兵救援伊势北畠家、千种家、伊势楠木家的决断还得到了不少家中重臣的支持。 其中， 作为家中首席智囊的宇佐美定满还向清定表示大举发兵上洛的时机已至，理由如下： 一、足利将军家、三好家、六角家、朝仓家等敌对势力的繁琐礼仪过多，且受公家、豪商、寺院神社等各方势力掣肘，反观上杉家是顺应自然； 二、三好长庆、六角义贤等人架空征夷大将军、武家栋梁足利义辉，窃取大权，频繁兴无名之师而攻伐邻近诸国，而上杉家则是以顺奉朝廷、关东公方家的名义来发起征伐； 三、自从应仁之乱后，足利将军家的法度过于宽松，且威权尽失，三好长庆在执足利将军家、京兆细川家牛耳后却仍然在以宽济宽，所以根本不能震慑近畿诸国的武家，就连芥川家、摄津三好家等同族都频频与其对立，而上杉家则是重新制定法度并颁布，让家中之人上下都清楚法度； 四、三好长庆疏远自己的同族之人，反而亲近重用松永久秀、内藤宗胜、岩成友通、入江元秀、盐川政年、能势赖幸等近畿诸国出身的新参家臣，一旦上杉家的大军进入近畿，那么三好家将很难上下一心进行负隅顽抗； 五、朝廷之中以关白近卫前嗣、权大纳言久我晴通、大纳言万里小路赖资、权中纳言德大寺公维、武家传奏劝休寺晴丰、阴阳头土御门有修等不少高位公卿皆很早就支持上杉家，且盼望着上杉家能够尽早上洛，将近畿诸国静谧； 六、别所家、赤井家、波多野家、盐见家、桐村家、夜久家等播磨、丹波两国的有力国人领主们仍不满三好家重臣内藤宗胜入主丹波，以及对三好家不断将势力延伸至播磨、丹波两国感到极大的不满，届时上杉家还能获得这些有力国人领主的支持，对三好家进行两面夹击； 七、在丹后一色家倾尽全力的支持下，不仅攻灭了意图倒向足利将军家、三好家、六角家一方的若狭武田家，还压制了若狭三郡，并将朝仓家派遣的援军击败，北国航线已被上杉家完全掌控； 八、长井家、木越远藤家、远山七头、岸家、佐藤家等东美浓有力国人领主们尽数被南光坊天海所劝诱，倒向了上杉家一方，川并众诸将虽然没有表态倒向上杉家一方，但已表示不会阻挠上杉家出兵讨伐占据稻叶山城的西美浓诸将； 九、堀田正道、秋山信绳、大桥重长、林正三、林长正、恒川信景等津岛众诸将已暗中与尾张众旗头直江景纲进行接触，有意将西尾张重镇要地之一的胜幡城以及津岛凑献出，可见织田家现任家督织田信长已经到了上下离心、众叛亲离的地步； 十、常言道得美浓者得天下，上杉家只有压制了美浓一国全境才能国安，不得美浓则难以静谧天下； ······ 当宇佐美定满将自己的见解一一说完后，就获得了参加议事的上杉景信、八条春纲、八条房繁、新发田纲贞、斋藤朝信、长野业正、太田资正、里见义尧、加地春纲、湛光风车、樋口兼丰、佐竹义昭等大量家中重臣、智囊的赞同。 此时的形势已经非常明朗了，美浓突变，根在近畿。若是继续无视斋藤家的内讧，那么有可能会波及到上杉家治下的飞驒、信浓等国。 眼见家中绝大部分的重臣、智囊都表示赞同后，清定着手组织一场规模不下于承久之乱的上洛大军： 首先，清定授予畠山高政、北畠具教、北条氏政、一色义幸、山名祐丰、伊达晴宗、尼子晴久等人为镰仓府评定众的役职，以此来稳住这些有力大名继续对上杉家的支持； 其次，以本誓寺住持本誓寺超贤作为使者出使加贺，希望加贺一向一揆众不要阻挠上杉家发兵上洛，否则将视为足利将军家、三好家、六角家、朝仓家的盟友，一并攻灭； 再次，以越中守护代柿崎景家为北陆道大将，奥州探题伊达晴宗为副将，越后守护代斋藤朝信为军奉行，鱼沼郡郡司平子房政为军监，最上义守为军粮奉行，节制大宝寺义增、小野寺辉道、藤目胜久、安东爱季、户泽道盛、浅利政吉（门脇政吉）、长续连、平总知、游佐宗円、三宅总广、游佐续光、温井续宗、三宅纲贤、畠山义远、畠山将监、计见尧元、须田村定、石坂忠章、广居忠家、安田景元、丸山昌明、斋木尚重、富永长纲、福岛政为、内山满久、神保长职、神保觉广、椎名康胤、 三善光康、斋藤利忠、唐人亲广、长泽光国、石黑光兼、小岛职镇、土肥政忠、水越盛重、葛山氏元、胜沼信元、泻上秀敏、久知时泰、泽根高秀、北条芳林（北条高广）、藏王堂利景、长尾景吉、鲇川清长、五十公野弘家、竹俣庆纲、大川忠秀、小国重赖、上野家成、大关亲信、登坂清高、北方满繁等能登、越中、越后、佐渡、羽前、羽后诸将，以及右虎捷备的一千常备军势，以六万四千军势、一万余阵夫经北陆道水陆并进攻向京都，于直江津、小木凑、放生津、轮岛凑、鱼津城、正院川尻城、大泊凑等地设置水陆补给枢纽，确保大军的粮草辎重，若是在进入加贺境内后遭到加贺一向一揆众的阻挠，便将其剿灭后继续进军； 而后，以上野守护代长野业正为中山道大将，信浓守护代中条藤资为副将，伊那郡郡司色部胜长为军奉行，飞驒守护代石川重久为军监、大熊朝秀为军粮奉行，节制沼田定业、八条能重、诹访定赖、黑川清实、高梨政赖、市河赖房、长尾赖春、新保景重、山吉丰守、木曽义康、坂西长重、小笠原长隆、二木重高、犬甘政德、赤泽贞经、真田幸隆、望月信雅、海野栋纲、仁科春盛、饭岛为政、下条氏长、小林政氏、泉亲重、须田信正、岛津规久、油川信守、小幡景定、镰原幸重、羽尾幸全、长尾景总、长尾宪景、高山重俊、江马辉盛、三木良赖、内岛氏利、盐屋秋贞等信浓、飞驒、上野诸将，以三万四千余军势、五千余阵夫经中山道攻向位于美浓与近江境目地带的不破关，美浓境内若有武家负隅顽抗，就立即进行攻灭后进军，届时再与本队进行合流； 然后，清定亲自担任总大将，并带上关东公方足利义氏，以上总守护代、镰仓府侍所执事上杉定虎为副将，岩代守护代八条房繁为军奉行，筑波郡郡司宇佐美定满为军师，勘定奉行樋口兼丰为军粮奉行，相模水军众旗头间宫康信为船大将，节制八条春纲、八条定繁、山本寺定长、加地春纲、宇佐美定胜、上条定赖、甘糟景持、金津义旧、新发田长敦、白井胤治、八户治义、善宗次、长尾当长、北条高定、太田资正、宇都宫定纲、本庄繁长、里见义尧、佐竹义昭、岩城重隆、相马盛胤、大崎义直、葛西晴信、穴泽氏清、大石定久、佐野泰纲、山岸光重、长沼藤内、河原田盛宗、浦野重成、和田业繁、泽根高秀、水谷正村、真壁宗干、土岐赖艺、土岐卜仙、小田氏治、笠间时广、野口光晴、金子为广、臼井景胤、那须资家、樱田景亲、和贺义明、稗贯义时、鹫内秀定、久慈治兴、鲇贝宗信等武藏、相模、下野、常陆、上总、下总、安房、伊豆、甲斐、骏河、岩代、磐城、陆前、陆中、东远江诸将，以及左控鹤备、左虎捷备、左龙捷备、右龙捷备、横冲备、龙骧备、常备足轻等常备军势，十八万三千余军势，五万余阵夫经东海道水陆并进攻向京都，于小名浜凑、石卷凑、波崎凑、久慈凑、洲崎凑、三崎凑、大岛凑、下田凑、清水凑、大须贺凑等地设置水陆补给枢纽，确保大军的粮草辎重； 最后，以少主越后太郎丸作为留守役，负责镇守本据小田原城，由隐居老臣新发田纲贞、仓贺野城城主仓贺野尚行、高井城城主新津胜邦、逆井城城主栗林赖忠、净妙寺住持湛光风车、右控鹤备军奉行小岛贞兴等人负责辅佐。 不仅如此，清定还以前任北条家家督北条氏康担任先阵大将，负责出兵尾张，联合上杉家尾张众旗头直江景纲讨伐织田家，以此来震慑蠢蠢欲动的长岛一向一揆众。 第765章 本队出阵 由于上杉家本据小田原城已是整个东国的政治、人口、军事、经济、交通、文化、宗教、手工业、造船业、内外贸易等中心之地，使得上杉家将兵分三路，同时上洛的消息很快就传至近畿诸国，进而导致天下震动。 二十年的沙场岁月，已让上杉清定战无不胜的威名传得极远，从虾夷、奥羽、关东、北陆到东海、中山、近畿、西国、九州、琉球、朝鲜等地，都知道了上杉清定的大名。 战甲信，平关东，攻东海，败一向，兴上杉，在这二十年的时间里，清定是武德充沛，从来没有失过手。 要知道，在承久之乱时，镰仓幕府执权北条义时仅仅只是调集了十九万余的大军，兵分东海道、东山道、北陆道三路，同时上洛。 镰仓幕府首位镰仓殿源赖朝在征伐奥羽两州之际，用兵规模也只是在二十万出头。 反观如今的上杉家，单单东海道这一路，就聚集了十八万三千余军势，五万余阵夫，这还没有包括盟友北条家，还有东尾张境内的上杉军，以及伊势北畠家、千种家、伊势楠木家、斋藤家、丹后一色家、山名家、波多野家等上杉家旗下大名、国人领主们的兵力。 此次三道并进，上杉军的规模完全超越了镰仓幕府、室町幕府的历代将军、执权，达到了惊人的三十四万六千余众。 而且，这还不算是上杉家的倾巢而出。 清定这一次并没有下令陆奥、津轻、虾夷地（上国、下国、松前）三地的大小领主出兵参阵，反而是要求他们做好战备工作，以防阿依努人各部突然发难。 原本，清定是打算在治下领国之中，以每一万石负担三百人的军役为标准。 可实际上，上杉家治下领国之中的参战热情极高，就算是人口相较于越后、越中、岩代、关东八国等地较少的羽前、羽后、磐城、陆前、陆中等国，无一例外地都超出了原先制定的军役标准。可谓是募十得百，募百得千，不得从军者更是愤叹郁邑。 就连不少农民、商人、匠人等，都争相将自己的子嗣送去入伍，甚至还有一部分人还自费准备了铠甲、武器。 眼见治下领民参战热情如此之高，上杉清定也是非常乐于见到的，便顺势免去了治下领国两年的年贡、赋税。 之所以上杉家治下领国会发生这一幕，皆是因为清定曾经颁下的政策——在随军出阵立下战功者可完成阶级跨越、身份跨越，成为人上人，从此以后过上好日子。 一旦在战场上立下战功，那么立功之人所在的村落会对此大肆进行宣传，所在的乡、庄、郡、国等各级行政单位还会进行对应的奖赏，作为主家的上杉家更是会授予知行、免许、苗字带刀特权等等。还会因此解决单身汉娶妻成家的问题。 要知道，上杉清定可与寻常的大名、国人领主不同，他素来是厌恶用财物、关系开道之人，一切拿做出的贡献、立下的战功来说话，并整顿法度，让上杉家中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行不正之风。 如此一来，曾经家里没钱、没关系，人生永无出头之日的农民、商人、匠人、足轻、徒步武士等，在这个家格、金钱、关系至上的时代，突然间有一个人给你打开了一扇窗。只要你努力，只要你忠诚，你就能完成阶级跨越。 为何清定会选择长期这么做，是因为送给你财物的人，将来很大概率不会为你所用。走关系的人将来只会拿关系来还你的情，这种人脉，人家的选择和退路太多了，根本不可能跟你一起拿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去干玩命的事情。 只有那种本来没有机会、没有未来的人，当被你提拔重用后，才会对你感恩戴德。他们深知自己的机会和未来全在你的手中，所以你指哪儿他们就会打哪儿。他们除了你就没有别的选择了，他们的人生本就没有什么退路。 而最早向上杉清定提出，效仿承久之乱的镰仓幕府，兵分三路上洛的是净妙寺住持湛光风车。 毕竟，如今的上杉家已完全静谧奥羽两州、关东八国，再无后顾之忧。就算阿依努人突然发难，也很难渡海南下攻入陆奥、津轻两国境内。 至于此次发兵上洛的名义，则是由白井胤治提出‘奉天靖难，以清君侧’，之后霸业可举鞭而成——夫智者恒虑患於未萌，明者能烛情於至隐。自古圣哲之君，功业著于当时，声明传于后世者，未有不由于斯也。今事机之明，非若不见，而乃不加察，请得以献其愚焉。初代室町殿尊氏公群雄角逐，披冒霜露，栉沐风雨，攻城野战，亲赴矢石，身被创痍，勤劳艰难，危苦甚矣，立纲陈纪，夙夜图治，兢兢业业，不敢怠遑，以建万世之基。当今大树侧无正臣，内有三好筑前守、六角京兆尹、朝仓左监门卫将军、赤松播磨守、仁木兵部侍郎等奸恶之辈，当家必将兴兵讨之，以清君侧之恶，此为奉天靖难。义与奸邪不共戴天，必奉行天讨，以安社稷，天地神明，照鉴予心。 当然，上杉清定在正式率本队大军出阵之前，还不忘让上杉定虎暗中将佩刀小豆长光交给绫姬，并安排她的影武者荒川长实留守在小田原城之中。 若是后方出现不稳，绫姬就能以‘上杉定虎’之名去对千秋上杉家治下领地的退隐老臣（本庄实乃、村山直义、曾根平兵卫等）、留守乡士和青壮进行紧急征召，以备不时之需。 不仅如此，铁炮屋本五郎、高山飞驒守、花村与右卫门、大野大膳亮等人已仿制出了二十门佛郎机炮，除去先前为了仿制而切割的一门佛郎机炮外，此时的上杉家一共拥有二十二门佛郎机炮。 至于大明使者蒋洲，清定则是没有让其一同随军行动，反而是将其留在了小田原城本町的宿场之中，让物见奉行加藤段藏去负责他的安保工作。 由于上杉家准备出兵上洛的动静实在是太大，就算没人告知蒋洲，他也察觉到上杉家已有大规模的军事行动。 只见小田原城总构外旗影遮天，刀光蔽日，盔明甲亮，浩浩荡荡，气势如虹，军容之盛，势不可挡。 上杉军本队的各路兵马皆结成方阵，各色的旗帜摇曳碧空，各种铠甲羽织穿戴互相辉映，薙刀、长枪等兵器如丛林般映日寒光，一百余名足轻所吹响的法螺响彻山岳，二十门佛郎机炮以及上万挺铁炮燃放得响彻云霄，鹰隼为之敛翅驻足山巅，虎狼为之避让隐匿丛林。 见此情景，蒋洲彻底傻眼了，这倭国什么时候获得了如此规模的火器？！ 不过，蒋洲很快还是恢复了镇定，他意识到被朝鲜、琉球两国王室称之为‘贤侯’的坂东副帅藤原清定麾下兵强马壮、实力雄厚，绝不是池中之物，更不会甘愿屈居人下的。而且，上杉家还上下一心，政令通达。此次藤原清定率军出阵，极有可能是行改朝换代之举，或是像山口都督大内家那样，另立新君。 在先前的接触中，蒋洲意识到藤原清定完全是个软硬不吃之人，很难说动他与大明进行合作剿灭倭寇，便准备启程返回大明，将搜集到的情报尽数告知直浙总督胡宗宪，让其从长计议。 当大国崛起的时候，小国要是摆不好心态是很危险的，尤其你挡在他滚滚向前的洪流方向之前尤为危险，非常容易被大国的大身坯子碾死。 而此刻的三好长庆、六角义贤、朝仓义景、赤松晴政、仁木义视等人就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还自以为征夷大将军、武家栋梁足利义辉正站在自己一方，就算上杉家发兵上洛，也能立即将其指认为‘御敌’，并通过二条晴良、九条稙通、高仓永家、广桥国光、薄以绪等己方的公卿进行上奏，将上杉清定指认为‘朝敌’。届时，上杉家便会众叛亲离。 自从上杉家静谧了奥羽两州以及虾夷地后，就加强了治下领国的反谍工作，使得足利将军家、三好家、朝仓家、六角家、仁木家、赤松家、一向宗等反上杉家的各方势力很难探查到上杉家的真正实力，也很难察觉到上杉家的下一步动作。导致足利义辉、三好长庆、六角义贤、朝仓义景、赤松晴政、仁木义治、本愿寺显如等人很难做出反制措施。 可以说，人的可悲之处，不在于处境，而是在于不知道自己的处境，总是过于高估自己的能力。不是所有人的野心都能够被满足，也不是任何一个人都能够轻松地实现自己的梦想。 如果可以完完全全实现自己的野心，当然是一件皆大欢喜的好事，可毕竟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实现自己的野心。 时任关白近卫前嗣作为公卿中亲上杉家的代表，他从神余亲纲派遣的使者口中获知了上杉家即将大举发兵上洛的消息后，一面将此事通报给禁里御所之中的后奈良天皇，一面做好举族逃往若狭的准备，生怕在上杉军攻入京都之前近卫一族遭到三好家、六角家的清算。 而另一方面，三好长庆在率本队军势与松永久秀所部合流后，依旧没能攻落秋叶城，小荷驮队、粮道频繁遭到不明身份的大量忍者突袭，使得三好军的后勤补给随时有被切断的风险。 再加上上杉家大举发兵上洛的消息也传至近畿诸国，使得三好长庆不敢继续顿兵于坚城之下。 为了避免山城、河内、和泉、摄津、丹波等治下领国出现动荡，三好长庆被迫率本队撤回了河内，并对淡路、阿波、讃岐、东伊予、摄津、山城、河内、和泉等地进行大规模征召军势。同时，他还上书足利义辉，请求其号召近畿、西国、四国、九州等地的大名、国人领主们发兵上洛，以此来抵御上杉家的大军。 先前，三好家在经历了久米田之战的惨败后，已经失去了以三好实休、野口冬长、三好政成、篠原康范、小笠原长行、镰田光久、西条长纲、伊泽赖俊等人为首的多名重臣，加上三好家中头号猛将十河一存还在前往有马温泉的途中暴毙而亡。使得三好家接连损失了两大军事支柱。 此时的三好长庆可没有足够的底气以一己之力去抗击上杉家的大军讨伐，他只能寄希望于足利将军家那残存的影响力和威望，来尽可能的号召近畿、西国、四国、九州等地的大名、国人领主们摒弃前嫌，团结一心，一同抗击上杉家的大军。 面对前所未有的征伐规模，足利义辉即刻做出反应，立即派遣幕臣出使伊予、土佐、丰后、日向、萨摩、肥后、对马、出云、安艺等国，下达御教书，要求河野家、一条家、大友家、伊东家、岛津家、相良家、宗家、尼子家、毛利家等大名、国人领主们摒弃前嫌，尽快率本部军势发兵上洛勤王，一同抗击上杉家的侵攻。 因足利义辉先前的是非黑白不分，随意下赐足利将军家的通字、职役，甚至还包括守护职、管领职。 首先是足利将军家的通字，足利将军家通字的“义”字代表着清和源氏的嫡流身份，历来都非常尊贵。 在室町幕府统治时期，即便是仅次于足利将军家的三管领家（武卫斯波家、金吾畠山家、京兆细川家）中，也仅有武卫斯波家能够代代受赐将军家的通字“义”字，而金吾畠山家、京兆细川家只能领取将军名字的下字，也就是胜（足利义胜）、政（足利义政）、澄（足利义澄）、晴（足利义晴）这些偏讳。 那么，足利义辉在位时期受赐“义”字的有哪些呢？ 关东公方足利义氏，为了区分嫡庶关系，关东公方从来都只被许可使用现任征夷大将军名字的下字。当年因为时任关东公方足利持氏给自己儿子取名“义久”，还曾酿成“永享之乱”（关东公方被足利将军家所讨伐），让关东公方家一度断绝家名。但是在足利义辉这里却打破了常规，关东公方第一次被许可使用“义”字。 除此以外，岛津义辰（即义久）、朝仓义景、六角义贤、武田义信、武田义统、斋藤义龙、赤松义祐、尼子义久、大内义长、三好义兴、三好义继、宗义调、松永义久（松永久通）、六角义治、相良义阳等，名字里的“义”字都来自足利义辉。 其次便是肆意授予守护职，例如尼子晴久不过是京极家的出云守护代家出身，足利义辉却一口气下赐了八国守护职（出云、隐岐、因幡、伯耆、美作、备前、备中、备后）给他。由于其中有不少领地还没完全被尼子家掌握，导致这些地方的大名、国人领主们纷纷迁怒足利将军家，站在了足利将军家的对立面。 再比如室町幕府统治时期，管领职只能由武卫斯波家、金吾畠山家、京兆细川家这三家足利将军家的庶流出任，九州探题只能由足利将军家的庶流涉川家出任，奥州探题则是由足利将军家的庶流大崎家出任。 可是足利义辉却赐予武田信玄的嫡男武田义信“准三管领”的家格，九州探题也被赐给大友宗麟，奥州探题则被赐给了伊达晴宗。 急功近利的足利义辉放弃了曾经靠血缘缔结的地方与足利将军家之间的关系，选择新兴的地方武家势力作为足利将军家的支柱。此举虽然一度加强了足利将军家的实力和影响力，却也摧毁了足利将军家赖以生存的秩序。 第766章 传檄天下 当上杉清定进驻骏府城休整，并等待岩代、磐城、陆前、陆中等国的己方军势合流之际，先行召开了军议。 在清定看来，此时铁炮已经在扶桑的五畿七道诸国之中普及，为了避免家中之人擅自行动，以及主动向敌方发起一骑讨的请求，他便借着召开军议的机会，重点提醒了一下本庄繁长、善宗次、穴泽氏清、真壁宗干、鹫内秀定等家臣。同时，也还能让其余家臣引以为戒。 随着火器的大规模装备，清定已然认为在战场上一骑讨这样的‘斗将’行为应该淘汰。他认为一军之将的任务是在各自阵中主持大局，而不是像足轻、徒步武士那样在前面厮杀。可就是有些家臣是屡教不改，始终保持着亲自操刀上阵的习惯。 曾经，上杉定虎在率军经略会津四郡之际，就率寡兵于前线探查，结果遭到了芦名家的大军包围。若不是麾下将士用命，她也很难做到全身而退。 事后，清定就专门责备过上杉定虎：“身为一军主将，绝不能鲁莽行事，要慎重行事！本家不愁你不能战斗，而是担心你过于轻敌，你可别忘了令兄华岳光荣与本家对你的期望······” 反过来，清定还不忘表扬了成熟稳重，且出身于足利将军家奉公众的同族老臣八条春纲：“如今家中之人皆骁勇善战，但是平时里老成持重、治军严明、熟悉兵法的，谁也比不上八条日向守。他的职责是在军中运筹帷幄，决不会轻易出阵与敌人进行厮杀。” 可是，清定苦口婆心的告诫，依旧杜绝不了家中之人好勇斗狠的风气，本庄繁长、善宗次、穴泽氏清、真壁宗干、鹫内秀定等人在往后的日子里依然我行我素。不可否认的是，家中重臣带头冲锋陷阵的确可起鼓舞士气的作用。 在上杉军的本队各部军势于东远江诸郡进行聚集之际，清定还不忘命常陆出身的儒学者山崎秀仙起草檄文： 自古君王临御天下，皆正义居内以制邪魔，邪魔居外以事正义，未闻以邪魔居中而制天下也。自足利氏祚倾移，三筑以蕞尔波州入主雍州，至近畿四国，纵横驰骋，此岂人力，实乃天授。彼时君明臣良，足以纲维天下，然达人志士，尚有杀伐过重之叹。自是以后，乖张暴戾，屡出无名之师军，劳民困人；又如灭人之宗，绝人之祀，至于民众失所；不尊朝廷，幕府，上下相习，恬不为怪，其于父子君臣夫妇长幼之伦，渎乱甚矣。夫人君者斯民之宗主，朝廷，幕府者天下之根本，礼仪者御世之大防，其所为如彼，岂可为训于天下后世哉！及其后架空主家波州细川、京兆细川、足利将军家，失君臣之道，又加以蛮横专权，酷吏毒虐，万民抱怨，于是人心离叛，诸国并起，使我天下之民，死者肝脑涂地，生者骨肉不相保，虽因人事所致，实乃天厌其德而弃之之时也。当此之时，天运循环，近畿气盛，亿兆之中，当降生圣人，驱除天魔，恢复光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今一纪于兹，未闻有治世安民者，徒使尔等战战兢兢，处于朝秦暮楚之地，诚可矜闵。予本越后刈羽三尺微命，因大乱，为众所推，继任家督，后冠坂东副帅，居小田原形式之地，战甲信，平关东，攻东海，败一向，兴上杉，今二十年矣。民稍安，食稍足，兵稍精，控弦执矢，目视我近畿之民，久无所主，深用疚心。予恭承天命，罔敢自安，方欲遣兵西进上洛，拯生民于涂炭，复朝廷，幕府之威仪。虑民人未知，反为我仇，絜家北走，陷溺犹深，故先逾告：兵至，民人勿避。予号令严肃，无秋毫之犯，归我者永安，背我者自窜。盖我近畿之民，天必命我正义之人以安之，邪魔何得而治哉！予恐中土久污膻腥，生民扰扰，故率群雄奋力廓清，志在逐邪魔，除暴乱，使民皆得其所，雪天下之耻，尔民等其体之。故兹告谕，想宜知悉。 鉴于细川晴元的嫡男细川聪明丸仍在三好长庆的手中，清定并没有完全否定现任管领细川氏纲，避免三好长庆狗急跳墙。 当然，清定还命早就暗中臣从上杉家的小川城城主多罗尾光吉、雨乞山城城主藤林保丰二人派遣麾下忍者，对三好家、六角家治下的近江、山城、摄津、大和、和泉、河内等国进行大肆袭扰，尽可能的阻挠三好家、六角家征召军势、调集粮草，从而减轻上杉军上洛的阻力。 而另一方面，足利义辉、三好长庆、六角义贤、朝仓义景、赤松晴政、仁木义视、本愿寺显如等人可没有坐以待毙，他们深知上杉家的兵甲之盛，难以匹敌，便相互之间积极联系，并想方设法的拉拢更多的大名、国人领主们至己方，准备阻遏上杉家三道并进的势头。 尽管足利将军家的权威日益低下，但足利义辉还是与三好长庆、细川氏纲、六角义贤等人联名对西国新崛起的大名毛利元就发去祝贺，希望毛利家能够尽快稳定治下领国，并发兵上洛前来勤王。 为了表示诚意，足利义辉授予了毛利元就御相伴众的家格，以及朱柄伞、涂舆两样免许，直接让其拥有了守护格。 然而，不论伏见宫贞敦亲王（二条晴良岳父）、宽钦法亲王（劝休寺门迹，伏见宫贞敦亲王次男）、尧尊法亲王（妙法院门迹，伏见宫贞敦亲王三男）、任助法亲王（仁和寺门迹，伏见宫贞敦亲王四男）二条晴良、九条稙通、高仓永家、广桥国光、薄以绪等皇室、公卿好说歹说，后奈良天皇就是反对指认上杉清定为朝敌。 加上时任关白近卫前嗣举族经近江朽木谷后逃入若狭，使得朝廷之中的亲上杉家一派公卿顿时失去了主心骨，根本无力阻止亲三好家一派的公卿擅意妄为。 第767章 朽木投效 作为长期为足利将军家提供避难所，且盘踞于山城、若狭、丹波、近江四国境目地带的朽木家，这一次可没有选择继续支持足利将军家，反而是倒向了上杉家一方。 自从前任朽木家家督朽木晴纲于天文十九年的近江高岛郡河上庄俵山之战中阵亡后，其嫡男朽木元纲就以两岁的年龄接任朽木家家督。 当时，足利将军家对高岛家攻杀朽木晴纲，以及侵占朽木家部分领地之事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眼见足利将军家无法为朽木家做主后，作为朽木家家督后见役的朽木藤纲、朽木成纲、朽木辉孝兄弟三人便对足利将军家大失所望。 虽说足利义辉先后让执掌朽木家大权的朽木藤纲、朽木辉孝二兄弟拜领自己的偏讳，但并没有出面斡旋，让高岛家将侵占的朽木领进行归还。 随着上杉家压制若狭一国全境，并将进入若狭境内的朝仓军尽数逐出后，朽木藤纲、朽木成纲、朽木辉孝、宫川赖忠等朽木家高层这才想到，为何不去借助上杉家的力量夺回旧领呢？ 于是，朽木藤纲、朽木成纲、朽木辉孝、宫川赖忠等人便与一色义幸、神余亲纲等上杉家重臣进行联系，并向他们表示，只要上杉军途经朽木谷，朽木家不仅让出一条通道，甚至会纠集家中之人参阵，充当上杉军的先导役。 对于朽木家的主动投靠，一色义幸、神余亲纲等人倒是有些半信半疑。 毕竟，朽木家长期为足利将军家提供避难之地，是世人皆知的事情，加上朽木谷是兵家必争之地，足利将军家、三好家、六角家一方必然不会轻易让上杉家获得朽木谷的所有权。 即便一色义幸、神余亲纲等人态度冷清，朽木藤纲、朽木成纲、朽木辉孝、宫川赖忠等人依旧没有放弃倒向上杉家一方的想法。 很快，朽木藤纲、朽木成纲、朽木辉孝、宫川赖忠等人就通过朽木晴纲的未亡人飞鸟井御前（和歌、蹴鞠达人从三位权大纳言飞鸟井雅纲之女），联系到了她正在担任伊豆修善寺住持的弟弟修善寺宗祯。 别看伊豆修善寺是座规模不大的寺院，可修善寺宗祯毕竟是飞鸟井雅纲之子。 飞鸟井雅纲自从担任武家传奏一职，就下向东国各地，为不少有力大名、国人领主们传授和歌、蹴鞠，其中就有织田信秀、北条氏康等人。 就算伊豆一国的统治者换成了上杉家，修善寺依旧得以保全寺领。 因为，清定在汤河原之战结束以后，就命上之寺、莲着寺、了仙寺、永明寺、修善寺等伊豆一国的各大寺院住持前来汤河原一带，举行“大施饿鬼”的仪式，超度上杉军、今川军两军阵亡者的怨灵。 从那时起，修善寺宗祯就与上杉家搭上了线，在他的劝说下，其父飞鸟井雅纲也变成了亲上杉家一派的公卿之一。 面对朽木家的投效，清定自然是乐于见到的。因为此时的上杉家才压制若狭一国不久，立足不稳。若是三好家、六角家、朝仓家等敌对势力大举侵攻，那么仅凭一色义幸、神余亲纲、河田元亲、斋藤家信、平田宗定等将是很难抵御的。 一旦朽木家倒向了上杉家一方，不仅能成为若狭南面的一道屏障，还能在必要之时，成为若狭、丹后、丹波等国上杉军的先导役，为上杉军指引攻入京都最短的路线。 而另一方面，身在伊势三重郡的六角义贤在获知上杉家调集了近三十五万规模的大军后，是惊惧不已，频频派遣使者前往河内饭盛山城，催促三好长庆尽快让朝廷指认上杉清定为朝敌，并让足利义辉指认上杉清定位御敌，以震慑上杉家上下所有人。 尽管现任征夷大将军、武家栋梁的足利义辉与现任管领细川氏纲联名指认上杉清定、足利义氏二人为御敌，但足利将军家在东国的影响力还不及关东公方家，根本就没有掀起任何波澜，如同一纸空文。 现如今，就算是三岁孩童都知道上杉家雄踞东国，且麾下猛将如云、谋士如雨、兵精粮足、势不可挡。 随着上杉家提出‘奉天靖难，以清君侧’的口号，以及传檄四方后，很快就造成了五畿七道天下震动。以至于关家、神户家、鹿伏兔家、长野工藤家等六角家旗下大名、国人领主们家中也出现了动摇。 反观称霸于近畿诸国的三好家，不过是一个外来的阿波国人，在发起接连对京兆细川家、足利将军家的下克上，以及击败了木泽家、摄津三好家、金吾畠山家等有力大名后，才逐步转变为了近畿的本土势力。 为了避免安浓郡、铃鹿郡、河曲郡等北伊势诸郡出现反复，以及尽可能的延缓上杉 家进军的步伐，六角义贤顿时想出了一条毒计——另立新君。 在六角义贤看来，之所以当今天子屡屡反对指认上杉清定为朝敌，导致上杉家的势力愈发壮大，根本原因就在于其收下了太多上杉家进献的奇珍异宝，以及大量钱财。若是另立新君的话，新天子就与上杉家之间的羁绊不深，就可以迫使其指认上杉清定为朝敌了。 “朝敌”在古代扶桑历史上是一个听起来严肃但因为一度遭到滥用而变得有些嘲讽的称号。 尤其是在镰仓幕府末年及之后的南北朝乱局中，足利尊氏、新田义贞两大源氏领袖对这个称呼最为熟悉，可以说是“朝敌轮流做，今天到我家”。 当时，后醍醐天皇因忌惮势力日强的足利尊氏而颁布敕令宣布其为“朝敌”。而足利尊氏为了挽回舆论上的极大劣势，转而拥护了光严上皇另立朝廷。随后，在足利尊氏控制下的光严上皇发布“院宣”将后醍醐天皇阵营的新田义贞和楠木正成等人亦定性为“朝敌”。 大概是受天朝的影响，古代扶桑似乎也有“东夷西戎南蛮北狄”的说法。 在很长时期里，古代扶桑的政治、经济、文化、宗教等中心都在近畿一带，生活在京都的公卿贵族因此尤为自傲，他们视关东八国、奥羽两州的武士为只知杀戮的粗鄙之人。 后醍醐天皇推翻镰仓幕府过程中功劳最巨的足利尊氏和新田义贞由于皆出自东国，竟也被一些倨傲的京都贵族一口一个“东夷”冷嘲热讽，此举亦令众多关东武士对“建武新政”寒了心。 第768章 禁里之变 自承久之乱以后，皇室、朝廷的威望、实权便跌落谷底，再也没有资本去与武家进行抗争。 即便后醍醐天皇依靠足利尊氏、新田义贞、楠木正成等武将倒幕成功，并实行了建武新政，让朝廷短暂恢复了一些实权，但很快就因利益分配问题与以足利尊氏为首的武家产生对立，进而引发了南北朝混战，从此朝廷开始一蹶不振。 除去扶桑神话时代被指认为朝敌之人外，到目前为止也就只有藤原仲麻吕、淳仁天皇（淡路废帝，后见役为藤原仲麻吕）、阿弖流为（虾夷人）、平将门、藤原纯友、崇德上皇、藤原赖长、源义经、藤原泰衡、北条义时、北条高时、北条时行、足利尊氏、新田义贞、楠木正成、大内义兴这十六人。 然而，并不是所有被指认为朝敌之人都会遭到群起而攻之。 其中，镰仓幕府执权北条义时在被指认为朝敌后，就调集十九万余的大军，兵分三路上洛，不仅将兵力寡少的官军一举击败，还将指认自己为朝敌的后鸟羽上皇流放隐岐、顺德上皇流放佐渡、土御门上皇流放土佐国、雅成亲王（后鸟羽上皇之子）流放但马、赖仁亲王（后鸟羽上皇之子）流放备前，甚至还废黜仲恭天皇（顺德上皇之子），拥立后鸟羽上皇之兄哥守贞亲王之子茂仁王为新的天皇，是为后堀河天皇； 北条时行在南北朝时期协助南朝一方，连同其亡父北条高时也被后醍醐天皇所赦免； 大内义兴在被指认为朝敌后，就纠集西国绝大部分的大名、国人领主们拥立失势的足利义尹（足利义稙）上洛，在率军击败足利义澄、细川澄元二人后，将他们流放出山城，朝廷不仅撤销了其朝敌的指认，还授予其从四位上的位阶，并给其亡父大内政弘追赠从三位的位阶。 六角义贤深知安藤守就、稻叶一铁、氏家卜全、竹腰尚光等站在己方的那些西美浓诸将有几斤几两，他们根本不可能在上杉家大军的攻势下支撑多久，一旦上杉家压制了美浓全境，之后必然会势如破竹般攻入近畿之地。那么，首当其冲的便是自己治下的近江了。 尽管三云成持、三井将鹤、望月吉栋、百地三太夫等人已然察觉多罗尾家、藤林家有暗中勾结上杉家的迹象，并先后将此事密报给六角义贤，但六角义贤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毕竟，眼下正是六角家用人之际，万一是上杉家的反间计怎么办？一旦错杀忠臣，将会给六角家带来无法挽回的巨大损失。 当初，若不是有甲贺、伊贺的忍者们鼎力相助，六角家如何能够击败足利将军家的讨伐？如何才能在南近江诸郡站稳脚跟？ 六角义贤自认为上杉家才压制奥羽两州、虾夷地不久，在人心未附、立足未稳的情况下就贸然发起大规模的上洛，若是能尽快将其指认为朝敌，便极有可能迫使伊达家、大崎家、葛西家、三户南部家、桧山安东家、下国安东家、户泽家、小野寺家、松前家、浅利家、浪冈北畠家等上杉家旗下奥羽两州、虾夷地的大名、国人领主们离心离德，不再支持上杉家。如此一来，上杉家必然会因后方不稳而被迫撤军，或延缓攻势。 眼见足利义辉、细川氏纲二人将上杉清定指认为御敌后没有丝毫影响，以及时任关白近卫前嗣带着一族之人经朽木谷逃入若狭，六角义贤顿时意识到事态不妙，随即将北伊势前线的指挥权交给家中重臣后藤贤丰、蒲生定秀、吉田重政（六角义贤弓术师范）等人，自己则是赶回了京都，与足利义辉、三好长庆、细川氏纲、仁木义视、赤松晴政等人进行商议迫使朝廷指认上杉清定为朝敌之事。 此时的细川氏纲比起足利义辉还不及。 足利义辉这个征夷大将军、武家栋梁至少还有一些奉公众、足轻众效命，反观取代细川晴元就任管领之职的细川氏纲，不仅失去了京兆细川家的所有直领，代官、奉公人也大量转仕三好家，完全成了一个光杆司令，只能配合三好长庆在政令、相关文书上进行署名罢了。 此次，细川氏纲参与议事只是走个过场，只能附和正担任京兆细川家家宰的三好长庆。 令参会所有人都感到震惊的是，三好长庆已然从弟弟、儿子接连逝世的悲痛走出来。 自从三好义兴战死沙场后，三好长庆一下子就衰老了十岁不止，显出鬓发苍苍、皱纹丛生的模样。 但此时的三好长庆双目倒是炯炯发亮，还显出几分阿波武士罕见的睿智深沉。 原本，世人皆认为三好长庆失去了三好义兴、三好实休、十河一存、野口冬长等三好家支柱后开始家运衰歇、已临末路。除了长年受其恩惠者外， 已无真心实意追随三好家之人。 当足利义辉、细川氏纲、六角义贤、仁木义视、赤松晴政等人看到三好长庆如今的精神面貌后，算是有了继续与上杉家抗争的底气。 虽说仁木义视、赤松晴政分别是担任一国、两国守护职，但实际能有效统治的地区非常有限。此次他们也与细川氏纲一样，来走个过场，分别支持六角义贤、三好长庆所提出的观点。 仁木义视若不是有六角家在背后撑腰，伊贺的上忍三家（服部家、百地家、藤林家）、十二人众会让其稳坐伊贺守护之位？ 而赤松晴政若是没有三好家的支持，恐怕都很难压制以小寺家、别所家、备前守护代浦上家等备前、播磨两国的有力国人领主们。 “京公方殿、细川右京兆尹殿、三好匠作大尹（修理大夫唐名）殿明鉴，现如今上条清定号称调集五十万大军兵分三路上洛，仅仅依靠在下、朝仓家、织田家、西浓州诸将、长岛一向一揆众等己方是远远不够的。只有将其指认为朝敌，才能让其家中发生动摇，进而延缓其攻势。届时，再调略奥羽两州、虾夷地等归附上条清定不长的诸侯对其群起而攻之。如此才能化解危急的形势。”肥头大耳的六角义贤率先将自己的见解说出，还不忘蔑称上杉清定为上条清定。 “六角左京兆尹，余何尝不知？！即便近卫博陆（关白唐名）已举族逃往狭州，朝中支持上条清定之人也不在少数。让天子指认其为朝敌，谈何容易！”足利义辉在听完六角义贤的话后，不禁冷笑了一下说道。 “眼下事急从权，顾不得朝中与天子一致同意了。”六角义贤胸有成竹的说道。 “六角左京兆尹，你该不会是打算矫诏指认上条清定为朝敌吧？”这时，三好长庆冷森森的问道。 “三好匠作大尹殿何出此言？在下可从未有过这种想法，只不过是想尊当今天子为上皇罢了。”六角义贤随即将自己的打算告知众人。 “你说什么？！”不单单是足利义辉、三好长庆，就连一旁参会充数的细川氏纲、仁木义视、赤松晴政等人也都瞪大了双眼，皆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六角义贤。 “诸位勿虑，我等只是尊天子为上皇，将其迁至黑户御所，让东宫方仁亲王即位。而方仁亲王居于深宫之中，与上条清定之间的关系并不深，我等便可奏请新天下指认上条清定为朝敌，号令天下诸侯对其群起而攻之。”六角义贤说完还不忘露出阴森的笑容。 “六角左京兆尹，此举过于大逆不道，稍有不慎，追悔莫及！”足利义辉连连摇头，他并不赞同六角义贤的提议。 “京公方殿，六角左京兆尹之策可以一试，眼下若是继续迟疑不决，上杉军的兵力可是在与日俱增，请尽快做出决断！”三好长庆倒是将皮球踢给了足利义辉，他本人虽然没有直接表态，但并没有反对六角义贤的提议。 “这······”足利义辉顿时为难起来，这毕竟是大逆不道之举。曾经，平清盛于治承三年悍然率军将整个京都封锁起来，并将后白河法皇软禁，扶持自己的外孙言仁亲王即位，是为安德天皇。 可是，此时的足利将军家连守备室町御所、二条御所两地都显得捉襟见肘，哪里还有余力去封锁整个京都？就连禁里御所都无法完全封锁。 眼下，上杉家已经有了一统五畿七道的雏形，就连尼子家、岛津家等西国、九州的有力大名都与其交往甚密。 做决断是世上最难得选择，会有各方各面的声音，会有各种各样的合理性，而且你听上去，似乎谁的话都有理。 在经过再三权衡后，足利义辉总算开口了：“三好匠作大尹、六角左京兆尹，你们有多大的把握？” “京公方殿明鉴，臣家中之人本就负责雍州之地的防务，有六角左京兆尹之助，自然事半功倍。”三好长庆看得出来足利义辉是担心后奈良天皇会像后白河法皇在源平争霸之时那样趁乱逃出京都，随即表态让其安心。 “三好匠作大尹殿所言甚是，在下家中的甲贺众、伊州众能人异士数不胜数。说句不中听的，若非甲贺众、伊州众效力，六角一族早就在长享元年被将军家攻灭了。”六角义贤提醒了一下参会众人可别忘了足利将军家第九代将军足利义尚在钩之阵中暴毙的往事。 “那余就将此事交给三好匠作大尹、六角左京兆尹你们二位了，别让天子受惊。”足利义辉一听到钩之阵这个词就顿时脸色铁青起来。 要知道，足利将军家就是因为在钩之阵讨伐六角家失败，让应仁之乱后好不容易恢复一些的威权尽数丧失，也 让足利将军家再也没有能力组织起超过两万规模的奉公众。 “臣遵命。” 随后，六角义贤就从旗下甲贺五十三家之中挑选出家格、地位较低的相场河内守、岩根勘兵卫、夏见角助、佐治三郎、黑川与四郎等人负责执行封锁禁里御所的任务，并交代他们不得让后奈良天皇逃离御所。 至于三好家这边，三好长庆则是让留守于芥川山城的三好长逸、三好政康、岩成友通三人调集一万余摄津众，以出兵若狭为名开入京都，准备接受足利义辉的御马揃。 弘治三年，九月五日，深夜。 三好家、六角家在万事俱备后，在三好长庆的一声令下，一万余三好·六角联军正式发起了对禁里御所的突袭。其中，三好军负责包围封锁禁里御所，六角军负责清除抵抗的北面武士、西面武士，以及找到后奈良天皇所在之处。 朦胧秋月，被天上的层云遮挡住，远处的九洲池水声拍岸，西风从明堂呼啸而至，冷清的禁里御所之中，秋虫在石阶下鸣声交织。突然间，惨叫声不断传至禁里御所深处，又很快归于寂静。 被突然惊醒的后奈良天皇惶恐不安的在女官的协助下，准备逃出禁里御所。 但此时的禁里御所周边早就被三好·六角联军团团包围起来，根本没有任何逃出的机会。 最后，后奈良天皇只能退入正殿清凉殿（进行论政议事或赐宴之处）之中，身边仅有伊予局（壬生雅久之女，曼殊院门迹、北野天满宫别当觉恕法亲王之母）、王氏（常盘井宫恒直亲王之女）两名宫人。 没过多久，就有十余名身着漆黑夜行衣，蒙着脸，手持忍刀的忍者进入了清凉殿之中。 作为皇室出身的宫人王氏见状，立即将后奈良天皇挡在自己的身后，并对这些擅自闯入清凉殿之人进行呵斥：“大胆贼人，你们持利刃闯入清凉殿难道是想弑君吗？！” “我等是奉命行事，请天子迁至黑户御所暂住。”为首的相场河内守并没有因王氏的呵斥而感到畏惧，反而是向后奈良天皇行了一礼后说道。 第769章 天子崩御 然而，不论王氏如何呼喊，就是没有得到任何人回应。 “你是在叫他吗？”相场河内守随即示意身后的一名忍者，将一枚还在滴血的首级扔到了后奈良天皇、伊予局、王氏三人的面前。 “白神右京兆少尹（右京亮唐名）？！” 当伊予局、王氏看清了那枚首级后，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惊叫——北面武士之中武艺最为出众的白神果春。 “事已至此，朕作为扶桑之主，怎能在贼人面前狼狈而逃呢？！”尽管后奈良天皇这个扶桑名义上的一国之主，差遣不了任何大名、国人领主，甚至连公卿都不能得心应手的差遣，本就是砧上鱼肉······ 其实，后奈良天皇很早就察觉到，只有让上杉家来取代足利将军家成为武家栋梁，这江山社稷、天下百姓才能再见天日、重享安乐。 可是，轻易向贼人屈服，并让出皇位，后奈良天皇决不甘心。 眼下，后奈良天皇身边亲信公卿全无，就连好不容易依靠上杉家的献金、禁里料所的收入所招募的西面武士、北面武士，多半被叛军所歼灭。从一位二条晴良、从一位九条稙通、正二位权大纳言高仓永家、正二位大纳言广桥国光（高仓永家女婿）、从三位刑部卿薄以绪等多名高位公卿早已表面了支持三好家的态度，百官亦畏三好长庆如虎。可以说，后奈良天皇的政令几乎出不了禁里御所。 一般来说，天皇是公家的现人神（现御神、现神），诹访明神（诹访氏一门总领）则是武家的现人神。 毕竟后奈良天皇也不是被吓大的，他原本是打算利用自己是现人神的身份，来震慑住面前的这些手持利刃的贼人，便在伊予局、王氏二人的掩护下，抽出了先前上杉家进献的太刀浓州关住兼广，并大声说道：“朕拒不听命！” 即便身着雪白直垂的后奈良天皇正手持太刀，以相场河内守为首的六角家忍者们依旧没有后退半步的想法。 很快，僵持就被三好军所打破。 只见上百名身着黑漆胴丸、手持明晃晃的长枪、打刀、松明火把的武士们来到了清凉殿外，他们手中的长枪、打刀上还在滴血······ “陛下······”站在后奈良天皇身旁的伊予局、王氏看到清凉殿外又出现了上百名身份不明的武士后，顿时面如土色。 “外臣三好日向守长逸，请陛下迁居黑户御所！”很快，人群之中走出一名身着土黄阵羽织、青黄间色丝缀大铠，且冷酷犀利的中年武士。 “哼！原来是三好匠作大尹的同族之人，难道他就不怕此等举动招致天下诸侯的讨伐吗？！”后奈良天皇不禁冷笑了一下后说道。 “陛下勿虑，之后我主三好匠作大尹殿会与京公方殿、细川右京兆尹殿、六角左京兆尹殿、朝仓左监门卫将军殿、赤松播磨守殿、仁木兵部侍郎殿等尊东宫为方仁亲王为天子，尊您为上皇。”三好长逸不以为然的说道。 “只怕不能如汝的愿了，上杉亚相卿已号令东国武士发兵上洛，铲除的就是汝等奸佞之人！难道汝等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还会得到近畿、西国、四国、九州等地诸侯的支持吗？”后奈良天皇可不认为足利将军家、三好家、六角家、朝仓家、赤松家、仁木家等反上杉家的各方势力能够击败上杉家。 “这个就不用陛下多虑了，请！”三好长逸也懒得与后奈良天皇继续废话，他见六角家的忍者们迟迟没有动手后，直接示意身后的武士们准备将后奈良天皇架走。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是，后奈良天皇尽管手无缚鸡之力，也不愿受制于奴婢之人，更不愿坐受废辱。 后奈良天皇见自己既然没有了逃出禁里御所的机会，也不能呵退手持利刃的贼人，他直接想到了一个万不得已而为之的做法——自尽。只有把影响搞到最大，让局面彻底不可收拾！ 还没等三好家的武士冲入清凉殿中，后奈良天皇便用手中的太刀当众自刎而亡，享年六十岁，在位三十一年。 伊予局、王氏二人被后奈良天皇此举吓得几乎昏厥，顿时瘫软在地。 而三好长逸、相场河内守等人也对后奈良天皇的突然自刎感到极度震惊，他们完全没有料到自己的所作所为竟然会导致后奈良天皇的自尽。 要知道，承久之乱中，北条家就算调集了十九万余的大军上洛，也没有对后鸟羽上皇、顺德上皇、土御门上皇、仲恭天皇、雅成亲王、赖仁亲王等皇室进行痛下杀手、斩尽杀绝，只是将他们流放、幽禁而已，并没有取他们的生命。 “陛 下！陛下······”伊予局、王氏二人不停摇晃着尚未凉透的后奈良天皇的尸体，很快还厉声高叫起来，“汝等犯上作乱，不得好死！” 只是，清凉殿中的所有人没有人理睬两个弱女子的叫喊。 三好长逸自知没有达成预期，以及铸成大错，便心一横，直接抽出腰间的太刀，先后刺穿了伊予局、王氏二人的胸膛，以免再生事端。 伊予局、王氏二人在后宫之中的地位虽然不及女院万里小路容子（万里小路贤房之女）、典侍高仓量子（薄以绪之女，高仓永家养女）、典侍广桥具子（广桥兼秀之女）等人，娘家也无任何权势，但她们最终却无力地伏在后奈良天皇身上，用尽自己最后的力量，去回护那个至死不愿向犯上作乱之人屈服的苦命天子。 后奈良天皇曾有过一个豪情万丈的中兴之梦，却最终被残酷的现实无情摧毁成碎片，纷落如此际殿外的桂雨······ 没多久，后奈良天皇自尽的消息就传到了禁里御所外的三好·六角联军本阵之中。 “你说什么？！”三好长庆、六角义贤在获知后奈良天皇自刎而亡后，直接傻眼了。他们原本以为居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的皇室只需要稍微恐吓一番就会就范。 没曾想，后奈良天皇却宁死不屈，直接打破了三好长庆、六角义贤的计划。 “三好匠作大尹殿，恐怕东宫那边已然知晓此事，万一方仁亲王殿不愿即位该怎么办？”六角义贤这下急眼了，他麾下的忍者是最先突入清凉殿中的，万一三好长庆不认账，是可以将脏水全泼在自己头上的。 “六角左京兆尹，事已至此还能如何？即可对外公布陛下崩御，将陛下的遗体火速转移至黑户御所，并将禁里御所周边完全封锁起来。”虽然三好长庆对此感到怒不可遏，但他急中生智，很快就想出了一条对策。至于东宫方仁亲王是否会即位，他此时可顾不上了。 “三好匠作大尹殿所言极是。”六角义贤也不反对三好长庆的提议，他此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对策来。 由于后奈良天皇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迫自刎而亡，使得三好家、六角家根本没能彻底封锁这个消息。 因为，突入清凉殿中的三好军武士、六角家忍者后续意识到自己已达成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成就，万一之后被灭口了怎么办？ 于是，三好长庆、六角义贤二人迫使后奈良天皇自刎而亡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京都的大街小巷，以至于朝野震动。 为了能够尽快善后，三好长庆与六角义贤还主动拿出七百贯栋别钱作为后奈良天皇的葬礼费用。 可足利义辉、细川氏纲、朝仓义景、仁木义视、赤松晴政等人在获知此事后，直接选择装聋作哑，一文钱都不愿意出。他们不约而同地认为，若是自己出了钱，不就是向世人宣布自己也参与了吗？！ 因迟迟没有凑齐葬礼的费用，使得后奈良天皇的遗体在黑户御所足足放置了两个半月。 如此一来，三好家、六角家在先天不足的“忠”被砍掉一条后，“德”也被砍掉了！ 本来“德、忠、孝”三足鼎立，结果三好家、六角家的统治大厦在大敌当前，且还没有进一步壮大的时候，就变成了仅仅还剩一条腿的独脚兽！ “忠”不敢谈，因为三好家、六角家两家是频频犯上作乱、嚣张跋扈。 “德”不敢谈，因为三好家、六角家两家联手发兵攻入禁里御所弑君。 光靠“孝”，是统治不了扶桑这片神奇土地的。 虽说此时的三好家在近畿诸国是呈现出一家独大，但也不是一直能够强大下去的，一旦没有了强大的实力，必然会被邻近周边的敌对势力群起而攻之。 说到底，因为“德”被天下相信，“忠”被公卿、武家认同，“孝”被百姓尊从。 之后，六角义贤所担忧之事也发生了——东宫方仁亲王拒绝即位。 为了避免方仁亲王也做出极端之事，这下三好长庆、六角义贤二人可不敢去进行‘兵谏’了，只能退而求其次，拥立后奈良天皇的犹子伏见宫邦辅亲王（伏见宫贞敦亲王长子）即位，并改元如意。 就算在三好长庆、六角义贤的主导下，朝廷进行改元，可真正愿意使用新年号的，除了与足利将军家、三好家、六角家关系密切的大友家、毛利家、河野家、仁木家、赤松家、本山家、土佐山田家等大名、国人领主以外，都不承认改元，还选择了继续沿用弘治的年号。 在东亚诸国的文化中，朝廷制定的年号便是国家公认的年 号，若拒绝使用朝廷的年号，将会被视为造反。例如第四代镰仓公方足利持氏当年就曾这么干过，最终被足利将军家派出的大军讨伐。 今时不同往日，上杉家本就打着‘奉天靖难，以清君侧’的旗号拥立关东公方足利义氏，并大举发兵上洛。 这就使得原本足利将军家想指认上杉家为叛逆，并号召五畿七道的所有武家对其进行讨伐。但上杉家这边却拥立了关东公方足利义氏，进而演变成两个足利家之人在争夺天下的主导权以及武家栋梁之位，更让上杉家的举兵有了正当性。 即便三好长庆、六角义贤所拥立的伏见宫邦辅亲王在举办了节会后，将节刀授予足利义辉，让其号召五畿七道的所有武家去讨伐来犯的上杉家，但响应之人寥寥无几。 所谓节会，有大仪、中仪、小仪之别。中仪指元旦、白马、端午、丰明等庆典，由六位以上者参与。授节刀与出征将军，属小仪。 如意元年（弘治三年）九月二十五日。 朝廷在太政官厅举行了大仁王会，是沿袭讨伐平将门、源赖朝之时的先例。 天庆三年（940年）二月二十五日，朝廷在举行平将门追讨法会之时，讲师净藏就在法会上预言平将门必将伏诛。 较为讽刺的是，在养和元年（1181年）八月七日，朝廷在举行源赖朝追讨法会后，却预言失败，统辖官军出阵的平氏一族反而兵败如山倒。 何为大仁王会？ 在宫中，为护国安民所行讲读《仁王护国般若经》法会，谓之仁王会。其为天皇即位之初所行一代一度者，谓之大仁王会。 而后，朝廷又遵循追讨藤原纯友之故事，又派人向伊势大神宫奉献铁盔铁甲。因伊势北畠家封锁了伊势一国的境目地带，导致进献铠甲失败。 又为了调伏谋叛之辈，朝廷方面还特别举行了五坛法（设五坛以祀密教五大明王，以祈镇乱、息灾、增益之法），但主持的妙法院门迹尧尊法亲王，却在大行事彼岸所中，昏睡而亡。显然连神佛都拒绝调伏（调和心口意三业，制服诸恶德恶行之法。平安中期以后，真言宗、天台宗则施之以破灭敌人、消除恶魔、镇压内乱、征服外敌等）的祈求了。 这下世人皆以为尧尊法亲王作为伏见宫贞敦亲王之子，必然也参与了犯上作乱之举，而遭到了神佛的天罚。 第770章 鸡犬升天 尽管三好长庆、六角义贤二人在仓促之下拥立了后奈良天皇的犹子伏见宫邦辅亲王，并改元如意。可如今的形势却没有向他们所设想的那样万事如意，反而是愈发危急起来。 接替尧尊法亲王去主持五坛法的，是后奈良天皇的三皇子觉恕法亲王。 因生母伊予局深受后奈良天皇宠爱的缘故，在弘治三年初，觉恕法亲王便获得了准三宫宣下。反观尧尊法亲王仅享有亲王宣下。 可此时的京都，后奈良天皇死于非命之事早就人尽皆知，三好长庆、六角义贤可做不到将整个京都全屠了来灭口。 觉恕法亲王在获知其母伊予局也与其父皇一同殒命后，原本是不愿接手主持五坛法的。但他在经过一番权衡后，不仅同意了去主持五坛法，还在法事记录上写着调伏朝敌足利义辉、细川氏纲、三好长庆、六角义贤、朝仓义景、仁木义视、赤松晴政等人，并没有按照伏见宫邦辅亲王的纶旨去调伏上杉清定。 等二条晴良、九条稙通、高仓永家、广桥国光、薄以绪等公卿看到觉恕法亲王的法事记录后，无不是目瞪口呆。 与三好家关系最为密切的九条稙通还当即责问觉恕法亲王：“为何觉恕法亲王殿没有调伏朝敌上条清定？反而是调伏以足利谏议大夫、细川右京兆尹、三好匠作大尹、六角左京兆尹、朝仓左监门卫将军、赤松播磨守、仁木兵部侍郎等人？” “为何？贫僧只是奉命调伏朝敌罢了。环顾当今世态，可称之为朝敌者，唯有足利谏议大夫、细川右京兆尹、三好匠作大尹、六角左京兆尹、朝仓左监门卫将军、赤松播磨守、仁木兵部侍郎等乱臣贼子。是以调伏之，而上杉亚相卿何罪之有？”觉恕法亲王当即反驳道。 二条晴良、九条稙通、高仓永家、广桥国光、薄以绪等人见觉恕法亲王如此不识时务，只好赶紧先命人伪造一份调伏上条清定的法事记录去应付伏见宫邦辅亲王、足利义辉、三好长庆、六角义贤等人，还不忘暗中对觉恕法亲王讥刺道：“觉恕法亲王殿如此不识时务。待上条清定授首之后，非死即流！” 即便觉恕法亲王公然拒绝了与足利义辉、细川氏纲、三好长庆、六角义贤等人的合作，但眼下大事小事纷至沓来，足利义辉、三好长庆、六角义贤等人已经到了穷于应付的地步，在极端忙乱之中，自顾之不暇，哪里还有余力去处置觉恕法亲王？ 如意元年（弘治三年），九月三十日。 足利义辉、细川氏纲、三好长庆、六角义贤等人联合己方的二条晴良、九条稙通、高仓永家、广桥国光、薄以绪等公卿，效仿承久之乱故事，尊已经出家的伏见宫邦辅亲王生父伏见宫贞敦亲王为法皇，让其执掌院政，被称之为伏见院、伏见法皇。 当然，伏见宫贞敦亲王、伏见宫邦辅亲王这对父子所出的王子、王女们也都获得了位阶、身份的提升——贞康亲王（伏见宫邦辅亲王三王子）立为东宫；劝休寺门迹宽钦法亲王获得准三宫宣下；原妙法院门迹尧尊法亲王追赠准三宫宣下；仁和寺门迹任助法亲王获得准三宫宣下；位子女王（二条晴良正室）获得获得内亲王宣下、准三宫宣下；应胤入道亲王担任天台座主（天台宗贯主、延历寺座主，同时也是比叡山延历寺住持）；伏见宫惠彭（伏见宫贞敦亲王二王女）获得内亲王宣下、准三宫宣下，担任安禅寺门迹；伏见宫尊智（伏见宫贞敦亲王三王女）获得内亲王宣下、准三宫宣下，担任中宫寺门迹；伏见宫周恭（伏见宫贞敦亲王四王女）获得获得内亲王宣下、准三宫宣下，担任总持院门迹；邦茂王（伏见宫邦辅亲王大王子）获得亲王宣下、准三宫宣下······ 毕竟皇室的伏见宫一脉是享有世袭亲王的权利，这也使得朝廷上下对伏见宫邦辅亲王即位之事没有过多的抵触。 只不过，伏见宫邦辅亲王在大肆册封伏见宫一脉的王子、王女们的当天发生了不祥之兆——太白犯昴星。 扶桑古籍《天文要录》（传唐陈卓撰，见于藤原佐世《日本国见在书目录》（891年前后成书），今已失传）有云：“太白犯昴星，四夷竞起（乱），兵革不绝。”又云：“大将军奉敕命出国境。” 在扶桑历史上，这样的天象较少发生，之前最为著名的一次 便是源赖朝于伊豆境内举兵之际曾出现过。 京都之人皆言是三好家、六角家犯上作乱才会导致天魔在作祟。 为了稳住近畿诸国的人心，伏见宫邦辅亲王不得不采取二条晴良、九条稙通、高仓永家、广桥国光、薄以绪等人的建议，临时派遣敕使至二十二社（朝廷尊为地方镇护之神，而定期奉献币帛之神社：伊势、石清水、上贺茂、松尾、平野、伏见稻荷、春日、大原野、大神、石上、大和、广濑、龙田、住吉、日吉、梅宫、吉田、广田、祇园、北野、丹生、贵船），奉献官币（神祇官奉献之币帛，其敕使为官币使），以平息神佛之怒。 由于三好家与伊势北畠家还处于交战状态，使得伏见宫邦辅亲王所派遣的官币使根本无法进入伊势境内，去向上七社之一的伊势神宫奉献官币，仅仅向石清水八幡宫、上贺茂神社（贺茂別雷神社）、松尾大社、平野神社、春日大社、伏见稻荷大社、大原野神社（京春日神社）、大神神社、石上神宫、大和神社、广濑大社、龙田大社、住吉大社等山城、大和、摄津三国境内，且没有位于前线之地的神社进行奉献官币。 而另一方面，原本还在南伊势诸郡苦苦支撑着的北畠晴具、北畠具教父子二人在获知后奈良天皇于禁里御所的清凉殿中死于非命的消息后，是感到最为高兴的。 第771章 北畠之愿 因为，伊势北畠家自从支持后醍醐天皇与足利将军家进行抗争后，就一直不认同持明院统一脉的北朝天皇。 要知道，就算南朝被北朝统一，伊势北畠家也没少拥立南朝皇嗣向北朝举起反旗。 作为后醍醐天皇亲信重臣的北畠亲房之子北畠显能，自正平以来就多次参加对京都的争夺战，而后还据守在伊势的多气郡一带，于弘和三年（永德三年，1383年）去世。其子北畠显泰继承父业，继续与北朝一方进行抗争，被南朝任命为伊势国司。 伊势离吉野不远，在这里，九鬼家、爱洲家、纪伊熊野家、三鬼家、鬼头家等海上势力频繁出入伊势大凑和志摩泊浦等航路要地，因为他们的协助，南朝势力才得以保存。 当时，伊势北畠家控制了伊势云出川以南之地，与足利将军家所任命的守护土岐赖康、土岐康行等人展开抗争，但在南北朝统一以后，他们与幕府的关系变得十分微妙，很长时间里一直保存着自己的势力。 至于明德三年（元中九年，1392年），南北统一的条件主要有三项：一、通过“让国之仪”归还南朝方手中的“三神器”；二、今后以“两朝御流相代”的形式继承皇位；三、天皇家领中，诸国国衙领由大觉寺统继承，长讲堂领由持明院统继承。 除了最后一项是经济问题以外，前两项都是有关南朝正统性的条件。 只是，时任征夷大将军、武家栋梁的足利义满最后并没有履行这些条件，加上北朝公卿也相当敌视南朝大觉寺统一脉的皇嗣。 其中，一条经嗣就在日记中提到——“这个尊号真是前所未有的稀罕事”，直言批评足利将军家没有断绝后醍醐天皇的血脉。 半个世纪之后，这件事被列举为“未承帝位之人获得尊号之例”，可见北朝的大部分公卿并不认为后龟山是天皇，也不承认南朝是皇统。 尽管当时北朝公卿大部分持反对态度，但至少有足利义满的的压制，还是尽力接收了南朝一方，使扶桑在形式上结束了分裂，得以一统。 足利义满为何会选择以和平的方式结束南北朝呢？ 首先，某种势力能代替天皇行使职权，不受足利义满掌控且能为反抗现状的人提供名分，这种状况显然不是他乐见的。 而且，足利义满还意识到，要想通过接纳南朝一方来切断这种反抗的源泉，将其纳入自己的掌控，不是只能依靠武力实现，而是有可能通过政治来实现，其媒介就是以正统性为主题的“物语”。 但是，足利义满的这种认识和意图恐怕并不是北朝方众人所共有的。 关于接收南朝的条件，足利义满事先并未与北朝方的公卿们进行认真沟通，这可以从三神器的让渡仪式、尊号问题等各个方面中都可窥见。恐怕足利义满本人也并未在事先做过详尽的设想。这些事件最后还是引发了不少的动乱。 当时的足利义满只求延续平安无事，并没有力排众议去实现南朝方所提出的条件。 至少在足利义满在位时期，旧南朝势力并未公开进行反抗，可以说足利义满的意图暂时算是达成了。 这种胶着状况是在义满去世后才被打破的。 足利义满死后两年左右，于应永十七年（1410年）三月，后龟山法皇就拜访了足利义满的继承人足利义持，同年十一月离开嵯峨，前往南朝故地吉野。 此前一年，成仁王进入东寺地藏院，不再是皇嗣候补，小仓宫恒敦的动向虽然不明，但从这个时期开始，出现了立后小松天皇皇子为嗣的动向。 在这种情况下，后龟山法皇拜访足利义持，就是意图与之进行谈判，希望其能够达成条件。 只是，后龟山法皇与足利义持未能达成协议，且得知皇统迭立无望，便选择了突然出走。在传奏广桥兼宣的斡旋下，后龟山法皇在六年后，于应永二十三年返回了嵯峨。 但在后龟山法皇出走期间，后小松天皇的皇子躬仁被敕封为亲王，践祚并即位（称光天皇，追号由称德、光仁这两个谥号合而为一）。 鉴于新皇趁大觉寺统上皇不在的时候践祚即位，导致南北统一的条件被公然废除。 第三代伊势北畠家家督北畠满雅便应小仓宫一脉的南朝皇嗣所请，向北朝举兵反抗。 随着后奈良天皇死于非命，以及持明院统旁系伏见宫一脉出身的伏见宫邦辅亲王被三好长庆、六角义贤二人拥立为帝，就让北畠晴具、北畠具教父子二人便意识到达成列祖列宗遗愿的时机已至，便派遣家老真柄孝吉作为使者，前去出使上杉军本队本阵所在的骏府城，希望上杉清定能够拥立伊势北畠家世代家督庇护的小仓 宫一脉皇嗣为帝。 因长禄之变，赤松家遗臣上月满吉、石见太郎、丹生屋带刀等人为了恢复赤松家的家名，获得了后花园天皇的纶旨、时任征夷大将军足利义政的御教书，就假托“臣从”的名义，而偷袭了位于大和、纪伊两国境目地带的北山村，将自天王（尊秀王）、忠义王兄弟暗杀，重创了以此地为根据地的后南朝势力，甚至还夺走了神玺。 因此，在嘉吉之乱一度断绝的赤松家得以在赤松政则的手中复兴，还被授予了加贺北半国守护职。 伊势北畠家深知足利将军家与持明院统一脉的天皇为了对南朝皇嗣斩尽杀绝而不择手段，为保全小仓宫一脉能够继续延续下去，之后的历任伊势北畠家家督便选择了暗中藏匿，让足利将军家与持明院统一脉的天皇以为小仓宫一脉已经绝嗣。 现如今，小仓宫一脉中已经元服的只有恒圣一人。 小仓宫恒圣是出自小仓宫恒敦的四男尊雅王（南天皇）之后，为了励志夺回属于大觉寺统一脉的皇位，他便从先祖小仓宫恒敦、小仓宫圣承的名讳中各取上字为名。 第772章 指认朝敌 比伊势北畠家使者真柄孝吉快一步进入骏府城本丸大广间的，是上杉家东尾张众旗头直江景纲派来的使者本村监物。 由于事关前线大事，上杉清定直接召见了本村监物，并没有让其将携带的书信进行转交。 “臣下是直江大和守殿麾下家臣本村监物，承蒙召见，荣幸之至！”本村监物被清定的小姓穴泽善右卫门引入大广间后，就赶紧向端坐在主位上的清定拜伏下去。 “免礼吧，直江大和守是希望本家尽快发兵进入尾州前去驰援吗？”清定有些疑惑的问道。 自从清定将本阵暂时设在骏府城本丸之中，也没从轩辕众、户隐众、吾妻众、御庭番众等御用忍者众收到任何织田家发起反击的消息，更没有收到安藤守就、稻叶一铁、氏家卜全、竹腰尚光等西美浓诸将大举发兵南下的消息。 “这是我主直江大和守殿所截获的纶旨，请御屋形殿过目。”本村监物说完便从怀里拿出了一个黑木盒子，并从中取出了存放的纶旨。 “这······”清定在从穴泽善右卫门手中接过纶旨后，大致阅览了一下内容后，顿时感到心惊肉跳——从二位上杉亚相兼谏议大夫藤原朝臣清定，人非温顺，地实寒微。饕餮放横，伤化虐民，因赃假位，舆金辇璧，输货权门，本无懿德，好乱乐祸。荼毒生灵不下百万，蹂躏州郡数千余里，所过之境，船只无论大小，人民无论贫富，一概抢掠罄尽，寸草不留。自古生有功德，没则为神，王道治明，神道治幽，虽乱臣贼子穷凶极丑亦往往敬畏神祗。焚越中之寺院，毁信州之道场，屠叁州之门徒，十哲两庑，狼藉满地。嗣是所过州郡，先毁庙宇，即忠臣义士如关帝岳王之凛凛，亦皆污其宫室，残其身首。以至佛寺、道院、城隍、社坛，无朝不焚，无像不灭。斯又鬼神所共愤怒，欲一雪此憾於冥冥之中者也。己为朝敌不遁天罚为却彼凶党，所被举义兵也，东国诸军势悉数尽企征发，其得上杉清定首级者，封一州太守，赏钱十万贯。部曲偏裨将校诸吏降者，勿有所问。广宜恩信，班扬符赏，布告天下，咸使知圣朝有拘迫之难。如律令！如意元年（弘治三年），九月二十日。” “御屋形殿，纶旨上是何内容？”上杉定虎很少见到义兄上杉清定会有如此震惊的表情。 “本家被天子指认为御敌了。”清定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并将纶旨递给了一旁侍候的穴泽善右卫门，让其转递给端坐在左侧首席的上杉定虎。 “什么？！” 清定话音刚落，整个大广间里就像炸开了锅一样，上杉家的同族、谱代家臣、新参家臣、旗下大名、旗下国人领主们纷纷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等等，这是矫诏！”上杉定虎很快就发现了一个细节——如意元年，九月二十日。 “千秋霜台殿，纶旨不同于女房奉书（天皇身边女官代笔所写之书信，不等同于纶旨），很难造假。”作为足利将军家奉公众出身的八条春纲当即反驳道。 “那么，八条日向守，何为如意元年？朝廷改元应派遣使者昭告天下才是，我等既然聚集于骏州，得海路之便利，怎么可能至今没有获得朝廷准备改元的消息？”上杉定虎说完就将纶旨递给了坐在身旁的八条春纲，让其好好阅览一番。 “这······这不是持明院统嫡流所作的格式！纶旨是纶旨，但并非出于天子本意，以及年号存疑！”八条春纲不单单是上杉家的同族重臣，在下向越后刈羽郡白川庄之前，在京都待了不少时间，还与不少公卿打过交道，他一眼就看出这纶旨有很大问题。 “以八条日向守之言，难道是禁里御所······”山本寺定长在听完八条春纲的见解后，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很难想象盘踞在近畿诸国的足利将军家、三好家、六角家、仁木家、赤松家等各方上杉家敌对势力有胆大包天的另立新君之举。 “若是他人可能没有那么大的胆量，若是三好匠作大尹，倒是极有可能！”这时，坐在角落的白井胤治开口了。 “白井入道所言甚是，三好匠作大尹的所作所为实在是令人发指。先后向细川入道京兆屋形殿、已故京公方殿义晴公、现任京公方殿刀兵相向，如今再对天子刀兵相向也不是什么不可能之事。”里见义尧同意白井胤治的看法，他就算本据久留里城位于上总，也对三好长庆的所作所为是有所耳闻的。 “御屋形殿，不如对近畿诸州进行细细打探，待局势明朗后继续发兵上洛，如何？”坐在末席的樱田景亲试探着问道。 “不必，按原定计划进军，遣使至冈崎城，请北条家尽快出兵与直江大和守所部进行合流，并压制尾州全境，以配合中山道友军 各部对浓州的攻势。”清定可不打算让本队的大军继续待在东远江、骏河两地踌躇不前。不论这份指认自己为朝敌的纶旨是何人所发，眼下都已经不重要了。 只要上杉家能够成功上洛，那么就能效仿镰仓幕府执权北条义时那样，反过来指认是法皇、上皇、天皇的‘御谋反’。 与三好长庆相比，上杉清定的起步时间确实有些晚。可眼下东国的膏腴之地已经尽入上杉家之手，从局面来看，上杉家已成碾压之势。任他三好长庆有通天大才，却白白浪费了太多的机会。 英雄的人生乃至历史的真正大剧本基本都是珍珑棋局，注定不会每一把都让你精明算计后永远盈利的现付现结的，注定会有些你看不懂的，或者说当时是吃大亏的棋局去等待十步之后的豁然开朗。 精算师太多了，他们最开始看不见，第二阶段看不起，第三阶段看不懂，等虚竹落子破阵后就来不及了。 上天从来是货到付款，他是不会被你算计的。 当清定决定继续按照原定计划进军后不久，先前被他派往若狭去协助一色义幸、神余亲纲、斋藤家信等己方诸将经略若狭一国的藤林正保却派人送来了一个非常劲爆的消息——后奈良天皇于清凉殿之中被三好·六角联军迫使自刎而亡，后继之人并非东宫方仁亲王，反而是出自持明院统庶流的伏见宫一脉。 第773章 同仇敌忾 就在上杉清定当众宣布按照原定计划进军后不久，随本队一同行动，且负责情报收集、整理的足利学校痒主风吹道闲便将御庭番众伊贺组组头藤林正保送来写着忍者专属秘密文字的情报破译后，送到了大广间中。 “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叛逆了，我等绝不能再犹豫，必须要重拳出击才行！”等清定看完御庭番众伊贺组所收集到的情报后，是又惊又怒，原本清秀的脸很快就被怒气所扭曲。 “御屋形殿，发生了什么事？”座位距离清定最近的上杉定虎试探着问道。 “三好匠作大尹、六角左京兆尹率军突袭了禁里御所，迫使陛下自刎而亡，而后还拥立了持明院统庶流伏见宫一脉出身的邦辅亲王为帝，不仅尊其父贞敦亲王为太上法皇，还将原东宫方仁亲王幽禁！实在是前无古人的大逆不道！”清定说完就将破译好的情报让穴泽善右卫门转递给上杉定虎。 “什么？！”在场的参阵诸将无不感到惊愕不已。 “御屋形殿明鉴，既然指认您为朝敌的纶旨是三好匠作大尹、六角左京兆尹等人所拥立的伪帝所作，那么我等也就没有任何顾虑了。老臣认为兵贵神速，尽快发兵上洛为上策，趁着叛军还没有征召更多的兵力，且防线尚未布置完善之际，我军必然能一鼓作气攻入雍州！”八条春纲随即向清定提出建议。 “八条日向守殿所言极是，若是纶旨为先帝所作，那么我军各部极有可能会陷入战不敢战、退不敢退的地步。现如今，三好匠作大尹、六角左京兆尹等人不仅做出了弑君之举，还废黜了东宫方仁亲王，更是拥立了持明院统庶流的伏见宫邦辅亲王为伪帝，简直是无法无天！”同族重臣山本寺定长当即表态支持八条春纲的提议。 “是啊，若是我军继续踌躇不前，将会对各部的士气造成重大的打击。毕竟御屋形殿本就是以‘奉天靖难，以清君侧’之名而举兵的。应大举发兵攻入雍州，将参与弑君谋逆的三好匠作大尹、六角左京兆尹等人尽数诛杀，为先帝复仇！”太田资正也随之附和道。 “我等东国武家都很单纯，皆是为国尽忠而生，决不能容忍弑君谋逆之人继续逍遥法外！天照大神在上、武尊大神在上、释迦如来（藤原氏菩提寺兴福寺本尊）在上、诹访大明神在上、八幡大菩萨在上、藤原氏列祖列宗在上，余上杉十郎清定于今日于骏州骏府城本丸大广间之中，当众立下誓言，号令东国所有武家，兴义兵讨伐参与弑君谋逆的伏见宫贞敦、伏见宫邦辅、二条前博陆晴良、九条前博陆稙通、高仓亚相永家、广桥亚相国光、薄刑部尚书（刑部卿唐名）以绪、足利谏议大夫义辉、三好匠作大尹长庆、细川右京兆尹氏纲、六角左京兆尹义贤、朝仓左监门卫将军义景、赤松播磨守晴政、仁木兵部侍郎义视等人，为先帝复仇！”清定说完就站了起来，并抽出了原本在刀架上竖着，且刀鞘上带有不少竹雀纹的备前三原太刀，当即将面前的案桌劈成两半，而后又接着说道，“余心意已决，将与这些弑君谋逆之人决一死战，如有心怀贰意，或畏敌不前者，有同此案！” “三好匠作大尹、六角左京兆尹等人在弑君谋逆之后，还让伪法皇伏见宫贞敦、伪帝伏见宫邦辅二人指认御屋形殿为朝敌，简直可笑至极！臣千秋霜台定虎愿誓死追随御屋形殿！诸位，不必怜惜自己的生命，不畏惧战斗之人就能活着，畏惧之人就是死路一条。武运由天定，铠甲在胸前，功勋在脚下！”上杉定虎紧随清定之后站了起来，并对他的决断表示支持。 “嘿、嘿、嚯！” 由于大广间里的参阵诸将人数较多，不知是谁率先起了一个头，很快大广间里就发出了一浪高过一浪的太平吐气，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 无论何时，联军都往往存在着貌合神离的问题，最为典型的代表就是东汉末年所谓的十八路诸侯讨伐挟天子的董卓。 各方向的力量越杂，合力越小，每家都有着自己的小九九，都希望别人家先拼光了，自己去捡便宜。 从士气上来讲，联军的士气通常也不太可能会高涨。 当然，盟军要是组团去欺负人就又不一样了，甚至会抢着往前冲，参考案例是盟军和苏联抢柏林，八国联军组团进北京。 去晚了那就没啦！ 随着三好长庆、六角义贤等人弑君谋逆的消息传开以后，位于北陆道、中山道、东海道的上杉军各部完全无视了伪法皇伏见宫贞敦、伪帝伏见宫邦辅的朝敌指认。 如今的上杉家同族、谱代家臣、新参家臣、旗下大名、旗下国人领主能够有今天的地位、待遇，完全是拜现任上杉氏一门总领、关东管领、奥州管领、北陆探题、关东公方家家宰、关东公方家 御一门笔头等职的上杉清定所赐。 曾经，足利将军家靠着东国武家的大力支持，以及浴血奋战，才得以成为武家栋梁、天下共主。 然而，在足利将军家稳坐武家栋梁、天下共主之后，却并没有给予东国武家应由的赏赐，使得心怀不满的东国武家一次又一次煽动关东公方家与足利将军家进行对立。 此刻，整个东国武家深知，维护他们利益，并时时刻刻为他们考虑的就只有上杉家。可以说，上杉家的恩典就算是万死也难以报答。 这也是为何，响应参加上洛之人是云屯雾集，驰来支援，超过上杉清定计划的原因之一。 而另一方面，足利义辉所下达号召西国、四国、九州等地大名、国人领主们的御教书，并没有起到什么太大的作用。 尤其是西国霸主尼子晴久，他在收到足利义辉的御教书后，是毫不犹豫的将其烧毁，并将出使的使者逐出了尼子领。 因为，在尼子晴久看来，足利将军家近来非常看重毛利家这个晨秦暮楚、反复无常的新崛起大名，若是自己站在足利将军家一方，那么谁能保证觊觎石见银山已久的毛利元就不会趁机发兵突袭石见银山？ 再加上，一旦尼子家与上杉家交恶，不仅会让尼子家痛失重要贸易伙伴上杉家，自家治下领国的沿海地区将极有可能遭到驻扎在于山国的上杉家水军众袭扰。 第774章 清定回信 尼子晴久本就不满三好家大力支持赤松家，导致尼子家长期与备前守护代浦上家、赤松家鏖战于美作、备前两国，以至于腾不出手来对付迅速壮大起来的毛利家。 先前，若是没有上杉家斡旋介入尼子家与山名家之间的战事，恐怕尼子领的东面将会永无宁日。 为此，尼子晴久当即派遣家中重臣立原久纲作为使者，前去出使上杉家，准备与上杉家正式缔结攻守同盟，意图趁着上杉家大举发兵上洛之际，集中兵力，先将肘腋之患的毛利家攻灭，而后再发兵彻底压制美作、备前等国。 就在伏见宫邦辅被三好长庆、六角义贤等人拥立为帝，且完成了对伏见宫一脉的王子、王女、王孙等大肆封锁后，就开始着手对朝廷之中的亲上杉家派公卿进行打击——山科言继、久我晴通、德大寺公维、劝休寺晴丰、土御门有修、万里小路赖资等人在失去靠山近卫前嗣后，就接连被召入宫中幽禁起来。不仅他们的财产被三好家、六角家尽数夺走，以供军需，就连官位也皆被褫夺，成了白身。 与此同时，伏见宫贞敦、伏见宫邦辅父子二人还不忘大力提拔支持自己，以及亲近足利义辉、三好长庆、六角义贤等人的公卿们——从一位二条晴良获得准三宫宣下、关白宣下、一座宣下、藤原氏长者宣下、内览宣下；从一位九条稙通获得准三宫宣下，并担任内大臣之职；从一位今出川公彦获得准三宫宣下；从三位参议今出川晴季（今出川公彦之子，菊亭晴季）升任正二位权大纳言；从二位内大臣花山院家辅(花山院忠辅养子，九条稙通之弟)升任正二位右大臣；正二位权大纳言高仓永家兼任武家传奏；从三位参议高仓永相升任从二位权大纳言；正二位大纳言广桥国光获得准三宫宣下，家格提升为清华格（仅次于最上位的五摄家家格）；橘氏长者、从三位刑部卿薄以绪升任正三位参议；从三位参议兼藏人头庭田重保（广桥国光妹夫）升任正二位权大纳言，家格提升为清华格······ 当然，伏见宫贞敦、伏见宫邦辅父子还不忘褫夺上杉清定所担任从二位大纳言兼参议、越后守的官位，并派遣朝中长期保持中立的从二位左近卫大将西园寺公朝作为使者，携带院宣、纶旨前去出使上杉军本阵所在的骏府城，勒令仍然在把持重兵，不敬朝廷，不奉皇命的上杉清定尽快解散位于北陆道、中山道、东海道三道之中正在向京都进发的大军，并前来京都认罪，否则将调集近畿、西国、四国、九州等地的武家对上杉家进行讨伐，届时将很难确保其余上杉一族的生命。 然而，伏见宫贞敦、伏见宫邦辅父子并不知晓的是，此时的上杉家高层已然是众志成城、同仇敌忾，根本不会去理会伪法皇、伪帝所下达的任何院宣、纶旨。 原本，清定是打算直接毁书斩使，以示自己发兵上洛的决心，他可不是被吓大的。但被八条春纲、山本寺定长、宇佐美定满等家中重臣们劝阻。 八条春纲、山本寺定长、宇佐美定满等人是向清定建议，应让伪法皇、伪帝所派来的使者西园寺公朝好好看看东军大义之军的壮观场面，而后再令其返回京都，更为妥当。 清定在权衡了一番后，便采纳了八条春纲、山本寺定长、宇佐美定满等人的建议。若是能在与足利将军家、三好家、六角家等敌对势力正式交锋之前就挫其锐气，他也是乐于见到的。 等西园寺公朝见识过东海道上杉军本队所装备的大量火器，以及士气高昂、战意旺盛的大军后，清定还不忘让其带着自己的回信踏上归途。 清定在给伏见宫贞敦、伏见宫邦辅父子的回信之中无所畏惧地表示：“上杉家每年向朝廷、皇室所献上的染绢、金银、铜钱、鹫羽、兽皮、珍珠、玛瑙、玉石、虾夷锦等各种钱财、奇珍异宝，汝等还有何不足，需要颁布此等院宣、纶旨？吾不管汝等叛逆之人在谋划些什么，既然胆敢谋害天子、幽禁东宫、另立伪帝，这是无法无天的叛逆之举，也是绝对无法赦免之罪！若是在吾大军兵临洛阳之前束手就擒，吾还能考虑留有汝等全尸。否则的话吾将派遣东海道、东山道、北陆道三道五十万大军与近畿、西国、四国等地附逆的武家进行战斗，以供汝等观看，倘若如此仍不足够，请再次派遣西园寺左羽林大将（左近卫大将唐名）公朝这样的公卿前来送信，届时吾自会再调集虾夷、刀伊等五十万仆从之师前来，取下汝等叛逆之人的首级于三条河原之上示众！ 而另一方面，原先负责围攻秋叶城的松永久秀在因不明身份忍者的频繁袭击，以及己方后勤补给频繁被切断，使得三好军的粮草辎重转运在宇陀郡的深山老林之中 转运极为困难。 加上天不作美，进入秋季以后，接连数天的大雨让秋叶城周边的三好军足肿腹疾之人是越来越多。 见自己主君三好长庆已经率本队军势前往京都，松永久秀自知兵力寡少，难以与伊势北畠家继续抗衡下去，在权衡一番后选择放弃对秋叶城的围攻，并率麾下大和众退守秋山城、三宫寺城、泽城、守道城、本乡城、米山城、桧牧城等宇陀郡腹地的重镇要地之中，以防伊势北畠家对自己来个里应外合、中心开花。 鸟屋尾满荣深知松永久秀并非泛泛之辈，自己之前屡屡挫败其攻势只是借助了地利之便，以及趁着三好军立足未稳、远道而来罢了，在察觉到三好军有后撤的迹象后，他并没有下令进行追击，反而是令波多濑实德、三濑藏人、大宫景连、本田美作守等守将严加防范，并将此事通报给北畠晴具、北畠具教父子，由他们来决断是否夺回三好家占据的宇陀郡之地。 可此时的北畠晴具、北畠具教父子也没有足够的底气和余力去向三好家发起反击。 第775章 北畠受挫 由于伊势北畠家起初对铁炮并不重视，没有大量购入或是进行仿制，使得整个伊势北畠家之中装备的铁炮数量还不足五百挺。 可六角家这边就不一样了。 六角家早在六角定赖在位时期就实行了乐市令，将大量商人集中于本据观音寺城的城下町石寺一带，使得观音寺城很快就成为了近畿诸国的一大商业都市。 而且，六角家还重用与比叡山延历寺有着密切联系的商团保内众（活跃于中世近江国蒲生郡得珍保的商人团体，原本是农民，因受延历寺僧徒、近江守护六角家的保护，开始结成团体从事贸易），给予了他们市场专卖权、街道通行权等特权。 因此，六角家积累了大量的财富，即便三好家称霸近畿诸国，也不敢与六角家交恶。 当近江国友村成功仿制了葡萄牙人的火绳枪后，六角家更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很快就向国友村订购了一批铁炮进行装备。 北畠晴具、北畠具教父子是万万没有想到，先前默许木造家对木造城进行不断改修、增筑，到头来反而坑的是自己。 结果，五千余伊势北畠军在围攻木造城花费了三个月的时间，仍然未能将其攻落。 期间，六角义贤还派遣河井利康、狛丹后守、中山民部丞、小川孙三郎等麾下甲贺忍者们在深夜之中穿越伊势北畠军的封锁线，为木造城的守军输送铁炮以及弹丸，使得伊势北畠军围攻木造城的难度进一步上升。 不仅如此，伊势北畠家侍大将山崎左马助还在指挥本部军势攻打木造城之际，被木造家重臣海津喜三用铁炮击毙。 因久攻木造城不下，以及六角家旗下大名长野工藤家、鹿伏兔家两家已经发兵前来驰援，北畠晴具、北畠具教父子只得含恨率军解围退走。 等鸟屋尾满荣恢复了与伊势北畠家之间的联系后，北畠晴具、北畠具教父子这才因三好军对秋叶城解除围攻退兵而松了一口气。 若是三好家与六角家对伊势北畠家进行两面夹击的话，恐怕北畠晴具、北畠具教父子就只能效仿伊势北畠家的列祖列宗，主动放弃大部分的城池兵砦，集中兵力退守地势险恶的多气城、大河内城两城，与来犯之敌进行不断周旋。 鉴于三好军本队已经远离了大和、伊势两国的境目地带，以及大和宇陀郡最后一座城池秋叶城仍然被伊势北畠家所掌控，北畠晴具、北畠具教父子可不打算就此让三好家占据宇陀郡绝大部分地区。 很快，北畠晴具、北畠具教父子就想到了先前意图投奔自己的福住顺弘、福住宗房、森好之、松仓秀政、岛清国等一行人。 看在筒井家曾一度称霸大和一国，以及与藤原氏菩提寺兴福寺之间有着密切联系，北畠晴具、北畠具教父子为了避免三好家再度调集大军攻向大和、伊势两国的境目地带，便主动赞助给福住顺弘、福住宗房、森好之、松仓秀政、岛清国等人钱粮、军械，让他们重返筒井家旧领去煽动国人一揆，想方设法动摇三好家在大和一国的统治。 至于，福住顺弘、福住宗房、森好之、松仓秀政、岛清国等人的家眷，北畠晴具、北畠具教父子则是将他们送往上杉家治下的骏河，交由上杉家来进行安置。 毕竟，此时的伊势北畠家还指望着上杉家能够支持并拥立南朝皇嗣小仓宫恒圣为帝，以达成伊势北畠家历代家督的夙愿。 之所以伊势北畠家在此时抬出小仓宫恒圣这位南朝皇嗣，是因为伪帝伏见宫邦辅在践祚仪式上可没有进行“剑玺渡御”的仪式，成了继后鸟羽、光严、光明三人之后，在没有集全重宝三神器（草薙剑、八咫镜、八尺琼勾玉）的情况下即位的天皇。 早在南北朝时期，北畠亲房就在《神皇正统记》中宣称没有神器授受的践祚是不合格的。 此刻，草薙剑（天丛云剑）正供奉于热田神宫之中，八咫镜（真经津之镜）则是供奉于伊势神宫之中，仅有八尺琼勾玉（八尺琼曲玉）一样神器保存于禁里御所之中。 为了防备上杉家大举的进攻，三好长庆、六角义贤在另立新君之后，便开始着手在各处排兵布阵。 先前被伏见宫贞敦、伏见宫邦辅父子派遣至骏河出使上杉家的西园寺公朝，在返回禁里御所的第一件事便是转交上杉清定的回信，以及陈述上杉家东海道方面的兵力情况。 即便西园寺公朝没有添油加醋的进行描述，但上杉家的大军犹如黑云压城之势袭来已是事实，并没有因御敌、朝敌指认，以及褫夺上杉清定官位而受到任何影响。 顿时，整个禁里御所都开始慌作一团。 要知道，在承久之乱爆发时，镰仓幕府也只是调集了十九万左右规模的大军去兵分三路上洛。 可眼下，上杉家在东海道这一路，算上参阵的阵夫就达到了惊人的二十三万三千余众，这还没算上北条家、千种家、伊势楠木家、伊势北畠家等盟友、旗下大名、旗下国人领主，以及正与织田家相持的东尾张众。 但伏见宫贞敦、伏见宫邦辅父子被三好长庆、六角义贤等人拥立上位成了法皇、天皇后，并没有去励精图治，整顿吏治，反而是纸醉金迷、不问政事，忙着与禁里御所的女官、后奈良天皇的妃嫔等寻欢作乐、轮流宠幸。 以至于伏见宫惠彭、伏见宫尊智、伏见宫周恭等担任门迹的内亲王们，也在安禅寺、中宫寺、总持院等自己治下的寺院之中豢养了不少的面首，效仿自己的父亲、兄长那样每天寻欢作乐，好不快活。 眼前触手可及的享乐，与将来尚未发生的忧患相比，无疑前者更为真切。 正所谓多一日享乐，便多一日欢愉。 伏见宫贞敦、伏见宫邦辅父子对愈发糜烂的局势毫无动容，接着奏乐接着舞。 这倒是愁坏了二条晴良、九条稙通、今出川公彦、今出川晴季、花山院家辅、高仓永家、高仓永相、广桥国光、薄以绪、庭田重保等一众公卿。 除了伏见宫一族之人以外，京都之人隐隐约约都能感受到上杉军的战鼓擂动、法螺吹响，是动真格了！ 西园寺公朝将东海道诸国的情况及归途中所见无数东国军队的情景传达给众人。导致朝廷上下，皆俯首，目光低垂。人人垂头丧气，被吓得是魂飞魄散。纵使如此，万般无奈下，他们仍然不得不商议退敌良策。 第776章 长庆之谋 之所以二条晴良会对前线的战事如此关心，是因为他有着皇亲国戚的标签在。 二条晴良的正室是伪法皇伏见宫贞敦之女伪内亲王伏见宫位子，即便他不参与拥立伏见宫邦辅为天皇一事，一旦上杉军攻入了京都，二条家依旧不可避免的要被连坐清算。 随着朽木家倒向上杉家一方，以及朝仓家终止了对若狭一国的侵攻后，二条晴良这才意识到三好长庆、六角义贤等人发兵将守卫禁里御所的北面武士、西面武士尽数铲除是多么愚蠢的一件事。 由于藏人所町屋位于清凉殿的西南方，三好·六角联军在攻向清凉殿之际，必然会途经藏人所町屋，使得不少藏人所所众也被当成北面武士、西面武士遇害。 藏人所所众虽然是六位下级官人，但与六位藏人的地位是不能同日而语。六位藏人是天皇的近臣，而且对于六位的下级官人来说是和外记，史，式部丞等“显官”一样比较容易获得从五位下位阶的官职。 而藏人所所众就要差得多了，不仅不能像六位藏人那样“升殿”，做的工作也只是洒扫、铺设、警卫之类的一般事务。 因伏见宫邦辅得位不正，以及上杉家正兵分三路大举上洛，使得京都周边是人心惶惶不可终日。即便是以西园寺公朝为首的中立派公卿，也都纷纷推辞将自己的子嗣送入内里去担任北面武士、西面武士、藏人所所众等职，以免将来遭到上杉家的清算。他们只想保住自己的官位和家业，并不想被斩首、赐死、流放。 毕竟，以目前的形势来说，就算是瞎子、聋子也能察觉到上杉家是胜券在握，足利义辉、细川氏纲、三好长庆、六角义贤、朝仓义景等人除非获得西国、四国、九州等地所有的大名、国人领主支持。 即便二条晴良是想方设法的去寺院神社进行祈祷、拉拢反上杉家的各方势力，可伏见宫贞敦、伏见宫邦辅父子二人依旧沉溺于温柔乡之中，丝毫没有配合的想法。 为了避免二条晴良、九条稙通、今出川公彦、今出川晴季、花山院家辅、高仓永家、高仓永相、广桥国光、薄以绪、庭田重保等公卿频繁入宫劝谏，伏见宫邦辅不得不下赐天盃、御剑给足利义辉、细川氏纲、三好长庆、六角义贤、朝仓义景、赤松晴政、仁木义视等人，让他们多多为朝廷分忧，尽快击退上杉家的侵攻。 至于毫无实权，且威名尽失的足利义辉、细川氏纲二人，即便获得了伏见宫邦辅下赐的天盃、御剑，也根本无法左右三好长庆、六角义贤、朝仓义景等这些有力大名的决策，只能被动的听之任之。 当然，三好长庆、六角义贤等人也不知不知道眼下的形势愈发不利于他们一方，也在想方设法的进行扭转。 很快，三好长庆就于三好家名义上的本据芥川山城之中，为原主君细川晴元之子细川聪明丸元服，并从足利义辉处获得一字拜领，取名为细川六郎辉元。 此时担任细川氏一门总领、京兆细川家家督、管领，且兼任五国（山城、摄津、丹波、讃岐、土佐）守护职的细川氏纲并无诞下任何子嗣，三好长庆便打算在细川氏纲百年之后，让细川辉元去继承京兆细川家，以此来统一分裂的两细川家。同时，还能以此向身在若狭的细川晴元示好，避免他彻底倒向上杉家一方。 而另一方面，上杉家效仿镰仓幕府执权北条义时所实行的三道并进之策，并不如那时的镰仓幕府军那般势如破竹。 最先打响上杉军上洛第一枪的便是柿崎景家、伊达晴宗、斋藤朝信、平子房政、最上义守等将所率的北陆众。 很多时候，弱者面对强者时，通常只有一次机会。 你面对巨无霸的最大一次机会，通常是集中全身之力，去爆破巨无霸没有防备的一个点，随后无限放大战果。 之所以说只有这一次机会，是因为当强者知道你居然想要取他而代之后，强者通常会对你开始重视。 只要人家重视你了，就很难再搞死人家了： 你的技战术打法会被研究； 你的将领履历和习惯会成为作战内参； 你的后勤水平会被估算成你出兵的概率和重点方向； ······ 总之，你再想搞出血洗人家的一边倒战役，基本上就太难了。当然，太难并非不可能，前提要有战神和神仙般的好运气。 三好长庆深知以目前足利将军家、京兆细川家的威名，以及三好家、六角家、朝仓家、赤松家、仁木家、一向宗等各方反上杉家势力的实力，是很难在正面击败上杉家的，只能出奇制胜。 三好长庆最大的优点便是忍耐。他自从继承三好家家督后，就是隐忍不发，继续在杀父仇人之一的细川晴元麾下奉公。就算将原主君细川晴元击败，他依旧面临着极大的压力。 这也是为何三好长庆甚至会在战事吃紧的情况下频繁地召开连歌会、茶会的缘由之一，更是他逃避现实的一种体现。 不过，此时的三好长庆倒是没有任何心情去享受连歌会、茶会的快乐了，只能借着召开连歌会、茶会的名义，邀请了现任一向宗法主本愿寺显如出席。 在三好长庆看来，如今有能力阻挡北陆道、东海道两路上杉军的就只有一向宗了。 本愿寺显如之父本愿寺证如是前关白九条稙通的犹子，加上本愿寺证如还迎娶了六角定赖的犹女如春尼（三条公赖之女）为正室。借着这些关系在，三好长庆便通过九条稙通、六角义贤二人将本愿寺显如邀请至芥川山城之中参加连歌会、茶会，意图进一步拉近三好家与一向宗之间的关系。 前不久，庆寿院镇永尼、本愿寺显如二人在公布了本愿寺证如圆寂的消息，伏见宫贞敦、伏见宫邦辅父子为了答谢石山本愿寺献上的五百贯永乐钱的贺礼，便下达纶旨，将石山本愿寺的寺格提升至门迹寺院，与皇室、摄关之后担任的寺院住持、院家、院主等地位持平。 第777章 拉拢一向 原本，本愿寺显如是不打算对三好长庆、六角义贤等人所拥立的伪朝廷进行献金的。 但本愿寺显如考虑到上杉家先后捣毁了越中、信浓、三河等地的大量一向宗寺院、道场，重创了一向宗在东海道、中山道、北陆道诸国之中的势力。若是纵容上杉家发兵攻入了近畿，他可不认为上杉清定会继续默许一向宗豢养僧兵、兼并土地、扩大寺内町，也不会继续让一向宗寺院、道场享有不输（不缴纳赋税）不入（守护不入、郡司不入）等诸多特权，更不会确保寺领安堵。 本愿寺显如可是明白唇亡齿寒这个道理的，他深知在足利将军家、京兆细川家、三好家、六角家、朝仓家灭亡之后，上杉家下一个目标必然是石山本愿寺。 不论是本愿寺显如，还是庆寿院镇永尼，都有着大肆扩张一向宗势力的野心，他们与前任法主本愿寺证如重视与武家和睦相处的政策不同，反而是意图积极利用武力维护各地一向宗寺院、道场的利益。 毕竟，扶桑各地的一向宗寺院、道场长期是能通过举行法事、讲法等活动中大肆敛财的——‘作倡乐，奢侈日甚，民坐贫穷’。 可上杉家这边扶持起来的一向宗高僧本誓寺超贤却是一向宗僧人之中的一个‘另类’，他在井上本誓寺担任主持之时，就没有通过举行法事、讲法等活动中大肆敛财，反而将寺中的钱粮去接济给流民、贫民。 这也导致了井上本誓寺在遭到战火波及后，以长延寺、康乐寺、净兴寺等信浓一国之中的二十五家一向宗寺院、道场皆对此坐视不管，并拒绝伸出援手，迫使本誓寺超贤只能率少数僧侣、信徒北上进入越后，进行避难。 当时，上杉清定还是刈羽上条家的家督，并未继承越后上杉家的家名，加上越后七郡之中的潜在敌对势力不少，急需那些暗中信仰一向宗的国人领主、武士、乡士、商人等各方势力的支持，这才继承其叔上条定宪在位时期的政策——拒不实行越后守护代长尾为景颁下的‘无碍光众禁止令’。 显然，绝大部分的一向宗高层是不可能像本誓寺超贤这样的觉悟，更不可能与上杉家这样注重集权、打压宗教的大名和睦相处的。 于是，本愿寺显如欣然接受了三好长庆、九条稙通、六角义贤等人的邀请，前往芥川山城，以参加连歌会、茶会的名义，商议如何阻挡上杉军不断迫近的兵锋。 一个成功的政客首先是朋友多于敌人。 尽管三好长庆想方设法拉拢各方势力与上杉家进行对抗，但此时的三好家高层却出现了反对的声音。 作为三好家一门亲族众笔头、淡路守护代、淡路水军众旗头、淡路安宅家家督的安宅冬康可不认为以目前三好家的实力能够与上杉家进行长期抗衡的，为了保全三好家的家名，应尽快退出山城、摄津、河内、大和、丹波、摄津等近畿诸国，加强淡路、讃岐、阿波、东伊予、南备前诸岛等地的守备，并联合毛利家、河野家等有着强大水军众的大名。 然而，三好长庆并不打算放弃好不容易才获得的幕臣、‘副王’等身份，更不打算将先前苦心经营，且付出巨大代价才换得的近畿诸国霸权，他当即否决了安宅冬康的提议，并斥责了他一番。 因为，三好长庆可不认为自己百年之后养子三好熊王丸、嫡孙三好孙次郎丸能够继续扛起三好家的大旗，带来三好家再度近畿诸国。 所以，三好长庆就打算趁着自己还能领兵出阵，以及家中尚有安宅冬康、三好康长、三好长逸、三好长房、三好长朝、三好连盛、三好政保、小笠原成助、筱原长房、内藤宗胜、松永久秀等作战经验较为丰富的家中重臣们在，就算不能将上杉家一举击败，至少也能先挫败上杉家此次三道并进的攻势，尽可能为三好家争取到休养生息的机会。 在三好长庆看来，只要等三好千鹤丸、十河千松丸、松浦孙八郎这些侄子们元服，以及三好家分国法《新加制式》在三好家治下领国之中全面实行，那么三好家还是有机会再创辉煌的。 当然，这只是三好长庆的一厢情愿罢了。 收到足利义辉下发御教书的毛利家、大友家、相良家、伊东家等西国、九州大名们是推诿扯皮，保存实力，谁都不愿意去蹚近畿的浑水。 对于这些九州、西国的大名们来说，就算自己率军上洛勤王成功了又能如何？顶多被足利将军家授予管领代、山城守护、山城守护代、御相伴众等职，被朝廷授予一些四位以下的官位罢了，不可能在近畿诸国之中获得新的领地。大内家可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犯不着为了向朝廷、足利 将军家表忠心，将家臣、青壮投入到一场根本看不到取胜希望的战事之中，白白为他人做嫁衣。 而且，上杉家在东国通过二十余年的东征西讨、苦心经营，不仅将敕旨牧、诸国牧的绝大部分牧场掌控，还非常重视海运、川运的经营和发展，在后勤补给方面除了中山道的这一路大军以外，北陆道、东海道的两路大军都能获得水陆两线的补给。 要知道，早在飞鸟时代（592年至710年），扶桑朝廷就让兵部省负责开发、管辖牧场，并从中挑选合适的马匹充当军马、贡马、驿马。 到了延长五年（928年），随着延喜式的制定完成，扶桑五畿七道之中的牧场被分为了三种，即敕旨牧、诸国牧、近都牧。 其中，敕旨牧分布于信浓、甲斐、武藏、上野四国之中，诸国牧分布于越后、下野、常陆、下总、上总、安房、相模、骏河、备前八国之中，近都牧分布于摄津、近江、丹波、播磨、筑前（大宰府）五国之中。 虽说反上杉家的各方势力还能通过备前、摄津、近江、丹波、播磨、筑前这六国的诸国牧、近都牧来获得马匹，但数量和质量皆远不及上杉家。 眼下，上杉家已经掌控了敕旨牧、诸国牧之中大大小小的五十座牧场，以及可以通过长白山女真的朱舍里部来获取更为优质的战马。 第778章 先发制人 三好长庆并非猪突鲁莽的无谋之辈，他深知三好家与上杉家之间“迟早必有一战”，很久前便着手筹划，多方布局。 先前被匠作畠山家重臣们流放出境的畠山德祐、畠山义纲父子一行人在辗转进入近江后，就打算借助长期与匠作畠山家联姻的六角家之力来重返旧领，可六角义贤正专注于开疆拓土，并没有闲工夫去理会来投奔自己的大舅子、女婿，仅仅只是将女儿近江御前接回观音寺城安置。 畠山德祐、畠山义纲父子在六角家的本据观音寺城受到冷遇后，就只能选择离开近江前往京都，去寻求足利将军家、三好家的支持。 三好长庆本就不愿上杉家在北陆道方面进一步扩大影响力，更不希望上杉清定之子上杉能登丸去继承匠作畠山家的家名。 于是，在三好长庆、细川氏纲二人的引荐下，畠山德祐、畠山义纲父子很快就获得了足利义辉的召见。 足利义辉也与三好长庆的态度是一致的，他也不愿见到上杉家愈发壮大，便拒不认可上杉清定、足利义氏与匠作畠山家重臣们所拥立的能登守护、匠作畠山家家督畠山次郎丸，并向朝仓家、富樫家下达御教书，要求他们想方设法协助畠山德祐、畠山义纲父子重返能登旧领。 不仅如此，足利义辉还与细川氏纲、三好长庆、六角义贤等人还联名致信本愿寺显如，请求他命加贺、能登两国的一向宗信徒、僧侣、坊官、僧兵等发起一向一揆，尽可能的将上杉家北陆道之兵牵制在越中、能登两国，以减轻中山道、东海道两道的压力。 而本愿寺显如早就有意再度恢复一向宗在越中一国的势力，并重建瑞泉寺、胜兴寺、天平寺、总海寺、善德寺等越中一向宗寺院、道场，进而再伺机将影响力延伸至越后、信浓、佐渡等国。 于是，本愿寺显如就向加贺、能登两国的所有一向宗寺院、道场颁下御下文，要求他们尽快做好战事准备，并协助畠山德祐、畠山义纲父子重返能登，以及尽可能的调略、拉拢匠作畠山家的重臣们至己方。 然而，足利义辉、三好长庆、六角义贤、本愿寺显如等人还是低估了上杉家方面的反应能力。 柿崎景家自从被上杉清定授予越中守护代的役职后，就长期负责镇守在越中一国，监视加贺一向一揆众的一举一动，以及整修道路、招抚流民、鼓励耕作、堤坝修复、新田开发、囤积粮草、修缮军械、维护航道等等。 使得越中这个位于前线地带的令制国，除了发生海啸这样的天灾以外，并不需要后方的佐渡、越后、信浓等国去输送大量的钱粮、兵员。 而且，在接到主君上杉清定要求统辖能登、越中、越后、佐渡、羽前、羽后等国诸将，沿着北陆街道上洛的命令后，柿崎景家更是一面征召军势，一面为己方军势调集粮草辎重，做到了足兵足食。 这七万四千余众来回的人吃马喂，不是一个小数目。 像如此大规模的征召军势，并沿着北陆街道上洛，是一件非常烧钱的事情。足兵足食的前提是你得有兵有食！ 更不要说打仗远不仅仅是把吃的送到战场就可以了。 攻城的器械、战士的武器、冬夏的衣服、伤病的药品、运输的车马等等，消耗都是极其惊人的。 大家千万不要以为一场战役下来人均一把兵器就够用了！ 就算你是段誉满世界溜达从不跟人拼刀，但你总归是要杀敌的，当你刀砍人、枪捅人，一场战役下来刀被骨头崩坏了，枪头卡骨头里这都是常事，基本上一场战斗兵器就会出现很大的磨损，你的兵器修理部门和兵工厂甚至要比粮食局的需求量还大！ 除此之外，阵亡者的抚恤、战士们的赏赐，家属的优抚待遇······太多事情需要你去操心的了！ 此次，上杉家这种时间、路途、物流难度的“三高战争”，消耗是前无古人的！ 就算上杉家治下领民再能干，上杉领再富饶，也是禁不起连年折腾的。 但是，上杉清定就折腾了！ 而且柿崎景家还就愿意帮他买单了！ 那时候可没有任何一名豪商有实力能支撑得起如此规模战事的贷款，全是实打实的现结！你粮食顶不上去前线，那么将士就只能饿死！你铠甲军械运不到位，那么就只能被敌人轻易讨取！ 柿崎景家可不单单是武艺高强、作战勇猛，他在处理内政方面也是一把好手。 在担任越中守护代的这九年时间里，柿崎景家硬生生的将越中一国的石高从最初指出检地的三十万石提升至如今的五十万石。 算上外山茂右卫门、荒浜屋宗九郎、藏田五郎左卫门（越后屋五郎左卫 门）、藏田清左卫门尉（藏田五郎左卫门之弟）、藏田纪伊守、和田六右卫门等越后柏崎凑、直江津、大崎乡等地的上杉家御用商人所筹措到的七十万石粮草，北陆上杉军的粮草储备已经达到了惊人的一百七十万石之巨，完全可以支撑七万四千余军势近六年的用度。 再加上，上杉家御用忍者众的轩辕众、户隐众早就在越中、飞驒、能登等国建立了极为发达的秘输网，不论是匠作畠山家重臣们，还是加贺一向一揆众的高层们，其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完全被柿崎景家、斋藤朝信、平子房政、安田景元、斋木尚重、富永长纲、福岛政为、内山满久等上杉家重臣们所掌握。 当照光寺住持照光寺义敬才收到本愿寺显如下发的御下文不久，还没来得及去号召能登吉田乡、小森乡、伊势乡等地的信徒、僧侣、坊官、僧兵等向上杉家举起反旗之前，就遭到原本进驻七尾城的安田景元、下平吉长二人的率军突袭。 由于事发突然，使得照光寺义敬根本来不及反应，就于大殿之中被讨取。 而后，吉田浦左卫门、小森大右卫门、伊势八郎右卫门等能登一向一揆众的首要人物也纷纷被畠山义远、畠山将监、游佐续光、平总知等匠作畠山家的重臣们先后捕杀，不曾放跑一个。 第779章 剿抚并用 如意元年（弘治三年）十月五日，越中富山城本丸大广间。 “柿崎和泉守，能州方面已经及时捕杀了以照光寺义敬、吉田浦左卫门、小森大右卫门、伊势八郎右卫门等人为首，图谋掀起一向一揆的之人，这是安田越中守、下平修理亮派人送来的书状。”话音刚落，一名身着红丝威二枚胴具足，且脸色铁青、胡须根根立起，右眼还用眼罩遮住的中年武士正快步走入大广间之中，并将手中的一份书状递给了在案桌前，紧盯北陆道诸国地图，埋头研究周边形势的柿崎景家。 “哦？还真是出乎意料之外啊！我原本还以为匠作畠山家的这些重臣们准备与加州、能州两州的一向一揆众联合起来阻挡我军的行动。没曾想，他们竟然会如此高效的去捕杀能州境内一向宗重要坊官、僧官、住持。”柿崎景家在接过书状大致阅览一番后，不由得冷笑了一下说道。 “只不过是些见风使舵之人罢了，此次能州诸将包含阵夫在内，仅征召了五千七百余众。除去能州众，我军包含阵夫在内，于越中所聚集的兵力达到了六万八千三百余众，其中还有宇佐美民部大辅所节制的右虎捷备一千常备军势。一旦能州有变，我军必然会延迟进入加州，反而会优先出兵能州进行弹压，这也是为何能州诸将会不遗余力的协助我等诛杀能州境内一向宗的重要坊官、僧官、住持。”这名独眼武士不以为然的说道。 “对了，差点忘了正事。斋藤下野守，这是御屋形殿派遣飞脚送来的檄文，并命我等不必理会洛阳伪朝颁下的任何纶旨、院宣。”柿崎景家说完就将一个黑木盒子递给了面前的独眼武士。 “果不其然！在下早就觉得朝廷不可能会莫名其妙的就将御屋形殿指认为朝敌的！前几天在下就获知了一些流言，传闻三好匠作大尹、六角左京兆尹等人率军攻入了禁里御所，谋害了天子，而后拥立了伏见宫贞敦为伪法皇、伏见宫邦辅为伪帝之事，看来此事千真万确了。” “哼，即便不是伪朝所下发的纶旨、院宣那又如何？！我柿崎和泉守景家绝对不会遵从。对于我而言，天无二日，只有御屋形殿一个太阳！当初若非御屋形殿的赦免，并委以重任，我岂有今日？”柿崎景家可不会认什么朝廷、将军家，在他眼里，主君永远只有上杉清定一人。 虽说柿崎家与斋藤家皆是越后守护上杉家的谱代家臣，但斋藤家是从关东随越后守护上杉入驻越后付家老出身，而柿崎家却是越后颈城郡柿崎乡的国人领主出身，出仕越后上杉家的时间要比斋藤家短了不少。 若不是柿崎景家之父柿崎利家在位时期坚定支持府中长尾家，长尾为景之后也不会放心的将扼守颈城郡进出刈羽郡必经之路的咽喉要地米山寺、猿毛、木崎山等地尽数交由柿崎家去镇守。 “柿崎和泉守，你这话是否先前还对已故的长尾信浓守殿说过？”斋藤朝信有些不屑的说道。 “钟馗，你这是什么意思？”柿崎景家一听斋藤朝信这话就开始感到不满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反复无常、晨秦暮楚的柿崎和泉守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而感到意外罢了。”斋藤朝信说完后就坐在了一旁的马扎上。 “我自从十三岁元服至今，经历了大大小小百余场战事，但皆是以上杉家家臣的身份出阵的。令尊的所作所为不见得比我更光彩吧？”柿崎景家随即联想到了斋藤朝信之父斋藤定信。 “你！信不信我当场斩了你这老鬼！”斋藤朝信顿时大怒，随即紧握太刀的刀柄。 “钟馗，我比你年长十四岁，见的也比你多。身为武家之后，在前进的路上岂能只有欢声笑语？决心要走的路怎么可能没有暴风拦路？御屋形殿前进的路上妖魔鬼怪、魑魅魍魉数不胜数。与我相比，那些威胁更大。此番上洛，若是我怯战退缩的话，任由你来处置，绝无怨言！”柿崎景家本就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他之所以对主君上杉清定的命令不打折扣的执行，是因为上杉清定在入主越后府中后，顶着其叔母光室妙智的压力，没有去追究柿崎景家在三分一之原之战倒戈、讨取上条定宪之罪，以及还赦免了柿崎家与昭田家联姻、没有及时出兵救援越后府中，以及没有在尾神原之战中出兵参阵之事。 不仅如此，上杉清定之后还对柿崎景家委以重任，让其镇守越中一国，并授予越中守护代的役职。使得柿崎家在上杉家中的地位仅次于一门亲族众。 “哼！那可别让我发现你有怯战退缩的迹象！”斋藤朝信还是分得清孰轻孰重的，与柿崎景家之间的个人恩怨相比，上杉家出兵上洛才是最为重要的，他可不想落后于 中山道和东海道的友军。 “超贤上人已经前往能州去安抚能州的一向宗信徒了，有他坐镇能州，我等不必担忧了。”柿崎景家对本誓寺超贤的能力还是非常认可的。 “确实，只是加州境目地带的桂田中务少辅、马饲喜八郎、广濑伊贺守、山田四郎左卫门等一向宗的有力坊官们仍然没有开放国境的迹象，反而是做好了笼城固守的准备。”斋藤朝信意识到北陆上杉军是不可能和平通过加贺一国了。 “那就按照御屋形殿之命，将其剿灭后继续进军！”柿崎景家巴不得加贺一向一揆众封锁加贺与能登、越中两国的境目地带，只有这样自己才能立下更多的战功，去彻底洗刷先前反复无常、晨秦暮楚的污名，同时还能进一步证明对上杉家的忠诚。 “柿崎和泉守，不如剿抚并用，如何？”斋藤朝信倒是提出了建议。 “钟馗，你该不会是打算让超贤上人出面，调略一部分加州一向一揆众倒戈吧？”柿崎景家随即看出了斋藤朝信的想法。 “不错，一味的杀戮可是增加当家治理加州的难度，毕竟加州一州不服王化已久，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全静谧的。”斋藤朝信点了点头道。 “既然如此，我军就水陆并进，将加州一向一揆众的根本之地尾山御坊外围的城池兵砦尽数攻落。只有这样超贤上人才能更加轻易的拉拢调略加州一向一揆众。”柿崎景家倒是打算来个猛虎掏心。 第780章 加贺受灾 其实，与斋藤朝信相比，柿崎景家在相貌上完全属于是半斤八两。 由于柿崎景家从初阵开始，每逢战事，必然身先士卒，曾多次获得一番乘、一番首等活跃战功。因此，他全身上下有着数不清的伤疤，若不是有着粗黑的体毛遮挡，恐怕见者无不感到惊恐不已。 尽管柿崎家原本的家格只能在越后守护上杉家中算二流的谱代家臣，但柿崎景家最终还是靠着在尾神原之战后的成功站队，以及后续为越后守护上杉家尽忠奉公让柿崎家的家格得以迅速提升。 要知道，在府中长尾家势大之际，长尾为景都没能将反复无常、晨秦暮楚的柿崎家转封出上越之地，反而是一再的加封东颈城郡的领地给柿崎家。 等到上杉清定在入主越后府中，并继承了越后守护上杉家的家名后，柿崎景家不仅积极率本部军势参与弹压昭田常陆介、黑田秀忠、长尾俊景等人的反叛，还在出兵越中的过程中表现活跃，使得他在越后守护上杉家中首个实任的守护代，也是仅次于上杉定虎后出任守护代役职的家臣。 至此，越后七郡之中最桀骜不驯、反复无常、晨秦暮楚的柿崎景家就被上杉清定彻底驯服了。 清定驯服骄兵悍将的手腕简单来说就五点： 首先，你得让他感到敬重。 正所谓敬则怀忠，畏则怀乱。如果这个人对你没有敬重就不要谈驯化，那叫控制！绵羊是永远驯化不了狮子的！ 其次，你让他觉得被拯救。 落差是驯化的关键一步，你要让他知道你能拯救他，让他今后从心灵上依附你。 再次，你让他觉得自己被理解。 表达你的尊重。不一定都要安排在自己的身边。 然后，你得让他觉得自己利益被满足。 利益兑现环节，光画饼没用，奖励兑现一定得及时，得符合预期。 最后，你得让他觉得除了你之外没有别的路。 永远不相信所谓的忠诚，因为人性这东西很善变，人性时时刻刻在权衡，所以需要时时校正。 可以说，不论给家臣们安排的甭管是多难的工作，上杉清定是能做到永远给家臣们兜底，更不会让家臣们去送死。 最关键一点，这个流程是循环往复的。 在权力之路上永远不是“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因为这是天下最俗的东西！ 面对权力，你要“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 虽说此次奥州探题伊达晴宗、羽州探题最上义守这两名上杉家的旗下大名也亲自率军参阵，但实际上他们在上杉家中仅仅只是表面上的地位较高、身份尊贵罢了，他们的提议是无法干预大将柿崎景家、军奉行斋藤朝信、军监平子房政等人所做出的决策。 可还没等北陆上杉军从越中、能登两国兵分两路攻入加贺之际，加贺一国就率先迎来了极为罕见的自然灾害——加贺以西的沿海之地遭到台风引起的大暴雨，导致大野川、手取川、浅野川、犀川、前川、森下川等河流水位暴涨了十尺以上，进而迅速淹没周边的城下町、农田、村镇，受灾范围更是达到了江沼郡、能美郡、石川郡、河北郡四郡的过半之地，造成加贺半国的领民流离失所、伤亡惨重。 尤其是位于河北郡北部的木越光德寺。 作为加贺一向一揆众曾苦心经营的北加贺重镇要地之一，寺院与寺内町外围很早就筑造了堤坝，从浅野川、森下川等周边河流引入河水，直接形成了一个人造湖泊，使得木越光德寺就像一个悬于湖中的孤岛一般，与周边地区形成隔绝，难以从陆路进行攻击。 只不过，加贺一向一揆众并没有料到天灾竟然会在上杉军大军压境之际突然发生。 先前加贺一向一揆众高层突发奇想的将浅野川、森下川等河水引至木越光德寺周边，非但没有起到阻遏敌军的作用，反而是给木越光德寺之中的领民、坊官、僧侣、僧兵等挖了一个大坑，直接断绝了他们的逃生之路。 自光德寺住持光德寺乘贤以下七千余人尽数溺亡，无一幸免，可谓是惨不忍睹。 不论古今中外，在大灾之后必有大疫。 洪涝过后，因为遭受大面积严重积水的影响，原有水源或输送配水、贮水过程中非常容易被有毒有害物质和生物病原体污染。 加上加贺不比上杉家治下的任何一个领国，不仅医疗条件是极度缺乏，领民的卫生意识也非常淡薄，使得很多人在受伤、染病之后无法及时获得救治，导致加贺境内是疫病横行。 当柿崎景家、斋藤朝信、 平子房政等北陆上杉军诸将获知加贺境内过半之地遭到天灾肆虐的消息后，便意识到眼下是攻入加贺境内的最佳时机，就毫不犹豫的对加贺河北郡发起大规模攻势。 因上杉军打的旗号是吊民伐罪、清君侧，需要政治与军事双管齐下。 故而，在柿崎景家、伊达晴宗、最上义守、斋藤朝信、平子房政、大宝寺义增、小野寺辉道、藤目胜久、安东爱季、户泽道盛、安田景元、福岛政为、鲇川清长、内山满久、斋木尚重、神保长职等北陆上杉军诸将的严令之下，北陆上杉军各部进入北齐境内后保持了严明的军纪，严禁滥妨狼藉、随意伐木、践踏农田等。同时，他们还不忘对外号称十万大军，以此来震慑意图负隅顽抗的加贺一向一揆众。 而此时的加贺一向一揆众高层在获知军容整齐、号令严肃的北陆上杉军正大举袭来后感到极为恐惧。 虽然本愿寺显如在正式继任一向宗法主之前，就曾以本愿寺证如之名，要求加贺一向一揆众进行备战，提防上杉家西进，并先后派遣了七里赖周、下间赖照、下间光赖、下间赖资、下间丹后法桥、下间兵库法桥等坊官下向加贺前去指导。 本愿寺显如派遣诸多坊官下向加贺进行指导，本是为了进一步加强总本山石山本愿寺对加贺一向宗寺院、道场、讲等各个阶级的影响力，避免加贺一国之人被上杉家所拉拢调略。 然而，令本愿寺显如并没有料到的是，加贺一向宗本就是山头林立，曾经还爆发过大小一揆的混战，是不可能轻易摒弃成见的。 而且，从石山本愿寺下向加贺境内的七里赖周、下间赖照、下间光赖、下间赖资、下间丹后法桥、下间兵库法桥等坊官，与若林家、龟田家等加贺土著国人领主们之间因年贡、劳役等产生的龌龊不断，几乎到了刀兵相见的地步。 再加上，加贺一向一揆众在与朝仓家达成和睦，并结为攻守同盟后，就将大部分的兵力分散进驻高松城、坊廻城、上河合城、茶臼山城、倶利伽罗城、森城、鸟越弘愿寺、龙之峰城、竹桥城、朝日山城等地，以致于‘处处设防，处处不防’。 第781章 攻入加贺 尽管加贺一国过半之地受灾严重，可加贺一向一揆众的高层却并不打算投入任何人力、物力去救灾。因为，北陆上杉军已经在大将柿崎景家的一声令下，从能登、越中两国兵分三路大举攻入了加贺河北郡境内。 安田景元节制下平吉长、长续连、平总知、游佐宗円、三宅总广、游佐续光、温井续宗、三宅纲贤、畠山义远、畠山将监等能登诸将，以七千七百余军势，翻越能登羽咋郡与加贺河北郡境目地带的志保山南下。 上杉家船大将岛垣隼人佑则是联合池田扫部助、宫岛又三郎等能登水军众，率十五艘关船、十艘千石船、三十艘奉公兵船封锁加贺周边沿海地区，配合北陆上杉军对加贺一国的攻势，并断绝加贺一向一揆众与朝仓家的海路联系，避免加贺一向一揆众从海路获得任何的支援。 北陆上杉军副将斋藤朝信节制葛山氏元、胜沼信元、泻上秀敏、久知时泰、泽根高秀、北条芳林、藏王堂利景、长尾景吉、五十公野弘家、竹俣庆纲、大川忠秀、小国重赖、上野家成、大关亲信、登坂清高、北方满繁等将，以两万三千余军势翻越越中砺波郡与加贺河北郡境目地带的枡山西进，突破横根口，以掩护北陆上杉军主力的侧翼。 北陆上杉军大将柿崎景家则是节制、伊达晴宗、平子房政、石坂忠章、广居忠家、丸山昌明、、浅利政吉、计见尧元、须田村定、富永长纲、神保觉广、椎名康胤、三善光康、斋藤利忠、唐人亲广、长泽光国、石黑光兼、小岛职镇、土肥政忠、水越盛重等将，以四万一千余军势，攻向越中砺波郡与加贺河北郡境目地带的倶利（梨）伽罗峠。 作为军粮奉行的最上义守率本部两千三百余军势负责小荷驮队以及北陆上杉军粮道的安全。 倶利伽罗峠是位于北陆街道的必经之路，周边地形非常险恶，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早在源平大战之时，木增义仲就于倶利伽罗峠之战（砺波山之战）以少胜多，以四万余军势一举击溃平家的七万余大军，不仅让平家在北陆道诸国的统治陷入动摇，还重创了平家的军事实力，从而导致平家彻底失去军事优势。 在古代战争中，其实强国面对弱国时有着很多黑天鹅事件般的随机超大风险，比如项羽灭秦，韩信灭魏、赵、齐，这都是一战灭国。 之所以会出现一战国灭的情况，是因为古代的国家动员能力较低，要是真的出现一战将国家精锐打没了的情况，短时间内缓不过劲来人家就兵临城下了。 项羽在巨鹿一战击败了章邯、王离等人统率的刑徒军、长城军，随后天下大势颠倒。 韩信在井陉背水封神一战打垮了赵国的精锐，随后整个河北都风声鹤唳。 而弱者颠覆强者通常有三种途径： 一、在双方充分重视的情况下，出现大神一波流打哭对手，比如项羽。 二、强者对弱者不重视，被弱者一刀袭击打爆，随后天下对你强烈不看好，比如昆阳之战。 三、弱者具有制度性优势，强者无法复制，使得弱最终积累后胜了强，比如秦并天下和关陇建隋唐。 可眼下的加贺一向一揆众高层都没有拧成一股绳的去一致对外，加上突发的天灾，使得整个加贺都陷入了人心惶惶不可终日的地步，哪里还有余力去派遣多余的兵力阻遏北陆上杉军的脚步，只能被动的固守在治下各个城池兵砦之中。 面对北陆上杉军的三路大军，加贺一向一揆众是左支右绌，很快便全线崩溃。 由于河北郡过半之地受灾严重，几乎成为泽国，以及河北郡五寺（二俣本泉寺、鸟越弘愿寺、英田广济寺、木越光德寺、矶部圣安寺）都受到了重大损失。 其中，木越光德寺更是寺中上下无人幸免。不仅身为加贺一向一揆众高层之一的住持光德寺乘贤在洪灾中身亡，就连车丹后守、石黑觉左卫门（越中石黑家庶流）、小竹三郎、大原十郎左卫门等光德寺麾下有力坊官、国人领主们不是溺亡就是染上疫病而亡，再也没有任何坊官、僧官去组织兵力抵御北陆上杉军的侵攻。 曾经，作为加贺一向宗规模最大的加贺三寺之一的二俣本泉寺才重建不久，早在加贺大小一揆的混战之中遭到重创，绝大部分寺 领被超胜寺、本觉寺、光德寺等寺院侵占，如今只是徒有虚名罢了。 在上杉家的大力斡旋之下，才得以免除破门，以及重返旧领的本泉寺莲悟、本泉寺实悟兄弟是根本不愿与上杉家刀兵相见的，他们一收到本誓寺超贤送来的劝降信后，毫不犹豫的倒向上杉家一方。 对于本泉寺莲悟、本泉寺实悟兄弟来说，自己早就被总本山石山本愿寺破门了一次，根本不在乎再次被破门。若非上杉家的大力斡旋，他们怎么可能重返加贺的旧领？怎么可能重建二俣本泉寺？与其螳臂当车去迎战兵锋正盛、实力雄厚的上杉家，还不如保全二俣本泉寺的僧众、信徒，免遭兵燹之祸。 而另一方面，有着钟馗之称的斋藤朝信，他的太刀一出鞘，便刀刀见血，以雷霆万钧之势接连攻落上河合城、鸟越弘愿寺、上山田城、莇谷砦、多田城、茶臼山城（钵伏城）、本乘寺、净福寺、妙镜寺等地，还讨取村上左卫门、桂田中务少辅、马饲喜八郎、广濑伊贺守、山田四郎左卫门、柴山八郎左卫门、山本円正等诸多河北郡境内加贺一向一揆众的有力坊官。 可以说，斋藤朝信所部的凌厉攻势完全起到了敲山震虎的作用。 梨木城城主奥政尧、木目谷城城主后藤弥右卫门、津幡城城主松永隼人、高松城城番浦上九兵卫、坊廻城城番广濑又七郎等人自知力不能敌，先后一矢不放的弃城逃往尾山御坊。 因松任城城主洲崎兵库与其子洲崎十郎左卫门为长期坚守松任城，将治下领民的所有存粮尽数收缴，并驱赶治下领民进入城中协防。 洲崎家治下领民有不少人因受灾而流离失所，本就指望为数不多的存粮来勉强生存，在被洲崎兵库、洲崎十郎左卫门父子夺走存粮后，是怨声载道，对先前信仰的一向宗也不再抱有任何希望。 作为洲崎家庶流出身的洲崎景胜看得出来加贺一向一揆众大势已去，并不打算为加贺一向一揆众去陪葬。 于是，洲崎景胜就趁机煽动城中协防的领民进行发难，一举斩杀了意图负隅顽抗到底的洲崎兵库、洲崎十郎左卫门父子，而后就向上杉军开城投降了。 第782章 去其手足 从表面上来看，加贺一国是被一向一揆众所占据，可实际上加贺是由各一向宗寺院、道场、讲与境内四郡之中信奉一向宗的国人领主、地头武士进行共治，各方势力可谓是犬牙交错。是标准的庙大妖风更大，池深蛤蟆更多。 随着加贺一向一揆众屡次攻略能登、越中、越前等北陆道诸国失败，尤其是在九头龙川之战惨败，且尚未恢复元气的情况下，还爆发了大小一揆之乱，导致宿敌朝仓家趁机发兵攻入加贺境内。 即便加贺一向一揆众最终遏制了朝仓家的攻势，并将小一揆一方击败，但加贺一向一揆众整体的实力再度遭到了重创。 之后，加贺一向一揆众高层进一步扩张势力、积蓄实力，便大力扶持并唆使神保越前守家与越后上杉家争夺越中一国的霸权。 结果，不仅加贺一向一揆众高层将越中一国也变成像加贺一样佛国的设想没有达到，反而让越后上杉家在越中一国站稳脚跟，并进而铲除了瑞泉寺、胜兴寺、天平寺、总海寺、善德寺等越中一向宗寺院、道场，将一向宗的势力彻底逐出了越中。 不仅如此，越后上杉家还将加贺一向一揆众派出的头号猛将杉浦玄任打得是惨败而归。 尽管歼灭的加贺一向一揆众援军数量不多，但后续的影响是极为巨大的，导致加贺一向一揆众根本不敢再度贸然派兵攻入越中。从而让越后上杉家得以腾出手来，对奥羽两州、关东八国等地进行频繁经略，最终让越后上杉家彻底取代了山内上杉家总领家的地位，并成为整个东国，乃至于整个扶桑最为强大的大名。 当然，若是没有前任一向宗法主本愿寺证如与武家进行和睦共处的原则，以及与上杉家进行频繁联系，上杉清定也不可能真的稳固上杉家在越中一国的统治，以及稳住越中境内的大量一向宗信徒。 在古代，人类会将无法完全理解和掌控的超自然现象称之为天命。 其实，加贺一国之人并不畏惧任何武家，只是认为上杉家在大举发兵攻入加贺的前夕，却突然发生了天灾，未免过于巧合了。 原本，加贺一国是由加贺四郡的一向宗寺院、道场、讲，与当地的国人领主、地头武士进行共治的，大家都井水不犯河水，可谓是民风淳朴、政令简略。 可随着本愿寺证如、本愿寺显如父子两代一向宗法主先后派遣大量石山本愿寺的坊官、代官下向加贺境内进行指导后，让加贺一国原本的政治环境发生了极大的改变，政令也开始变得愈发苛刻繁杂，还要定期向总本山石山本愿寺输送不少的钱粮。 这加贺一国早在长享二年（1488年），随着北加贺半国守护富樫家本据高尾城陷落，以及时任北加贺半国守护职的富樫政亲被加贺一向一揆众讨取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独断专行的国主。 虽说本愿寺证如也派遣了一些坊官、代官下向加贺，至少没有做出过什么移风易俗的事情来，反而是本愿寺显如，他在正式继任一向宗法主之职后，就意图将加贺一国完全纳入自己的掌控之中，打造自己的集权专政。 可没有肉眼可见的好处，凭什么让加贺境内的各方势力去接受石山本愿寺的号令？ 本来同宗之人都能发生‘老乡见老乡，背后打一枪’，更别提‘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了。 如此一来，本愿寺显如的所作所为反而将加贺一国的人心给迅速消磨殆尽了。 再加上，石山本愿寺下向加贺的坊官、代官们无视天灾造成的伤亡、损失，反而一再强征境内的青壮、粮草，准备进行节节抵抗，阻遏北陆上杉军的进攻步伐。 人在极端的条件下为了能够生存下去，会做出很多不同寻常之事。 眼下，不单单是本泉寺莲悟、本泉寺实悟等原加贺一向一揆众的高层看清了当前的形势。就连不少国人领主、地头武士也因为不满石山本愿寺坊官、代官的擅意妄为，处于保全家名存续和本领安堵的想法，选择叛离加贺一向一揆众，倒向上杉家一方。 获知北陆上杉军已横扫河北郡大部分地区后，甲斐崎山城城番藤丸胜俊、龟田城城主龟田宗俊等人也放弃了抵抗，直接斩杀了监视自己的下间丹后法桥、下间兵库法桥等坊官，先后开城向上杉军投降，以保全城中守军、协防领民的生命。 在藤丸胜俊、龟田宗俊等人看来，上杉家很早就不禁止治下之人信奉一向宗，也不阻止一向宗传教，甚至还庇护了一向宗之中德高望重的本誓寺超贤上人。而且，还在越中一国遭到天灾后，还进行及时救灾和安抚。 反观加贺一向一揆众高层，在加 贺过半之地遭到天灾的波及后，没有想着去救灾，反而是大肆对加贺境内强取豪夺，将加贺之人推上前线去送命。 与此同时，安田景元所率的能登众在兵不血刃的夺得邻近能登羽咋郡境目地带的重镇要地高松城后，在己方水军众的配合下，还一举攻落了横山城、常在寺、本立寺、愿成寺等地，与斋藤朝信所部是烽火相应。 而北陆上杉军主力也是不甘落后，在大量铁炮的火力压制下，在一天之内就攻落了地势险恶的倶利伽罗城，讨取自守将松川修理亮、长山九郎兵卫、永山治郎、富樫藏人（富樫家庶流）等人以下五千余人。 而后，北陆上杉军主力还在柿崎景家的指挥下，乘胜在南河北郡大肆攻城略地，接连攻落竹桥城、和田山砦、原城、龙之峰城、松根城、切山城（向山城）、坚田城（岩出城）、朝日山城、北方城等十余座城池兵砦，兵锋直指尾山御坊。 第783章 放粮赈灾 随着河北郡全境被北陆上杉军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压制后，相当于加贺一向一揆众手足的鸟越弘愿寺、英田广济寺、木越光德寺、矶部圣安寺、光愿寺、胜愿寺等重要一向宗寺院先后被北陆上杉军所斩断，作为加贺一向一揆众于加贺一国的统治中心尾山御坊，其处境也是愈发孤立和危急。 虽说北陆上杉军的长尾景吉、鲇川清长、五十公野弘家、竹俣庆纲、大川忠秀、小国重赖、上野家成、大关亲信、登坂清高、北方满繁等参阵诸将都纷纷建议柿崎景家、斋藤朝信、平子房政，应一鼓作气将尾山御坊攻落，达成覆灭贼巢的效果。 但是，作为北陆上杉军大将的柿崎景家却并没有采纳。 在柿崎景家看来，眼下加贺过半之地在经过狂风暴雨以及海啸的摧残下，是泥泞不堪、饿殍遍野。虽说此时的上杉家已经完全控制了鲸海（扶桑海）、北国航线的控制权，可以通过海路进行兵力、粮草辎重的输送，但不能无视加贺境内的疫病传播、尸横遍野。 放眼当下，粮食就是战略核心的关键。谁有充足的粮食，谁就能占据最大的主动！ 于是，柿崎景家一面将尾山御坊团团包围起来，切断了尾山御坊对外的一切联系；一面下令调集越中、越后、佐渡等国的存粮去救济灾民。 不仅如此，柿崎景家还特意从越中、越后、佐渡、能登等国之中征调医师至加贺河北郡境内，让他们去医治灾民、处理尸体等。 如此一来，加贺一国之人顿时消除了对攻入加贺的北陆上杉军抵抗意愿。 正所谓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要知道，普通百姓们看到最多的还是眼前的实惠，他们可没有什么高大上的志向，只想能够在这战国之世里生存下去。 反观实际上统治加贺一国的加贺一向一揆众，不仅做不到开仓放粮，更没有对受灾之人施以援手，反而是强取豪夺、竭泽而渔。 在上杉家治下的越中、越后、佐渡、信浓等国之战，不论是同族、谱代家臣，还是徒步武士、乡士、足轻、领民，信仰一向宗之人并不在少数。 为何这些信仰一向宗之人会心甘情愿的听从上杉家的号令？还不是因为上杉家赏罚分明，可以让他们做到阶级跨越，宗教信仰可不能当饭吃，多念几句‘南无阿弥陀佛’可不会凭空变出粮食、医药，更不会说退近十万规模的北陆上杉军。 而且，出身于石山本愿寺一门亲族众，还在信浓、越后、越中、佐渡等国享有盛名，且德高望重的高僧本誓寺超贤很早就支持上杉家，并为上杉家斡旋调停各地的一向宗信徒以及与一向宗总本山石山本愿寺的交涉。 这也就意味着上杉家不会对一向宗信徒斩草除根，也不会阻止一向宗的布教。而加贺之人对上杉家并非有着不死不休的刻骨之仇，双方是有谈判的空间。 很快，不利于加贺一向一揆众的消息是接踵而至。 由于上杉家拥有了制海权，导致朝仓家无法通过海路对加贺一向一揆众进行大力支援，加上加贺一国遭到大规模天灾的缘故，使得陆路的输送也变得极为艰难。 神宫寺庆松、橘屋三郎左卫门、森田三郎左卫门等越前一国的豪商们只能派遣商队走加贺内陆之地，但效率极为低下。 曾经受过上杉家恩惠的光教寺住持光教寺显誓，并没有忘恩负义。 光教寺位于南加贺的江沼郡山田乡境内，曾经也是位列加贺三寺之一，开基之人更是一向宗第八代法主本愿寺莲如，实力雄厚。 因与超胜寺对立，且在加贺大小一揆之乱中落班，即便光教寺显誓得以重建光教寺，但也只是徒拥虚名，绝大部分寺领依旧被超胜寺所侵占。 不过，好在超胜寺超胜寺住持实显已率麾下信徒、坊官、代官、僧官等倾巢而出，参与到尾山御坊的笼城之中，使得整个江沼郡留守的兵力所剩无几。 虽然光教寺因邻近沿海地区遭到了天灾的一定打击，但寺院和周边寺内町并没有造成多大的损害，只是沿海地区的流民大量涌至光教寺的寺内町附近，希望能够获得光教寺显誓施舍。 鉴于自身实力不强，且财力有限，光教寺显誓虽然没有效仿本泉寺那样直接举兵响应 北陆上杉军的侵攻，但想到了另一个打击加贺一向一揆众实力的办法——攻击朝仓家的商队。 随后，在光教寺显誓的暗中唆使下，大量江沼郡的流民频繁袭击朝仓家派往加贺的商队，导致朝仓家支援给加贺一向一揆众的粮草辎重尽数被夺，没有一粒米送往石川郡的前线。 现如今，江沼郡的大量流民是一边吃着朝仓家送来的粮食，一边痛骂加贺一向一揆众高层，甚至还对光教寺显誓感恩戴德起来。 当然，朝仓家方面也没有对加贺一向一揆众的危难而坐视不管。 长期把持朝仓家大权的斋藤兵部少辅、前波景定、鱼住景固、小林吉长等人在获知上杉家兵分三路大举上洛的消息后，就将此事上报至主君朝仓义景处。 虽说朝仓义景长期沉溺于温柔乡之中不理政务，但他深知唇亡齿寒的道理。一旦加贺一向一揆众被上杉家攻灭，就算朝仓家不再与上杉家为敌，那么上杉家在称霸扶桑五畿七道之后，万一对朝仓家进行秋后算账，届时朝仓家就真的孤立无援，自己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于是，朝仓义景一面派遣胜曼寺（一向宗本愿寺高田派寺院）住持胜曼寺明秀作为使者，出使上杉家，询问加贺一向一揆众有何罪过，以致吊伐？一面命河合吉统为大将，小林吉长为副将，统辖小泉吉宗、片冈与三郎、桑原石松、小川左卫门次郎、池田隼人助、和田九郎右卫门、中村五郎左卫门等将，以三千余军势从三国凑经海路北上，前去驰援尾山御坊。 第784章 子来之战 尽管上杉家已取得了北国航线周边的制海权，可朝仓义景却仍然打算冒险从海路派出援军去驰援尾山御坊。 然而，河合吉统所节制的朝仓军尚未完成登船之际，三国凑周边的所有人却惊奇的发现了一件事——天空中的云彩似乎是被人施展了法术一般，变成了一座座轰然崩塌的大山。 古人素来迷信，原计划渡海前去驰援尾山御坊的朝仓军上下见此情景，就认为是此行必败无疑，甚至还觉得上杉家是有神佛相助。 随后，位于三国凑的朝仓军士气在跌落谷底后，就纷纷开小差逃回了各自的家乡，根本不愿去与上杉家刀兵相见。河合吉统、小林吉长、小泉吉宗、片冈与三郎、桑原石松、小川左卫门次郎、池田隼人助、和田九郎右卫门、中村五郎左卫门等将更是无力阻止。 先前，朝仓景赖在经略若狭一国失利，狼狈率残部退回越前之后，也不忘向朝仓义景上书劝谏，应尽快与上杉家达成停战和睦，否则朝仓家是绝无胜算的。 只是，朝仓义景此时完全听不进去。 不仅如此，由于加贺一向一揆众与朝仓家之间有着血海深仇，双方都断断续续交锋了数十年之久。 尤其是加贺与越前接壤的江沼郡，更是双方交战的主战场之一。朝仓家的不少武士在攻入加贺境内是无视佛法、毁寺院、杀僧侣，可谓是无恶不作。 加上留守于江沼郡的光教寺住持光教寺显誓早有倒向上杉家一方的想法，使得朝仓家进入加贺境内的商队频频遭到流民的袭扰，导致朝仓家高层不得不终止了对加贺一向一揆众的粮草辎重支援。 此时加贺一国的形势已经非常明朗。 柿崎景家在与斋藤朝信、安田景元两部军势合流后，见加贺一向一揆众高层仍然据守于尾山御坊之中，便下令在尾山御坊周边筑起堤坝，准备引水淹没尾山御坊，让其中的加贺一向一揆众都成为鱼虾蟹鳖。 虽说加贺一向一揆众已处于土崩瓦解的状态，但超胜寺实显、本觉寺莲惠、下间寿法、下间赖照、下间光赖、下间赖资等主战派高层还是不打算就此将加贺一国的统治中心尾山御坊拱手让出，便安排有着‘北陆猛虎’之称的头号猛将杉浦玄任来担任大将，负责抵御上杉军的侵攻。 曾经，杉浦玄任在率军驰援越中一向一揆众之际，就惨败于柿崎景家的手下。当他获知北陆上杉军的大将是老对手柿崎景家后，就意识到自己取胜的希望极为渺茫，除非有神佛相助。 然而，加贺一向一揆众的倒行逆施、横征暴敛，早就失去了人心，也丧失了神佛的庇护。 为了避免尾山御坊外的上杉军完成堤坝的修筑，杉浦玄任便打算主动出击，尽可能的去延缓上杉军的工程进度。 于是，杉浦玄任就迅速盘点了一下尾山御坊之中的守军，组织起一支规模在七千人的军势，直冲位于尾山御坊东北方春日山的柿崎景家本阵，准备来个擒贼先擒王。 可以说，杉浦玄任完全是在进行一场豪赌，若是突袭成功自然不必多说，一旦失利，那么他和麾下的七千军势将极有可能一去不返。 因眼下形势紧急，也由不得杉浦玄任继续犹豫不决了！ 就这样，在杉浦玄任率领下，七千加贺一向一揆军就从尾山御坊之中大张旗鼓的冲向了柿崎景家的本阵。 见尾山御坊之中有大量一向一揆众高举‘南无阿弥陀佛’、‘进者往生极乐，退者无间地狱’等大旗冲出，柿崎景家、斋藤朝信、平子房政、安田景元、鲇川清长、竹俣庆纲、大川忠秀、小国重赖、上野家成、大关亲信、登坂清高等北陆上杉军诸将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原本，柿崎景家鉴于尾山御坊之中的守军人数众多，且城防坚固，还有浅野川、犀川两条河流作为天然的护城河，自己若是贸然下令发起强攻必然会损失惨重，就打算进行水攻。 可没曾想，加贺一向一揆众倒是没有利用尾山御坊那坚固的城防来进行负隅顽抗，反而是主动出击了！ 而后，柿崎景家很快就调来了三千名手持铁炮的足轻，并将他们分成三队布置在本阵前方的阵地之中，枪口一致瞄准着不断迫近的加贺一向一揆军。 待加贺一向一揆军距离北陆上杉军本阵前沿阵地仅有一百步的距离后，柿崎景家果断下令铁炮队进行三段射击。 仅仅一瞬之间，作为加贺一向一揆军先手役的杉浦又五郎（杉浦玄任之子）、笠间家次、黑濑扫部允、三宅权丞等人以下的五百余人根本来不及躲避，就被打成了筛子。 而作为次阵的 汤涌谷三人众石黑正末、高桥新左卫门、安吉源左卫门还没弄明白前方到底发生了什么，就看到上杉军阵地再度出现了大量火光，以及伴随着极大的响声。 当石黑正末、高桥新左卫门、安吉源左卫门三人意识到上杉军装备着大量铁炮后，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全身而退。 由于先前加贺一国遭到狂风暴雨的袭击后，各地的道路皆是泥泞不堪，难以前行，就连尾山御坊周边也不例外。 次阵的不少加贺一向一揆众见己方先手役全军覆没后，也顾不上会堕入无间地狱的诅咒，直接转身逃往尾山御坊，期间更是自相践踏，局势顿时乱成一团。 此刻，神佛又给了加贺一向一揆众又一次巨大打击。 开战之前还是晴空万里，霎时间就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屋瓦皆飞、暴雨如注。 急于逃回尾山御坊的加贺一向一揆众也没有注意到浅野川的水位已然暴涨，在争先恐后的逃入河中，就顿时被汹涌的河水淹没，被溺亡者高达三千余人，浅野川也因此被堵塞。 意识到大势已去的杉浦玄任并没有随败军一同逃回尾山御坊，反而是与石黑正末、高桥新左卫门、安吉源左卫门等坊官，率仅剩的军势向上杉军发起冲击。 显然，兵力、装备、士气皆处于劣势的加贺一向一揆众根本不是上杉军的对手，很快就于子来原一带被上杉军一举击溃，自杉浦玄任、石黑正末、高桥新左卫门、安吉源左卫门等人以下五百余人被讨取。 第785章 水攻尾山 加贺一向一揆军于子来原·春日山之战的战况很快就传入了尾山御坊的大殿之中。 原本作为加贺一向一揆众之中最为主战的超胜寺实显、本觉寺莲惠、下间寿法、下间赖照、下间光赖、下间赖资等人皆是目瞪口呆，一脸的难以置信，他们都不相信有着北陆猛虎之称的杉浦玄任竟然会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惨！以至于加贺全境震动。 尽管此时的尾山御坊以及寺内町之中，仍有五万余一向一揆众，但除去老幼妇孺、伤残之人以外，可战之人还不足九千人。 随着石川郡之中战力较高的汤涌谷三人众（石黑正末、高桥新左卫门、安吉源左卫门）以及猛将杉浦玄任、杉浦又五郎父子四部军势尽数被上杉军歼灭后，对尾山御坊守军的士气和战意造成了极大的打击。 加上加贺一向一揆军在败退之时，还遭到了狂风暴雨的袭击，使得尾山御坊上下皆认为上杉家是有着神明佛陀之所助，并非北陆上杉军诸将武略出众，己方根本无法匹敌。 像俱利伽罗城有着地狱谷之称的天险，都无法阻遏北陆上杉军主力的进军步伐，连一天的光景都没撑满，就被攻落，守军更是无一人生还。 七里赖周、奥政尧、后藤弥右卫门、浦上九兵卫、广濑又七郎等人可不认为没有天险加成的尾山御坊能坚持多久，他们在箭橹上都能望见大量加贺的百姓为北陆上杉军修筑堤坝、阵地，甚至是搬运粮草辎重，可以说加贺一向一揆众已经失去了人心的支持，败亡也只是时间问题。 再加上，加贺四郡之中武勇无人出其右者的杉浦玄任阵亡，使得尾山御坊上下彻底失去了主动出击的想法。 之所以河北郡、石川郡两郡的百姓、流民会乐意为北陆上杉军效力，可不单单是因为北陆上杉军的放粮赈灾之举。 柿崎景家不仅令一部分军势、医师进行救灾赈济，还从主君上杉清定那边学来了以工代赈之策，主动出钱出粮，从河北郡、石川郡两郡之中招募青壮，进行修路架桥、修筑堤坝、修复海港等等，让这两郡的百姓、流民都能生存下去。 反观加贺一向一揆众高层，不仅无视天灾，继续对治下领民征收赋税，甚至还进行强取豪夺之事。 原本，加贺一国的国人领主、地头武士、农民、商人等各个阶层，并非都是信奉一向宗的。只是因为加贺一向一揆众从武家手中夺得了加贺一国的统治权，迫使加贺一国各个阶层都进行改宗。 不仅如此，加贺一向一揆众高层还破却了加贺境内绝大部分非一向宗的寺院、道场，使得不少人对此敢怒不敢言。 于是，以七里赖周为首的坊官们便纷纷提出为了保全寺院、僧众、信徒，应尽快向上杉家提出停战议和，否则加贺一国将会面临佛法破灭的悲惨结局。 然而，超胜寺实显、本觉寺莲惠、下间寿法、下间赖照、下间光赖、下间赖资等人却并不愿意就此放弃经营已久，且整个加贺最为繁华、规模最大的尾山御坊，更不愿意放弃手中的权柄。 鉴于七里赖周是出身于一向宗总本山石山本愿寺的坊官，且地位不低，原本还是被本愿寺显如派来代管处理加贺一国大小事务的名代，以及作为对石山本愿寺的取次，被加贺之人称之为‘加州大将’，导致超胜寺实显、本觉寺莲惠、下间寿法等人并不敢轻易对其下手。 为了尽快震慑尾山御坊之中意图向上杉家投降之人，超胜寺实显、本觉寺莲惠、下间寿法等人一面以丢城失地、不战而逃等罪名，将奥政尧、后藤弥右卫门、浦上九兵卫、广濑又七郎等坊官进行公开处决，一面令武勇较为出众的松永隼人、松永丹波守父子去负责尾山御坊的城防。 即便如此，尾山御坊上下依旧是人人各有所思，并非一心同德。僧众、信徒之中有心向上杉家之人，有忠于法主本愿寺显如之人，还有趁着深夜之际缒城而出，向上杉军投降之人。 眼见加贺一向一揆众败势已显，高尾城（富樫城、高雄城、多胡城、高生城）城主富樫晴贞可不打算继续待在加贺一向一揆众这条即将倾覆的破船上，他本就有意恢复富樫家在北加贺半国的旧领，便派遣家中重臣末松信浓守作为使者，前往北陆上杉军本阵之中，表面自己愿意主动降服之意，更愿意之后充当北陆上杉军的先导役。 然而，富樫晴贞没有料到的是，他的一举一动早就被加贺一向一揆众密切监视着。 曾经，富樫晴贞之父富樫稙泰就在加贺大小一揆之乱（享禄错乱）之中站错了队，支持加贺三寺，导致遭到以超胜寺为首的大一揆一方疯狂围攻，最终在逃亡越前的路上被迫自尽而亡。其长男富樫泰俊、三男富樫家俊、长孙富樫稙春等少数富樫一族之人逃入越前，获得朝仓家的庇护。 若不是加贺一向一揆众在九头龙川之战遭到朝仓家的重创，加贺一向一揆众高层早就打算将富樫一族斩草除根，也犯不着去让看上去比较听话的富樫晴贞来继承富樫家的家名。 很快，富樫晴贞意图叛离的消息就传入了正在能美郡、石川郡两郡征召军势的超胜寺胜智、超胜寺胜力这对兄弟的耳中。 超胜寺胜智、超胜寺胜力兄弟虽然不是超胜寺实显的亲子，但因武勇出众，还在大小一揆之乱中打得松冈寺、光教寺、本泉寺等敌对寺院、道场的一向一揆众体无完肤，这才被超胜寺实显收为养子并重用。 由于尾山御坊已经被北陆上杉军团团包围起来，超胜寺胜智、超胜寺胜力兄弟可无法向养父超胜寺实显去请示了，只能先下手为强，避免富樫家号召石川郡、能美郡、江沼郡三郡的其余国人领主、地头武士们叛离至上杉家一方。 可富樫晴贞还没等来北陆上杉军大将柿崎景家的回复，却先等来了超胜寺胜智、超胜寺胜力兄弟所率的五万余一向一揆军。 现如今，高尾城之中仅有一千余军势，大部分存粮还被加贺一向一揆众强行征调至尾山御坊之中，这就使得富樫晴贞根本没有底气在高尾城之中笼城固守。 此时的富樫晴贞心理防线完全崩溃，根本无心做出任何抵抗，直接带着儿子富樫晴友、富樫辉光以及家眷和部分马廻众仓促逃出了高尾城，连家宝、系图都来不及带走。 在获知主君富樫晴贞已弃城而逃后，高尾城守军的士气顿时土崩瓦解。而留守于高尾城中的高尾九郎右卫门、有松次郎三郎、栗田备后守、藤冈伴道、山川三河守、石黑右近将监等富樫家重臣们便主动开城向一向一揆军投降了。 至此，活跃在加贺境内近四百年的富樫家失领。 虽说超胜寺胜智、超胜寺胜力兄弟兵不血刃的就将富樫家攻灭，并夺取了高尾城。但还是没能扭转不利于加贺一向一揆众的不利形势。 紧随富樫晴贞之后叛离加贺一向一揆众的便是能美郡有力国人领主之一的若林长门守。 由于迟迟没能获得加贺一向一揆众高层的救济，小松城城主若林长门守可不愿意坐以待毙，他深知自己治下之地是沿海之地，在遭遇狂风暴雨之后，城下町和周边村落皆变成了一片汪洋，只有地势较高的小松城得以幸免。 但小松城里挤满了灾民和流民，府库之中的存粮根本就不够这些人吃的。 若林长门守虽然多次派遣使者前往尾山御坊，请求加贺一向一揆众高层能够拨下救济粮，但并没有获得任何回复。 故而，若林长门守对加贺一向一揆众高层是大失所望，他在权衡一番后，便派遣同族重臣若林家吉作为使者，将自己的长男若林甚七郎作为人质，送往北陆上杉军阵中，表面自己的降服之意，并请求上杉军能够尽快派遣援军驰援，以免小松城遭到一向一揆众的群起而攻之。 毕竟，能美郡之中，还有本莲寺、净德寺、円光寺三大一向宗寺院健在，不论三座寺院的哪一座，都是轻而易举地拉出一支规模过万的一向一揆众。 对于若林长门守的求援，柿崎景家并没有置之不理。他倒是希望若林长门守能够在小松城一带尽可能的牵制住超胜寺胜智、超胜寺胜力兄弟所率的五万余一向一揆军，为自己攻落尾山御坊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随后，柿崎景家就命岛垣隼人佑、池田扫部助、宫岛又三郎等水军众诸将，向小松城先行输送一万石粮草以及一批医药。 至于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富樫晴贞，柿崎景家可就没有那么好的态度了。 因为，先前倶利伽罗城之战中，富樫家庶流出身的富樫藏人可是追随加贺一向一揆众一方，在倶利伽罗城之中负隅顽抗，给柿崎景家留下了一些印象。 所以，富樫晴贞一行人在逃入河北郡境内，就被柿崎景家下令押往越中富山城的地牢之中，待主君上杉清定进行惩处。 如意元年（弘治三年），十一月二十五日。 北陆上杉军在完成对尾山御坊的包围，以及在其四周修筑完堤坝后，就引浅野川、犀川之水进行灌淹。 当天夜里，突然变天，风雨交加、电闪雷鸣，使得浅野川、犀川之水大量涌入尾山御坊之中。 水势异常汹涌，不仅冲倒了寺内町之中的大量箭橹，还将尾山御坊外围的城墙都冲出了多个缺口，甚至大手御门都被冲得摇摇欲坠。 而且，因暴雨和水攻的缘故，使得尾山御坊之中的大部分火药、粮草都受潮。 超胜寺实显、本觉寺莲惠、七里赖周、下间寿法、下间赖照、下间光赖、下间赖资等人在一众僧兵的护卫下，登上佛殿附近的九重塔后，看到了尾山御坊之中的水势。 只见尾山御坊的寺内町，以及御坊之中的经藏、钟楼、讲堂等地皆成一片泽国，白茫茫的大水映着天上有些模糊的月亮。 不仅仅是加贺一向一揆众的高层，就连御坊之中的不少僧官、坊官、僧兵等无一例外的脸色阴沉，并张大着嘴巴，却没有一个人说话，所有人都陷入了可怕的梦魇之中。 最为主战的超胜寺实显、本觉寺莲惠、下间寿法等人见此情景不禁瑟瑟发抖起来，他们没有说一句话，没有下达一条命令，反而是悄悄的后退几步，并离开了九重塔······ “七里三河发桥殿，即便水势退去，尾山御坊的城防也形同虚设，我等根本无路可退啊，应尽快想出应对之策才是！”这时，下间光赖率先开口道。 “下间筑前法桥，贫僧何尝不知？！即便上杉军退兵，我等也不可能迅速修复被大水冲垮的城防。超胜寺旗下的佛军至今未至，恐怕是被上杉军击败了······”七里赖周非常无奈的说道。 “若是超胜寺的佛军无法前来解围，尾山御坊的陷落也只是在朝夕之间了。”下间赖照已然绝望起来，因为尾山御坊能坚持至今，就是在盼望着超胜寺的五万余一向一揆军。 “尽快在御坊之中搜寻到一条可用的船只，贫僧曾与超贤上人有着一面之缘，眼下只能请求他出面进行斡旋，才能保全尾山御坊残存的信徒、僧众，以及让加州全境不至于佛法破灭。”七里赖周如今只能将希望放在本誓寺超贤身上。 “七里三河法桥放心，贫僧这就去为您寻得一条船只！”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下间赖资见生还有望，非常热情的领命而去。 其实，加贺一向一揆众高层并不知晓的是，超胜寺胜智、超胜寺胜力兄弟所率的一向一揆军并不是被北陆上杉军击败，而是被北陆上杉军下辖的水军众，以及叛离加贺一向一揆众的若林家所牵制，根本无法腾出手来率军北上去驰援尾山御坊。 第786章 南朝皇嗣 尽管超胜寺胜智、超胜寺胜力兄弟二人已经在江沼郡、能美郡两郡境内聚集了五万以上规模的一向一揆军，但缺乏粮草辎重的供给，以及粮道、小荷驮队频繁被已经叛离至上杉家一方的若林家和北陆上杉军水军众袭扰，使得他们根本腾不出手来北上驰援危在旦夕的尾山御坊，哪怕距离尾山御坊只剩下不足十二里的路程。 加上光教寺显誓也不忘趁机对加贺一向一揆众落井下石，他不仅暗中唆使信徒、流民去袭扰来自朝仓家的商队，甚至还为小松城输送粮草辎重，让若林长门守能够长期坚守下去，尽可能的将江沼郡、能美郡两郡残存的一向一揆军主力牵制在能美郡境内。同时，他还不忘通过已经倒向上杉家一方的若林长门守，与北陆上杉军大将柿崎景家取得联系，表明自己将会效仿本泉寺那样，主动降服，并为北陆上杉军充当先导役。 当北陆上杉军迅速压制加贺北半国的河北郡、石川郡绝大部分地区，并讨取了有着‘北陆猛虎’之称的杉浦玄任的消息传至越前境内，作为朝仓家同族重臣的敦贺郡郡司朝仓景纪便认为加贺一向一揆众败亡已然不远，他本就不愿继续为朝仓家效忠，就正式对外宣布倒向上杉家一方，还将自己的家眷、誓书皆送往后濑山城，以示自己的诚意。 为了尽可能的减轻若林长门守的压力，柿崎景家还是命岛垣隼人佑、池田扫部助、宫岛又三郎等水军众诸将协助藤目胜久所部的五百余军势，去突袭尚未被加贺一向一揆众修复完成的横江城，以吸引朝仓家与南加贺一向一揆众的注意力。 虽说横江城城主横江六郎固守之志甚坚，还被加贺一向一揆众高层配置了三百挺铁炮。但经过狂风暴雨以及海啸的袭击后，不仅城防形同虚设，就连火药、弹丸、铁炮等大都受潮而无法使用。 这就使得藤目胜久所部在大量铁炮的火力压制下，一举攻落横江城，讨取横江六郎以下五百余人。 之后，藤目胜久还抓紧时间整修城防，以免遭到加贺一向一揆众的反扑。 随着加贺一向一揆众的败绩，以及敦贺朝仓家叛离的消息接连不断的传入一乘谷城，使得朝仓义景如坐针毡起来。 这敦贺郡可是越前的南大门，一旦敦贺郡有失，那么上杉军将能轻而易举的经海路或是陆路攻入越前一国的腹地之中。 此时的朝仓义景已经顾不上去驰援兵败如山倒的加贺一向一揆众了，他赶紧命印牧美满为大将，节制鱼住景固、青木景康、河合吉统、小林吉长、小泉吉宗等将，以三千余军势火速南下至南条郡与敦贺郡境目地带的燧城，以防朝仓景纪率军攻入南条郡境内。 当然，为了避免加贺一向一揆众迅速败亡，朝仓义景还是让志比林兵卫、阿波贺清道等越前境内的一向宗坊官去召集越前一国的一向宗信徒北上前去驰援尾山御坊。 而先前被三好家、一向宗所赞助的畠山德祐、畠山义纲父子一行人却没能达成预期，不仅畠山义远、畠山将监等匠作畠山家同族重臣没有调略寝反，就连送往长续连、平总知、游佐宗円、三宅总广、游佐续光、温井续宗、三宅纲贤等人谱代家臣的密信也是石沉大海。 迫不得已，畠山德祐、畠山义纲父子只能随志比林兵卫、阿波贺清道等越前一向宗坊官一同加势超胜寺胜智、超胜寺胜力所部，希望能够寻找到合适的时机重返能登。 与此同时，朝仓家派出的使者胜曼寺明秀抵达了东海上杉军本阵所在的骏府城外。 不过，胜曼寺明秀并没有如愿见到上杉清定，负责接待他的是上杉家同族重臣山本寺定长。 即便胜曼寺明秀的姿态是放得相当低，仅是小心翼翼的询问为何上杉家要重开对加贺一向一揆众的战端，根本不敢提上杉家与朝仓家于若狭境内发生交战之事。 此刻的上杉清定正忙于调兵遣将，以及联络己方的大名、国人领主们，还意图一举攻灭阻挡在本队上洛之路的织田家、长岛一向一揆众、六角家等敌对势力，并不打算在接见朝仓家使者上浪费时间，便让小姓穴泽善右卫门回复道：“加州一向一揆众助纣为虐，阻挡义军上洛，若朝仓家保境安民，不作任何支援，余有意继续维持两越能三州同盟。不然，唯有一战！” 如今的上杉家彻底消除了后顾之忧，也不需要再看任何人的脸色行事。 胜曼寺明秀这下再也无话可说，自知无力劝阻上杉家放弃出兵加贺后，只能灰溜溜返回越前，将上杉清定的态度转告给朝仓义景。 紧随胜曼寺明秀之后的便是伊势北畠家使者真柄孝吉。 对于伊势北畠家使者的到来，清定还是愿意在百忙之中抽出一些时间来召见的。毕竟，上杉家在经略东海道、西海道、近畿诸国等地，急需伊势北畠家的协助。 “外臣真柄修理亮孝吉参见上杉亚相屋形殿，承蒙召见，荣幸之至。”真柄孝吉被穴泽善右卫门引入大广间后，便向端坐在主位上的清定恭恭敬敬的拜伏下去。 “余听闻南势州形势愈发恶化，势州北畠家旗下庶子家笔头的木造家已叛离至三好家、六角家一方，甚至还引来了长野工藤家、关家、鹿伏兔家、神户家等北势州诸侯之兵。若是北畠谏议大夫、同黄门侍郎父子难以支撑的话，余就会分出五万大军，经势州湾海路进入势州境内，协助北畠家平叛。”清定其实最为关心的还是伊势北畠家能否弹压木造家的反叛，并为上杉家牵制三好家、六角家一部分兵力。 “让上杉亚相屋形殿费心了，御隐居谏议大夫殿与我主北畠黄门侍郎殿已发兵与六角家旗下诸侯们进行相持，并不会让六角军攻入南势州的腹地之中。至于和州方面，三好军本队已经撤回了雍州，其家中重臣松永霜台也解围秋叶城退走。”真柄孝吉非常自信的回答道。 “那就好。”清定见真柄孝吉如此信誓旦旦的样子，便打消了分兵渡海前往伊势北畠领的想法。 “这是御隐居谏议大夫殿与我主北畠黄门侍郎殿的联名书状，还望上杉亚相屋形殿过目。”真柄孝吉说完就从怀中取出黑木盒子里装着的一份书状，并递给了一旁侍候的穴泽善右卫门。 “难道是北畠谏议大夫、同黄门侍郎父子需要余拨出粮草辎重进行驰援不成？”清定便疑惑的打开了书状，并快速阅览了一下内容。 很快，清定脸色大变。 “真柄修理亮，你是否知晓北畠谏议大夫、同黄门侍郎父子在书状之中所言？”清定在看完书状的内容后，就将其递给了一旁的上杉定虎。 “外臣知晓。”真柄孝吉也不拐弯抹角，反而是直接承认了。 “势州北畠庇护南朝大觉寺统皇嗣之事本就不是秘密，只不过这位小仓宫恒圣，是否真的出自小仓宫一脉？”清定如今已然被三好长庆、六角义贤等人所拥立的伪法皇伏见宫贞敦、伪帝伏见宫邦辅指认为朝敌，他并不反对伊势北畠家提出的拥立南朝皇嗣之事，只是担心这小仓宫恒圣是否为伊势北畠家肆意捏造出来的西贝货。 “上杉亚相屋形殿放心，系图、家宝一应俱全，势州神宫之中还一直供奉着真经津之镜（八咫镜），且尾州热田神宫之中还供奉着天丛云剑（草薙剑）。”真柄孝吉还不忘提醒一下清定，天皇践祚仪式上的必需品一样在伊势北畠家领内的伊势神宫之中，一样在织田家治下的热田神宫之中。 只要重宝三神器之中获得两样，就远胜只有八尺琼勾玉一样神器的伪帝伏见宫邦辅。 “此事事关重大，余需要与家中重臣们进行商议。善右卫门，你引真柄修理亮先去城外宿场之中安顿，等余的消息。”清定随即示意穴泽善右卫门带真柄孝吉离开。 “那么外臣就静候上杉亚相屋形殿的佳音了。”真柄孝吉见清定没有当即反对后，就认为此事有很大几率可成，便欣然随穴泽善右卫门离开了大广间。 “御屋形殿，即便当家采纳了势州北畠家的提议，拥立南朝大觉寺统皇嗣为帝，待攻灭三好家、六角家、朝仓家、一向一揆众等敌对之人，只怕大觉寺统一脉的皇嗣并不会对当家感恩戴德。”这时，宇佐美定满在真柄孝吉走后率先开口进言。 “宇佐美骏河守，继续说下去。”清定倒是认同宇佐美定满的观点，便示意其继续说明细节。 “御屋形殿明鉴，持明院统一脉传承已久，且与当家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朝中百官更是大部分倾向于当家的，就连时任博陆公还曾与御屋形殿签订血盟。可当家一旦拥立了素无往来的南朝大觉寺统一脉之人为帝，只怕将来朝堂之上尽是亲近势州北畠家之人。而且，除势州北畠家以外，千种家、势州楠木家、八户南部家、三户南部家、浪冈北畠家、诹访家等当下旗下诸侯们，可都是与南朝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届时这些诸侯们极有可能会不再忠于当家。”宇佐美定满缓缓说道。 “御屋形殿，宇佐美骏河守殿所言极是。尽管东宫方仁亲王殿与当家之间的关系一般，但至少知晓当家与先帝之间的关系，以及当家主动献出禁里料所之事。一旦当家选择拥立出自所谓大觉寺统一脉的小仓宫恒圣，必然要进行献金和划出禁里料所，这不就显得当家的地位反而在势州北畠家之下了吗？！”八条春纲也对宇佐美定满的观点表示认同，作为原足利将军家奉公众，他本就对南朝一方之人感到厌恶。 “确实，余与家中之人的官位皆是先帝所授，身为武家之人，要时刻铭记御恩奉公。上杉一族可从来没有受到南朝大觉寺统诸帝的重视，即便能宪公曾因与高氏一族的私怨而一度倒向南朝，但依旧很快获得初代室町殿尊氏公的赦免，并重返足利将军家旗下，之后仍获得室町殿的重用。反观北畠一族，不论势州北畠家还是浪冈北畠家，在天下两分之际，历代家督皆是身居高位。可以说，他们忠于南朝大觉寺统一脉本就是理所应当的。”清定本人其实是不愿意去拥立南朝大觉寺统一脉的皇嗣为帝，毕竟家中之人大部分都是北朝方的武家。 “御屋形殿所言甚是，武家本就应重视忠诚、牺牲、信义、廉耻、礼仪、洁白、俭约、尚武、名誉、质素等。正所谓上行下效，一旦御屋形殿带头违背了这些，只怕家中之人将来会难以约束，是自取祸事之举！以臣之愚见，应拒绝势州北畠家所请！”上杉定虎这时也表态了。 “不过，势州北畠家在与三好家之间的战事中损失并不大，仅仅只是丢失了和州吉野郡一部与宇陀郡大部，其根本的南势州半州之地并未受到重创。就连出兵弹压叛离至三好家、六角家一方的木造家，也没有倾尽全力。”清定倒是顿时心生一计。 “御屋形殿之意，难道是准备假意拥立那位小仓宫恒圣，促使势州北畠家倾尽全力发兵北上？”宇佐美定满顿时察觉到了清定所想。 “宇佐美骏河守猜对了不少，但余并不打算拥立，只是准备将其从势州接至骏州，并随我军本队一同行动罢了。”清定可不打算去拥立小仓宫恒圣，反而是借机观察一下此人是否真的出自南朝大觉寺统一脉，以及迫使伊势北畠家不再保全实力。 “御屋形殿英明！”八条春纲、八条定繁、山本寺定长、宇佐美定满、加地春纲等一门亲族众异口同声地奉承道。 “山岸隼人佐，由你来负责从势州将小仓宫恒圣接至骏州。”至于接小仓宫恒圣的人选，清定很快就想到了谱代家臣出身的山岸光重。 “臣遵命。” 第787章 再战织田 虽说上杉清定原本有意派遣谱代重臣山岸光重前往伊势北畠家本据多气城，将小仓宫恒圣接至骏府城，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北畠晴具、北畠具教父子却直接拒绝了此事。 即便如此，清定并没有太放在心上，毕竟家中之人出身于南朝武家的比例极小，且影响力并不是很大。 在清定看来，北畠晴具、北畠具教父子拒绝让上杉家接走小仓宫恒圣，无非是担心其前往骏府城的途中遭遇不测，以及是有意让自己主动前往多气城，向小仓宫恒圣俯首称臣罢了。 然而，清定并非是那种轻易就能俯首称臣之人。 之所以清定会有接小仓宫恒圣至骏府城的想法，是因为他打算告诉世人，自己有能力，且随时都能做到足利义满曾经无法做到的‘两统迭立’之事。三好长庆、六角义贤等人所拥立的伪帝伏见宫邦辅下达的朝敌指认，对于他来说无非就是一张废纸，根本毫无用处。 而且，清定原本打算准备利用小仓宫恒圣的身份，去劝降近畿诸国之中的南朝武家之后，并让伊势北畠家、伊势楠木家、千种家、伊达家、八户南部家、三户南部家、诹访家等己方武家在上洛途中的表现更为卖力一些。 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两个问题是干大事的首要问题。 毕竟，得把阶级问题整明白了，才能知道怎样去进行统战。 为何要整明白阶级问题？ 因为人性可不是一成不变的。今天能摆出一张笑脸，明天就能摆出一张臭脸。要知道，这个世界的敌友双方永远是在进行动态转化的。 敌友双方会随着利益的分配、形势的变化等等过程发生动态调整。 正所谓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一个人拥有什么样的立场和思想，是由他所处的阶级所决定的，而这又是由他所拥有的生产资料所决定的。 若想斗争成效显著，就需要去团结真正的朋友，以攻击真正的敌人。 其实，只要承接了名分，就需要去承担义务。 不单单是上杉清定本人，上杉家历代家督，以及目前家中之人的大部分官位皆是被北朝持明院统一脉的天皇授予。 对于是否去支持南朝大觉寺统一脉，清定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心理压力，毕竟初代室町殿足利尊氏与其弟足利直义二人可是在南朝、北朝反复横跳。 而足利尊氏本人更是多次向南朝方面承诺，会将南朝大觉寺统一脉视为正统。 自从关应扰乱发生以后，使得五畿七道之中的大部分武家便纷纷效仿足利尊氏、足利直义兄弟的所作所为，以至于出现了一个潜规则——随时可以假意支持足利将军家，一旦自身利益受损，就立即倒向南朝一方。 在应仁之乱中，以山名宗全为首的西军诸将在拥立足利义视为室町殿后，为了能与以细川胜元为首的东军诸将所拥护的足利义政、后土御门天皇、后花园上皇等人对抗，甚至还找来了小仓宫一脉的皇嗣，并将其拥立为帝，被世人称之为‘西阵南帝’。 至于‘西阵南帝’是否真的出自小仓宫一脉就很难说了。 鉴于伊势北畠家高层还是有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清定可不是执一不化之人，他很快就放弃了利用小仓宫恒圣的想法，转而密令正身在若狭的御庭番众伊贺组组头藤林正保率部潜入京都，想方设法救出被幽禁的原东宫方仁亲王。同时，还请身在若狭境内的近卫前嗣致信西国、四国、九州等地的武家，劝说他们不要助纣为虐，应一同举兵讨伐效忠伪朝之人。 此时东海道方面的形势已经非常明朗，织田家治下的海西郡、海东郡、中岛郡、叶栗郡、西爱知郡等地已经成了孤岛一般，而上杉军本队就如同那蔓延的海水。 织田家与加贺一向一揆众一样，成了伪朝的一叶浮萍。在大厦将倾之际，独木尚且难支，一叶浮萍所能做的只是装点一下，聊胜于无罢了。 随着上杉军本队与北条军合流后，兵力已经膨胀至二十五万余众，可谓是兵甲精锐，人心欣戴，浩浩荡荡，壮志凌云，锐不可当。 北条氏康这个前任北条家家督见上杉清定亲自统辖大军而来，为了表明自己的恭顺之意，自然是不敢继续待在冈崎城中，便与现任家督北条氏政一同率一万余军势参阵。还盘算着北条家在追随上杉家上洛成功后，尽早国替转封至他处，远离像三河这样一向宗势力盘根错节的令制国。 反观织田家，自从在鸣海城之战、岩崎原之战等惨败后，不仅损兵折将，更是丢城失地，极为虚弱。若不是有着三好家、六角家的支持，恐怕其家 中之人就会像犬山织田家的重臣们那样，直接代替主君做出降服上杉家的决断了。 面对前所未有的讨伐规模，织田家家中是混乱不堪，还没等上杉家的大军进入尾张境内，就再度发生叛离之事。 首当其冲的便是织田家同族重臣、深田城城主的织田信次。他见侄子织田信长仍然冥顽不灵，妄图支持伪朝来换得三好家、六角家等大名的持续支援来与上杉家相抗衡，可不打算为织田信长殉葬，他可是在出使上杉家后，对其整体实力还是了解一些的。于是，他就将其子织田刑部大辅作为人质送往鸣海城，并对外宣布易帜倒向上杉家一方。 不仅如此，津岛众旗头堀田正道、奴野屋城城主大桥重长还联合堀田扫部头、堀田带刀、平野宗房、秋山信绳、林正三、林长正、恒川信景、奥平藤兵卫等对织田家彻底失望的津岛众诸将，暗杀了镇守胜幡城的织田家重臣丹羽长秀，将胜幡城、津岛凑主动献出，正式向上杉家投降了。 抛开地理、经济等各种因素不谈，就是从队伍属性上来说，上杉家都是绝对的正规军。不仅有着成熟的制度，更有大义名分，天然具备对能臣良将的虹吸优势。 在内部矛盾无法解决的情况下，一切都无从谈起，当织田信长深陷东尾张诸郡的泥潭之中，并遭遇不利之后，现实只会将其导向惨败的结果。 虽说上杉清定原本有意派遣谱代重臣山岸光重前往伊势北畠家本据多气城，将小仓宫恒圣接至骏府城，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北畠晴具、北畠具教父子却直接拒绝了此事。 即便如此，清定并没有太放在心上，毕竟家中之人出身于南朝武家的比例极小，且影响力并不是很大。 在清定看来，北畠晴具、北畠具教父子拒绝让上杉家接走小仓宫恒圣，无非是担心其前往骏府城的途中遭遇不测，以及是有意让自己主动前往多气城，向小仓宫恒圣俯首称臣罢了。 然而，清定并非是那种轻易就能俯首称臣之人。 之所以清定会有接小仓宫恒圣至骏府城的想法，是因为他打算告诉世人，自己有能力，且随时都能做到足利义满曾经无法做到的‘两统迭立’之事。三好长庆、六角义贤等人所拥立的伪帝伏见宫邦辅下达的朝敌指认，对于他来说无非就是一张废纸，根本毫无用处。 而且，清定原本打算准备利用小仓宫恒圣的身份，去劝降近畿诸国之中的南朝武家之后，并让伊势北畠家、伊势楠木家、千种家、伊达家、八户南部家、三户南部家、诹访家等己方武家在上洛途中的表现更为卖力一些。 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两个问题是干大事的首要问题。 毕竟，得把阶级问题整明白了，才能知道怎样去进行统战。 为何要整明白阶级问题？ 因为人性可不是一成不变的。今天能摆出一张笑脸，明天就能摆出一张臭脸。要知道，这个世界的敌友双方永远是在进行动态转化的。 敌友双方会随着利益的分配、形势的变化等等过程发生动态调整。 正所谓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一个人拥有什么样的立场和思想，是由他所处的阶级所决定的，而这又是由他所拥有的生产资料所决定的。 若想斗争成效显著，就需要去团结真正的朋友，以攻击真正的敌人。 其实，只要承接了名分，就需要去承担义务。 不单单是上杉清定本人，上杉家历代家督，以及目前家中之人的大部分官位皆是被北朝持明院统一脉的天皇授予。 对于是否去支持南朝大觉寺统一脉，清定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心理压力，毕竟初代室町殿足利尊氏与其弟足利直义二人可是在南朝、北朝反复横跳。 而足利尊氏本人更是多次向南朝方面承诺，会将南朝大觉寺统一脉视为正统。 自从关应扰乱发生以后，使得五畿七道之中的大部分武家便纷纷效仿足利尊氏、足利直义兄弟的所作所为，以至于出现了一个潜规则——随时可以假意支持足利将军家，一旦自身利益受损，就立即倒向南朝一方。 在应仁之乱中，以山名宗全为首的西军诸将在拥立足利义视为室町殿后，为了能与以细川胜元为首的东军诸将所拥护的足利义政、后土御门天皇、后花园上皇等人对抗，甚至还找来了小仓宫一脉的皇嗣，并将其拥立为帝，被世人称之为‘西阵南帝’。 至于‘西阵南帝’是否真的出自小仓宫一脉就很难说了。 鉴于伊势北畠家高层还是有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清定可不是执一不化之人，他很快就放弃了利用小仓宫恒圣的想法，转而密令正身在若狭的御庭番众伊贺组组头藤林正保率部潜入京都，想方设法救出被幽禁的原东宫方仁亲王。同时，还请身在若狭境内的近卫前嗣致信西国、四国、九州等地的武家，劝说他们不要助纣为虐，应一同举兵讨伐效忠伪朝之人。 此时东海道方面的形势已经非常明朗，织田家治下的海西郡、海东郡、中岛郡、叶栗郡、西爱知郡等地已经成了孤岛一般，而上杉军本队就如同那蔓延的海水。 织田家与加贺一向一揆众一样，成了伪朝的一叶浮萍。在大厦将倾之际，独木尚且难支，一叶浮萍所能做的只是装点一下，聊胜于无罢了。 随着上杉军本队与北条军合流后，兵力已经膨胀至二十五万余众，可谓是兵甲精锐，人心欣戴，浩浩荡荡，壮志凌云，锐不可当。 北条氏康这个前任北条家家督见上杉清定亲自统辖大军而来，为了表明自己的恭顺之意，自然是不敢继续待在冈崎城中，便与现任家督北条氏政一同率一万余军势参阵。还盘算着北条家在追随上杉家上洛成功后，尽早国替转封至他处，远离像三河这样一向宗势力盘根错节的令制国。 反观织田家，自从在鸣海城之战、岩崎原之战等惨败后，不仅损兵折将，更是丢城失地，极为虚弱。若不是有着三好家、六角家的支持，恐怕其家 中之人就会像犬山织田家的重臣们那样，直接代替主君做出降服上杉家的决断了。 面对前所未有的讨伐规模，织田家家中是混乱不堪，还没等上杉家的大军进入尾张境内，就再度发生叛离之事。 首当其冲的便是织田家同族重臣、深田城城主的织田信次。他见侄子织田信长仍然冥顽不灵，妄图支持伪朝来换得三好家、六角家等大名的持续支援来与上杉家相抗衡，可不打算为织田信长殉葬，他可是在出使上杉家后，对其整体实力还是了解一些的。于是，他就将其子织田刑部大辅作为人质送往鸣海城，并对外宣布易帜倒向上杉家一方。 不仅如此，津岛众旗头堀田正道、奴野屋城城主大桥重长还联合堀田扫部头、堀田带刀、平野宗房、秋山信绳、林正三、林长正、恒川信景、奥平藤兵卫等对织田家彻底失望的津岛众诸将，暗杀了镇守胜幡城的织田家重臣丹羽长秀，将胜幡城、津岛凑主动献出，正式向上杉家投降了。 抛开地理、经济等各种因素不谈，就是从队伍属性上来说，上杉家都是绝对的正规军。不仅有着成熟的制度，更有大义名分，天然具备对能臣良将的虹吸优势。 在内部矛盾无法解决的情况下，一切都无从谈起，当织田信长深陷东尾张诸郡的泥潭之中，并遭遇不利之后，现实只会将其导向惨败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