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在被迫和我推坦诚相见》
1. 第 1 章
大厦高楼明净,窗外的烈阳没有云层阻拦,直直地照入室内。
中间的办公区域人声嘈杂,好像是因为什么事情议论纷纷。
“你看到没,微博上的最新词条。”
“看了看了,那张床照,真的想不到啊……”
“还有那张抄袭的调色盘,啧啧啧,真看不出来,咱们副总监是那种人。”
“你想不到的事情多了去,你说,副总监一晚上要多少?”
“就冲着她的那些奖杯,估计够呛……”
紧接着又是一阵唏嘘声。
里面的那间办公室内出奇的沉默。
明亮刺目的阳光带着灼热的温度,落在窗边的绿植上,树梢的叶片晃了晃,然后又平静下来。
安迪指着刚刚摔在桌面上的照片和资料,唇部起伏弧度很小,几乎看不出唇形的变化:“余秋栀,你仔细看看你干的好事。”
余秋栀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上面,然后又移开,轻快得像一阵风。
资料是关于时尚大典对于余秋栀获奖作品的抄袭鉴定和处理结果。
照片是裸露的床照,不同角度、不同方位,但是上面都只有一个人清晰的面容——余秋栀的脸,表情放荡不堪。
余秋栀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安迪的呼吸声越来越重,才抬头看向安迪。
她先是指着资料,一脸嘲讽:“时尚大典是疯了吗?他们也不看看我拿过多少奖,就他们这个评选我还真不至于。”
然后又指了指旁边的床照,目光就像在看白痴:“这就更不用说了,合成床照,AI的,别跟我讲你们没看出来。”
啊这……
安迪原本怒气冲冲理直气壮的神色在这一瞬间变得有些心虚,对上余秋栀的眼神,她沉默了,给不出任何回答。
余秋栀的目光变得不可置信:“天,你真的信了……”
她实在不能理解:“你在路上看到一坨答辩,会目不斜视理直气壮毫无顾忌理所应当地踩下去吗?”
安迪依旧在沉默。
这个比喻太抽象了,她不想承认。
行吧,通过安迪的沉默,余秋栀已经猜出了答案。
“网络上的言论发酵到了什么程度,能让你不带脑子就过来找我,估计已经没眼看了。”
安迪没有回答,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余秋栀。
截止现在上午十一点,“知名珠宝设计师余秋栀抄袭偷情”这一关键词已经连续八小时盘踞实时热搜榜第一位。
现在轮到余秋栀沉默了。
她不死心,先是看了眼热搜词条,然后点进去又看了眼大家的评论——几乎所有人都在骂她。
“他们——”余秋栀拧着眉,“不长脑子吗?”
安迪拿回自己的手机,也有些感慨:“他们只会觉得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毕竟你近几年的风声实在太大了。”
多次获得世界级珠宝设计设计比赛的冠军,系列设计产品的销量名声在奢侈品牌内均攀至巅峰,余秋栀这个名字在业内基本就是天才和标杆的代表。
大家都想看到神跌落神坛。
余秋栀叹了口气,显然她也深知人类的劣根性,向安迪问到:“那公司打算怎么解决?”
安迪看了眼余秋栀,没敢说话。
没听到回答,余秋栀奇怪地看了安迪一眼,从桌上拿起水杯抿了一口水,接着道:“你说啊,干嘛不说话。”
安迪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往后退了两步:“公司决定开除你,你的职位和设计作品由别人接手。”
“噗——”水从余秋栀的嘴巴里喷出来,幸好安迪有先见之明,已经提前避开。
“公司高层的脑子背门夹了?”余秋栀一脸见了鬼的表情,“接替我的是谁?”
“唐梓。”
这个名字在余秋栀的脑袋里转了一圈也没能对号入座,她有些困惑:“公司会让一个无名之辈做副总监?”
“你不知道她是谁?”
“我应该知道?”
安迪冲余秋栀比了个大拇指:“传闻中你抄的就是她的设计稿。”
余秋栀点点头,忽然想起来另一件事,她还不知道传闻中另外一件丑闻中的主角。
“内个,跟我偷情的对象是谁?”
“你又不知道?”
“我到现在都是一个单纯善良无辜可怜的小女孩,都没跟异性拉过手,我怎么知道我的偷情对象是谁。”
好家伙,传闻全是没影的假事。
安迪报了一个名字,余秋栀想了好久才记起来,这是一位公司高层。
都是假的,余秋栀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有种预感,这是专门针对她的阴谋。
想破这个局很简单,眼下状况唯一棘手的是脑子被门夹的公司已经做出了断决,余秋栀思索再三,决定上楼跟公司高层当面对峙。
就在余秋栀跟安迪头碰头商议细节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二人循声望去,门口站着一个年轻的姑娘。
安迪附耳对余秋栀道:“这个就是你没什么印象的唐梓。”
见到正主,余秋栀才发现她对这位“受害者”其实还是有些印象的,有些眼熟,但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门口的小姑娘有些怯懦地看向余秋栀,目光闪烁:“安、安总,高层邀请您去商议关于余总的处理方案。”
“啧——”余秋栀突然不满地发出声音,声音很大。
唐梓的身体抖了抖。
安迪撞了撞余秋栀的胳膊,示意她收敛一点。
余秋栀拍了拍安迪的肩膀:“你别管,你不觉得我的设计稿跟她扯上关系很可疑吗?”
“我这是去自证清白。”
“咳咳……”余秋栀清了清嗓子,走到唐梓面前,伸手用食指挑起了她的下巴,目光有些轻蔑:“你还敢来见我?你以为你干的腌臜事我不知道?”
唐梓的目光中划过一丝狠厉,她低垂眼帘掩饰,声音微弱:“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余秋栀盯着唐梓垂眼的样子,回想起刚刚那个眼神,觉得很熟悉,好像是最近才见过,当时她还跟安迪说过,说什么来着?
余秋栀眼睛发亮,她想起来了。
她当时跟安迪八卦:“我们公司有人在厕所外面搞起来了。”
其中一个人是现在跟她传绯闻的高层,还有一个就是用那种狠厉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唐梓。
好家伙,总算知道公司为什么这么蠢的谣言也会相信了。
原来已经睡了个遍。
用食指把唐梓的下巴抬了抬,让唐梓对上自己的目光,神情恳切:“你的主意蛮蠢的,你信不信,你今天坐上这个位置,我明天就能让你下来。”
“你大可以试试。”知道余秋栀已经知晓自己的计划,唐梓目光里的野心不再掩饰。
“行,咱们走着瞧。”余秋栀回到自己座位上,拿起铅笔,打算将自己设计稿上的最后一笔画完。
她一边画一边问安迪:“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过两天我把事情澄清公司基本就要垮台。”
安迪摇了摇头。
余秋栀有些诧异,手中的铅笔用力摁下,“哒”的一声,笔尖断了,弹进了余秋栀的眼睛。
“你要留在这里跟公司共存亡?你情怀这么高尚?”
“余秋栀,公司既然能做出这个决定,就说明你根本就不可能澄清这两件丑事。”安迪说话有些艰难,喉咙酸涩。
余秋栀微微收紧手上的力道,握着铅笔杆的手指节泛白,她好像听懂了安迪的话。
安迪还是站在了公司的那边,因为不是因为大义高尚,而是因为公司的权势让自己已经没有了站在她身边的资格。
她不需要一个抄袭偷情声名狼藉的朋友。
余秋栀伸手揉了揉,落进眼中的铅笔尖被揉碎,化作细小的微刃,刺得人眼睛生疼。
她眼眶微微发红,抬头看向天花板,眨了眨眼睛,喃喃道:“为什么啊……”
过了一会,余秋栀垂下头,将设计稿上的最后一笔画好后,伸手把画纸撕了个粉碎,扔进垃圾桶里。
她再次看向安迪,眼睛没有那么红,已经恢复了原样:“安迪,我之前说,我的设计导师有两个,一个是我的爱人,一个就是你。”
余秋栀的声音顿了顿,好像后面的话很难说出口:“现在,我们结束了。”
余秋栀拎起自己的包走出办公室的门,她回头伸出两只手各比了一个中指,先是对安迪道:“白痴。”
然后是唐梓:“煞笔。”
说完潇洒转身,大步向前走。
办公区的议论声如潮水一般,灌进余秋栀的耳朵,闷闷的,还带着回响。
他们好像都在议论余秋栀的事,余秋栀对此毫不在意,甚至还笑着跟各位打了个招呼:“各位,我们有缘再见啊。”
其中有些手机的亮度极高,一时间刺痛了余秋栀的眼睛——是那张床照,放荡不堪的表情让余秋栀觉得恶心。
本来她觉得这件事对她是没有影响的,其实还是有的,不管是抄袭还是床照,都有影响的。
跨过公司大门,余秋栀回头看向大厦高层,目光落在一扇小小的窗户上,久久没有动弹人群从她身边穿过,议论纷纷。
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余秋栀低下头,收回目光,匆匆走向不远处的停车场。
她伸手将自己胳膊上滑落的肩包往上提了提,透明隔层里的吧唧和色纸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刺眼的光。
“喂,妈,怎么了。”余秋栀做进车内,将自己的包放到一边,一手接通了母亲的电话。
手机那边的人声音焦急担忧:“阿栀,网上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听到妈妈的话,心中的郁结稍稍消散,余秋栀还有心情调侃对面的人:“妈,你不是不玩手机吗,你怎么知道的。”
“你舅舅发给我的,还有好多人,都给我发了消息,怎么回事啊,宝宝?”
“您别听他们的,等我回来,别瞎操心啊。”
余秋栀跟妈妈说话的声音带了点哄诱。
说完便将电话挂断,刚刚还带着笑意的脸立马阴沉下来。
余秋栀驱车,将油门踩到最底,车子在高速上发出嚣张的轰鸣。
到家得时候已经是下午,昏黄的阳光带着夏季独有的灼热温度,照在老城区斑驳的房屋墙壁上,窗户旁边的排烟扇垂下一丝一缕黑色的呈现带状的油烟污垢。
鞋跟在地面碰撞,发出闷响,回荡在狭窄矮小的楼梯间。
“妈?我回来了。”余秋栀敲了敲门。
门被打开,后面闪出一道佝偻的人影,她仰头看着余秋栀:“宝宝,回来了,怎么样,外面没受委屈吧。”
“没。”余秋栀弯身换鞋,声音有些哽咽,等站起身的时候,又恢复了正常,“谁能让我受委屈。”
苏敛跟在余秋栀身后,有些担忧:“现在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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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舅舅张罗着说要给你相亲找对象嫁人呢。”
“你答应了?”
“嗯,要是你不乐意我们再拒绝嘛。”
余秋栀拿起茶几上的水杯,将里面的水一饮而尽,喉咙里的声音这才变得清晰:“我舅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介绍的指定还是上次那个,妈,你觉得他配得上我?”
苏敛在余秋栀的身后踌躇片刻:“姑娘,我觉得现在有人要咱就不错了,要求也不能太高,现在这个情况……”
后面的话苏敛没有说,但是余秋栀听出了她的未尽之言。
她瞪大了眼睛:“妈,你也不信我?”
“我不是不信你,是现在情况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我没干过的事,我为什么要去承担后果。”
“阿栀,你别那么犟……”
“滚!”余秋栀怒目而视,冲苏敛大吼,转身冲进自己的房间,将门反锁。
然后背靠门,缓缓滑落,两手捂住自己的脸,湿润的水迹沿着指缝慢慢浸湿,打湿了整个脸庞。
卧室门的正对面是一墙宽的落地展示柜,柜子里摆满了吧唧亚克力展示画和流沙立牌,柄图中间的那个人清俊优雅,眉眼含笑,视线落在画面之外的空间。
好像是在看着展示柜外面的余秋栀,安慰她,对她笑。
对上画中人的目光,余秋栀一下就忍不住了,她走向展示柜,将自己的脸贴在上面,冷热交杂,一边是她炽热的泪水,一边是展示柜冰冷的玻璃。
“白浔鹤,白浔鹤……”
她低喃着展示柜里面人的名字,乞求得到他的回应。
“宝宝。”门锁转动,苏敛拧开门,向里面走了一步。
“你别那么犟,你去见见舅舅介绍的那个孩子,也许别人有值得托付的地方,只不过你没看到。”
余秋栀红着眼眶,眼中含泪看向苏敛:“妈,你说的上次那个体重一百八,身高一七五,没钱没房没车没存款的那个吗,我真的不知道他有什么值得我托付的。”
“可是现在网上……你做出那样的事,没有人敢要你,你把要求降降,咱们就当花钱组个家。”
“家?”余秋栀说道这个字的时候都觉得可笑,“妈,你自己也是单亲,你有什么资格让我组建家庭。”
“你连你自己的家庭都是失败的。”
苏敛的呼吸一瞬间停滞,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刚刚的话是从自己孩子嘴中说出来的。
过了很久,她的声音有些嘶哑:“余秋栀,正因为我选择了你的生父,所以我现在还有你,如果你不选择一个,那你就什么都没有了。”
听到苏敛的话,余秋栀伸手隔着一层玻璃,珍惜得抚摸着展示柜里的亚克力壁画:“妈,我还有白浔鹤,从十八到二十八,我喜欢了他整整十年,从学业到工作他都陪我走过了,现在也一样。”
苏敛注意到余秋栀眼中痴迷的爱恋,浑身发抖。
疯了,真是疯了。
怎么会这样,这个虚拟角色明明一直支持余秋栀变得越来越优秀,为什么现在却把她变成了一个疯子!
苏敛冲上前,将余秋栀推开,拉开展示柜的门,将所有的东西一扫而下,手指点着余秋栀的眉心:“我跟你讲,这次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你要成为一个正常人,有正常的生活。”
苏敛的手指上使了很大的劲儿,余秋栀的脑袋被指着一点一点地往后退,眼睛不停地眨,所有的思绪被一瞬间清空,眉心阵痛。
“砰——”是房门关上的声音。
正常人……是什么意思?
余秋栀跌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目光呆滞。
慢慢地,她转过头,看向地面散落的周边,忽然,像是反应过来,意识到地上的那些是什么东西,她起身跪趴在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收拾。
展示柜里的周边都是撕了膜的,被丢在地上划过摩擦,生出了划痕。
这次的划痕不在保护膜上,在实物上。
余秋栀忽然想起自己小心翼翼擦拭它们的时候,含在眼眶里的眼泪忽然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颗一颗往下掉。
砸在地上,洇出湿痕。
地上的东西太过细小散乱,余秋栀抓了很久都没能将它们都拥在怀里。
她看着那些被放进怀里又掉出去的周边,突然就失声痛哭。
“白浔鹤……白浔鹤……,为什么啊,这是为什么啊……”
余秋栀抱着周边,靠着墙角,看着太阳日渐西沉,暖黄色的阳光逐渐失去温度,变得冰冷,最后消失,连月光也照不进来。
“铛”。
客厅里响起了晚上十二点的钟声,冰冷且机械。
脸上的泪痕已干,余秋栀忽然想起来,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打开手机,没有一个人发来祝福。
她忽然想起来,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点开游戏,游戏主界面上的那个人第一时间给出了祝福:“希望我的小艺术家,新的一岁朝朝暮暮常喜常乐。”
霎时间,余秋栀捂着嘴巴,泣不成声。
在新一岁的那个凌晨,余秋栀许下了自己的愿望。
“白浔鹤,你带我走吧。”
在午夜的黑暗中,余秋栀靠墙歪头,沉沉睡去,淡淡的月华透过窗户落在地面上,凝成一片虚影,一点点光韵从那片虚影延伸而出,缠绕着余秋栀。
空气中似乎传来浅浅的叹息:“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委屈。”
2. 第 2 章
“哗——”
余秋栀冲进卫生间往自己脸上冲了一捧水,夏季水龙头里出来的水还带着温热,不仅不会让人更加清醒,本就昏沉的脑袋变得更加沉重。
耳边似乎还有刚刚人群欢呼的声音残留。
“让我们欢迎最佳单项奖的得主——”
“诶诶,秋栀,马上就要到你了。”
“你怎么走了?”
“要去哪儿?”
“一会儿记得按时回来。”
残留在耳边的声音变成魔咒,一遍又一遍向余秋栀宣告重复:你已经不在原来的世界了。
昨夜失去意识之前她还在自己家里,今天醒来就发现自己在某个颁奖典礼的现场。
这个比赛的名字还异常熟悉,叫“安盛设计大奖”——游戏中安盛集团举办的比赛。
余秋栀盯着盥洗台中的水,面无表情:真好啊,现实乱糟糟,跑来二次元躲一遭。
但是,为什么,在二次元,我还是一个设计师!
是因为老天都遗憾我的才华遭人嫉妒被公司开除吗?
一定是的,一定是因为我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妙笔生花卓尔不群运筹帷幄雄才大略聪明伶俐智勇双全独具匠心能言善辩……
对上镜子里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的视线,余秋栀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余秋栀冷静一点。
两手触及盥洗台,大理石冰冷的触感让余秋栀打了一个激灵,混沌的脑子稍稍清晰些许。
余秋栀结合现在仅有的信息缕清了当下的状况。
她应该是穿越进了自己常玩的乙游的游戏世界,现在的身份是给出游戏视角的主控,现在的剧情点是游戏开始之时主控获得设计大奖的片段。
然后呢?她没有系统,没有金手指,没有任务,她接下来要怎么做?
余秋栀直身茫然地与镜子中的人对视。
按照主控视角给出的游戏剧情往下走吗?
镜子中的人眉目清丽,如海藻一般的长发带着微卷的弧度垂落在身后,一袭红裙直抵脚踝,腰间用细带收紧,掐出令人遐想的弧度。
唇珠丰润,唇形饱满,脖颈白皙如同美玉,锁骨中间镶嵌一点红痣,像鸽血红转动间流露出的光彩。
余秋栀摸了摸自己颈间的红痣,指腹上传来熟悉的触感,让她确定了一个事实——这是自己的身体。
不是主控的躯壳,是她余秋栀自己的身体。
身体是自己的,没有系统或者任务限制自己的行为,余秋栀可以确定,她在这个世界里拥有绝对的自由。
此时外面颁奖台上主持人的声音通过音响传来,极富穿透力。
“让我们有请时尚珠宝奖和艺术工艺奖的得主——”
“余秋栀,你怎么还在卫生间,到你上台了!”
可能是同事,余秋栀也不知道来人是谁,他扒着卫生间的门框,气喘吁吁,
延迟一般,这是音响浑厚模糊的声音才传到余秋栀的耳边:“余秋栀。”
哦,我拿奖了,不对,是主控拿奖了。
那你呢,余秋栀。
你想去领奖吗?你想走这样的人生吗?
“余秋栀,你还愣着干嘛?外面的人都在等你。”门口的人叫唤。
最后一次捧水将面部打湿,余秋栀睁着眼睛,水流浸入双眼,变得晦涩刺痛,心脏激烈的跳动渐渐平息,意识到自己穿越的激动热潮逐渐褪去,余秋栀第一次正视自己。
她起身离开,经过的时候拍了拍同事的肩膀:“哥们,这是女厕,你的头就这样伸进来,说实话……”
余秋栀语气遗憾:“可能也看不到什么东西,毕竟里面还有隔间。”
“跟男厕的格局不一样。”
“我艹。”那人往后一退,看向门口的标识,难以置信自己竟然真的一不小心进的是女厕,随后跌跌撞撞地逃离现场。
一边跑一边向余秋栀解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请您高抬贵手,不要把我挂网上。”
“好的。”余秋栀扬声答应。
进入会场,头顶的聚光灯跟随余秋栀的步伐,光圈时刻笼罩在她身上,整个人看起来像在发光一样。
余秋栀穿过看不清面容的人群走上领奖台,结果主持人递来的话筒时,麦克风划出尖锐的鸣叫。
待声音渐渐削弱,余秋栀对着麦克风清了清嗓子。
“各位,对于这个奖项,我有很多想要感谢的人。”
“我要感谢公司的大饼让我果腹,同事的排挤让我坚强,同行的嫉妒让我成长……”
“我还要感谢我才华横溢的天赋,日复一日的勤学苦练,心无旁骛对设计的坚持,只要有我在,相信各位永远没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
后台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掐掉,把她的音响给我掐掉。”
“不行啊,关不掉,还是有声儿。”
“你们是干什么的,这点事都做不好!”
总负责人亲自上手也没能掐掉余秋栀的音响。
台上的余秋栀还在语不惊人死不休:“为了不埋没各位的才华,避免各位永远生活在我的阴影之下,我决定从今天起,将设计的舞台交给你们年轻人。”
“少年啊,请勇往直前!”
陈词慷慨激昂,台下鸦雀无声。
台下的设计总监陈知云看着台上的人,问身边的秘书:“台上的人多大来着?”
秘书翻了眼资料:“二十二,刚刚毕业进公司。”
“哦——”陈知云转头看向正前方,不太理解上面那个二十二岁的人怎么可以慷慨激昂地喊出那句“少年啊”。
台下年纪最小的也有二十五。
陈知云揉了揉耳朵,觉得刚刚余秋栀的话在耳边振聋发聩。
台上的人还在发表自己的感言。
陈知云恨不得捅瞎自己的眼睛,他最后看了眼台上的人,豁然起身:“让她一会儿来见我,真是的,什么玩意儿。”
“好。”秘书低头目送陈知云的背影。
余秋栀顶着台下所有人震惊的目光走下领奖台,然后被设计总监的秘书水灵灵地请进了会场旁边的会客室。
余秋栀站在门口,后知后觉自己刚才的发言特别有种。
余秋栀伸手颤颤巍巍地敲响了会议室的门。
“进。”陈知云多一个字都不愿意说。
余秋栀推门进去,站在陈知云的面前笑嘻嘻的:“陈总,你找我?”
“你刚刚的发言……”陈知云闭了闭眼,恨不得自己没有刚刚的那一段记忆,“你是不想在公司混了?”
听到陈知云的话,余秋栀原本微微内扣的肩膀打开,挺直了腰杆,变得很有底气:“是的,我不想干了。”
陈知云头疼,手下的优秀员工今天突然进入叛逆期,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你总要给我一个理由,公司在你身上投入了很多资源。”
一瞬间思绪飞扬,余秋栀想起了自己十八岁选择珠宝设计的初心,想起了穿越前的污蔑和安迪的放弃,想起了妈妈的不信任,又想起了刚刚的领奖台,追光灯从头顶洒落,笼罩自己的光束,四周一片漆黑。
她忽然想明白了之前得知自己刚刚穿越的茫然是为什么?
如果你拥有绝对的自由,当长久以来的时间和事件磨灭了你对职业的热情,满身疲惫,你还愿意接受生活和主线的操控吗?
我需要自由。
余秋栀向陈知云微微欠身:“我想退休养老。”
陈知云不可置信地拿起余秋栀的资料反复仔细打量:“你,22,你跟我说你要退休?!”
22?余秋栀微微有些惊讶,不是28吗?余秋栀忽然反应过来这是主控的年纪。
“是的。”余秋栀微微欠身,满面从容,“我们大学常说一句话,大学努力四年和摆烂四年有什么区别。”
余秋栀微微停顿,陈知云很上道地接过余秋栀的话头问道:“有什么区别?”
余秋栀微微一笑:“就是努力44年和努力40年的区别。”
“这跟你辞职有什么关系?”陈知云不解。
余秋栀回答:“由此,我们可以得出努力工作和退休有什么区别。”
“有什么区别?”陈知云还是不明白。
“当然是——努力和摆烂的日子都是一样的,努力工作日子一样过,那我退休,日子也照样过。”余秋栀向陈知云解释。
陈知云看着余秋栀,有些费解:“读书你要交钱才能读,上班是公司给你发钱,这俩根本就不能放在一起谈,你读书父母给你经济支持,你上班有吗?”
难道你上班就没有父母了吗?余秋栀在心中默默质问。
但她也懒得再编理由:“我就是不想干了。”
陈知云不理解余秋栀的脑回路,但是不妨碍他想揍她。
就在陈知云打算摔杯子的时候,会议室的门被敲响了。
隔着门传来闷闷的声音:“陈知云?”
那声音传到余秋栀的耳边,在她的耳畔流连,如同春风拂过草地生长出灿烂明艳的花。
紧接着是门锁被打开的声音,余秋栀猛然回头。
门口的人赫然就是她心中像的那个人。
白浔鹤的眼睛在会议室橙黄色的顶灯下呈现出一种浅淡的琥珀色,带着一种难言的矜贵,如天边月枝头雪,疏离冷淡。
眉眼精致,鼻梁高挺,白色的短发软软的,搭在脖颈后,一身简单的白衬衫黑西裤,干净挺拔。
余秋栀想过无数次,白浔鹤从二维立绘走到实体三维到底会有什么样的气质什么样的面貌。
三次元的cos老师扮演过无数个白浔鹤,可没有一个是余秋栀心中的“到底”。
余秋栀问自己,如果是白浔鹤,你还愿意成为珠宝设计师吗?还愿意继续主控的主线吗?
毫无疑问,余秋栀自问自答:我愿意。
白浔鹤从门后转身而出,行动间带起些许气流,耳边白发微动,他走向余秋栀和陈知云问道:“怎么了,我进来就不说话了。”
白浔鹤的脚步停在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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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栀的身边。
余秋栀有些拘谨,刚刚那股嚣张劲儿在见到白浔鹤的时候就散了,她低着脑袋,一点一点地往旁边挪动,想要远离白浔鹤。
近乡情怯,说的是乡,也是人。
陈知云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先是例行问候:“最近怎么样,听说白先生最近又获得了缪斯设计比赛的大奖,恭喜恭喜。”
然后又指指余秋栀:“这个姑娘,22岁,别的不说了,就刚刚她跟我说要退休。”
没搭理陈知云的第一句,白浔鹤的目光直接落在了余秋栀的身上:“为什么想退休。”
听到白浔鹤问自己,余秋栀的精神骤然紧绷,抬头看了眼白浔鹤,然后又迅速移开目光,生怕停留地太久让白浔鹤看出端倪:“白……白老师好,我是余秋栀……”
白浔鹤打断了余秋栀的话,又重复了一边自己的问题:“我说,你为什么想退休?”
这个问题其实很好回答,余秋栀想很直接地告诉白浔鹤自己不喜欢设计,但是开口的时候,嘴巴却不受自己的控制:“我……我纯懒,想休息。”
陈知云看了一眼余秋栀,目光复杂,真的……纯懒,懒到想要退休。
白浔鹤倒是没什么表示。
话刚说出口,余秋栀就意识到不对劲,刚想要开口解释,发现自己嘴巴的主动权不在自己手里:“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不想上班,我就想在家瘫着。”
“你……”白浔鹤拧眉,上前一步刚想开口。
余秋栀猛地退后一步,疯狂摇手,这次开口她确定自己嘴巴确实出了问题,不受自己控制:“对不起,我是真的……就是好吃懒做。”
好吃懒做,完蛋,全完蛋,白浔鹤对她的印象肯定直线下降,变成负数。
哎,其实说实话一开始的印象就是0分,再掉也只能掉成负数。
看到余秋栀的抗拒,白浔鹤向前的脚步停顿在原地,看了余秋栀一眼,然后转头看向陈知云:“这样,你先给她放个假。”
陈知云先是疑惑地看向白浔鹤,然后又看向余秋栀。
白浔鹤冲他挑了挑眉。
“行吧,你明天放假,什么时候收假我到时候通知你。”陈知云垂头认命,向门外甩手:“你先出去吧。”
余秋栀一步三回头,对白浔鹤恋恋不舍。
等关门声响起,房间内的谈话声才再次响起。
“你在搞什么,给她放假谁来赔偿公司的损失!”
“下一季度合作,无偿。”
“成交。”陈知云等的就是白浔鹤这句话,回答爽快,转而他又问道:“你居然会插手别人的事,这个姑娘跟你什么关系?”
白浔鹤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管好你自己的事。”
说完转身也出了会议室的门。
“诶,你这就走了,不再留一下吗?”
“不留,烦。”
“哪儿烦了,我让他们改。”
“你烦。”
陈知云招招手:“那你走吧。”
晚上回到家,余秋栀想起今天抓马的经历,不由得窝在被窝里叹了一口气。
从穿越二次元到在白浔鹤面前不受控制地讲出真话,余秋栀闭上眼,酸乏的感觉在她的眼皮和四肢流动。
白炽灯的灯光透过眼皮落在视网膜上,眼皮下面的眼珠转了转,余秋栀甚至能看到眼皮内部血液流过毛细血管的红色。
余秋栀回想着今天的经历确定了两件事:一、白浔鹤不认识自己;二、自己嘴巴不受控制应该跟白浔鹤有关。
第二件事不算什么,在自推面前保持真诚是应该的。
但是第一件事,余秋栀有些幽怨,白浔鹤怎么可以不认识自己。
她想过无数次关于他们的初遇,有感动,有惊喜,唯独没有想过可能会不相识。
余秋栀在床上翻了个身,她想去见白浔鹤。
但是她没有理由。
不,其实有理由。
白浔鹤今天让陈知云给她放假,她可以去表示感谢。
翌日,天空阴沉沉的,下着小雨。
余秋栀按着主线中的记忆去到白浔鹤可能会在的地方。
那位置在郊外,是白浔鹤的工作室。
雨水纠缠着地面上的泥土,道路湿滑,余秋栀提着裙边,看着脚下,小心翼翼避开路上的泥泞。
找到工作室大门的时候,已将近中午。
余秋栀敲了敲门,向屋内探头:“有人吗?”
坐在前台的小姑娘抬起了头,约莫七八岁,头上扎着羊角辫,唇红齿白,她问余秋栀:“你找谁?”
“我找白老师,白老师在里面吗?”
“白……老师?”小姑娘的眼神有些怪异,过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哦,白浔鹤是吧,他在,你跟白浔鹤说过你要来嘛。”
余秋栀摇摇头。
小姑娘有些为难:“那他可能不会见你。”
哦,对。余秋栀忽然想起来,自己对白浔鹤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还没有那么多特权。
3. 第 3 章
但是就这么放弃,余秋栀也舍不得。
万一明天白浔鹤不在这儿怎么办,相处的时间就这么白白少了一天。
“你把我放进去,我自己去找他。”余秋栀向小姑娘争取,“见不见是他的事,进不进是我的事。”
小姑娘有些犹豫,捧着自己的脸蛋沉思。
有戏。
余秋栀从自己的口袋中掏出一根真知棒,拿到小姑娘面前晃了晃,贿赂小姑娘:“要吗?要不要,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见到糖,小姑娘的眼睛一下就亮了,但还是没松口。
余秋栀又把棒棒糖往小姑娘的方向凑了凑:“如果白老师到时候生气了,我给你担着,怪不到你头上。”
小姑娘的眼珠子滴溜转了转,这件事思来想去,怎么样都是自己赚了。
她小手一挥,往里面指了指:“算了,你长得好看,白浔鹤应该会见你,进去吧进去吧。”
余秋栀冲她弯了弯眉眼:“谢谢。”
说完转身要走。
小姑娘叫住了她:“诶,你怎么走了,糖呢,不留下来给我吗?”
余秋栀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糖,将它塞回口袋:“我只问你要不要,又没说要给你。”
“你——”小姑娘手指着余秋栀,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一张小脸红嘟嘟的,嘴巴撅的高高的,眼睛水汪汪的。
余秋栀没忍住,走上前,手按在小姑娘的头上,用力揉了揉,揉散了小姑娘的羊角辫:“小孩子糖吃多牙疼。”
小姑娘龇着一口大白牙,冲余秋栀吐了吐舌头。
工作室场地空旷,看样子是刚刚装修完不久,东西都还没有搬进来。
整体呈现欧洲的极简风格,四面通体呈白色,正前方与大门相接的那一面墙,除了必要的承接柱,其他部分都是如明镜一般的落地窗,显得宽广而极富意境。
透过窗户,外面的如林的树木枝叶摇晃,雨滴轻打在树叶上的声音在某一瞬间与丛中生灵的气息呼喊同频。
余秋栀脚步不停地往里走。
越往里走,白浔鹤的痕迹就越明显。
他的味道,他的气息,他随手摆放的物件和饰品。
在由外到里的路上,余秋栀第一次对二次元的白浔鹤有了实感。
他似乎就该是这样的,他走过的地方,留下过的痕迹就该是这样的。
隐隐约约,深处的房间内传来争吵的声音。
声音打断断了余秋栀的思绪,她偏了偏头,朝着传来声音的方向望去,发现那是白浔鹤的工作间。
她快步上前,耳朵贴在门缝边,想要探明里面的人在争论什么。
木质的门格外厚重,余秋栀听了很久,什么也没听出来。
她又把耳朵往门缝上怼了怼,这个时候,门内的人突然拔高声音。
“白浔鹤,你在想什么!你……族群,现在……需要你,不是你……的时候,哪怕背叛,……原谅……回来,……危机,你好好想想清楚……”
“诶,不是,里面的人到底在说什么,声音不能再大一点吗?”余秋栀皱着脑袋,在门缝边嘀嘀咕咕。
她移开耳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透过门缝,意图看清楚门内的状况。
“呼——呼——”,鼻翼之间的呼吸在狭小的角落打了个转,然后又扑倒余秋栀的脸上。
鼻尖溢出汗滴,脸颊上的温度升高,余秋栀感觉有些热,背上又麻又痒。
这个时候,门突然被拉开。
余秋栀猛地直起身子,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有些尴尬。
拉开门的人跟余秋栀打了个照面,像是没看到余秋栀一样,目不斜视,与余秋栀擦肩而过。
一时之间,注意力被吸引,余秋栀回头看向那人。
头发花白,身影佝偻,身上的那件褂子已经被水洗得发白,布料显得薄且柔软。
他左手拄着拐杖,拐杖落在地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你来干什么?”
白浔鹤坐在工作间里那张宽大的椅子上,看见余秋栀,向她发问。
“啊,我……”余秋栀回神,收回目光,看向白浔鹤。
白浔鹤的神情看不真切,余秋栀揣摩不准白浔鹤的心理状态。
左手垂在身下,反手扶着门框,余秋栀的头偏了偏,看向白浔鹤,试探道:“您还记得我吗,我是余秋栀,昨天见过的。”
“记得。”
余秋栀身后的尾巴一下就翘起来了,冲白浔鹤摇了摇,屁颠屁颠走向白浔鹤,谨慎地站在桌前,没有再靠近。
脸上的欢喜怎么都遮不住:“您还记得我啊。”
“白老师好,我……”余秋栀的声音有一瞬间停顿,忽然想起来,自己在白浔鹤的面前会不自觉地说真话,“我是你的狗。”
“……”
工作间一瞬间安静下去,连呼吸声都没了,落针可闻。
白浔鹤拿东西的手僵在半空中。
“不是……”余秋栀想挽救一下,“我的意思是,老师你愿意嫁给我吗?”
“……”
你觉得呢?
白浔鹤僵在半空中的动作不变,只是目光移动,落在余秋栀身上,一片空白。
余秋栀觉得自己应该还有救,极力挽回:“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同居,一步到位,你觉得呢?”
你觉得呢?
你还挺礼貌的。
白浔鹤的手腕垂落在桌面上,转头正视余秋栀。
完了,完蛋了,全都搞砸了。
余秋栀捂着脸蛋滑到地面,声音从手指和脸蛋的缝隙中间传出:“对不起。”
人滑下去之后就没有声音了。
白浔鹤陷在椅子里,扬了扬眉,余秋栀的身形被桌子挡住,看不清。
这个时候,下面传来一声吸鼻子的声音。
白浔鹤的脸瞬间就僵了。
他站起身走到余秋栀身边,看着那个在地上缩成一团的小小身影,叹了口气,半跪在地上,手悬在半空中,一会儿在头顶上,一会又在肩膀旁。
最后,白浔鹤半曲食指,用指节抵着余秋栀的肩膀:“哭什么?”
余秋栀没有抬头,原本白皙的脖颈满上红色,一直延伸到耳畔,直至整个脸庞,像放在蒸笼熟透的龙虾,还泛着滚烫的温度。
“我没哭。”余秋栀吸了吸鼻子,声音嗡嗡的,“我就是觉得好丢人。”
白浔鹤抵着余秋栀的指节用了点力,示意余秋栀把脸抬起来。
她的脸像熟透的苹果一样,红彤彤的,掐一下可能还会有点软,泛着一股糜烂的甜味。
“行了,别哭了,去你家还是去我家。”
那人声音淡淡的,像在说明天吃什么一样。
“啊?”鼻涕挂在鼻尖,眼泪悬在眼眶里,摇摇欲坠,在听到白浔鹤的话的时,好像有一瞬间凝固了。
“你说什么。”
“我说……”白浔鹤深吸一口气,刚要开口,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偏过脑袋,“没听到就算了。”
说完,他直起身,回到自己之前的座位。
“我、我听到了。”余秋栀也站起来,跟在白浔鹤的身后,慌慌张张地站定在桌前,生怕白浔鹤反悔。
“去、去你家,你家床软。”
“我想睡……”
余秋栀猛然收声,她觉得在白浔鹤面前,最后那一句话后面指不定是一个人称代词,而非名词。
“你怎么知道我家床软?”白浔鹤抬眼。
我怎么知道的,游戏文案里写的。
余秋眼珠子乱转,就是不看白浔鹤。
白浔鹤看着她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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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好笑:“一会儿雨停了,我送你回去拿行李。”
余秋栀有些激动,双手握住白浔鹤的手上下摇晃:“谢谢白老师,您真是个好人。”
哦,原来我就值一个好人卡。
白浔鹤面无表情。
“没了您,我可怎么活啊!”余秋栀一把鼻涕一把泪。
“……”
白浔鹤抽了张纸巾递给余秋栀,思考自己的底线去哪儿了。
最后两人来到工作室的大厅的时候,余秋栀身上的温度还没降下去,浑身红红的。
坐在台子前面趴着睡觉的小姑娘直起身看了两人一眼,一个好脸色也没给。
先是看向白浔鹤:“这就是你说今天要来的客人?”
然后看向余秋栀:“你欠我一颗糖,我会一直记住你的。”
白浔鹤先是二话不说,数落小姑娘:“你能吃糖?自己心里没点数。”
然后又看向余秋栀,问她之前发生了什么。
余秋栀有些心虚,将之前发生的事告诉白浔鹤。
白浔鹤听完,松了一口气:“别给她,她不能吃糖,你俩以后估计经常见面,她找你要糖,不要心软。”
余秋栀点点头。
白浔鹤将小姑娘从高高地台子上抱下来,像余秋栀介绍:“她叫肖卯,父母去的早,家里那边没有人养她,就给我带过来了。”
“哦。”余秋栀点点头,看向肖卯的目光变得……
肖卯瞪了余秋栀一眼:“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过得很好,有吃有穿,白浔鹤也没亏待我。”
余秋栀的眼神一瞬间变得狡黠,说出来的话专捅人心窝子:“确实,糖确实好吃,白老师应该给你买了很多吧。”
“你!”
白浔鹤头疼,把肖卯放下,将两人赶去沙发上坐着。
这时,夏季的雨天还微微有些凉意,工作室空调温度开得很低,白浔鹤给余秋栀泡了一杯热茶,给肖卯热了一杯牛奶。
将杯子递给两个人的时候,白浔鹤的目光略过余秋栀溅了泥点子的脚踝和沾了湿痕的衣角。
他伸手用手背在余秋栀的手臂上轻轻靠了靠,一片冰凉。
待余秋栀接过茶杯,他转身从里间拿出一件外套递给余秋栀:“这件衣服洗过,是干净的,你先盖着吧,别着凉。”
说完,像是觉得不妥,补了一句:“工作室里现在还没有毯子,你先将就一下。”
说完,觉得不对劲,想起余秋栀之前的话,又又补了一句:“你别多想,我没有别的意思。”
“嗯嗯。”余秋栀乖巧点头,“我知道呢。”
呢。
你还挺开朗的、呢。
白浔鹤翻了个白眼,很想就这样把余秋栀丢下。
确实丢下了,不过只丢下了一小段时间。
白浔鹤转身消失,又拿出一条被打湿的毛巾,毛巾上的水已经被拧干。
他将毛巾递给余秋栀:“擦擦,脚上在来的路上弄脏了。”
余秋栀一手捂着自己身上的外套,一手接过白浔鹤手中的毛巾,然后弯身,想要去擦脚上的泥点。
这个时候,外套的袖子从侧边的沙发滑落,眼看着就要落到地上,余秋栀立马直起身,袖口落在半空中,离地面还有一段距离。
看着袖口,余秋栀小心翼翼弯下身,试着将脚微微翘起,去够脚踝上的泥点。
够不着。
扭了扭脖子,余秋栀感觉自己一直梗着的脖子有点酸。
白浔鹤看不下去了,出声提醒:“你先把外套放一边。”
余秋栀摇摇头:“不,我冷。”
“给我。”白浔鹤向余秋栀伸手。
余秋栀看看自己怀里的外套,手臂收得更紧。
白浔鹤从余秋栀的手中拿过毛巾,在余秋栀面前俯身半跪。
4. 第 4 章
眼见着白浔鹤单膝跪在自己身前,余秋栀往后缩了缩,脚尖绷直踮在地上,好像有些胆怯。
白浔鹤看了她一眼,搭着毛巾的手往前伸直:“腿伸过来,不要躲。”
余秋栀目光躲闪,不敢看向白浔鹤,脸颊两侧微微泛红,她咬唇摇了摇头:“我自己可以。”
可以什么,可以在保证袖子不沾地的情况下把泥点子擦干净吗?
可别了吧。
白浔鹤膝盖往前挪动一小步,靠近余秋栀:“只是擦个脚而已。”
余秋栀还是有点抗拒。
白浔鹤知道余秋栀觉得尴尬,他看了眼自己的膝盖,给了余秋栀一个理由:“我腿疼,你快点。”
声音低沉,缠缠绵绵,好像有一点撒娇的味道。
嘶……
隔着外套,余秋栀捂住了自己的心窝。
怎么可以这么犯规。
余秋栀看见白浔鹤的眉心微微皱起,疼痛的神情不似作伪,之前的尴尬全都抛到脑后。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现在把脚递给你?”
余秋栀撑着沙发往前坐了坐,将腿伸直,抵在白浔鹤白色的休闲裤前。
白浔鹤沉默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白裤子上刚刚被余秋栀蹭上去的黑色污点,心想你倒也不必那么主动。
余秋栀也看到了白裤子上的黑色印记,有些惭愧,动了动脚趾,想要把那抹黑色抹去。
“诶,别。”白浔鹤阻止道。
但为时已晚。
眼见着裤子上的黑色印记越来越大,余秋栀的脸越来越红。
之前是因为尴尬,现在是因为做错了事不好意思。
“我……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余秋栀低垂着头嗫嚅,微微抬眼,用余光观察白浔鹤的神情。
白浔鹤没搭理她,他伸手隔着裤子握住余秋栀脚踝上面一点的部位。
很礼貌,很绅士,也保持了应有的距离。
让余秋栀尴尬的亲密接触并没有发生。
白浔鹤垂首,目光和注意力都落在余秋栀的脚踝上目光专注,擦拭的力度和动作温柔,没有丝毫旖旎的意味。
余秋栀忽然就觉得刚刚的尴尬很没必要也很没意思,只有她一个人心怀鬼胎,就像在瞎子面前跳脱衣舞一样,受累的是自己一个人,心中小鹿乱撞的也是自己一个人。
另外一个人呢?
另外一个人被蒙在夜里,什么都不知道。
余秋栀仰头看着天花板,有些难受。
白浔鹤感觉到自己手上那条原本肌肉僵硬紧绷的腿突然就放松下来,他好奇地抬头看了余秋栀一眼。
那条原本紧拥着外套的手臂现在松松垮垮地环在胸前。
将余秋栀的脚踝擦干净,白浔鹤站起身,状似无意:“你不冷了?”
“嗯?”余秋栀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外套,反应过来,冲白浔鹤笑了笑:“手有点酸,抱累了,先歇歇。”
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僵硬。
白浔鹤没过多询问,点了点头,将手上的毛巾洗干净放回原处,然后抱着电脑坐到了余秋栀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余秋栀和肖卯坐在中间的组合沙发上。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房间内只有白浔鹤敲击电脑键盘细微的哒哒声和透过玻璃传进来的外面雨落的簌簌声。
气氛有些沉静,最先忍不住的是肖卯。
她撞了撞余秋栀的肩膀,靠在余秋栀的耳边小声道:“你为什么不说话?”
余秋栀也靠近肖卯的耳朵小声道“那你又是为什么不说话?”
“我感觉你和白浔鹤之间怪怪的,你俩怎么了?”
“没有怪怪。”被一个小孩子看穿怪不好意思的,余秋栀给自己找补,“你为什么觉得我们怪怪的?”
“你就不说了,就你刚刚门口想要进来见白浔鹤的那个劲头现在能乖乖坐在这里不说话就绝对有问题。”
肖卯说着,咽了咽口水,声音放得更低,当着白浔鹤的面蛐蛐:“我跟你说,白浔鹤,就没在他自己的房间外面办公过,你想想他今天为什么把电脑拿出来干事?”
为什么,为什么……
余秋栀想得专注。
肖卯看了余秋栀一眼,伸手悄咪咪地往余秋栀的口袋里探去。
忽然,余秋栀觉得自己左边口袋一轻,她侧头望去,只能看见肖卯把手缩回去的残影。
“你鬼鬼祟祟干什么呢?”余秋栀有些困惑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余秋栀一瞬间就明白了,她向肖卯摊开手:“给我。”
肖卯摇了摇头。
余秋栀坚持道:“给我。”
肖卯往后退了退,将手背在身后,呈现出抗拒的模样。
余秋栀也向前逼近肖卯:“不行,白老师说过你不能吃糖。”
肖卯也不甘示弱,大声嚷嚷道:“你都跟他闹脾气了,凭什么代替他管我。”
可能是真的很想吃糖,完全没有注意到她们两个人的交谈内容是一开始蛐蛐白浔鹤,很小声的那种。
声音一大,白浔鹤的注意力就被吸引过来。
他看向沙发上对峙的一大一小两个人,有些困惑:“你们,在干什么。”
肖卯和余秋栀立马噤声,两人看了白浔鹤一眼,立马低下脑袋,老老实实坐回原位。
看见两个人如出一辙基本同步的动作,白浔鹤被逗笑了:“干什么呢,一个两个都是这幅样子。”
肖卯把自己的手往身后藏了藏,悄悄握紧手中的糖。
余秋栀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目光在白浔鹤的身上飞快扫过,然后又落在自己交握在膝盖的双手上,有些出神。
白浔鹤将笔记本放在茶几上,站起身,走到肖卯面前,向她身后:“你后面藏着什么,拿出来给我看看。”
说着,他斜眼看了下旁边的余秋栀。
可能是心虚,余秋栀的目光落在别处,没有发现。
肖卯很不甘心,她将自己手心里的糖果扔到白浔鹤身上:“凭什么不让我吃糖,我牙齿好得很,为什么不让我吃。”
白浔鹤接住了从自己身上落下来的糖,回答肖卯:“又没说是因为蛀牙不让你吃,不能吃就是不能吃,你废话怎么那么多呢?”
拿着那颗糖,白浔鹤走到余秋栀面前,伸手将糖递过去:“怎么不开心?”
余秋栀伸手刚想接过自己的糖果,白浔鹤的手微微向后缩回。
“先回答问题。”
“我没有不开心。”余秋栀嘴硬。
白浔鹤看着余秋栀,琥珀色的眼瞳带着探究,深深的看着余秋栀。
光韵在其中流转,一瞬间,余秋栀甚至以为白浔鹤其实是能感知到自己的。
白浔鹤拨开了糖纸,隔着糖纸,将糖果递给余秋栀:“行,你开心,吃点甜的,开心一下。”
视线落在那颗糖上,余秋栀有些怔愣,然后有抬眼看了看白浔鹤的表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白浔鹤挑了挑眉:“你不喜欢吃甜的吗?”
余秋栀摇了摇头,从白浔鹤的手中接过糖果,塞进自己的嘴里:“没有,喜欢的。”
糖纸沾上了余秋栀手心中黏腻的汗渍,下意识的,余秋栀将糖纸握在自己的掌心中揉搓。
白浔鹤看了一眼,伸手拨开余秋栀的手指,将糖纸拿走:“行了,糖吃完了就把糖纸丢了,捏在手里当个宝贝似的。”
说完,看向余秋栀的眼神有些调笑:“以后又不是没有。”
被白浔鹤拨开的指尖上似乎还残留着刚刚的触感,他的手常年握笔画稿,落下了厚厚的茧,留在指尖上的触感有些粗粝,一下就拨弄到人心底上最柔软的那一块肉,痒痒的,麻麻的。
余秋栀轻轻搓了搓自己的指尖,想要将那种感觉碾去。
见余秋栀半天没什么反应,白浔鹤以为余秋栀真的舍不得那个糖纸,他重复安慰道:“以后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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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没有,会补给你的。”
以后又不是没有。
再一次听到这个话,余秋栀忽然觉得之前的那些纠结其实都无所谓,现在不认识以后会认识的,现在不熟悉以后会熟悉的。
起码,现在自己在白浔鹤这里已经算一个特例了,不是吗?
以后住在一起会天天见的,没必要计较这一时一刻。
余秋栀向白浔鹤点点头,笑着到:“嗯,以后都会有的。”
白浔鹤看着她,虽然不知道余秋栀为什么突然就变得开心了,但他还是附和着点点头,说道:“但是不能给肖卯吃。”
“白浔鹤,要你管我,我要是真想吃,你管得住我?”肖卯翻了个白眼。
两个人吵架和好为什么还要带上她,真的是服了。
白浔鹤没太在意肖卯这个没礼貌的白眼。
“白浔鹤。”余秋栀忽然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嗯?”白浔鹤看向她,目光疑惑,“怎么了?”
余秋栀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到工作室门口,门外的天光洒落进来,余秋栀的脸上半是明媚,半是晦暗。
她往前又走了一步,整个人落在明媚的天光中,回头看向室内的白浔鹤:“天晴了。”
雨后天晴,阳光明媚,天穹澄明,万里无云。
女孩的笑颜如花似玉,绽开在山林间。
恍然间,似是被蛊惑,白浔鹤呆愣良久,然后嘴角缓缓翘起,道:“嗯,天晴了。”
天晴了,意味着事情也来了。
白浔鹤把电脑上的最后一点工作收了个尾,然后冲余秋栀招招手,将她带出了门。
之前说好了,等雨停了,带余秋栀回家拿行李。
当两人坐在车内,并排着从工作室门前驶过的时候,肖卯冲出来了,拦在车前。
她的速度太快,白浔鹤差点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的时候背上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白浔鹤立即踩下刹车,看着车前的肖卯,呼吸急促,胸膛微微起伏,他按下车窗,声音冷淡:“肖卯,你是不是有病!”
肖卯不甘示弱,瞪着白浔鹤:“凭什么你们出去不带我?”
白浔鹤的目光像在看一个死人:“有事你不能直说,非要拦在车前,你是觉得我照顾你活该吗?”
话说出口,白浔鹤才发现自己失言。
很快,白浔鹤放软了声音向肖卯道歉:“对不起。”
但是说出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除非你趴在地面上用嘴巴吸,要不然很难当做没有发生过。
对白浔鹤来说,也一样。
肖卯到底还是被白浔鹤的话伤到了。
她低头捏着自己的裙角:“对不起,是我太任性了,我现在就回去。”
说完,她便小跑着回了工作室。
旁边的余秋栀已经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打算下车进去找肖卯。
车门落锁,白浔鹤把余秋栀关进车内,对她道:“先送你回去拿东西。”
“可是……”
现在的天色已经有些暗,工作室内没开灯,一片昏暗,看不清里面的状况,想起肖卯,一个小女孩孤零零地自己一个人坐在里面,委屈得掉眼泪。
天,这简直是一种罪过。
白浔鹤看向昏暗的工作室:“你去了也没用,她脾气犟得很。”
“再说了。”白浔鹤落在方向盘上的手指敲了敲,“她那表情说不准是演出来的。”
余秋栀看向白浔鹤的目光不太赞同:“她还是个小孩子,你对她不能这么狠心。”
“孩子?”白浔鹤看向余秋栀的目光古怪,“你说是就是吧。”
说着,白浔鹤踩下油门,眼角的余光落在余秋栀担忧的神情上,安慰道:“行了,工作室有监控,没什么大问题。”
余秋栀张口还想反驳,但是又闭上嘴。
算了,大不了下次瞒着白浔鹤给肖卯送点糖。
肖卯会开心的,也会原谅白浔鹤的。
5. 第 5 章
车子的行驶速度很快,窗外的风景被拉成线条残留的形状,图画成了模糊的色块,像梵高的抽象画作,让人一片模糊。
余秋栀按下车窗,窗外的风狂猎喧嚣,将她的长发吹得凌乱。
白浔鹤看了她一眼:“把车窗关上,小心着凉。”
余秋栀摇摇头:“不,关上了闷。”
白浔鹤提醒:“你今天刚淋了雨。”
余秋栀:“我不冷。”
等你冷就晚了。
白浔鹤敲了敲方向盘,有些无奈。
刚好前面是红绿灯,成排的车辆停在前面,挤在一起。
白浔鹤停下车,窗边的风也停了。
没有了风声,车内变得安静
窗外一股汽车汽油燃烧的味道,余秋栀动了动鼻尖,然后把车窗关上了。
白浔鹤看了她一眼:“不是说闷?”
余秋栀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外面的味道有点难闻。”
“一会儿还开吗?”
余秋栀偏过脑袋,不看白浔鹤的目光:“开,车里面真的很闷,不开窗我会晕车。”
看着余秋栀圆圆的后脑勺,白浔鹤忽然想起以前娘还在的时候常说后脑勺圆的人性格轴,
今天可算是见识到了。
宁可感冒也不愿意忍受晕车。
白浔鹤叹了口气,声音在安静的车内有些抓耳。
余秋栀听到了,犹豫两秒,还是做出退让:“我开一条缝,不开很大,行不行?”
“不用,你开着吧。”白浔鹤有些无奈,从后排拿出一条毛毯。
座位之间的距离较窄,白浔鹤的行动有些艰难,身上的居家服收紧,绷出腰部劲瘦有力的线条。
他将毛毯展开,递给余秋栀:“盖上,小心明天遭罪。”
余秋栀乖乖地接过毛毯,整整齐齐地盖子自己身上。
此时前面的车流恰好向前行驶,眼见着余秋栀已经披上了毯子,白浔鹤也没有过多说些什么,默默将车开出去。
开车的时候,白浔鹤很沉默,也很专注。
余秋栀看了一眼白浔鹤,又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毛毯,先将自己手边的车窗开到最大,然后又将自己身上的毛毯抖落下去,只是浅浅搭在自己的大腿上。
风穿过窗户的声音格外大,白浔鹤听到往余秋栀那儿看了一眼。
只这一眼,目光就凝固了。
他抿了抿嘴,拉长脸,声音冷下来:“余秋栀。”
“干嘛?”余秋栀还装作无辜的样子。
白浔鹤看了余秋栀一眼,没搭理她,通过驾驶座的总控制按钮将余秋栀的车窗升上去。
想到余秋栀晕车,他手下一松,给余秋栀留了一道缝。
“好好说话你不听,那我就自己动手了。”白浔鹤没有看余秋栀,目光正视前方,看着前面的路况。
听到白浔鹤的话,余秋栀嘴角不自觉地上翘,她乖乖牵起腿上的毛毯,盖在自己身上,高出脖颈的部分掩住自己唇边的笑意。
行车时间内,车里很安静,白浔鹤专注开车,余秋栀也不会没有眼力见地去打扰。
她侧头,目光在白浔鹤的脸上流连留恋。
他侧脸立体深邃,线条流畅,尤其是高挺的鼻梁,弧度曲线优越完美,还有那双眼睛,车内光线昏暗,呈现出一种晦暗不明的暗金色,带着攻击性,是一双捕猎者的眼睛。
左侧耳垂上的珠宝不是他们见面那天的浅绿色,而是淡蓝色的帕帕拉恰,光线在宝石间错落起伏,如同海浪潮汐。
很快就到了余秋栀家楼下,白浔鹤刚想起身下车,却发现自己旁边的人没有动静。
余秋栀拿着手上的毯子,眉头紧皱,好像有些苦恼。
她看了一眼白浔鹤,然后又收回目光,看着自己手上的毯子。
应该是想问白浔鹤毯子放在什么地方。
白浔鹤停下动作,坐回原位,他倒是想看看,余秋栀什么时候开口。
余秋栀没有开口询问,白浔鹤也没有任何动作。
余秋栀的手先是在自己的座位旁边摸了一圈,然后又扒着座椅看向后排车座,最后又看向白浔鹤,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白浔鹤本来想着两人住在一起,总有一天是需要交流的,与其余秋栀一直这么尴尬,不如试着让她脱敏。
但是对上余秋栀期期艾艾的神情,白浔鹤突然就心软了,尴尬就尴尬吧,总有一天会熟起来的,不过是快一点慢一点的问题。
他伸手接过余秋栀手上的毛毯,叠好放回后排原位:“走了,还留在车上磨蹭。”
语气不是很好,可能是觉得自己太溺爱孩子了。
余秋栀缩了缩脑袋,不太理解为什么白浔鹤的语气突然就不是很友善。
停车位置旁边有一棵香樟树,上面搞搞挂着过年时候的红灯笼,里面的灯芯已经坏了,外面的灯罩子红得发黑。
余秋栀抬头看了一眼灯笼。
再回头找白浔鹤的时候,人已经走老远了。
余秋栀在后面招了招手:“等等我。”
然后一路小跑上去,跟在白浔鹤的身边,小声嘀咕,有点埋怨的意思:“你走那么快干嘛,钥匙在我身上,你现在到门口也进不去。”
还不如跟我一起慢悠悠地走回去。
相处的时间还能久一点。
白浔鹤偏头看向余秋栀,女孩的嘴微微嘟气,两边的脸颊气鼓鼓的,不知道是不满还是生气。
白浔鹤微微放慢脚步,落在余秋栀的身后。
发觉身边的人没有跟上自己,余秋栀回头,刚想询问,就被白浔鹤打断。
“你走那么快干嘛,是因为不愿意跟我一起走吗?”白浔鹤调笑前面那个气鼓鼓的人。
余秋栀停住脚步,站在原地,不知道该给出什么样的反应,只觉得白浔鹤像有读心术一样,自己想什么他全都知道。
她心脏想膨胀起来的气球一样,轻飘飘地,晃晃悠悠地,不能落地,抓也抓不住,有些酸涩,她看着白浔鹤,眨了眨眼睛。
白浔鹤走到她面前,有些妥协又有些无奈,他拍了拍余秋栀的肩膀:“走了,愣着干什么。”
说完就向前走去。
余秋栀很快反应过来,跟在白浔鹤身边。
“你对每个人都这样吗?”
“哪样?”
余秋栀思索片刻道:“予取予求?中央空调?”
“……”
白浔鹤懒得搭理余秋栀,长腿往前一迈,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诶,别别别。”
过了一会儿,余秋栀还是没忍住,又问:“你到底是不是对每个人都这样?”
白浔鹤看着余秋栀背在身后的双手,两手手指紧紧地纠缠在一起,指尖因为充血微微发红。
他道:“没有,就你一个。”
“为什么?”余秋栀得寸进尺。
“……”
为什么,真是一个好问题。
白浔鹤没有回答,余秋栀也只能不了了之。
到家门口的时候,到底还是白浔鹤身高腿长,先一步抵达。
余秋栀一边掏钥匙,一边忍不住叨叨:“你看,说了你先到没用,你没有钥匙一样要在这儿等。”
白浔鹤倚在门边,目光向下看着余秋栀,余秋栀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闭嘴。
余秋栀先进屋在玄关的鞋柜里掏啊掏,然后蹲在地上回头跟白浔鹤道:“家里好像没有你能穿的拖鞋,要不你直接进来?”
白浔鹤摇了摇头,俯身拖鞋,穿着袜子踩上了家里的瓷砖。
“好吧。”
余秋栀耸耸肩道:“厨房里面是今天刚烧出来的水,你要是渴的话自己找杯子倒,我先去收拾东西。”
“嗯。”
得到白浔鹤的回答,余秋栀转身扑进卧室,将自己埋进衣服堆里。
白浔鹤站在客厅的中央,先是四面环视,然后从东边走到西边四处细细打量,最后低头自嘲一笑。
想起余秋栀刚刚说的话,他走进厨房,从左手边上方的橱柜里拿出洗干净的水晶杯,然后转向右边,将洗手台边的水壶拎起,往水杯里倒了浅浅一个底的水,然后抿了一口。
一切动作行云流水,好像对整个屋内的陈设异常熟悉。
卧室里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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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落在地上噼里啪啦的响动,白浔鹤放下水杯,快步走向屋内。
卧室的床上堆满了衣物,余秋栀坐在衣物中间,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了?”
“我……”余秋栀挠了挠头,“我不会收拾东西。”
“我能不能今天先拿一点,以后想到什么我再回来拿。”
白浔鹤走到余秋栀的身前,目光在屋内环视一圈,最后落到那些被堆在床上的衣物,他伸手将床上的衣物一件一件捡起:“这是你家,不用问我。”
“我……”余秋栀一时之间话语凝噎。
“起来。”白浔鹤握着余秋栀的肩膀,将她从床上扶起来:“你自己把贴身衣物收好,喜欢的衣服丢床上,剩下的我来帮你收拾。”
“这……不太好吧。”
白浔鹤看了眼余秋栀嘴角的笑容,接着收拾床上的衣服:“如果你能自己收拾的话,就不会不好了。”
余秋栀跟在白浔鹤的身后,摸了摸鼻尖:“谢谢白老师。”
有白浔鹤的帮助,余秋栀收拾东西的动作就快多了,很快,三个行李箱贴墙而立,所有的衣物都被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里面。
余秋栀看着那一排箱子,心里很满足,她拉住从自己身边经过的白浔鹤,指着箱子:“你看,我是不是很厉害?”
白浔鹤不太理解:“都是我收拾的,你骄傲个什么劲。”
“喀……额……,能让你帮忙,我也很厉害啊。”
白浔鹤被余秋栀的无赖给气笑了,他看着余秋栀点了点头,无法反驳。
见自己的衣服收拾完毕,余秋栀拎着自己的行李箱就要出门,给白浔鹤拦下来了。
“你这就走?收拾好了?”
“不然呢,我还要带什么?”
白浔鹤把余秋栀领到卫生间,下巴向洗漱台上的香水和护肤品抬了抬:“你不带吗?”
“啊,我忘了,你怎么比我还了解我自己。”
不等白浔鹤的回答,余秋栀将洗漱台上的瓶瓶罐罐一股脑抱出去。
等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完,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时已然黯淡,只剩零星的几颗星星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可能是因为今天下雨,天边那弯月亮没有出现。
余秋栀两手空空跟在白浔鹤身后,前面的白浔鹤手上肩上都是余秋栀的包裹。
本来余秋栀也不好意思把行李丢给白浔鹤,但是那人跟她说:“你觉得我为什么送你过来,吃饱了撑得?”
听到这话,她把手上的包裹往白浔鹤身前一放,自己毫无心理负担地跑了。
晚上的空气还带着潮湿,微微有些凉意。
前面人的身影修长挺拔,哪怕背了一堆行李,也依旧不见一丝佝偻疲惫。
余秋栀跟在白浔鹤的身后,忽然想起曾经留学的第一天晚上,自己一个人背着沉重的行李走在异国他乡的街头,街上空荡荡的,地面堆满垃圾和匍匐的流浪汉。
“白浔鹤。”余秋栀两手拢在自己嘴边,大声喊道。
前面的人影微微停顿,传来的声音有些模糊:“干嘛。”
余秋栀向白浔鹤跑去,无法克制的欲望从心底升腾而起。
她伸出双手,从白浔鹤的双臂下穿过,环住白浔鹤的腰身。
她将脸埋进白浔鹤的挺直的背:“白浔鹤,树上的灯笼被打湿了,现在变干净了。”
循着余秋栀的话,白浔鹤看向车边的那颗香樟树,树上挂着一盏又一盏的红灯笼,树下的路灯亮起,灯光照在红色的灯罩上。
他忽然发现,原来灯罩的颜色不是红得发黑,而是一种清澈带着暖意的红色。
他第一次来的时候,灯笼上落满了灰,看着很黑很脏。
“嗯,变干净了。”白浔鹤看向环住自己腰间的那双手,“你观察还挺细致的。”
似有所感,余秋栀收回了自己的手,说话磕磕巴巴:“嗯,是的,那什么,我刚刚……”
她猛然收音,想起今天上午的事,没有接着往下说,只道:“你懂我的意思就行。”
白浔鹤看了余秋栀一眼,没做声。
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6. 第 6 章
白浔鹤家跟工作室一样,位于郊区,人迹罕至,百里之外便是数座连绵的山丘。
山丘起伏接连数座,在黑暗中如海浪般汹涌起伏。
白浔鹤拎着余秋栀的行李,一边开门,一边跟余秋栀约法数章。
“第一,家里最里面的房间不能进去。”
“第二,公共区域不准穿睡衣。”
“第二,家里的垃圾每天要丢,丢了之后当天晚上不能再往垃圾桶里丢新的。”
“第三,家里花草不能拔,不要随便浇水。”
“……”
白浔鹤的规矩太多,余秋栀一边听,一边掩着嘴打了个哈欠。
白浔鹤刚想再说些什么,见到余秋栀因为打哈欠眼角溢出的泪水,话音一转又闭上了嘴:“算了,有什么到时候我再说,就只有第一条和第二条,你要记清楚。”
余秋栀不知所谓地点点头,目光迷离。
“你还记得第一条是什么?”
余秋栀眨了眨自己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声音粘连在一起,模糊不清:“知道知道,就是不能进最里面的房间嘛,我都知道。”
“第二条呢?”
余秋栀想了想,笑得有些傻:“不能占你便宜。”
白浔鹤看着余秋栀欲言又止,叹了口气。
“大概意思你知道就行。”
“客卧没有洗手间,你就用外面那个,我用主卧里面的,你不用拘谨。”
“你一会儿先洗漱,我把客卧收拾一下。”
余秋栀点点头,这个时候反应跟慢半拍似的对白浔鹤道:“白浔鹤,别老是叹气,爱叹气的人容易命短。”
白浔鹤看着余秋栀,又叹了口气:“能让我叹气的也只有你了。”
“嘿嘿。”余秋栀咧嘴冲白浔鹤笑,看起来跟喝醉了一样,“是我的荣幸,如果是我的话,你多叹叹也不是不行。”
完了,孩子已经困到微醺的地步了。
白浔鹤按着余秋栀的脑袋将她推到卫生间:“你先刷牙洗脸醒醒神。”
余秋栀点点头,满口答应。
等白浔鹤离开余秋栀眯着眼在洗漱台上看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从门口探出脑袋向客卧的方向大喊:“白浔鹤,我没有牙刷和毛巾。”
“我可以用你的吗?”
“我的建议是不可以。”
余秋栀看着台面上的牙刷和毛巾有些遗憾。
白浔鹤正在客卧给余秋栀铺床,本打算将床单铺好之后再给余秋栀拿毛巾牙刷,在听到余秋栀的喊声之后,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思索片刻,还是出门给余秋栀找东西去了。
“给。”白浔鹤将东西递给余秋栀,看见余秋栀半眯着一眨一眨的眼睛,有些不放心,“你知道怎么挤牙膏吧。”
“白浔鹤,我只是困,不是傻。”余秋栀接过白浔鹤手上的东西,不等白浔鹤把手收回去,又伸手在白浔鹤的手腕处上下抚摸。
一边摸一边发出猥琐可怖的笑声。
白浔鹤抽出自己的手腕,也懒得跟余秋栀掰扯,有些无奈:“你快点洗吧,洗完早点睡,你现在都困得失智了。”
“没有。”余秋栀摆摆手,走向洗漱台,步履摇晃。
白浔鹤看着余秋栀的脚步,还是有些放心不下,等余秋栀自己洗漱完毕,眼睛里恢复了点神采,白浔鹤才放下心来。
淋浴间响起淅淅沥沥的水声,断断续续的。
白浔鹤在客卧听见水声,还是有些担心卫生间里面的人。
万一洗到一半又困了怎么办?
或者脚滑磕到地板上怎么办?
又或者眼神不好撞到淋浴间的隔断玻璃上怎么办?
白浔鹤忽然开始懊恼自己不应该在家里按那么多玻璃。
玻璃透光确实好看,关键是有的人没脑子,一不小心就撞上去了。
不知不觉,客卧已经全部收拾完了。
白浔鹤最后看了一眼,留了一盏壁灯,然后离开。
他窝在客厅的沙发里,打算等余秋栀弄完看着她进客卧再回主卧洗漱。
淋浴间的水突然停下来。
一阵拖鞋踩在地面的拖沓声愈加清晰,跟着一串踩水声,稀里哗啦。
“白浔鹤?”
白浔鹤看过去,一个模糊的人影印在卫生间的磨砂门上。
白浔鹤走过去:“怎么了?”
“我好像没拿睡衣。”
“等着。”
白浔鹤也不知道余秋栀的睡衣在哪儿,况且行李箱里还有余秋栀的一些贴身衣物,他不太方便上手直接帮余秋栀找睡衣。
他将三个行李箱提到卫生间门口:“行李我放门口了,你自己翻翻,我先去客卧回避一下,好了说一声。”
“嗯。”卫生间里的声音闷闷的。
过了一会儿,门外没了声音,余秋栀披着浴巾,探出脑袋,轻声试探:“白浔鹤?”
没有人回应。
余秋栀放下心来,蹲在门口翻找自己的睡衣。
找到自己的衣服,余秋栀躲进卫生间,冲主卧的人大喊:“我好了。”
说完,淋浴间内又响起淅淅沥沥的水声。
白浔鹤出来的时候,水声已经停了。
卫生间的门被打开,余秋栀脖子上挂着毛巾和浴巾,怀里抱着自己的脏衣服,站在门口没有动作。
“你罚站?”
“不是,我在等你。”
白浔鹤看着余秋栀发红的眼睛,没什么好气:“等我给饭吃吗?困成这样还不去睡觉。”
余秋栀收紧了抱衣服的手臂,低下眉眼,有些拘谨:“没,我就是想跟你说晚安。”
经过白浔鹤身边的时候,余秋栀又重复了一遍:“白浔鹤,晚安。”
然后抱着衣服匆匆回了房间。
白浔鹤还呆站在原地,忽然反应过来,又反思自己刚刚对余秋栀的态度是不是有点差。
他走到客卧门口,抬手想敲门道歉,过了半晌,还是将手放下,声音微不可闻:“晚安,余秋栀。”
客卧内的灯光已经熄灭,余秋栀躺在床上,视线模糊。
恍惚间,好像看见门口的黑影靠近又远离。
“白浔鹤……白浔鹤……,为什么啊,这是为什么啊……”
梦中的女孩眼眶通红,看向自己的目光痴迷又无助,白浔鹤心口生疼。
“安迪,我们结束了。”
女孩的目光委屈遗憾,她对面其中一人面露难色,另一个面上是计谋得逞的微笑。
白浔鹤有些难受,他跟她说没关系,还有自己相信她。
“你要成为一个正常人,有正常的生活。”
传来的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怒气,白浔鹤摇了摇头,想上前去告诉那个女孩她很正常,不正常的是别人。
伸出的双臂穿过女孩的身体——只是虚影。
“白浔鹤,你带我走吧。”
听到女孩的祈求,白浔鹤恍然听到自己的回答:“好。”
“神啊,请让她来到我的身边,我希望她事事顺遂得偿所愿。”
空旷的神殿回荡着白浔鹤诚恳的祈求。
第二天,白浔鹤醒的时候,客厅隔着卧室门传出极大的声响。
白浔鹤闭了闭眼,然后又睁开,反复几次,见门外的响动没有消失的意思,终于是忍不住,从床上坐起来。
夜晚的梦境还在脑海中回荡,白浔鹤揉着脑袋。
怎么是一个重复的梦,按照之前的经验,梦的内容不应该是余秋栀接下来的经历吗,怎么重复了?
他阴沉着一张脸,打开主卧的门。
刚想骂出嘴里的质问,在目光触及到客厅里的人影之后,他又把嘴闭上。
余秋栀围着围裙,将厨房里摆着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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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碗碟端上餐桌,目光微抬。注意到客厅另一边的白浔鹤。
她扬起一个笑脸:“白老师,早上好?”
“我做了早饭,你要不要尝尝?”
“嗯。”白浔鹤闷闷地应了一声,转身回客卧洗漱。
余秋栀看着白浔鹤的背影,有些摸不准白浔鹤的意思。
把准备好的东西拿上餐桌,将厨房收拾干净,余秋栀坐在餐桌边,内心忐忑,等待白浔鹤的大驾。
白浔鹤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水渍,他坐在余秋栀对面:“你怎么不吃。”
“想等你一起。”
“……”白浔鹤拿筷子的手微微一顿,有些颤抖,然后又立马恢复如常。
“我来了,吃吧。”难得,白浔鹤早上刚起床的嗓音还有点温柔。
余秋栀也拿起了筷子。
这时候,她就一千次一万次感谢妈妈,之前一直逼自己努力精进厨艺。
好歹现在做出来的东西,白浔鹤吃得下。
“陈知云不是说给你放假?”
“对,怎么了?”
“放假不用起这么早,可以多休息一下。”
“可是……”余秋栀有些犹豫。
白浔鹤打断了她的话:“我会把早餐弄好放微波炉里,你起床记得吃。”
“哦。”余秋栀把脑袋埋进碗里,情绪低落。
白浔鹤见了有些不解:“怎么了?不高兴?”
余秋栀欲言又止:“没事。”
白浔鹤放下了手上的筷子:“有事就说。”
“我……”余秋栀有些不好意思,“我想和你一起吃早饭。”
说完,又将脑袋埋进碗里,装作一副卖力吃饭的样子。
白浔鹤搁在桌上的手微微蜷缩,耳边的头发散下几缕,在他的面上投下阴影。
“行,那我做好饭叫你起床。”
白浔鹤又看向余秋栀的手,那双手白白嫩嫩,皮肤细腻,一看就是娇生惯养长大的。
“女孩子金贵,别随便给外面的男人做饭。”
外面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但余秋栀还是点了点头。
白浔鹤出门的时候被余秋栀叫住,她对着自己的手指,说话磕磕巴巴地:“内个,白老师,房租……”
白浔鹤想起昨天上午余秋栀死乞白赖要住进自己家的措辞,有些想笑:“你不是说同居吗?怎么又要给房租?还是说你其实是来租房的?”
“不是不是。”提起昨天早上,余秋栀面色发红。
她刚转身要走,被白浔鹤叫住了。
“过来。”
余秋栀乖乖过去。
白浔鹤捏着余秋栀的手腕往门锁上送:“自己伸个手指。”
余秋栀把拇指按上门锁:“给我录指纹吗?”
“嗯。”白浔鹤淡淡应了一声。
指纹录入成功。
白浔鹤出门,扶着门框对余秋栀说:“出门的话记得把门关好,车钥匙放桌上了,车就在昨天的位置。”
说完又有些不确定,他问道:“你还记得吧?”
琥珀色的眼睛倒映这天边的太阳,流光溢彩,动人心魄。
余秋栀有些沉醉,没有回答。
白浔鹤又重复了遍:“还记得吗?”
“记得。”余秋栀回过神,点了点头,觉得现在有点像小时候妈妈离家出门叮嘱自己的场景。
见余秋栀点头,白浔鹤再担心也要出门了,时间来不及了,他看了眼时间,最后匆匆对余秋栀说了句:“自己在家里照顾好自己,我先走了。”
“诶……”余秋栀刚想拦下白浔鹤,人已经走远了。
“我这几天不出门,用不着车啊……”余秋栀自言自语。
她一边关门一边嘀咕:“怎么刚刚就忘记说了呢?”
一定是被美色蛊惑了。
7. 第 7 章
虽然余秋栀心里想着这几天不出门,但是在目光无数次触及到桌上的车钥匙时,她心中还是忍不住动摇。
钥匙都放家里了,我不出去感觉对不起留在家里的钥匙。
但是我出去干嘛呢……
余秋栀看着桌上的钥匙,在家里转来转去,纠结犹豫。
最后,余秋栀的目光落在阳台外面的那一片小花园,视线又在展览架的花瓶上一扫而过。
花瓶好像有点空荡荡的,但是花园里的花不能摘……
要不干脆出门买束花?
余秋栀在心中打定主意,拿着车钥匙就出门了。
白浔鹤下午回来的时候,余秋栀正瘫在沙发上躺尸,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被掏空一样,有气无力的。
听到白浔鹤的开门声,她有气无力地躺在沙发上招呼道:“白老师回来了?”
“嗯。”白浔鹤将手上的东西放在玄关的柜子上,一边解开衬衫领口的扣子,一边问余秋栀:“你怎么了,一天不见虚得跟缺水的水产动物一样。”
“海绵宝宝吗?”
“差不多,你知道意思就行。”
余秋栀翻了个身,往沙发里窝进去,发出几声模糊的哼笑。
余秋栀的状态不太对镜,白浔鹤有些担心,走过去伸手在余秋栀的额头上试了一下温度:“没发烧。”
“你怎么了?”
余秋栀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没事?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就是单纯累的。”余秋栀又往里埋了埋,后面一句好像在自言自语,“真会给自己找罪受。”
看了余秋栀一眼,白浔鹤先离开去卫生间洗手,心里盘算着如果余秋栀晚上还没好就带她去医院。
经过餐厅的时候,视线扫过,好像有什么地方变得不一样了。
是一束满天星,还沾染着细密的水滴,被人插在花瓶里放在餐桌上。
白浔鹤甩了甩手上的水,问沙发上的那个人:“你出门了?”
“嗯。”声音闷闷的,尾音拖得很长。
“你说的累,就是出门买花?”
可能是白浔鹤话里不可置信的意思太明显,余秋栀有些不服气,她撑着沙发,努力坐直身体,显得自己更有底气:“你以为你看到的是一束花,我不光要出门买它,我还要把它带回来,买的路上我要找停车位,回来之后我洗花瓶修花枝,把花插到花瓶里,还要把花枝上修剪下来的东西丢到垃圾桶,在把垃圾给扔出去。”
最后,余秋栀总结陈词:“可累了,你一点都看不到这束花背后的心酸。”
“……”
白浔鹤沉默,找不到可以反驳的地方,因为余秋栀这些话说起来是挺累的,他都担心余秋栀会不会口渴。
“那你为什么要挑这个花瓶?”
“这个花瓶看起来最便宜,其他的看起来都好贵。”
白浔鹤将桌上的花瓶连带着满天星一起拿起来,放到自己眼前端详:“那你眼神可真好,这个最贵,多少年前的老东西了。”
余秋栀的目光变得惊悚:“这东西是古董?”
“嗯。”
余秋栀感觉天都塌了:“古董你为什么不放进保险柜,就那样随手放在展示柜上。”
白浔鹤走到余秋栀身前,看到她肉疼的表情感觉有些好笑,安慰道:“行了,又没花钱,别人送的,心疼什么。”
余秋栀还是肉疼:“万一坏了呢,这可是古董。”
“不行,我去换一个花瓶,用这个花瓶太埋汰了。”
说着就要起身。
白浔鹤按着她的肩膀给她拦下来:“别折腾了,你不累?”
“不累,我心累,想到我在拿钱插花我就心疼。”
“别的花瓶是我花钱淘来的,你要不再考虑考虑。”
一边是古董,一边是白浔鹤重金收购,余秋栀两边都不好选。
看着余秋栀纠结的表情,白浔鹤直接帮余秋栀做了决定:“行了,就这样,满天星配这个花瓶好看。”
余秋栀拧着眉毛犹豫了一下,松了口:“好吧。”
说得跟那花瓶是自己家的一样。
白浔鹤侧头轻声微笑。
晚上余秋栀几次想开口让白浔鹤明天出门的时候把车钥匙带上,但每每开口都被白浔鹤用别的话题给岔过去。
一天下来,余秋栀跟白浔鹤聊了不少话题,就是没说到正事。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余秋栀掐着自己的掌心告诉自己,明天一定要跟白浔鹤说这件事。
结果第二天早上,掌心的掐痕淡了,余秋栀对于这件事的印象也淡了。
直到白浔鹤出门之后,看到桌上的车钥匙。
无奈,为了不辜负白浔鹤的心意,余秋栀又开车出门买了一束满天星。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这样,每次余秋栀想提车钥匙的话题,白浔鹤总会将这个话题岔过去,余秋栀只能每天老老实实地买一束回家插在花瓶里。
直到肖卯给余秋栀打电话。
白浔鹤回家的时候,手上拿着手机,上面显示正在通话中。
余秋栀跟往常一样瘫在沙发上,闭着眼睛,进气多出气少。
白浔鹤把手上的电话往前递到余秋栀的眼前,上下晃了两下:“肖卯的电话。”
余秋栀睁开眼:“打给我的?”
“这个家除了你还有别的活物?”
余秋栀接过白浔鹤的手机,一手指指窗外的花园:“原来它们是死的。”
“原来还可以给植物打电话,见识到了,下次你打给我看看。”白浔鹤说这话的时候颇有些遗憾。
余秋栀闭上了嘴。
白浔鹤的嘴巴比她还能掰扯,之前游戏文案里也不是这么写的啊。
“余秋栀。”
手机另一头传来声音,小姑娘的声音特别有活力,听着就让人心情愉悦。
“肖卯小姐晚上好。”余秋栀弯起嘴角。
“好好好,好什么好,一点都不好,你被偷家了!”小姑娘在另一边的声音咋咋呼呼的。
声音有些大,余秋栀心虚地看了眼旁边的白浔鹤,连人带手机往外面挪了挪。
她侧头将嘴贴在麦克风边,轻声问道:“怎么回事,什么偷家了,你慢慢讲,不急。”
“哎,什么不急,再不急,白浔鹤跑了你都不知道。”
“那你说事啊,半天没见你讲正事。”
“哦哦哦,你看我,不对,还不是因为你一点警惕心都没有。”肖卯先是将余秋栀埋汰一通,然后才进入正题,“你知道钟思懿吗?”
“这个女人,每天都要来工作室找白浔鹤,两个人在白浔鹤的房间把门关上嘀嘀咕咕的,一天在里面不知道都干些什么。”
钟思懿,余秋栀回想了一下游戏剧情,她好像只是跟白浔鹤有工作上的交集,没什么其他特别关系。
余秋栀将心放得很宽:“没事,他们应该就只是单纯的工作关系。”
“个屁——”肖卯张口就是一句脏话。
“肖卯。”身后传来白浔鹤的声音,“别说脏话。”
啊这……
电话两边的人都沉默了。
余秋栀战战兢兢地回头,捂着手机的麦克风,看向白浔鹤,笑得有些勉强。
注意到余秋栀的眼神,白浔鹤眯起眼笑得有些和善:“没事,你们接着聊,我什么都没听到。”
妈妈——,白浔鹤的表情好可怕。
余秋栀抱起手机往院子里冲。
好尴尬,肯定全听到了。
躲到院子里,回头见白浔鹤没有追上来,余秋栀对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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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的人说:“没事了,你接着讲。”
“那个钟思懿,每天都要带一束玫瑰花来工作室,你觉得他们两个之间会什么事都没有?!”肖卯在另一头拔高了声音。
听到肖卯的话,余秋栀有些焦虑地来回扣动白浔鹤的手机壳。
“余秋栀,你说话啊,你怎么想。”那边的人有些着急。
“我、我也不知道。”
“你不打算质问白浔鹤?”
我倒是想。
余秋栀咬着自己的下嘴唇,说出来的话模模糊糊的:“我跟白浔鹤什么关系,我去质问他。”
“你们两都住一起了!还叫没有关系?”
“……”
听到肖卯的话,余秋栀也头疼,明明都住在一起了,怎么就没有立场去问白浔鹤的情感问题,他们是怎么住到一起去的。
见余秋栀一直没有出声,肖卯也没有强迫她给出一个回答,只说:“你好好想想吧。”
“嗯。”
正事聊完了,余秋栀向肖卯表示了一下自己的关心以表达自己对她的感谢。
“你最近怎么样,为什么不是跟白浔鹤一起住?”
“我好得很,我住工作室这边。”
“自己一个人不会害怕吗?”
“哪儿,我才不会害怕。”
……
末了,结束的时候,肖卯说话的声音有些支支吾吾的:“你明天能不能给我带几颗糖?”
“这……”余秋栀有些犹豫,片刻后道:“我问问白老师,不行的话我给你带蛋糕怎么样?”
“谢谢余秋栀,你是个大好人。”肖卯欢呼道。
“肖卯,那天……你没事吧?”
肖卯拿着手机想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余秋栀说的是白浔鹤带她去拿行李的那天。
白浔鹤说的话有些重。
肖卯浑不在意:“没事,我能有什么事,他刚养我那会儿,比那难听的话也说过。”
“你没事就行。”余秋栀放下心,挂断了电话。
拿着手机的手垂落在身侧,她站在院子里,看见最后的一点夕阳在地平线上垂死挣扎,不愿落入黑暗。
“余秋栀。”屋里的人在叫唤。
“来了。”余秋栀舔了舔自己干涩的下唇,转身回到屋内。
晚餐的时候,余秋栀时不时抬起头看白浔鹤的脸色。
白浔鹤没忍住:“你有话直说。”
余秋栀:“我明天能不能跟你一起去工作室?”
“想去就去,问我干嘛,我的工作室又不需要门票。”
“哦。”余秋栀有些不知所谓地点点头。
嘴里的菜嚼了一遍又一遍,到最后也没尝出什么味儿。
*
第二天早上出门的时候,白浔鹤想到余秋栀今天一整天都要在外面晃荡,又想起如今一些女孩的习惯,便站在玄关问她:“今天还有时间,你要化妆吗?”
“你还知道化妆?”余秋栀跟在白浔鹤旁边,有些惊奇,她摇了摇头:“不用,我化了。”
白浔鹤不信:“你今天跟平常没什么两样,怎么可能化了。”
他向余秋栀靠近,仔细观察余秋栀的脸,然后突然伸手在余秋栀的下颌出抹了一下,指尖蹭上一抹白。
白浔鹤看着自己指尖的那抹白,没有动弹。
余秋栀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知道怎么了。
过了很久,白浔鹤出声,带着一点莫名:“你每天在家里也化妆?”
“嗯。”余秋栀的回答不是很有底气。
白浔鹤伸出食指点了点余秋栀的下颌,将她的脸微微向上抬起:“以后家里就不化了吧,怪难受的。”
余秋栀往后退了几步,躲开白浔鹤的手指,低头看地面瓷砖上的花纹:“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8. 第 8 章
等两人到工作室门口的时候,大门前已经有一辆红色的法拉利拦在了路口。
“没素质。”余秋栀小声嘀咕了一句。
可能是白浔鹤的原因,尽管还没见到这位女士,可余秋栀对钟思懿没有任何好感。
“你说什么?”白浔鹤挑了个位置将自己的车停好,听到余秋栀的声音好奇问了一句。
“没,没什么。”余秋栀谨慎地闭上嘴。
开门下车,余秋栀跟在白浔鹤身后走进工作室。
室内的陈设如初见一般,没有什么变动。
只是大厅中间站着的那个人,是没见过的人。
一身黑白相间的格子西装长裤,长发束在身后扎成干练的马尾,身形高挑,眉眼锋利,隐在屋内的阴影间。
围绕在她身边的黑暗似乎也成了光线,旋转在她的周围,成为她头顶的聚光灯。
白浔鹤向余秋栀介绍:“这位是钟思懿,你应该知道,也是一位珠宝设计师。”
钟思懿向这边走来,站定在余秋栀身前:“你好,我是钟思懿,白浔鹤的合作人。”
虽然是向余秋栀打招呼,但是她的目光却是落在白浔鹤身上。
余秋栀伸出手,有些僵硬地握上钟思懿的手。
两手相触,已经感觉不到什么了。
倒是钟思懿有些惊讶:“你好像很冷,需要热水暖手吗?”
余秋栀摇摇头,笑得有些勉强。
额边散下的几缕发丝黏在额角,双唇干燥发白,余秋栀的面色如同龟裂的大地,透露出死寂的灰色。
白浔鹤有些担心,他同手背碰了碰余秋栀的:“身体不舒服吗?因为今天起太早了?”
“没。”余秋栀摇了摇头,微微侧身,从白浔鹤的身后走出来,走到钟思懿的面前,抬头对上钟思懿的目光。
她的目光很直接:“你好,我是余秋栀,是一位新人珠宝设计师。”
钟思懿对上余秋栀认真的目光,歪了歪脑袋,目光在余秋栀和白浔鹤身上转来转去,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收回自己的手,修长的指甲剐蹭过余秋栀的掌心,转头对白浔鹤道:“白老师,我们可以开始我们今天的工作了吗?”
白浔鹤看了钟思懿一眼,然后目光又落在余秋栀身上,眉目平淡,但眼中凝聚在一处的光泄露了他的慌张。
“有没有问题,不行我们现在去医院。”
余秋栀摇头,伸手指指门外:“我只是突然想起来给肖卯买的蛋糕还没拿。”
白浔鹤深深看了余秋栀一眼,离开之前不放心,又叮嘱道:“如果坚持不下去,让肖卯过来跟我说。”
余秋栀点点头:“没事,白老师你先去忙。”
说完,余秋栀转身向外走去。
身后白浔鹤和钟思懿还站在原地。
“难得见白老师对人这么上心。”
“左右跟你没关系。”
“这位小姐跟白老师什么关系?”
“你问题挺多的。”
余秋栀把蛋糕递给肖卯的时候,肖卯很开心。
她抱着蛋糕不撒手,好像怀里的是什么宝贝:“谢谢秋栀姐姐。”
“嘴巴还挺甜的。”余秋栀揪了揪肖卯的脸蛋。
“你刚刚……”肖卯按着余秋栀揪自己脸蛋的手,有些担心,“见过钟思懿了?”
余秋栀看着肖卯的表情,有些好笑:“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看我,我没事。”
“因为你的状态很差啊。”肖卯跪在沙发上,放下怀里的蛋糕,双手捧着余秋栀的脸安慰道,“没事的,白浔鹤不喜欢她,白浔鹤只喜欢你,白浔鹤一定喜欢你!”
余秋栀笑得有些难看:“没有谁一定喜欢谁,你不用安慰我,我过一会儿就好了。”
明明是在笑,余秋栀的嘴角确实向下的。
肖卯看着余秋栀的嘴角,也不好多说。
这个时候,白浔鹤的工作间传来争吵声。
钟思懿的音调很高,声嘶力竭:“白浔鹤,成本是底线,不可能退让,为了效果提高成本这是痴人说梦。”
余秋栀和肖卯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视一眼,同时起身,悄咪咪地往工作间摸去。
两个人将耳朵贴在工作间的门上,细细探听门内动静。
白浔鹤的声音很低,隔着门传到耳朵里隐隐约约,听不清楚:“想要效果却不提高成本,你在做什么春秋大梦。”
“我们可以换一种成本更低的工艺,现在市面上的成品都是这样的。”
“你不要把什么都看得理所当然,起码我不会做出这样的成品。”
……
剩下的内容余秋栀没有再听进去,她盯着木质门上的纹理,仔细辨别其中的颜色和纹样。
“余秋栀。”肖卯晃了晃余秋栀的胳膊,又喊了一声,“余秋栀。”
余秋栀回神。
肖卯指指门,轻声道:“他们两个要出来了。”
余秋栀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跟肖卯两个赶在里面的人要出来之前回到了之前的位置。
出门的时候,钟思懿脸上的神色还不是很好看。
“希望白老师可以仔细考虑我的建议。”
“不考虑。”
白浔鹤的神色没什么大的波动。
等来到大厅,两人之间已经恢复正常,完全看不出刚刚大吵一架,也可能只是钟思懿单方面的吵架。
钟思懿快步走出工作室,走到红色法拉利旁边从副驾驶抱出一束玫瑰,然后回到门内,在余秋栀的目光下递给白浔鹤。
“白老师,希望您今天也能收下我的花。”
白浔鹤看都没看那束花,直接道:“我说了,这些最后都是垃圾。”
“但是你接下了我的心意。”钟思懿看向白浔鹤的目光含情脉脉。
白浔鹤忽略那束花,直接看向钟思懿:“你是没听到我的话吗?”
钟思懿回答:“我听到了。”
白浔鹤重复了一遍:“我说,都是垃圾。”
钟思懿不明白,没有说话。
白浔鹤又重复了一遍:“都是、垃圾,你听懂了吗?”
钟思懿听懂了。
一瞬间,像是如遭雷击,钟思懿的身形定在原地,有些难堪,也有些不知所措。
她捧着花束的手微微收紧,微微抿唇,大脑已经无法分辨从自己嘴巴里说出来的话是什么:“那这束花……我都买了……”
她将手上的花往白浔鹤身前送去:“还是希望您可以收下。”
白浔鹤微微侧身,躲开那束花:“收不下。”
钟思懿持花的手停在半空中,玫瑰花的花瓣在空中微微颤动,掉落下一片又一片花瓣。
刚刚还心中酸涩,现在余秋栀却又有些不忍,她转头闭上了眼,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隔着一层,外界久久没有动静,好像一切已经结束了。
余秋栀试探着睁开眼睛,想观察外界的情况,这个时候头顶传来声音。
“余小姐,希望你可以收下我的花。”
?我?
余秋栀有些不确定,她转身面向钟思懿,伸手指了指自己:“你是说我?”
“嗯。”钟思懿点点头。
余秋栀有些呆愣,她接过钟思懿手中的花,不知道该给出什么反应。
见余秋栀接过花,钟思懿正打算转身离开,却听见余秋栀在身后喊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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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声音。
“钟老师。”余秋栀抱住怀中的花束,“你喜欢玫瑰吗,我可以送你。”
余秋栀手捧着玫瑰,有些局促,一瞬间甚至忘了应该怎么战立。
余秋栀的局促真的很明显,目光闪烁慌乱,到处乱看没有定点。
钟思懿短促地笑了一下:“谢谢,如果是你送的话,我会很喜欢的。”
视线渐渐模糊,眼前那个背光的人影蒙上一层水光,眨眨眼,水光又消散下去,余秋栀笑起来:“我会的,谢谢你的喜欢。”
待钟思懿离开,白浔鹤问余秋栀:“你怎么样,还好吗?”
余秋栀目光垂落,看着手里的玫瑰花:“没事,我现在很好。”
眼见余秋栀面色正常,白浔鹤叮嘱了一句,转身又走进工作间忙剩下的工作。
傍晚回家的时候,肖卯一个人站在工作室门口向他们招手告别。
余秋栀透过车窗看着肖卯一个人孤零零的身影,有些不忍:“她一个人待在工作室不安全吧。”
“她晚上有人照顾,你还是先想想自己。”白浔鹤想到白天余秋栀的状态,面色有些难看,“过段时间要不带你去做个体检?”
“不用。”余秋栀拒绝地很果断。
趁着白浔鹤还没驱车,余秋栀抱着怀里的玫瑰花下车,转身上了后排。
白浔鹤看着余秋栀的动作有些不解:“怎么,拿我当司机?”
余秋栀抱着自己手上的玫瑰,四肢缩在很小的空间里,手碰着手,腿挨着腿,异常拘谨:“不是,我有点晕车,想在后座睡觉。”
“前排也可以睡,况且后排更晕。”
“后排位置比较大。”
白浔鹤嗤笑一声:“行,你爱怎样怎样。”
一路无言。
到家下车的时候,白浔鹤忍不住问道:“怎么回来路上话这么少?”
“我晕车。”余秋栀解释。
白浔鹤走在前面,回头看了一眼,只能看到余秋栀的头顶,乌黑乌黑的脑袋中间有个微小的发旋。
玄关门口的时候,白浔鹤见余秋栀动作不放便,身手打算接过余秋栀手中的玫瑰:“我来吧。”
“不用。”余秋栀反应很快,她将玫瑰往旁边移了移,“谢谢白老师。”
然后自己将东西放好,光着脚踩在瓷砖上走进了客厅。
白浔鹤在身后看着余秋栀的背影,觉得有些不对劲。
晚上洗漱完之后,白浔鹤见门外客厅还有微弱的光。
他循着光走过去,是余秋栀举着手电筒在处理今天带回来的玫瑰。
“为什么不开灯?”
听到白浔鹤的声音,余秋栀拿着剪刀的手抖了抖,在手臂上微微用力,不小心划出一道血痕。
白浔鹤大步上前,捏住余秋栀的手腕,声音冷下来:“你的眼睛是摆设吗,怎么不小心一点?”
余秋栀微微向后用力,没能收回自己的胳膊,又使劲往后一缩,抽回了自己的胳膊。
她将手臂背到身后,微咬下唇,眼神慌乱:“没事,我一会儿自己可以处理。”
白浔鹤没有做声。
余秋栀扛不住白浔鹤沉默的目光,忍不住投降:“白老师,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您先睡,我马上就能弄完。”
白浔鹤看了眼余秋栀微微颤抖的胳膊,目光落在她身后地板上的血迹,没有再与余秋栀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看着白浔鹤的背影消失在主卧的门口,余秋栀微微失神,一手拿起桌上的玫瑰花,手指被根茎上的刺扎痛:“嗷——”
余秋栀叫了一声,担心白浔鹤注意到,又立马压下声音。
“我靠,玫瑰还真是带刺的。”
9. 第 9 章
白浔鹤到底还是担心余秋栀的状态,第二天早早醒了,坐在客厅等余秋栀出门。
可直到要离开的时候,余秋栀的房门都没有打开。
白浔鹤敲响了客卧的房门:“余秋栀?”
客卧的人好像还没起床,回答的声音透过被子和床铺,有些慵懒:“嗯……怎么了,白老师?”
听见余秋栀的声音,白浔鹤稍稍放心,叮嘱道:“早饭我放微波炉里了,你吃之前记得热一下。”
“好——”门内的人应了一声,然后又安静下去,可能睡着了。
白浔鹤站在门口,注意门内动静,呼吸起伏绵长,一时之间不能分清到底是里面人的呼吸还是自己的呼吸。
离开家门的时候,门锁碰撞发出声响。
客卧床上的人听到声响,睁开了眼睛,双目清明,没有一丝睡意。
余秋栀侧头看向窗外,树林枝叶浮动,如同林间鸟兽的呼吸。
自己正与之缓缓同频。
白浔鹤晚上回家的时候,拉开门就感觉到了不对劲,玄关处没有透露出如往常一般昏黄温暖的灯光。
白浔鹤扶着门把手愣了好一阵,才跨过门槛往屋内走。
玄关的地毯上摆着一双换下来的拖鞋——余秋栀出门了。
到现在人还没有回来。
白浔鹤抬手在墙边摸了几次才找到灯的开关,随便摸索按下一个,刺眼的白光乍亮,白浔鹤闭了闭眼,换了一个灯。
白浔鹤做好晚饭,坐在餐桌边,感受餐盘散发出的温度渐渐消失。
余秋栀依旧没有回来。
白浔鹤独自一人吃完饭,留下余秋栀的口粮,然后独自一人洗碗、洗漱,很奇怪,余秋栀在的时候,这些事也是自己一个人做,但白浔鹤就是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可能是那个常坐在沙发上的人不见了,感受不到她的呼吸和气息,有些空落落的。
一直到晚上十一点,余秋栀还没回来。
白浔鹤坐在沙发上,在余秋栀常坐的位置旁边,给余秋栀发了一条消息。
“有事给我发消息,晚上回来注意安全。”
白浔鹤关上了客厅所有的灯,除了玄关的那一盏暖黄色的灯,然后独自回了主卧。
等日月轮转,客厅钟盘上的时针指向“7”,有是一日清晨。
白浔鹤今天早上依旧没能看到余秋栀的身影。
他拉开冰箱门,里面昨天晚上给余秋栀的饭菜已经不见了。
白浔鹤看着冰箱内空出来的地方,拉开冰箱门的手指节弯曲拱起,过了一会二又松下去。
算了,没饿肚子就行。
依旧是重复昨天的事情,早餐留一份给余秋栀放进微波炉,然后在出门之前隔着卧室门跟里面的人打个招呼。
生活好像回到了余秋栀没来的时候,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做什么,身边只有自己一个人。
自己的身边恢复了沉默,白浔鹤却发现自己难以忍受这种沉默,平日时常出神。
钟思懿每天都在跟白浔鹤谈合作,自然觉察到了白浔鹤的异常。
她敲了敲桌面,吸引白浔鹤的注意:“白老师?”
白浔鹤回神,掩饰一般垂下眉目:“没事,你接着说。”
“白老师,要是累了,剩下的我们可以明天再聊。”
“没事,接着说。明天……”白浔鹤微微停顿,“明天我应该不在工作室。”
“行。”钟思懿点点头表示理解。
工作结束之后,钟思懿将今天的玫瑰递给白浔鹤,顺便问道:“余小姐怎么样?”
想起余秋栀白浔鹤就心堵,他接过钟思懿的玫瑰,当着人的面扔进一边的垃圾桶:“跟你没关系。”
“过几天的缪斯设计大赛颁奖典礼,她去不去,她要是去的话,记得让她给我买玫瑰。”
白浔鹤指着垃圾桶:“那你收回去,权当她送你的。”
“不行,这不一样,她说过要给我送玫瑰。”
白浔鹤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现在是心堵头疼。
钟思懿追问:“她去不去?”
“不知道。”
“不应该啊,你不是也有奖项吗,你去的话她肯定会去。”
“谁知道。”白浔鹤自嘲。
钟思懿还想开口说什么,白浔鹤看了她一眼:“你怎么还不走?”
赶人的意思很明显。
钟思懿伸手指了指白浔鹤:“好,你好得很,一点人情味儿都没有的家伙。”
话是这么说,白浔鹤还是问了余秋栀。
晚上碰不到人,白浔鹤只能早上隔着门问她:“过几天缪斯颁奖典礼你去吗?”
里面的人没有回答。
白浔鹤想起钟思懿的话,又道:“我在里面有几个奖项。”
这话说完,白浔鹤浑身的温度直直往上窜,这话说的好像自己在余秋栀心里是个什么很重要的人物一样。
白浔鹤半捂住自己的脸,心中暗嘲:白浔鹤你有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门里有动静,传来被子在床上摩擦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余秋栀声音沙哑:“钟老师去吗?”
“去。”
“哦。”说完这话,房间内又安静下去。
白浔鹤在门口等了又等,没等来余秋栀的下一句话,心知里面的人又睡着了。
他额头抵门,低声喃喃:“我该拿你怎么办。”
“我以为我能照顾好你,结果好像有没有我都一样。”
颁奖典礼,白浔鹤的礼服一向都是合作方赞助的,这次也一样。
当合作方拿着礼服去找白浔鹤的时候,他有一瞬间微微失神,然后问道:“你们……有女款吗?”
合作方派来对接的工作人员有些惊奇:“您穿吗?”
“……”
白浔鹤的心绪被打乱,他看向工作人员的眼神好像在看白痴。
对方看出来了,也觉得刚刚说出来的话有些愚蠢:“抱歉,如果您需要的话,这边可能需要您提供一下对方的三围数据。”
白浔鹤思索片刻,向对方报出一连串的数据,片刻之后又反悔了:“算了,我找人定制。”
虽然不理解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表示尊重。
那人一边欠身道别,一边小声嘀咕:“这是白老师什么人,连三围数据都记得一清二楚。”
到了出门的那天,白浔鹤一如往常抬手敲响了余秋栀的门,里面的人没有反应。
就在白浔鹤打算敲第二次的时候,里面的人将门拉开。
再次见到余秋栀,白浔鹤才惊觉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打过照面了。
他辨别不出眼前的人今天有没有化妆,他只能看到她以往上扬的眼位变得平直,还有哪怕生气也带着一点弧度的嘴角微微向下。
看到门前的额白浔鹤,余秋栀被惊得往后退了两步:“白、白老师?您怎么在这?”
“我刚刚敲了门。”
“哦,我没听到。”余秋栀一拍自己的脑袋,然后又笑着看向白浔鹤问道:“颁奖典礼是今天吗?”
白浔鹤看着余秋栀的神情,回答风马牛不相及:“你看起来很开心?”
余秋栀有些困惑:“我有什么不开心的?”
“行,你开心就行。”白浔鹤点点头,从客厅抱出一个礼盒递给余秋栀,“去试试。”
“这是……?”
“颁奖典礼你要穿的衣服。”
余秋栀的眼尾有蝴蝶停落,变得翩跹,笑容在白浔鹤的眼中生动起来。
她掂了掂手上的礼盒:“好,我去试试,你要看吗?”
“如果你不觉得冒昧的话。”
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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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浔鹤肯定的回答,余秋栀像云雀一样窜进客卧,然后又乐颠颠地跑出来关上客卧的门:“你等等,我马上就出来。”
过了一会儿,余秋栀出门的时候,身上穿的却不是白浔鹤给她的那件衣服,她穿的还是自己的衣物。
“不合适?”
“不是。”余秋栀摇摇头,想起自己刚刚在镜子里看到穿上那件连衣裙的震撼,有些得意,又有些羞涩,“到时候你再看嘛。”
白浔鹤没在意:“合适吗?”
余秋栀点点头:“挺好的,特别好看。”
听到余秋栀喜欢,白浔鹤放下心来:“你收拾一下,我们一会儿出门。”
白浔鹤的心放早了,余秋栀没收拾过东西,上次的还是白浔鹤收拾的。
余秋栀清东西的时候,白浔鹤站在边上看着,出声提醒。
“身份证护照在桌上没拿。”
“手机充电线还在床头。”
“睡衣没收拾。”
……
最后看不过眼,还是白浔鹤出手帮余秋栀收拾的行李。
余秋栀看着自己的行李箱,挠了挠头:“谢谢白老师。”
出门的时候,白浔鹤拎着余秋栀和自己的行李,又问了一遍:“有没有落下的东西?”
余秋栀感觉自己心里有一块地方空落落的,但是将行李箱里的东西过一遍也没有落下的,她按捺住心中的不安,答道:“没有。”
颁奖典礼在C国,一个以浪漫闻名的城市,也是珠宝设计的起源,每一位珠宝设计的学生都会选择这个国家进行留学。
两个人一直到机场,余秋栀才反应过来:“白老师,我没买机票。”
白浔鹤看向余秋栀眼神无奈:“你才想到?我买了,别翻你的手机了。”
余秋栀雀跃着跟上白浔鹤的脚步:“谢谢白老师,还是白老师周到,我以后一定唯白老师马首是瞻。”
“别,你能把自己管好我就谢天谢地了。”
余秋栀以为自己心里不安的是机票,可是坐上飞机,心跳越来越剧烈,心中的不安逐渐涨大,充斥了整个心脏。
连白浔鹤都可以感受到余秋栀异常的心跳。
“你怎么了,不习惯坐飞机吗?”
“没。”余秋栀摇摇头,“可能是这几天睡久了,没事。”
她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唇色苍白,面色勉强。
直到飞机落地,拿到行李的时候,这块石头终于砸到余秋栀的心脏上,将她的一颗心砸成了一滩烂泥。
旁边的工作人员一直在鞠躬道歉:“对不起,我们真的不知道会这样……”
余秋栀已经听不见周围的声音了,她看着那条被摊开在地上的裙子,双唇微张颤抖。
当时她穿着这条裙子站在镜子前面,以为自己穿上了一整条星河,夜色都倾倒在她的裙底之下。
当时她就想,她要穿着这条裙子在颁奖典礼的那天晚上出现在白浔鹤的面前,做他眼中最璀璨的那颗星星。
现在星星散落,在她眼前碎掉。
这是白浔鹤送她的裙子,这是白浔鹤送她的星河。
会碎掉,没有什么是永远存在的。
白浔鹤的脸色也不好看,但还算镇定,他碰了碰余秋栀的手背:“没事,我们可以去店里再买一条。”
余秋栀没有说话。
白浔鹤安慰道:“没事的。”
旁边的工作人员还在道歉,头上冒出豆粒大的汗珠,直到汗珠低落,折射出的光线晃花了余秋栀的眼睛。
余秋栀的感官才逐渐恢复。
她慢慢找回自己的声音回答:“没事,没事,一件裙子而已,没事,不用道歉。”
她拉住白浔鹤的衣袖,对那位工作人员说:“我们可以再买一条。”
“你不用道歉。”
10. 第 10 章
飞机落地之后,时间已经很晚了,白浔鹤收起地上那件被弄坏的裙子,拉着余秋栀便匆匆离开。
C国这时正值旅游热季,当地有许多其他国家的旅客游玩,一是为了当地的风土人情,一是为了即将举办的缪斯颁奖典礼。
附近的酒店早已爆满,没有空余,幸好白浔鹤早在几个星期之前就订好了房间。
白浔鹤向前台出示自己的个人信息,核对房间。
余秋栀站在他的身后四处张望。
午夜十二点是年轻人的狂欢,前台正前方的舞池里人影耸动,扭腰摆胯,都在张扬着他们的青春烂漫。
余秋栀忽然感慨了一声:“果然是老了,这场景看到都觉得心累。”
白浔鹤循着余秋栀的目光看去:“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余秋栀疑惑:“不然呢?”
白浔鹤神色难辨:“原来你这个年纪已经老了。”
余秋栀忽然才想起来,眼前人在游戏里的设定是旧时残留下来的遗民,不知道已经活了多少年了。
好像是有点冒犯。
但是不多。
余秋栀伸手拍了拍白浔鹤的肩膀,安慰道:“男人至死是少年,你跟我不一样。”
白浔鹤懒得跟余秋栀贫嘴,将房卡塞进余秋栀的手心:“拿好,别掉了。”
余秋栀看了一眼房卡上的房间号,又伸头看了眼白浔鹤的,跟自己一模一样。
“咱俩住一间房?会不会不太方便?”
余秋栀想到了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
白浔鹤皱眉道:“你在想什么,是套房。”
“哦。”余秋栀神色遗憾。
白浔鹤看着余秋栀的神情,不理解她在遗憾什么。
“走了。”白浔鹤长腿一迈,先行离开。
听到白浔鹤的召唤,余秋栀立马跟上白浔鹤的脚步。
“我觉得白老师可以适当走慢一点。”
“这是正常速度。”
“你的腿长是正常腿长吗?”
“……”
“你高我两个半的脑袋,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我的腿长。”
“……”
裙子破损的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余秋栀没有再追究,白浔鹤也没有再提。
一直到第二天晚上,颁奖典礼两个小时之前,白浔鹤找到余秋栀,又给了她一个礼盒。
眼前的场景有些熟悉,余秋栀接过,猜到了里面的东西:“又是礼服?”
“又?”白浔鹤扬了扬眉,“你不要还我。”
余秋栀抱着礼服往里面侧身,躲开白浔鹤伸着的手。
白浔鹤说:“比不上之前那件,这件是临时买的。”
“嗯。”提到之前那件裙子,余秋栀的兴致不太高。
白浔鹤看了余秋栀一眼:“你要是实在舍不得之前那件,我回头再找人给你定制。”
余秋栀抱着礼服往自己的房间走,没搭理白浔鹤。
白浔鹤看着余秋栀的背影,觉得余秋栀变得没礼貌了。
就像现在的人常说的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对,得到了就不珍惜。
虽然礼服是临时买的,但是无论从外观材质还是舒适度来说,完全不输于之前那一件,但余秋栀看着落地境中的自己,还是感觉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白浔鹤倒是没有那么敏感,看着合身合适,就带着人出门了。
颁奖典礼的会场在市中心的礼堂,是租借的场地,四周被围观的人和车围堵地水泄不通,好在白浔鹤名气大声望高,有专人指引,这才没在路上堵着。
白浔鹤在车声叮嘱余秋栀:“你一会儿说话之前过过脑子,别净说些不该说的。”
余秋栀反驳:“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该说的。”
白浔鹤:“需要我帮你回想一下你是怎么住进我家的吗?”
话还没说完,就被余秋栀涨红着脸羞恼打断:“停,打住,现在是我们的家,你不要翻旧账。”
白浔鹤一哂,将话题扯回:“你注意点,那群做设计的疯子能不招惹还是不招惹的好。”
好家伙,几句话,在座的两个且仅有的两个人全都骂进去了。
到现场的时候,会场大门还没打开,所有人都在外面的等候室交谈。
衣香鬓影,人声嘈杂,高脚杯内部流淌的金黄色液体映照着或是礼服或是躯干上璀璨的珠宝,世界纸醉金迷,在摇摇晃晃。
白浔鹤的手隔着一段距离扶在余秋栀的身后,宣誓自己的主权,给身边的人以保障。
钟思懿已经到了,见到门口刚刚进来的二人,她眨了眨眼,挽着身边男伴的手快步上前问好。
车厘子红的长指甲在那位男士的手臂上轻轻剐蹭,带着挑逗的轻浮和慵懒。
男人的脸上还残留着钟思懿亲吻上去的唇印。
余秋栀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两人,她伸手戳了戳白浔鹤,然后又指了指钟思懿和她身边的男人:“钟老师不是喜欢你吗?”
白浔鹤将余秋栀的手按下去:“谁告诉你她只喜欢一个?”
余秋栀惊诧道:“这个喜欢还能带复数?”
从余秋栀十八岁情窦初开便只喜欢白浔鹤一人,还没想过多人的可能。
白浔鹤回答:“不过是a变e的功夫,这有什么。”然后目光触及到余秋栀羡艳的眼神,他话语停顿,然后抬手捂住余秋栀的眼睛:“别好的不学学坏的。”
余秋栀想扒开白浔鹤的手:“怎么就是坏的,让自己快乐的事情怎么能是坏事。”
“余秋栀。”白浔鹤的声音带着警告。
余秋栀躲在白浔鹤的手掌后面缩了缩脑袋,回答瓮声瓮气:“我知道了还不行吗。”
不远处的钟思懿将两人的交谈全听了去,她走到二人面前,向白浔鹤抱怨:“白老师的心眼都偏到太平洋去了,白老师的关心我苦苦寻求多年,如今倒全被余小姐占了。”
钟思懿的语调埋怨又娇气。
余秋栀很难将现在的钟思懿跟前些天第一眼见到的钟思懿联系在一起,她以为是被白浔鹤拒绝的原因,试探道:“那我分你一点?”
钟思懿:“……”
余秋栀:“一点不够吗?那你要多少,百分之五十?”
钟思懿:“……”
余秋栀:“不能再多了,再多我自己也没了。”
白浔鹤恨不得自己耳朵聋了,他将余秋栀向自己这边拉扯,手腕上被圈出红痕:“我是个物件么,你还能按百分比来分。”
余秋栀看见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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浔鹤的表情有些害怕。
白浔鹤简直要被气笑了:“你还打算分出去百分之五十?”
“那你身上的这件裙子,是打算分上面一半,还是左边一半?”
余秋栀还敢顶嘴:“我觉得可以给下面一半或者右边一半。”
白浔鹤盯着余秋栀,良久,他冲钟思懿扬了扬下巴:“你先走,我教育一下家里的小孩。”
话里行间,教育的意味非常明显。
余秋栀有些害怕,用祈求的目光看向钟思懿,钟思懿摇了摇头,表示爱莫能助,然后带着身边的男伴离开了案发现场。
目送钟思懿离开,白浔鹤转头看向余秋栀,什么都不说,就是单纯盯着她。
余秋栀往后退了两步,打算寻个人少的路径逃避。
白浔鹤没给余秋栀这个机会。
他挡在余秋栀的正前方,两人距离拉近,余秋栀视线范围之内只剩下白浔鹤的身影。
原本虚虚环绕在余秋栀身后的手臂落在实处,掌心内扣避免碰到余秋栀的腰身,用胳膊限制预期值的行动。
余秋栀立马向白浔鹤举起双手老实承认:“我错了。”
白浔鹤面色不善:“错哪儿。”
“错在……”余秋栀眼神乱飞,半天编不出一个像样的理由。
白浔鹤看着余秋栀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余秋栀的脑袋:“钟思懿是表演型人格,看人下菜,你那天见到的她是她装出来给你看的。”
余秋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白浔鹤:“你别好的不学跟她学坏的。”
余秋栀有些心虚地缩了缩脑袋。
白浔鹤看到余秋栀的脸色,以为人已经老实了,结果没过一会儿,她又扯着自己的衣角,小声问:“那钟老师在你面前什么样?”
好姑娘,合着自己刚刚讲的东西落在余秋栀的眼里全是猎奇。
白浔鹤瞪了一眼余秋栀,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礼堂的钟声响起,会场大门逐渐打开,从一条缝变成一个豁口,里面色调暗沉,阴影浓重,像倾倒的深渊,看不见底。
人群疯狂地向内拥挤。
白浔鹤拉着余秋栀退到一边,躲开人群:“我们一会儿再进去,人味太重。”
最后一句话嫌弃的态度怎么掩饰都掩饰不住。
人味这两个字在他的嘴中跟猪味一样。
余秋栀问道:“白老师,你身上有人味吗?”
白浔鹤低头看余秋栀:“……”
余秋栀大胆接着问:“白老师,人味和猪味那个好闻?”
“……”
“白老师,如果你身上没有人味,那会不会有猪味?”
白浔鹤觉得自己还没把余秋栀丢下真是一个奇迹。
等外面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白浔鹤将余秋栀拉到自己身边,沉声道:“一会进去乖一点,不该说的话别说,里面的人都是疯子,有些时候我注意不到你,你自己小心些,别被人拐了还给别人数钱。”
抬头看见白浔鹤谨慎的表情,余秋栀觉得白浔鹤有些小题大做,不就是一个颁奖典礼,能出什么大事。
她自信地点点头。
白浔鹤看了她一眼,握着余秋栀的手腕微微收紧,拉着人走进了会场。
11. 第 11 章
门内的世界就如同它所呈现出来的色调一般,灰暗阴沉,污秽和龌龊在这里得以潜藏隐匿,悄无声息地交流交换。
余秋栀搂紧了白浔鹤的胳膊,行走之间与白浔鹤的距离也慢慢拉近。
感受到余秋栀的紧张,白浔鹤伸手拍了拍余秋栀搂紧自己的那只手。
人群注意到白浔鹤,先是一阵窃窃私语,没过多久,一群又一群人端着高脚杯带着身边的伴侣前来过眼打个照面。
在与人□□涉时,白浔鹤上前一小步,将余秋栀挡在自己身后。
会场内闪光灯刺眼,不远处的侧廊立着许多手持麦克风的记者和记录人员。
余秋栀忽然想到自己在现实世界已经很久没有参加过颁奖典礼了。
她拿过数不尽的荣誉奖项,却鲜少现身颁奖典礼。
耳边的交谈还在继续。
白浔鹤身前的人一身街头常见的潮流打扮,亚麻色的短发卷成弯曲的弧度,面色苍白,眼眶凹陷,眼睑下是从皮肤深处透出的青黑,整个人的身形佝偻,拢在衣物里的身躯单薄瘦弱,向缺水干涸枯死的干枝。
指甲缝中还带着黑色的污垢,他的手抚摸着身边女伴白细的腰肢,目光飘忽:“白先生近来还好?”
“一般。”白浔鹤的回答没什么感情。
卷发干枝:“听说白先生每一张设计手稿的面世都会给观赏者带来无穷无尽的灵感,冒昧问一下白先生是否有出售设计手稿的打算?”
白浔鹤斜眼看人道:“你也说了冒昧,还问。”
“诶——”卷发还想再争取争取,“白先生,价格不是问题。”
“你跪在地上举起双手我都不可能把手稿施舍给你。”
假发抬手耸肩,虽然白浔鹤的回答很无理,但是他也没生气:“好吧。”
这个时候,余秋栀从白浔鹤的身后探出脑袋,看了眼对面的卷发。
看到余秋栀,卷发眼睛一亮,刚想说些什么,白浔鹤冷声喝斥:“滚,别把主意打到不该打的人身上。”
好吧,那人搂着身边女伴的腰遗憾离开,背身的时候手向下滑落,落在了女伴的臀部。
揉捏的手势动作非常粗鲁且涩情。
余秋栀看着那只手,没做声,看起来像是被吓到了。
白浔鹤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忽然觉得带人来是一个很不负责的决定,他回头看向余秋栀:“要不你先走,我先送你出去,你在车上等我。”
余秋栀摇摇头:“不用,还没看到你领奖,我要是就这么走了岂不是白来。”
白浔鹤:“你再仔细想想,一会儿上台我顾不上你。”
余秋栀:“没事,我顾得上你。”
白浔鹤压下自己的脾气,跟耐心道:“这跟你之前的颁奖典礼不一样,能入围的都是疯子,他们可以为了灵感不择手段。”
余秋栀回答:“真的没关系,相信我,没事的。”
见余秋栀一脸坚定,白浔鹤也不好再坚持,他给钟思懿发了条消息,拜托帮忙照顾余秋栀。
钟思懿回消息的速度很快:哥,咱俩是同一个奖项。
白浔鹤看着手机里的消息,心道:大意了。
虽然钟思懿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剩下的人比钟思懿更不是人,白浔鹤转了好一圈也没想到现场还有谁可以托付。
白浔鹤将耷拉在自己眼睛上的白发捋到耳后,头一次觉得自己的白头发可能确实是因为操心长出来的。
白浔鹤又问余秋栀,向她征求保证:“你一个人真的不会出事?”
余秋栀右手三指朝天:“我保证。”
虽然余秋栀的保证在白浔鹤这里什么都算不上,但是事急从权,白浔鹤也只能硬着头皮相信。
就在白浔鹤将余秋栀安置好打算离开的时候,又有一个人向这边走来。
高高的绅士礼帽戴在头上,两鬓露出浅灰色的短发,右边颧骨上夹着一副单边眼镜,金色的眼镜链垂在耳边和肩膀,跟着走路的步伐一晃一晃地。
他的手上是旧时中世纪欧洲皇室的礼杖,顶端是迎着四周烛火光线晃动闪耀的帝王绿。
他没有管身边的白浔鹤,走到余秋栀身前,向她行了一个优雅的绅士礼:“这位小姐,你的眼睛里有故事。”
余秋栀有些无措:“谢……谢谢?”
那人维持着自己的绅士礼,抬头仰视余秋栀,向她微微一笑:“不知这位小姐是否有意愿跟在我的身边,让我更加接近艺术的殿堂?”
余秋栀不太理解绅士口中的话:“不好意思,我不理解您的意思。”
“女人是男人接近艺术的通道。”绅士依旧彬彬有礼,跟他口中的话形成了鲜明对比,“不知您是否愿意成为我身下的船送我到艺术的彼岸。”
听到绅士的话,余秋栀忽然想到刚刚卷发抚摸女伴臀部的动作。
恶心引起的反胃本能在余秋栀的胃部灼烧,眩晕、耳鸣和颠倒的混乱在她所有的感官上演。
余秋栀喉咙动了动,眼睛里泛起一层水雾。
绅士的目光变得贪婪,他看向白浔鹤:“白先生,这位小姐似乎不能做出决定,不知您可否割爱,将她让渡与我?”
白浔鹤将余秋栀罩进怀里,呈现出保护的姿态,面无表情地看向绅士:“你也说了是爱,我为什么要割。”
绅士比划了一个手势:“我可以出到这个数。”
“滚!”白浔鹤看都没看,训斥道。
绅士依旧彬彬有礼,话语温吞:“白先生,这位小姐已经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你不可能时时刻刻照顾着她,总会有人得手,我相信那个人会是在下。”
说完,在白浔鹤如刀刃一般冰冷锋利的目光中,绅士转身离开。
白浔鹤看着余秋栀,拿不定主意:“你也听到了,要不我还是送你先回去?”
余秋栀躲在白浔鹤的怀里,旁边人的身上传来幽幽的花香,带一点甜,带一点清冽,她深吸一口气,冰冷的躯体和四肢逐渐回温,脑中的思绪变得活泛。
她忽然想起来,自己为什么很少参加颁奖典礼。
所有的习以为常都是有迹可循的。
那是一个非常普通的晴天,余秋栀第一次获得国际赛事的奖项,在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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奖会场卫生间旁边的角落,她目睹了聚众吸毒和sexparty的现场,令人作呕的□□和陈横在地面白花花的躯体让余秋栀目瞪口呆,他们顶着糜乱的面孔邀请余秋栀加入他们的狂欢。
黏腻肮脏的□□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紧紧的缠绕着余秋栀,哪怕刻意遗忘,也根植在她记忆深处。
余秋栀伸手捏了捏白浔鹤的宽大的指节:“没事,不要紧,我自己可以应付。”
白浔鹤的指节白皙,余秋栀有些无所谓地想:难道自己就是纯白的吗?自己也是从名利场里走出来的人,那些龌龊的把戏她一清二楚。这些肮脏的人哪怕缠上自己又怎么样,难道自己要为了那样的一群人放弃白浔鹤的颁奖典礼吗?
不可以,这是她遇上白浔鹤之后的第一次颁奖典礼,以后还有无数次,她要一直陪在白浔鹤的身边,看着他荣光满身。
余秋栀的态度很坚定,白浔鹤看着余秋栀,心里也非常担心。
万一他下来的时候没看见人怎么办?
人是自己带过来的,不能在他的手上出事。
刚要狠心拒绝,可目光在触及到余秋栀的,白浔鹤忽然又心软了,他看不懂,但是他会被打动。
没有人会拒绝那样的目光。
眼睛如深潭,蕴含着多年的期待,潭水波澜,泛着点点光芒。
算了,孩子想玩就玩吧,自己还能护不住她吗?
白浔鹤向余秋栀叮嘱:“不要喝别人递过来的饮品,不要跟别人走,我上去的时候,你就待在原地不要瞎晃荡,如果有自己处理不了的,给我打电话。”
余秋栀点点头。
白浔鹤还是不放心,将所有的情况都设想了一遍,约定暗号和解决方法:“如果来不及打电话,直接往门外跑,我看到会直接下去找你,如果你的行为被限制,就把手边的蜡烛打翻,我会保证你可以从火力安全地出来,如果手边的烛火已经灭了……”
“白老师。”余秋栀忽然打断了白浔鹤的话,眼含笑意看向白浔鹤,“遇到我之后,你的话好像变多了。”
白浔鹤立马噤声,心道这是嫌我啰嗦了?
余秋栀握紧拳头向白浔鹤挥了挥:“看,我可以保护自己。”
看着余秋栀单薄的肩颈和手臂,白浔鹤突然笑起来,他伸手调整了一下余秋栀腰间被系带绑住的玫瑰花,笑道:“嗯,如果没能保护好自己,记得来找我。”
余秋栀不服气:“我还可以连你的那份一起保护。”
白浔鹤忍不住向余秋栀感慨:“余秋栀,你真的很可爱。”
阴影里,女孩冷白的皮肤逐渐变暖,色调暗沉,隐匿在阴影中。
这时,台上传来主持人的激昂的声音:“让我们欢迎白浔鹤先生上台!”
分别之前,白浔鹤又问了一句:“你真的能照顾好自己吗?”
怎么又问一遍,余秋栀的眼珠转了转:“或许白老师可以一会儿下来的时候问问过来找我的人有没有照顾好自己。”
大话。
白浔鹤摇了摇头,对余秋栀道:“记住,自己处理不了的一定找我。”
12. 第 12 章
“会的。”余秋栀点头看着白浔鹤的眼睛认真保证。
看着余秋栀亮晶晶的眼睛,白浔鹤叹了口气,他伸手拍了拍余秋栀的肩膀:“我过去了。”
“去吧去吧。”余秋栀已经开始觉得白浔鹤婆婆妈妈,伸手推了推白浔鹤,“赶紧的,别所有人都上去了,你是最后一个,那可真是好大的排面。”
“排面大怎么了,我应得的。”最后看了余秋栀一眼,白浔鹤转身向台上走去。
圣洁的追光落在白浔鹤的身上,身形挺拔,整个人自信洒脱,看起来像在发光。
翠绿的新中式长款外套拖曳到脚踝,领口处是花纹复杂的盘口,被白浔鹤规整地扣在一起,内搭是宽松的青色丝质衬衫,隐隐约约透露出被包裹在里面的躯体身形,鞋尖从宽松的裤腿中露出,有一股若即若离的掌控感。
鞋尖踩在地面的节奏敲击着余秋栀的心间。
余秋栀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忽然想起刚刚那位绅士邀请自己与他一起共赴艺术的彼岸。
跟着白浔鹤的节奏,余秋栀心跳的节奏也越来越快,她想为什么不找白浔鹤呢?
白浔鹤浑身上下都带有一种若即若离的疏离感,衣袖拂过掠起的风像是从长远的时空横来,看着更能给人艺术的共鸣。
这时,白浔鹤站上了舞台的正中间,余秋栀身边也是一阵骚动。
看向传来响动的地方,那里人群散开,空出一片小小的空间,围在中间那人的身边。
他的眼睛在台下晦暗的阴影里冒着深冷的光,照落在余秋栀的身上。
余秋栀看了一眼,收回目光。
白浔鹤现在在台上领奖,她不想惹事。
触及余秋栀轻飘飘地目光,那人也不生气,眼底闪动着兴奋的光,跃跃欲试。
他抬脚像余秋栀走去。
余光留意到那人的举动,余秋栀没有做声。
人群中,之前的卷毛面露嘲讽,绅士按着自己的礼帽摇了摇头。
“这位美人。”他走到余秋栀的身边,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猩红的嘴唇,“我姓沙,沙画屏。”
他的舌头如同蛇信子一般灵活柔软。
余秋栀没有搭理沙画屏,她的目光全然落在台上白浔鹤的身上,一分都没有分给身边的不速之客。
沙画屏没把余秋栀的忽视放在心上,接着道:“白先生冷淡,一看就知道不是一个疼人的主,我不一样,美人,我会很温柔的。”
余秋栀还是没说话。
沙画屏上前一步,贴近余秋栀,向她伸出手:“我保证,跟着我,你会舒服的,你会体会到前所未有的快乐。”
“如果你顾忌白先生,我会前去说明,强扭的瓜不甜,我相信白先生不会纠缠报复。”
在听到白浔鹤,余秋栀身形一晃,眼底产生波澜,侧头看向沙画屏。
注意到他伸过来的手,余秋栀伸手掐住了沙画屏的手腕。
余秋栀先是看了一眼上面明亮的领奖台,然后收回目光,落在沙画屏隐藏在阴影里的面容。
注视着他的面容,余秋栀缓缓开口:“你说的温柔,是在床上吗?你说的舒服,是在床上吗?你说的快乐,也是在床上吗?”
余秋栀的声音轻轻的,从红艳的双唇中溢出。
沙画屏一瞬间激动起来,被余秋栀握住的手腕轻轻晃动。
手腕上叠戴的手镯和手链相互碰撞,宝石相撞发出清凌凌的声音。
他无法按捺自己心中的激动:“也可以不止在床上,我们可以空旷的草原,狭窄的车内,嘈杂的街区,只要是能够带来刺激的地方我们都可以尝试。”
他的音调越来越高,宝石相撞的声音越来越急促。
余秋栀动了动耳尖,感受到手下的颤动,微微歪头,一派纯良:“我可以给你刺激,你能给我什么?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总要讲究公平,你说对不对?”
“我不能吃亏呀。”
最后那一句话直接踩在了沙画屏的理智上,他反手握住余秋栀的手腕:“金钱、地位,你要多少有多少。”
他的眼眸中眨动着疯狂。
余秋栀眨了眨眼睛,低头看了眼自己被握住的手腕:“我是很好的灵感素材,对吧,你们都这么想,对吧。”
余秋栀转了转手腕:“我献出我的身体,你们通过我的身体,收获刺激、灵感和快乐,然后画出一张又一张设计稿,追求你们的荣耀和梦想。”
“然后我就只能收获金钱和地位?”
“金钱是你们从手缝漏下的施舍,地位是你们身边的陪衬。”
余秋栀忽然笑起来,在黑暗里笑得明媚:“如果我不是珠宝设计师,我就答应了。”
她抄起手边的高脚杯用力敲在了沙画屏的脑门上。
“做什么白日梦!”
沙画屏的额角溅出鲜红的血液,高脚杯碎裂,掉落在地面发出碎裂的声音。
余秋栀从他手中用力抽出自己的手腕,然后温柔地抚摸沙画屏的额角,轻轻柔柔的:“瞧,都流血了。”
然后收手回握成拳,带着猛烈的风砸在了沙画屏的太阳穴上。
余秋栀恨声道:“你们凭什么堂而皇之地交易我的身体!”
这一下让沙画屏直接偏过脑袋,他侧头盯着地面,不敢相信眼前的人竟敢对自己动手,片刻后缓缓扭头看向余秋栀,眼角浸染了额头溢出的鲜血。
“好!”他忽然高声喝彩,伸手抹去眼角的血迹,然后放入口中抿去,“太好了,我对你很满意。”
余秋栀的火气一下就上来了,她一拳顶住沙画屏的腹部,将人打翻在地,然后将身下的裙摆一撩,抬腿跨坐在他身上,一个又一个拳头落在沙画屏的脸上。
“你凭什么满意我,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一个物件吗,你们每个人都想交易我,你们每一个人都用这种上不得台面、下三滥的方式接近艺术!”
“你们通过我的身体获得快乐和灵感,然后霸占我的设计,没有一个人相信我,你们无法玷污我的高傲,就构陷我的清白!”
“聚众吸毒快乐吗,□□□□疯狂吗,你们喜欢吗,为什么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为什么要拿这些来玷污设计,玷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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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计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来玷污我!”
一拳又一拳,手上沾满血迹,眼睛里面遍布血丝,回忆和现在在眼前一遍又一遍地回放,余秋栀已经分不清时间和空间。
她只知道,很早开始,她就讨厌这些东西了。
她只是想画画,想做自己的设计,她已经极力避免了,为什么还是有脏东西。
眼前的画面天旋地转,鼻翼间都是血腥味,余秋栀行动机械,只知道一下接着一下挥动自己的拳头。
这个时候,台上传来白浔鹤的声音。
“对于这个奖项……”
声音落在余秋栀的耳畔,她有些晃神,看向台上那个闪闪发光的人。
那人如青松一般笔直孤傲,清清白白。
余秋栀猛然低头摊开自己的手,她的手上全是凝固的暗红色血迹,落在自己的手心,格外刺眼。
她站起身抬腿冲向门外。
人群自动让出一条路,没有引出多大骚动。
台上的白浔鹤似有所感,抬眼看向门口,没有动静。
片刻,他又收回视线,接着刚才的发言。
大门缓缓拉开一条细缝,一道身影闪过。
长裙拖曳,鞋跟在地面踢踏的声音急促响起,逐渐消失在长廊尽头。
迎着夜间冷冽的风,余秋栀提着自己的裙摆站在大门口,茫然看向四周,一时之间不知道该面朝哪个方向。
她该去哪儿?哪里是她的归处?
下台后,白浔鹤走向之前余秋栀的位置,地面上只有被碾成粉末的玻璃渣和浸湿地面的血迹。
白浔鹤的心一下就提起来了,环视一圈周围的人质问道:“人呢?”
人群看向他的目光有忌惮、有幸灾乐祸,但更多的是漠然,面色麻木看向那个焦急的人。
“人呢?”中间那个刚刚拿奖的人又重复了一遍,面上不见丝毫欢欣。
最后还是钟思懿的男伴回答:“她刚刚出去了。”
不待人说完,白浔鹤也冲出门外。
会场里的人看着白浔鹤的背影,面露嘲讽。
“表现得好像多有道德一样,本质还不跟我们是一样的人。”
“沙画屏呢,怎么样了?”
“医院,死不了,但是那张脸估计保不住了,全是照脸打。”
“谁能想到,以为是支玫瑰花,结果是仙人掌。”
……
白浔鹤跑了很多地方,最后是在自己车旁边的地下通道找到余秋栀的。
人靠着墙壁,将自己缩成一团,露出的肩颈一颤一颤的,手捏在礼裙上沾染了血迹。
看见余秋栀,白浔鹤的心立马松下来,这才发觉自己四肢发软,他努力压抑自己急促的呼吸,走向余秋栀。
站定在她的身前,白浔鹤看着那微微颤抖的白皙的双肩,沉默片刻。
直到地下通道里穿廊的风声渐渐平息,四下静寂没有人声。
有的似乎只是上面车辆驶过的摩擦声,或者也可能是面前人的抽噎。
白浔鹤闭了闭眼,开口道:“余秋栀。”
13. 第 13 章
声音清冽,如珠玉相撞,就那样直直地撞入余秋栀的心里。
她微微抬头,目光落在白浔鹤的衣角。
高定成衣布料华贵,翠色外套在远处微弱的光照下流光溢彩,可擦地而过的衣角带上了些许脏污。
余秋栀沉默着伸出手,在那抹污迹上擦过,白皙的指腹粘上些许泥尘。
余秋栀搓了搓手指,没敢抬头看白浔鹤的神情。
不知道是不敢还是不想。
“余秋栀。”白浔鹤依旧站立,俯视余秋栀沉声道,“起来。”
余秋栀的声音有些哽咽:“白浔鹤,你能不能蹲下来。”
不是疑问句,更像是一种请求。
白浔鹤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起来,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白浔鹤!”余秋栀有些委屈,不由得提高了音调,而后又放低了声音:“白浔鹤,你蹲下来看看我。”
刚刚余秋栀突然消失,明明上台前再三嘱咐,白浔鹤当时真的要疯了,到现在依旧余怒未消。
他伸手掐住余秋栀的下巴抬起,对上自己的眼睛:“你在想什么,我上台之前怎么跟你说的,你全忘了,嗯?”
猝然对上白浔鹤的视线,余秋栀有些愣神,没有回答。
白浔鹤把余秋栀的下巴往上抬了抬:“我叮嘱了那么多遍,反反复复跟你强调,你跟我说你知道了,会照顾好自己,然后呢?你是怎么做的?”
“疼……”余秋栀脸上泪痕未干,吸了吸鼻子,伸手在白浔鹤的手上挠了两下。
白浔鹤手上下意识松了点劲,移开手指看到余秋栀下颌处的红痕,忽然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你……”他拧了拧眉,有些生气,却放软了语气,“对不起,是我心急了。”
说完,大拇指在那处揉了几下,以示安抚和歉意。
白浔鹤转而又问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你怎么跑出来了,有没有受欺负?”
余秋栀长长的眼睫上还挂着泪珠,折射出光晕,落在泪光蒙眬的眼睛前,若繁星微光。
白浔鹤松开手,向上摸去,按在按在余秋栀的眼睛上,抹去睫毛上的眼泪:“说说,别不说话。”
白发落在白浔鹤的耳边,是银白色,万物夕阳都无法掠夺他本身的色彩。
“白浔鹤,我没被人欺负。”余秋栀偏头躲过白浔鹤的手,说话的声音嘟嘟囔囔的,“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所有的事情跟我想象的都不一样?”
白浔鹤叹了口气,蹲下身子,跟余秋栀头抵头:“都有什么跟你想的不一样,你说来听听。”
余秋栀吸了吸鼻子,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计算:“你看,我当初学设计是因为呈现在我眼前的东西告诉我,设计就只是设计,没有弯弯绕绕的东西,不用社交不用应酬,实力为王,可是后来我发现里面的水好深,有人会因为嫉妒诬陷你,有人会想要寻找灵感去做那些让人不齿的事情。”
“我原以为我妈妈是全天下最好的妈妈,除了对我要求比较高,可是后来,面对一些不好的议论,她说那是我的错,不相信我,她还觉得我不是正常人。”
“再后来……”
余秋栀看着眼前近在咫尺与自己头碰头的白浔鹤,他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却又不能触及。
“再后来……”眼泪又一颗一颗掉落,流进白浔鹤的指缝,余秋栀有些哽咽,“我碰到了一个人,他对我来说是不一样的,但我对他来说好像没什么不同。”
白浔鹤抬手犹豫了一下,放在余秋栀的脑袋上揉了揉:“你怎么知道没有不同,也许是有的。”
“我知道有那么点不同。”余秋栀眨了眨自己因为哭泣有些酸累的眼睛,“但是不够,那不是我想要的。”
我想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拥住你的腰身,占有你的怀抱。
白浔鹤揉摸余秋栀脑袋的力度很温柔:“可能对他来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只能到那一步,你已经是一个例外了,又或者可能还需要更多的时间,不要难过。”
余秋栀眼睛含泪对上白浔鹤的眼睛,他可能是在剖析自己,也可能是在就事论事。
但是那双眼睛很真诚,在地下通道里呈现出一种纯粹的黑。
余秋栀点点头。
白浔鹤接着道:“你说设计跟你想的不一样,但是不止设计,每个行业都存在这些阴暗面,余秋栀你只能保证自己是干净的,没有人会向你保证这个世界是善良的。”
“只有小孩子眼睛里的世界才是纯白的。”
“那我是不是不应该长大?”余秋栀的声音有些困惑。
“不,你应该长大。”白浔鹤鼓励且肯定,“如果不长大,你会错失很多,哪怕代价是失去纯白的世界。”
“有什么会比干净更重要?”余秋栀反驳。
“有很多。”白浔鹤看着余秋栀,目光片刻不离,“你会走过世界上每一个角落,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你的眼睛会收获一个彩色的世界。”
余秋栀没有做声。
白浔鹤揉了揉余秋栀的脑袋,安抚地拍了拍,然后直起身向余秋栀伸出手:“余秋栀,彩色的世界一定会有黑色,但也不只有黑色。”
良久,余秋栀搭上了白浔鹤的手,从地上站起来。
她问白浔鹤:“那妈妈呢?为什么妈妈不信我?”
白浔鹤的手掌大而干燥,握着余秋栀的手暖暖的。
他回道:“妈妈的事情要问妈妈,或许你可以等我哪天为人母的时候过来问我。”
“你?为人母?”余秋栀没忍住,破涕而笑。
白浔鹤捏了捏余秋栀的掌心:“怎么了,我不能作母亲吗?”
余秋栀向白浔鹤的小腹扫了一眼,乐呵道:“可以的可以的,这有什么不能。”
时间不早了,穿廊而过的风有些寒意。
余秋栀瑟缩了一下。
白浔鹤注意到,问她:“我们可以回去了吗?”
余秋栀摇摇头,有些任性:“不,我还不想回去。”
“那你想干什么?”白浔鹤有些无奈。
余秋栀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裙子:“我不喜欢这件裙子。”
“不好看吗?”白浔鹤不能接受自己的审美被人嫌弃。
余秋栀摇头否定,解释道:“之前那件裙子是你亲自提前定制的,这件是临时买的,我穿上它就好像我也是个临时的人。”
最后余秋栀总结点评:“廉价,不长久。”
白浔鹤不理解余秋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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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洞,但表示尊重:“长久不长久先不论,但这件裙子,三百万,你跟我说廉价?”
“啊?”余秋栀看了眼身上的裙子,这个价格是她没想到的。
白浔鹤没搭理她的惊讶:“不想要就还给我,我拿去退了。”
“不。”余秋栀捂紧自己的胸口的裙子,“照你这个道理,你是不是还要把我给退了。”
“我……”白浔鹤一时之间有些无语,“我说的是裙子,跟你有什么关系。”
“裙子现在穿在我身上,你说跟我有没有关系。”余秋栀反驳。
“好好好。”白浔鹤一连说了三个好,给余秋栀气笑了,“裙子是我买的,算是我的东西,你是我的吗?”
话音刚落,两个人都沉默了。
余秋栀捏皱了裙子胸口处的布料,白浔鹤侧头将视线移开,看向长廊尽头。
外面的天染上了深重沉默的黑。
白浔鹤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咳,走吧,回去了,现在已经很晚了。”
余秋栀点头乖乖跟在白浔鹤的身后,两侧的碎发无风自动,脸颊在发丝的阴影下显得有些发红。
钻进车内,余秋栀将车窗开得大大的,白浔鹤看了一眼,已经懒得说什么了。
他干脆利索地踩下油门,身后从后排拿出毛毯丢到余秋栀身上,言简意赅:“披上。”
余秋栀这回没什么多余的小动作,老老实实地披上了。
回到酒店的时候,大堂时钟的指针正指向“12”。
舞池里正是欢闹的时候,飞扬的发丝和不停扭动的身躯充满了活力。
在经过的时候,余秋栀脚步顿了顿,目光有些羡慕。
白浔鹤注意到了,问她:“你想进去玩?”
余秋栀回答模棱两可:“我就是好奇。”
白浔鹤不信:“你之前没玩过?”
“当然没有!”余秋栀这次的回答倒是很肯定,反应迅速,“我是那种人?”
白浔鹤没说话。
余秋栀拍拍自己的胸脯,信誓旦旦:“我,余秋栀,母胎solo,从不去这种地方找刺激。”
“母胎单身又不是什么值得自豪的。”白浔鹤说,“你要想去玩就去。”
“真的?”余秋栀问,对白浔鹤的爽快有些不高兴。
“真的。”虽然白浔鹤没感觉到余秋栀的不高兴,但不妨碍他话说得好听,“但是只有我在的时候你才能进去,别的时候不可以。”
余秋栀的眼睛一下就眯起来了,很高兴:“白浔鹤,你管我啊?”
“我不管你还有谁管你。”白浔鹤睨了她一眼,想调侃一句“小可怜”,想了想觉得不妥又咽回去了。
“想进去吗?”白浔鹤问余秋栀。
余秋栀纠结了一下,但没多久:“去,我想进去玩。”
“实不相瞒,我来的第一天就盯上了。”
白浔鹤想起了第一天的年龄论:“你当时说你老了,看着心累。”
余秋栀为自己辩驳:“是真的累,当时做了一天飞机,不光心累,我的躯体也累。”
“……”
行吧,你说什么都有理。
不知道的以为你坐的是时光机,一下变年轻了。
14. 第 14 章
就在两人争论时,一个人从热闹的舞池中走出来,带着一身的酒气和熏红的眼尾走向二人所在的位置。
看到那人,白浔鹤立马停止了与余秋栀的争论。
争论的内容太过幼稚,白浔鹤觉得在外人面前有点掉面。
那人白衬衫搭配黑色马甲,一身酒保的装扮,衬衫袖子被卷到手肘的部位,身形略微有些瘦削,头发中间的那抹金色挑染让他看起来有点幼稚,又有点不服管教。
他手中还端着未喝完的酒,双颊和眼尾微微泛红,一身酒气连带着舞池的喧嚣和燥热的温度。
白浔鹤微微皱眉,牵着余秋栀的胳膊往后退了两步。
余秋栀看了白浔鹤一眼:“你不是不反对我进去玩,那你现在露出一副嫌弃的样子干嘛?”
余秋栀仗着过来的人是醉鬼,没收声,说话的声音很大。
白浔鹤有些纵容地瞪了余秋栀一眼,压低声音:“不反对不代表喜欢,因为你想去我才不反对的。”
余秋栀琢磨了一下白浔鹤话里的意思,发现不能细想,一想就容易得意忘形。
但上扬的嘴角她怎么都压不下去。
“两位。”面前的人说话了,舞池声音嘈杂,连带着那人的声音都变得混沌,难以分辨,“有兴趣喝一杯吗?”
白浔鹤刚想说话,给余秋栀拦下来了。
余秋栀上前一步,站在白浔鹤的身前:“为什么是我们两个,舞池周围的人很多,你为什么偏偏邀请我们?”
余秋栀很警惕:“你有什么目的?”
那人笑了笑,脸上呈现出一种醉态的憨傻,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刚刚在里面听到了你们的对话,我想两位可能需要邀请。”
余秋栀没忍住,嘀咕了一句:“你耳朵真好使。”
余秋栀还是没收敛声音。
白浔鹤已经放弃管束余秋栀的那张嘴,他站在一边将话题空间交给二人,目光落在余秋栀的身上,不知道在看什么。
对面的人听到余秋栀的嘀咕,甩了甩自己的脑袋,那抹金色在脑袋上跳跃,他好像很高兴:“是吗?谢谢夸奖,有很多人说我不会听别人说话,你是第一个夸我耳朵好使的。”
嗯……
余秋栀沉默了,然后撞了撞白浔鹤的胳膊,压低声音:“这两应该不是同一个意思吧?”
白浔鹤反问:“你听不出来?”
余秋栀解释:“实不相瞒,也有很多人说我不会听人话。”
“然后?”白浔鹤挑了挑眉。
“然后我就问问你,这两是不是同一个意思。”余秋栀说。
白浔鹤看着余秋栀,余秋栀眨了眨自己的眼睛。
白浔鹤收回目光,侧头避开余秋栀的眼睛,清了清嗓子:“那你应该挺难看明白别人的脸色。”
余秋栀想起自己那一面墙的奖杯,觉得自己应该也不需要看懂别人的脸色。
这时对面的人可能是因为喝醉耐心下降,见白浔鹤和余秋栀久久没有给出回应,他上前几步拉住余秋栀的手:“漂亮姐姐,你就跟我一起进去玩吧。”
说完,他歪头眨了眨眼睛。
余秋栀这才发现眼前这个喝醉的男生长了一双圆圆大大的狗狗眼,看着无辜又可爱。
白浔鹤看着男生包住余秋栀的双掌,面上的神情一下就冷下来。
姐什么姐,她有你大吗,就叫姐姐。
余秋栀看了白浔鹤一眼,收回自己的手,在白浔鹤的高定外套上蹭了蹭,然后抬头低声问道:“你去吗?”
白浔鹤看见余秋栀的手部动作,面色缓和,却仍旧嘴硬:“你想去就去,我不拦你。”
余秋栀点了点头,冲男生抬抬下巴:“那就走呗。”
然后伸手捻起男生头上的金毛搓了搓,笑道:“我怎么能让这么可爱的弟弟等我。”
说完,一手搭在男生的肩头,跟在男生的身后一起进入舞池。
白浔鹤一个人被留在身后,看着前面的余秋栀低头微笑,注意到余秋栀身边的男生,又拧紧了眉。
舞池里人影杂乱,灯光色彩纷杂绚烂。
灯光落在人影上,变成了晦暗的色彩。
余秋栀跟在男生身边,一路上小心翼翼的避开人群。
C国自由开放,很多人会在身上画好衣服出门。
嗯,是画的。
余秋栀生怕自己冒犯到那些人。
穿过舞池,男生带着余秋栀在最里面的吧台边坐下,自己走进里面问道:“你想喝什么?”
“玛格丽特。”余秋栀回答。
说完,她看了眼身后,寻找白浔鹤的踪迹。
白浔鹤在人群中间,眉心深深皱起,两手插兜,大步流星,走路带风。
余秋栀跟男生打了个招呼:“我先失陪一下。”
说完,她跳下座位,跑向白浔鹤,将他与人群隔开。
白浔鹤伸手将余秋栀揽在自己身边,舞池里音响声音嘈杂,他俯身在余秋栀的耳边问道:“你来干嘛?”
余秋栀侧着耳朵分辨了好一会儿才听明白白浔鹤子说什么,她扯着嗓子回答:“你不是讨厌人味,我过来给你盖盖味儿。”
白浔鹤眉心略微放松,他嘴巴动了动,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然后带着余秋栀直直地从人群中间穿过去。
再次回到吧台边的时候,男生将已经做好的饮品端给余秋栀。
余秋栀接过,刚要问白浔鹤想喝什么,被男生抢了话头。
“这位叔叔想喝什么?”男生问。
白浔鹤看了一眼那个男生。
旁边的余秋栀已经压不住脸上的笑,她端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杯中的液体不小心洒出一些。
白浔鹤隔着余秋栀的手握住酒杯:“你小心些,本来就没多少,全给你洒了。”
白浔鹤的手还带着室外微微的凉意。
余秋栀脸上的笑微微收敛,她转了转自己的手腕,收回自己的手,假意抿了一口酒,掩饰道:“没事,我有钱,大不了再点一杯。”
“行,一会儿结账记着你说的话。”白浔鹤道。
“记着就记着。”余秋栀回怼。
“诶。”这个时候男生插话了,“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余秋栀。”余秋栀回答,同时将注意从白浔鹤身上收回,“你呢,你叫什么?”
男生抓了抓自己蓬松的头发:“我叫燕子澄。”
“燕子澄……”余秋栀默默重复了一遍,夸赞道,“好灵动的名字。”
白浔鹤看了余秋栀一眼。
余秋栀问道:“你为什么会注意到我们的谈话?”
燕子澄眼睛瞳仁中的黑色很深,折射着舞池里的光线,看向余秋栀的时候显得真诚可爱:“其实我最开始注意到的是姐姐。”
他有些羞涩,趴在吧台上,将自己的脸埋进胳膊里,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在外面:“我好喜欢姐姐,我觉得姐姐长得好好看。”
余秋栀转头喝了一口酒,有些微醺。
白浔鹤直接替余秋栀回答:“谢谢你的夸奖。”
“这不是夸奖。”燕子澄反驳,看向余秋栀的眼睛亮晶晶的,“是真心话,我从来不说谎。”
白浔鹤的脸直接阴下来。
余秋栀看了一眼白浔鹤,将酒杯端起,用杯沿的柠檬片蹭了蹭白浔鹤的手背,然后转头看向燕子澄:“谢谢,我很喜欢你的真心话。”
白浔鹤低头看了眼自己手背,抵在桌边蹭了蹭。
燕子澄歪头靠在吧台上,晕晕乎乎的,醉态分明,看向余秋栀的目光蒙上一层水雾:“姐姐身上有一种干净的味道,让我感觉很舒服。”
余秋栀抬手细嗅,什么味道都没有闻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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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弄错了,我什么味儿都没有。”
白浔鹤这时候插话:“你身上有股猪味,可以掩盖人味。”
余秋栀一愣,反应过来之后一胳膊直接怼过去。
燕子澄摇了摇头,看向余秋栀的目光难言:“不,那个味道闻不到,只能感受。”
余秋栀没有过多纠结燕子澄话里的意思。
这个时候,一个肥胖的中年人从吧台后面的门内走出,他走到燕子澄的身边,用肥厚油腻的大手在燕子澄单薄的背上抚摸,最后极具暗示意味地拍了拍。
燕子澄笑着伸手隔开中年男人的肢体接触:“老板还没走?已经很晚了,不用回去陪嫂子吗?”
老板眯了眯眼睛,眼神在燕子澄的身上上下扫视:“还有时间,你一会儿来我办公室。”
燕子澄推拒:“老板,我现在身上有工作,还要招待这两位客人。”
“啧。”男人不悦地打断他的话,“我说的又不是现在,你一会儿忙完了过来就行。”
燕子澄低头沉默。
他头顶的金毛都失去了活力,死寂地贴在头皮上。
余秋栀看了一眼,为燕子澄解围:“老板,我和白老师都很喜欢燕子澄,他一会儿确实没有时间再到您那儿去。”
男人看了一眼余秋栀,正想说什么,在触及到白浔鹤的目光时,浑身一震。
那一眼落在吧台的阴影里和舞池躁动的气氛中,如锋芒利刃从黑暗中出窍,让沉沦的人清醒。
男人畏缩地看了一眼白浔鹤,应道:“好,我知道了,燕子澄好好招待两位客人。”
说完转身,走向另一位酒保,接着伸出了自己的第二只手。
余秋栀收回目光,问道:“你们老板每天都这样?”
燕子澄挠头,说话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我刚来的,其实也不太清楚。”
“但是你应付他的姿态很熟练啊。”余秋栀端起酒杯,弯着眉眼有些不经意的调侃。
燕子澄实话回答:“我之前的工作,也会碰到很多这样的事。”
余秋栀端喝酒的姿势微微一顿:“很多?”
“对啊。”燕子澄靠在身后的墙壁上,笑得有些无奈,“其实也不止,我觉得只要有人,这种事就少不了。”
白浔鹤鲜少插话,这个时候倒是发表自己的赞同:“是这样,人都是欲望的载体,有欲望这种事不管在哪儿都会发生。”
燕子澄打了个响指,表示赞同,他这个时候才真正注意到余秋栀身边的白浔鹤,他靠近细细打量,发出惊叹:“刚刚没发现,原来这位叔叔也非常招人喜欢!”
“身高腿长,长相帅气,连气质都非常矜贵……”
跟着燕子澄的话,余秋栀拉长了脸,燕子澄的话越多,余秋栀的脸就越长,最后余秋栀一拍桌子,将杯子中的酒一饮而尽:“结账,我们要回去了。”
“啊——”燕子澄挽留,“不再玩一会儿?”
余秋栀摇头,离开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燕子澄:“你也早点回,免得你老板一会儿过来找你麻烦。”
燕子澄点头。
结账的时候,余秋栀站在柜台前,摸索着自己浑身上下有些尴尬:她今天出门除了自己的人,什么都没带。
她看向白浔鹤,眼角因为醉意染上了一片薄红。
白浔鹤没领情:“你有钱,自己结账,别看我。”
余秋栀知道白浔鹤记着刚刚的那句叔叔,她扯了扯白浔鹤的衣角,示弱道:“白老师,好哥哥,我错了。”
余秋栀的眼睛水汪汪的,像被风吹动的湖面,漾着一圈又一圈微微的波澜。
旁边的舞池人声嘈杂,闷得透不过气来,白浔鹤的额头上已经闷出了一脑门的汗。
他叹了口气,侧头拿出银行卡递给燕子澄。
嘴里低声喃喃:“你是真的喝醉了。”
15. 第 15 章
余秋栀酒品好,但是容易断片。
前者是白浔鹤亲口认证,后者出于余秋栀的自知之明。
昨天晚上,除了那句出格的“好哥哥”,余秋栀再没有别的出格的举动,回到套房也不需要人照顾,自己乖乖洗澡睡觉,自个儿把自个儿安排得井井有条的,也不闹腾人。
但白浔鹤担心,到底还是在允许范围内一直把余秋栀盯到上床才放下心来。
然后深夜因为余秋栀的那句“好哥哥”,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穿过余秋栀眼眸的风将他脑中平静的海面搅起波澜。
今天早上一起来,余秋栀就把自己昨天的那句“好哥哥”忘得一干二净。
她揉着自己乱成鸡窝的头发推开套间内一扇又一扇门,最后在浴室找到了白浔鹤的身影。
她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声音还带着早上起床的沙哑:“白浔鹤,我想回去接着做设计。”
白浔鹤洗脸的手一顿,水珠顺着他的面颊一滴滴掉落。
他抬头从镜子里观察余秋栀:“你确定?”
余秋栀闭着眼睛点点头。
白浔鹤取过旁边架子上的毛巾将自己脸上的水擦干,然后转头看向自己身后的余秋栀,怀疑地问道:“你昨天受什么刺激了,有人欺负你了,怎么突然想回去做设计?”
余秋栀翻了个白眼,眼角溢出一点生理性的眼泪:“你就不能盼我点好的。”
“那你说说你怎么突然改主意了,我到现在还记得你当时在陈知云办公室不情愿的样子。”白浔鹤歪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余秋栀撅了噘嘴,有些不情愿,刚要开口拒绝,却忘了自退面前必说真话的定律。
“反正每个行业都有人渣,那我离开设计也没什么用,除非我一辈子都蹲在家里,既然这样,我还不如继续回去当我的设计天才。”余秋栀的嘴巴充分发挥自身独立性,将她的小心思全抖出去了,“然后在颁奖典礼上手拿奖杯、脚踢人渣,争做新一代道德优秀新青年。”
“……”
白浔鹤看着她,又转头回去洗了一把脸,他可能还没睡醒。
余秋栀不满意白浔鹤的态度:“诶,白老师你给点反应。”
白浔鹤一边拿毛巾擦脸,一边抬眼看余秋栀:“怎么,是要我现在给你拍张照,然后把你刚刚的宣言裱起来挂在床头么?”
余秋栀吐了吐舌头,绕到白浔鹤身边,拿起自己的牙刷和漱口杯开始洗漱。
白浔鹤靠在卫生间门口看了一会儿,突然出声问道:“你当时为什么不愿意继续做设计?”
余秋栀吐了一口泡沫,知道白浔鹤问的是陈知云办公室的状况,她一脸坚定:“有小人当道,余时运不济,命途多舛,遂离职。”
白浔鹤对着镜子里的余秋栀翻了个白眼,转身离开。
就不该好好跟她说话。
其实缪斯设计颁奖典礼结束之后,白浔鹤在C国就没什么要紧事了,但他还是带着余秋栀多停留了几天。
帮余秋栀把袖子上的最后一颗珍珠盘扣扣好,白浔鹤理了理她的袖口,问道:“今天想去喂鸽子吗?”
余秋栀想起白白胖胖矮矮长得像个毛球的白鸽,有些心动,点点头。
天空万里无云,澄蓝如一块被潮汐冲刷过的海蓝色的空灵宝石,广场上的白鸽如同天边掉落的云朵,一只只,一片片,轻盈灵动。
余秋栀一蹦一跳地走在前面,白浔鹤跟在她的身后。
身后一个金发碧眼的小女孩气喘吁吁地追上来,拉住白浔鹤的衣角:“大哥哥,给你的女朋友买束花吧。”
余秋栀循声回头,对上了白浔鹤的眼睛。
她看了看小姑娘的花篮,满满的一筐鲜花,还带着清晨的露水,又看向白浔鹤,想的是刚刚小女孩说的“女朋友”。
白浔鹤见余秋栀没有反应,问道:“你想要?”
余秋栀立马摇头,她上前一步,歉意地揉揉小姑娘的脑袋:“对不起啊小妹妹,鲜花衬绿叶,姐姐已经不需要花了,你下回带几株草过来给姐姐好不好?”
“好。”
说完,余秋栀从兜里掏出一颗糖递给小女孩,拍拍她的背目送她离开。
再转身回头看的时候,发现白浔鹤正一言难尽地看着自己。
余秋栀:“怎么了,你这是什么眼神,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白浔鹤牙疼脸疼,感觉自己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疼,“没事,走了。”
今天的主线任务是喂鸽子,两个人在广场周围的商铺和推车绕了一圈都没有找到经济实惠的鸽粮卖。
余秋栀怼了怼白浔鹤的胳膊:“要不我们买面包喂?”
白浔鹤说:“那到时候喂的就不是鸽子了。”
余秋栀:“不是鸽子是什么?”
白浔鹤的目光落在余秋栀的身上,安安静静地,没有说话。
“我——!”余秋栀两个胳膊一甩,指着白浔鹤,“你去买,现在就去买,你看我到时候吃不吃,我吃了我就是小狗。”
白浔鹤轻笑一声,刚想说些什么,这个时候之前的小女孩又去而复返,从花篮中拿出一束花递给余秋栀:“小姐姐,这是一个大哥哥给你买的花。”
余秋栀先是看了白浔鹤一眼,忽然反应过来白浔鹤没有给她买花,然后转身蹲下问小女孩:“这是哪个哥哥买的?”
小女孩刚要回答的时候,余秋栀推了推白浔鹤,寻了个理由将他支走:“你去买面包,现在就去。”
白浔鹤看了余秋栀一眼,转身离开。
就在小女孩伸手指向前面穿白色卫衣和深色牛仔裤的小卷毛:“是那个哥哥。”
小卷毛向余秋栀招了招手。
余秋栀又给了小女孩一颗糖,将她送走,再起身的时候,小卷毛已经跑到了余秋栀的身前,他撑着膝盖,气喘吁吁。
“你好,我是沙画屏。”小卷毛带着黑框眼镜,向余秋栀伸出手。
余秋栀往后退了两步,上下打量面前的人难以置信。
“沙画屏?”
“嗯!”
“昨天被我打的那个?”
“是的。”沙画屏像小狗一样点点头。
余秋栀狐疑:“夜店男模爆改青春男大?”
沙画屏也不甘示弱:“那你就是仙人掌砍头嫁接解语花。”
余秋栀向沙画屏竖起中指,沙画屏没在意,他抬了抬自己的黑框眼镜:“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余秋栀:“昨天是谁跟我说包养?”
沙画屏解释:“昨天那种环境,随波逐流嘛,你要理解。”
余秋栀翻了个白眼:“所以你现在有正常认知了?”
沙画屏拍拍自己的胸脯,非常自豪:“是的,现在的我是个正常人。”
余秋栀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这他妈一个颁奖典礼跟传销有什么区别。
“你知道我是谁吗,就想跟我做朋友。”
沙画屏扯紧了自己的卫衣绳带:“知道,我搜过你的设计作品,我觉得你是一个非常优秀的设计师。”
“那好。”余秋栀向沙画屏伸手,“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余秋栀,一名珠宝设计师。”
“你好,我是沙画屏,也是一名珠宝设计师。”
就在沙画屏将要握上余秋栀的手时,被斜伸出来的一只手给拦下来。
二人同时望去,是白浔鹤。
白浔鹤阴着一张脸:“这不是昨天那个被打进医院的,怎么今天就出来了?”
“原来是白老师。”沙画屏伸出另一只手握住余秋栀,“谢谢白老师关心。”
白浔鹤盯着他的手嘲讽:“耗子都没你爱挖墙脚。”
沙画屏握紧了余秋栀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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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莞尔道:“好巧,您怎么知道我是属鼠的。”
“松手。”
“我不。”
白浔鹤伸手将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分开,拽着余秋栀转身离开。
沙画屏在身后大喊:“余秋栀,我很喜欢你,希望我们以后可以合作一起完成作品。”
“想得美。”白浔鹤暗声吐槽。
至此,白浔鹤对沙画屏的态度再也好不起来了。
白浔鹤大步流星,余秋栀被他拉着,要小跑才能跟上白浔鹤的步伐。
“慢、慢点。”余秋栀已经开始有些喘气,白浔鹤依旧没有停下脚步,余秋栀喊了一声,“白浔鹤。”
白浔鹤停下脚步,站在前面,拧了拧眉:“抱歉,我也不知怎么回事。”
余秋栀绕到白浔鹤身前,看着白浔鹤皱起的眉心有些好笑,她岔开话题:“买面包了吗?”
白浔鹤松开眉心,将面包递给余秋栀。
余秋栀接过,拆开撕了一片塞进嘴里:“便宜鸽子还不如便宜我,你说是不是。”
白浔鹤有些无奈:“刚刚是谁说吃面包变小狗。”
余秋栀不等白浔鹤说完就“汪”了一声。
“……”白浔鹤看着余秋栀,余秋栀歪头回看白浔鹤,腮帮子鼓鼓的,还在嚼着面包。
好吧,面包小狗爱吃面包。
在C国的最后一天,余秋栀问白浔鹤钟思懿回国没。
“怎么,你找她有事?”白浔鹤已经处理了一天的工作,他取下鼻梁上的蓝光眼镜,捏了捏鼻梁。
“没事。”余秋栀抱着果盘,“我就是想找她聊聊。”
白浔鹤抬头看了余秋栀一眼,拿起手机低头发消息,片刻后对余秋栀道:“晚上八点,酒店楼下。”
“要我陪你吗?”
余秋栀摇摇头,往嘴里塞了块西瓜:“不用,女孩子聊天,你去干什么。”
“……”白浔鹤抱着自己的笔记本,转身回房。
自己一个人处理工作挺好的。
晚上余秋栀自己一个人背着手像个小老头一样慢慢悠悠地晃到楼下,这个时候钟思懿已经在大厅中间的沙发上坐着等人了。
余秋栀悄无声息地走到钟思懿身后,声音故作沙哑沧桑:“这是谁啊?”
钟思懿头都没回:“你情敌。”
“啧——”余秋栀小老头也不装了,跳到钟思懿的对面坐下,“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白浔鹤?”
钟思懿看余秋栀的眼神像在看傻子:“你能看出来我喜欢白浔鹤,我就看不出来你么?”
钟思懿指甲上的豆蔻红已经卸掉了,又恢复了一身干练的模样。
钟思懿对余秋栀说:“我会一直追求白浔鹤。”
开门见山直接打了余秋栀一个措手不及,余秋栀看了钟思懿一眼,试探道:“哦?”
哦,哦你个头。
钟思懿想打人,她深吸一口气:“我很优秀,也很漂亮,如果是现在的你,我不知道你凭什么认定白浔鹤是你的。”
余秋栀正了正神色,看向钟思懿:“因为我自信我配得上他。”
“而且我还比你年轻。”
年轻,年轻有什么了不起的。
钟思懿抬手摸了把自己眼角的细纹,胸口迅速起伏两下,向余秋栀露出一个标准的八齿笑:“好,那我们走着瞧。”
走着瞧就走着瞧。
在跟钟思懿碰头之后,余秋栀回到套房的第一件事就是联系陈知云销假。
陈知云回消息的速度很快,也没有非常意外,白浔鹤已经提前跟他说过了。
这个时候,陈知云发来一条消息,关于余秋栀接下来的工作——跟沙画屏一起完成下一季的新品设计。
当白浔鹤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脸直接黑下来。
你说我家余秋栀要跟谁一起……!!!
16. 第 16 章
白浔鹤拿过余秋栀的手机,冷着脸给陈知云发消息,屏幕上的光反射到白浔鹤的眼镜上,透露出冷意。
【余秋栀:你让她跟谁一起合作?】
陈知云回消息的速度很快。
【陈知云:?】
【陈知云:白浔鹤?】
白浔鹤的手指在键盘上慢条斯理地按着。
【余秋栀:沙画屏的事你最好重新塞回嘴巴里,余秋栀跟我一起做下个季度的设计。】
陈知云觉得这个人简直不可理喻,握住手机的手指头动了动。
【陈知云:好的,收到,白老师。】
到后面跟着一个“OK”的手势。
我弹你脑壳哦,陈知云盯着那个手势,愤愤不平地想。
白浔鹤冷脸一直到床上才有所缓和。
他又做了一个梦。
白浔鹤通常其实不怎么做梦,每次做梦都与余秋栀有关,
这次也一样,是关于余秋栀的二十七岁。
二十七岁的余秋栀功成名就,浑身都是在名利场里腌制浸泡出来的嚣张劲,当时她正在冲击珠宝设计行业最具权威的奖项。
卧室、办公室,从家里到公司,余秋栀的设计稿到处都是,有被别人否定的,也有被自己否定的。当时的余秋栀双目通红充斥着血丝,手下的设计稿扯过一张又一张,不断地否定,不断地寻找新的灵感。
为了保持精力充沛,桌上的咖啡从奶香变成无糖,最后变成了处方药物。
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我会拿下这次比赛的奖项。
那声音如魔音贯耳,在白浔鹤的耳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到最后,他甚至不能分清这个声音到底是在梦境还是在现实。
“白老师?”余秋栀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按了按白浔鹤的肩膀,没有反应,然后提高了声音,“白浔鹤!”
白浔鹤突然睁开眼睛,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余秋栀飞速往后退开:“怎么了,你脸色不太好,做噩梦了吗?”
白浔鹤嘴唇苍白,胸膛微微起伏,他显示看了一眼余秋栀,然后伸手将脸埋进掌心:“你怎么进来了?”
余秋栀为难地看了眼时间:“白老师,你再不起床,我们就赶不上飞机了。”
白浔鹤点点头,掌心下传出来的声音闷闷地:“知道了,马上就起,你先出去。”
余秋栀离开的时候一步三回头,她很担心,从来没有见过白浔鹤那样的状态。
窗外的阳光透过白色的纱帘落在白浔鹤的身上,白浔鹤穿着白色的睡衣,坐在白色的床单和被套中间,像是被藏匿在一片白茫茫中间,承受着本该不属于自己的迷茫。
白浔鹤状态调整得很快,等洗漱完之后就看不出什么异样,早上的惊吓好像只是清晨梦间的浮光掠影。
就在余秋栀一边抱着手机,一边斜着眼睛将早餐送进嘴巴的时候,白浔鹤从房间里抱出一个熟悉熟悉的盒子。
余秋栀随意看了一眼,目光落在那个盒子上就再难离开。
白浔鹤瞧见了余秋栀的神情不由得有些想笑,他将盒子放在余秋栀身前,手指在上面胡乱敲了敲,泄露出不平的心绪:“打开看看。”
余秋栀就等着白浔鹤这句话,她叼着勺子,腾出一双手将盒子拆开,里面赫然是之前飞机托运被划坏的礼裙。
已经被人补好了。
余秋栀看了一眼白浔鹤,又看了一眼礼裙,心情复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发出一声毫无意义的“哟”。
甚至能听出后面长长的波浪号。
白浔鹤一脸便秘的表情,转身要走。
余秋栀急忙伸手将白浔鹤拦下来,嘴里叼着勺子,说话含含糊糊,声音裹在嘴里,什么都吐不出来。
白浔鹤伸手将余秋栀嘴里的勺子拿下来。
余秋栀嘴巴得了空,立马口齿清晰道:“谢谢白老师,白老师人美心善。”
然后人善被人欺,白浔鹤翻了个白眼。
他将勺子怼进余秋栀嘴里,然后将自己关进卧室收拾东西。
余秋栀的行李最后也是白浔鹤收拾的,因为白浔鹤实在受不住余秋栀一个行李箱只能塞进两件衣服的毫无生活本能的断手操作。
在机场的时候,余秋栀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将自己的行李连带着两件礼裙办了托运。
看着自己的箱子,余秋栀忧心忡忡:“不会又出问题吧……”
白浔鹤:“……”那你为什么一定要办托运呢?
余秋栀一直到坐上飞机都皱着一张小脸,直到飞机起飞,在颠簸的机身中,余秋栀摇摇晃晃地陷入昏睡。
余秋栀的脑袋左晃右晃,最后身子一歪靠在了白浔鹤的肩头,白浔鹤看了一眼,找空姐要了一条毛毯盖在余秋栀的身上。
余秋栀砸吧两下嘴,白浔鹤忽然浑身僵硬,感觉自己肩头好像湿了一块。
经过漫长煎熬的十多个小时,飞机终于落地,余秋栀一下飞机就直奔自己的行李,白浔鹤站在原地看了眼自己肩头,已经不想说话了。
一个肩膀全湿了。
余秋栀拎着自己的行李过来的时候笑嘻嘻的。
白浔鹤问道:“这回没事?”
余秋栀拍了拍自己怀里的两个盒子:“没事,都好好的呢。”
白浔鹤伸手刚要接过余秋栀手中的行李,她侧身一躲:“我自己可以,你去开车。”
白浔鹤已经看透余秋栀了:“裙子你拿,我帮你拿行李箱。”
余秋栀果断交出自己的行李箱。
回公司销假的时候,余秋栀满面荣光意气风发,全然忘了自己之前在领奖台的惊人发言。
直到进入公司内部,遇到同样身在设计部的同事。
余秋栀每个人都不认识,但不妨碍每个人都想过来嘴她两口。
“我们排挤你?”
“你怎么知道我嫉妒你?”这个人在阴阳怪气。
“余小姐真是才华横溢天赋出众勤学苦练心无旁骛。”这是在那她自己的原话在讥讽她。
威力最大的还在后面。
一个人拉着余秋栀的左手,面无表情指着自己的脑袋:“你看我已经人头出地了。”
另一个人拉着余秋栀的右手,情感充沛:“你还可以在跟我说一句‘少年啊’吗?”这个人已经头发半白。
余秋栀努力收回自己的手,笑容有些尴尬,头一次对自作孽不可活有了真切感受。
她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向各位讨饶:“对不起对不起,当时真的不准备干了,谁能想到我胡汉三现在又回来。”
说完不等各位的反应,就急匆匆地往陈知云的办公室躲去。
办公室里的陈知云抬眼看向门口气喘吁吁的余秋栀,说话像宫里的嬷嬷:“你还知道回来?回来干嘛,接着跟你的白老师一起做下面的设计。”
余秋栀气儿还没喘匀,说话一阵一阵的:“我、我不跟、跟白老师一起。”
“我昨天晚上接到了一个邀请,是一个小明星的珠宝定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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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决定接这个单子。”
陈知云:“你的白老师知道你拒绝了他么?”
“咳咳咳!”余秋栀有些心虚,一口气没喘过来,咳得撕心裂肺惊天动地,同时还不忘摇头回答陈知云的问题。
陈知云神色复杂地看了余秋栀一眼,递给她一杯水。
余秋栀接过水,顺了顺气,然后叮嘱陈知云:“不准告诉白老师。”
陈知云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机,上面是刚刚发出去的消息,他将手机背到身后:“好的。”
“这次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陈知云心虚地对余秋栀此次任务表示关心。
余秋栀指了指门:“你看看我的同事们呢,下次吧。”
门口的同事像丧尸挠门,指甲在门上发出“喀拉喀拉”的声音。
“……啊这,那你自己努力。”
小明星的名气不大,架子倒是不小,余秋栀等了十来天才等到跟小明星的见面。
跟着导航,余秋栀顺利找到对方发来的地址,是一处位置偏僻环境清幽的餐厅。
小明星订的是包间。
余秋栀跟在服务员的身后,心中暗自吐槽:小明星不光名气小架子大,甚至还异常保护自己的隐私。
“连粉丝都没几个,这么谨慎不知道做给谁看……”余秋栀小声嘀咕。
这个时候包间的门被打开,露出里面人的身影。
很眼熟的金色挑染,很眼熟的狗狗眼。
余秋栀猛然噤声。
燕子澄看向余秋栀,很高兴的招了招手,说出来的话不是很好听:“你刚刚在说我坏话吗?”
你猜啊。
余秋栀走到燕子澄的对面坐下,给了燕子澄一个异常熟悉又陌生的评价:“你耳朵有时候挺不好使的。”对我来说。
燕子澄疑惑,燕子澄不在意,燕子澄接着睁大他的狗狗眼:“你还记得我吗,见到我惊不惊喜?”
不惊喜。
余秋栀大声道:“天呐,居然是你,我真的太惊喜了!”
感叹完接着一脸平静地问道:“你怎么回事,又换工作了,酒保当腻了又来当小明星?”
燕子澄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是演戏需要,导演的要求。”
余秋栀点点头,评价道:“那你还挺入戏的。”
说完,余秋栀抽出一张纸拍在桌面上:“说说吧,你的定制要求,佩戴场合,款式要求,主石选择和整体预算。”
燕子澄不答,反而低头反身去看余秋栀的眼睛:“你没生气吧?”
余秋栀忍了又忍,然后一张纸直接糊到燕子澄的脸上:“当然不会,看见你我真的太开心了,你看我也没准备什么礼物,送你一张纸质面膜怎么样?”
燕子澄扯下自己脸上的纸,在余秋栀眼前抖了抖:“你说的就是这个?”
余秋栀礼貌微笑。
余秋栀看了眼时间,觉得自己今天可以坐在这跟燕子澄闲聊一整天。
这个时候门口出来响动,进来一个神色严肃的女人。
余秋栀刚要起身迎接,放在桌上的手机亮起,一条信息横在屏幕中央。
【白浔鹤:余秋栀,今天晚上没你的饭了。】
后面跟着屏幕截图,是陈知云发给白浔鹤的消息。
陈知云先给白浔鹤发了一张燕子澄的约单截图,上面标着余秋栀的名字。
紧接着下面跟着一句特别扎眼的话。
【陈知云:白老师怎么回事,留不住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