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草》 第1章 李福 李福想去见见王莽,当面问问他,立个扯淡碑,是个什么意思? 是穿越扯淡?还是古代扯淡? 石碑那么大,这点事也写不下吗? 有人说,摸电门能穿越。 李福颤颤巍巍的手指,在电门边上,徘徊了一个世纪,却始终伸不进去。 想想还是算了,触电的后果,除了短暂的麻,真的会要人命。 说这话的人,不会是专家。 因为真正的专家,不会拿人的性命开玩笑。 又有人说,人迹罕至之地,有奇渊山谷,有雾霭密林。 走过去,就能看见不一样的天空。 李福摸了摸兜,比脸都干净。 别说没人的地方,就是有人的地方,都活不过三天。 如果自己去了,那就真的扯淡了。 如何才能穿越呢? 飞机大炮榴莲?还是车祸狗咬猪撵? 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站不稳的纸片人,聒噪的胡话。 太不靠谱了,现在的人,都不研究科学了吗? 怎么就造不出一台时空穿梭机呢? 想想大雄多幸福啊! 有无指少年小a,随手拿出的穿越门,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哪像李福,不想去上班,还得去上班。 否则,该死的闹钟,就会没完没了的响个不停。 李福虽然只是一名快递员,但也得和其他打工人一样,按点上下班。 如果不去,他自己就没的饭吃。 三十多岁的李福,一个人在西安闯荡。 虽然有些孤独,但胜在自由。 今天的天气不太好,整个白天阴沉沉的,没有一丝阳光透过来。 蓝天都看不见,更别提白云了。 按理说,下雨刮风,才符合大自然的规律。 可是今天,天气出奇的怪。 阳光见不着不说,一丝丝的微风都没有。 空气闷热的让人发慌。 如果不是电动车没电了,李福宁愿拧着电门,一直送下去。 难熬的白天结束了,夜晚,却更加的闷热。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的原因。 人们宁愿待在家里,吹着空调,也不愿意上街。 李福也想回到出租屋里待着,尽管出租屋里没有空调。 也好过推着没电的电动车,一个人在街上毫无目的的闲逛。 路过一个安静的烧烤摊,李福打算帮帮店家,实现业务增长的愿望。 顺便也给没电的毛驴,充充电。 一杯冰镇啤酒下肚,凉爽过后,身体却感觉更加燥热。 只能一杯接着一杯,不停的喝下去。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压抑住,将要喷发的激情。 人的身体,就像没有标记的容器,神奇的仿佛没有边际。 明明很瘦的人,一打啤酒下肚,还只是打了个底。 李福不胖也不瘦,不是因为他的肚子,有多能装。 装不下的时候,李福喜欢借着酒意,在路边浇树。 面前的槐树,粗粗大大,叶子却是稀稀拉拉。 也不知道,是不是啤酒喝多了,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在晃动。 李福抬起头,隐约看见一张满是沟壑的脸,张着吃人的大嘴,在冲他怒吼。 仿佛是在抱怨,啤酒的度数不够。 一团从天而降的光,伴随着轰隆隆的雷鸣,笼罩了下来。 将他和树,暖暖地包围。 人们喜欢对着流星许愿,要是面对的不是流星呢? …… 武德九年五月初五,浴兰节。 曲江池边,一棵粗大的柳树上,李福背靠着主干,骑坐在一根枝丫上。 手里把玩着半截竹子。 那是吃完角黍(粽子)后,没地方扔,不得不留下来,装米的竹桶。 望着碧绿的湖水,李福愁苦的眉毛,像两根解不开的麻绳。 李福猜不透命运的轮盘,只能被动的接受重生的安排。 六年前,李福出生在大唐一农户家中。 从手脚并用,到瞒姗学步。 李福一直努力在适应,适应灵与肉的契合! 期待解开谜团的一天! 可惜,兵匪横行的乱世,留给他的只有悲伤,只有无助! 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在去年也离他而去。 不到七岁的他,孑然一身,又该何去何从? 从北向南,一路风雨,一路漂泊。 终于来到了大唐的都城---长安。 热闹的长安,应该能找到一处安身之地吧! 李福用希望鼓励自己。 “咚咚咚......”一阵雨点般的鼓声,在曲江池上空响起。 “快看啊!龙舟赛要开始了!” “咚!” 随着最后一声鼓点的落下,百艘龙舟,如离弦之箭,刺破曲江。 “快看,那艘‘秦’字旗下擂鼓的就是秦王吧!?” “太远了,看不清楚啊!不过那艘‘成’字旗下的,肯定是太子,我在城里见过太子好几次呢!” 太子李建成,秦王李世民。 李福望着奋勇争先的两艘龙舟,心中一动。 李福之所以不远几千里,来到长安的目的之一。 就是想亲眼看看,这些传说中的人物。 毕竟书本上的,只是文字。 既然已经身在大唐,有机会看到活人,为什么不争取一下呢? 两艘龙舟齐头并进,在两岸此起彼伏的加油声中,齐齐冲过了终点线。 “谁是第一?” “看不清啊!太接近了,几乎没有分别!” “到底是太子还是秦王啊?” ...... “肯定是秦王赢了!” 李福大喊一声,从树上跳了下来,便向外跑去。 不用问就知道,秦王如果输了,哪来的贞观之治,哪来的开元盛世! 将要跑出曲江池的李福,却被一个佩刀的护卫拦翻在地。 “干什么?” 换谁无缘无故,被人摔一跤,都会生气,李福虽然人小,脾气可不小。 “太子出行,闲人勿扰。” 要不是因为今天人多,东宫护卫的脾气,可没这么好。 太子李建成。 李福想了想,算了,胳膊拧不过大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李福不吭声了,索性坐在地上等着。 好在没用他等多久,哒哒哒的马蹄声,咯吱咯吱的车轮声,渐次传来,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不知道能不能看见李建成,好歹也是个历史名人嘛! 不见见真人相貌,怎么说也是个遗憾! 李福一边想,一边努力张大了眼睛,用力观瞧。 可惜车马没有一丝一毫停留的打算,从他眼前一晃而过。 急匆匆,冲出了曲江池,转眼便消失不见。 他没看见太子,却被太子车驾旁的太监,看了好几眼。 李福觉得那太监的眼神很恶心,让他很不舒服。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哪里都会有遗憾。 没看见就没看见吧,李福摇了摇头,站起身,随着人流向外行去。 天色眼瞅着暗了下来,李福得赶紧寻处地方安顿自己。 绕过青龙坊,向北是晋昌坊,慈恩寺就坐落在这里。 李福不想吃牢饭,又不能露宿街头。 所以慈恩寺是个很好的选择。 怀里揣着在庙门口买的两个胡饼,李福打算找个和尚谈谈理想,聊聊愿望! ....................... 回到东宫的李建成,跪坐在蒲团上,咸甜的茶水喝到嘴里,却只有苦涩。 看着跪成两排的属下,李建成越想越恼火。 “都给老子滚!” “小人等知错,请太子责罚!” 责罚? 什么样的责罚,能换回老子丢掉的脸面? “滚!” 刘静在船手们走后,关上房门,轻声言道 “殿下,曲江池门口的那个小乞儿,殿下可曾注意到?” “乞儿?什么乞儿?”李建成一脸迷惑。 “殿下,就是坐在曲江池门口的那个憨娃啊?” 憨娃?憨娃子怎么了? “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李建成现在没心情和刘静打哑谜。 听话听音,刘静身为首领太监,深谙其道。 赶忙深鞠一躬,轻声说道“奴婢知错,奴婢是说,那个乞儿很像一个人。” “像谁?” 第2章 意外 “像二爷!” 李建成凝视着刘静,缓缓说道“你想说什么?” “殿下,那乞儿不止像二爷,还与二爷家的李代公子,生的一模一样!” “生的一模一样?” 李建成腾地站起身来,轻抚下颌。 思虑良久才道“那会不会就是李代?只是偷跑出来玩耍的?” “不会的,那小乞儿行为举止粗鲁的很,一点规矩礼仪都没有,一看就是乡野贱民。” ”更何况,李代只是婢女所生,本就不受二爷待见。” ”自出生到现在,一直囿(you)于偏院,不得与外人接触,更不得外出,怎么可能是他?” “要不是年前皇家家宴,奴才见过一面,谁能知道二爷还有此子呢?” 李建成沉思片刻道: “不是吗?......只是长相相似...唉,天下之大,相貌相似之人何其多也。” “就算一模一样又如何,只要不是老二亲子,就打击不到他,没甚用啊!” “殿下,怎会无用呢?” 刘静靠近一步贴身说道“比如说双生子,丢了一个,皇上会不会迁怒于二爷?” “退一步讲,李代桃僵可以,我们就不能以桃代李吗?” “嘶......” 李建成双目微含,仔细斟酌起来。 还别说,刘静这个阉人,鬼主意就是多,仔细想想还真不错。 皇家血脉不比寻常,弄丢了一个,即使是假的,即便是造谣,又能有多少人了解真相呢? 尤其是普通百姓,还不是人云亦云者众吗? 想想这几年,李世民借助东征西讨的功勋,在民间积攒了大量的声望。 李建成每每想起,都如鲠在喉。 假若操作稳妥,至少在君子五德(仁义礼智信)上,可以打击一下李世民。 多少对李世民的声望,有一定影响。 结果还是不错的。 另一条,假若真能调包成功,针对的可就是李世民本人了。 不仅能打击到李世民的心,还能在李世民身边安插...... 刘静两条路,选的都不错,是一步,走一看二的好棋! 也许还可以看三,看四..... “好!”想明白了,李建成不再犹豫。 “这件事,你亲自去办,切莫让第三人知晓。” 静领了李建成的旨意,连忙找人去寻李福。 ......... 五月的长安,空气已经有些闷热。 李福顾不得擦汗,紧紧攥着手里的僧袍,死活不放。 “大师,出家人应以慈悲为怀,怎可往外推脱,见死不救?” “小施主,还请快快放手。规矩就是规矩,规矩是不能破的。” “什么破规矩,见死不救还能是佛祖定的不成?” “阿弥陀佛!小施主慎言!切勿胡言乱语,肆意妄言。” “怎的就胡言乱语啦?” 李福把和尚的僧袍,使劲往怀里拽了拽, “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佛曰欲为诸佛龙象,先做众生牛马。” “佛曰得未曾有,心净踊跃。” “佛曰种其因者,需食其果。” “佛曰……” “阿弥陀佛!佛曰缘来则去,缘聚则散,缘起则生,缘落则灭。小施主,你可以留下了。” 李福死皮赖脸的功力,可不是白给的。 如若不然,都轮不到和尚做拒绝。 来长安这一路,李福就不知道,要被饿死多少回。 尽管和尚没提别的要求,可李福还是干了许多活。 又是扫地又是劈柴。 李福觉得只有这样,他在慈恩寺住的才心安理得。 不与人争,不留亏欠,这是李福做人的态度。 人活着,不就应该清清白白,干干净净吗? 李福觉得,只有这样,人才算真的自由。 自由的不仅是身体,灵魂也要自由,才是真的自由。 天黑了,就着凉水,啃完胡饼,算是对自己辛苦一天的安慰。 身体陷进草堆里,李福摩挲着微疼的双手,仰望着天上闪亮的星辰。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听清,那仰望的人,心底的孤独和叹息......夜空中最亮的星,请指引我靠近你......夜空中最亮的星,是否在意,是等太阳升起,还是意外先来临...” “走开啦,别挡着小爷看星星。” 思乡的情绪,眼看就要到达顶点。 眼前不合时宜的出现一位,遮挡星空的黑衣人。 “桀桀桀……” “鬼叫什么,找到了,赶紧把人带走!” 尖细尖细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就如谷仓里,尖叫的老鼠。 白给和尚干活了,就不该唱这首歌。 这是李福晕倒前,最后的心声。 ...... 时光荏苒,犹如指尖聚沙。 李福被带到这个小院已有月余。 吃得好,睡得好,还有两个小宫女伺候着。 之所以知道她们是宫女。 因为此二人,除了伺候李福的饮食起居之外,还教他很多宫廷的礼仪。 更为重要的是,通过聊天。 李福还了解到,她们是东宫太子李建成的人。 而那个太监,名叫刘静,居然是东宫内侍首领。 太子李建成? 派个大太监来抓他? 还好吃好喝的供养他,教他宫廷礼仪。 还非给他改名字,叫什么李代? 这是个什么意思? 想要他做什么? 难道只是闲得无聊,养个宠物玩吗? 李福得空就喜欢,坐在树下胡思乱想。 逃又逃不掉,打又打不过。 唉,这该怎么办呢? 想了一个月了,也没有想到一个有用的主意。 李福准备放弃了。 算了,该咋地就咋地吧! 李福认命了! 作为砧板上的鱼,李福终于有了鱼的觉悟。 虽然不明白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不过这衣食无忧的堕落生活,李福很满意。 “李代公子,今天的心情不错嘛!” 李福每次听到这个尖细的声音,身体就像打摆子一样,激灵激灵激灵的抽搐不停。 就是这个该死的太监,那天晚上带人,把自己虏到这与世隔绝的小院的。 然后每隔几天,都会来这里“吱吱”的乱叫一番。 “我是李福,不是李代。” 认命归认命,但该死的骄傲,绝不能在该死的人面前丢掉。 父母给的名字,你说改就改啊! 凭什么? 更何况,这一世的父母留给他的,就只剩下一个名字了。 “哦?公子是李福,不是李代?” 刘静迈步走到李福的面前,俯视着他,缓缓说道 “看来,公子还没想明白自己的处境,那杂家就好好与你说说。” 刘静略微停顿了一下,继续道 “如果李福必死,李代可活,公子你说,你是李福呢,还是李代呢?” “李福!” 死就死吧。 生而为人,怎可随意低头。 李福咬牙切齿的大声的喊道。 既然不能掌握命运,那就交给命运。 说不定还能穿回去呢! “呵呵,哈哈......” 小家伙还是块硬骨头。 刘静丝毫不见恼怒,居然挺起身子大笑起来。 挺什么挺,该死的太监。 笑什么笑,笑得比鸭子哭还难听,还不如鸭子呢! “公子还是仔细想想的好!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说完,刘静不再看李福,更不去理会他想些什么。 转而对那两个小宫女说道“该教的都教了吗?公子是否都已学会?” 两个小宫女不敢得罪刘静。 可是想想没有完成的任务,内心惧怕,訇然跪地说道 “奴婢们尽心教了,可是公子嫌宫廷礼仪太过繁琐,公子说,‘抱抱拳,握握手,我们就是好朋友!’说什么也不学啊!大人,我们真的用心教了啊!” 刘静听完,后槽牙“咯吱咯吱”作响。 “也就是说,一个月下来,你们什么也没教会他?” 不懂礼仪,还怎么接续后面的计划。 都不用人揭发,李福自己就坦白自己是假货了。 还怎么接近李世民。 原本以为学习礼仪,再简单不过了,怎么知道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这要让太子殿下知道了,那还得了。 留给刘静的时间不多了! 第3章 谋划 可是刘静仔细又一想,不对啊! 他每次来,李福都说他已学会了啊! 婢女是不敢骗他的,问题出在哪里了呢? 刘静深深的凝视着李福,也不言语。 李福看着刘静的眉毛在跳舞,一上一下,上上下下,甚是可笑, “哈哈……没想明白吗?哈哈……逗你玩,好不好玩?” 能够捉弄一下刘静,发发心中的怨气,李福很开心。 却全然不知他这样做,对于两个婢女来说,意味着什么。 “呵呵,公子好雅兴,居然敢戏弄杂家。既然公子喜欢玩,杂家就陪你好好玩玩!” 刘静斜眼瞟了一眼李福,冷漠的说道“来人,把那两个废物拉下去,杀了!” 什么? 一言不合就杀人,果真是万恶的旧社会! “不能杀!” 无论什么原因,李福都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悲剧的发生。 更何况还是共同生活月余,两个漂亮的小姑娘。 “为什么杀不得?” 刘静笑盈盈的看着李福问道“福公子不是喜欢玩吗?杂家这是陪你玩呢?开不开心?好不好玩?” 看着刘静阴恻恻的诡笑,李福明白,刘静这是在杀鸡儆猴啊。 刘静不光是要杀人,还要诛心。 诛他李福的心。 也许听不听刘静的话,这两个小姑娘都得死。 可,如果不听。 那她们下一刻,一定会变成两具冰冷的尸体。 听了,也许还有一丝活路! 不光是为了她们,还有他自己。 李福玩是气人,刘静玩是杀人。 这,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游戏。 玩游戏,得看跟什么人玩,不是和谁都能玩到一起的。 超出自身能力的游戏,谁也玩不起。 想明白了,李福也是果决之人,不再倔强。 “请称呼我李代公子,另外,我会认真学习那些礼仪的!你大可不必如此!” 刘静有些诧异李福的反应。 更对李福的审时度势,机灵善变,双击了两下手掌,点了个大大的赞。 “彩!望公子能信守承诺,不要再糊弄杂家。她们的生死只在一念之间,我,或者是你!” 刘静说完,转身便要走出小院。 李福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今天是什么日子?” “六月初三,怎么了,有什么特别的吗?” 听完刘静的回答,李福按捺不住心中狂喜。 特别,忒**特别了。 假如李福没有记错的话。 “玄武门之变”就要在明日晨曦之中上演。 之后,东宫血流成河,无有活口。 过了今夜,自己的一切将回归平静。 自由的呼吸,自由的歌唱。 再也没有人逼自己,学什么劳什子的宫廷礼仪,也不会听见老鼠叫了。 “公子还没有回答咱家,今日有什么特别的吗?” 得了,老鼠又吱声了。 高兴得太早了! “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刘大人,一路走好!” 李福说完,居然还学着古人的样子,深深的作了个揖。 谁说我没学会礼仪的,只是不告诉你们罢了。 挑衅,红果果的挑衅! 刘静直觉的感到不对,却又不明白哪里不对,就是感觉怪怪的。 怪的不是刘大人的称呼。 怪的是李福看他的眼神。 眼神里,没了往日的仇怨。 倒像是目送远房的亲戚归家,又像是怀念远行的朋友,无比深情! 何时成为朋友的? 何时变得亲近了? 杂家怎么不知道!? 刘静越想越糊涂。 “望公子言而有信。” 刘静老话重提了一句,便匆匆离开了。 刘静走了,李福疯了。 看着在院子里又蹦又跳,大喊大叫,手舞足蹈的李福。 两个小宫女没了劫后余生的喜悦,反而有种离开虎口又入狼窝的错觉。 “公子,公子,您没事吧?” 李福这才想起,院子里不只有他一个人在,还有两只小绵羊呢。 那瑟瑟发抖的样子,像极了小红帽遇见了大灰狼。 “你们怎么了?是我吓到你们了吗?” 李福感到自己的脸好热,恨不能潜水到西伯利亚。 好害羞哦! 抬起手,挠了挠后脑勺,李福嘿嘿傻笑着。 “对不住啦,俺兴奋过头喽!” 两个小宫女见李福又正常了。 都抬手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 “公子以后莫再疯癫了,真的很吓人呢!” 看着两个小姑娘,李福犯了难。 今夜之后,他可以一走了之,可她们呢? 她们是卖身为奴的奴婢,在官府里是有备案的。 假如在长安城中生活,没有人查还好。 要离开长安,行走天下,没有过所,那是万万不行的。 除非有她们的卖身契,否则,一步一槛,寸步难行! 见李福面露难色,二女忍不住开口问道 “公子,您有为难之事吗?不妨与奴婢们说说。” 怎么说呢? 李福更为难了。 跟她们说就要“玄武门之变”了,她们将要无依无靠,无家可归? 今后的生活,就要靠她们自己了。 别说她们不信,皇帝李渊都不相信。 思来想后,李福决定还是先不说的好。 一切都等事情过了,再说也不迟。 “没什么事,就是……就是有些饿了。” 这个理由不错,最起码两个小姑娘信了。 望着走向厨房,两个单薄的背影,李福陷入了狠狠的自责中。 一方面是因为自己太小,没有实力,照顾不了想要照顾的人。 一方面是因为他不能讲真话而撒谎了。 谎言就是谎言,哪怕没有人因此受伤。 我要做一个诚实的人,谎言,我只说这一次! “别弄那些大鱼大肉,太麻烦了,做碗面得了!” 李福喊完就后悔了。 怎么又撒谎了呢? 其实,我想吃鱼,更想吃肉! 我虚伪的想哭! 于是,李福流着泪把面吃完了。 看他吃得这么香,两个小宫女也被感动的哭了。 公子真好...... 夜深了,人们常说,黎明前的黑暗是最黑的。 其实不然。 在李福看来,整个夜晚都是黑的。 压抑,气短,烦躁……还有忐忑不安中的期待...... 该死的大阴天! 啥时候才能放晴啊! 李福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 失眠的不只有李福。 夜色里的秦王府,灯光暗隐,人影绰绰。 偷偷潜回王府的尉迟恭,在李世民耳边言道“来了!” 两个道士紧紧跟随长孙无忌的脚步,急匆匆走进王府。 秦王府又库直安元寿打眼一瞧,居然是房玄龄与杜如晦二人。 便上前问道“二位大人怎作此打扮?” 两人没有接话,先后叹了口气。 “别提了,即便这样装扮,要是被有心人看见,只怕性命亦不保矣。” 安元寿知道,二人领了皇命,不得私见秦王。 否则,也不必长孙无忌和尉迟恭,携了秦王剑,前后两次去请了。 是已,也不再多言,转身将三人领进了厅堂。 宇文士及、高士廉、侯君集、程咬金(程知节)、秦琼、段志玄、屈突通、张世贵、尉迟恭等人,早已分坐两旁。 秦王李世民正在上首叙话 “今夜父皇召本王入宫,解释正午‘白日见星’一事,本王以太子与齐王淫乱后宫为由,搪塞了过去。父皇明日一早,召他们二人进宫面圣。可是,太史令傅奕,白日里‘秦主天下’之言,已另父皇十分不安。躲得了一时,躲不过一世啊!本王当如何处之?诸位何以教我?” 厅中众人,一时之间,似公婆对堂,闹如菜市。 第4章 蛊惑 长孙无忌见众人各抒己见,终无结果。 连忙起身言道“秦王殿下,两年前,皇上为安抚殿下,特许陕东之地,并可旌天子旗。虽然此事未果,足见皇上对殿下的期许。殿下,何不遂了皇上的心愿,旌天子旗于天下呢?” 哇靠,这老阴人真的是,什么话都敢说。 程咬金听闻,吓得差点跳将起来。 皇上李渊是这意思吗? 好好的皇帝不想做了,鼓励自己儿子造自己的反? 不过还别说,当年反隋的时候,就是这老阴人怂恿的。 现在又来,也就不奇怪了。 这是造反有理,还是造反上瘾? 程咬金不知道长孙无忌是怎么想的。 不过,一朝天子一朝臣。 秦王要是当了皇帝,我们这些从龙功臣屁股底下,应该可以垫两个垫子了吧! 想想都软乎! 程咬金越想越美,不由得“嘿嘿”笑出声来。 厅堂里突然安静了,见众人都对自己怒目而视,程咬金赶紧收了神通,止住了笑声。 “怎的不笑了?别停,你继续!” 程咬金见秦王话里不悦,也知道自己,刚才有点得意忘形了。 连忙起身说道“俺看行!” 没头没尾的一句“俺看行”把大家都弄迷糊了。 这程老匹夫,搁这耍宝来了,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 大家也想笑,可是不敢。 都是要脸的人,怎能学程老匹夫,大字不识半纸,粗鲁贱笑呢? 宁可憋着,也要等有了那半张纸再说。 即便憋得很辛苦。 “行什么行?行什么?”李世民也拿这惫懒货没有办法。 尽管心中气愤、不忍,也就抽他俩耳光,还能怎么样呢? 忍着忍着,就习惯了! “老阴人说的行啊!” “哇哈哈......” 等不了了,有纸没纸都无所谓了。 众人笑得眼泪鼻涕,到处飞扬。 当然,长孙无忌没有笑。 被人称为“老阴人”,谁受得了啊! 那得多大的肚子啊! 更何况,长孙无忌他很瘦,真的很瘦...... 长孙无忌脸色涨的红红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就如愤怒的公牛,鼻子里喷出的仿佛是火焰。 咬牙切齿怒喝道 “汰,老匹夫,‘老阴人’你骂谁?” “‘老阴人’我骂你!”程咬金也是懒驴非要上树,犟得很。 见大家都对自己竖起大拇指,程咬金更是洋洋得意起来。 殊不知,大家夸的是“老阴人”这绰号,起得好,起得妙,起的恰如其人。 长孙无忌一句话,就把“老阴人”这绰号,又送还给了程咬金。 秦王李世民也知道,程咬金就是个憨货,懒得和他计较,眼见被损还不自知。 连忙圆场说道 “知节,你的意思是?” “干就完了!打得他们,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不服不行,不就行了。” “彩!” 言简意赅,深得人心。 齐齐喝“彩”声,响彻整个大厅。 我们大家为你点赞! 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李世民见群雄激昂,当即下令。 “速联系玄武门守将常何,明日卯时之前,兵伏玄武门!击杀太子、齐王!” ...... 日上三竿,李福顶着黑眼圈在院子里看天。 不对啊!怎么没听见一点动静。 难道我记错了?还是历史书错了? 李福耷拉着脑袋,颓然的自问。 却没去想想,他住的地方离玄武门有多远。 呃,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 “砰砰砰……”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院门中开,只见太监刘静带着十数人闯了进来,瞬间占满了整个小院。 这些人个个手持兵刃,几乎人人带伤。 李福一见,猛吸一口凉气。 心中陡然明白,历史没有错。 “玄武门之变”真的发生了。 可是刘静怎么没死呢? 不应该啊! 说好的东宫血流成河呢? 他不死,我怎么活啊!? 带着疑惑,李福走到刘静面前,上下打量了两眼。 嗫喏的问道“那个刘大人,他们是谁?怎么个个带伤?你怎么……” “杂家没空理你,等会儿再说。” 刘静说完,还瞪了李福一眼。 看着安排众人清洗伤口、吃饭补水的刘静,李福莫名的有点佩服了。 一切都有条不紊的,井井有条,不乱丝毫。 这要是在现代,还真是妥妥的职业经理人、公司的大领导。 那是当然了,作为东宫内侍首领。 工作内容就是管好人,安排好工作。 当然,也要明白太子老板的好恶。 有能力,有眼力,有魄力。 否则,也做不到内侍首领的位置! “许世通,过来与杂家仔细说说。” 许世通,东宫左库直,职责护卫东宫。 三十岁左右,虎背熊腰,浓眉小眼。 呃,这搭配。 是不是送子观音也学会偷工减料了...... 随着许世通的讲述,李福也将事情了解了个大概。 原来,冯立等人,得知太子与齐王,在玄武门遇袭身亡后。 便组织了大量人马,去攻打玄武门。 另派了他许世通,带人去攻击秦王府。 可是等他赶到的时候,秦王府所剩之人已寥寥无几。 几番搜索,才在秦王府最深的后院角落里,抓到两个人。 随着许世通的指点,李福抬眼看去,不由得一阵心惊。 复制一个你,复制一个我,我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这是谁啊? 老子是直的,谁要和你搞复制的。 瞧着张大了嘴巴的李福,刘静“嘿嘿”一笑。 “怎么了,福公子,很惊讶吗?” “他、他、他就是李代?” 咦,这小子蛮聪明的嘛! 即发现李福有点硬骨头,爱撒谎善变之后。 刘静又发现他有点小聪明了。 “不错,他便是李代,秦王第六子。” “也是最不受待见的一个。” “你和他不仅相貌相似,同样令人讨厌,简直一模一样。” “呵呵~,福公子,你就没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李福抬眼瞪着刘静,虽然没有什么杀伤力,可他依旧努力的瞪着。 仿佛只有这样,才可以实现心中的某个愿望。 “一样个屁,他那么傻!” 刘静看了看李代,又看了看李福,讪然一笑。 果真不太一样。 先不说李福被抓来后偷跑了多少次。 单就谎言不知凡几。 哄骗的本事,那更是一流。 根本就不是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能干得出来的。 再看小王爷李代。 整个秦王府都空了,居然不知道跑,还在屋里睡大觉! 骂他愚蠢,那都是夸赞他了。 “是啊,真不一样,你多少比他聪明一乃【nai】乃!” “不过,有一点一样,那就是你们的命运,皆掌握在咱家的手里。” “你说是不是啊,福公子?” “刘大人,这是有了实习生,就不要我这老工人了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李福把刘静又说糊涂了。 “刘大人你看啊,他又傻又呆连逃跑都不知道,您吩咐他的事,他能办好吗?说不定还没开始干活呢,他就把您卖了,留着他,不是给您找麻烦吗?我就不一样了,我聪明伶俐,号称齐州小诸葛。您吩咐的事情,一定尽心尽力,保质保量的完成。您说,您智渊如海,该留谁,还不是明白得很吗?” 李福为了活命,脸都不要了。 竭尽所能说着违背良心的话。 错了吗? 能活着,谁又愿意去死呢? 看着李福阿(e)谀奉承的样子,刘静也被李福不要脸的精神逗笑了。 这还是前些日子,那个谎话连篇,倔强的小家伙吗? 真的是善变得很呐! 留你? 留你才真是哪天把我卖了,还得帮你数钱呢? 刘静也在心中衡量,留下真的李代,固然是保命的一个筹码,可也就只是个筹码。 若留面前这个假的,就不仅仅可以当筹码用了。 第5章 说服 砍不死你! 不再戏弄李福,刘静转头对许世通说道“冯将军那边有没有消息传来?” “还没有,不过据说,秦王那边的人马并不多,玄甲军的战力,虽然彪悍,可不足千人,怎敌得过冯将军的万人大军!” 李福是了解这段历史的。 冯立不仅败退了,还在一个月后向李世民投诚了。 见刘静他们还抱有幻想,想着万一被李世民以清缴反贼的名义,把自己咔嚓了,实在是冤的很。 赶忙说道 “刘大人,不管冯将军是否得胜,我们是不是先离开长安。冯将军要是胜了,我们再回来也就是了。万一……我们总不能守在这里,坐以待毙吧?” 刘静听完,点了点头。 “不错,你小子还算机灵。许世通,趁现在城门还开着,你立刻带领他们,到东郊灞桥南林隐藏,等候杂家消息。切勿走漏了风声!” 许世通带着人走了。 带着他的人,带着李代和他身边的宫女,也带走了李福身边的两个小宫女。 院子里孤零零的只剩下李福,还有大太监刘静。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半晌,李福才问道 “大人,现在就剩我们两个人了,我们什么时候走?” “你很怕死吗?” “怕,当然怕死!我七岁生日还没过呢。再说,我一路从齐州能活着到长安,不就是因为,想好好活着吗?” 刘静知道,齐州那边民风彪悍,兵匪乱世。 一个娃娃能活到现在,肯定吃了不少苦,遭了不少罪。 李福的坚韧性格,让刘静有些赞叹,对李福本人多了一丝动容。 于是,刘静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温柔了许多。 “你家里就再没别的亲戚了?” “没了,出了五服的,不知道有没有,不过五服之内的,肯定毛都不剩一根!” 刘静点了点头,叹息一声。 “可怜的娃啊!” “可怜就可怜呗,你点头是个什么意思?” 李福对刘静点头的行为,很不满。 怎么的,你很赞同我无亲无故吗? 刘静看了一眼李福,“咋?杂家不是你的大人啦?” 呃,李福哑然。 那时小命在你手里攥着,你当然是。 不光是大人,你想当上帝,我都依你。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咱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都是昆虫,谁先被吃,还不一定呢? 还大人个屁! 心中可以这样想,但是嘴巴上该抹蜜,还是要抹的,并且,能抹多厚就抹多厚。 “大人,怎么会呢?只是想换个称呼,显得我们亲近些嘛!你要不喜欢,我再换。你说是不是啊,我的刘大人?” 刘静让李福搞笑了,这小子,还真是嘴巴不饶人。 “算了,算了,你心中怎么想,杂家知道,随你吧!” 刘静有些喜欢和李福聊天了。 这感觉很舒服,很自在。 “我的情况你了解了,那你呢?你家里可还有什么亲人吗?” 李福八卦的欲望之火,熊熊燃起。 能和活着的大太监聊天,要在现代,这也算蝎子粑粑——独一份了吧! 刘静想了想,好像是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怀念过去。 “咱爹是边军,不过不是李唐的。” “突厥?你是突厥人?” 刘静被李福无脑的话,刺激的差点从胡凳(马扎,唐人多用于户外。)上掉下来。 “什么突厥人,莫要胡说八道!” 刘静原本觉得李福很聪明,怎么现在跟个二杆子似的,气得刘静直想抽他。 李福撇了撇嘴,小样,恶心不死你。 让你说咱爹,咱家的爹,你只省了两个字,可我和太监成兄弟了,上哪说理去。 “是大隋驻守泾州的百夫长,常年与突厥征战。所以,你莫要胡说,咱家与突厥有不共戴天的仇怨。” “哦,小人知错了。” 李福对从军之人还是很尊重的,毕竟保家卫国的是他们。 刘静训斥完李福,接着说道“原本咱家家里也算殷实。五十多亩的上等水田,十几个佃户精耕细作,生活也还过得不错。” 讲到这里,刘静顿了顿。 “可是弟执意要为父亲报仇,去了泾州,我们兄弟二人,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你家里不是还有五十多亩水田吗?这些还不够你好好生活吗?” 刘静明白李福的意思,可有些话是不能随便说的。 看着李福八卦的眼神,刘静无奈的说道“那田,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 信息量好大哦。 李福眨了眨眼睛,把脑袋又向刘静靠了靠。 刘静实在是无语了,这家伙,怎么好奇心这么重。 本不想再说了,可是看李福的表情,要是不说出个结果来,只怕这小子,会追着自己的后面问个没完。 “那田被我二叔接管了。” 刘静说完,站起身,挥了挥袍袖,去屋里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