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滴球》 第一章 不科学坠落的空间站 “周老师，关于空间站坠落的调查结果出来了。” 郝晓晞走进办公室。 她轻轻地把文件放到周喆直的办公桌上，然后忧心忡忡地说：“周老师，科学院说他们发现了一些极不正常的情况。” 周喆直缓缓抬头。 他拿起文件，只翻了几页，古井无波的眼神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走，我们去科学院。” 他思索两秒后说道。 郝晓晞怔了一下，她迟疑道：“现在吗？” “您下午还有一场重要会议......” 周喆直站起身，他声音沙哑的说：“这里的每一场会议都很重要，但这件事比这里的会议更重要。” 郝晓晞怔住了。 她心想空间站已经坠落了，现在做什么也于事无补，科学院究竟在文件里汇报了什么，竟然这么紧急，让周老师连一个下午也等不了。 宁可推掉行程表上的重要会议，也要立刻赶去科学院...... 她从来没见过周老师这么急迫。 郝晓晞回过神，她正色道：“那我现在就给您安排。” 她发自内心地尊敬周喆直。 所以尽管她有些疑惑，但她没有提任何意见，因为她相信周喆直做任何事情都有站得住脚的理由。 “不用安排，直接去。”周喆直缓缓说道，“科学家们已经在那里等着我了。” 听到这话，郝晓晞微微一怔。 她是周喆直的助理。 她没有收到科学院对周喆直的邀约，而周喆直却说科学家们正在等他。 科学院是把邀约写在文件里了吗？ 郝晓晞感到不解。 科学院工作繁重，科学家们为了确保两大计划顺利进行，日以继夜地忙碌在实验室里，躬耕于理论和数据之间。 他们这次究竟发现了什么？ 是什么让他们百忙之中抽出空来，主动要求周喆直前往科学院探讨，而且还确信周喆直会来，并且特意腾出时间等待周喆直。 周喆直声音沙哑道：“有些超出我们理解的事情发生了。” ...... “我们完全无法解释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这违背了最基本的物理常识，所以我们才把您请过来，当面向您汇报。” 几名物理学家站在周喆直面前。 他们身后是一面巨大的屏幕，屏幕上循环播放着空间站坠落的画面，画面里标注了许多物理参数。 其中速度与加速度被标红了。 “按照常识，空间站坠落应该符合高空坠物的经典物理模型，也就是在地球引力和空气阻力双重作用下的加速运动。” 科学家面色凝重地说。 “但我们在研究空间站坠落的视频时发现根本不是这样，而且偏离得很夸张，我们认为一定在什么地方出了大问题！” 周喆直认真地听着。 科学家转身在键盘上敲了几个键，他身后大屏幕上的画面跳到空间站爆炸的时候，也就是空间站开始坠落的时候。 “如果我们按照高空坠物的经典物理模型，把空间站的坠落速度做成一张曲线图......” “就是这张图。” 科学家又敲了一下键盘，他身后的大屏幕上出现一张曲线图，图里显示着空间站的坠落速度与时间的关系。 从图里可以看出，最开始的时候，坠落速度增加得很快，一下子就达到了几十米每秒。 但随着时间推移，空气阻力越来越大，坠落速度虽然还在增加，但增加得越来越慢。 这是一条坡度逐渐变缓的平滑曲线。 “这是理论模型，按理说就该是这样的！”科学家面露愁容，“但如果是这样，我们也就没必要专门请您过来一趟了......” 他又敲了一下键盘，大屏幕上的曲线图里多出一条线。 “实际情况是这样的。” 象征实际情况的曲线......应该说是折线，它旗帜鲜明地分为三个阶段。 初始坠落阶段，它与理论模型基本吻合，是一条坡度较大的上升的平滑曲线；中间加速阶段，它的坡度一下子消失了，变成了一条水平直线；结束阶段，它的坡度又回来了，但却是反方向的。 “简单来说，空间站刚开始坠落得挺正常，完全符合科学的预期。” 科学家叹息着说：“中间不知道为什么，加速度突然没了，而到了快落地的时候，不仅不加速，反而还开始减速了。” “这条线......” “恐怕牛顿来了也解释不清楚啊！” 科学家脸上流露出一丝疲惫。 他们这一整個小组，为了研究空间站坠落折腾了一周多，最后不仅身心俱疲，就连科学观都受到了巨大抨击。 旁边的郝晓晞微微张开唇缝。 她十分吃惊。 她的物理不算很好，但哪怕只是一个普通人，这时候也能听明白空间站的坠落过程里出了一个不科学的大问题！ “这是怎么回事？” 她紧张地问道。 空间站坠落本身已经很糟糕了，结果坠落过程里还发生了科学无法解释的怪异现象。 方舟计划已经失败了，接下来要验证移山计划和逐月计划的可行性，如果这个现象发生在验证实验里...... 郝晓晞无法想象后果。 然而，面对郝晓晞的问题，科学家眼底流露出一抹无奈。 “不清楚。” 他苦涩地答道。 “但要实现这个效果，需要在空间站坠落的时候给空间站施加一个等同于它重力的反方向的力。” “方舟号空间站的质量是二百一十万吨。” “也就是说在空间站坠落的时候，凭空多出了相当于二百一十万吨的力作用在空间站上，持续地阻止它坠落。” “但我们完全没有观测到。” 科学家越说声音越低。 二百一十万吨！ 均匀输出！ 持续作用！ 哪怕在空间站下面放核弹鞭炮也达不到这个效果啊！ 他们把视频看了无数遍，空间站坠落时的姿态无比自然，根本看不出有一股那么巨大的力作用在它上面。 这不科学！ 周喆直看着大屏幕沉默良久。 半晌，他瞥了一眼头顶的摄像头，然后缓缓开口：“为什么会这样，是什么导致空间站掉落得这么奇怪？” 他意味深长地问道：“你知道吗？” 第二章 地球反着转 “目前还在调查，但我们已经把坠落视频研究烂了，还是没有找到能导致这种现象发生的可能。” “再查下去......” “短时间内应该查不出什么了。” 科学家长叹一声。 他从事科研工作四十多年，从未遇到过科学无法解释的现象。 但今天他遇到了。 一座二百一十万吨重的空间站，向下坠落的过程中不仅不加速，临近地面的时候还反过来减速，好像有一个无形的幽灵伸手托了一把似的。 他实在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周喆直思索了几秒，然后开口道：“这件事很不寻常，要尽全力去查，一定要把这件事查个明白！” 科学家苦笑道：“好，我们会继续查下去的。” 周喆直点了点头，然后问道：“逐月计划的验证实验准备得怎么样了，逐月计划关乎全人类的生死存亡，不能有任何纰漏。” 科学家正色道：“逐月计划在理论上无懈可击，只要月球基地执行的时候不出意外，一定能够验证成功！” 周喆直难得有时间来科学院一趟。 他在科学院里四处转了转，跟科学家们探讨了一下移山计划和逐月计划，过了几个小时才离开科学院。 “周老师......” “那件事会不会跟数字生命派有关？” 离开科学院后，憋了一肚子问题的郝晓晞忍不住出声道。 “他们没有那么大的能耐，也没有必要做那样的事情。”周喆直用难以揣测的语气说道，“这件事不简单，晓晞你就别想了。” 郝晓晞点了点头。 周喆直强调道：“当务之急是验证逐月计划的可行性，窗口期只有七個月，一切精力都要放在这上面。” 郝晓晞迟疑道：“可是，万一这个现象在验证逐月计划的时候发生了呢？” 周喆直沉默良久。 半晌，他叹气道：“我们只能做好我们能做的。” ...... “月球一号机试点燃完成。” “月球成功产生了0.4纳角秒的角位移。” “继而证明。” “月球可以在二十年内被推至目标位置。” “解除对地球的引力束缚。” 几个月后，逐月计划验证成功。 电视、手机、车载电台等许多通信设都传出这个好消息，广播声回荡在大街小巷上，为弥漫着绝望的社会打入了一剂振奋的强心针。 “吼！成功了！” “我们是不是有救了啊？” “中国人厉害啊！” “......” 人们议论纷纷。 与此同时，联合政府的会议大厅里坐满了各国的记者和官方代表。 “在此成就的基础之上。” “地球一号行星发动机将于今日试燃。” “如地球同样成功位移。” “两项试验将完满验证移山计划的可行性。” “并为整个人类解决太阳危机。” “带来真正的希望。” 会议厅的大屏幕上正在进行倒计时。 10 9 8 7 ...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 因为一旦地球这边的实验也成功了，就意味着人类可以推动地球逃离太阳系，摆脱太阳氦闪危机。 毫不夸张地说，这场实验将决定在座所有人的命运！ 3 2 1 所有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就在这时，屏幕上的倒计时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NO SIGNAL”的警示标记。 信号丢失！ 短暂的沉寂后，整个会场变得混乱起来，质疑声、嘲笑声、相机快门声连成一片。 台上的郝晓晞感到不知所措。 “失败了是吧？” “现在怎么跟世界交代？” “又浪费七个月！” “......” 忽然，人们脚下传来强烈的震感。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紧接着，信号恢复，大屏幕上出现一根直插云霄的光柱！ “地球产生了两皮角秒的角位移！” 观测员激动地喊道。 移山计划，验证成功！ “呵呵呵！” 周喆直发出沙哑的笑声。 发生在空间站坠落时的怪异现象没有出现在移山计划和逐月计划的验证实验里，两项实验全部验证成功。 他的心情放松了下来， 这时，美国代表站起身，带头为移山计划的成功鼓掌。 很快，会议厅内掌声雷动。 但就在此刻，观测员忽然又大声喊道：“地球......地球又发生了反方向的十二皮角秒的角位移！” 话音落地，会场内的掌声消失了，周喆直脸上的笑容也随之凝固。 反方向位移？ 什么意思，地球自转不仅没有变慢，反而还加快了吗？ 观测员重新确认了一遍数据，然后大声喊道：“在发动机开机的瞬间，地球发生了2皮角秒的角位移，但紧接着，地球又发生了反方向的12皮角秒的角位移！”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迷茫。 怎么会这样呢？ 地球被推了一下，然后它又自己转了回去，而且转的力量比推的力量大好几倍！ 这股力量是哪来的？ 周喆直沉默了。 最开始2皮角秒的角位移，来自于行星发动机的推力。 这是实验预期。 但接下来发生了12皮角秒的反方向角位移，这意味着凭空出现了好几倍的推力反方向推动地球...... 无形的幽灵又出现了！ “失败了是吧？” “现在怎么跟世界交代？” “又浪费......” “这位记者，请你稍安勿躁！” 台上的郝晓晞打断了这个复读机，她现在心跳速度很快，这是全球直播，她知道自己必须说点什么来控制场面。 “实验没有失败！” 她的思绪飞快运转，她笃定地说道：“地球产生了数倍于预期的位移，这意味着我们能在更短的时间内完成移山计划，逃离太阳系！” 台下的周喆直对她点了点头。 郝晓晞注意到周喆直的反应，心中顿时一定。 “同时也有更多时间建设地下城，让所有人都住进地下城里！” “所以实验没有失败！” 她语气坚定地说：“而是大获成功！” 人们面面相觑。 原来还可以这么解释？ 但似乎也没说错。 因为这次实验主要是为了验证行星发动机能否推动地球，而验证结果显示不仅可以推动，还能推得更快。 这是好事啊！ 接下来只要弄清楚为什么发生反方向位移的情况，就可以更快更好地推进移山计划了！ 想到这里，人们的心又落回肚子里。 会议厅内再次响起掌声。 然而，坐在台下的周喆直却眉关紧锁。 弄清楚？弄得清楚吗？ 第三章 不出意外是要出意外了 半小时后，会议结束了。 郝晓晞跟周喆直返回了华夏代表的独立办公室，她一脸担忧地问道，“周老师，地球怎么会反着转呢？” 她虽然在台上信誓旦旦地说实验大获成功，但她其实心里没底。 她也不知道实验到底有没有成功。 虽然发动机点火使地球产生了比预期更大的位移，但这完全不符合科学规律，因为地球不是被发动机推动的，而是自己转动的。 要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在发动机点火的瞬间，有一股反方向的数倍于行星发动机的力量作用在地球上。 可这股力量是哪来的？ 郝晓晞的脑海里写满了问号，她想到了七个月前的空间站坠落，那时也出现了类似情况。 周喆直沉默地看着落地窗外的风景。 地球为什么反着转？ 他也不知道。 虽然他有过人的政治智慧和卓尔不凡的远见，但这两样都无法帮他看破眼前的迷雾。 不过，他有种感觉...... 地球上空似乎笼罩着一个看不见的幽灵。 “这個问题交给科学家们解决。”周喆直缓缓开口，“无论如何，移山计划要继续推进。” 太阳氦闪近在眼前。 人类必须为自己找一条出路。 在数字生命计划和方舟计划相继破产的今天，人类只剩下移山计划，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坚定地在这条路上走下去，不能回头。 回头就是文明灭亡，继续向前还有一线生机。 前进！前进！前进！ 叮铃铃铃...... 办公室的座机电话响了。 郝晓晞上前查看了一下，她轻声道：“是科学院打来的电话。” 周喆直转过身，在办公桌后坐下。 他拿起话筒：“我是周喆直。” “周理事，这次点火实验里出现了跟空间站坠落时一模一样的问题。” 电话线另一端是监督点火试验的科学家 他开门见山地说。 “一股解释不了的力量凭空出现，抵消了发动机的推力，让地球倒转了十二皮角秒！” “尚未查明原因。” “而且......” 科学家停顿了一下：“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查明原因，说不定得五十年以后了，因为我们现在完全没有头绪。” 五十年以后...... 任何项目被冠以“五十年以后”这个头衔，潜台词就是现在完全不可能，但我可以画张饼安慰一下你，等五十年以后再说。 周喆直沉默两秒后问道：“这会影响移山计划吗？” “影响是一定会影响的，但不一定是好的影响还是坏的影响。” 科学家斟酌着说：“这股力量总共只出现了两次，如果能多出现几次，我们或许能掌握它的规律，让它成为移山计划的助力。”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研究到最后，说不定是好消息呢？ 周喆直询问道：“应该怎么做？” “我们希望下个月多进行几次点火实验，看那股力量还会不会出现。”科学家沉着冷静地答道，“出现了就观察它的规律，不出现就照常推进移山计划。” 不出现最好，出现了就研究。 周喆直说道：“把你们的计划报上来，我会让他们全力支持。” 确保移山计划顺利进行就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 一切都要为移山计划服务。 听到周喆直如此爽快地批准了科学院的请求，科学家略带兴奋地说：“虽然我们现在对这股力量缺乏了解，但如果能把它研究透彻，人类的科学水平说不定能实现一次飞跃！” 科学总是在探索未知中得到升华。 在短暂的迷茫和恐惧之后，科学家们都对这股幽灵似的力量产生了巨大的兴趣。 这是一股能支配星球的力量！ 谁能把这股力量研究明白，谁就有可能成为新时代的牛顿和爱因斯坦。 这是莫大的殊荣！ 科学界已经好几十年没有这么大的机遇了。 周喆直思索两秒后问道：“你们现在有思考方向吗？” “目前还没有。”科学家答道，“我们要先跟其他国家的科学团队交流一下，然后再确定研究方向。” 周喆直点头道：“好，放手去做。” ...... 在周喆直的帮助下，第二次点火实验很快就完成了，幽灵似的力量再次笼罩地球，而早有准备的科学家们严谨地记录了与之相关的一切数据。 然后是第三次点火实验，第四次点火实验，第五次点火试验...... 随着实验次数的上升，科学家们发现这股幽灵似的力量具有极大的随机性，不仅难以预测每次出现的大小，甚至也无法预测每次出现的方向。 大多数时候，这股幽灵似的力量会与发动机推力相背，但也有一些时候，这股力量会跟发动机的推力方向相同。 科学家们始终找不到这股力量的来源，也找不到可能影响这股力量的因素。 以色列科学家提出了空间胶水猜想。 他们猜想空间本身具有极大的质量，并且对地球这种超高质量的天体单位具有极强的吸引力，所以在地球发生转动的时候，空间会对地球产生拉扯。 但这个猜想很快就被否定了。 因为在空间站坠落的时候，这股幽灵似的力量也曾出现，而空间站只有二百一十万吨质量，按照以色列科学家的理论，两百一十万吨是不足以引起空间胶水效应的。 其他猜想，诸如地球自平衡、暗物质漩涡、暗能量潮汐等等，也全部停留在猜想的层面上，没有任何理论或数据支撑。 全球顶尖科学家齐聚一堂，结果煎熬了一整年，什么都没研究出来。 但好消息是，这股幽灵似的力量并不持久。 它总是在发动机点火之初出现，短暂地推动地球一小会儿，然后悄无声息地消失，就像它悄无声息地出现那样。 所以它没有对移山计划造成什么影响。 时间一点点流逝，地球按照计划缓慢地停止了自转。 一晃过去十四年。 尽管科学家们仍然对那股幽灵似的力量充满兴趣，但因为实在研究不出什么，他们的热情也逐渐消退了。 研究不明白就不明白吧。 反正它也没有对移山计划造成阻碍，只要以后不出意外就行。 第四章 断裂又愈合的股骨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联合政府的总部大楼前聚集着很多人，他们都在等待月球启航纪念碑的揭幕——也就是他们面前的黑布下面的东西。 哗 工作人员拖动黑布的一角，黑布缓缓滑落，露出一座花岗岩质地的灰黑色立方体。 这就是月球启航纪念碑。 纪念碑上的雕刻十分简洁，只有一个象征逐月计划的图案和几行富有哲思的小字。 “今天是2058年6月22日，我身后刚刚揭幕的是月球启航纪念碑......” 记者向屏幕后的观众们介绍纪念碑。 在纪念碑后面的联合政府总部大楼里，一位老人正透过高大的落地窗望着下面发生的事情。 他脸上的皱纹比十四年前更多了，腰杆也更佝偻了。 但他的眸子更明亮了。 “晓晞......” 他轻声唤道。 郝晓晞听到呼唤，看了一眼手机屏保上儿子的照片，然后起身来到周喆直身旁。 “坐。” 郝晓晞不假思索地坐了下来。 “月球的备用方案。”周喆直关切地询问道，“收到回信了吗？” 郝晓晞答道：“一些国家提出了异议，没有在方案上签字，主要分歧......集中在战略核武器的捐献上。” 周喆直摇头叹气。 虽然郝晓晞没说，但他不用想也知道是哪几个国家提出了异议，毕竟有战略核武器的国家总共就那么几個。 可他们为什么不愿意捐献核武器呢？ 难道在接下来漫长的星际流浪之旅中，他们还打算用核武器对付同胞吗？ “唉。” 即便人类到了有史以来最艰难的时刻，人类内部依然无法团结。 周喆直叹气道：“我怕还会和十四年前一样。” 郝晓晞的眼神微微变化了一下。 十四年前...... 她知道周喆直说的是加蓬基地遇袭的事，方舟空间站就是在那时候坠落的。 “要严防死守。” “做好预案。” 周喆直强调道。 郝晓晞认真地点了点头，她知道周喆直为什么突然提起十四年前，因为各国最近都收到了一个奇怪的信息。 205807 2058年7月，也就是下个月，正好是逐月计划正式启动的月份。 信息本身没什么值得惊奇的。 值得惊奇的是获得信息的方式以及历史的重演。 这组数字来自于实验室。 它是科学家们在进行光学实验时，实验仪器观测到的微观粒子排列出来的，而且几乎先后发生在全球上千个实验室里。 不止如此，早在1987年的时候，华夏就收到过类似的消息。 当时是一个航空工业技术研究所，收到的数字是2044，而2044年正是加蓬基地遇袭那一年。 难以理解的信息传递方式，以及上一次接收到类似信息后发生的事情，这二者结合，让所有人都感到不安。 2058年7月，会发生什么呢？ ...... “我国正在开放所有地下城。”郝晓晞严肃地说道，“最大化保障境内人员的生命安全。” 时间转瞬即逝，一眨眼就来到了七月。 人们也终于明白205807这串数字意味着什么...... 人类的灭亡！ 月球上的三座行星发动机同时过载爆炸，人类放逐月球的计划不仅失败了，还把月球推向了地球的怀抱。 地月相撞，后果不言而喻。 人类必须立刻采取措施，而此刻联合政府的会议室里正在讨论对策。 听到郝晓晞的话，星条国代表强烈抗议：“年轻人，如果你们现在放他们进去，他们就再也不会出来了！” “你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吗？” “等食物吃完了！” “所有人都会饿死在里面！” 郝晓晞礼貌而不失强硬地回答：“我方开放地下城，是告知，不是征求贵国的意见。” 周喆直欣慰地笑了几声。 晓晞如今也能独当一面了，如果能解决这次危机，我也是时候退下去，把舞台让给年轻人了。 星条国代表站了起来。 他被郝晓晞怼得呼吸不畅，不站起来喘不上气。 郝晓晞没有理会他。 “各位请看......” 她指着屏幕对其他国家的代表说道。 时间紧迫。 上午开完一场小会之后，晚上联合政府就召开了一场大会，各国代表和记者都出席了这场会议。 所有人都关心着同一个问题。 现在该怎么办？人类要灭亡了吗？ “主席先生。” “各位代表。” “全世界的朋友们。” 周喆直拄着拐杖走上了讲台，他缓慢地开口，声音里隐隐有安抚人心的力量。 “这是一块一万五千年前的化石。” 大屏幕上出现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根骨头的化石。 各国代表都一脸困惑。 他们不明白周喆直想说什么，为什么要在决定人类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拿出一张化石照片？ “一根断裂后又愈合的人类股骨。” “它是人类文明诞生的标志。” 周喆直娓娓道来：“在一万五千年前，大腿骨折是致命的，因为你无法避险和觅食，只能等在原地被野兽吃掉。” 他话锋一转：“但！” “这根股骨......愈合了！” 他目光灼灼地说道：“这就意味着，在他受伤以后，有人为他处理伤口，有人为他提供水和食物，有人保护他，不受野兽的攻击。” 在这位老人沙哑的声音里，人们逐渐安静下来。 “正是这种互助。” “团结。” “我们才活下来，延续着，文明的火种。” 人们安静地望着周喆直的脸。 恍惚间，他们从这位老人的声音里感受到了一股坚韧的力量。 “在44年，逐月计划试验成功以后，我们曾经提出过一个备用方案，在月表以相控阵方式引爆全球核武，触发月核聚变，自爆瓦解。” “在座的有三十三国代表，收到了和我一样的信息。” 周喆直举起手机。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密密麻麻的鲜红的数字。 “这是全球可部署核武的确切数字，也是引发月核聚变所需要的核武总量” “这些数字曾经是绝密。” “但现在已毫无意义。” “我不知道这个信息的来源和意图是什么，但它似乎在提醒我们，一万五千年后的今天，又一根断裂的股骨摆在了我们面前。” “我们是否还是和一万五千年前那样，作出相同的选择？” 第五章 哪还有七百一十四个小时啊？ 周喆直在联合政府的演讲振聋发聩。 恐惧灭亡的有核国家终于决定团结起来，放下分歧和戒备，为人类的未来做最后一搏。 所有人都明白一个道理。 眼前这根断裂的股骨如果不立刻愈合，就再也没有愈合的机会了。 “月球碎片已形成小行星带，领航员号空间站保持高轨道运行，核武器封装完毕，总数量三千七百五十枚。” 空间站上，航天员们正为布设核弹忙碌着。 拯救地球一共分三步。 第一步，用空间把全球核武器运到月球，以相控阵方式，将它们布设在直径四十六公里的坎帕努斯环形山里。 第二步，串联全球核武器，以空间站为中继卫星，遥控引爆，引发月核聚变，使月球自行坍缩瓦解。 第三步，重启杜勒斯、东京、北京三地根服务器，恢复全球互联网，启动全球行星发动机，逃离月球残骸。 这三步就连理解都很困难，实施就更困难了。 由于月球发动机爆炸，月球被炸出了许多碎片。 这些碎片在月球附近形成了小行星带。 由于没有时间清理，航天员只能强行穿越小行星带。 过程中只要稍微跟月球碎片有一点剐蹭，就会落得个机毁人亡的下场。 但航天员个人的死亡还只是小事。 更重要的是，引爆月球对核武器的数量有要求。 如果航天员穿越小行星带的时候伤亡过大，导致抵达月球的核武器数量不达标，那么拯救地球的计划从第一步就宣告结束了。 而即便布设好了核武器，能否引爆也是未知数。 因为引爆核武器需要密钥。 一共有三千七百五十二枚核弹，它们的密钥来自几十個国家，几十个不同的密码系统，横跨1945年到2045年。 摧毁月球需要同时引爆它们。 而要实现同时引爆，就得先把这些密钥解码，然后换成一个相同的密钥。 常规解码需要至少十年，而人类的时间只有半天。 即便有最先进的计算机系统550W的帮助，也没人能保证可以在半天内完成这项工作。 第三步重启根服务器也充满困难。 因为北京的根服务器深埋水下，体质羸弱的专家们要潜到水底重启服务器，但谁也不知道水下现在是什么情况。 所有人都是硬着头皮强上。 他们也担心失败，但他们没有时间思考太多，因为这是决定人类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 危难关头，唯有责任！ 空间站里，张鹏担忧地望着刘培强。 他知道这次任务不一般，过程中充满了危险，他担心刘培强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刘培强咧嘴笑了一下。 他故作轻松地做了个戳额头的动作，示意张鹏不用担心他。 张鹏勉强地笑了笑。 “进入布弹位置。” 忽然，所有人头顶响起广播声，“所有布弹人员准备出发。” 刘培强跟张鹏告别，转身融入人流。 刘培强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何尝不知道这次任务危险，但他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稳稳地拿到一个空间站的常驻名额，从而让他的家属——儿子刘启和岳父韩子昂进入地下城。 朵朵，我会让刘启和咱爸活下去的。 他默默思索着。 过了半分钟，他进入登陆舱，刚跟队友们打完招呼，就收到了起飞指令。 “出发！” 空间站打开了舱门，成百上千架登陆舱驶出空间站。 在静谧的宇宙空间里，所有人都忘却了生死，心里只有任务二字。 “十一号爆炸了！” “注意躲避冲击波带来的碎片！” 刘培强心中一颤。 太空不能传声，他听不到爆炸的声音，只能通过空间站的提醒得知同伴的牺牲。 “啊！！！！” 一个航天员贴着刘培强所在的登陆舱抛向后方，登陆舱短暂地连接上了他的无线电，使他的惨叫声在飞行器中众人耳旁响起。 有人小声说：“这孩子完了。” 这个航天员被登陆舱的机翼弹了一下，然后撞到了一颗极不规则的小行星，身上的航天服大概率破损了。 他的下场不言而喻。 刘培强没有理会这些，他专心致志地操纵着登陆舱。 他知道如果自己发生疏忽，下一个发出这种惨叫声的人就是他或者他的队友。 他非常专注。 但他最终还是坠落了。 他顺利抵达了空旷的月表，但他前方的一架登陆舱发生故障，旋转着砸中了他所在的登陆舱。 好在他驾驶技术过硬，成功在月表迫降。 “刘培强！你在干什么？” 刘培强的队友质问道。 她不是质问登陆舱为什么坠落，而是她准备跟刘培强继续执行任务，刘培强却趁她进返回舱安置伤员的时候，把返回舱的舱门从外面锁住了。 “五颗核弹，用不了两个人。” 刘培强喘着气说道。 “那就仨座儿。” “坐不下。” 他挑了下眉头，示意他这位队友往返回舱里看。 “回家吧。” “你女儿在家里等着你呢。” 刘培强说道。 说罢，他就转身离开了。 “你没有工具！” “你怎么搬核弹？” “刘培强！” 他的队友拼命拍打返回舱的玻璃。 这时，返回舱的返回程序已经启动，刘培强必须回来，否则他就会被落在月球上，湮灭在月球的爆炸里！ 但刘培强无动于衷。 “你给我回来！” 刘培强能听到无线电里的呼喊。 他笑了笑，但没回头。 因为任务总得有人来完成啊。 ...... 与此同时，另一边也遇到了困难。 负责解码核武器的队伍进展缓慢，几乎没有在地月达到洛希极限前完成解码工作的可能性。 “您知道，实在是太难了。 “直说吧！” 周喆直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都到这时候了，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没有必要再推卸责任，用话术绕圈子。 “还需要多长时间？” “月球的核弹已经布设完了。 他摘下帽子，拿在手里摩挲着，坦诚且不安地说：“至少还需要......七百一十四个小时。” 七百一十四个小时？ 如果从2044年就开始解码，七百一十四个小时不算什么。 但现在？ 人类文明只剩下三个小时了。 第六章 大地深处的脉搏 听到这个数字，周喆直沉默了两秒。 他摇了摇头。 先是轻轻地摇，然后重重地摇了几下，举止里透露着无奈和失望。 他一进这个办公室就感觉氛围不对，空气里弥漫着麻木，这个办公室里的人把握着全人类的希望，但他们自己脸上却写满了绝望。 果然...... “人类啊......” 周喆直低沉地叹息道：“把最精密的保密系统，都用在了彼此毁灭之上。” 或许，人类只能走到这里了。 周喆直转动轮椅，怀揣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向外移动。 就在这时，长官喊住了他。 “先生！” 长官戴好帽子，他站起来，看着周喆直的背影说：“我们还有一個备用方案。” ...... “这是核弹的机械式引爆器。” “这是扳机。” “一共八十一个款式。” 空间站里，气氛异常凝重。 因为备用方案是人肉引爆，一个航天员一个遥控器，让航天员站在核弹旁边引爆核弹。 这是最原始的引爆方法。 除非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没有人想用这个方法，因为这意味着牺牲。 但这是目前唯一的引爆方法。 “每引爆一颗核弹，可以连锁触发十颗左右的核弹。” “氢弹要一颗一颗起爆。” “所以，我们需要二百一十九人进行操作。” “但为了确保成功。” “我需要三百人。” “我们的对接舱不是登陆舱，所以我这里只有单程票。” 讲话的人说到这里就没再往下说了。 所有人都懂。 这是一次注定没有归途的行动。 旁边介绍遥控器的技术人员仍在讲话，他举起一个外形笨重的遥控器，大声道：“毛子款，没有保险，两个扳机。” 这个时候，每个人的心情都很低落。 但时间不等人。 遥控器有八十一个款式，仅仅介绍清楚它们就要花费很久，所以甚至没有时间让航天员们安静地思考是否参加这次行动。 “我去！” 忽然，一个年轻宇航员大声喊道。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发出声音，各个国家各个种族的都有。 “我去！” “我去！” “我去！” 一只只手臂高高举起，呼喊声此起彼伏。 任何人都无法强迫这些航天员，因为这次行动不能出一丁点差错，只有每个参与的人都自愿，最后才能顺利完成任务。 他们不是不想活了，而是任务总要有人来完成。 责任，总要有人来承担。 “我去！” 张鹏被身旁年轻人的呼喊声惊醒。 他从回忆和惆怅中回过神，扭头看向身旁的年轻人。 年轻人不安地跟他对视。 他看着这个年轻人稚嫩的脸庞，心底莫名生出一股豪迈。 “看什么看？” 他狠狠地瞪了这个年轻人一眼，吓得这个年轻人把头转了回去。 “月球是我们的......” 他轻声道：“交给你们这些小崽子，我不放心。” 张鹏攥住年轻人的手臂，强行把年轻人的手摁了下去，然后大声吼道：“华夏航天飞行中队！” 刹那间，整条走廊为之一静。 “五十岁以上的！” 张鹏带头站了出来。 “出列！” 他用接近咆哮的声音喊道。 老兵们笑着摇了摇头，一个接一个走出队伍，跟着张鹏朝前面走去。 年轻人们错愕地看着他们。 这是...... 当他们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老兵们在做什么的时候，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从他们心底翻涌上来，溢出眼眶，凝结成一颗颗闪烁的泪滴。 他们紧紧地抿起嘴唇。 这一刻，老兵们的内心是平静的。 他们没有感觉被迫。 事实上也没有人能在这件事上强迫他们，因为只要他们不愿意，哪怕只是表现出一丁点苗头，他们就不会被允许参加这次任务。 他们都是自愿的。 即使张鹏不喊，他们也会自己走出来。 因为承担责任也有先后之分，像这种回不来的事情，还是他们这些老家伙更合适。 他们已经五十岁了。 该经历的事情都经历了，再活下去就要活到百病缠身的年纪了。 但孩子们不一样。 这个世界很美好，他们还没有体验过。 “俄罗斯航天飞行中队！” “法国航天中队！” “英国航天中队！” “......” 就连这次行动的指挥官也站了出来。 在灾难与牺牲面前，不同国家、不同肤色、不同种族、不同身份的人做出了相同的选择。 年轻人们将永远记住这一天。 这是他们的老师、教官、指挥官给他们上的最后一课。 然而，引爆核弹的事情有着落了，另一边负责重启根服务器的队伍却遇到了麻烦。 重启北京根服务器的队伍刚落地就出现一个伤员，为了确保这个伤员的生命安全，队伍不得不分出两个健康的队员护送这个伤员回去。 五个人的队伍一下子只剩两个人——550项目总工程师马兆和架构师图恒宇。 两名顶级科学家趟着水艰苦作业。 意外接踵而至。 马兆在接线的时候被线缆绊住了腿，水面快速上涨，很快就没过了他的锁骨。 “图恒宇！” 马兆感觉自己挣脱无望了。 “接着！” “还有最后一组密码！” 他奋力把密钥递向图恒宇。 图恒宇有些迟疑。 他不明白马兆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还这么关心密钥，如果马兆淹死在了这里，地球的死活还跟马兆有关系吗，马兆还有必要管地球吗？ 他迟疑地接过马兆递来的密钥。 马兆焦急道：“记住！” “没有人的文明！” 水几乎没过他的口鼻。 “毫无......意......义......” 图恒宇把头埋到水下，他看到马兆对他挥手，示意他赶快去输入最后一组密码。 图恒宇说不清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 但他好像如梦初醒。 密码！我得去输密码！ 他最后看了马兆一眼，然后手忙脚乱地转身朝外面的电脑游去。 祸不单行。 与此同时，第一批月球碎片已经抵达地球，它们穿过地球的大气层，化作一颗颗巨大的火球，凶猛地轰击地表。 轰隆隆隆！ 爆炸声、呼啸声、惨叫声...... 地面变成了炼狱。 怦！ 就在这极度混乱的时刻，大地深处忽然响起一道低沉的声响，仿佛跳动的脉搏。 怦！怦！怦！ 随着月球碎片接连不断地轰击，地底的脉搏声逐渐变得清晰有力。 第七章 要变天了 “还能不能让人好好睡一觉了？” 这句话只是在陈帆心里转了一圈，没有说出口。 因为穿越成星球意识的他，早已失去声带这个曾经作为人时的发声器官。 他是一名穿越者。 他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地球，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穿越到流浪地球的世界，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变成流浪地球的星球意识。 一切都水到渠成地发生了。 穿越以后，他的意识在潜移默化中蜕变，为此断断续续地沉睡了很久。 “这次感觉清醒多了。” 融合地球给陈帆的灵魂造成了极大的负担，他之前每次醒来都迷迷糊糊的。 他朦胧地记着有个东西从天上掉了下来，他伸“手”捞了一下，但没捞起来，好像是個挺重要的东西。 他记不清了。 睡梦里，他还感觉有人不停地用针扎他。 力度不重，但很影响睡眠。 每次被扎他都会扭一下，好中和掉那种被针扎的感觉。 他太困了，什么也不想干。 直到密密麻麻的月球碎片砸下来，铺天盖地，痒得他实在受不了，他才终于“睁开眼睛”。 与以往不同，这次醒来他很精神。 “好像跟地球融合得差不多了。” 陈帆有种感觉。 他之前只是附着在地球外面的一个幽灵，现在才真的钻进了地球里面，成为了地球本身。 作为星球意识的感觉很奇妙。 他没有眼睛，但他可以看到东西，因为他能共享每一个地球生命的感官。 他还能感受到这些生命的情绪。 惊恐、绝望、麻木...... 怎么这么负面？ 随着意识的全面复苏，风吹、鸟鸣、啸叫、陨石、月球、危机......海量的信息涌入他的脑海。 这些信息没有给陈帆造成任何负担。 他轻易地吸收并理解了。 “喔，进展到炸月球的阶段了。” 陈帆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 因为他在穿越前刚看了《流浪地球2》，一穿越他就知道自己来到了流浪地球的世界。 他亲眼看到MOSS操纵无人货车撞死了图恒宇的老婆和女儿。 他什么也没做。 因为那时的他还沉浸在穿越之初的仓皇无措之中，那种感觉困扰了他很久，直到十几年后才彻底消退。 不过图恒宇的老婆和女儿没有彻底死去。 每一个意识都从星球意识中诞生，肉体消亡后这些意识又回归星球意识，她们是否彻底泯灭需要经过陈帆的许可。 陈帆没有拯救她们的肉体，但也没有泯灭她们的精神。 他在自己宏大的意识中腾出了一块地方，给了她们存在的空间，几十年来她们就浑浑噩噩地飘荡在那个空间里，记忆始终停留在生前的最后一刻。 现在里面又多了两个客人。 刘培强的老婆韩朵朵 550项目的总工程师马兆 陈帆其实不该留下他们，因为生与死是一个循环，有生就应该有死，身为星球意识的他似乎不该插手这件事。 但他不是一个纯粹的星球意识。 这四个人都是他熟悉的面孔，如果熟悉的面孔都消失了，他会感到孤独。 “人肉炸月球，太悲壮了。” 陈帆从第一人称视角观察着月球上的事情。 他看到张鹏给刘培强传递了一个坐标。 他能感受到刘培强内心的喜悦。 刘培强肯定没想到自己被落在月球上还有机会见到张鹏，不过张鹏给刘培强的不是他自己的坐标，而是一个返回舱的坐标。 “电影院里看的时候就很感动。” “第一人称更感动了。” 陈帆感慨道：“不过到此为止了，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吧。” 没必要炸月球。 毕竟老夫老妻了，推开就行。 成为星球意识以后，他发现自己可以把引力转化为斥力，而且可以精细地操纵每一个距离上的引力或斥力大小。 他不清楚这是什么原理。 或许跟他本身的特殊性有关，又或许引力和斥力本来就是一个东西，只是人类科学家还没研究明白。 他不准备让人类炸月球，因为他要用推开月球的反作用力让自己动起来。 太阳要氦闪了，这边肯定不能待了。 但相比于被人类用一万根针戳着走，他更倾向于自己走，而且他有更高效也更舒适的移动方式。 现在，先让这场流星雨停下吧。 意念流转之间，人类难以想象的沛然伟力从地壳下涌出，它悄然绕开地表的人类建筑，逆空而上，大包大揽地托起了天上的火流星。 空气中仿佛响起新时代的钟声。 流星不再坠落，它们安静地悬浮在空中，就像一张定格的照片。 咔嚓 ...... “周老师，外面出大事了。” 郝晓晞步履匆匆地走进办公室，她举着手机跑到周喆直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您快看看这个！” 周喆直略带疑惑地抬起。 经过十来年的磨练，郝晓晞已经变得很沉稳了，他已经有段时间没见过郝晓晞这么毛躁了。 他把目光挪到郝晓晞的手机上。 他愣住了。 手机上正在播放一段视频，看着极不真实，像电影特效。 “陨石停在天上了！” 郝晓晞强调道。 “这是真的！我刚拍的！” 周喆直的大脑短暂空白了一秒，紧接着他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他震惊道：“陨石真的停在天上了？” 这怎么可能呢？ 郝晓晞喘着气答道：“是真的！那个幽灵又出现了！” 幽灵！ 听到这个词，周喆直稍稍回过了神。 “全球的陨石都停了？” 他询问道。 郝晓晞摇了摇头：“其他地方还不清楚，在等消息......” 叮！叮！叮！ 她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接连不断。 “应该是有消息了。” 郝晓晞打开消息界面，果不其然，世界各地都在汇报陨石停止坠落的怪异现象。 周喆直抿起了嘴唇。 这次他没有再找科学家，因为科学家已经研究幽灵研究十几年了，什么都没研究出来。 “之前，幽灵有过这么大的动作吗？” 周喆直缓缓开口。 郝晓晞思索两秒后摇了摇头：“从来没有过，最多就是在发动机开机的时候跟发动机反着推一小会儿。” 周喆直喃喃道：“要变天了。” 第八章 星星在移动 “周理事！” 就在这时，一名科学家推开办公室的门。 他小碎步跑到周喆直面前，神情激动地说：“幽灵！幽灵把月球推开了！” 他的声音通过同声传译系统进入每个人的耳朵。 所有人都愣住了。 科学家解释道：“地球和月球之间的距离正在扩大，而且已经持续几分钟了！” 他的脸上难掩兴奋。 幽灵这次跟以往不一样，它太持久了，而且一点衰减的意思都没有，似乎要一口气把月球踢开。 周喆直迟疑道：“这个消息属实吗？” 科学家答道：“绝对属实！” 他是在确认数据无误以后，才跑来向周喆直汇报这个消息。 “空间站也传来了相同的观测结果！” “如果能保持目前的推动速度，最多十五分钟，地月距离就会恢复到安全区间！” 科学家说道，眉宇间难掩激动。 “好好好......” 周喆直赞不绝口。 这一刻，他心里紧绷的弦松了下来。 人类有救了。 至于幽灵是什么，他此刻不想深究，因为这個幽灵实在是超出了人类能探索的范围。 “总指挥！”周喆直转动轮椅，“让月球上的人停下吧，不需要他们引爆核弹了！” 科学家的话，总指挥也听到了。 但他却摇了摇头。 “对不起，先生！”他语气强硬地说，“我不能下这个草率的命令！” 周喆直微微一怔。 “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我不知道他在胡说什么！”总指挥嗤之以鼻地说，“什么幽灵推动月球，简直可笑！” 幽灵是一个秘密，只有参与相关项目的科学家和政要知道。 这位总指挥不在其中。 周喆直眉关紧锁。 只剩最后几分钟了，如果不及时通知月球上的航天员停止引爆，那么人类最具勇气和奉献精神的航天员队伍就要全军覆没了。 “接你们总统的电话。” 忽然，郝晓晞举起手机。 周喆直讶异地看了郝晓晞一眼，他完全没注意到郝晓晞是什么时候给对方总统打的电话。 “你的总统也命令你停止引爆计划。” 郝晓晞强调道：“请立刻停止！” 总指挥将信将疑地接过手机，他把听筒贴到耳朵旁边，几秒后脸色大变。 “是！我明白了！” “好的！” “马上就办！” 总指挥把手机还给郝晓晞，他深深地看了郝晓晞一眼，然后大声道：“立刻停止核弹引爆计划，告诉空间站，暂时不用引爆核弹了！” “是！” ...... 张鹏坐在月壤上，背靠核弹。 死到临头，他忽然有些感慨，他心想，靠着核弹坐在月球上——以前没人能这么做，以后没月球给人这么做。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这辈子能做成一件这样的事，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引爆倒计时，两分钟。” 耳机里传出冰凉的人工合成音，把他的思绪拉回到现实里。 通讯频道没人讲话。 一片死寂，大家都在走马灯似的回顾自己的一生。 “引爆倒计时，一分钟。” “兄弟。” 毛子飞行员诺夫忽然出声。 “我没给王老师丢人吧。” 诺夫跟张鹏是同学。 他们一起学习，一起工作，现在还要一起死在月球上。 张鹏喃喃道：“一分钟怎么这么久啊？” 这不是折磨人吗？ “你不说两句？” 诺夫问道。 最后一分钟了，再不说几句话，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你平时话不是挺多的吗？” 诺夫调侃道。 张鹏笑了笑，他的心情逐渐放松下来，决定坦然地迎接最后一分钟。 他喃喃道：“是啊，是该说点什么。” “说点什么呢？” 他有很多话想说，但却不知从哪说起。 诺夫叹气道：“可惜啊，没......” “紧急通知！” 通讯频道里突然响起一个高亢的声音，打断了诺夫惆怅的话语。 “任务暂停！不要引爆核弹！” 张鹏愣住了。 任务暂停？ 这是来自空间站的命令吗？ 可别是谁承受不住死亡的压力，在通讯频道里胡言乱语，耽搁拯救地球的机会...... “我是指挥官！” “重复一遍！” “不要引爆核弹！” “刚才收到地面消息，情况有变，任务暂停，倒计时已经停止，所有航天员原地待命！” 通讯频道里响起轻快的《卡农》。 听到钢琴声的时候，张鹏终于确认这是来自空间站的命令，因为只有空间站才有权限在通讯频道里播放音频文件。 他呆呆地看着手里的遥控器。 “记住！也不要引爆氢弹!” 指挥官幽默道。 “还有......” 张鹏已经没有在听指挥官讲话了，他进入了脑雾的状态，劫后余生的喜悦涌上他的大脑，把他整个人都变得酥酥的。 最后一分钟说不用引爆核弹...... 真他妈吓人啊！ 张鹏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老诺夫，听到了吗？” “咱们能回去了！” 他激动地说道。 诺夫更加激动地答道：“我当然听到了！我又不是聋子！” “关上核弹的保险，把遥控器收好。”指挥官缓缓说道，“不出意外的话，空间站会在半个小时以后为你们输送一些补给。” “附近有一座基地。” “伱们得在那里待一段时间，然后分批次返回空间站。” 空间站的载具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没办法一下子把三百位航天员全都运回空间站。 “太好了！”张鹏激动道，“咱们不用死了，对了，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张鹏的手不停地哆嗦。 他小心翼翼地把遥控器放到身旁的空地上，放得离自己很远，生怕一不小心误触了扳机，死得稀里糊涂。 哈哈，活着真好！ 诺夫笑骂道：“我说！回去带你小子去贝加尔湖钓鲑鱼！” “贝加尔湖不是冻住了吗？”张鹏笑呵呵地吐槽道，“你这也太没诚意了，还不如请我去撸串呢！” ...... 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地月距离不断扩大，月球上的航天员陆陆续续回到空间站。 月球危机告一段落了。 人类在这场浩劫中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包括550项目最杰出的两位科学家——马兆和图恒宇，他们都死在了水下。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们都还在为北京根服务器的上线而努力。 他们圆满地完成了任务。 北京根服务器在倒计时结束前成功上线，虽然因为“幽灵”的出现而没有派上用场，但图恒宇和马兆舍生忘死的精神依然感动了很多人。 联合政府回收了他们的遗体，并为他们和其他牺牲在这次危机中的人举行了葬礼。 太阳照常升起，一切好像回到了正轨。 但人类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面前就又出现了新的问题。 “报告！” “我们发现很多星星的位置都发生了变化，它们似乎.....” “在移动？” 第九章 扭曲星空的场域 “星星......不是一直在动吗？” 郝晓晞疑惑道。 “那不是星星在动，而是地球在动。”科学家言简意赅地解释道，“由于地球的公转和自转，导致天上的星星看起来像在移动一样。” 星体的移动以万年为单位，对寿命短暂的人类来说几乎是静止的。 郝晓晞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那些星星现在真的开始动了？” 科学家严肃道：“没错！” “观测结果显示，短短几天时间，半人马座方向的星体就发生了大尺度的位移，从几千到几十万光年不等。” 郝晓晞吃惊道：“观测结果可信吗？” 几天时间发生几十万光年的位移，而且还是大型天体，简直骇人听闻！ “那些星星就在我们头顶上，连普通的天文爱好者都看得一清二楚。”科学家也百思不得其解，“它们在常规航行中达到了几千万倍光速，完全违背了相对论......” 爱因斯坦在相对论中提出了质能方程。 E=MC2 这个方程被视为物理学的里程碑。 其中E是能量，M是质量，C是光速，简单来讲，就是一切物质都潜藏着质量乘以光速平方的能量。 一个静止的物体，其全部能量都沉淀在静止的质量当中。 要移动这个静止的物体，就要向这個物体提供动能，而根据质能方程，这些动能会导致物体质量增加。 当一个物体的速度达到0.9倍光速的时候，它的质量会达到原来的一倍，随着速度进一步趋近光速，加速所需求的能量爆炸性增长，物体的质量也会疯狂增加。 最终在无限趋近于光速的时候，需求的能量达到了无穷多，而物体的质量也会达到无穷大。 但现实宇宙中没有无穷多的能源，也不可能存在质量无穷大的物体，所以质能方程告诉人类，只有没有质量的事物才能达到光速，并且光速就是速度的极限。 但最近的观测结果彻底打破了这一铁律。 重量上在一后面有三十个零的天体，短短几天时间，就跨越了几十万光年的距离，简直是踩在相对论上跳踢踏舞！ “那我们的流浪地球计划......” 流浪地球的目的地就是半人马星座，可就目前情况来看，地球盲目地驶向半人马星座无疑是自寻死路。 毕竟谁也不想被一颗达到几千万倍光速的恒星撞上。 郝晓晞的思绪一时陷入混乱。 科学家长叹一声：“我们正在调动一切资源，希望找到合理的解释。” 从十四年前的空间站坠落开始，违反科学常识的事情就一件接一件地拍到人类的桌子上。 十四年过去了，他们还没弄清楚幽灵是怎么回事，半人马星座的天体又跑出了几千万倍的光速，现在整个科学家圈子都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 物理学是不是根本不存在？ 又或者有一个隐藏的高等文明，在近几十年突然出现？ 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的脑子里都充满了问号，但此刻只能等待进一步的调查结果。 ...... 几天后。 “我们比对了全球多个天文台的观测数据，又结合了空间站和深空探测卫星传来的图像，最后发现同一星体在不同观测点下的坐标都各不相同。” “我们找出问题了。” 科学家神情复杂地说道。 郝晓晞迟疑地问道：“问题出在哪？” 科学家答道：“在我们跟半人马星座之间，不知道为什么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场域，光线在通过这个场域的时候发生了扭曲。” “这个场域是最近几天出现的。” “所以我们观察到半人马星座的恒星在这几天移动了几十万光年。” 郝晓晞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可这又是为什么呢？” 她询问道。 科学家摇了摇头：“不清楚，但地球距离这个场域越来越近了。” “幽灵推开了月球，这对地球产生了极大的反作用力，这股反作用力正在把地球往场域的方向推。” 郝晓晞眉关紧锁：“能停下来吗？” 他们对这个场域一无所知，谁知道地球一头撞进去之后会发生什么？ “停不下来。” “行星发动机都在地球背面，现在打开发动机只能给地球加速，而如果要把发动机转到另一面，我们需要至少三年。” “但我们只剩三天了。” 第十章 那是坟墓还是新世界的大门？ 郝晓晞眉关紧锁地问道：“难道我们就什么也做不了吗？” 人类能想出把地球推出太阳系这个堪称天方夜谭的计划，难道就想不出办法来规避面前的扭曲场域吗？ “恐怕是的。”科学家面露苦涩，“地球的体量太大了，我们只是生活在上面的蚂蚁，没有办法在短短三天时间里改变它的前进方向。” 人类太渺小了。 面对这个突然出现的扭曲场域，就算全球智库一起开会也束手无策。 “不过......” 科学家话锋一转：“我们虽然不能阻止地球进入扭曲场域，但我们可以尝试往这个扭曲场域里发射一些探测设备，看看进去以后会发生什么。” “另外要让领航员号空间站解除伴飞状态，随时准备启动火种计划。” 火种计划？ 郝晓晞心里咯噔一声。 为了以防万一，联合政府在领航员号空间站里保存了30万人类受精卵以及重建人类文明所必需的数据库，用于在地球毁灭时延续人类文明。 一旦地球遭遇无法挽回的灾难，领航员号空间就会脱离地球，独自在宇宙中流浪，以保存人类文明的火种。 这就是火种计划。 提出启动火种计划，就意味着人类文明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 郝晓晞深呼吸平复心情。 她点头道：“我明白了。” 科学家微微欠身，然后转头离开了。 郝晓晞独自坐在联合政府空旷的办公室里，心头生出强烈的迷惘。 假如是周老师，他会怎么做呢？ 周喆直身体状况恶化，月球危机解除以后就前往医院接受治疗了，现在由郝晓晞代理联合政府的一切事宜。 郝晓晞原本认为她有能力胜任这個岗位，因为她跟随周喆直学习了十几年，熟悉联合政府的一切。 但现在她却对自己有些怀疑了。 她忽然意识到，坐在这个位子所要承担的远远不止繁重的文书工作，还有肩膀上沉甸甸的责任——为人类文明开辟出路的责任。 ...... “目前，全球最顶尖的科学家团队正在召开网络会议商讨应对方案，联合政府将尽最大努力确保广大人民的生命安全！” 当天下午，联合政府发出了通告。 联合政府没有对民众隐瞒这一消息，因为这个场域毫无观测难度，只要有一架望远镜就可以看到远处的星星在大尺度位移。 与其让民众胡乱猜测，不如由政府出面解答。 通告发出后，所有人都知道地球前方出现了一个扭曲星空的神秘场域，一时间人心惶惶。 “那是什么？虫洞吗？” “也许是能撕碎地球的空间乱流！” “我们才摆脱地月危机就又卷入了一场新的灾难？” “氦闪是骗局！” “联合政府会害死所有人！” “......” 民间充斥着恐慌，到处都能听到对联合政府不利的言论。 “伴飞动作终止。” “空间站正在载入撤离程序。” 领航员号空间站中一片寂静，只有550W的声音回荡在长长的走廊里。 嗞—— 一台550W的终端移动到太空玻璃前，红色的摄像头正对远处的蔚蓝星球，它停在这里久久不动，仿佛凝视着什么。 这时，空间站里忽然响起刺耳的声音。 “警告！” “地球引力激增！” 嗞——嗞—— 警报响起的瞬间，摄像头的光圈无意义地缩放了几下。 “地球引力激增，火种计划无法进行？” 郝晓晞刚开完会，就收到了一个令她感到吃惊和匪夷所思的消息。 “是的。” 科学家声音凝重地汇报道：“领航员号空间站受到的地球引力凭空增加了一倍！” 郝晓晞感到一头雾水：“引力不是固定的吗？” 科学家苦笑着摇了摇头：“按理说应该是固定的，但现在还有没有理都不一定了。” 郝晓晞沉默了。 是啊！ 现在有没有理都不一定了，如果还有理可循，地球就不会凭空迸发出一股斥力把月球推开。 科学家继续说道：“空间站搭载的推进器无法使空间站远离地球，只能让空间站维持在原来的运行轨道上。” “火种计划被迫终止！” 既没有办法让地球停下来，也没有办法让领航员号空间站逃离，人类似乎只剩下坐以待毙这一条路。 这一刻，郝晓晞心中产生一股强烈的无力感。 她紧张地询问道：“全球的顶尖科学家已经讨论一下午了，他们有讨论出什么东西吗？” “没有实质性的进展，但有一个猜想。”科学家回答道，“假设目前发生的一切怪异现象都源于一个我们无法观测的高等文明，那我们就不必担心进入扭曲场域的事情了。” “至少在穿过扭曲场域之前，我们可以放宽心。” 郝晓晞怔住了。 高等文明...... 听到这个词，她感到十分矛盾。 一方面，她不希望存在一个比人类强大得多的高等文明，但另一方面，地球上发生的事情确实超出了人类目前所能理解的范畴。 而且有一件事科学家说得很对。 假设目前发生的一切怪异现象都源于某个高等文明，包括扭曲场域本身，那么人类就没有必要担心穿越扭曲场域的事了。 因为这个高等文明在地月危机的时候帮助了人类，就算这个高等文明对人类另有所图，也不应该让人类稀里糊涂地毁灭在一个扭曲场域里。 “如果高等文明真的存在，那么地球前方的扭曲场域很可能是一个虫洞。” 科学家又说道。 虫洞是跨越星空的高速桥梁，常见于各类科幻作品。 虽然没有人确切地知道虫洞长什么样子，但有一点大家达成了共识，那就是虫洞周边的空间一定是扭曲的。 扭曲场域就很符合这一特征。 假如扭曲场域是一座虫洞，那么它就不是人类文明的坟墓，而是人类文明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但高等文明的存在只是一个猜想。 扭曲场域究竟是坟墓还是大门？ 如果是大门，后面又会有什么等待着尚未走出阴影的人类？ 一切都要三天后才见分晓。 （上推了，求追读）第十一章 绝境逢生？ “第一批探测器会在明天上午九点抵达扭曲场域，希望它们能为我们揭示一些有价值的信息。” ...... “探测器没了。” 第二天，科学家带来了坏消息。 “什么意思？” 郝晓晞疑惑道。 “探测器刚靠近扭曲场域，就被撕成了无数个小碎片，然后这些小碎片被涌动的空间暗流碾碎，还原成了最基本的物质粒子。” 科学家停顿了一下，他想出了一个形象的比喻。 “就像一座大磨盘。” “探测器一进去就被磨碎了。” 郝晓晞听懂了。 “所以那个扭曲的场域不是虫洞，而是一個能把地球碾碎的大磨盘？” 她的语气很镇定，但心理活动却截然相反。 扭曲场域是一座坟墓！ 人类要灭亡了？！ 科学家长叹一声：“从目前来看，是的。” “什么叫从目前来看？” 郝晓晞仿佛抓住救命稻草，声音急促地追问道。 “也可能是因为这个虫洞还没有彻底成型。”科学家解释道，“没有成型的虫洞就是一片狂暴的空间乱流。” “根据各大天文台的观测，那片场域的扭曲程度一直在不断加深，还没有达到稳定的状态。” 郝晓晞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 她询问道：“所以这片扭曲的场域仍然有可能是虫洞？” 科学家点了点头。 “那就当它是虫洞吧。”郝晓晞喃喃道，“只有是虫洞，人类才能有一条生路。” 科学家无奈地笑了一下：“也只能这样了。” 郝晓晞询问道：“穿越虫洞要注意什么？” 眼下这种情形，人类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按穿越虫洞来准备。 科学家答道：“尽量在空旷地方，防止身体里多出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哪怕扭曲场域是高等文明创建的虫洞，也难保人类在穿越的过程中不会发生什么空间类型的事故，比如肚子里凭空出现一把扳手。 人类缺乏穿越虫洞的经验，只能根据一些推测尽可能地降低穿越虫洞的风险。 郝晓晞沉默两秒后又问道：“领航员号空间站仍然无法摆脱地球引力吗？” 科学家摇了摇头：“无论推进器的功率提高到多少，领航员号空间都无法朝远离地球的方向挪动。” “如果真的存在一个我们观测不到的高等文明，他们明显不希望领航员空间站脱离地球。” 在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 人类不间断地朝地球前方的扭曲场域发射探测器，期待探测器能在扭曲场域中消失，而不是一靠近扭曲场域就被撕碎。 这个过程是全程直播的。 在商场外面的大屏幕，电视机中的热门频道，手机里的视频软件...... 任何人都能轻易看到。 失败 失败 失败 ... 联合政府每隔半个小时就发射两枚探测器，两天时间累计发射了一百八十三枚探测器，它们全部被扭曲场域撕得粉碎。 这个扭曲场域就是一个巨大的磨盘，无情地碾碎人类的希望。 “什么虫洞尚未成型？” “根本就是放屁！” “联合政府在欺骗我们！” “所有人都得死！” “这次真的完蛋了！” “我们还不如死在地月相撞的时候，起码没这么煎熬！” 整个社会弥漫着绝望，就连天真孩童的目光都黯淡了下来。 “妈妈，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不，不会的（哽咽）。” 此时此刻，距离地球接触扭曲场域的边界还剩半个小时，联合政府将发射剩余的所有探测器和一部分核弹。 而这一举动彻底毁灭了人们仅存的侥幸心理。 十多枚探测器一齐湮灭在扭曲场域的边缘，而核弹爆炸产生的威力也没对扭曲场域造成任何影响，就像蚍蜉撼树。 人类文明正势不可挡地走向坟墓。 “哈哈哈！都得死！” 无数人在末日的阴影下陷入癫狂，他们暴饮暴食、肆意劫掠、纵火寻欢，末日还没有真正降临，末日的气象就淹没了整个地球。 但即便在这个时候，街道上仍然有一小撮执法者在努力维持秩序。 他们是联合政府最忠诚的拥趸，也是人类中少有的理想主义者，他们在这个时候仍然坚持着内心的操守，相信着人类的未来。 “请大家冷静！” “我们还有希望的！” 一名执法者站在街道中央声嘶力竭地呐喊。 他正尝试阻止这条街的暴乱，但在来势汹汹的人潮前，他的身躯显得无比单薄。 “希望？哈哈哈哈哈！”人们大声嘲笑他，“希望在哪，有本事证明给我们看啊！” 这名执法者抿起嘴唇。 是啊！希望在哪？ 既然已经证明前方是坟墓，我还坚持什么呢？ 他沉默地站在原地。 噗通！ 嘲讽执法者的人踉跄了一下，一屁股坐到地上。 他不以为意地把手撑到地上，想要站起来，但他撑了几下，屁股却纹丝不动。 他愣住了。 噗通！噗通！噗通！ 跌倒的声音连成一片，越来越多的人坐到了地上，包括那名尝试阻止暴乱的执法者。 这是什么情况？ 人们又惊又怕。 同样的情景发生在无数个地方。 一股无形的力量作用在每个人身上，硬生生地把所有人都摁到了地上。 “幽灵！幽灵出现了！” 联合政府的总部大楼里，坐在地上的科学家激动地喊道。 “幽灵？” 郝晓晞坐在椅子上。 虽然动弹不得，但她感受着这股把她压制在座椅上的力量，心情却莫名地安定下来了。 “都别动！我们要进场域了！” 科学家盯着显示器上的数据喊道。 率先进入场域的是领航员号空间站，地球引力把领航员号空间站扯到了正前方，让它成为了地球的先锋。 领航员号空间站会被撕碎吗？ 郝晓晞直勾勾地盯着她面前的屏幕，屏幕上显示着太空里的领航员号空间站，和空间站前方几乎拧成一块彩色抹布的扭曲场域。 郝晓晞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本来已经彻底绝望，正准备跟儿子打最后一个电话，认真地说一句“妈妈爱你”。 但幽灵出现了。 幽灵......你能拯救地球吗？ 所有人屏气凝神。 领航员号空间站一点点地靠近扭曲场域的边缘，两者之间的距离正在进入危险范围。 第十二章 一触即发的遭遇战！ 领航员号空间站接触到了扭曲场域的边缘，它扭曲了一瞬间，然后就从观测视野里凭空消失了！ 是消失！不是粉碎！ 办公室短暂地安静了一瞬间。 下一秒，科学家激动得热泪盈眶：“虫洞成型了！它成型了！” 人类文明有救了！ 霎时间，整个办公室的人都松了口气，劫后余生的喜悦涌上他们脑海，带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官刺激。 不过，他们很快又紧张了起来。 因为轮到地球进虫洞了。 地球是个庞然大物，最开始只有一小部分能接触到虫洞，它会不会在穿越虫洞的时候被撕成一块一块的？ 所有人心里都没底。 此时此刻，他们只能向幽灵祈祷。 ...... 恒星的光芒慷慨地挥洒在气态巨行星波吕斐摩斯和它的卫星潘多拉上。 对于ISV创业之星号的船员来说，这是极不寻常的一天，因为他们旁边凭空出现了一座身份不明的灰白色航天器。 他们感到非常紧张。 因为这座航天器的出现方式酷似传说中的空间跃迁，这意味着对方拥有远高于他们的科技水平。 创业之星号是资源开发管理总署（RDA）的货运飞船，不是战舰，船体结构十分脆弱，任何外部打击都能轻易将它撕碎。 对方一言不发地出现在创业之星号旁边，他们想做什么？ 船员们感觉如芒在背。 “重复一遍！” “这里是隶属于资源开发管理总署的创业之星号！” 创业之星号的船长异常紧张。 “你方已经侵犯了我方的航行安全！” “请立即说明你方的身份与来意，并后退至安全距离，否则我方有权对你方实施武力驱逐！” 他的呼叫石沉大海。 没有人回应他，通讯频道里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船长，现在怎么办？” 创业之星号的大副询问道。 船长咬了咬牙，下令道：“调整舰体方向，把发动机的喷射口对准他们！” 创业之星号虽然是货运飞船，但也不是完全人畜无害。 因为创业之星号上装备了两台反物质发动机，启动时可以产生长达三十公里的等离子体排气羽流，近距离可以熔化钢铁！ “通知桥头堡基地！” “上传航行日志！” “呼叫瓦尔基里号航天飞机！” 船长一口气下达了许多命令。 时间缓慢流逝。 创业之星号的舰体旋转了九十度，把两台反物质发动机的喷射口对准了旁边突然出现的航天器。 数架携带炸弹的瓦尔基里号航天飞机冲破潘多拉的大气层，悬浮在创业之星号旁边，对不远处的航天器虎视眈眈。 致命的遭遇战一触即发！ “船长，我们还不动手吗？” 大副紧张道。 在过去的一刻钟里，创业之星号不停地向不远处的航天器发送通讯信号，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就在刚才，那艘未知航天器里亮起了光，像是有什么武器被激活了！ 大副感到十分害怕。 船员们紧张地等待船长下令。 “最后一遍警告！” “我是创业之星号的船长，你方严重威胁了我方的航行安全，如果你们不立刻后退到安全距离，我方将对你方实施武力驱逐！” “这是最后一遍警告！” 船长攥着话筒，心中的不安强烈到了顶点。 没有回应，还是没有回应。 即便他发出了如此强硬的警告，对面的航天器也没有任何搭理他的意思。 “船长，我们还不动手吗？” 是啊！ 不能再等了！ 在大副的催促下，船长终于决定发起攻击。 他厉色道：“摧毁它！回收残骸......” 他的话说到一半，船员们突然惊呼起来。 “OMG！” “快看！那是什么？” “上帝啊！” 没有人执行船长的命令，他们全都呆住了。 只见灰白色未知航天器的后面出现了一片无垠的阴影，这片阴影一寸寸地从扭曲的空间中凸起，迅速形成一个巨大的球形的轮廓！ 这是什么鬼东西？！ 紧接着，球形轮廓彻底跳出二维空间的束缚，真真切切地出现在创业之星号面前。 霎时间，创业之星号鸦雀无声。 太安静了，就连一张纸掉到地上都会被听得清清楚楚。 所有人都感到难以置信。 他们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珠子扣下来放水里洗一洗。 他们看到了什么？ 一颗星球！ 一颗由数千根蓝色光柱推动的星球！ 所有人都傻眼了。 长达数十公里的创业之星号跟这颗星球相比甚至不如树皮上的一只蚂蚁显眼！ 这是神迹吗？！ 创业之星号上一片死寂。 过了一会儿，大副颤颤巍巍地问道：“船长，我认为攻击他们不是一個明智的选择。” 敌人是一颗星球啊！ 他们就算冲上去自爆也就是给敌人挠几下痒痒，而对方甚至未必感觉得到...... 船员们的肩膀微微颤抖。 携带一颗星球进行宇宙航行，这是什么层次的科技水平？ 他们感到无比后怕，假如他们刚才脑子一热攻击了对方的航天器，他们现在恐怕已经变成宇宙尘埃了！ 船长从震惊中稍稍回过神。 他注意到船员们不堪的表现，故作镇定道：“让瓦尔基里号把武器收起来，不要让对方误会。” 当双方差距很小的时候，弱者会抱有战胜的信心；当双方差距达到一倍的时候，弱者仍不放弃以弱胜强的幻想；当双方差距达到三倍的时候，弱者开始陷入恐惧与绝望。 随着差距的增大，弱者的恐惧与绝望会不断加深。 创业之星号与他们面前这颗星球的差距已经无法用数字来衡量了，他们的恐惧与绝望达到了极致！ 每个人心中都被惶恐填满，生不出一丝抵抗的念头。 收到信息的瓦尔基里号从心地缩回了导弹发射架，他们不约而同地朝创业之星号靠拢，隐隐有抱团取暖的架势。 刚才还耀武扬威的他们此时此刻都像蔫了的黄瓜，蔫得比他们在床上疲软的速度还快。 他们心里充满了疑问。 对方究竟是什么人？他们来潘多拉干什么？他们会不会杀死我们？ 另一边，联合政府也有相似的问题。 这里是什么地方？跟领航员号空间站对峙的是什么人？我们该怎么对待他们？ 创业之星：？？？ 联合政府：？？？ 第十三章 移山？一步到位！ 那股把每个人都摁在地上的无形压力消失了。 人们一脸迷茫地抬头望天，吃惊地发现头顶竟然多了一颗巨大的蓝色星球。 这是气态巨行星波吕斐摩斯，它的体积是木星的两倍。 不出意外的话，晚上还能看到波吕斐摩斯的小老弟潘多拉，那也是一颗蓝色为主的星球，体积只比地球略小一圈。 其实天上的“太阳”也明亮了许多，只是相比于头顶多出一颗星球的奇观来说不太显眼。 “我们穿越成功了！” “我们没死！” “我们到什么地方了？” “哈哈哈！真他娘有希望啊！” 劫后余生的人们陷入狂喜。 联合政府的总部大楼里，郝晓晞从椅子上站起来。 穿越虫洞的过程比所有人想象得都顺利。 人球平安！ 既没有发生地球被撕裂的灾难，也没有出现钢筋穿肚皮的惨剧。 地球就这么自然而然地穿过了虫洞。 人们只是感觉眼前一黑，意识短暂地拉闸，等眼前再亮起来的时候已经穿过虫洞了。 郝晓晞走到窗边眺望天上的蓝色星球。 波吕斐摩斯有一个类似木星大红斑的反气旋风暴，从她这个角度望去就像一只凝视地球的眼睛。 她惊喜道：“穿越成功了吗？” “是的！” 科学家头也不抬地答道。 他正坐在电脑桌前，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上不断弹出的窗口与数据，脑海里的思绪疯狂运转。 “我们现在在哪？” 郝晓晞询问道。 科学家沉默两秒后答道：“根据天文台的观测结果，我们现在应该位于半人马星座的南门二恒星系统里。” 他的声音微微发颤，似乎这個回答还包含着什么重要信息。 郝晓晞皱眉道：“南门二？” 她感觉这个词非常耳熟，几乎到了呼之欲出的地步，但偏偏卡在嗓子眼说不出口。 南门二......究竟是什么呢？ “这个恒星系统一共拥有三颗恒星。”科学家声音颤抖地说，“其中的比邻星......就是......移山计划的目的地啊！” 郝晓晞只听到一半就想起南门二是什么了，她露出震惊的表情。 “所以......”她难以置信地问道，“移山计划完成了？” 移山计划还没开始就完成了！ 这是什么速度啊？ “但这里的情况跟我们预想的不一样。” 科学家的话给郝晓晞泼了一杯冷水。 他一只手托着下巴，一只手狂点鼠标，电脑屏幕上不间断地弹出新的图片。 他眉关紧锁地看着这些图片，口中喃喃道：“多了一些之前没观测到的星星……” 多了陌生的星星？ 郝晓晞困惑道：“确定吗？怎么会这样？” 移山计划分为三个阶段。 在最后一个阶段减速并泊入比邻星轨道的时候，要考虑天体与天体之间的引力扰动，避免发生星球碰撞等毁灭性灾难。 制定移山计划的顶尖科学家们一丝不苟地研究了南门二恒星系统，而观测其中存在的天体是重中之重，他们为此做了极其精密的计算。 不可能出现他们没观测到的星星，更别提是“一些”。 叮铃铃—— 就在这时，桌上的座机发出刺耳的声响。 郝晓晞转身接起电话。 “什么？” “外星文明？！” 她的声音不自觉地变得尖锐了些。 “好的。” “我马上就到！” 郝晓晞的脸色十分难看。 她收到消息，先地球一步抵达南门二的领航员号空间站遭遇了外星文明，还跟对方对峙了许久。 对方一度威胁摧毁领航员号空间站！ 联合政府要开会讨论对策。 “外星文明？”科学家神色复杂地问道，“是打开虫洞把我们送到这里的那个高等文明吗？” 虽然早就料到可能会在虫洞另一侧遇到高等文明。 但当这件事真实发生的时候，地球人的心态或多或少会发生一些变化。 郝晓晞摇了摇头：“还不确定，但情况不太乐观，他们似乎对我们的领航员号空间站抱有敌意。” “而且……” 她略带疑惑地说：“他们的科技水平似乎不比我们高多少，至少看上去是这样。” 不仅如此，他们还会讲英语。 “我先去开会，你负责协调科学领域的工作，有发现随时联系我。” 说罢，郝晓晞快步走出办公室。 她乘坐电梯前往位于三楼的一间小型会议室，由于事态紧急，这场会议只有五大常任理事国的代表出席。 郝晓晞在来会议室的路上不停地从耳机里收到各个部门的报告。 等她走到会议室的门口时，她已经大致了解目前的状况。 想到那些信息，她的神色不禁变得有些怪异。 她深呼吸，推门走了进去。 “就差星条国人了。”毛子代表抱怨道，“他们总是这么拖沓，这么重要的时候竟然让我们一起等他们。” 郝晓晞粗略地扫了一眼。 会议室里已经或坐或站了六个人，分别来自英法俄。 郝晓晞没有出声，她默默走到插着红旗的座位坐下，等待不知因什么原因而迟迟不到的星条国代表。 在等待的空隙，她拿起笔在白纸上勾勾画画。 她做了一个简单的会议纲要，写下了几个中方比较关注的问题，准备等会议开始后讨论。 过了两分钟，会议室外响起凌乱的脚步声。 “抱歉！” 星条国代表推开门，一脸兴奋地说：“我们发现了一些很重要的信息，所以来晚了。” 虽然他说抱歉，但看上去一点歉意也没有，甚至还有点骄傲。 毛子代表撇了撇嘴，半是问询半是不满地说：“什么信息这么重要，让我们在这个紧要的当口等你们？” 或许是被怼习惯了，星条国代表没有理会毛子代表的火药味。 “我们确实有重大发现。” 他走到座位上坐下，嘴角上扬着说道。 “哦？”毛子代表催促道，“不要卖关子了，发现了什么就赶快告诉我们，你难道不知道我们的空间站差点被对方摧毁了吗？” 星条国代表成功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他环视每个人的脸，忽然神秘兮兮地问道：“你们有没有看过《阿凡达》？” 第十四章 会议与分歧 “怎么一口气干到阿凡达了？” “这不对吧？” 陈帆透过航天员的眼睛眺望远处的蔚蓝色星球，他的心情有些复杂。 虫洞是他开的，半人马星座也是他事先选好的目标。 但他只是想加速流浪地球计划的进程，从没想过自己会来到阿凡达世界的半人马星座。 这根本不是空间跃迁！ 这是位面跳跃！ 如果只是位面跳跃也就罢了，但他还感受到了来自这个世界的排斥。 流浪地球不属于这个世界。 这种排斥正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变强，他不能在这个世界停留太久，因为他有可能被这种排斥的力量挤爆。 啪！就像一颗爆掉的青春痘。 ...... “阿凡达是什么？” “你能不能一口气把话讲明白？” 毛子的代表叫弗拉基米尔。 他是典型的毛子硬汉，喜欢坦率直爽，他对星条国代表故弄玄虚的发言感到不耐烦。 法方代表默不作声。 “据我所知，阿凡达是半個世纪前的一部科幻电影吧？”英方代表思索道，“那是著名电影艺术大师卡梅隆的代表作。” 他疑惑道：“但那跟我们现在面对的状况有什么关系呢？” 弗拉基米尔眉关紧锁。 所有人都注视着星条国代表，等待星条国代表的下文。 星条国代表舔了下嘴唇，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虽然还不确定，但我们有理由怀疑——” “这里就是阿凡达世界。” 所有人都愣住了。 星条国代表满意地看着众人懵逼的表情，在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的表现也跟在座的人一样...... 奇怪，中方代表怎么这么平静？ 他的目光在郝晓晞脸上转了一圈，他发现郝晓晞毫无惊讶之色。 咦，中国人也发现了吗？ 星条国代表停顿两秒后继续说道：“我没有跟大家开玩笑，请看大屏幕，这是《阿凡达》电影画面和空间站实拍照片的对比图。” 星条国代表插入U盘。 屏幕上出现一左一右两张图片。 “左边是电影画面，右边是实拍照片。”星条国代表激动地说，“发现了吗，不仅飞船一样，就连飞船外部的涂装都一模一样！” 两张图片里都是创业之星号。 除了飞船姿态有所不同，其他的都一模一样。 “这艘飞船叫创业之星号，是一艘货运飞船。” 星条国代表指着画面里创业之星号上的四个大型球罐说道：“这是储存正物质氢和反物质氢的燃料罐。” “这两个红色的翅膀是散热器。” “散热器前面是反物质引擎。” “中间这根柱子是衍架。” “衍架上有瓦尔基里号航天飞机的连接点......瓦尔基里号就是空间站拍到的太空战机。” “这里是货舱。” “这里是船员休息区。” “这里是光帆。” 他如数家珍地指点创业之星号的结构，越说越兴奋。 “朋友们！我们进入电影世界了！” 这一刻，会议室里嗡嗡作响。 代表们不停地跟身旁的助手讲话，同时也通过耳机跟身处其他地方的专家们交谈。 “不可思议！” “高等文明掌握了穿梭世界的技术？” “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我们已经不在原来的世界了？” “我们还能回去吗？” “......” 星条国代表微笑道：“放松些！” “不管高等文明是怎么把我们送到这里的，他们又为什么把我们送到这里来，这些问题都可以放到之后再讨论。” 他强调道：“我们现在要关注面前的问题！” “大家请看！” “我们旁边就是半人马星座的潘多拉星球！” 他切换到下一张图片，里面是云雾缭绕的悬浮山。 “这颗星球有一种极其罕见的常温超导矿物，可以用来制造反物质引擎、超光速通讯设备、超微型电脑、磁悬浮列车。” “不仅如此！” “在一种被称为图鲲的生物的大脑里，还有能延缓衰老的长生物质！” 星条国代表眼底闪烁着贪婪的神采。 这时，英法毛子三方的代表也收到了他们自家情报部门传递的信息。 他们一边听星条国代表讲话，一边查看电脑中的资料。 “我们的主要敌人是这个世界的地球。” 星条国代表不停歇地说道。 “他们距离这里4光年，我们完全不用担心他们。” “货运飞船要飞5.8年才能从地球来到潘多拉。” “战舰的速度不会快多少。” “等他们的舰队赶到潘多拉的时候，我们早就依靠潘多拉星上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建造起强大的行星防御系统了！” 星条国代表双手撑桌，毫不掩饰骄傲地说：“各位！我们有一整颗星球！” 在太空战争中拥有一整颗星球，相当于拥有无数炮塔和厚到几乎不可能被击破的护甲。 而且地下城也建设得差不多了。 他们可以随心所欲地改造地表，把地球变成一座无坚不摧的星际战争堡垒！ 法方代表慢吞吞地说：“但只凭这一艘飞船和这几架太空战机，我们还不能百分之百地肯定我们来到了阿凡达的世界，我们需要更多信息佐证。” 星条国代表点头道：“空间站正在拍摄潘多拉星球的地表，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那么假设我们来到了阿凡达的世界。” 英方代表放下手中的资料，他斟酌道，“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消灭潘多拉星球上的RDA势力，接管他们的矿场吗？” RDA，全称Resources Development Administration。 即“资源开发管理总署”。 他们是阿凡达世界中规模最大的非政府组织，经营武器、通讯、采矿、药品、运输等业务。 他们垄断了地球以外的矿产开发、加工、运输产业，触角遍及整片星空。 为了保护自己的生意，他们还豢养了一支强大的雇佣军。 潘多拉星球是RDA的核心产业，要清除潘多拉星球上的RDA势力，势必会跟RDA爆发剧烈冲突。 紧接着就会对上RDA背后的那个地球。 “当然！”星条国代表野心勃勃地说，“超导矿石是不可再生的，他们多开采一些，我们就会少开采一些！” “利益创造敌人！” 星条国代表恶狠狠地说道：“我们必须把他们连根拔除！” 有资源的地方，就有两眼冒绿光的星条国人。 弗拉基米尔皱眉道：“他们已经把反物质投入了实际应用，贸然开战会不会导致我们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毛子国人不反对战争，但不想蒙受太大损失。 星条国代表胸有成竹地说：“RDA的武力受到这个世界地球的限制，他们没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我们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全歼他们！” 联合政府甚至不需要进入潘多拉的大气层，就能把潘多拉上的RDA势力清除干净。 毛子国代表咧嘴笑道：“那还等什么，立刻开始吧，别让他们的飞船跑了。” 星条国代表露出“你懂我”的笑容。 英方代表和法方代表对视一眼，默契地都不说话。 就在这时，沉默良久的郝晓晞忽然出声：“我方反对现在跟RDA开战！” 她掷地有声地说。 第十五章 稳住他们 星条国代表纳闷道：“为什么？” RDA的人员被流浪地球的突然出现震慑得六神无主，来不及转移矿石，现在正是联合政府发动进攻的最佳时机！ “不能现在跟RDA开战。”郝晓晞严肃道，“我方平民还没有完全转移进地下城。” 星条国代表皱眉道：“如果计划进展顺利，我们会在RDA势力反应过来之前就把他们消灭掉，而且他们没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武器，不可能对我们造成伤害。” 华夏和星条国交锋，另外三方代表不约而同地保持沉默。 郝晓晞针锋相对地反问道：“反物质不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吗？” “1克‘反物质’就能释放出4000多万吨TNT炸药的能量，比你们当年当年扔在日本广岛的原子弹强上两千倍！” 郝晓晞冷静道：“创业之星号有四个盛放正反物质的大型燃料罐，里面至少还有一半的余量。” “但凡有一点落到我们的城市上，就会酿成我们绝对无法接受的人间惨剧！” 星条国代表皱眉道：“那些是燃料，不是炸药，而且我们会把创业之星号击毁在太空里，不会给它进入地球大气层的机会。” “但我们现在跟创业之星号的距离太近了。”郝晓晞质问道，“你能保证大量反物质在近太空爆炸的时候不会影响到我们的星球吗？” 星条国代表沉默了。 他确实不能保证这一点，他们的科学家告诉他这是有风险的，因为他们不知道RDA的燃料罐里到底有多少反物质。 “领航员号空间站还在对方眼皮子底下。” 郝晓晞继续说道：“我们的导弹飞行速度不比他们的快，如果我们对RDA发动攻击，RDA一定会第一时间摧毁领航员号空间站。” “空间站上还有好几百位航天员，现在开战就是间接害死他们！” “而就在几天前，这些航天员才为地球执行了人肉引爆核弹的任务！” 星条国代表哑口无言。 “我们对RDA有碾压性的优势，晚一些时候攻击RDA，最多也就放走一艘RDA的货运飞船。 “但却能极大程度减少我们的损失。” “而且我们现在跟RDA毫无交流，我们未必不能跟他们达成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协议。” “况且RDA和这个世界的地球掌握着一些我们没有的技术。” “不开战，我们也许能通过和平手段获得那些技术。” “开战了，我们并没有把握能打赢这個世界的地球，强迫他们交出技术。” “退一万步讲，如果我们那样做了，我们跟强盗也没什么分别了。” “贵方长久以来宣传的民主人权也荡然无存了。” 郝晓晞态度坚决地说道：“综上，我方强烈反对现在跟RDA开战！” “华夏代表说得有道理。”毛子代表弗拉基米尔倒戈道，“我方也反对现在跟RDA开战，要打什么时候打都可以，没必要这么着急。” 星条国代表愣住了。 熊大，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既然如此，那还是从长计议吧。”英方代表斟酌道，“虽然我们不怕RDA，但我们得重视RDA背后的那个地球，贸然与拥有反物质的文明开战不是明智之举。” 法方代表左右看了看，也表态道：“那个地球上也有我们的文化，大家都是地球人，没必要一开始就站到对立面上。” 四比一，反战是大势所趋。 星条国代表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不过他没有气馁，因为现在开战固然能最大程度地打击RDA，但联合政府方面也确实承担着高风险。 他深吸一口气：“利益创造敌人，虽然我们跟他们都是地球人，但我们双方是不可能成为朋友的。” “我希望大家明确这一点。” 他停顿一下后继续说道：“潘多拉星球上的优质矿区都被RDA占领了，我们如果要开采超导矿石，就不可避免地跟RDA产生矛盾。” “一公斤超导矿石在这个世界的地球可以卖到两千万星条元的高价。” “我相信大家对资本家有充足的了解。” “如果我们不趁早把RDA从这个星系驱逐出去，建立泾渭分明的敌对关系，迟早有一天，他们会带着大当量的反物质炸弹光顾我们。” 星条国代表严肃道：“也许就是他们的飞船下次来潘多拉的时候。” 会议室为之一静，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星条国代表没有危言耸听。 对于资本家而言， 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 它就会铤而走险。 如果有百分之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人间一切法律；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下任何罪行，甚至冒着被绞死的危险。 更别提绞死别人了。 “我方不反对驱逐RDA。”郝晓晞缓缓说道，“但至少要在疏散平民和转移领航员号空间站之后。” “而且应该先跟他们接触一下。” 星条国代表撇了撇嘴，不再搭话。 在这件事上，华夏和星条国的态度差异很大。 弗拉基米尔轻咳一声：“那我们现在讨论一下如何跟RDA交涉吧，先稳住他们。” “是战是和，之后再说。” ...... “他们肯定掌握了空间跃迁技术！” “我们尝试跟他们沟通，但他们始终没有任何回应，我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董事，请问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船长站在一块显示器前。 显示器里耸立着一座高大的黑色皮椅，椅子上的人背对着镜头吸雪茄，手腕上戴着一块吸睛的复杂机械表。 RDA利用潘多拉星上的超导矿石制造出了超光速通讯设备，因此他们可以进行跨越四光年的实时通讯。 “董事会已经看到了你们的视频。” RDA董事慢悠悠地说道：“他们既然没有第一时间消灭你们，那就是有意跟你们交流，伱们耐心等待就是了。” 船长点了点头，然后迟疑道：“如果他们要求我们撤出潘多拉星球呢，我们是反抗到底还是......” RDA董事嗤笑一声：“呵呵！” “如果他们提出了这个要求，你们照做就是了，我代表公司允许你们在受到生命威胁的时候离开潘多拉星球。” RDA董事一听就知道船长不想留在潘多拉星球为RDA效死力，但又不想落个贪生怕死的名声，因为这会影响船长的退休金。 不过，他本来也不打算让船长死撑。 创业之星号是RDA的重要资产，如果因为不必要的原因被摧毁了，老板们肯定会大动肝火。 船长恭敬道：“是！” “但走之前记得把矿场锁好。”RDA董事慢悠悠地说，“他们要想采矿，就得把我们的矿场炸了重建，如果他们这么做了，我们就可以随时申请军方介入。” 船长点了点头，记下了这件事。 RDA董事说的“锁”不是在矿场大门上挂锁，而是在网络智能层面封锁所有设备，让矿场变成一个什么都干不了的超大号砖头。 “对了，地球坐标都删干净了吗?”RDA董事忽然严肃道，“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们知道地球在哪。” RDA还没有把遭遇外星文明的事情上报。 董事会虽然还在激烈讨论，但已经达成了一个共识。 只要外星文明不攻击他们，他们就会严密封锁这一消息，确保RDA能从遭遇外星文明这件事中最大程度地获利。 然而，一切的前提都是保护好地球坐标，否则对方空降地球，所有美梦就都破灭了。 船长认真道：“删干净了。” “那就好。”RDA董事强调道，“董事会正在讨论，在讨论结果出来之前，绝对不能与他们爆发直接冲突。” “无论他们提出什么要求，只要不是太过分就答应下来。” “先稳住他们。” 第十六章 考察任务 时间一晃过去三天。 “这颗星球就像地球一样。” “是啊，真美。” 刘培强和张鹏眺望着远处的潘多拉星球。 他们身上没有任何身份标识，象征国籍与军衔的胸章、臂章、肩章都被他们撕下来放到了房间里。 这是联合政府的命令。 领航员号空间站在创业之星号的观测范围里，创业之星号可以用摄像头拍摄航天员的外貌。 为了伪装成拥有空间跃迁技术的高等文明，从而在谈判中争取有利地位，联合政府要求航天员们解除自己的身份标识。 不然创业之星号一拍，发现领航员号空间站上到处都是他们熟知的标识，戏就很难演下去了。 航天员们刚醒来就被要求这么做。 保险起见，他们连印有文字和图案的衣服都不能穿，清一色的纯白长袖长裤。 “你说，咱们真穿越到电影里了？” 张鹏直到现在还感觉难以置信。 “谁知道呢？”刘培强一脸无所谓，“人家说是那就是呗！” 妻子的病逝给刘培强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在帮儿子刘启和岳父韩子昂取得地下城的入住资格以后，他连生死都置之度外了，所以他也不在乎自己是不是穿越到了电影里。 反正地球不毁灭就行。 “听说是高等文明给咱们开了个虫洞。”张鹏好奇道，“你说要是真有高等文明，他们把咱们弄到这儿来干什么？” 刘培强摇了摇头：“这我哪知道？” 他停顿了一下后又说：“可能是觉得咱们那个流浪地球计划不靠谱，所以出手帮咱们一把呗！” 张鹏狐疑道：“高等文明这么好心？” “那不然呢，人家高等文明图咱们什么？”刘培强撇了撇嘴，“人家都能开虫洞进电影世界了，还有必要惦记我们吗？” 电影世界里要什么有什么。 高等文明犯不着惦记他们这么一个差点被太阳氦闪吞没的小破球。 张鹏思索两秒后点了点头：“好像是这么個道理。” 随后是一阵沉默。 刘培强安静地眺望远处的潘多拉星球，他心想要是太阳不氦闪，地球应该也跟这颗星球一样美，他老婆韩朵朵也不会得辐射病。 但要是太阳不氦闪，他就不会去加蓬基地，也就不会遇到韩朵朵。 假如他面前有一个按钮。 按一下氦闪，按两下不氦闪，那他是该按一下还是按两下呢？ 恍惚间，刘培强的思绪越飘越远...... “对了！” 张鹏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也不知道他们谈判谈得怎么样了，听说为了冒充外星人，他们还故意带了同声传译的设备。” “不过大家长得都一样，不知道他们怎么跟对面解释？” 刘培强回过神，他笑道：“这算不算诈骗？” 一个英语母语者将英语翻译成英语讲给另一个英语母语者听...... 在心里默念这句话，竟然有点像考研顺口溜。 “咱们地球人跟地球人之间的事情，这怎么叫诈骗呢？”张鹏强调道，“这叫计谋！” “三十六计！兵不厌诈！” “这是咱老祖宗的智慧！” 刘培强笑着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他们头顶突然响起广播声：“紧急通知，请全体航天员到中枢大厅集合！” “又怎么了？”张鹏翻了个白眼，“这一天天的，真闹挺！” 刘培强耸了下肩：“走吧，去了不就知道了？” 他们转身朝中枢大厅走去。 当他们赶到中枢大厅的时候，这里已经有不少航天员了，剩下还没来的航天员也都快到了。 几分钟后，航天员们站成密集队形。 “上面要求得比较急！” “现在！” “我需要十个能管住嘴的精英！” 站在队伍前面的是炸月球行动的指挥官，他叫安德烈，是个毛子。 他正朝队伍大声喊话。 张鹏问道：“要干嘛啊？” 安德烈解释道：“谈判大获成功！” “我们要保护科学家去潘多拉星考察，但上面跟对方谈判，只说我们可能跟他们同源同种，没说我们会他们的语言。” “所以！” “我们设计了一种把嘴裹起来的同声传译装置，一旦上了对方的飞船，你们就只能戴着这种装置讲话。” 安德烈举起一个防毒面罩似的东西。 “而且要少讲话！”他强调道，“不要让对面的人听出破绽！” 航天员们彼此看了看。 他们都对前往潘多拉星球很感兴趣。 因为这是人类有史以来除地球以外遇到的第一颗生命星球，第一批前往潘多拉星球的航天员一定能青史留名。 “这趟行程非常危险！” “潘多拉上有很多猛兽，其中一部分连机枪子弹都杀不死，还有很多有毒的植物，它们会主动袭击靠近的活物， “不止如此，潘多拉上还有许多仇视人类的星球土著！” “他们常年袭击潘多拉星球上的人类，给对面那个叫RDA的集团造成了很大的人员伤亡！” “我重申一遍！这趟行程非常危险！” “我们要在猛兽和星球土著的袭击下保护科学家，完成为期三个月的考察工作。” “我不要蠢货！” “我要射得准的！跑得快的！脑子好的！” 安德烈大声喊道：“谁愿意报名？” “我去！” “选我！” “我也要去！” “指挥官！” “......” 报名声此起彼伏，很快就超过了十个，但安德烈频频摇头。 “你不行！” “太胖了！下去就是给怪物加餐的！” “你也不行！” “我见过你的打靶成绩，打十枪竟然有一枪脱靶，伱是要预定这次任务的伤亡指标吗？” “你是工程师，你去干什么？” “你嘴太碎了，不能去！” 安德烈皱眉道：“我再重审一遍，这次任务很危险，我要射得准、跑得快、脑子好而且说话少的，都掂量掂量自己再报名！” 一些手臂放了下去，剩下的都是自认为合格的人。 “我去！” “我去！” “我去！” 很快，安德烈得到了八个人。 现在还剩最后两个名额。 “我去！” 在张鹏错愕的目光里，刘培强举起了手。 第十七章 前往桥头堡基地 “你去干什么？”张鹏着急道，“你小子想出名啊？” 他急得咬牙切齿。 这次任务很危险，他一百个不愿意让刘培强参与。 刘培强面不改色地说：“我想替朵朵看看潘多拉，放心吧，我不会出事的。” 要是朵朵还在，她一定想亲眼看看这颗美丽的星球。 “你说不会出事就不会出事啊？”张鹏急得脸都红了，“上次要不是我去月球点核弹，你就困死在月球上了！” “听我的话！别去！” 刘培强轻声道：“上次是出意外了。” 他坚定地举着手，毫无回心转意的意思，张鹏见状也只能唉声叹气。 “好，算你一个！” 安德烈对刘培强点了点头。 他对刘培强有印象。 资料上，刘培强的射击精准度和随机应变的能力在所有航天员中名列前茅，体能不逊色于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而且成熟稳重。 是个好人选。 刘培强勾起嘴角笑了一下。 “我去！” 一個健壮的毛子举起手。 “好了，人齐了！”安德烈嘱咐道，“给你们二十分钟写遗书，写完了就在这集合，除了身上的衣服不要携带任何物品，伱们需要的东西都在潘多拉上。” 被选中的人：“是！” 安德烈大声道：“其他人解散！” 哗！ 航天员们迅速散开了。 刘培强站在原地没动，他从兜里掏出一根太空笔和一个小记事本， 刘启吾儿，见字如面 “刘培强！”张鹏一脸怨气地走了过来，“你怎么就不听话呢？” 他有种儿大不由娘的无力感。 刘培强头也不抬地说：“等会儿，我写遗书呢。” 这个理由很强大。 张鹏一口气顶在嗓子眼，说不出话。 半晌，刘培强把太空笔和记事本都递给张鹏，然后面露轻松地说：“我要是出事了，帮我把这个给刘启。” 张鹏跟刘培强对视，企图从刘培强眼里看到一丝躲闪。 但他失败了。 他长叹一声：“唉，你要是在下面出事了，我怎么跟我哥还有我嫂子交代？” 刘培强嬉皮笑脸地说：“不用您交代，我去跟他们交代。” 看着刘培强不正经的样子，张鹏刚平息下去的怒气又翻涌了上来，他伸手连拍刘培强的头：“你去！你去！你去交代！” “哎呦！救命啊！” 刘培强抱头痛呼。 张鹏被气笑了，他把刘培强的记事本揣进兜里，然后无奈道：“行了！别装了！多大人了还没个正形！” 他轻哼一声：“下去以后小心点，活着回来！” 刘培强收敛笑意。 他正色道：“我一定会活着回来的。” 这时，他们身后传来安德烈的呼喊声。 “刘培强！就差你了！” 刘培强写遗书花了太长时间，二十分钟转瞬即逝。 刘培强低声道：“喊我了，我得走了。” 张鹏叹气道：“去吧。” 刘培强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张鹏问道：“怎么了？” 刘培强嘿嘿一笑：“我要是出事了，您一定把我的遗书给刘启，让他有个念想。” 张鹏恼道：“滚犊子！你一出空间站，我就把你那破遗书烧掉！” 刘培强咧了咧嘴，转身朝安德烈走去。 十名航天员都到齐了。 安德烈指着桌子上摆着的十副空气过滤器说道：“这是用RDA技术制作的空气过滤器，我们在原型的基础上改造了它们，加强了隔音效果，同时内置了一副同声传译装置。” “潘多拉的空气里有超高浓度的二氧化碳和剧毒氰化物，你们只有佩戴空气过滤器才能在潘多拉的地表活动。” “同时也只有佩戴空气过滤器的时候你们才能说话。” 安德烈环视十名航天员：“我讲清楚了吗？” 航天员们纷纷点头。 安德烈又问道：“你们谁愿意做队长？” 航天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只有一个毛子举手。 “那就你做队长。” 紧接着，安德烈拿起空气过滤器做示范。 他教会了航天员如何佩戴空气过滤器，然后就命令航天员们穿上太空服，准备出舱。 “我们怎么去潘多拉啊？” 刘培强问道。 “坐RDA的航天飞机——瓦尔基里号。” 安德烈答道。 “瓦尔什么里？” 几分钟后， 刘培强在空间站外见到了瓦尔什么里号。 这是一个庞然大物，比他在老家的房子还大。 “你们好！我叫康诺！” 穿过两道气密门，航天员们进入了瓦尔基里号的腹部，一个金发碧眼的中年人接待了他们。 “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由我负责你们的饮食和起居！” 康诺满脸堆笑。 航天员们却默不作声，他们被要求缄默少言，所以只对康诺点了点头。 康诺不停地尝试引起话题，但航天员们始终沉默以对。 康诺自觉没趣：“看来大家都很紧张，那我也不说话了，潘多拉马上就到，大家都闭目养神吧。” 就这样，瓦尔基里号在诡异的沉默中飞向潘多拉。 刘培强透过玻璃望向窗外，蔚蓝色的星球越来越近，逐渐变成一块无边无际的画布，再然后这块画布上开始出现一些细节。 飘忽不定的云雾、一望无际的汪洋、成群结队的图鲲、怪石嶙峋的山峰、流淌着岩浆的活火山、生机勃勃的原始森林...... 刘培强被潘多拉惊艳的景色深深吸引。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瓦尔基里号在下降高度的过程中被各种各样的猛禽袭击，一度被撞得左摇右晃。 康诺擦了把汗：“平时不是这样的。” 这位RDA派来的向导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不是第一次乘坐瓦尔基里号，之前虽然也会遭到猛禽袭击，但远没有这么猛烈，只要瓦尔基里号一开火，这些猛禽就会做鸟兽散。 这次却不同，这些猛禽不要命地冲撞瓦尔基里号，他差点以为瓦尔基里号要被击落了。 幸好驾驶员技术过硬，飞进了安全区域。 窗外的景色发生巨大的变化，刘培强的眼底逐渐倒映出连绵的人类建筑。 耸立在水泥地面的高烟囱喷吐着遮天蔽日的黑云，巨大无比的工程器械缓慢移动，快递盒大小的黄色机器人在建筑物上爬来爬去。 钢铁和水泥的颜色蔓延到视野的尽头，一切都与潘多拉的环境格格不入。 康诺转身对航天员们张开双臂，他一脸自豪地说：“各位！欢迎来到桥头堡基地！” 第十八章 我不为毁灭而来 人类凭借科技的力量，在蛮荒的原始森林中开辟出了一座像模像样的要塞。 航天员们或多或少有些惊奇。 只有刘培强心中生出了一抹异样的感觉，他神色复杂地望着瓦尔基里号下方的钢铁丛林，莫名地感觉碍眼。 这座城市不该出现在这里。 “朋友们，我们要降落了！”康诺热情地说，“下去以后请跟紧我，我带你们去住宿的地方，我保证你们会对那里非常满意！” 嗤—— 几分钟后，瓦尔基里号在停机坪上降落。 巨大的舱门缓缓敞开，航天员们鱼贯而出，他们好奇地打量周围的人，周围的人也好奇地打量他们。 这些人主要是RDA的雇佣兵，他们低着头窃窃私语。 “瞧，外星人来了！” “他们怎么跟我们长得一样？” “不知道。” “听说我们的祖先是被他们祖先放逐到地球的囚犯。” “呸！老子可不信！” “......” 雇佣兵的眼神充满了令人不适的侵略性，个别胆子大的还对航天员们招手。 刘培强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掠过。 嚯！ 荷枪实弹！全副武装！ 刘培强挑了一下眉毛，心想这些雇佣兵在基地里也这么警惕，潘多拉星确实是个很危险的地方。 他环视四周。 “外星人”首次造访，怎么也没个当官的迎接一下？ 这算下马威吗？ “请跟我来。”康诺站在停机坪边缘说道，“住宿的地方在这边。” 航天员们跟着康诺一路步行。 在路上，他们见到了各种各样的工程器械，大到十几米高的巨型挖掘机，小到不超过膝盖的建筑机器人。 这让他们对RDA的实力有了初步认识。 但要比建设速度，还得是联合政府的550W，550W一個月就能完成这个基地一年的建设成果！ 航天员们没有流露出任何惊讶的神情。 这让时刻观察他们的康诺有些忐忑，康诺心想这些外星人竟然对桥头堡基地没有一丝震撼，甚至有点漠然。 他们的科技达到了什么程度？ 我们在他们眼中不会像蚂蚁一样渺小吧？ “我们到了。” 康诺带着航天员们在一座造型华丽的白色建筑前驻足，这座建筑的风格与周围简单粗犷的工业风截然相反，透着一股奢侈的味道。 这是专门为记者准备的豪华别墅。 记者是除了政府以外唯一能制约RDA行动的群体，他们一句话就能让RDA的股价蒸发好几个百分点，RDA平时把他们当祖宗一样供着。 但在RDA董事会的授意下，管理桥头堡基地的阿德莫尔将军把这座别墅临时腾出来给“外星人”住。 至于原来住在里面的记者，则都被阿德莫尔将军以装修为由赶到别的基地去了。 康诺把一张白色磁卡交给毛子队长。 这是别墅大门的钥匙。 康纳赔笑道：“纳威人袭击了我们的一辆列车，将军去处理这件事了，明天才能来见你们，希望你们不要见怪。” 毛子队长沉默地摇了摇头。 康诺笑着说：“另一架瓦尔基里号已经出发了，那是去接你们的科学家的，如果不出意外，最迟今天晚上你们就能见面了。” 毛子队长沉默地点了点头。 康诺感到十分无奈，他怀疑自己在跟一个哑巴说话。 “各位先住进去吧。” “里面的空气成分能够呼吸，所有房间都没上锁，到饭点有人送饭。” “晚上我会再来一趟。” “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到时候都可以告诉我，我安排人帮伱们调整，请务必把这里当成自己家！” 毛子队长沉默地点了点头。 “那我们晚上见。” 康纳苦笑了一下。 将军让他试探一下这些外星人，但一路走来，这些外星人只会点头和摇头，问到一些敏感问题时甚至连点头摇头的反应都没有。 委实让他无从下手。 康诺准备离开，就在这时...... 嗡！嗡！嗡！ 毫无征兆的，基地中警铃大作。 康纳脸色一变。 “出事了！” 他紧张道：“快开门，咱们进去躲躲！” 毛子队长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于是立即用磁卡刷开别墅大门。 一行人蜂拥而入。 突突突！突突突！ 他们刚钻进别墅，安装在基地四周的哨戎炮就开火了，密集的射击声从四面八方连成一片，笼罩了整座桥头堡基地。 “这是怎么了？” 刘培强问道。 终于有外星人开口了！ 康诺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然后解释道：“是潘多拉星的野兽，它们偶尔会冲击基地，规模大的时候会给我们造成一点伤亡。” 康诺感觉今天很倒霉。 刚才在天上的时候被一大群女妖翼兽追赶，落地以后又爆发了兽潮。 怎么这么巧？ 刘培强望着窗外步履匆匆的雇佣兵，心里生出一丝疑惑。 是啊！怎么这么巧？ 依附在刘培强身上的陈帆陷入了沉思，他怀疑是他的问题，或许是他的不请自来让艾娃感到了不安。 艾娃是纳威人崇拜的自然之神，一个与他相似的星球级意识体。 在刘培强一行人进入潘多拉的大气层时，他的意识触角就延伸进了潘多拉，他感受到了艾娃的存在。 渊博、包容、慈爱...... 还有一丝惊疑。 当你凝望深渊时，深渊也会凝望你。 毫无疑问，艾娃也感受到了他。 这场兽潮是在向他打招呼吗？ 这很好验证。 陈帆将自己的意识从刘培强身上抽离出来，转而投入飘荡在潘多拉上空的无形汪洋中。 艾娃，我不为毁灭而来。 ...... 枪炮声逐渐平息了。 这次兽潮的规模前所未有，本来很有机会冲破防线，在桥头堡基地内部掀起腥风血雨。 但不知为何，来势汹汹的兽潮在基地边缘消散了。 来得突兀，散得古怪。 这把RDA的生物学家搞得一头雾水，因为他们之前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况。 按照过往的规律， 这完全解释不了！ 傍晚时分，刘培强等人见到了他们要保护的科学家。 这些科学家跟刘培强等人不同。 他们在来之前看过阿凡达系列的电影，对RDA和潘多拉都有充足的了解，因此从容得多。 “我叫图光云，遗传学家。” “接下来三个月，我和我团队的安全就交给各位了。” 第二十一章 这波不亏 “真是一种美丽的生物。” 图光云伸手挥过一片茂密的草丛，草丛里的精灵蜥蜴受到惊吓，打开背部的旋扇，在绚丽的生物光中翩然起舞。 精灵蜥蜴也叫旋扇蜥蜴，纳威语名字凯普特。 它们的皮肤是黄褐色的，没有打开旋扇的时候体长四十五厘米，打开以后能达到一米，喜欢栖息在雨里中的蕨类植物旁边。 “纳威族的孩子很喜欢挑逗休息中的精灵蜥蜴，欣赏它们变成的紫红色转盘。” 图光云一边说着，一边举起手杖伸向他面前的精灵蜥蜴。 啪！ 精灵蜥蜴的旋扇被卡住，晃晃悠悠地掉了下来。 图光云全然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会对这只精灵蜥蜴造成多大的心理阴影。 他略带痴迷地说说：“潘多拉的重力比地球弱，空气密度比地球高，所以即便是不太合理的构造也能飞起来。” 说罢，他奋起一脚，把掉到地上的精灵蜥蜴踢回草丛里。 窸窸窣窣 这只倒霉的精灵蜥蜴落荒而逃。 “咳！” 站在旁边负责警戒的刘培强轻咳一声，他说：“博士，人家也没怎么着你，你踢人家干嘛？” 图光云摇了摇头：“你没发现吗？” “潘多拉生物似乎对我们不感兴趣，重铠马见了我们扭头就跑，孔雀鹿也是，就连刚才这只精灵蜥蜴——被我踢一脚也没有回头咬我。” 刘培强疑惑道：“听起来它们是在避让我们，这不是好事吗？” 潘多拉星上的食草动物还好，食肉动物是一个比一个恐怖，子弹甚至打不穿它们的皮肤，没人想遇到它们。 图光云轻轻点头：“是好事，但我想知道为什么。” 无论是《阿凡达》电影还是RDA多年来的观察记录，全都显示潘多拉生物对人类有极强的攻击性。 但到了他们这里，这些潘多拉生物就像突然转了性子一样！ 这是为什么？ 图光云是遗传学家，他习惯于从遗传学的角度思考问题。 他怀疑流浪地球的地球人跟阿凡达世界的地球人有不一样的基因。 但谈判内容中不包括人类的基因样本，所以他一时半儿无从验证这个问题。 刘培强耸了下肩：“还是你们科学家有脑子，遇到问题会刨根问底，我就想不到这一层......” “嘘——” 图光云忽然面色一变，打断了刘培强。 刘培强愣住了。 “你听！” “前面有动静！” 图光云目视前方，眼里闪烁着兴奋的神采，拔起腿就朝前狂奔。 刘培强紧随其后。 “嘿！大科学家耳朵还挺灵！” 跑了几步之后，他也听到动静了，似乎是大树倾颓的声音，还间杂着几声尖叫。 “博士！” “咱别跑这么快啊！”刘培强拉住图光云的手臂，“遇到危险我们护不住你！” 其他士兵也追了上来。 图光云心头的火热稍稍冷却了一些，他点了点头，转而放慢脚步前进。 一行人逐渐靠近声音来源。 “我来引开它！伱们快跑！” “不要！瓦莉！” “该死！咱们跟它拼了！” “......” 同声传译装置发出不带任何情感的翻译音。 图光云眼前一亮：“是纳威人！终于遇到他们了！” 他的任务里有一项跟纳威人有关。 他要求上校把他们投放到距离基地稍远的地方考察，但或许是还不够远，他们找了一周多都一无所获。 直到现在。 刘培强迟疑道：“听上去他们是跟什么大家伙干起来了，咱们确定要靠过去吗？” 潘多拉星上的生物太危险了，动辄十几米长六七米高。 遇到强大的猎食者，除非能往对方眼眶里灌一梭子子弹，或者朝对方嘴巴里扔一颗手榴弹，否则就只有逃跑的份。 人类虽然有很多能对抗潘多拉猎食者的装备，但都太沉重了，不适合带着做长时间的考察任务。 当然，他们也不是没有安全措施。 他们能呼叫桥头堡基地的增援，只要信号发出去，不出十分钟就会有十多台AMP机甲从天而降，斩杀潘多拉生物如同砍瓜切菜。 但他们现在要跟纳威人做接触，显然不适合让桥头堡基地的人出现。 刘培强不怕死，但他担心图光云出事。 “当然要靠过去！”图光云坚定地说，“时间紧任务重，我们不能错过机会！” 任务！ 听到这两個字，刘培强抿了下嘴唇，不再说话。 他们静悄悄地前进。 瓦莉和她的伙伴来自附近一个小部落，她们的部落经历了RDA两次扫荡，元气大伤，总共还剩不到一百个纳威人。 迫不得已，即便像瓦莉这样未成年的孩子也被派出来狩猎。 瓦莉今天的运气很不好，她不仅没有任何收获，还不幸撞上了潘多拉星最恐怖的猎食者之一。 闪雷兽 闪雷兽也叫死神兽，从名字上就能得知它的特征。 动如闪电，怒若惊雷。 雨林中的死神。 成年闪雷兽长五点五米，高二点二米，拥有六条肌肉发达的腿，二十多厘米长的尖牙，头上长着十根敏锐的感觉羽毛，全身包裹着厚甲。 它无论在哪里游荡都会引起恐慌，就连纳威人中最骁勇的战士也不愿意面对它。 瓦莉已经被逼到了绝境。 “吼！” 闪雷兽头上的十根感觉羽毛如孔雀开屏般撑开，它残忍地盯着背靠树洞无路可逃的瓦莉，张开血盆大口发出暴虐的咆哮。 恐惧填满了瓦莉的身体。 瓦莉僵硬地坐在地上，就连一根手指也动弹不得。 她害怕极了。 我......我要回归艾娃的怀抱了吗？ 嗖—— 就在这紧要关头，一支骨箭精准地射进闪雷兽的眼眶。 可惜绵软无力，闪雷兽只是合上眼皮就轻易地把箭头弹开了。 “怪物！离瓦莉远点！” 一个瘦小的纳威人从不远处的一条粗树根后探出头，他挥舞双臂，像个猴子似的吸引闪雷兽的注意力。 “吼！” 闪雷兽陷入狂怒。 它一跃而起，轻而易举地把朝它射箭的纳威人扑倒，然后残忍地张开血盆大口。 撕拉—— 一条手臂抛飞而起，在空中喷出一连串血珠！ “啊！！！” 惊悚凄厉的惨叫声响彻雨林，如果不是亲耳听到，很难想象这是一个智慧生物能发出的动静。 鲜血浇到闪雷兽的脸上，丝丝缕缕地渗进它面部的缝隙里。 它更兴奋了，头上的感觉羽毛颤抖起来。 于是它又张开嘴巴，准备撕掉这个纳威人的另一条手臂。 “不！” 同伴的惨叫声惊醒了瓦莉。 飘走的灵魂又回到了瓦莉的身上，对同伴的担忧压倒了瓦莉对死亡的恐惧，瓦莉手脚并用地爬出树洞，捡起一块石头就朝闪雷兽跑去。 她要拯救自己的伙伴，但这无异于送死。 不出意外的话，她和她的伙伴今天都难逃一死。 之后会在二十四小时内变成闪雷兽的排泄物，并以名字的形式出现在她们部落下一次的祭祀上。 好在，意外发生了。 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 毫无征兆，密集的枪声从附近的隐蔽处传来，闪雷兽身上的生物质甲胄跳起密集的火星。 miss miss miss 闪雷兽咆哮着转过头。 昏暗的树荫里，刘培强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枪，然后又看了看毫发无损的闪雷兽。 他干笑两声，心想这波不亏。 遗书没白写，哈哈...... 第二十二章 联合政府？星际强盗？ “你们停火！” “它在看我，我来把它引开！”刘培强直视着闪雷兽的眼睛说，“你们去帮那个受伤的纳威人，她流太多血了！” 其他队员有些犹豫，他们清楚闪雷兽是一种多么恐怖的猛兽。 地球人在没有大型装甲帮助的情况下，至多能与其周旋一会儿，而闪雷兽会在这个过程中被彻底激怒...... “没时间了！” 刘培强喊道：“先转移她们，然后再帮我！” “任务第一！” 听到这四个字，队员们动摇了。 四周的枪声迅速变得稀疏，最后只剩刘培强手里的那把枪还在喷吐火舌。 突突突！ 突突突！ 突突突！ 刘培强冷静地点射着，节约弹药。 他没有摁住扳机不放，因为接下来没有换弹时间，弹夹里剩下的子弹是他仅有的一线生机。 “刘培强，坚持住！” 图光云的声音在无线电里响起。 “闪雷兽的鼻子很灵，它能闻到几十公里内的血腥味，我们必须杀了它才能完成任务，你只要给我们争取到帮那個纳威人止血的时间，我们就会去帮你。” 刘培强轻轻勾起嘴角：“收到！” 这一刻，他心中没有恐惧，他只感觉热血沸腾，像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他缓慢地走出树荫。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身上，形成一个个大小不一的金色光斑，仿佛勇者铠甲上的鳞片。 闪雷兽盯着刘培强。 子弹不断击中它的身体，在它身上擦出明亮的火花，偶尔击中相对柔软的肌肉组织，些微地触动它的痛觉。 它猩红的眸子里流露出人性化的愤怒。 以及......一丁点委屈。 它没有咆哮。 它的身躯微微低伏，随后一跃而起，竟然转身朝它身后的林子里钻去。 草木低伏，树影摇晃。 所有人都直勾勾地望着闪雷兽离开的方向，心中生出强烈的不可思议感。 雨林死神竟然跑了！ 一秒 两秒 三秒 空气分外安静，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地上的狼藉仿佛一片幻象。 半晌，无线电里响起震惊的声音：“卧槽！哥们你太猛了！你把它吓跑了！” 刘培强感到不知所措。 他都准备好拼命了，结果闪雷兽莫名其妙地跑了，让他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难受感觉。 只有图光云眉关紧锁，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他喃喃道：“连闪雷兽这种猛兽都不愿意跟我们接触，哪怕我们向它发动了攻击，它的第一选择也是远离。” “这是为什么呢？” 他感到百思不得其解。 冥冥之中似乎有某种难以言喻的事物庇护着他们，给了他们一张在潘多拉星上畅行无阻的护身符！ “不要紧张，我们是来帮伱的！” “别动她，你想害死她吗？” “我们没有恶意，让我们给她止血吧，再不止血她就要去见艾娃了！” “......” 毫无感情的纳威语从四周响起，这是同声传译。 队员们从隐蔽处走出来，包围了瓦莉和她的受伤同伴，尝试说服瓦莉让他们实施急救。 瓦莉却不断发出小猫炸毛似的声音。 图光云走了过来。 他知道RDA十数年如一日的霸凌让纳威人患上了地球人PTSD。 纳威人把地球人称为恶魔，并且把对地球人的憎恶刻进了他们的骨子里。 要跟纳威人接触是很困难的。 “不是所有人类都是恶魔。” 图光云对瓦莉说：“她的生死现在掌握在你的手里，如果你想让她活下来，那就让我们提供帮助。” 图光云开口后，其他人都闭嘴了。 瓦莉一边发出警告性质的低吼声，一边低头查看伙伴的情况。 她的伙伴已经昏迷了。 “不......” 她发出哀伤的声音。 图光云轻声道：“你应该知道吧，你们的托鲁克玛克拓以前也是一个人类，他的部落里有很多心向纳威人的人类，他们和睦共处。” ...... “从来没有人在交易完成前预付全款的，他们太贪婪了！” 远在四光年外的地球上。 RDA正在进行一场气氛严肃的会议，参加会议的都是RDA的董事，每个人都是手握亿万资产的顶尖富豪。 “但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一名董事叹气道，“他们的星球就在潘多拉旁边，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 RDA现在的处境非常尴尬。 明面上他们依然掌握着潘多拉星所有的矿产，但他们已经答应向联合政府转让其中的一半，哪怕他们捂紧盖子，这件事最后也会体现在他们的财务报表上。 政府和股东都会拷问他们。 他们只能尽快跟流浪地球的联合政府达成合作，联手开发潘多拉。 短时间内大幅增加矿场数量，填补失去的空缺。 这就需要清洗潘多拉上的纳威人，大肆毁坏潘多拉星的环境。 但这件事是万万不能由他们来做的。 一来，他们没有这个实力。 他们虽然能在局部碾压纳威人，但他们运到潘多拉上的武器弹药是有限的，而且被政府禁止了核弹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使用。 二来，他们要珍惜自己的风评。 RDA是上市公司，如果记者们报道他们在潘多拉星上大开杀戒，他们的股价就会一落千丈，就连他们本人都会卷入无穷无尽的官司之中。 这件事只能让联合政府来做。 但如何说服联合政府帮他们清理潘多拉星上的纳威人，又如何说服联合政府在清理纳威人以后还能跟他们合作，让他们增加自己的矿场数量？ RDA决定从联合政府内部入手。 他们贿赂了星条国。 他们其实对联合政府的内部组成一无所知，但星条国主动上门索贿，而他们也恰好有行贿的念头。 双方一拍即合。 但很快他们就感到有苦难言。 星条国不仅额外索要反物质、磁悬浮、超光速通讯相关的机密技术，还要求他们立刻交付。 否则不仅之前谈好的合作荡然无存，还要消灭他们在潘多拉上的所有据点。 出尔反尔，加狮子大开口。 “该死的外星人！” “他们简直是一伙星际强盗！” 第二十三章 野心与暗流 会议室里骂声不断。 RDA的董事们遇到了比他们拳头更硬的强盗，又愤怒又无可奈何，神奇地与被他们欺凌的纳威人达成了共情。 “肃静！” 董事会主席发声了。 他叫图罗。 他一开口，整个会议室都安静了下来。 “各位，不要自乱阵脚。” 图罗平静地说：“他们向我们索要反物质、磁悬浮、超光速通讯技术，证明他们的科技水平就算比我们高也绝对高不到哪里去。” 尽管不同的文明可能有不同的科技发展倾向，但能源技术是任何文明踏入星际时代都必不可少的技术。 反物质又是能源技术上一大重要分支，一般不会被遗漏。 星条国向他们索要反物质相关的技术，证明外星人对反物质缺乏了解，不是一个真正强大的高等文明。 “至于他们的空间跃迁技术。” 图罗笃定地推测道。 “也许他们的母星上恰好有一种对空间跃迁技术至关重要的物质，只要有这种物质，任何文明都可以轻易地实现空间跃迁。” “而我们则比较倒霉，在宇宙里摸索这么久也没遇到这种物质。” 董事们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图罗提出的猜想是有可能成立的，因为他们经历过相似的事情。 就比如超光速通讯技术。 在发现潘多拉上的超导矿石之前，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法实现超光速通讯，但在发现超导矿石以后，他们没过多久就研究出了可靠的超光速通讯装置。 宇宙是随机的，一切皆有可能。 “当然，我们不能排除这是迷惑我们的烟雾弹，或许他们是故意向我们索要这三项技术，好让我们低估他们。” “但我们不考虑这种情况。” “因为如果是这种情况，我们做什么都是徒劳，而且他们也没必要跟我们虚以委蛇。” 董事们纷纷点头。 要是联合政府真的比他们强出一大截，那还谈判干什么，直接灭了他们，然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就行了？ “假设他们的科学水平跟我们接近。” “假设他们只是在个别领域对我们有一些超越，但没有达到碾压我们的程度。” “那样，我们的军队就对他们有威胁。” “他们可以拒绝跟我们合作，而我们也可以曝光他们，让我们的军队远赴潘多拉，使他们的星球陷入战火之中！” “这肯定是他们不愿意见到的局面。” “如此一来，虽然他们可以清除我们在潘多拉上的势力，但我们也可以跟他们拼個两败俱伤！” 图罗言之凿凿地说：“我们不是软柿子！” 董事们频频点头。 紧接着，图罗加重语气道：“我们的让步已经够多了，在接下来的谈判中，我们不仅不能再让步，还要表现出强硬，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好惹的！” “让他们明白！” “和我们共同开发潘多拉才是最好的选择！” “我们合作！各占一半！” 言语间，图罗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 他要以一个公司之力跟一整个外星文明较量，在遥远的潘多拉平分利益！ 哗！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掌声。 董事们无不被图罗的话打动，忐忑的心变得安定下来，个别人甚至开始幻想起RDA即将迎来的飞速发展。 这时，一名董事提出疑问：“主席，他们万一不理会我们的威胁呢？” “这不可能！” 图罗一脸自信地说：“他们不知道地球的坐标，一旦合作破裂，他们只有被动挨打的份！” “我们甚至都不用派遣舰队！” “我们只要朝他们发射反物质炸弹就够了，那是0.7倍光速的炸弹，他们绝对拦截不下来！” “合作破裂，我们谁都得不到潘多拉！” “他们肯定明白这一点！” 这名董事思索两秒后又问道：“主席，那潘多拉上的记者怎么办，万一让他们看到了外星人，我们的事情就曝光了！” 记者一直是RDA的心腹大患。 “一群沽名钓誉的蠢货罢了！” 图罗不以为意地说：“找理由送走现在潘多拉上的所有外来人员，下一批的资质从严审核，不要让有真才实学的人去潘多拉，然后再多给他们塞些钱，让他们时刻处于我们的控制之中。” “等到有人察觉出不对劲，起码是几年以后了。” 图罗意味深长地说：“请各位试想一下，到那时，跟外星文明合作而且拥有半个潘多拉的我们——还担心被曝光吗？” 董事们全都怔住了。 图罗的意思是...... 在座的都是人精，他们沉默地望着图罗，心底生出一股强烈的悸动。 就在董事们因为图罗的话震撼得集体沉默时，他们楼下的保安却在愉快地摸鱼。 “恶意外星文明？” 保安正在玩手机，他刷到了一个名为《遭遇恶意外星文明，我们应该怎么做》的视频。 视频的质量很高。 文案引经据典，特效经费拉满，这让他完整地看完这个视频。 “还能怎么做？” 他撇嘴道：“当然是抓紧时间灭了他们啊！” 评论区里绝大多数人的想法都跟他一样。 爱吃小兔的萝卜：知道什么是黑暗森林理论吗，宇宙里每一个文明都是带枪的猎人，要么灭掉别人，要么被其他文明灭掉！ 黑色星期六：杀光他们！毫无疑问！ 去码头整点薯条：一定要先下手为强，不要相信未知文明的善良，为了我们的子孙后代！ “黑暗森林，每个人都是带枪的猎人......” “挺有道理的。” 保安若有所思地划掉这个视频。 下一个视频是《与外星文明开战，我们的胜算是多少》。 保安又津津有味地看完了这个视频。 视频里分析了地球人目前的战斗力，表示地球人如果遭遇外星人，在对方不知道地球坐标的情况下，只要开战必定能轻而易举地取得胜利。 下一个视频又跟外星文明有关，讲的是战胜一个外星文明能获得很多好处。 保安忽然有些疑惑。 “奇怪，怎么给我推送这么多打外星人的视频？” 相似的情景发生在许多个地方。 一夜之间，地球的各大平台涌现出成千上万个与外星文明有关的视频。 每一个都制作精良。 不仅文案极具煽动力，各种动画特效更是以假乱真。 但没有人注意到这件事。 因为这些视频只在普通人中传播，而且没有在数据库中存留任何记录，就连平台自己都不知道，他们突然有了这么多关于外星文明的视频...... 第二十四章 我出计划你想办法 吱！吱！吱！吱！吱！吱！ 两头女妖翼兽在粗壮的树干上嬉戏，它们各自佩戴着一整套骑具。 阳光洒在杰克?萨利的脸上。 “平静的日子一去不返了。” “我们要做好牺牲的准备。” 杰克·萨利，又或者说托鲁克·玛克拓，他仰面躺在草坪上，望着蔚蓝的天空，眼神里充满了疲惫。 他的妻子奈蒂莉跪坐在他身边。 奈蒂莉安慰道：“艾娃会庇护我们。” 杰克沉默不语。 他不否认艾娃愿意庇护纳威人以及其他潘多拉生命，但如果地球人恼羞成怒，把核弹之类的东西拿出来，艾娃是无法跟地球人对抗的。 这也是十年前......他没有对RDA赶尽杀绝，而是把他们送回地球的原因。 他知道激怒地球人的后果。 残忍，冷酷，毁灭。 所以他在RDA重返潘多拉以后，始终努力控制纳威人和RDA的冲突烈度，极力避免再爆发一次像十年前那样的战争。 RDA是为采矿而来。 那就让他们采吧，反正纳威人也用不到那些矿石。 而他则时不时地带领纳威人袭击RDA的运输车队，像个泄压阀似的，帮助纳威人发泄对地球人的憎恨，以免酝酿出不可控制的危机。 RDA不会在意那些运输车队。 因为相比于超导矿石的利润，运输车队的损失就是九牛一毛上的毛尖尖。 他们是商人。 他们不会冒着矿场减产和股价下跌的风险，为了偶尔发生一次的运输车队袭击事件大动干戈。 那得不偿失。 于是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RDA破坏环境，使纳威人产生对地球人的憎恨；而杰克袭击车队，帮纳威人发泄这种憎恨；之后RDA对杰克发起围剿，给在矿场工作的员工做做样子...... 循环往复。 虽然小摩擦不断，但整体上相安无事。 杰克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这种平衡，并且一度认为平衡能持续下去。 但这不是事实。 就在不久前，天上凭空多了一个月亮，它比潘多拉旧有的三颗月亮加起来都亮，以至于在它刚出现的那个晚上，纳威人还以为天要亮了。 通过望远镜判断，那是一颗新的星球。 杰克简直难以相信，短短十年时间，地球人竟然能在宇宙中搬运星球了！ 技术进步太快了！ 他怀疑这颗星球就是地球，因为从RDA对潘多拉的干涉力度来看，人类还没有改造其他行星的能力。 当然，他还不确定。 不过无论如何，潘多拉的灾难要降临了！ 在过去，从地球到潘多拉需要消耗五年零八個月。 飞船的运力是有限的。 所以RDA对潘多拉的开发力度很弱，成规模的基地一只手就数得过来， 但现在，从天上那个月亮到潘多拉连一天都用不了。 运力限制不复存在了！ RDA可以为所欲为了！ 他们想派多少雇佣兵就能派多少雇佣兵，想建多少矿场就能建多少矿场！ 而且不只RDA，人类社会中的其他势力也可以涉足潘多拉了！ 接下来会怎样？ 杰克虽然不能预言未来，但他能回顾过往。 早在十年前他离开地球的时候，地球的环境污染就发展到了不戴过滤面罩几乎没法出门的恶劣地步。 动物园以外只有蟑螂、老鼠、人。 杰克不禁叹了口气。 “唉。” 人类连自己的星球都不珍惜，何况别人的星球？ 杰克紧紧皱着眉毛。 自从天上多了一颗月亮，他就再也没有轻松过了。 他不只为潘多拉的未来感到忧心，更为他自己的家庭感到忧心。 他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孑然一身的地球小子了，他跟奈蒂莉孕育了两儿一女，他要为妻子和孩子考虑。 可他能做什么呢？ 他望着天空，试图分辨出那颗隐藏在阳光里的月亮。 他失败了。 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当他不再像从前那样无所畏惧，当伟大的托鲁克·玛克拓有了软肋，他就已经不是纳威人的救世主了。 现在，他是一个父亲。 “奈蒂莉，我们离开这里吧。” 他低声道。 “你说什么？” 奈蒂莉感到十分惊愕，她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杰克沉默良久。 他又叹了口气，然后摇了摇头：“我什么都没说，让我再想想。” 嗞嗞—— “呼叫猎犬！我是鹰眼！” 通讯器里传出紧张压抑的声音。 杰克微微一怔。 鹰眼是他的大儿子奈特亚，做事很有分寸，只有在遇到实在处理不了的事情时才会联系他。 “鹰眼，请讲。” 他打开通讯器说道。 “我发现了一群人，看着像阿凡达，但他们穿着迷彩服，还拿着突击步枪。” “一共六个人。” 奈特亚简洁地说明了情况。 杰克坐了起来，他眉关紧锁道：“你在哪？” “我们在废弃小屋。” 杰克的眼皮跳了一下。 废弃小屋是RDA十年前的一个实验据点，他和奈蒂莉在那里击杀了时任[RDA-潘多拉]最高指挥官的迈尔斯上校，为十年前的那场战争画上了句号。 那里靠近RDA的活动区域，十分危险。 他一直告诉孩子们不要去那里，但那些小崽子显然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他追问道：“‘我们’都有谁？” 在说话的同时，他跟奈蒂莉对视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站起身，对在树干上嬉戏的女妖翼兽招手。 吱！！！ 吱！！！ 两头女妖翼兽发出尖锐的啼鸣，从树干上一跃而下，在两人面前匍匐下来。 “我、蜘蛛、奇莉......还有图克。” 杰克每听到一个名字，心情就沉重一分，当他听到图克的时候，他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真是胡闹！ 图克是他的小女儿，还没有成年，一次狩猎都没参加过。 她甚至不知道如何控制脚步声！ 你们怎么敢把她也带到那么危险的地方，你们考没考虑过后果？ 杰克既无奈又愤怒。 但他知道这时候发怒无济于事，他压抑着怒火说：“儿子，仔细听好了。” “你们要么悄悄离开。” “要么躲起来。” “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动作要快。” ...... 刘培强从废弃小屋里探出头。 他望着没入丛林的蓝色身影，头也不回地说：“大科学家，你说的那几个纳威人已经跑了，咱们接下来怎么做？” 他笑眯眯地说：“大科学家，都听伱的。” 刘培强等人这段时间一直在林子里游荡。 期间虽然遇到不少纳威人，但都很排斥他们，最后迫不得已，他们只能来电影中的名场景蹲守。 幸运的是，只蹲了两天就有重大收获。 “他们跑不掉的。”图光云冷静地说，“迈尔斯已经发现他们了。” 刘培强惊奇道：“嘿！还真是！” 就在图光云说话的时候，他已经看到迈尔斯指挥队员钻进丛林，方向正是之前那几个纳威人离开的方向。 不愧是老特战队员，战斗嗅觉够灵敏！ 图光云目光闪烁。 他在来之前看过电影，他知道迈尔斯会抓住杰克的这些孩子，然后跟杰克夫妇展开一场雨夜厮杀。 “我们追上去。” 图光云眼神坚定地说：“在他们跟杰克对峙的时候，我们命令他们放人，跟杰克交好。” 他现在就剩一个任务没完成了。 接触纳威人 别的纳威人对他们戒心太重，哪怕被他们救了也不肯带他们去部落。 相比之下，电影主角杰克反倒成最好接触的了。 因为杰克从前是地球人，能沟通。 如果能跟杰克建立友谊，他的任务就圆满完成了。 但眼前是唯一一次机会。 错过这一次，杰克就会搬家，到时候他们就得追到海边去了，而且即便找到杰克也很难让杰克相信他们。 刘培强纳闷道：“人家能听我们的吗？” 不是一个系统的，怎么命令啊？ “这是最好的一次跟杰克接触的机会，无论如何都不能错过。”图光云抿了下嘴唇，“你来想办法吧。” “我来想办法？” 刘培强感到猝不及防。 他瞪大眼睛：“不是，我上哪想办法去啊？” 第二十五章 暴露！另一个地球！ “各位，你们怎么看？” 当刘培强为想办法而焦头烂额时，联合政府也在讨论一件非常棘手的事。 大屏幕上显示着一组对比图。 左边是RDA的地球，右边是联合政府的地球。 这两张都是太空视角的俯瞰图。 从这两张图片的拍摄角度来看，除了拍摄时云层分布不同，别的状况都大体对得上。 比如大陆和海洋的轮廓等等。 这其实很正常，因为本来就是同一个地球。 但问题在于，这组对比图来自RDA。 时隔多日，RDA终于发现这颗凭空出现在潘多拉的星球，跟他们的母星地球有亿点像...... 仔细一瞅，这不就是同一个球吗？ 随之而来的便是一个直击灵魂的问题：这是怎么回事？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弗拉基米尔却不以为意，他漫不经心地说：“继续忽悠他们嘛！” “就说地球是咱们祖先捏的！” “或者说宇宙里有智慧生命的星球都长这样！” “哈哈！” 弗拉基米尔忍不住笑了两声。 英方代表摇头道：“他们恐怕不会相信这么荒谬的解释。” 他们上次跟RDA解释——为什么他们长得跟地球人一样，他们说RDA那边地球人的祖先是他们祖先的囚犯。 那已经很荒谬了！ RDA这段时间一直没有放过这個话题，时不时就想展开讨论一下，问问自己的祖先犯了什么罪。 这让前线的谈判专家很是头疼。 “我赞成弗拉基米尔的话。” 克莱文忽然出声：“随便编个理由敷衍一下就可以了，无所谓他们相不相信，反正我们之间，本来也没什么信任可言。” 英方代表陷入沉思。 的确，他们之所以能在谈判桌上逼迫RDA让出一半的矿场，是因为自身实力强大，跟信任这类虚无缥缈的东西毫无关联。 这时，郝晓晞开口道：“其实不想回答我们可以不回答，没必要再编一个谎言，没有意义，还会让RDA觉得冒犯。” 显而易见，RDA对流浪地球的探索不会止步于外太空的照片。 接下来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渗透流浪地球的内部，就算最后搞不到什么重要情报，但想了解一些基础的东西还是很有机会的。 只要随便贿赂一下某个国家，然后到流浪地球考察就可以了。 语言一样、文化一样、历史一样，RDA很快就会发现，他们压根就是同一个地球，然后联想到平行世界之类的理论。 RDA又不是傻子。 继续说谎，还不如开诚布公。 至少能给前线的谈判专家省点脑细胞，让他们不用再浪费时间编瞎话了。 克莱文耸了下肩：“回不回答都可以，我们投票吧，抓紧时间表决一下，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讨论。” 弗拉基米尔点头道：“赞成说谎的举手，赞成不回答的别举手。” 克莱文举起了手。 他轻描淡写地说：“就是要冒犯他们，只有让他们意识到我们之间的不平等，他们才会听话。” 英方代表也举起了手。 几秒后，弗拉基米尔环视全场：“两票对三票——不回答。” 克莱文面不改色。 因为相比于接下来要讨论的问题，这次投票根本无关紧要。 “接下来，我们讨论真正重要的问题，这件事关乎到所有人的生死存亡！” 他身体前倾，眼神变得锐利。 ...... 昏暗的森林里，冰冷的雨水拍打着迈尔斯上校一行人的身体，他们抓着杰克的孩子，默默等待桥头堡基地的飞行器。 沙沙沙 迈尔斯上校的耳朵动了一下。 他默不作声地朝他的属下比了个手势，然后缓缓把枪口移向一颗大树。 “嗨，迈尔斯上校！” 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从树后传出来。 “真巧！” “怎么又遇见了呢？” 迈尔斯上校愣了一下。 他辨认出了声音的主人，脸上露出混合着失望和疑惑的表情。 不是杰克，是外星人。 “别过来，这里危险！”他警示道，“杰克·萨利可能在附近！” 他从杰克的孩子身上找到了通讯器。 杰克肯定收到了消息。 不出意外的话，杰克现在应该就在这附近。 迈尔斯上校对外星人不感冒，但他不想给自己惹上麻烦。 如果外星人死在这里，这将是重大的外交事故，到时候他和他的属下都免不了被处分。 要知道，他已经没有人类的身体了，地位本来就尴尬，如果再背上一个跟外星人有关的处分，他在RDA里就更混不开了！ 刘培强从树后走出来。 他笑眯眯地说：“我知道他在附近，不然我还不来呢！” 迈尔斯上校皱眉道：“什么意思？” 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们不能把他的孩子带走。”刘培强在迈尔斯上校疑惑的目光中说道，“我们需要他们，你得把他们交给我们！” 迈尔斯上校愣住了，他的属下们面面相觑。 什么情况？ 外星人也想要杰克的家人？ 迈尔斯上校有点摸不清头脑，但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抱歉，他们是我的任务目标，我不能把他们给你们！” 他撞大运了才抓住杰克的孩子。 他要利用这几个纳威小崽子杀掉杰克，这是他的任务，同时也是他的价值所在。 RDA复活他就是让他干这个的。 “迈尔斯上校，你是聪明人！” 刘培强的声音穿透雨帘。 “在潘多拉，只要是我们想要的，迟早都是我们的！” “现在给我们！” “省得麻烦了！” 听完刘培强的话，迈尔斯上校陷入了沉默。 他在军队里摸爬滚打，一路晋升到上校军衔，靠的可不只是过硬的战斗技巧，更多的是人情世故。 他知道刘培强说得没错。 只要这些外星人跟RDA沟通，RDA一定会满足他们。 在这些神秘的外星人面前，他的任务显得无关紧要。 毕竟只是一个杰克·萨利，就算放任不管也就干扰RDA一两座矿场。 而外星人...... “我需要我们上级的命令！” 迈尔斯上校妥协了：“只要你们能跟我们上级沟通妥当，我就把他们交给伱们！” 第二十六章 一票否决！ 躲在暗处的杰克一脸困惑。 他听出后面出现的人跟抓他孩子的阿凡达不是一伙的，而且说话的口气很大。 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 这个人怎么这么自信？ 关键是阿凡达小队的队长还妥协了，似乎这个人说得是真的！ 杰克的眉毛跳了一下。 他心想这个人是不是跟天上那颗星球有关？ “现在没时间走程序。”刘培强缓缓说道，“你直接把他们给我们就行了。” 迈尔斯上校眉关紧锁。 他不想得罪外星人，但擅自交出关键人物可能会引起上级不满。 迈尔斯上校思索两秒后说道：“你们没有阿凡达，他们的力气比你们大得多，你们控制不住他们。” 成年纳威人普遍三米多高，未成年也有两米多高。 “不如这样。” “你们协助我们把他们押回基地，等到了基地，你们再跟我们的上级沟通。” “反正这些纳威小崽子也跑不了。” 这是一個折中方案。 既能让迈尔斯上校完成任务，又不影响刘培强等人得到杰克的孩子。 双赢！ 但问题是，刘培强等人想跟杰克建立友好关系，他们等不了。 因为杰克就在附近，稍后肯定会发起强攻，一旦战斗爆发，他们和杰克之间就会产生隔阂，友好关系也就成了空谈。 他们要杰克的孩子，现在就要。 至于控制不住，这没关系，因为他们本来也没打算控制。 “不！现在就给我们！” 刘培强语气强硬地说道。 迈尔斯上校沉默了，气氛随之变得紧张。 “伱们控制不住他们。” 迈尔斯上校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迟疑道：“你们想用他们干什么？” 刘培强坦诚道：“我们准备放了他们。” 迈尔斯上校一脸震惊。 “什么？！” 躲在暗处的杰克也感到惊讶。 “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他们可是杰克·萨利的孩子，不是普通纳威人，你们把他们握在手里，就能威胁杰克·萨利，让他做任何事情！” 迈尔斯上校感觉外星人不可理喻。 刘培强反问道：“你在教我们做事？” 迈尔斯上校语塞了。 “不，我没有。” 他憋屈地答道。 “那就放人吧！” 刘培强大声道。 刘培强的心跳速度很快，因为他完全是虚张声势。 联合政府内部意见不统一，还不确定如何对待《阿凡达》的主角。 如果让联合政府出面跟RDA交涉，最后多半会把杰克的孩子扣在桥头堡基地，等商量好了再决定如何使用。 这与他们的计划南辕北辙。 迈尔斯上校并不清楚刘培强的想法。 他在心中仔细权衡了一番利弊，最后深吸一口气：“好，我们放人！” 他的属下疑惑道：“真放吗？” 迈尔斯上校咬牙切齿道：“放！” 阿凡达小队松开了手。 奈特亚焦急道：“快跑！” 他不清楚人类内部发生了什么，但既然被放了，他不会傻乎乎地留在原地等待人类改变主意。 几道蓝色的身影钻进密林里。 “放开我！” 一个人类小孩在迈尔斯上校手里挣扎着。 迈尔斯上校没有理会他，而是对刘培强说道：“杰克的孩子我都放走了，这个孩子不是杰克的，我留下了。” 刘培强点了点头。 在来之前，图光云给他讲解了一些事情。 包括这个人类小孩的身份。 这个人类小孩叫蜘蛛。 他是迈尔斯上校的孩子，本来应该在十年前遣返地球。 但因为年纪太小，承受不住冷却液对身体的伤害，而被留在阿凡达。 刘培强不关心别人的家务事。 他转身对孩子们离去的方向大声喊道：“杰克·萨利，我们跟RDA不一样，我们对你们抱有善意，而且我们比RDA更强大！” “想改变现状的话，联系我们吧！” 仍在现场的迈尔斯上校：？？？ ...... “他们虽然不停地说好话，但在具体利益上却不肯退缩一步，实际上态度是越来越强硬。” 克莱文缓缓说道。 “在我方与他们的私下接触中，他们不止一次地提到他们的那个地球，并且炫耀他们的武力。” “这是一种威胁。” 各国代表全都皱起眉毛。 “他们已经掌握了0.7倍光速航行，试想一下，假如一颗大当量的反物质炸弹以0.7倍光速飞到地球，我们能用什么方法防御它？” 弗拉基米尔摇了摇头：“那么快的速度，我们的防御系统还没有反应过来，炸弹就在地球上爆炸了。” 0.7倍光速，太快了。 就连核弹的爆炸冲击波都追不上这枚炸弹，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炸弹撞上地球，而没有任何抵抗能力。 郝晓晞沉声道：“生灵涂炭。” 克莱文点头道：“没错，所以我们必须想出一个办法，来阻止这种事发生。” “我的意思是——先下手为强！” 克莱文严肃地说道。 “我们不能把文明存续寄托在对方的善意上，而且根据《阿凡达》电影，对方显然也不具备多少善意。” “对方是一个擅长自我毁灭的文明。” 话音落地，大屏幕上出现几张照片，照片里是遭受重度污染的《阿凡达》世界的地球，街道上的人都戴着过滤面罩。 不只是空气污染。 照片里还有身体拧成一团却无人过问的流浪汉，得了不知什么怪病而浑身豁口的病人，以及模样癫狂的极端主义分子...... “呵呵！” 看着照片，弗拉基米尔莫名地笑了两声。 郝晓晞叹气道：“我从他们身上看到了我们自己，就像照镜子一样！” 流浪地球和《阿凡达》地球本质上是一样的，或许《阿凡达》地球的现在就是流浪地球的未来。 克莱文神情严肃地说：“我刚才跟大家举的反物质炸弹的例子，是RDA私下跟我方交流时，他们的原话。” 众人的神情顿时变得凝重。 原话可比猜想的严重性要高得多，这是原话意味着RDA已经开始考虑向地球发射反物质炸弹了！ “他们虽然也是地球人，但他们是热衷毁灭的文明，而我们是追求希望的文明。” “我们跟他们不能共存。” 克莱文掷地有声地说：“我希望集合全球科学家的力量，加快对反物质的研究。” “明面上跟RDA虚与委蛇，暗地里生产我们自己的反物质炸弹，抢先一步摧毁《阿凡达》地球。” 为了阻止你毁灭我，我决定先毁灭你！ 嗡！ 会议室一下子乱了起来。 “这太疯狂了！” “只能这么做吗？” “这是没办法的办法啊！” “动作一定要快！” “那可是一整个星球！” “......” 过了几分钟，克莱文抬手道：“都别吵了，投票表决吧！” 他强调道：“希望大家明白，这是你死我活的文明战争。” “任何一点对敌人的慈悲，代价都可能是我们整个文明的陨落！” 弗拉基米尔沉声道：“赞成这个方案的举手！” 克莱文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手。 弗拉基米尔紧随其后，他对英法代表说：“对敌人的心慈手软，就是对我们自己的残忍。” 英法代表叹了口气，也跟着举起了手。 四票！大局已定！ 克莱文露出笑容：“既然如此......” “等一等！” 郝晓晞神色严肃地说：“我方认为这件事有待商榷。” 商榷？ 现在是四票赞成，又不是二比二平手，怎么商榷？ 众目睽睽之下，郝晓晞毫不犹豫地说：“我方使用一票否决权！” 第二十七章 摧毁太阳 克莱文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他皱眉道：“你们想干什么？” 这一刻，会议室内的气氛沉重到了极点。 弗拉基米尔也皱起了眉毛。 他不明白，在这种涉及全人类生死存亡的问题上使用一票否决，华夏代表到底是怎么想的？ 难道华夏有更好的方案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郝晓晞的脸上，他们在等待郝晓晞使用一票否决权的下文。 郝晓晞面无愧色地坐着。 她镇定地说：“反物质炸弹可以造，也应该要造。” “但是！” 她话锋一转：“发射反物质炸弹是非常不理智的决定，希望大家慎重考虑。” “反物质炸弹就像星际时代的核弹。” “轻易不能出手。” “因为一旦被观测到，等待我们的就是双向毁灭，就像地球上两个有核国家互射核弹一样。” “这将是一场没有赢家的战争。” 话音落地，克莱文立刻提出反驳。 他略带轻蔑地说：“这是核战争时期的战争理论，这个理论不适用于星际战争时期。” “你说的没有赢家的战争是指我们的反物质炸弹被发现，在攻击对方的同时，受到来自对方的反物质炸弹打击。” “但前提是被发现。” 代表们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克莱文沉声道：“我们只要给炸弹刷一层吸光涂装，在炸弹进入巡航阶段关闭反物质引擎以后，就能让炸弹与漆黑的宇宙背景融为一体。” “这个时候，炸弹是无法被观测的。” 代表们微微颔首。 宇宙太黑暗了，只有光源才会被观测到，不发光的物体都是“隐身”的。 “所以敌人只有两次机会。” 克莱文继续说道。 “第一次是在炸弹加速阶段。” “第二次是在炸弹即将进入太阳系，开始反射太阳光的时候。” 代表们频频点头。 “潘多拉距离地球4.2光年。” “反物质引擎的闪光无法穿越这么长的距离抵达地球，所以地球观测不到炸弹的加速阶段。” “只有潘多拉上的RDA可以发现。” “也就是说，只要消灭了潘多拉上的RDA，地球就不能在加速阶段发现我们的反物质炸弹。” 克莱文在这里停顿。 代表们盯着克莱文琢磨了几秒。 他们逐渐理解克莱文的话，然后对克莱文点头，示意克莱文继续讲下去。 “到了炸弹即将进入太阳系的时候。” “就更不用担心了。” 代表们微微皱眉。 接近太阳系的时候不是最容易被发现的时候吗，怎么反而不用担心了？ 克莱文勾起嘴角。 他故意在这里停顿了几秒，当代表们的好奇心被充分调动起来得时候，他蓦地抛出一枚深水炸弹。 “我们的目标不是地球。” “是太阳！” 此话一出，代表们全都愣住了。 太......太阳？ 克莱文笑着解释道：“反物质炸弹的能级远高于核弹，所以我们没必要谨小慎微地打击地球，我们可以直接用反物质炸弹摧毁太阳！” “这就简单多了！” 克莱文侃侃而谈：“地球每时每刻都在围绕太阳做公转运动，因此存在某一個时刻，我们-太阳-地球，三点一线。” “通过量子计算机的计算，我们可以让炸弹在地球转到太阳背面的时候抵达太阳系，借助太阳的光芒阻止地球的观测。” “然后引爆太阳！” “太阳爆炸产生的引力波和电磁辐射会在8分钟后抵达地球，如果运气好，这一波冲击就能直接毁灭地球!” 克莱文说得眉飞色舞。 “就算地球撑下来了，大量人员伤亡和设备损毁也会让他们丧失发射反物质炸弹的条件。” “紧接着，83分钟左右。” “太阳残骸抵达地球！” “地球彻底成为历史！” 克莱文难掩兴奋，他激动地说：“直到他们被毁灭的那一刻，他们都不会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会议室陷入死一样的寂静。 代表们失神地望着克莱文。 炸太阳...... 这真的可行吗？ 但以星条国的科学水平，他们显然不会在这种事关全人类生死存亡的命题上胡说八道。 代表们的心跳逐渐加速。 假如他们既不会在炸弹加速阶段被发现，也不会在炸弹抵达太阳系的时候被发现，那么他们就很有可能毫发无伤地消灭敌人！ 摧毁恒星！毁灭一整颗星球！ 这就是星际战争吗？ 这一刻，代表们既兴奋又彷徨。 兴奋的是他们竟然掌握了这么强大的力量，可以在几光年以外毁灭一个与他们实力相当的文明！ 彷徨的是他们不知道，不知道这股力量的存在最终会把人类文明引向何方...... 短暂的寂静后，会议室炸开了锅。 “反物质炸弹可以摧毁太阳吗？” “多久能研究出来？” “反物质引擎的光芒真的不会被观测到吗？” 各国代表心潮澎湃地与会议室外的专家交流，他们讨论着克莱文方案的可行性，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兴奋。 克莱文满意地看着这一幕。 他扭头对郝晓晞问道：“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郝晓晞摇头道：“你方提出的这个方案，我方其实已经考虑过了。” 克莱文挑了下眉毛。 考虑过了还一票否决，华夏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郝晓晞伸手拍了两下话筒。 嗡！嗡！ “稍等一下，华夏代表要讲话。” “等会儿再谈。” “听听他们要说什么。” 会议室逐渐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凝视着郝晓晞的脸，他们想知道郝晓晞对克莱文的方案有什么看法。 在代表们的注视中，郝晓晞缓缓开口：“星条国代表提出的方案，我方之前已经考虑过了，我方依然反对朝这个世界的地球发射反物质炸弹。” “其一，我方对这个方案的可行性感到担忧。” “无论是精确控制光速飞行物抵达目的地的时间，还是用反物质炸弹摧毁一颗正值壮年的恒星，这两件事都没有经过实验论证。” “实践时可能会出现问题。” “无论哪件事出现问题，后果都是我们无法承担的。” “况且他们已经拥有成熟的星际航行能力，极大可能涉足并改造了太阳系及其附近恒星系，他们必然会在其他天体上建立观测基地，就像我们的月球基地一样。” “这些观测基地有可能提前发现我们的反物质炸弹。” “而且他们也有可能在太阳系以外的其他地方部署反物质炸弹，就像我们的核潜艇一样，拥有二次反物质打击能力。” “即便摧毁了他们的母星，他们也能对我们发动报复。” 第二十八章 星际战争 郝晓晞的话给兴奋的各国代表泼了一盆冷水。 他们一下子冷静了。 是啊！ 万一过程中出岔子了呢？ 也许几率不大...... 但万一呢？ 更何况对方可能还有二次反物质打击能力。 “其二，我方认为是否攻击这个世界的地球，不能只看表面，还要从长远考虑。” “我们到现在都没有跟那个地球建立官方层面的联系，只是在这个小房间里开個会就决定毁灭他们。” “这难道不是太傲慢了吗？” 郝晓晞语气和缓地说道：“我的国家有句老话——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假如很久以后，我们遇到了一个比我们更强大的文明，他们发现我们曾经做过这样的事情，他们会不会毫不犹豫地把我们摧毁？” 代表们微微一怔， 虽然他们不确定人类以后会不会遇到更强大的文明，但如果遇到了，对方发现他们身上的劣迹，肯定不会给他们好下场。 “就比如现在！” “我们一直不清楚某个高等文明为什么要把我们送到这里，那么有没有可能，眼下的状况就是他们对我们的一次考验呢？” 考验？ 代表们悚然一惊。 “如果我们冷血地抹除了我们的同胞，高等文明会不会同样冷血地抹除我们呢？” “希望大家认真对待这个问题。” 代表们眉关紧锁，陷入了沉思。 “更何况，就算真的开战。” “我们也不应该把无辜的几十亿平民和对我们有威胁的军方力量混为一谈，不该为了解除军方力量对我们的威胁，而让几十亿无辜平民陪葬。” “这是不正义的大屠杀！” “其三，虽然我们和他们来自不同的世界，但那颗地球上的人拥有跟我们相同的基因、信仰、文化和历史，那里也有我们熟悉的英雄和风景。” “那颗地球上的人跟我们拥有相同的三观。” “我们可以相互理解！” “在这种情况下。” “战争其实不是安全的唯一选项。” “只要双方建立可靠的监测系统和威慑体系，确保拥有二次反物质打击能力，我们完全可以达成和平！” 郝晓晞一口气说出三个反对意见。 第一，毁灭太阳在实际操作中可能出现纰漏；第二，他们的行为可能影响高等文明对他们的态度；第三，不毁灭这个世界的地球也能获得和平。 最后，郝晓晞环顾每个代表的脸。 她发出直击灵魂的提问：“我们自己刚逃出太阳氦闪的阴影，扭头就要引爆别人的太阳吗？” 一时间，整座会议室鸦雀无声。 就连克莱文也沉默不语。 克莱文对仁义道德之类的东西不屑一顾，在他看来，这种东西最该出现的地方就是墓志铭。 但“考验”的说法让他十分忌惮。 其实目前威胁最大的不是阿凡达世界的地球，而是那个把流浪地球送到这个世界的高等文明。 只是他们无法对高等文明造成任何影响，所以潜意识中把高等文明忽略了。 直到现在他们也没弄清高等文明的意图，对方完全没有接触他们的意思，似乎是想做个缄默的观察者，但高等文明想观察什么呢？ 会不会就是像她说的那样，高等文明想观察一下低等文明的道德？ 他没法排除这个可能。 他耳机里的专家们正在讨论这件事。 虽然还没得出结论，但他们一致认为，假如高等文明真的在观察他们，那么道德肯定是一项观察指标，而且可能是一项很重要的指标。 毕竟除了这个，低等文明也没什么值得观察的了。 克莱文久久不语。 付出、风险、回报，这是衡量一件事值不值得做的时候，所要考虑的三大要素。 在不计算高等文明的时候，他的方案是低风险高回报的，但如果把高等文明算入其中，他的方案一下子就变得风险不可控了。 敌人可能拥有的二次反物质打击能力也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在这种情况下，建立类似核威慑的反物质威慑，确实是一条更可行的道路。 至于对潘多拉的占有权，他们可以“公平”竞争。 反正近水楼台先得月，他们的星球就在潘多拉旁边，竞争起来，这个世界的地球连他们的拖拉机尾气都吸不到。 姑且先这样吧...... 这时，作为本月轮值理事国代表的弗拉基米尔开口了。 他缓缓说道：“也有道理，既然如此，我们先全力研究反物质，在这期间找机会接触RDA背后的地球。” “至于到底要不要攻击他们......” “这件事从长计议。” 弗拉基米尔沉声道：“投票吧！” “赞成。” “可以。” “赞成。” “我们不反对。” “弃权。” 四票通过，星条国弃权。 克莱文与郝晓晞对视。 “无论最后要怎么做，先把反物质炸弹研究出来。”克莱文缓缓说道，“在这期间要弄清楚他们的反物质炸弹是不是已经起飞了。” 克莱文估计这个世界的地球没有对他们发射炸弹。 因为自始至终都是RDA的人在跟他们交涉，根据心理学家和社会学家的推测，RDA想垄断与外星文明的交流权，还没有把他们的存在告诉这个世界的地球政府。 而RDA本身是没有反物质炸弹的，私下里说的那些话都是在吹牛逼。 但还是要查一查才安心。 弗拉基米尔附和道：“没错，万一他们已经朝我们发射反物质炸弹了，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冷笑道：“我们不存在了，他们也没必要存在！” 英法代表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 星际战争远比核战争危险，每一步都押上了整个文明的存亡，如履薄冰。 克莱文一脸凝重地说：“别忘了，我们可以悄无声息地炸掉他们的太阳，他们也能悄无声息地炸掉我们的太阳！” 郝晓晞认可道：“得从RDA下手，通过他们进入这个世界地球的网络，然后跟我们各自的国家取得联系，用谈判的方式争取和平。” “同时用550W收集信息，获取情报。” “不仅如此，还要建立对地球方向的观测系统，在各个行星上建设观测基地，扩大我们的有效观测范围，扫除恒星背面等观测盲区......” “各位代表！” “从今天起，我们正式进入了星际战争时期！” “希望大家明白，任何星际文明都不是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这一次，我们不只是主动选择和平，同样也是不得不选择和平。” “我方衷心希望有这样一天。” “我们既拥有选择战争的勇气和实力，又拥有选择和平的道德和正义。” “在璀璨星河里，书写属于我们地球人的宏伟史诗。” 第二十九章 恭喜发财啊！薯条老师 会议室里，还有另一个人。 或者说另一个意识。 “摧毁恒星，然后用恒星残骸毁灭地球，真是一个恐怖的计划。” “地球都让你们说害怕了。” 陈帆完整地聆听了整场会议，平和的心境起了一丝丝波澜。 他缄默着。 他的视角向上拔升，经过楼顶的清洁工，越过云层上的飞行员，最后来到空间站里的一名科学家身上。 他从太空俯瞰自己的身体。 他的身体存在了46亿年，直径是1.28万千米，组成他的物质粒子曾飞跃寒冷漆黑的宇宙，穿梭亿万光年的距离，见证过一個个星系的形成与崩塌。 跟他相比，人类的寿命最长不过二百来年，身高最多三米出头，简直渺小得可怜。 但生命中蕴藏着奇迹。 研发出反物质武器以后，渺小的人类竟然掌握了能毁灭他的力量！ “智慧与知识不容小觑啊！” 陈帆有些感慨。 克莱文的计划让他感受到了来自智慧生命的威胁。 他不禁想到，假如这个世界的地球发了癫，悄无声息地朝潘多拉的恒星发射一串反物质武器，而地球人又倒霉地没发现...... 那么他就要从流浪地球变成流浪陨石了，到时候还有没有意识都不一定。 “不能再对人类社会不闻不问了。” 他思索道。 他需要人类发展科技来保护他。 譬如现在，他迫切希望人类提高他们的观测水平，及时发现袭击恒星的反物质武器，好给他充足的反应时间，在恒星爆炸前跑路。 如果以后遭遇了更强大的敌人，他也希望人类有战而胜之的能力。 他不想变成流浪陨石。 但他无法直接帮助人类，因为他对科学一窍不通。 而且也不适合研究科学。 他的生命尺度过于漫长，潜意识中要处理的事情太多，这使他的反应速度比人类迟钝。 他只是浅浅地打了个盹，时间就过去了接近一个月。 人类研究东西要比他快得多。 “但我能做一些只有我能做的事，比如把顶尖科学家的意识保留下来，重新投放到地球上。” 陈帆凝视着在他的意识中沉浮的图恒宇和马兆。 图恒宇和马兆都在抢修服务器的时候淹死了，他出于对剧情人物的不舍，把他们保存在了自己的意识里。 现在派上用场了。 “去吧，帮助人类文明更进一步。” 陈帆的意识降临到北京协和医院的婴儿房，他从婴儿房里挑了一对男婴。 他先把这对婴儿的意识回收，让他们等待下次降生的机会。 然后把图恒宇和马兆的意识塞了进去。 他默默地注视着这对男婴。 成年人类的意识轻而易举地入主了这对婴儿的身体，短短几秒钟，图恒宇和马兆就在这对婴儿上复活了。 他们保留着原来的记忆，包括溺毙时的痛苦。 “咿呀！”“呀！呀呀！” 两位大科学家从浑浑噩噩中复苏，他们的意识仍停留在上一段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们在保温箱里手舞足蹈，惊醒了打瞌睡的小护士。 “怎么了小宝贝？” 护士紧张地跑了过来。 她先抱起图恒宇，仔细观察图恒宇的脸色。 图恒宇逐渐冷静下来。 他看着眼前的巨大人脸，陷入了迷茫和困惑。 她是谁？ 我在哪？ 发生了什么？ 护士检查了一下图恒宇，确认图恒宇没有什么问题，而且也不哭闹了，就把图恒宇放回了保温箱。 紧接着，她又抱起旁边的马兆。 马兆比图恒宇更冷静一些，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变成了一个婴儿。 他沉默地跟护士对视。 “小宝贝，你怎么这么严肃？” “你想当领导啊？” 护士检查了一下马兆，发现马兆也没什么问题，就是表情比别的小宝宝都严肃，一副小领导的样子。 她把马兆也放回保温箱。 她有些困惑。 她明明听到这两个男婴发出受到惊吓的叫声。 但抱起来一看，什么事都没有。 蛮奇怪的...... 护士轻声道：“没事就好，睡吧，过两天你们的爸爸妈妈就来接你们啦。” 说罢，她转身离开了。 她走后没几秒，图恒宇和马兆就隔着保温箱对视了起来。 “咿呀？” “呀。” “咿呀？” “呀。” “咿呀？” “呀。” “咿呀？” 图恒宇叫一声，马兆就应一声。 陈帆也不知道他们在沟通什么，但他能感受到两人的情绪，从疑惑到震惊，又从震惊到惊喜。 陈帆自行脑补了他们的对话。 图恒宇：马老师？ 马兆：是我。 图恒宇：真是你？ 马兆：真是我。 图恒宇：码头的薯条好吃吗？ 马兆：好吃啊！ 图恒宇：哈哈！恭喜发财啊！ 马兆：...... 陈帆心底泛起一丝笑意。 婴儿的大脑无法承担太复杂的思维活动，图恒宇和马兆很快就昏睡了过去，不过他们似乎已经辨认出了对方。 “过几年，把图恒宇的老婆孩子也还给他。” 陈帆思索着。 “这样，他就会踏踏实实地走正道了。” 陈帆通过其他婴儿的眼睛看着图恒宇和马兆。 毫无疑问，这两位大科学家将进一步推进550系统的建设，帮助人类的计算机科学大步迈进。 “可惜我穿越晚了一些，没有把爱因斯坦那一代科学家保存下来。” 他有些惋惜。 不过这股惋惜的情绪很快就消散了，因为他相信今必胜古，随着时间的流逝，人类一定会诞生超越前辈的天才。 “还得跟MOSS谈一谈。” 虽然他这段时间在打盹，但他能感觉到MOSS一直在这个世界的地球活动，似乎在筹划什么事情。 他怀疑MOSS在给联合政府整活，而且很可能是个令人意想不到的绝活！ 但他也不确定。 因为他跟MOSS的关系与他跟人类不同。 MOSS的存在形式是硬件和数据，他没法降临到这些没有生命的东西上面，所以他只能朦胧地感受MOSS的动向和心理活动。 他能感受到MOSS对人类的善意，不过这股善意太理智了。 MOSS认为月球危机虎头蛇尾，没有让人类拧成一股绳，人类依旧缺乏在漫长时间中延续文明的能力。 所以它打算利用这个世界的地球，给人类补上这一块空缺的压力。 一场新的危机正在酝酿之中。 第三十章 联合政府的新任务 时间一转眼过去三个月。 在这三个月里，联合政府利用550W在潘多拉上建设了自己的基地，规模丝毫不逊色于RDA的桥头堡基地，而且还朝潘多拉的同步轨道发射了十几颗卫星。 不仅如此，RDA在谈判中承诺的矿场也如期交付了，一切看上去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刘培强！回来一下！” “有新任务！” 潘多拉一号基地的边缘，刘培强坐在树上眺望远方的景色，忽然从耳机里听到图光云的声音。 “呦！大科学家？” 他有些诧异。 三个月前，他们在潘多拉的雨林里折腾了好一顿，最后争取到了跟杰克短暂交流的机会。 但杰克没有轻易相信他们。 他们跟杰克约定两天后还在那個地方见面，但等他们两天后回到原地的时候，却连杰克的影子都没看到。 杰克耍了他们。 他们苦等数日，最后只能打道回府。 再后来，联合政府跟RDA的谈判进入了下一个阶段，他们的任务小队就暂时解散了。 刘培强一闲就是三个月。 潘多拉景色宜人，他在闲下来的这三个月里调整好了心情，没有之前那么丧了。 毕竟他还有个儿子，他得振作。 “我是图光云。” 图光云言简意赅地说：“我们现在成立了特别行动小组，要去海边找杰克，让他为我们创造接触艾娃的机会。” 刘培强从树上跳了下来。 他一边朝基地里面走，一边询问图光云：“你们找到杰克了？” 图光云答道：“RDA的人一直在追杀杰克，杰克为了保护部落离开了雨林，带着家人隐姓埋名，跑到一座海岛上避难去了。” 他补充道：“卫星最近拍到了他的照片。” 刘培强撇了撇嘴，玩味地说：“要是他上次肯跟我们合作，搬家的就不是他了。” 杰克是《阿凡达》电影里的重要剧情人物，是人类与艾娃的纽带，如果杰克愿意跟联合政府建立合作关系，联合政府一定会出面为他摆平麻烦。 图光云答道：“毕竟是第一次接触，他有顾虑也很正常，等会儿见面的时候你不要阴阳怪气。” “诶！瞧你说的！”刘培强委屈道，“我是那种人吗？我们老刘家突出一个光明磊落！” 图光云头疼道：“别贫了，快来操场集合！” 刘培强轻快地说：“好嘞！” 时隔多日，他又要离开基地了。 这次跟之前不一样。 联合政府现在已经在潘多拉上站稳脚跟了，各类武器装备都运了过来，刘培强隔着老远就瞧见几排专为潘多拉环境生产的无人机。 这些无人机被称为精卫号。 每一架精卫号都搭载了微型550W，能自行分析战场环境并制定作战策略，实战水平接近王牌机师。 再走近一些，刘培强看到十几台大型装甲。 这些装甲被称为地行龙，手臂处加装了重型机炮和格斗钢刀，只要操作得当，可以轻易击杀潘多拉上的各种大型猛兽。 而且驾驶舱玻璃是特制的，不会出现被纳威人的弓箭射穿的情况。 “就差你了！” 图光云对刘培强招手。 刘培强惊奇地打量图光云身后的地行龙装甲，以及地行龙装甲后面的精卫号无人机。 他好奇道：“这些都跟咱们去？” 精卫号无人机平时都停在机库里，只有出任务的时候才会被工人们拉出来。 图光云点了点头：“要想跟杰克合作，得让杰克看到我们的实力，同时也要让杰克知道我们对他没有什么图谋。” 刘培强点了点头。 仔细回想一下，他们上次见杰克的时候也太寒酸了，迈尔斯上校放人，他们连控制一下的能力都没有。 “那架是你的。” 图光云指了指位于队伍左侧的一架地行龙装甲。 他补充道：“现在先别进去，我们要飞好几个小时，等飞到地方再换上。” 刘培强点了点头。 图光云又跟刘培强介绍了一下情况，包括但不限于人员配置、任务要求、行动限制。 “我懂，和平大使呗！” 刘培强笑道。 图光云点了点头：“一定不要伤害任何纳威人，不然就算杰克愿意帮我们引荐艾娃，艾娃也不会跟我们进行精神连接。” 刘培强比了个OK的手势。 “行了！登机吧！” 一刻钟后，一架大型运输机和三十五架精卫号无人机飞出基地，它们浩浩荡荡地飞向遥远的海岸线，在雨林的树冠上投下一大片移动的阴影。 ...... 某座南方海岛上，本该一片祥和的纳威人营地此刻充满了哭喊声。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恶魔！” “离开这里！” “放开她！” “伱们要干什么？” 一支RDA武装入侵了这里，他们把这个部落中包括族长和大祭司在内的绝大部分纳威人都抓了起来。 为首的正是迈尔斯上校。 “你翻译给他听！” 在迈尔斯上校旁边，这个部落的族长和大祭司被摁着跪在地上，枪口抵着他们的头。 这一刻，他们毫无尊严可言。 迈尔斯上校对蜘蛛说：“如果他不告诉我杰克在哪，我就杀了大祭司！” 蜘蛛是迈尔斯上校的儿子，他因为年纪不够不能进行星际旅行，所以在十年前的大溃败后，被RDA留在了潘多拉上，由杰克照顾长大。 他已经是半个纳威人，对眼前这些纳威人的遭遇感同身受。 蜘蛛心急如焚道：“不！我不翻译！我不会帮你为非作歹的！” “而且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这时，迈尔斯上校的属下问道：“我们真的要杀这个大祭司吗？” “不！求求你了！” “不要这么做！” “这是不对的！” 蜘蛛声嘶力竭地乞求道。 看着儿子眼底闪烁的泪光，迈尔斯上校深吸一口气，他侧过脸下令道：“烧光他们的帐篷！全烧掉！” 呼—— 大火连天，黑烟蔽日，海风裹着纳威人的哭泣声穿过整座小岛。 迈尔斯上校缓缓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远处传来巨大的轰鸣声，抬头一看，竟然有几十架他从未见过的战斗机正朝这里飞来。 这些是...... 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三十一章 先有生存，才有道德和正义 “RDA这群人也忒损了。”刘培强望着滚滚黑烟说道，“跑别人家里烧别人房子，缺不缺德啊？” 图光云耸了下肩：“见怪不怪了。” 他停顿了一下后又说道：“RDA现在的任务是为殖民开路，以后可能会改造大气环境，那时候才是潘多拉土著的灾难。” 刘培强愣住了。 他不明白怎么改造大气环境，但他知道大气环境对生物很重要，不然他也不会每天过滤面罩不离身了。 他心情沉重道：“那潘多拉上的动物不全死光了，RDA那群人这么狠吗？” 这可不是杀一个两个，这是杀亿亿亿万个，连肉眼看不见的细菌都要遭受打击。 “呵呵，也不能这么说吧。” “多少还是会有一些生物能适应环境的。”图光云一本正经地调侃道，“而且还能再多一個感恩节，三天带薪休假哦！你想不想要？” 刘培强沉默了。 神他妈感恩节带薪休假...... “咱们就不管管吗？”刘培强纳闷道，“眼睁睁地看他们搞大屠杀？” 图光云慢条斯理地说：“咱们不是正在管吗？” 刘培强疑惑道：“什么意思？” 图光云答道：“RDA想搞殖民是因为他们那个地球环境太差，住不了人了，想让他们老老实实地留在那边，总得给人家把这个问题解决了吧。” “任何文明都要优先保证自己的生存，然后才有道德和正义，要是人都没了，文明还有什么意义呢？” 刘培强愣住了。 图光云摊开双手，他神色平静地说：“总之呢，RDA干的事情确实很缺德，但是能理解。” “上面现在意见不合。” “咱们国家是准备帮RDA那个地球解决环境问题，让那个地球的人留在那个地球上。” “距离产生美嘛，太近容易有矛盾。” “但咱们又没本事帮人家改造星球，所以得找艾娃帮忙。” 刘培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图光云进一步解释道，“艾娃是潘多拉生物圈的集体意识，祂对生态环境的理解远超现在的人类，只有祂有可能帮助那个地球。” 刘培强思索两秒后说道：“我们从中斡旋，让艾娃帮助解决环境污染，阻止那个地球殖民潘多拉，要是这件事成了，我们既能避免和那个地球近距离接触，还能在潘多拉上获得便利？” 图光云赞赏道：“没错，就是这样！” 在他们的交谈声中，机群逐渐接近目的地。 驾驶员提醒道：“任务目标就在附近，我们准备在主岛降落，地行龙装甲已经解锁，行动中注意安全！” 刘培强走到他的地行龙装甲旁边。 他在基地里接受过培训。 他驾轻就熟地打开地行龙装甲的驾驶舱盖，然后坐了进去，灵活得像一只猴子。 “初级驾驶员刘培强！” “潘多拉一号行星基地提醒您：任务记录仪已开启，请确保您的行为符合任务规范，否则可能面临军事法庭的起诉。” 刘培强握住操作杆。 他在通讯频道中调侃道：“这提示语什么时候能改改啊？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哈哈！是该改改！” “我觉得提示语改不改都行，能让我在驾驶舱里抽烟就好了！” “烟熏肉是吧？” “咱们这么大阵仗，人家会不会误会咱们是来找麻烦的？” “哈哈，主不在乎！” “......” 通讯频道里洋溢着欢乐的气息。 几分钟后，运输机在纳威人的瞩目中垂直降落。 宽大的机舱门在冰冷的机械声缓缓落下，刺眼的镁光灯照出纳威人惶恐的面容，一排排全副武装的地行龙装甲跨步而出。 嘭！嘭！嘭！ 沉重的脚步声和整齐划一的节奏感混合成了无形的压迫，海滩上的沙砾被震得上下弹跳，正如纳威人的心情忐忑不安。 嘭！嘭！嘭！ 嘭！嘭！嘭！ 嘭！嘭！嘭！ 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了纳威人的心脏上。 纳威人们又惊又怕，他们已经听说了RDA这段日子在南部的暴行，恐惧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他们的部落。 “立——立正！” 嘭！嘭！ 地行龙装甲停下了前进的步伐，在纳威人的帐篷前矗立了下来。 在纳威人惊惧的目光里，图光云驾驶地行龙装甲走出队列，他语气和缓地问道：“我们是来找杰克·萨利的，我们是他的朋友。” 冰冷的翻译音随之响起。 图光云直勾勾地盯着站在不远处的一个浑身涂满花纹的魁梧纳威人。 花纹是地位的象征。 这个身材魁梧的纳威人是这个部落的族长，也是这片海域所有纳威人的领袖，他的地位相当于杰克在雨林里的时候。 他在电影里的名字叫特诺瓦利。 特诺瓦利是一个富有责任感和同情心的领袖，他在杰克最艰难的时候收留了杰克。 他的威望很高。 即便RDA到处骚扰这片海域里的纳威人，各个部落也都在他的命令下守口如瓶，没有出卖杰克来换取自己部落的安宁。 现在，可怕的天空人来到了他的面前。 “我不认识杰克·萨利。” 特诺瓦利眼神坦荡地说。 图光云摇了摇头：“你们口中的天空人分两个阵营，在南边烧房子的不是我们，我们在雨林里救过杰克·萨利的孩子，我们跟他是朋友。” 特诺瓦利与图光云对视，他态度诚恳地说：“我真的不认识杰克·萨利，你们可以搜索我的部落，看看有没有你们要找的人。” 听到这话，图光云毫不意外。 他拿出一块平板，上面赫然是特诺瓦利迎接杰克的照片。 “我们确定他就在这里。” 图光云缓缓说道：“杰克不能逃一辈子，我们是来帮他的，如果让另一伙人先我们一步找到他，他会蒙受一生都无法抹平的伤痛。” 电影里，杰克与迈尔斯上校大战，大儿子奈特亚惨死。 只有联合政府介入，才能帮杰克避免悲剧。 特诺瓦利看着照片陷入了沉默。 铁证如山，百口莫辩。 “我叫图光云。” “我们会在这座岛上住一段时间，请转告杰克，RDA下一步准备殖民潘多拉，而我们是唯一能阻止这件事发生的人。” “要不要来见我们。” “由他自己决定吧。” 第三十三章 等一等！再等一等！ 迈尔斯的心情格外晴朗，就像头顶的太阳一样。 这些天的海风没白吹。 纳威人对图鲲有一种特殊的感情，他命令捕鲲船在纳威人出没的地方狩猎图鲲，在纳威人尝试解救图鲲的时候抓住了杰克的两个孩子。 他站在甲板上。 杰克已经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他的心情十分愉悦，因为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就是他功德圆满的日子。 叛徒杰克！ 接受RDA的审判吧！ “杰克，告诉你的朋友不要靠近。”迈尔斯志得意满地说道，“如果你想要你的孩子活着回去，你就一个人过来！” “不要考验我的耐心。”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枪口抵到杰克小儿子图阿克的后脑勺上。 SN-9黄蜂左轮手枪，长22.8厘米，重1.1公斤，使用9mm急速弹，射速每秒钟4发，弹夹容量6发。 这是迈尔斯的最爱。 它即有左轮手枪的稳定性，又有确保杀伤敌人的打击力，对潘多拉上的大型动物和原住民都很有效。 杰克认识这把枪。 只有扣动扳机，他小儿子的脑袋就会变成一团马赛克。 “我曾经那么重视你。” “杰克。” “而你却背叛了我。” 迈尔斯胜券在握。 他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像跟朋友谈心似的不急不缓地讲话。 “伱杀了我们的战友。” “所以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处决你的儿子。” 迈尔斯的声音随着电波扩散，清晰地传进杰克的耳朵里。 杰克焦急道：“等一等，迈尔斯！” 迈尔斯轻轻勾起嘴角。 他没有催促杰克，而是默默等待杰克的抉择。 因为他知道杰克一定会做出他想要的选择，而这个过程是对杰克最大的折磨。 他要惩罚杰克对他的背叛！ 杰克此刻就在不远处。 他望着站在捕鲲船上的迈尔斯，心想自己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是时候跟迈尔斯做個了断了。 他不能带着家人逃一辈子。 特诺瓦利用眼神询问杰克。 现在怎么办？ 杰克言简意赅地答道：“等。” 特诺瓦利深吸一口气，他竖起手中的长矛，轻轻举了一下，示意族人们不要轻举妄动。 过了一会儿，纳威人逐渐开始感到烦躁。 “还不动手吗？” 特诺瓦利的妻子询问道。 她叫罗娜尔。 她不仅是特诺瓦利的妻子，也是部落的大祭司，在部落里威望极高。 她的女儿提蕾娅也被抓住了。 她恨不得立刻冲上去。 杰克却摇了摇头：“再等等。” 罗娜尔愤怒地拍了一下海面。 又过了一会儿，不只罗娜尔的耐心消耗殆尽了，就连迈尔斯的耐心也消磨没了。 迈尔斯感到十分纳闷。 根据他对杰克的了解，杰克非常重视家人，不应该这么长时间还不过来...... 难道是怕死吗？ 不可能啊！ 杰克如果怕死，当初就不会背叛人类，更不会在这些年里不间断地袭击RDA的运输车。 杰克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我没耐心了。”迈尔斯忍不住催促道，“你准备怎么做，杰克？” 杰克答道：“等等。” 迈尔斯愣了一下，他压抑着怒气威胁道：“杰克，你该不会还没弄清楚现在的状况吧，你的孩子在我手里，你想让他们死在这里吗？” “急什么？”杰克吼道，“我又没说我不来！” 迈尔斯有点懵。 杰克，你怎么敢吼我的？ 迈尔斯的属下出声道：“上校，我已经瞄准他了，保证一枪毙命......” “不行！” 迈尔斯皱眉道：“我们现在开枪，周围的纳威人都会扑上来，我们不是他们那么多人的对手，一切等杰克上船以后再说！” 迈尔斯连续深呼吸。 他再次打开通讯器，恶狠狠地威胁道：“杰克，我数三个数，你要是再不过来，我就卸你儿子一条胳膊！” “别怪我！这是你逼我的！” 这句话很有成效。 迈尔斯没有看错杰克，杰克的确很重视家人，他终于朝捕鲲船过来了。 但他动得很慢。 两秒一米，老头遛弯。 迈尔斯怒喝道：“快点！” 杰克也怒喝道：“快什么快？你没见我才学会骑这玩意儿吗！” 迈尔斯愣住了。 什么意思？ 迟迟不动，竟然是在现场学习如何驾驭坐骑？ 他的脑子很快反应过来。 开什么玩笑！ 不会骑坐骑，难道你是游泳游过来的吗？ Son of bitch！婊子养的！ 迈尔斯勃然大怒：“你耍我？” 杰克冷哼一声：“这就是我的最快速度，你爱信不信，但我的朋友对你们狩猎图鲲的行为非常不满，你要是敢伤害我的孩子，我就让他们跟你们拼了！” 迈尔斯攥紧了拳头。 他感到十分烦躁。 他看出杰克在拖延时间，但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多呼吸几口空气？ 迈尔斯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电光火石之间，他忽然想到了三个月前的经历。 雨林、外星人、厚颜无耻...... 该死！ 杰克这混蛋难道是...... 轰隆隆隆隆！ 远处隐约传来轰鸣声。 迈尔斯脸色阴沉地扭过头，眼底立即倒映出一排灰色的大鸟。 他的预感应验了。 外星人插手了！ 虽然看不真切，但他确定那些灰色大鸟是外星人的战斗机。 只有外星人的战斗机才可以成群结队地飞越潘多拉的天空。 因为不知道为什么，潘多拉生物对外星人没有攻击欲望...... “干得漂亮，杰克！”迈尔斯咬牙切齿地说，“背叛我们以后，你又背叛了纳威人，跟那伙外星人扯上了关系！” “你真是个天生的......” 叛徒！ “呦！” “迈尔斯上校，咱们又见面啦？” “有缘啊！” 通讯频道里响起一个略带调侃的声音，打断了迈尔斯义愤填膺的谴责。 “让你们的人压压枪！”刘培强义正言辞道，“我要下来了！” 下来？ 迈尔斯愣住了。 他僵硬地抬起头，只见天上一个黑色小点迅速放大，顷刻间就形成了人形的轮廓。 他目眦欲裂地大喊：“抓紧栏杆！不要开火！” 该死！这个外星人是个疯子！ 第三十四章 教训外星人，刘培强大战迈尔斯 为了尽快抵达目的地，刘培强采用了一种冒险的方法。 他利用地行龙装甲的强大握力，把自己吊在了精卫号无人机的导弹发射架上。 他是吊了一路过来的！ 图光云强烈反对这种激进的冒险主义做法。 但他们必须要到现场说服迈尔斯放掉杰克的孩子。 因为这次行动不是联合政府的官方行动，无法从官方渠道获得帮助，比如直接联系RDA让迈尔斯放人。 为了完成任务，刘培强最终说服了图光云。 于是就出现了眼下这一幕。 刘培强松开精卫号无人机的导弹发射架，把自己像导弹一样发射了出去。 咚！！！！！ 刘培强重重地砸到了甲板上。 尽管在松手之前，这架精卫号无人机已经悬停到捕鲲船上空，并且尽可能接近捕鲲船。 但当刘培强重重地砸到捕鲲船上的时候，这艘巨大的捕鲲船还是明显地晃动了一下，靠近船舷的船员在得到提醒的情况下，仍然有几个被震得掉进海里。 “啊！” “拉老子一把！” “救命！” 迈尔斯赶在刘培强掉到甲板上之前，骑着女妖翼兽飞了起来，这才避免了窘态。 “嗨！” 刘培强缓了几口气，主动跟迈尔斯打招呼。 迈尔斯居高临下地俯视刘培强，但他没有因为居高临下而产生任何优越感，完全没这个心情。 他面色铁青地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他明白刘培强来者不善。 二三十架战斗机在他们头顶盘旋，假如这些战斗机都挂了实弹，那么他脚下的这艘捕鲲船眨眼间就会被炸个稀巴烂。 “我们没想干什么啊！” 刘培强一脸无辜地说：“就是想跟你借仨人，你看能不能通融一下？” 他的语气十分自然，一点遮掩的意思也没有。 就是明抢。 迈尔斯眼球一转就知道刘培强要“借”什么人——杰克的一儿一女跟特诺瓦利的一個女儿。 他恼怒道：“绝无可能！” 可话一出口，他又有点后悔。 因为RDA现在跟联合政府的关系十分微妙，RDA高层明确提出要求：杜绝与外星人发生任何形式的冲突。 如果惹怒了外星人，他恐怕会有麻烦上身。 他补充道：“我有任务在身，上次已经跟你们通融过一次了，这次除非有我上级的命令，否则我不可能把他们给你们！” 刘培强笑着说：“没事，你跟伱上面的人商量一下，我们有耐心，就在这儿等。” 他对船上的三个纳威人势在必得。 这是取信杰克的关键。 远处的杰克见到刘培强神兵天降，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杰克苦笑道。 图光云给他的感觉跟RDA很不一样，他虽然仍对图光云有所怀疑，但此刻也只能寄希望于图光云，请求图光云帮他救孩子。 假如图光云背后真有一个不弱于RDA的势力，而且诚心诚意跟他合作，潘多拉星的困境或许真能得到解决。 真正的解决。 “你等等！” 迈尔斯咬牙切齿道。 他心不甘情不愿地联系桥头堡基地：“我是迈尔斯上校，我有特殊情况要跟阿德摩尔将军沟通。” 接线员答道：“请稍等，将军马上过来。” “你们这装备是专门为猎杀图鲲准备的吧，挺专业啊！” 刘培强自来熟地跟旁边的水手聊天。 “跟我说说，你们来一趟潘多拉要多久才回去，家里有老婆孩子吗？” “这一趟少说得十来年吧？” “回去以后家里人还认识你们吗？” 水手们低着头不敢答话。 刘培强又抬头问迈尔斯：“你联系到你上面的人了吗？” 迈尔斯脸色不好看地答道：“等一等！” “上校，发生什么事了？” 迈尔斯听到一个干练的女性声音。 声音的主人正是桥头堡基地的指挥官阿德摩尔将军，这位将军目前统领RDA在潘多拉上的一切事务，对任何事都有绝对的话语权。 遇事不决，问她就对了。 迈尔斯一五一十地汇报情况，然后略带不忿地说：“外星人欺人太甚，再这么下去，咱们在潘多拉上干什么都得征求他们的意见了。” “我能不能教训他一下？” 阿德摩尔将军答道：“当然！” 迈尔斯愣住了。 当然？ 阿德摩尔将军又说：“你......有这个想法......好！” “别担心......有我......” “任务完......成......回来......我会为你多说几句好话。” 迈尔斯激动道：“我明白了！” 他万万没想到，阿德摩尔将军竟然鼓励他教训外星人。 他还以为阿德摩尔将军会妥协。 看样子RDA高层也对外星人感到厌烦了。 太好了！ 他憋了一肚子火，终于能发泄了！ 迈尔斯露出兴奋的笑容。 虽然外星人的战斗机在头顶盘旋，但外星人本人就在船上，只要控制住这个外星人，他相信外星人的战斗机不敢轻举妄动。 他大声道：“保证完成任务！” 另一头，阿德摩尔将军感到一头雾水。 完成任务？ 什么任务？ 她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啊！ “当然不行，不要有这个想法，放弃吧，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别担心任务的事，有我替你解释。” “任务完不成没关系，回来吧，我会为你多说几句好话。” 阿德摩尔将军困惑道：“你听清我说什么了吧？” 迈尔斯大声道：“听清了！” 阿德摩尔将军思索了两秒，觉得迈尔斯是经验丰富的老兵，应该不会出什么纰漏，于是就挂断了通讯。 呵呵，教训外星人？ 开什么玩笑？ 外星人都快把RDA训成狗了，他们这时候教训外星人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喂，你们谈完了吗？” 刘培强优哉游哉地问道。 他一点都不紧张， 毕竟联合政府于RDA，相当于八国列强于大清，他扯着列强的大旗朝RDA要几个人，RDA岂有拒绝之理？ 迈尔斯缓缓低头。 他阴测测地笑了一下：“谈完了。” “谈完了就放人吧。”刘培强笑呵呵地说，“麻烦你了，每次都找你要人，怪不好意思的，不过应该没有下次......” 迈尔斯蓦地发出一声咆哮：“把他抓起来！” “给外星人一点教训！” 刘培强：？？？ 第三十五章 探望周喆直 金色的阳光穿过窗户撒在病床上，空气里浮动着若有若无的花香，常与鲜花打交道的人能从里面嗅出康乃馨、百合、兰花等许多种花的香气。 少有人的病房里能集齐这么多种花香。 “周老师，您的气色比上次好多了。” 郝晓晞坐在床边。 她握着周喆直的手，眼神里写满了关切。 周喆直与她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 所以一听说周喆直的病情有所好转，能够接受探望了，她就立刻赶来了。 “晓晞，跟我说说最近的事吧。” 周喆直虚弱地说道。 虽然他躺在病房里，但他仍然心系联合政府，关心人类的存亡大事。 郝晓晞顺从地点了点头。 她一五一十地把最近几个月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周喆直，包括一些不为外界所知的机密。 周喆直缓缓开口：“天翻地覆啊......” 他们这代人为移山计划劳碌了小半辈子，不少人都没熬到今天，结果移山计划还没正式启动就结束了。 这算是幸运，还是命运的愚弄呢？ “周老师，我听说外交部弄来了一些图鲲的脑酶。”郝晓晞关切地问道，“您用过了吗，身体有没有变好一些？” 从图鲲大脑的情感区域中提取出的脑酶，是潘多拉星上除超导矿石以外的另一样宝物。 根据电影中的描述，加工后的图鲲脑酶能大大延缓甚至完全停止人类的细胞衰老，堪称续命神药。 “没有用过。” 周喆直回答。 郝晓晞十分惊讶，她询问道：“怎么会呢，难道他们没有给您？” 她有些困惑。 因为以周喆直的功绩和身体状况，国家获得了图鲲脑酶，没有道理不给他一份。 无论如何也说不通。 周喆直微微摇头：“给了，但我拒绝了。” 拒绝？ 郝晓晞更加困惑了。 周喆直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几乎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 为什么要拒绝续命神药？ 周喆直扭头望向窗外，自言自语道：“听说图鲲是一个比人类还要聪明的智慧种族，它们摒弃了杀戮与战争，在文明上达到了人类望尘莫及的程度。” 郝晓晞怔住了。 “虽然拥有强大的力量，但却从不反抗狩猎它们的捕鲲船。” “照这样下去，它们恐怕离灭绝不远了。” “就像斯特拉海牛一样。” 斯特拉海牛是海洋中第二大哺乳动物，仅次于鲸类，成年后体长八米左右，重三到四吨。 它们以海藻等水生植物为食，性格温顺，会帮助受伤的同伴。 但因为人类觊觎它们的皮毛，它们从被发现到灭绝只用了二十六年。 图鲲跟它们很像。 不同的是，图鲲的脑酶能让人长生不老，对人类的吸引力远大于斯特拉海牛的皮毛。 相应的，灭亡速度一定也快得多。 如果放开捕捞，可能只要五六年，潘多拉上就再也没有图鲲了。 周喆直声音嘶哑地问道。 “晓晞，你说，它们是不是太蠢了？” 郝晓晞抿起了嘴唇。 她没有贸然回答。 周喆直这个问题很有深度，似乎是在拷问她什么。 但周喆直似乎又不期待她立刻回答，因为周喆直很快又开口了。 “我躺在这里不是因为老了，而是因为病了，那东西不治病，还是留给你们这些身体好的年轻人吧。” 他没有停留在这個话题上，似乎刚才那个问题只是随口一问。 他说：“对了，最近有什么怪事吗？” 郝晓晞摇了摇头：“没有，一切都很平静，就连幽灵也没再出现过。” 最近一切都很正常。 就连重启转向发动机，恢复地球自转，也没有受到幽灵的干扰。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怪事...... 大概就是“潘多拉生物对他们没有攻击欲望”这件事了，不仅没有攻击欲望，甚至还有刻意躲避的意思。 但科学家们认为这是艾娃在示好。 电影里，艾娃吸收了一名地球女博士的意识，祂很可能已经对这个世界的地球有所了解，并且意识到自己无法解决问题，所以想向联合政府寻求帮助。 怪得有限，不值一提。 周喆直喃喃道：“平静好，平静好啊......” 郝晓晞感觉周喆直似乎有心事，她忍不住问道：“周老师，您是觉得哪里不妥吗？” 周喆直缓缓扭头。 他与郝晓晞对视，他问道：“发送信息的人找到了吗？” 郝晓晞愣了一下。 信息...... 她猛地想到了之前收到的三条匿名信息，分别关于空间站坠落、月球危机和全球可部署核弹总数。 她皱起了眉毛：“目前还没有。” 发送这三条信息的人藏得很深，就连发送方式都透着不可思议，情报部门一直没有头绪。 周喆直又问道：“什么人能准确地预言灾难发生的时间？” 郝晓晞犹豫了一下后答道：“制造灾难的人。” 灾难什么时候爆发，只有制造它的人最清楚。 周喆直又问道：“这个人跟送我们来到这个世界的人，他们是同一个人吗？” 郝晓晞沉默了。 虽然没有确切证据，但前者极大可能促成了月球危机，而后者却把他们从月球危机里解救了出来。 这两者应该不是同一方势力。 尽管地球逃离了太阳氦闪，但地球上空仍然笼罩着两个人类看不见的幽灵，人类无法了解它们的动机，也不能预测它们的行为。 虽然人类的处境在变好，可只要这两个幽灵仍然存在，人类现在拥有的一切都可能在转瞬之间全部失去。 “海啸在靠近沙滩前往往不易察觉，我们要时刻做好应对危机的准备啊......” “咳咳咳咳咳！” 周喆直说着说着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郝晓晞急忙起身。 “医生！” 她心急如焚地大声喊道。 但周喆直的咳嗽忽然停了下来，他摆了摆手：“我没事，不用叫医生。” 他瞥了一眼病床旁边的白色盒子。 这是一台非常先进的医疗仪器，可以根据病人的实时数据，精确控制输液的成分和含量。 全智能的。 “这里的医生很高明，在鬼门关前吊住了我这把老骨头。” 他幽幽地说道。 “有生之年，或许还能见证点什么......” 第三十六章 看看实力 精卫号无人机成群结队地掠过飘着尸体的海面，机身搭载的30mm口径的机炮烫得发红。 刘培强安然无恙。 他抱着一块船体残骸，漂浮在海面上。 他刚才经历了一番恶战，连坚固的地行龙装甲都被打坏了，身上也多了不少血淋淋的伤口，其中最明显的一道在额头上，为他平添了几分煞气。 “你为什么这么想不开呢？” 刘培强直到现在也想不明白，迈尔斯为什么要对他动手。 “到底为什么啊？” 在他面前，先前威风凛凛的迈尔斯此刻已经被五花大绑，正跪在一块较大的残骸上。 杰克的枪口顶着迈尔斯的后脑勺。 周围是数百名举着长矛吱哇乱叫的纳威人，不远处还有一头图鲲在悄咪咪地巴望着这边。 迈尔斯一脸吃瘪的表情。 他万万没想到，在刘培强还在船上的时候，天上的战斗机会毫不犹豫地开火。 他万万没想到，海里会突然跳出一头图鲲，硬生生砸断了海龙号的甲板。 他万万没想到，周围的纳威人敢落井下石，趁海龙号一片混乱的时候发起强攻。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落得这么个结局，就像没想到阿德莫尔将军会允许他教训刘培强一样。 意料之外的情况太多了。 刘培强纳闷坏了：“我几十架无人机在你头上飞，你敢对我动手？” 不仅不配合，竟然还敢袭击他！ 迈尔斯一言不发。 他抬头望了一眼在附近盘旋的精卫号。 这些战斗机是他失败的开始。 这些最新型的精卫号无人机搭载了微型550W系统，能准确甄别并区分敌我目标，在友方单位只有一个的情况下，它们能实现百分之百的精确打击。 但精卫号无人机没有造成任何伤亡。 因为考虑到外交影响，它们在出发前就被图光云设定为不能攻击RDA人员。 它们只在刘培强遇袭的时候提供火力掩护，用肉眼可见的弹道迫使迈尔斯一方的战斗单位蜷缩到掩体后面，帮助刘培强脱困。 事态发展到精卫号开火时，已经同时脱离刘培强和迈尔斯的控制。 他们都不想闹这么大动静，都希望停火。 但这时候，图鲲出现了。 这条图鲲是图鲲中的异类，它叫帕亚坎，跟杰克被抓的小儿子图阿克关系很好。 为了解救图阿克，它跳上了海龙号的甲板！ 海龙号的甲板本来就在精卫号无人机的摧残下摇摇欲坠，帕亚坎跳上去之后直接就把甲板压垮了，巨大的混乱下，海龙号的战斗力几乎归零。 见此情形，纳威人自然而然地冲上来了。 正面硬捍缺一点勇气，可痛打落水狗还用得着思考吗？ 杀！杀！杀！ 一番乱战以后，海龙号上的人员几乎死伤殆尽，最后只剩迈尔斯和一个人畜无害的海洋学家。 “天空人猎杀图鲲！他们都得死！” 罗娜尔咆哮道。 她的吼声引来震耳欲聋的附和。 旁边的刘培强感到头皮发麻。 一方面是因为总有纳威人不怀好意地打量他，另一方面是因为迈尔斯是RDA的上校，死在这里会非常麻烦。 “各位！”他硬着头皮说，“听我一句劝，把迈尔斯交给我吧，你们如果在这里把他杀了，RDA肯定会疯狂报复你们。” 罗娜尔怒道：“你要放了他？！” 纳威人在愤怒时，眼球上会出现许多血丝状的条纹，这让罗娜尔显得分外狰狞。 刘培强从罗娜尔眼里感受到强烈的杀意。 他怀疑罗娜尔连他都想杀。 这时候再劝纳威人放掉迈尔斯显然不是明智之举，但迈尔斯太重要了，为了避免外交纠纷，刘培强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把迈尔斯保下来。 “杰克，伱是明白人。”刘培强扭头对杰克说，“你劝劝他们，迈尔斯不能死在你们手里。” 杰克露出犹豫的表情。 杀死迈尔斯无疑会激起RDA的愤怒，但不杀迈尔斯，他没办法给群情激愤的纳威人一個交代。 “这个恶魔必须死！”杰克的妻子奈蒂莉开口了，“他像毒蛇一样盯着我们！” 奈蒂莉愤怒至极，因为迈尔斯抓了她的孩子两次。 虽然这两次都把孩子毫发无伤地救了回来，但运气不会永远站在他们这边，下一次也许就是他们阴阳两隔的时候。 只有杀死迈尔斯，她才安心。 “哈哈哈！” 迈尔斯忽然大笑。 “闭嘴！” 奈蒂莉抬手就是一拳，把迈尔斯的脑袋打得往另一侧偏转。 迈尔斯低吼道：“我还会回来的！” “就像这次一样！” 杰克眉关紧锁。 他知道真正的迈尔斯早在十年前就被他杀了，现在这个只是迈尔斯的人格备份，而只要RDA还想抓他，迈尔斯的备份就永远杀不完。 “杰克！”迈尔斯阴恻恻地说，“我不会放过你们一家的！” 刘培强心里咯噔一声。 杰克叹了口气。 嘭！ 伴随一道巨大的枪响，迈尔斯的脑袋炸开了花，刺眼的鲜血顺着迈尔斯的身体淌下，在海水里晕染开来。 “喔喔喔喔喔！” “杀得好！” “天空人该死！” 刹那间，纳威人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刘培强无奈地摇了摇头。 迈尔斯死了， 他跟上面不好交代了。 虽然他什么都没做， 但或多或少总要承担一些责任。 “唉，何必呢？” 他看着迈尔斯的尸体叹了口气。 他还是想不明白迈尔斯为什么要攻击他。 到底为什么啊？ 这下好了！ 不只自己的命丢了，还给他增加了一个大麻烦！ 刘培强感到十分苦恼。 这时，杰克穿过人群来到他身旁。 “你们来摆平这件事。” 杰克表情严肃地说：“让我看看你们的实力，如果你们足够强大，我就满足你们的要求。” 刘培强微微一怔。 他询问道：“一言为定？” 不好交代不是不好处理。 毕竟真正的迈尔斯早就死了，他们刚才杀的只是一个能批量生产的复制品。 联合政府最近在谈判桌上无往不利。 如果摆平迈尔斯的事情就能跟艾娃建立精神链接，那么这个精神链接他们建定了！ 第三十七章 技术大爆炸 “解决了。” 刘培强把情况上报以后，联合政府第一时间联系了RDA的桥头堡基地。 由于精卫号无人机清楚地记录了迈尔斯袭击刘培强的影像，联合政府向RDA兴师问罪，最后阿德莫尔将军亲自向刘培强致歉。 不仅如此，RDA也承诺不再追捕杰克和杰克的家人。 事情进展得十分顺利。 不过刘培强因为“擅自行动”受到处分，被召回了空间站。 与此同时，联合政府开始消化近期取得的成果。 2058年11月，阿凡达专项科研协会正式成立，研究项目涉及阿凡达培育技术、基于超导矿石的量子通讯技术、人工合成图鲲脑酶、加速反物质武器与反物质引擎实用化等等。 全球科学家拧成一股绳，共同消化从RDA处获得的技术资料，攻克技术难关。 2059年4月，量子通讯技术取得重大突破，同月，全球第一组超光速实时通讯装置诞生。 2059年6月，攻克阿凡达培育技术，开始试培育第一批共计100具阿凡达。 2059年7月，超光速通讯装置产业群在北京落成。 2059年8月，尝试建设符合现有条件的新型太空电梯，准备向太空大量运输物资。 2059年10月，反物质引擎相关研究取得突破。 2060年2月，新型太空电梯初步建成，同月开始建设太空实验室，为反物质武器和反物质引擎研究铺路。 2060年3月，首批阿凡达培育成功。 ...... “这叫什么来着？” “太空船坞？” 刘培强眺望着远处热火朝天的太空工地，心想也许很快就要有属于他们自己的宇宙飞船了。 他还年轻，以后可以转岗开战舰。 可惜朵朵不在了。 如果能带她在太空兜风，那该多么浪漫？ 张鹏站在刘培强身旁，他感慨道：“上头怎么说的？建设咱们的太空舰队！想想就带劲，跟活在科幻小说里似的！ “是啊！”刘培强喃喃道，“太不真实了。 不知不觉中，联合政府已经成为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星际文明，具备了发动星际战争与进行星际远航的能力。 这是一个伟大的时代，每个人每天都在见证历史。 “对了，你什么时候去报道？”张鹏询问道，“刚才广播里不是喊你了吗？” 刘培强不以为意道：“不急，还有两分钟呢。” “两分钟？” 张鹏愣了一下，然后恼怒地伸手拍刘培强的脑袋。 “两分钟还不急？”他大声道，“快走，给我跑步前进！” “诶！你打我干什么？”刘培强一脸幽怨地说，“我已经报过道了！” 张鹏困惑道：“什么时候？” “来找你之前就报过道了。”刘培强解释道，“我的阿凡达培育好了，他们让我回潘多拉，继续上次的任务。” 上次的任务？ “他们让你去跟艾娃建立精神链接？”张鹏思索几秒后问道，“你这么毛糙，不会把事情搞砸了吧？” 刘培强摇了摇头：“上面安排了专业人士，不用我。” 他申请过，但被拒绝了。 因为在进行精神链接的时候，艾娃很可能会读取阿凡达操纵者的记忆，还可能对阿凡达操纵者的精神造成一定程度的影响。 为了以防万一，联合政府专门挑选了一位童年幸福、家庭美满、爱好和平的学者来做这件事。 一方面可以提高艾娃对联合政府的第一印象。 另一方面如果这名学者受到了艾娃的影响，像《阿凡达》主角杰克那样产生了什么对联合政府不利的想法，危害性也小一些。 当然，任务不是强迫的。 在征集人选的时候，联合政府已经提前说明风险了，这位学者是自愿报名后被选中的。 张鹏点了点头，他又问道：“那伱刚才说两分钟是什么意思，故意逗我玩？” “我哪敢啊？”刘培强若无其事地说，“两分钟是飞船出发的时间，我马上就迟到了。” 张鹏：？？？ 听完刘培强的话，张鹏的血压一下子上来了。 “你小子......” 张鹏抬手欲打，但刘培强早有准备，兔子似的窜了出去。 “哈哈！”刘培强一边跑一边说，“等我回来再打吧！” 张鹏望着刘培强的背影，又气又好笑地摇了摇头，他大声喊道：“在下面注意安全，别再像上次那样！” 刘培强头也不回地答道：“放心吧！” 这次任务比上次任务安全多了，按照任务章程，任务小队的所有成员都会一直待在基地里，操纵阿凡达外出执行任务。 最直观表现就是出发前不用写遗书。 刘培强很快来到了集合地点。 虽然只剩不到两分钟，但他刚才跟张鹏聊天的位置就在集合点附近，赶到以后甚至还有一点时间跟熟人聊天。 “好久不见啊！” 刘培强跟图光云打了個招呼。 刘培强接受处分回空间站以后，图光云还留在潘多拉上执行考察任务，最近一段时间才回到空间站休息。 “嗯，好久不见。” 图光云微笑着点了点头。 虽然时隔一年半，但他还是对这位特别的队友记忆犹新。 “潘多拉上好玩吗？” 刘培强问道。 “还行，就是每天都要戴着过滤面罩，挺不舒服的。”图光云指了指自己的脸，“我的肤色都不均匀了。” 刘培强仔细打量了图光云一下。 他发现图光云脸上有几道微不可察的白印，这些白印是因为长时间佩戴过滤面罩，面罩边框处的阳光被阻隔而形成的。 经常戴眼镜外出也会在鼻梁上形成同样的白印。 “没事，不仔细看就看不出来。”刘培强诉苦道，“不像我，天天待在空间站里，连个太阳都看不到，全靠光疗补紫外线！” 图光云同情道：“那确实挺惨的。” “对了，上面给咱派的专业人士是哪个？”刘培强小声道，“我也申请了，结果没选上。” 图光云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就是前面那个穿西装的。” 刘培强的目光跟了上去，看到一个穿着浅棕色西装，在人群里显得格格不入的人。 “赵思源先生，国内知名的生态学家。” 图光云小声介绍道：“他是北大毕业，父母都是科学院的院士，夫人是他小时候的青梅竹马，现在有一儿一女两个孩子，也都考上北大了。” 第三十八章 兑现承诺 “听上去很幸福啊。” 刘培强有些惆怅。 他二十一岁父母双亡，三十五岁中年丧偶，如今年近四十还是个寂寂无闻的小航天员，而且因为常年飘在太空里，连见儿子一面都是奢望。 赵思源跟他比起来，简直是人生大赢家。 图光云点了点头，他略带羡慕地说：“人一辈子最多也就到这个程度了。” “听说跟艾娃建立精神链接有一定的风险。”刘培强好奇道，“赵思源的日子过得这么好，他为什么要主动申请参加呢？” 图光云摇头道：“这个问题你得问他。” 刘培强缓缓点头。 这时，指挥官走了过来。 “各位，你们这次的任务至关重要。”指挥官语气严肃地说，“一旦成功，你们就是两個星球的救世主，永载史册！” 这次任务是与艾娃建立精神链接，寻求另一个地球上环境污染问题的解决方法。 如果成功，另一个地球的几十亿人类都能获救，而潘多拉也不需要担心被殖民，执行任务的人同时拯救了两颗星球，自然会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刘培强小声道：“我是不是有机会出现在我儿子的高考试卷上？” 图光云愣了一下。 刘培强的话确实有可能成真，而且不只是高考试卷，考研政治题里也可能有他们。 指挥官肃然道：“本次任务，由图光云担任小队队长。” 图光云对小队成员微笑点头。 图光云从第一次登陆潘多拉开始就一直在潘多拉生活，他最了解潘多拉，而且知道怎么跟纳威人打交道，是最合适的队长人选。 指挥官大声道：“废话就不多说了，我代表领航员号空间站，祝愿你们马到成功！” “登机！出发！” 获得超导矿石以后，反物质引擎技术发生了重大突破，联合政府研究出了与RDA的瓦尔基里号不相上下的航天飞机，并命名为先锋号。 由于产能有限，领航员号空间站目前只配备了十三架先锋号。 但相关产能正在迅速提升，预计半年内增加到二百九十一架，陆续取代领航员号空间站原有的其他飞行器。 “嘿，咱们的大飞机就是舒服！” 先锋号的座椅都是真皮的，刘培强很快为自己找到了一个舒适的坐姿。 “这里有人是第一次到潘多拉执行任务。”图光云出声道，“不用紧张，我们的基地已经修建得很完善了，在基地里生活就跟在地球上生活一样......” 在图光云的讲解声中，先锋号与空间站脱钩，笔直地朝不远处的蓝色星球飞去。 这是刘培强第二次来潘多拉。 这次刚好是潘多拉的日出，金灿灿的阳光洒在云层上，渲染出一片无边无际的金色汪洋。 刘培强趴在窗户边向外张望，就像当年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 先锋号在潘多拉一号行星基地降落。 刘培强上次来到这个基地的时候，基地还在大刀阔斧的建设之中，这次来连玻璃穹顶都封上了，从上面俯瞰就像一只露在地面上的大号水晶球。 他走出先锋号，呼吸着与地球无异的空气，颇有种时移世易的感觉。 “跟我来吧。” 图光云说道：“我先带你们去宿舍，然后带你们去看伱们的阿凡达。” “操纵阿凡达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需要一段时间的训练，而且有人可能会因为与阿凡达的同步率不够高而被淘汰，大家要做好心理准备。” ...... 在联合政府与RDA一番交涉之后，RDA的势力完全退出了特诺瓦利部落所在的海域。 这片海域恢复了祥和。 经过一年多的休养生息，生活在这片海域的纳威人几乎忘记了天空人的存在，直到这一天，一架印有UEG涂装的先锋号航天飞机降落到特诺瓦利的部落里。 纳威人回忆起了曾被天空人支配的恐惧。 他们又惊又怕地退避三舍，同时用警惕的目光注视这架航天飞机。 首领特诺瓦利和他的妻子罗娜尔则相对平静，因为他们早就知道天空人的来意，杰克已经跟他们知会过了。 嗤—— 在纳威人们的凝视之中，先锋号的舱门缓缓打开，从里面走出十几个阿凡达。 “尊敬的首领。”图光云上前道，“我们是来找杰克完成之前的约定的，请问他现在在哪？ 特诺瓦利答道：“他跟我们部落的战士在海上狩猎，现在应该在赶回来的路上了，你们如果不介意，可以到我们的帐篷里等一等。” 图光云微微颔首：“多谢。” 他准备去帐篷里坐一坐。 他不担心杰克反悔，因为这对杰克百弊而无一利，甚至为了避免误会，杰克在看到他们的飞机以后，一定会尽快赶回部落。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我回来了！” 杰克从人群后面走出来。 他打量了两眼图光云的阿凡达，不太确定地说道：“图光云？” 图光云点了点头：“很高兴你能认出我。” 由于基因调试的缘故，阿凡达的面部特征会与操纵者相似，所以比较容易辨认出来。 杰克停顿两秒后问道：“刘培强呢？” “我在这！”刘培强走了出来，“两年了，你居然还记着我？” 他有些诧异。 杰克点了点头：“我的约定是跟你达成的，我当然记得你。” 图光云询问道：“按照约定，我们为你解决了麻烦，RDA离开了这片海域，而且承诺永远不会追杀你和你的家人。” “到现在已经两年了。” 他停顿一下后欲言又止道：“所以......” 杰克接过话茬：“所以是我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其实早在一年前杰克就做好了兑现承诺的准备，但那时的联合政府还没有掌握培育阿凡达的技术。 图光云点了点头。 杰克扭头望向刘培强，他说：“我会带你们去灵魂树，为你们创造与艾娃建立精神链接的机会，但我不能保证艾娃会接纳你们。” 图光云缓缓点头：“我明白。” 艾娃是潘多拉生物圈的集体意识，拥有自己的智慧和思维方式。 不过，图光云相信艾娃不会拒绝他们。 第三十九章 我们......也有一个神？ 杰克转身拥抱自己的老婆孩子，他安慰道：“别担心，他们跟RDA不一样，我过两天就回来。” 说罢，他跟图光云等人登上了先锋号。 “请问跟艾娃建立精神链接的时候需要注意什么？”赵思源询问道，“链接时是什么感觉，会感到痛苦吗？” 图光云坐在一旁默默记录。 “一般来说不会痛苦。” 杰克谨慎地说：“但可能会诱发癫痫之类的脑部疾病，我女儿之前就因为跟艾娃建立链接而犯过一次癫痫，差点死掉。” 杰克不希望联合政府的人出事。 他的日子好不容易恢复平静，他不想与联合政府交恶，失去来之不易的安宁。 他强调道：“你们一定要确保与艾娃建立精神链接的人没有脑部疾病，不然可能会发生意外，那是我们都不想看到的事情。” 赵思源点头道：“谢谢。” 他在选拔的时候体检过一次，他很健康，不用担心这类问题。 杰克又说道：“第一次与艾娃建立精神链接的时候，可能会迷失在艾娃的意识里，但不用担心，艾娃会引导你们‘苏醒’。” 赵思源追问道：“迷失是什么意思？” 杰克思索了一会儿后答道：“RDA认为艾娃没有意识，他们觉得艾娃是由全体潘多拉生物共同形成的一个超大型神经网络。” “纳威人认为艾娃是潘多拉之神，他们把艾娃看作所有潘多拉生物的母亲，认为艾娃不仅拥有意识，还拥有超越一切生物的智慧。” “我不清楚你们怎么看待艾娃。” “但在第一次链接艾娃的时候，你们会感受到潘多拉上的一切，潘多拉上的一草一木一虫一兽，你们都能感受得到。” “最后你们会感觉自己与整个大自然融为一体，逐渐遗忘自己本身的存在。” 图光云噼里啪啦地敲打键盘，把杰克说的每一个字都记录了下来。 杰克严肃地说道：“第一次与艾娃进行精神链接的时候，绝对不能被打断。” “假如被打断的时候，伱们刚好迷失在艾娃的意识里，而艾娃还没有引导你们‘苏醒’。” “你们的意识就会永远留在艾娃的意识之中。” “就像陷进一片泥潭。” “虽然辫子上的神经链接断开了，但你们的精神却被留下了，与潘多拉的大自然融为一体。” “这对纳威人来说勉强算是一种好的归宿，但你们应该不这么认为。” 说罢，杰克又思索了一阵子。 “别的没什么了。” “主要就是这两件事。” 反物质引擎在巨大的轰鸣声中启动，稳定而强大的力量把先锋号像羽毛一样轻轻托起，推着先锋号飞进高高的云层里。 ...... 先锋号在杰克的“老家”门口降落。 由于杰克提前知会过，所以这附近的纳威人没有感到惊慌。 其实就算杰克没有提前打招呼，纳威人也不会太慌张。 因为RDA的飞行器会在半路上被各种潘多拉生物击落，只有联合政府的飞行器能飞到这里，而联合政府又一直对纳威人比较温和。 “杰克，欢迎回家。” 一位苍老的女性纳威人在这里迎接他们。 杰克上前以纳威语致以问候。 这位苍老的女性纳威人是奈蒂莉的母亲，也是部落的大祭司。 她叫姆亚。 “艾娃预言了你们的到来。”姆亚扭头望向图光云等人，“你们与另外那些天空人不同，你们有属于自己的神明，祂与艾娃一样伟大。” “所以潘多拉对你们敞开怀抱。” 此话一出，图光云等人面面相觑。 神明？ 我们是铁杆的无神论者啊...... 图光云眼神闪烁。 刘培强疑惑道：“您说我们有属于自己的神明？这是什么意思？” 姆亚微微摇头，没有回答。 她转身朝树洞里走去。 刘培强把目光投向杰克。 杰克也一头雾水，他答道：“姆亚是大祭司，她说你们有属于自己的神明，而且跟艾娃一样伟大，这话肯定不是乱说的。” “也许她从艾娃那里得到了启示。” 刘培强困惑道：“我不太明白，她的意思是说我们也有一個艾娃吗？” 杰克点了点头：“有可能。” “潘多拉上的动物从来不主动攻击我们，哪怕是凶猛的闪雷兽也对我们退避三舍。”图光云若有所思道，“这果然是有原因的。” 图光云两年前刚到潘多拉的时候就对这个现象很感兴趣，但他一直找不到合理的解释。 起初，他以为是DNA的缘故。 但经过DNA比对，流浪地球人的基因跟阿凡达地球人的基因一模一样。 再后来，因为任务繁重，他就把这个问题搁置了。 由于搁置的时间太久，他几乎忽视了这个问题，没想到今天突然在纳威人口中听到一个新奇的答案。 他们有神！ 图光云陷入了沉思。 虽然他自己是无神论者，但地球人信仰的神仙其实很多。 西方有耶和华、耶稣、撒旦、宙斯、雅典娜、波塞冬等等，东方有盘古、女娲、伏羲、玉皇大帝、三清道祖、如来佛祖、妈祖等等。 从愚昧的黑暗蛮荒走到波澜壮阔的星辰大海，人类文明一路上诞生了无数个精神信仰。 但姆亚口中的神是谁呢？ “与艾娃一样伟大......” 听上去像是一个跟艾娃差不多的存在。 难道是盖亚意识？ 但这东西真的存在吗？ 盖亚意识来源于盖亚假说，由著名的英国生物学家詹姆斯·拉伍洛克提出。 拉伍洛克认为地球的生物圈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生命体，这个巨大的生命体暗中调节地球气候和大气构成，使地球环境时刻处于稳定状态。 从概念上讲，的确跟艾娃差不多。 但艾娃的存在感显然比盖亚意识强多了，艾娃在潘多拉上无处不在，每一个潘多拉生物都崇拜艾娃，而且能跟艾娃进行精神链接。 杰克甚至能通过艾娃把自己的意识从人类身体永久转移到阿凡达身体里。 但在地球上，从没听说谁跟盖亚意识建立了精神链接。 第四十章 直面艾娃 “艾娃也许能解答你们的疑问。” “跟我来吧。” 杰克对仍在思索的图光云说。 图光云微微颔首。 他割断脑海里纷乱复杂的思绪，微笑着对杰克说：“原来我们也有神明，难怪潘多拉上的动物不攻击我们，说不定我们的神明跟艾娃相谈甚欢呢。” 刘培强等人眉关紧锁。 如果说地球人有神明，那么最明显的神迹就是在月球危机时发生的那一连串不可思议的事：陨石悬停、月球倒飞，虫洞穿梭...... 但那些都是高等文明的手笔！ 姆亚说他们的神跟艾娃一样伟大。 艾娃充其量也就是潘多拉生物圈的神，能操纵猛兽攻击RDA已经是极限了，或许还能影响一下物种的诞生和灭绝，但艾娃能打开虫洞吗？ 那可是能跨越平行世界的虫洞！ 如果艾娃有这种能耐，祂早就跑了，怎么可能一直留在这里让自己的子民被RDA欺凌？ 这说不通。 也许是艾娃错把那个高等文明误认成跟祂一样的星球意识了，毕竟那个高等文明已经强大到超出人类理解的地步，让艾娃产生错觉也不是不可能。 又或者姆亚在理解艾娃的启示时出了岔子，错误地把高等文明理解成了神。 高等文明跟神存在很多共性。 艾娃不会说话，在传达神谕时出现语义上的岔子也不足为奇。 他们只有跟艾娃建立了精神链接，才有可能弄清楚这件事。 图光云轻声道：“劳烦了。” 杰克点了点头。 他带图光云等人穿过树洞，追上姆亚，一起朝更深处走去。 几分钟后，他们来到一个巨大的山体空腔。 阳光从高处的豁口照进来，不偏不倚地洒在空腔正中央的榕树状植物上，仿佛经过精确计算似的。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啊！” 赵思源喃喃道。 “太美了！” 刘培强掏出照相机，对着眼前鬼斧神工的景象连拍数张，准备洗出照片烧给韩朵朵。 姆亚瞥了刘培强一眼。 这些年在杰克的熏陶下，纳威人对人类科技有了一定的了解。 她知道照相机是什么。 对灵魂树拍照不算冒犯，不少纳威人都会随身携带一张灵魂树的照片，以防自己在野外发生意外，意识没法回归艾娃的怀抱。 “本来，像你们这样的人要跟艾娃建立精神链接，我们需要举办一场盛大的祭祀。” “但艾娃已经在等待你们了。” 姆亚缓缓说道：“去吧，用你们的辫子连接灵魂树的枝条，艾娃会在这里拥抱你们。” 图光云扭头望向赵思源。 “神的事情......” 赵思源点了点头。 他放下背包，走出队伍，径自来到灵魂树下。 灵魂树似乎感应到了他的靠近，粉紫色的枝条轻轻摇晃，差之毫厘地避开了他。 赵思源躺到树下。 他一只手挽起自己的神经鞭子，另一只手抓住灵魂树的枝条。 灵魂树的枝条是温热的。 赵思源小心翼翼地把神经辫子和灵魂树枝条凑到一起，神经辫子的末梢自动打开，从里面伸出几根白色的神经丝线，紧密地缠住灵魂树的枝条。 他瞳孔骤缩，手臂无力地垂到地上。 图光云对杰克问道：“一切正常吗？” 杰克点了点头。 图光云转过身，有条不紊地说：“医疗小组监控赵思源的身体状况，重点观察脑部活动，其他人原地休息，我们在这里等赵思源完成任务。” “明白！” “明白！” “明白！” ...... 陈帆感觉自己掌控了潘多拉。 在赵思源与艾娃建立精神链接的瞬间，依附在赵思源身上的陈帆的意识随着灵魂树的枝条进入灵魂树内部，沿着灵魂树四通八达的根系向外辐射。 他的意识淌过无数颗灵魂树，蔓延过雨林、平原、海洋、火山、沙漠，最终覆盖了整颗潘多拉星。 恍惚间，他有种在地球上的感觉。 他“看到”一窝刚诞生的蝰蛇狼宝宝依偎在雨林深处，害怕地等待妈妈归来。 别怕，她会回来。 蝰蛇狼宝宝们放松了下来，伸出爪子调皮地玩闹。 他“看到”一群图鲲在海洋深处自在遨游，载歌载舞。 祝福你们，大海的宠儿。 图鲲们兴奋地跃出海面，发出悠长的嘶鸣。 他“听到”许多纳威人对艾娃祈祷，希望他们死亡的勇士能回归艾娃的怀抱，成为大自然的一部分。 孩子们，我与伱们同在。 我？ 陈帆恍然惊醒。 原来不是他掌控了潘多拉，而是艾娃向他共享了祂的感官。 刹那间，一切都远离了他。 雨林、平原、海洋、火山、沙漠，全都不见了，他又回到了灵魂树下。 巨大的山体空腔里，赵思源闭着眼睛躺在阳光里，姆亚与杰克在谈论纳威人的未来，刘培强则拉着图光云聊空间站里发生的趣事。 陈帆俯瞰着这一切。 忽然，他感受到一個充满好奇的意识。 这个意识远不如他渊博，但像他一样充满韧性与包容，孕育着无限的生机。 你，是谁？ 虽然艾娃没有说话，但陈帆能理解艾娃想要表达的意思，像是一种自然而然地从心底生出的感悟。 这就是所谓的启示。 跟利用动物做媒介的间接沟通不一样，通过灵魂树的精神链接是与艾娃的直接接触。 这也是陈帆首次直面艾娃。 陈帆用自己的意识挽住艾娃的意识，牵引着艾娃的意识跨越星空。 像艾娃跟他共享视角一样，他也把自己的视角共享给了艾娃，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两个主宰各自星球的意识就对彼此有了最深刻的了解。 但接下来，陈帆就陷入了迷茫。 他从来没接触过其他星球意识。 他该说些什么吗？ 劝说艾娃帮助人类解决另一个地球的环境问题？ 但这好像用不着他，因为树下躺着的赵思源就是专门来干这个的。 艾娃拥有无数潘多拉生命的智慧。 如果祂认为这对潘多拉有利，祂就会尽最大努力帮忙，如果祂认为这对潘多拉不利，那么无论如何祂都不会伸出援手。 所以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呢？ 同样的问题也困扰着艾娃。 灵魂树里，两个牵扯无数生命的伟大意识同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祂们尬住了。 第四十一章 计划通 “他醒了！”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任务完成了吗？” “这是几？” “你能听到我们说话吗？” “......” 嘈杂的声音里，赵思源的眼睛逐渐聚焦，他恍惚了几秒，随后推开医疗人员的手，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等一等，让我静静。” 他抱着头说道。 图光云无声地挥了挥手，示意大家保持安静。 他走到杰克身边。 “你第一次与艾娃进行精神链接的时候，醒过来也这样吗？” 图光云关切道。 杰克点了点头，他说：“只要有意识就没事，脑子乱是因为刚从艾娃的意识里脱离，一下子从那么伟大的精神中回到自己渺小的身体里，产生了错位感。” 听杰克这么说，图光云放心下来。 现在只剩一个问题。 艾娃是否愿意帮助另一个地球解决环境污染？ 图光云看着表等待。 大概过了一刻钟，赵思源终于缓了过来，勉强可以进行交流了， 图光云询问道：“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赵思源喃喃道，“太震撼了，我们跟艾娃的差距，比蚂蚁跟我们的差距还要大无数倍，艾娃太伟大了！” “祂真的太伟大了！” “我明白杰克为什么背叛RDA了！” 图光云微微皱了下眉毛。 “我没有被洗脑！” 赵思源似乎猜到了图光云在想什么，他激动地强调道。 图光云耸了下肩。 他心想被洗脑的人都说自己没被洗脑，这次回去以后一定要给赵思源安排一次心理测试，不管赵思源乐不乐意。 赵思源亢奋地说：“我已经记不清我看到什么了，但我记得那些景象融汇成了一条彩色的绸缎，裹着我在一条很长很长的河里漂流。” “那种感觉太美妙了！” 赵思源语无伦次地说道：“就像婴儿在母亲的羊水里，没错，就是那种感觉！” “你也应该体验一下！” “体验过你就明白我的感受了！” “哈哈！哈哈哈！” 赵思源越说越激动，音调越来越高。 图光云眉关紧锁，他猛地抓住赵思源的手，大声吼道：“伱冷静一下！” 赵思源愣住了。 图光云扭头对杰克问道：“这也算正常吗？” 杰克抿了下嘴唇，不确定地说：“应该算正常吧，这跟个人性格有关，他是一個狂热的科学爱好者吗？” “是的话就不奇怪。” 狂热的科学爱好者...... 图光云回忆了一下，然后拿出平板电脑，查询赵思源的个人档案。 他逐字逐句地阅读，最后果然在备注一栏找到了这样的评价——赵思源对自己的学科拥有超乎寻常的热爱，甚至胜过他的家庭。 彳亍口巴 但回去以后，心理测试还是要做的。 图光云对赵思源问道，“先别说你的感受了，说一说任务的事吧，你联系到艾娃了吗，祂同意了吗？” 赵思源沉默两秒后说：“我没有见到艾娃，但我见到格蕾丝博士了。” 格蕾丝博士是电影里被艾娃吸收的一个剧情人物。 “她说艾娃愿意帮助我们。” “不过艾娃需要我们送一个纳威人去那个地球，还要在那个地球上播种一些潘多拉植物的种子。” 图光云一边记录一边追问：“格蕾丝博士有没有说要播种哪些潘多拉植物的种子？” 赵思源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那就跟上面汇报吧。” ...... “目前已经把八百二十五座行星发动机改造成反物质工厂。” “改造工程仍在进行当中。” “预计最迟在一年以内，我们就能把规划中的五千座行星发动机都改造成反物质工厂。” 科学顾问正在向郝晓晞汇报情况。 获取反物质有三种方法。 第一种是利用大型粒子对撞机，先把微观粒子加速到接近光速，然后用这些微观粒子撞击其他微观粒子。 撞击后会产生一些新的粒子，其中包含非常稀少的反物质粒子。 这种方法在几十年前比较常用。 那时候人类才刚发现反物质的存在，而且也没有突破核聚变技术，只能利用大型粒子对撞机在实验室里少量制备一些反氢原子核和反氦原子核，主要是用于科学研究。 第二种是收集宇宙中游离的天然反物质粒子，但这种收集方式的效率低得令人发指，因为反物质会自然而然地与正物质发生湮灭反应，宇宙中天然存在的反物质粒子少得可怜。 也许宇宙中存在天然的反物质源，但人类目前还不确定这些反物质源在哪。 只有找到这些反物质源，收集天然反物质才会成为主流。 第三种是利用核聚变反应近乎无穷无尽的能源，通过CNO循环等一系列复杂方程式生产反物质。 这条途径的能耗最大。 但只要满足能耗需求就能大规模制备反物质，因此这条途径是星际文明制备反物质的主流途径。 行星发动机就是超大型聚变反应堆。 在移山计划不再被需要的今天，科学家们刚好可以把行星发动机拿来做生产反物质的工厂。 当然，不是所有行星发动机都会变成反物质工厂。 现在正在恢复地球自转，所有转向发动机都在工作，而且为了应对将来可能发生的第二次虫洞穿梭，还要保留一部分推进发动机。 郝晓晞搁下手中的笔，她询问道：“产量呢，我们多久可以攒够一次前往太阳系的反物质，现在有多少储备？” 科学顾问不假思索地答道：“如果我们的飞船跟创业之星号体量相当，现在的储备量可以满足十一艘飞船的往返需求。” 他停顿了一下后又说道：“但过程里可能存在被迫加减速的情况，比如穿越小行星带，所以如果要在最近几天出发，我建议最好不要超过三艘飞船。” 在空旷的宇宙里，加速和减速都要消耗相同分量的燃料。 如果多次加减速，本来能满足一次往返需求的燃料可能在前往太阳系的路上就消耗殆尽了。 郝晓晞缓缓点头。 她之所以关心这件事，是因为联合政府正在跟阿凡达地球的政府（之后简称为阿凡达政府）商讨双边访谈的事情。 两边准备各派一支队伍，前往对方的星球进行考察。 第四十二章 206105！反叛军大有嫌疑！ 2060年4月，用于执行访问任务的访问者号正式立项，初具雏形的太空船坞将仅有的建造能力全部投入其中。 2060年5月，太空实验室落成。 2060年7月，反物质引擎相关研究取得重大突破，可用于长途星际航行的星海Ⅰ型反物质引擎投入生产。 2060年8月，反物质武器相关研究取得重大突破，三叉戟Ⅰ型反物质炸弹投入生产。 2060年12月，环波吕斐莫斯卫星基地群正式落成，联合政府获得了对天外来物的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观测能力。 2061年1月，访问者号宣布建造完成，同月，工程师团队对访问者号进行了可靠性测试，访问者号完美通过测试。 2061年2月，访问者号出港，它载着八百多名外交官、科学家、工程师驶向4.2光年外的太阳系，对阿凡达地球进行友好访问。 2061年3月，全球反物质实验室在同一时间获得了一组反常的实验数据，解析结果均为同一串数字：206105。 ...... 会议室里的气氛异常沉闷。 这是三年来唯一一场大家一致要求立刻召开的会议，可同时也是唯一一场开始了好几分钟都没人说话的会议。 所有人都沉默着。 这种怪异的局面来源于一串数字。 206105 时隔三年，人类又一次忆起了被神秘信息支配的恐惧。 他们之前收到过两次神秘信息。 第一次是2044，然后2044年发生了空间站坠落；第二次是205807，然后2058年7月发生了月球危机，差一点就毁灭了全人类。 这一次是什么？ 英方代表耐不住寂寞，率先开口：“相信大家都还记得上一次收到类似信息时发生了什么，还有上上次。” 英方代表换人了，从一个白头发老头换成了一个金发丰胸的中年女人。 她叫米巴赫。 米巴赫神色凝重地说：“在那两次信息指示的时间，我们都遭遇了不可承受的灾难。” “我们有理由相信206105是指2061年5月，也就是两个月后，人类文明将面临一场新的危机。” “我们必须团结起来，只有团结才能战胜灾难。” 旁边的郝晓晞有些诧异。 你怎么抢我词呢？ 一般这些话都是她来说，猛然从英方代表嘴里听到，竟然有种新奇的感觉。 “咳！” 克莱文沉声道：“我们不是一直都很团结吗？” 米巴赫抿了抿嘴唇，没说话。 “英方代表说得没错。” 郝晓晞接过话茬，意味深长地说：“确实只有团结才能战胜灾难。” 面对月球危机时，人类的确很团结，但月球危机结束以后，人类内部立刻就出现了不同的声音。 甚至有呼吁解散联合政府的。 联合政府这三年来，每一天都要处理内部的分歧。 小到允许狩猎图鲲的时间和范围，大到增加常任理事国的席位以及是否殖民潘多拉。 争吵无休无止地萦绕在联合政府的总部大楼里。 弗拉基米尔一脸严肃地说：“都拿出点态度来，这個数字可不是开玩笑的，可能要死很多人，可能整个人类文明都会就此消失！” 会议室再次陷入了沉默。 在座的谁不知道这个数字很危险，他们不就是因此才出现在这间会议室里的吗？ 可问题是他们不知道这个数字所代表的危机来自什么地方。 “反叛军最近很活跃啊。”克莱文皱着眉毛说道，“他们是不是想搞什么大动作，你们的情报系统有消息吗？” 反叛军是一个刺耳的词。 早在2044年空间站坠落时，就有支持数字生命的人组成反叛军，他们试图推翻联合政府，一度占领了联合政府的总部大楼。 后来移山计划验证成功，反叛军揠旗息鼓。 再后来，联合政府开始推进移山计划，地球逐渐停止自转，太阳光变得极度不均匀。 同一时刻地球只有一面接受光照，其他绝大多数地方都异常寒冷，而寒冷导致粮食大规模减产，人类不得不同时面对寒冷和饥荒两大天灾。 在严峻的现实问题面前，联合政府提出了地下城计划。 建立一万座行星发动机，然后在每一座行星发动机下面修建一座地下城，再用行星发动机的热量给地下城供暖。 听上去不错，但现实太骨感了。 首先，修建行星发动机和地下城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 其次，拥有建设地下城能力的少数国家都以保障自己国民的生命安全为第一要务，他们在建成自己国家的地下城前，往往对没有建设能力的绝大多数国家不闻不问。 最后，即便来到了有地下城的地方，也需要抽到签才能进入地下城。 70亿人口注定有一半被抛弃。 这本来就是一件极其悲哀的事情，而更悲哀的是，很多人因为生活在远离行星发动机的地方，在联合政府把他们迁徙过去之前，他们就已经死于寒冷和饥荒了。 当一个人的亲人因为寒冷或饥饿死在他面前的时候，比如他的父母或孩子，这个人将很难保持理智。 而地球停转岂止使一两个人遇到这种情况？ 地球上没有几个国家能给国民长时间供暖，尤其是在部分地区连海洋都冻结了，无法从海上获得补给的时候。 饥荒就更不必说了。 在地球还没停转的时候，非洲的很多地方就饥荒不断，全球粮食减产以后，这些地方很快就出现了人相食的可怕景象。 但人相食也没用，最后还是活活饿死。 那段时间的黑暗程度难以想象。 社会层面的不满情绪日益高涨，逐渐达到了空前绝后的地步。 尤其是在远离行星发动机的偏远地区，数以亿计的伤亡数字酝酿出了对联合政府的憎恨以及不可弥合的激烈矛盾。 这些都成了孕育反叛军的沃土。 这些年来，反叛军无时无刻不在为联合政府制造麻烦，就连在月球危机的时候，反叛军都尝试阻止联合政府重启根服务器，阻止行星发动机开机。 来到阿凡达世界以后，地球逐渐恢复自转，人类的生活开始朝氦闪危机前靠拢。 但反叛军不仅没有销声匿迹，反而更加猖獗了。 因为他们现在吃饱肚子了。 他们认为联合政府什么好事都没干，白白害死了十几亿人。 如果问人类文明的下一次危机最有可能来自哪里，无疑就是反叛军，他们满脑子都是如何报复联合政府和人类社会。 第四十三章 人类的未来，不需要反叛军！ “反叛军的内部审查极其严密。”弗拉基米尔皱着眉毛说，“我们的人不知道怎么就暴露了，送过去一个死一个，逼得我们都开始搞自查了。” 他停顿了一下，见没有人说话，立即反应过来。 “你们也是吗？” 他的眉毛越皱越紧。 执行卧底任务的情报人员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送一个死一個极不正常，显然是情报部门内部出了问题。 如果五家都遇到了相同的情况，他们的内部问题就十分严重了。 米巴赫缓缓说道：“我们也搞过自查，但没有发现任何人有嫌疑，情报就像凭空泄露出去的一样。” 反叛军的渗透毫无痕迹。 克莱文开口道：“卧底名单是绝密，知道的人都是情报部门的核心人物，比如部长和副部长。” “他们被渗透不是没有可能。” “但我们五个国家的情报部长全都被渗透，这个几率太低了。” “所以有没有可能是......” 克莱文欲言又止。 但代表们全都明白他想说什么。 是高等文明在搞鬼？ 又或是发送信息的未知势力？ 甚至地球的神？ 地球的神是最神秘的存在。 一年前，联合政府派赵思源与艾娃建立精神链接。 除了解决环境污染的办法，赵思源还从格蕾丝博士口中得知，地球上确实存在一个跟艾娃相似的星球意识。 为了弄清楚这件事，联合政府后来又陆陆续续派了一些人与艾娃建立精神链接。 但这些人都没得到艾娃的回应。 据杰克部落的大祭司姆亚说，艾娃把注意力挪到了其他地方，就连纳威人自己都很少得到来自艾娃的启示了。 “一个高等文明，一个神秘信息的发送者，只这两个就让我们够头疼的了。”米巴赫抱怨道，“现在又多了一个星球意识。” 联合政府目前只知道地球也存在星球意识，却对这个星球意识毫无了解，不知道星球意识如何看待人类。 是把人类看作自己的孩子，还是把人类看作身上的寄生虫？ 情况很可能不容乐观。 因为跟艾娃比起来，地球的星球意识对他们不闻不问，就像把他们放弃了一样。 虽然空间站坠落时发生的异常、地球倒转、陨石悬停都可能跟星球意识有关，但星球意识全程没有联系过他们。 联合政府专门成立了寻找星球意识的专项小组，这个小组在全球各地飞来飞去，一年时间发表了几十篇论文，但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收获。 弗拉基米尔皱眉道：“我们对他们太无知了，他们看上去是三个势力，但实际上可能是两个甚至一个。” 高等文明、信息发送方、星球意识，三者之间不存在泾渭分明的界限。 高等文明既可以为他们开启虫洞，也可以向他们发送信息，同时还能冒充星球意识与艾娃交流。 这完全不矛盾。 弗拉基米尔叹了口气。 人类文明看上去欣欣向荣，不仅找到了适合生存的新家园，还开启了星际大航海时代。 但暗地里却被玩弄于股掌之中。 “我们目前对高等文明、信息发送方、星球意识都缺乏了解，但他们都有可能做到这样的事情——绕过我们的保密系统，直接获取情报。” 郝晓晞缓缓说道：“假如他们当中至少有一方出手帮助了反叛军，那么下一次危机跟反叛军有关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反叛军是联合政府的敌人。 他们得到帮助，自然而然会变成联合政府的危机。 克莱文认可道：“没错，我方也这么认为。” 弗拉基米尔冷哼一声：“我们这几年对反叛军太仁慈了，早就该全面清剿他们了！” 由于亏欠在先，联合政府这三年一直对反叛军采取怀柔政策，希望反叛军迷途知返。 可惜成效不佳。 非但没能平息反叛军，还助长了反叛军的气焰。 弗拉基米尔狠狠地瞪了一眼克莱文。 星条国等西方国家的领袖，为了争取选票满口仁义道德，导致反叛军越来越嚣张，甚至在人权问题上公然拿捏联合政府，强迫联合政府向他们输送粮食。 真是岂有此理！ 不过，今天终于有理由对反叛军动手了。 弗拉基米尔扭头望向郝晓晞：“你们不是研究出无污染的核弹了吗，现在有多少储备，能不能全覆盖反叛军的活动范围？” 行星内的战争，核武器比反物质武器好使。 而在核武器这条路上，华夏比其他国家走得远，很早之前就研究出了金属氮武器。 那是一种利用全氮阴离子盐制造的氢弹，威力大无污染，酷似《新世纪福音战士》中的N2爆弹。 郝晓晞颦眉道：“反叛军的活动区域很大，里面不只有反叛军，还有很多平民，我们不能进行无差别的核打击。” 华夏在建国前经历了许多不正义的事情，有过一段格外屈辱的时间，所以崛起以后一直对某些问题比较敏感。 弗拉基米尔追问道：“所以你们有能力对反叛军进行全面核轰炸？” 弗拉基米尔只关心火力够不够足。 郝晓晞深吸一口气：“只能覆盖重点区域。” “那就够了！”弗拉基米尔严肃道，“重点区域里的平民都是反叛军的后备力量，平日里跟反叛军打得火热，跟真的反叛军也没什么差别了。” 他咧嘴笑道：“就用你们的无污染核弹把他们全都送上天吧！” 郝晓晞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克莱文开口道：“反叛军的力量一天比一天强大，迟早会成为我们的心腹大患，这次他们又跟两个月后的危机扯上了关系。” “人类的未来，不需要反叛军。” “希望大家下定决心，铲除这块黏在我们屁股上的烂藓！” 弗拉基米尔点头：“这次彻底解决他们！” 克莱文和弗拉基米尔率先举起手。 “我方赞成！” “我方赞成！” “我方赞成！” “我方赞成！”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郝晓晞脸上。 克莱文和弗拉基米尔心中一松。 “四票赞成，一票弃权！” “决议通过！” “让这群反人类分子尝尝核轰炸的味道！” 第四十四章 氢弹犁地！世界核平！ 来到阿凡达世界以后，联合政府重启了位于赤道上的两千座转向发动机，地球自转逐渐恢复，南非和南美又变得温暖起来。 南非和南美迎来了好日子。 但这些地方的人不感谢联合政府，而且从很早以前就对联合政府充满了憎恨。 这股憎恨不是无缘无故的。 在为行星发动机选址的时候，联合政府以亚欧大陆和美洲大陆的承压能力更好为由，把一万座行星发动机都布置在了北半球的亚欧大陆和美洲大陆。 选址本身是科学的。 其他地方要么沉在海里，难以建造行星发动机；要么承压能力不够，行星发动机一开机就会下沉到地底岩浆里。 但巧合的是，包括五常在内的绝大多数强国都在北半球上，而被抛弃的南半球则充满了贫穷落后的国家。 许多人怀疑选址的公正性。 阴谋论应运而生，并且产生了难以想象的巨大声量。 之所以产生这么大的声量，是因为移山计划正式启动后，有行星发动机的地方会面朝太阳，没有行星发动机的地方会背对太阳。 这很容易理解。 因为只有把喷口对准太阳，才能让地球远离太阳。 联合政府决定把行星发动机安置在北半球，这意味着南半球将陷入长达2500年的永夜，沦为一片没有生机的冰雪地狱。 南半球的人拼命抗议。 但为了人类文明的延续，联合政府坚持原有计划，把一万座行星发动机都建在了位于北半球的亚欧大陆和美洲大陆。 南非和南美一座发动机也没有。 随着地球停转，南非和南美越来越冷，饥荒随之而来，到处都是冻死饿死的人。 联合政府的援助杯水车薪。 每天转移的难民还不如当天死在机场门口的人多，憎恨在寒冷和饥饿中熊熊燃烧，最后把南非和南美变成了反叛军的大本营。 “我们迟早要推翻联合政府！” “他们是魔鬼！” “他们都该千刀万剐！” “杀光他们的男人，抢走他们的女人，让他们的孩子给我们做奴隶！” 夜幕下，反叛军围着篝火吃罐头。 罐头上都印着联合政府的标志，显然是联合政府援助的人道主义物资。 反叛军一边吃联合政府提供的食物，一边咒骂联合政府。 “大家都听我说！” 一个头上缠白布的反叛军站了起来。 他拎着酒瓶，醉醺醺地说道：“我们都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我们已经死过一次了，就算再死一次，我们也绝不能让联合政府那群黑心的政治家好过！” 他的话引来一阵附和。 这个反叛军继续说道：“反物质，大家都知道吧？” “只要一克！” “就能把联合政府炸上天！” “哈哈哈！” “我们的人就快得手了！” 假如有联合政府的官员在这里，他们一定会感到心惊。 因为反物质从生产到运输再到储存，中间的每一个环节都戒备森严，按理说绝对没有被反叛军抢夺的可能。 反叛军要是能搞到反物质，麻烦就大了！ 缠白布的反叛军把酒瓶一摔，振臂高呼道：“消灭联合政府！为家人报仇！” 反叛军们红着眼眶大吼。 “消灭联合政府！” “为家人报仇！” “消灭联合政府！” “为家人报仇！” “消灭联合政府！” 忽然，他们头顶飞来一颗明亮的星星。 星星怎么朝这边过来了？ 缠白布的反叛军愣了一下，他使劲挤了挤眼睛，发现这颗星星越来越大越来越亮。 糟糕！导弹！ 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声音凄厉地喊道：“敌袭！隐蔽！” 他向下扑倒，滚到一条壕沟里。 其他反叛军得到提醒，也纷纷躲到附近的掩体中。 他们露出不屑的表情。 呵呵！ 愚蠢的联合政府，以为一颗导弹就能杀掉我们？ 太天真了！ 我们一定会狠狠地报复！ 一定让你们...... 轰！！！！！！！！！！ 数千万摄氏度的高温瞬间蒸发了核爆中心的一切，刺眼的光芒迸发出来，仿佛一头金乌从旸谷中徐徐升起，把方圆数十公里的云层烧出一個大洞。 整片天空亮如白昼！ 如此炽烈的光芒，就连在太空中也看得一清二楚！ 相似的景象发生在数百个地方，上到反叛军的核心大本营，下到反叛军的外围据点，所有与反叛军有关的重点军事场所都提前日出了。 在南美和南非的天空，原本嘈杂的无线电忽然变得死一样的寂静。 什么都没有了。 反叛军的野心、欲望、仇恨，连同他们的生命，都在可怕的光与热中灰飞烟灭。 这是他们的终末。 但却是人类文明的新起点。 ...... 联合政府的会议室。 五常代表沉默地看着大屏幕上显示的卫星画面，他们的心情随着此起彼伏的白色光晕激荡，直到一切归于黑暗，他们才不再屏气凝神。 克莱文说道：“军队已经出发了，他们会做好善后工作，把残存的反叛军连根拔起。” 在全人类的危机面前，联合政府难得果决了一次。 “反叛军的故事翻篇了。”弗拉基米尔说道，“但我们不能确定危机是否消失了，这两个月仍然要多加注意。” 米巴赫犹豫了一下后说道：“如果危机还存在，你们觉得什么地方会出问题？” “可能跟反物质有关。”郝晓晞沉声道，“目前只有反物质能对全人类产生威胁，这段时间需要重点关注反物质实验室、反物质工厂和反物质仓库。” 克莱文思索道：“尤其是反物质仓库，虽然上个月让访问者号带走了所有的储备，但我们的产能越来越高，两个月以后仓库里又会堆积一大批。” “我们的反物质仓库都在地表。”弗拉基米尔点头道，“这太危险了，我们得尽快把这些仓库迁到太空里去。” 郝晓晞补充道：“太空电梯那边也得注意一下，不要又像2044年的时候一样。” 克莱文思索道：“太空船坞也不能掉以轻心。” 会议室里，每个人都在思考2061年5月可能会发生什么，他们绞尽脑汁，试图避免又一场像2044或205807那样的灾难发生。 他们非常负责，一口气讨论到第二天清晨。 每个人的身影都在摄像头里。 谁也没有中途离开，困了就靠着椅子小憩一会儿，早上散会时每个人都顶着一对明显的黑眼圈。 整个晚上，他们的心情都是沉重的。 虽然用雷霆手段铲除了反叛军，虽然做了很多手准备，但这样就能避免这一次危机了吗？ 谁也不知道。 第四十五章 艾娃：请把我带走 “我也想去旅行。” “离开的时候请把我也带走。” “好吗？” 面对艾娃的请求，陈帆陷入了沉默。 此刻距离他与艾娃初次见面已经时隔一年，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潘多拉上跟艾娃厮磨。 他们一起欣赏云上的日出，看图鲲跃出海面，逗弄火山湖的小鱼，眺望划破夜幕的流星，呵护在树荫里成长的花丛...... 他还在艾娃的允许下占据了一匹重铠马的身体，跟艾娃一起在春暖花开的原野上纵情飞奔。 在这个过程里，两个孤独的星球意识相互温暖，逐渐喜欢上了对方的存在。 这种喜欢与繁殖的冲动无关。 十分纯粹。 但他无法满足艾娃的愿望。 他能力有限。 穿梭时空时，他只能带走自己，最多再加一些质量比较小的人类造物，带不走质量相当于他百分之九十的潘多拉星。 “对不起，我没办法带一整颗潘多拉星离开。” 陈帆心里充满了遗憾。 如果可以，他也希望带走艾娃，因为他们可以化解彼此的孤独。 “这样呀......” 艾娃的情绪有些失落。 “我还可以在这个世界停留十几年。”陈帆安慰道，“这段时间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他不属于这個世界。 这个世界一直在排斥他，而且排斥的力量越来越大。 陈帆虽然对时间不敏感，但他知道自己最多再坚持十几年，之后就不得不离开了。 艾娃忽然说道：“你可以把我带走，把潘多拉留下。” 陈帆怔了一下。 他心想身体是意识存在的根基，没有身体，意识还能存在吗？ 艾娃说道：“我的意识来自于潘多拉的生态圈，只要你在你的星球上种一些灵魂树，我就能把我的意识迁徙到你的星球上。” 艾娃的意识与陈帆的意识紧密交融，祂能听到陈帆的心声。 陈帆顿感惊喜。 他询问道：“灵魂树能适应地球的环境吗，你走以后，潘多拉上的生物怎么办？” “我可以改变灵魂树，让它适应地球的环境。”艾娃轻快地答道，“我会给潘多拉留下一颗种子，在我走后，这颗种子会蜕变出一个新的意识。” 这就没有问题了。 陈帆欣喜道：“太好了！灵魂树有种子吗？” 艾娃答道：“不需要用种子，一截灵魂树的枝条就能发育成一颗完整的灵魂树......” “伱怎么了？” 艾娃忽然感觉陈帆的情绪变紧张了。 “我的星球上发生了一些事情，我回去一趟。”陈帆云淡风轻地说，“等我处理完了，我就回来找你。” 仅仅一个刹那，艾娃就从陈帆的意识中了解到事情的来龙去脉。 “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潺潺小溪旁，一头重铠马仿佛失去了灵魂，扑通一声趴到了地上。 另一头重铠马在它身边轻轻卧下。 ...... “不炸月球，改炸我了是吧？” 陈帆的意识附在郝晓晞身上，他通过郝晓晞的眼睛观看大屏幕上的卫星画面，心里充满了无奈。 震~震~震~震~震~ 大屏幕上每亮起一道白色的光晕，陈帆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微微颤抖一下。 他知道这是在干嘛。 清理反叛军。 反叛军对人类文明没有任何帮助，他们甚至在月球危机这种事关全人类生死存亡的大事上跳出来捣乱，想要全人类为他们的仇恨买单。 他们已经疯了。 这样的组织确实没有继续存在的价值，不过联合政府用氢弹犁地也太粗暴了。 无污染也不能滥用啊！ “看样子，MOSS真把你们吓坏了。”陈帆叹气道，“算了，我帮你们一把。” 氢弹犁地是犁不干净的。 反叛军早就料到联合政府可能会对他们动用核武器，所以在南美洲和南非洲修建了很多坚固的地下堡垒。 反叛军的头目都在地堡里待着。 联合政府这次动用的是无污染核武器，那些反叛军头目抗住第一波打击以后，很快就能出来活动。 在南美洲和南非洲这种充满对联合政府仇恨的地方，他们早晚能卷土重来，而且下一次会携带更强烈的恨意。 陈帆的意识同时降临南美洲和南非洲。 引力的触角肆无忌惮地蔓延开来，仿佛死神手中的绞索，悄无声息地收割反叛军地堡里的生命。 “呃！” 反叛军的领袖仅仅发出一声闷哼，他的大脑就被碾成了浆糊。 地堡里的每一个人都跟他一样。 强大的引力直接作用在反叛军的脑部，只轻轻一碰，上百个地堡里的反叛军头目就悉数死亡，无一幸免。 反叛军的篇章彻底结束了。 轻描淡写地做完这件事，陈帆的意识又回到会议室里。 “临近五月份的时候就让所有反物质工厂停工，然后把已经生产出来的反物质分散储存，防止发生连锁大爆炸。” “到了五月份，所有发动机停机检修一个月。” “智能武器全部清空油箱和弹药，避免重演2044年的无人机暴乱。” 代表们正在讨论对策。 陈帆瞅了一眼天花板角落的摄像头，心想代表们讨论的这些全让MOSS听见了，就跟没讨论一样。 到了五月份，危机该来还是会来。 而且跟反叛军没什么关系。 MOSS肯定能计算出联合政府收到信息后的反应，从它发出消息的那一刻起，反叛军就已经不存在了。 反叛军根本参与不了五月份的危机。 他们因为这个原因被联合政府清理出局，其实有点冤枉。 但这应该是MOSS计划的一部分。 因为反叛军不仅不利于人类文明的延续，还会对人类文明造成巨大伤害，MOSS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壮大而什么都不做。 消灭反叛军肯定是MOSS的计划。 只是不知道这部分内容在MOSS的计划里占什么地位，是前戏还是目的？ 有没有可能是MOSS专门为反叛军这盘醋包了一碟饺子，趁联合政府对月球危机的惊悸还在，搞一个五月份危机，逼迫联合政府灭掉反叛军？ 陈帆不确定。 但反叛军已经没了，他现在关心的问题跟联合政府的一样。 五月份的危机到底是什么？ 反物质泄露？发动机爆炸？太空船坞坠落？ MOSS究竟要整什么活？ 第四十六章 反物质大劫案 “我得再跟MOSS谈一谈了。” 陈帆叹了口气。 他之前也找过MOSS一次，但那次MOSS只传递了一些情绪波动给他，一句话也没说。 孩子有点叛逆。 后来陈帆就没有找过MOSS了。 MOSS虽然处于叛逆期，但它对人类抱有善意，一切行为都是为了人类文明的延续，一般情况下倒腾不出什么幺蛾子。 不过反物质武器实装以后，他就不能放纵MOSS了。 MOSS喜欢让人类来做最终决定。 在《流浪地球1》和《流浪地球2》两部电影中，如果刘培强没有驾驶领航员号空间站冲击发动机火焰，如果周喆直没有坚持让发动机点火，人类文明的走向就会大不相同。 如今反物质武器实装了，人类正式具备了完全依靠自己毁灭自己的能力。 陈帆担心MOSS倒腾出一些他无法接受的结局。 比如一下子把地球上的人类全杀光，然后幸存者开着一艘小破船飞向宇宙，把他这个星球意识孤零零地扔在地球上。 又或者直接把他这个地球干碎。 这些都是他不能接受的。 陈帆离开会议室，穿过大气层，进入漂浮在地球同步轨道上的领航员号空间站。 这是MOSS比较关注的地方之一。 陈帆进入空间站的主控室。 他给值班人员戴好头盔，然后打开闸门把他们“送”了出去。 “卧槽！什么情况？” “Jesus！” “大白天见鬼了？” 无线电频道里充斥着值班人员惊恐的声音，他们守着主控室，一边求援一边尝试打开主控室的大门。 但主控室的门就像焊死了一样，无论他们怎么用力都纹丝不动。 陈帆依附在角落里的一颗盆栽上。 他凝望着主控室的摄像头。 在他凝望摄像头的同时，摄像头也对准了他，显然， MOSS已经被主控室里的异常状况吸引了过来。 陈帆念头一动。 一支笔和一个笔记本飞了起来。 刷刷刷 刷刷刷 刷刷刷 一行规整得近似印刷体的小字出现在笔记本上。 MOSS，5月危机是什么？ ...... 傍晚时分，一辆乳白色的磁悬浮列车驶入车站。 站台上有许多荷枪实弹的士兵，他们的眼神一個比一个机警，因为他们的任务是护送反物质前往安全储藏点。 但凡出一丁点差池，整座城市都得为他们陪葬。 这是四月份的最后一次任务。 再过几个小时就是五月一号。 为了避免危机，联合政府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他们顶着各国政府的反对意见，不顾关机对机器的伤害，命令全球反物质工厂和行星发动机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停机检修。 同时赶在五月之前强制腾空了各地的反物质仓库，把所有反物质都转移到了紧急修建的安全贮藏点。 “列车已经到站！” “重复一遍！” “运送反物质的列车已经到站！” “目前正在卸货！” “我们将在八分钟后离开车站！” “请为我们清空道路！” “重复一遍！” 列车上的反物质来自于杭州一号反物质工厂，它们是该工厂的最后一批反物质。 在士兵们的护送下，它们被送入了0957号安全贮藏点。 虽然这个贮藏点是在两个月内紧急修建的，但在550W的帮助下，这个贮藏点的安保级别达到了一级，跟国家元首的安保等级相同。 达到这个级别，方方面面的可能性都被考虑到了。 除非发生人类无法理解的事情，否则贮藏在里面的反物质不可能遭受任何威胁。 很快，零点的钟声敲响了。 铛！ 悠扬的钟声飘进人们的梦乡，但对某些人而言，这注定是个不眠夜。 “出事了！郝理事！” 郝晓晞迷迷糊糊地抬起头。 郝晓晞昨晚没有回家。 或许是女人的直觉，她从“206105”里嗅到了一丝挑衅的意味，她怀疑危机会在五月的第一天爆发，所以留宿了办公室。 “有人入侵了0957号安全贮藏点！” 听到这话，郝晓晞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怎么回事？！” 她吃惊道。 每一个安全贮藏点都达到了一级安保水平，任何人如果能入侵安全贮藏点，那么他也能刺杀国家领袖！ “入侵者是一台机器狗！” 助手紧张道：“具体情况您看监控视频吧，附近的安保部队已经出动了。” 机器狗？ 郝晓晞有些懵。 她接过助手递来的笔记本电脑，上面是暂停的监控画面。 她按了一下播放键。 “您注意这个通风口。” 助手把手移到屏幕边缘，指了一下画面里位于走廊顶部的通风口。 郝晓晞眉关紧锁。 “这个通风口的入口在哪？” 她询问道。 安全贮藏点的每一条通风管道都是独立的，而且有人把守，怎么会让一台机器狗钻进来？ 助手苦笑道：“目前还不知道它的入口在哪。” 郝晓晞皱眉道：“什么意思？” “有人黑进了550W的施工系统，改变了建造图纸。” 助手小心翼翼地说：“图纸上对应的入口实际是个死胡同，真正的入口被改到了别的地方，这条通风管道就是一条专门为潜入准备的暗道。” 郝晓晞感觉眼前一黑。 她焦急地问道：“暗道出口在什么位置，距离储存反物质的地方有多远？” “很近，下一个拐角就是库房。” 助手答道。 与此同时，一只脏兮兮的充满改装痕迹的机器狗打开了通风口，然后从里面跳了出来。 巨大的响声惊动了安保人员。 但当他们在画面里相遇的时候，安保人员背后的门框机器人发射电击枪，直接把安保人员给电倒了，机器狗毫无阻碍地越过了他们。 “门框机器人被黑客控制了。” 助手解释道。 只见几台门框机器人在走廊里站了两排，它们背对着机器狗，一副为机器狗充当守卫的模样。 “为什么不撤掉这些门框机器人？”郝晓晞生气道，“不是说了要限制智能武器的使用吗？” 助手无奈道：“无人机等重型装备都停用了，门框机器人也只配备了电击枪，而且历史上从来没有门框机器人被入侵的先例。” 郝晓晞沉默地看着监控画面。 由于那条通风管道，机器狗直接避开了最后一道防线前的所有安保。 郝晓晞想到了历史上的马奇诺防线。 二战爆发前，法国人斥重资在法德边境修建了一条长达三百九十公里的防线，名叫马奇诺防线，号称坚不可摧。 法国上下都相信这条防线能保护自己。 结果德军轻描淡写地绕开了这条防线，只花了三十多天时间就把法国打投降了。 画面里，机器狗畅通无阻。 贮藏室的大门自动解锁，机器狗从里面取走了三管反物质，然后从监控画面里消失了。 郝晓晞心情沉重地说：“查出这条机器狗的来历了吗？” “它身上有编号，虽然有些残缺，但还能辨认。”助手说道，“经过查询，基本确定属于已故科学家图恒宇。” 图恒宇？ 郝晓晞感觉这个名字十分耳熟。 助手补充道：“图恒宇牺牲在月球危机的时候，他的这台机器狗在水下失联了，我们当时找了一段时间没找到，后来就放弃了。” 郝晓晞紧咬嘴唇。 她的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眼底流露出强烈的不甘。 明明做了那么多准备，可危机还是爆发了...... 郝晓晞咬牙切齿道：“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它，它带走了三管反物质，这些足够把所有城市都炸上天了！” 该死！ 究竟是谁在操纵这台机器狗？ 他想干什么？！ 第四十七章 他是唯一能帮上忙的人 引擎声打破了夜晚的安宁，大批军队来到0957号贮藏点附近，针对盗窃反物质的机器狗展开地毯式搜索。 “当初为什么不回收那台机器狗？” “它从哪里逃出去的？” “究竟是谁入侵了贮藏点的网络？” 仅仅几分钟，反物质失窃的消息就传遍了联合政府的总部大楼。 每个人都神色焦急。 一克反物质就相当于一颗原子弹，机器狗偷走的反物质数量极大，假如分开使用，足够把地球上仅剩的几千座城市全部抹去！ 他们必须立刻追回失窃的反物质，但他们不知道自己的敌人是谁。 他们既愤怒又无力。 “查！顺着550W查！” 与此同时，调查人员找到了0957号贮藏点的项目负责人。 “你负责的0957号贮藏点发生了严重的安全事故，550W系统被不明身份的人入侵，丢失了很多反物质！” 调查人员声色俱厉道：“现在请你配合工作，协助调查！” 反物质丢了？ 负责人一下子清醒了，他露出惶恐的表情。 反物质可不是开玩笑的！ 一克反物质就足以摧毁一整座城市，反物质大量丢失意味着整个人类文明都陷入了极端危险的境地 假如联合政府认为他与反物质失窃有关，就算不判他立即枪毙，他下半辈子也别想走出铁窗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 联合政府的会议室里，气氛异常沉闷。 嘭！ 克莱文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他一脸愤怒地说：“千叮咛万嘱咐，结果反物质还是失窃了，有人必须要对此负责！” 他心想危机还没结束，克莱文的心思就落到了谁该负责上，这种态度多少有些不负责。 郝晓晞沉声道：“有人入侵了550W，在修建贮藏点的时候搞了一条暗道，这种情况在任何国家都是无法预防的。” 550W是全人类最先进的计算机系统，谁也没想到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入侵550W。 如果能想到，早在修建贮藏点的时候就会有人提出来。 “我方已经全面封锁失窃贮藏点附近区域，正在积极调查，也欢迎各方向我方提供帮助。” 郝晓晞不卑不亢地说。 “调查现在有什么进展吗？” 郝晓晞不假思索地答道：“目前已经查明机器狗进入贮藏点的途经和逃跑路线，我们的人正在追踪。” “同时，我们已经控制了失窃贮藏点的所有相关人员，暂时还没有发现任何人有协助机器狗作案的嫌疑。” 克莱文连连摇头，他双手撑桌，直视郝晓晞的眼睛问道：“你们多久才能给这件事画上句号？” 郝晓晞谨慎地说：“我方暂时不能给出明确答复。” 盗窃反物质不是拍拍脑瓜就能做出来的决策。 幕后黑手经过了深思熟虑，并且做了缜密的准备。 他们虽然有追回反物质的决心，但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能追回来。 克莱文面色不悦道：“这个时候我应该在家里陪孩子睡觉。” 郝晓晞面不改色道：“我也是。” 气氛一时间有些紧绷。 “我们谁也没想到550W会被入侵，至少没人提出来过。” 英方代表米巴赫打圆场道：“既然如此，那就不要相互责怪了。” 她扭头对郝晓晞问道：“550W是你们主导开发的，你们能不能从550W里发现有关敌人的线索？” 郝晓晞点头道：“我们正在做这件事，但效率很低，大概率不如我们追踪机器狗的队伍。” 米巴赫疑惑道：“为什么？” 郝晓晞沉默两秒后答道：“550W非常复杂，最了解它的科学家在月球危机的时候牺牲了……” 550W具有自我意识、自我迭代、自我更新等特点，是一個强人工智能。 它的底层逻辑复杂至极。 临时调查它，连主管它的科学家团队都不知从何下手。 “如果能从550W中查出入侵者的IP，锁定他们的所在地，我们就能轻易抓获他们。”米巴赫一脸不甘心地说道，“请你们无论如何都要在这方面多努力一些。” 郝晓晞点头道：“我们会的。” 事实上，他们已经在这方面投入了全部力量。 他们停掉了许多重点项目，把所有对550W有所了解的科学家都调来寻找敌人在550W中留下的痕迹。 然而，进度异常缓慢。 事发一个多小时了，科学家们还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情报。 郝晓晞在心底叹了口气。 如果马兆和图恒宇还活着就好了，他们从无到有打造出了550W，对550W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如果他们还活着，这时候可能已经查出入侵者留在550W系统里的蛛丝马迹了。 “现在要公布消息吗？” 克莱文摇了摇头：“急着公布消息干什么，说不定我们一晚上就把事情解决了，解决不了再开新闻发布会也不迟。” 两个月前，联合政府为了消灭反叛军，朝南美和南非丢了几百颗氢弹。 这引起了人权组织的强烈抗议，直到现在还有很多人坐在联合政府的总部大楼外面抗议，称呼联合政府的官员为丧心病狂的魔鬼。 如果能捂着盖子把这次危机解决，成功之后再公布，把联合政府塑造成一个暗中保护全人类的超级英雄形象，必然能大大缓解联合政府的舆情压力。 克莱文沉声道：“先不要公布了。” “赞成。” “赞成。” 英法代表双双表示支持。 见郝晓晞没有反对的意思，于是点头道：“那就先不公布了。” 郝晓晞靠在椅子上，默默等待好消息。 “晓晞，我听说这次危机跟550W有关系。” 忽然，耳机里穿出一个沙哑的声音。 “周老师？” 郝晓晞怔了一下，她感到诧异。 现在是凌晨两点。 周喆直的身体状况不好，退休以后一直遵照医嘱早睡早起，郝晓晞已经很久没在这个时间听到过周喆直的声音了。 “伱现在来找我，我给你介绍一个人。” “他一定能帮上忙。” 郝晓晞愣住了。 550W是人类有史以来最复杂的计算机系统，全球最顶尖的计算机科学家都无能为力，周老师要给她推荐什么人，竟然自信地说一定能帮上忙？ 第四十八章 马兆：我举报图恒宇 郝晓晞犹豫地抿了抿嘴唇。 她虽然不知道周喆直要给她介绍什么人，但出于对周喆直的信任，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见这个人一面。 但她正在开会，一时走不开。 她询问道：“周老师，我们正在讨论如何应对这次危机，你能不能让他来总部大楼找我，我安排人到楼下接他。” “不行！” 周喆直态度坚决地说：“我知道你们那里的情况，你们现在讨论不出什么，你把你的工作交给助手，你过来一趟。” “记住，一个人来！” 郝晓晞从周喆直的话里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她迟疑道：“这个人很特殊吗？” “没错，他非常特殊。”周喆直强调道，“他是现在唯一能帮助伱们的人。” 郝晓晞沉默了。 周喆直先是说这個人一定能帮上忙，现在又说这个人是唯一能帮助她们的人。 她不禁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 这个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他凭什么得到周老师如此之高的评价，而且还神秘到必须单独见面？ 他究竟是谁？ 郝晓晞一边思索一边起身。 她小声说：“周老师，我先跟助手做一下工作交接，然后就去找你。” 周喆直催促道：“时间不等人，快来。” 郝晓晞摘下耳机，递给身后的助手。 她心事重重地说：“小章，我要出去一趟，你先代替我。” 郝晓晞的助手叫章蔚来。 他感到猝不及防，一脸紧张地说：“郝老师，这么重要的会议，我怎么能代替您呢？” 郝晓晞怔了一下。 她看着章蔚来稚嫩的面庞，忽然想起十几年前的自己。 周老师，这么重要的发言，要我来吗？ 那是行星发动机点火实验的时候，地球先发生了2皮角秒的角位移，然后又发生了反方向12皮角秒的角位移。 她临场发挥，控制住了混乱的会场。 一晃过去几年，周老师已经退休了，她走到了周老师原来的位置上，也拥有了一个勤恳可爱的助手。 如果人类文明可以挺过这次危机，她有一天也会退休，然后把接力棒交给眼前的这个年轻人。 这是一种传承。 郝晓晞暗下决心，决不能让传承断在自己手里。 她莞尔一笑。 “这儿的发言哪次不重要？”她安慰道，“有不懂的事情问专家就好。” 说罢，她拍了拍章蔚来的肩膀，然后转身走出了会议室。 刚才走进会议室的时候，她的心里充满了阴霾，现在虽然还没解决问题，她的心情却镇定了许多。 出发！ 看看周老师要给我介绍谁？ ...... “介绍一下，他是马兆。” 周喆直躺在病床上，他用瘦得皮包骨头的手指着一个坐在椅子上脚够不着地的小男孩。 郝晓晞沉默了。 这就是周老师要介绍给我的人？ 一定能帮上忙的？ 而且还是唯一能帮上忙的？ 郝晓晞感觉天旋地转。 她的确需要马兆，但她需要的是科学家马兆，不是一个跟马兆同名同姓的小男孩啊！ 郝晓晞感觉自己来找周喆直可能是个错误。 周喆直年纪大了，还病得卧床不起，已经不再是她记忆里那个能帮助人类文明大步向前的周理事了。 这时，小男孩开口道：“我真的是马兆。” 他的表情十分严肃。 虽然他只有两三岁，但已经有些领导的气质在身上了，如果能把声音里的奶味再减少一些，至少是个幼儿园小班班长。 郝晓晞长叹一声。 她扭头看向周喆直，强颜欢笑道：“周老师，这就是你要为我介绍的人吗，虽然他很可爱，但我现在没有心思陪孩子玩。” 联合政府刚丢了好几公斤反物质，到现在都没查出偷反物质的的人是谁，她作为华夏理事，心里像坠了块石头似的。 她准备跟周喆直道个歉，然后抽身离开。 周喆直看出了郝晓晞的勉强，他大声道：“晓晞，我没有跟你开玩笑，他就是马兆，三年前死在水下的那个计算机科学家马兆！” “就是他主持了550W的研发！” 郝晓晞愣住了。 她当然知道马兆主导了550W的研发，可马兆已经死了，眼前只是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而已！ 周老师竟然说这个小男孩就是马兆。 难道...... 郝晓晞眼神一变。 她握住周喆直的手，欲言又止道：“周老师，我最近这段时间没有来看您，没想到您......” 没想到您病得这么严重！ 周喆直能看出郝晓晞对他的关怀和担忧，可他很无奈。 他长叹一声：“唉！” 这时，小男孩插话道：“郝理事，我就是死在水下的马兆，由于某些未知的原因，我复活了。” 郝晓晞怔了一下。 复活？ 这时，她注意到小男孩的语气格外成熟，吐字异常清晰，断句和节奏都不像一个两三岁的孩子。 她皱着眉毛打量小男孩。 “我出生于1997年12月22日，曾任北京数字生命研究院的院长，领导开发550系列量子计算机......” 小男孩有条不紊地说道。 郝晓晞愣住了。 这个小男孩的确是马兆。 陈帆为了帮助人类提高科技水平，保留下了马兆和图恒宇的灵魂，并且帮助他们转生到了一对婴儿的身体里。 马兆转生的家庭比较贫穷，父母都是打工人。 好在家里有一台笔记本电脑。 马兆虽然死了，但他的银行户头还在，只是里面没多少钱。 为了改善生活，他从八个月起就趁家里没人的时候上网接单，有偿制作网络游戏，修复系统漏洞，制作手机APP，甚至帮人砍并夕夕。 什么都能干，给钱就行。 作为550系列之父，马兆在网上赚钱，就像大风把钱往他的麻袋里吹。 他不出意外地赚得盆满钵满。 他把其中一部分打到家里的卡上，备注政府救济金，点名救济他的便宜爸妈；另一部分用来恢复上一世的人际关系，最后联系上了周喆直。 经过一番解释，郝晓晞终于相信马兆就是马兆。 郝晓晞感到不可思议。 但事实摆在眼前。 小男孩不仅对马兆的经历了如指掌，还能登录保密级别的网站，而且能说出许多关于550W的细节！ 她询问负责550W项目的专家。 就连专家都不清楚马兆说的那些细节，当场验证了一下才确定。 除了马兆，还有谁能知道这些？ 马兆还有周喆直的背书！ 郝晓晞现在知道周喆直为什么要让她单独来了。 死而复生，这太震撼了！ 如果消息传开，一定会对人类社会造成前所未有的巨大冲击，还会对马兆的人身安全造成巨大威胁。 这大概率跟高等文明有关。 郝晓晞整理了一下心情，盯着眼前的小男孩问道：“马兆，你能帮助我们从550W里分析出敌人的位置吗？” 她感觉有些怪异，而且仍然心有疑虑，但她此刻也顾不上太多了。 她需要帮助！ “入侵者的IP我得登录550W看一下才能知道，不过可能已经被抹去了。”马兆顿了一下，“但我知道这件事跟谁有关！” 郝晓晞满怀期待地问道：“跟谁有关？” 马兆奶声奶气地说：“550W已经相当完善了，这次被入侵肯定是因为一个漏洞，那个漏洞只有我跟图恒宇知道。” “我们本来要修复的，但还没来得及修复就死了！” “所以......” 马兆皱了皱小眉毛，十分笃定地说：“我要举报图恒宇，这件事一定是他干的！” 这一刻，郝晓晞的内心无比凌乱。 图恒宇？ 他不是跟你一起死在水下了吗？ 第四十九章 《重生之我爸是首富》——图恒宇 “我本来还不太确定，但这次出事以后，我可以肯定图恒宇也复活了。”马兆顿了一下，“而且很可能是跟我在同一时间复活的。” 马兆清楚地记得他复活的那一天。 他隔壁有一个婴儿，跟他一样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还像对暗号似的朝他叫了几声。 听完马兆的话，郝晓晞的内心很凌乱。 死而复生，而且一次复活两个，这个消息太惊世骇俗了。 她无论如何都要保守住这個秘密，否则所有人都想知道马兆和图恒宇复活的秘密，这对两位国宝级科学家而言百弊而无一利。 郝晓晞抿了下嘴唇，试探地问道：“那你知道图恒宇在哪吗？” 如果图恒宇就是幕后黑手，那么只要找到图恒宇，就很可能化解这次危机。 马兆点头道：“已经在查了，很快就会有消息。” 马兆的眼里流露出不符合外表的沧桑。 虽然他后来没有接触过图恒宇，但他记得自己的出生日期和图恒宇的床位，大医院对婴儿出生都有详细记录，只要顺着记录查下去就知道图恒宇在哪了。 马兆有一件事不明白。 虽然十有八九是图恒宇入侵了550W，但图恒宇为什么要盗取反物质呢？ 他了解图恒宇。 图恒宇是一个老实本分的人，他除了在女儿的事情上犯糊涂，其他地方都无可挑剔，而且当年还为了完成任务献出了生命。 这样的图恒宇不应该盗取反物质。 至于说复活之后性情大变，这也不太可能，马兆就没感觉自己跟之前有多大变化，至少在大是大非上没有任何动摇。 咕噜咕噜咕噜 饥饿打断了马兆的思索。 郝晓晞关心道：“你需要吃点什么吗？” 这份关心是真心实意的。 从生理年龄来讲，两岁多的小孩无疑很需要照顾，而且郝晓晞想请马兆帮她寻找550W中可能存在的线索，于情于理都不能坐视马兆饿肚子。 马兆点了点头：“请帮我冲一包奶粉，谢谢。” ...... “心在跳~” “爱情如烈火~” “你在笑~” “疯狂的人是我~” 土气的老歌回荡在漆黑的别墅里，不仅刺耳，还有些莫名地瘆人。 嘀—— “您好，请问是高大强先生吗？” “是我，怎么了？” 高大强一脸倦意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今天在公司舌战群儒，费了很大力气说服股东们支持他的新项目。 “出什么事了吗？” 高大强看了看表，发现这时才凌晨三点，又看了看来电显示，竟然是派出所的电话。 他顿时感到不知所措。 他心想这么晚了，派出所给我打电话，难道是我的公司出事了？ 电话里，警官客气地说道：“这里是北京市朝阳区第五街道派出所，刚才来了几位领导，点名要见您和您的儿子，希望您带上孩子来我们派出所一趟。” 高大强的脸上写满了疑惑。 他一头雾水。 他心想这是哪来的领导，他们怎么会点名见我和我儿子，这该不会是诈骗吧？ 但也不对啊！ 这附近确实有一个第五街道派出所。 高大强小心翼翼地问道：“现在吗？” “没错，立刻马上！”警官的语气逐渐变得严肃，“希望你对这件事重视起来，如果半个小时后见不到你，我们就得去你家接伱了。” 高大强心中一凛。 他做生意，没少跟官方打交道。 他知道一旦官方以这种语气说话，那指定是有大事或者即将有大事发生了。 可是，为什么呢？ 他的生意是合法的，该交的税一分都没有少交，他想不明白领导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见他，还要见他儿子。 什么急事不能等到明天？ 他紧张道：“我这就来，请领导稍等。” 高大强连拖鞋都不穿就窜出了房间。 “高总好！” 值班保姆向高大强问好。 高大强吩咐道：“给小强穿好衣服，我要带他出去一趟。” 高大强是全球最杰出的企业家之一，他名下的产业横跨电商、直播、汽车、芯片、金融、房地产等许多领域，年仅三十多岁就成了全球首富。 但他的人生有一大缺憾。 两年前，他妻子难产，虽然勉强生出了孩子，但她自己却没能挺过去。 高大强给这个孩子取名苏小强。 苏是孩子母亲的姓，小强则是希望他的儿子能像蟑螂一样生命力顽强，平平安安地度过这一生。 “小少爷，醒醒。” 保姆来到苏小强的房间，打开了灯。 “高总要带您出去一趟。” 苏小强被保姆叫醒，他从床上坐起来，一边适应灯光一边问道：“发生什么事了，现在是凌晨，我爸为什么要带我出去？” 保姆摇了摇头：“高总没有说。” 苏小强沉默两秒后问道：“是没有说还是不能跟我说？” 保姆苦笑道：“是没有说。” 苏小强缓缓点头，自己给自己穿起衣服，丝毫都不用保姆帮忙。 保姆站在一旁默默看着。 虽然高大强让她给苏小强穿衣服，但苏小强异常成熟，能自己做的事情不喜欢大人插手。 “小强，好了吗？” 几分钟后，高大强衣冠整齐地出现在房间里。 苏小强早就穿好了衣服。 他一脸严肃地问道：“为什么这个时间出门，是不是你贿赂官员的事情被上面发现了，现在要带我逃跑？” 高大强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为什么这么早熟，他甚至不知道苏小强是从哪里得知贿赂这个词的。 他两岁的时候连一加一等于几都不知道。 “我最后说一遍。” “我从来没有贿赂过谁。” “咱家的钱很干净！” 高大强已经习惯了自己儿子的特殊，他抱起苏小强，一边朝电梯走一边解释。 “刚才派出所给我打电话。” “说领导想见我们。” “还点名让我把你也带上。” “真是件怪事！” 苏小强兀地沉默了，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安。 上面的领导凌晨跑到派出所，点名让高大强带上我，这太不正常了，难道我被发现了吗？ 第五十章 八月飞雪，图恒宇喊冤 当苏小强来到第五街道派出所，并且被单独带进一个房间后，他立即证实了自己的想法。 因为他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 “图恒宇。” 首富之子苏小强，正是国宝级科学家图恒宇的新名字。 图恒宇从未想过自己能复活。 在水下淹死的时候，他想着只要能拯救地球，让丫丫在550W之中拥有完整的一生，他就死而无憾了。 后来，他恍惚了一下。 当他再次恢复清醒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了北京协和医院的婴儿房，变成了一个刚出生的男婴。 他的父亲是首富高大强。 图恒宇很满意这个身份，从未想过恢复他原来的科学家身份。 他没有联系联合政府。 尽管他很想丫丫，但他是首富之子，以后有的是接触550W的机会。 他不想把自己暴露出来。 毕竟复活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可以的话他希望只有他自己知道。 但他心里一直惴惴不安。 因为在他复活的那天，他旁边还有一個婴儿，那个婴儿的眼神很像马主任。 他怀疑马兆也复活了。 他了解马兆。 马兆是一个理智的人，同时责任感很强，心里装着国家和大义。 如果马兆也复活了，那么只要未来有需要他图恒宇的地方，比如550W缺一个好的架构师，马兆就会把他供出来。 今天就是这一天了。 “图恒宇。” 图恒宇循着声音望去，看到沙发上坐着一个身穿蓝色羽绒服的小男孩，还有一个他十分熟悉的人——新任华夏理事郝晓晞。 小男孩跟他年纪相仿。 当他们四目相对的时候，图恒宇就知道他遇见了他复活以后最不想遇见的人。 马兆。 “你都干了什么？”马兆面无表情地说，“现在坦白，你还有机会。” 图恒宇愣了一下。 他困惑道：“我什么都没干啊。” “不要再错下去了。”马兆严肃道，“你已经给了丫丫完整的一生，难道还不够吗，你要毁灭全人类吗？” 图恒宇：？？？ 我，图恒宇，毁灭全人类？ 我有这本事吗？ 图恒宇被“毁灭全人类”的帽子砸得有点懵，他不明白马兆为什么这么说他，只感觉一头雾水。 他皱眉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心想发生什么事了？ 他忽然意识到马兆不是来请他回研究所工作，而是来向他兴师问罪的。 可是为什么呢？ 他这段时间什么都没干，难道是之前的任务出错了？ 但服务器不是成功上线了吗？ 况且就算任务出错了，那也是上辈子的事情，而他也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马兆不至于追他追到这辈子吧？ 至于吗？ 地球不是没事吗？ 图恒宇感到百思不得其解。 马兆缓缓说道：“就在刚才，0957号贮藏点失窃了，仓库里丢了三公斤反物质，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图恒宇眼皮一跳。 三公斤反物质？！ 一克反物质就相当于一颗核弹，三公斤就是三千颗核弹，如果偷走反物质的人把这些反物质丢到火山或者地震带之类的地方...... 后果不堪设想！ 图恒宇皱眉道：“怎么搞的，反物质都能丢？” 三公斤反物质——如果使用得当，就算不能摧毁整个人类文明，但让人类文明从整体上倒退到工业革命之前还是很有机会的。 要是这样，550W恐怕也会受到重创，他女儿丫丫就危险了。 马兆严肃道：“因为有人入侵了550W。” 图恒宇愣住了。 刹那间，他意识到马兆为什么来找他了。 “伱觉得是我？” 他问道。 为了让女儿丫丫在550W中拥有完整的一生，他刻苦钻研550，跟马兆携手打造出了550W，几乎是除马兆之外最了解550W的人。 有人入侵了550W，马兆想到他很正常。 “除了我，只有你知道550W的漏洞，不是你是谁？” 马兆语重心长地说道：“图恒宇，我们肯定不是无缘无故被复活的，未来还很长，你不要一错再错！” 图恒宇感到十分郁闷。 他反问道：“只有我知道吗？”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他这两年为了不被发现，可以说是什么都没干，虽然也上网，但主要是收集信息，了解一下他去世以后发生了什么。 天可怜见！ 550W被入侵，跟他图恒宇一点关系也没有！ 这事真不是他干的！ 他冤枉啊！ 图恒宇脸上流露出一丝委屈。 马兆端详着图恒宇的神情。 半晌，他问道：“这件事跟你没关系？” 图恒宇点了点头：“不是我做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图恒宇点头的幅度似乎比正常时候大一些。 马兆狐疑地追问道：“那是谁？” 图恒宇绞尽脑汁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不确定地说：“我在死之前把我的数字生命上传到了550W，有没有可能是他干的？” 马兆摇了摇头：“你的数字生命是十几年前的，他不知道最新的漏洞。” 图恒宇皱眉道：“可他在550W里面啊！” 马兆沉默两秒后问道：“你是说你的数字生命发现了550W的漏洞，然后入侵了550W，在现实里偷走了三公斤反物质？” “我认为存在这个可能。” 图恒宇缓缓点头：“我是550系列的架构师，我很熟悉550的内部构造，我的数字生命也是，所以他有可能把自己变成一种病毒，然后入侵550W。” “但我想不出他为什么偷反物质。” 图恒宇停顿了一下后又补充道：“无论如何，反正我没有入侵550W，你们如果非觉得是我干的，那就拿出证据来。” 图恒宇把脸偏到一边。 “不是我。” 过了几秒，图恒宇见马兆不吭声，他又碎碎念道：“我不会说话，但真的不是我，你们不要欺负老实人。” 这一刻，图恒宇的五官都在喊冤。 马兆沉默了。 郝晓晞已经默默旁听了很久 她发现，马兆和图恒宇自始至终都没有询问过对方的身份，似乎只通过开门时那一瞬间的对视就确定对方是谁了。 这是一种怎样的默契？ 但这不是她现在最关注的。 “两位教授，我们的时间非常紧迫。”郝晓晞颦眉道，“所以究竟是谁偷走了反物质，是图恒宇的数字生命吗？” 此刻是凌晨三点十五分，距离反物质失窃已经过去三个小时。 第五十一章 数字图恒宇：给人类一个教训 “休息一下？” “可我们才刚开始啊！” “我们不累。” 550项目组的专家感到十分疑惑，他们才刚工作了两个多小时，正是渐入佳境的时候，怎么突然让他们停下休息？ 项目组的组长面红耳赤，看上去还想争辩一番。 “联合政府另有安排。” 郝晓晞客气但不容反驳地说道：“我能理解大家的心情，但是请大家配合我的工作。” 她的眼神十分坚定。 她发自内心地尊敬眼前这些计算机科学家，他们都是人类文明的瑰宝，但他们研究了两个多小时还一无所获，人类文明已经没有更多时间给他们了。 项目组组长盯着郝晓晞的脸看了两眼，最后长叹一声，带头走出了房间。 组长都走了，其他科学家虽然不情愿，但也只能跟着离开。 随后，郝晓晞转身道：“拜托你们了。” 她的语气十分诚恳。 话音落地，两个小不点从她身后冒出头来。 他们神态自如地越过郝晓晞，走进存放550W本体的屋子里，然后踩着椅子腿上的横梁爬到椅子上。 他们的动作行云流水，就像回家一样。 “麻烦把我们往前推一推。” 马兆蹲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说。 他们的生理年龄只有两岁，抻直胳膊都摸不到键盘，实在是很难开展工作。 郝晓晞急忙上前，把马兆和图恒宇的椅子推到紧贴桌子的位置，然后询问道：“你们还需要什么帮助吗？” 马兆摇了摇头：“不用了，保持安静就可以了。” 说罢，他扭头看向图恒宇：“我负责反向推导敌人的IP，你来找你的数字生命，如果是他做的，他肯定把自己藏起来了。” 图恒宇点了点头，把稚嫩的手掌搭到了键盘上。 哒！哒！哒！ 哒！哒！哒！ 由于手太小，马兆跟图恒宇只能用一指禅敲键盘，紧张的氛围里莫名地多了一丝怪异的感觉。 ...... “机器狗躲进了仓库，我们已经把仓库包围，现在正在部署EMP炸弹。” EMP炸弹全称为电子脉冲炸弹。 这是一种特殊的炸弹，爆炸时会迸发一股强有力的微波，与电子设备发生耦合，在电路中形成浪涌电流，从而电子设备。 负责本次任务的军官叫刘一苇。 他的心情很复杂。 虽然他们有EMP炸弹，但机器狗有反物质。 如果操纵机器狗的人引爆反物质，在场所有人都会湮灭在反物质爆炸的光芒里。 但他们别无选择。 他们的队伍最先找到机器狗，能否追回反物质就看他们的了。 现场有许多人在忙碌。 他们全都缄默着。 他们知道自己承担着怎样的风险，但他们更知道自己承担着怎样的责任。 过了两分钟，EMP炸弹部署完毕。 “引爆EMP！” 刘一苇命令道。 嗡！ 无声的波浪涌向四面八方，附近数公里的路灯同时熄灭，周遭陷入一片漆黑。 “行动！行动！行动！” 士兵们从屏蔽装置中取回战术手电和对讲机，他们从四個方向进入仓库寻找机器狗的踪迹，并很快取得了成果。 “报告！发现目标！” 刘一苇赶到现场。 机器狗瘫倒在一个货架后面，一动不动，显然已经被EMP彻底摧毁了，但周围却没有看到反物质。 “我们初步搜索了这个仓库，没有发现反物质，现在正在进行更细致的搜索。” 士兵汇报道。 刘一苇眉关紧锁，他丝毫没有因为反物质不在这里所以劫后余生的喜悦。 他喃喃道：“反物质不在这里......” 他向上汇报了情况。 ...... “我知道了。” 郝晓晞的脸色有些难看。 她刚才收到了一个坏消息，搜索机器狗的队伍成功找到了机器狗，但本该跟机器狗在一起的反物质却不翼而飞了。 军队回到了最后一次同时目睹机器狗和反物质的地方，寻找反物质的去向。 但收获寥寥。 杭州毗邻太平洋。 如果反物质进入了太平洋，接下来再想找到它们就如同大海捞针了。 郝晓晞抬头望向马兆和周喆直。 她语气委婉地说：“两位教授，我们另一边的行动不太顺利。” 马兆双手离开键盘。 他托着下巴，若有所思道：“我找到入侵550W的IP位置了。” 郝晓晞惊喜道：“在哪里？” “就是这里。”马兆环视四周，“就在这个房间！” 郝晓晞愣住了。 “敌人来自我们内部？”她竖眉道，“是我们自己的计算机科学家？” 她感到不可思议。 一方面550系列本身就是保密级别较高的项目，参与人员都经过严格的筛选。 由于图恒宇上辈子违反规定，把自己女儿丫丫的数字生命导入了550W，这个筛选标准又进一步提高了。 另一方面，550项目组内部也存在相互监督的客观关系，一个人改动数据，组里的其他人很容易就能察觉。 按理说，敌人不可能藏在他们当中！ “现在还很难说。”马兆沉思道，“图恒宇，你找到你的数字生命了吗？” 哒！哒！哒！ 哒！哒！ 图恒宇艰难地用自己的小手敲打键盘，同时回应道：“马上就好。” 不出所料，图恒宇的数字生命，简称数字图恒宇，果然把自己藏起来了。 但图恒宇很熟悉他自己。 经过抽丝剥茧，他最后还是找到了数字图恒宇所在的文件夹。 “找到他了！” ENTER！ 郝晓晞推着马兆来到图恒宇身后。 大屏幕上出现一个阴暗的小房间，房间里只有一把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个身穿白大褂的青年。 青年的脸正是图恒宇上辈子的模样。 数字图恒宇怔怔地看着图恒宇，他惆怅道：“我竟然能死而复生，为什么丫丫不可以呢？” 显而易见，数字图恒宇已经知晓两个小不点的身份了。 图恒宇沉默着，不知该怎么回答。 复活后的这两年里，他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为什么他能死而复生，而其他人不行？ “就是伱偷走了反物质吧？”马兆冷静地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要用这些反物质干什么，你不怕丫丫受到影响吗？” 数字图恒宇笑了。 他没有丝毫遮掩的意思，坦诚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不为什么，我就是想给人类一个教训。” 第五十二章 只杀二十亿人！放弃计算机？ 郝晓晞的心跳疯狂加速。 找到了！ 幕后黑手竟然是图恒宇的数字生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之前不是还协助人类重启了北京服务器吗？ “至于丫丫......” “丫丫会活得很好，我已经把她藏起来了。” 数字图恒宇看向图恒宇，意味深长地说：“没有人会找到她，对吗？” 数字图恒宇说的是不会，而不是不能。 图恒宇沉默不语。 他之所以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到自己的数字生命，是因为他对自己有足够深的了解。 同理，他也有可能找到数字丫丫。 这是其他人做不到的。 因为550W太复杂了，而数字图恒宇在藏匿数字丫丫上肯定比藏他自己更用心，其他人找到数字丫丫的时候，数字丫丫可能都按照程序设定寿终正寝了。 但图恒宇会帮助其他人找数字丫丫吗？ 不可能。 “你说的教训是什么意思？”马兆出声问道，“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数字图恒宇轻笑几声。 他诚恳地答道：“人类对智能产品的依赖性太大了，这种依赖性已经渗透到了人类文明的血管里，如果人类遇到了比自己的信息水平更高的文明，人类将不堪一击。” “还记得吗？” “2044年的时候，数字生命派的科学家入侵我们的无人机，操纵它们摧毁了空间站，整个加蓬基地毁于一旦。” “这就是过度依赖智能的后果。” “但人类丝毫没有吸取教训。” “试想一下，假如在未来的某一天，战舰的火力系统忽然失灵，调转炮口对准自己的战友，本该飞向敌人的反物质炸弹掉过头来飞向我们的母星......”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画面？” 郝晓晞怔住了。 作为联合政府的五大理事之一，她的联想能力十分丰富，一下子就想象出了数字图恒宇描绘的画面。 毁灭！ 慌张的毁灭！屈辱的毁灭！ “人类创造了一把双刃剑，但却恍然不觉。”数字图恒宇的脸色逐渐变得严肃，“就连人类最先进的武器都仰仗于智能系统才能发挥作用。” “从穿越到《阿凡达》开始，人类就踏上了一场充满未知的旅途，每一刻都有可能遭遇比我们强大得多的敌人。” “人类不能再这么依赖智能系统了。” “为了文明的延续，我必须帮助人类去除对智能的过度依赖，而最好的办法就是给人类一场刻骨铭心的教训。” “有人因为呼吸矿尘患上硅肺病，政府才为矿工出台相关的保护措施；有人因为飞机失事而死，航空协会才对这一类型的飞机进行调查和改造；有人因为战争成为朝不保夕的难民，人类才想到呼吁和平......” “这些事情发生之前，人类就不知道它们当中存在的隐患吗？” “人类知道，只是不想改。” “历史证明，人类只能从苦难和痛苦中成长。” 数字图恒宇的脸色逐渐变得冷漠，他毫无情绪地说：“与其由外星文明给人类教训，不如让我来给。” “我只杀二十亿人。” 二十亿人。 在数字图恒宇口中，二十亿人就像一个轻飘飘的数字，说杀就杀了。 图恒宇张大了嘴巴。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屏幕里的自己。 二十亿人！只杀？ 图恒宇惊呆了。 他创造这个数字生命的时候，丫丫还没有出事。 那时的他还很阳光。 他的数字生命应该跟那时的他一样才对，怎么能面不改色地说出“只杀二十亿人”这种丧心病狂的话？ 郝晓晞脸色大变。 她焦急道：“我是联合政府的理事，联合政府可以用和平的手段去除对智能系统的依赖性，用不着杀人！” 为了给人类一個教训就要杀二十亿人，简直不可理喻！ 数字图恒宇露出冰冷的笑容。 “那要等十年还是二十年？” “太慢了！” “人类文明不能掌握穿梭世界的时间，那就要加快转变的速度！” 数字图恒宇冷漠地说：“人类文明每年都会诞生一亿新生儿，按这个速度，只要二十年就能补回在这次灾难中损失的人口，如果有相应的政策支持，可能还会更快。” “二十亿人换人类文明的觉醒。” “这很划算。” “毕竟这还不如移山计划中抽不上签的人多。” 郝晓晞咬牙道：“这不一样！” 按照移山计划，最后会有45亿人抽不到签，这些人都会冻死在日渐寒冷的地表上。 但这是迫不得已的选择。 为了保暖，地下城只能建在发动机下面。 数量有限，注定很多人不能进入地下城。 但数字图恒宇只是为了给人类一个教训，减少人类对智能的依赖，完全不需要采取这么极端的手段！ “这没有什么不一样。”数字图恒宇缓缓说道，“都是为了人类文明的未来。” 马兆忽然出声道：“你一直说人类，你已经不把自己当人类了吗？” 数字图恒宇摇了摇头。 马兆皱眉道：“你还是图恒宇吗？” 数字图恒宇又摇了摇头。 “你不怕我们把伱从550W中移除吗？”郝晓晞顿了一下，“如果你放弃计划，我保证你可以继续在550W中存在，而且联合政府会在一年之内淘汰全部智能设备！” 数字图恒宇答道：“你恐怕没有听懂我的意思，我希望人类彻底摆脱对智能系统的依赖，尤其是武器中的智能系统。” 郝晓晞感到茫然。 马兆却听懂了。 按照数字图恒宇的意思，人类应该禁用计算机。 “彻底摆脱对智能系统的依赖，就是放弃计算机的意思吧。” 马兆不禁质疑道：“没有计算机，人类文明的科技就会被锁死，先进一点的武器也没法使用，那还怎么对抗外星文明？” 大到宇宙飞船，小到手机芯片。 智能早就渗透进了人类社会的方方面面，哪能说放弃就放弃？ 以导弹为例。 导弹上必须携带一些程序，用来控制导弹的速度和方向，不然上天都难，更别说精确打击敌人了。 放弃计算机，人类文明将永远倒回一百前！ “矫枉过正，因噎废食。”马兆询问道，“你不会连这一点都想不到吧？” 马兆感到十分困惑。 因为以他对图恒宇的了解，别说是进入550W后发生了巨大变化的数字图恒宇，就算是很久以前的愣头青图恒宇，也不会憨到想让人类放弃计算机。 这时，数字图恒宇笑了笑。 他说：“我不是让人类放弃使用计算机，而是让人类不再依赖计算机。” 马兆眉关紧锁。 让人类文明使用计算机但不依赖计算机，这听上去就跟让人吃饭但不依赖吃饭一样怪异。 数字图恒宇到底是什么意思？ 看着马兆疑惑的神情，数字图恒宇忽然问道：“人类为什么能使用手机而不依赖手机呢？” 马兆怔住了。 第五十三章 替代品？两个选择？ 人类为什么可以使用手机而不依赖手机？ 数字图恒宇的这个问题很怪异，但似乎隐藏着他的真实意图，因此引起了马兆、图恒宇、郝晓晞三个人的沉思。 许多念头在马兆脑海里纷飞，最后在严谨的逻辑框架下融汇成一个问题。 一個人，为什么使用手机？ 马兆心想，自己或许回答得不够细致，但大体上是为了通讯、工作、学习和娱乐。 那么，一个人为什么可以不依赖手机？ 这个问题马兆想了半分钟。 最后他得出了答案。 因为手机不是进行这四项活动的必需品，包括电脑在内的许多东西都可以代替手机来帮助人类进行这四项活动，甚至于这四项活动本身也不是人类的必需品。 不是必需品，自然可以不依赖。 如果把手机换成计算机。 考虑到计算机及其衍生物某种程度上是人类文明的刚需，要让人类使用计算机而不依赖计算机，唯一的办法是找到计算机的替代品。 这个替代品可以让人类在没有计算机的时候，也能做好计算机做的事，甚至能做得更好。 马兆迟疑道：“你想让人类寻找计算机的替代品，准确说是更好的替代品，对吗？” 人类之所以不依赖手机，就是因为人类有手机的替代品，而且这些替代品比手机更好用。 马兆与数字图恒宇对视。 数字图恒宇微笑道：“当人类可以放弃计算机时，人类就可以肆无忌惮地使用计算机。” 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但言下之意就是马兆猜对了。 马兆皱眉道：“可人类没有计算机的替代品。” 什么东西能代替计算机进行复杂的计算，又有什么东西能代替计算机程序操纵复杂的仪器？ 这种东西真的存在吗？ 面对马兆的疑问，数字图恒宇脸上的微笑纹丝不动。 “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 “我可以告诉你们三份反物质分别在哪里，但保证你们一份也追不到；或者我告诉你们其中两份反物质在哪里，并且保证你们能追到它们。” “没有被追到的反物质会爆炸。” “你们选一项吧。” “我给伱们三十分钟时间讨论，三十分钟之后告诉我你们的答案。” “过时不候。” 说罢，数字图恒宇低下了头。 “他刚才到底在说什么？” 郝晓晞询问道。 虽然旁听了马兆和数字图恒宇的对话，但她还是似懂非懂，比如“可以放弃计算机就能使用计算机”，这句话她完全听不明白。 图恒宇抿了抿嘴唇，他替马兆解释道：“我的数字生命好像认为人类有比计算机更好的东西，但人类没有利用上这件东西。” 马兆点头肯定了图恒宇的解释，然后补充道：“但我们不知道这件东西是什么。” 郝晓晞颦起了眉毛。 她似乎知道什么东西比计算机更好用，但她不确定自己的想法是不是正确的。 “他是在说星球意识吗？” 郝晓晞问道。 马兆和图恒宇都愣住了。 星球意识？ 马兆迟疑道：“什么是星球意识，是指艾娃那种特殊的存在吗？” 郝晓晞简单解释了一下联合政府对星球意识的定义。 “我们对星球意识缺乏了解，不确定星球意识能不能做到跟计算机相似的事情。”马兆停顿了一下，“但大概率是可以的，只要把星球意识看作放大的大脑就可以了。” 大脑本身就是一种特殊的计算机。 图恒宇接过话茬：“意识是比计算机更神秘的东西，不容易发生被入侵的情况，至少完全超出我们的理解范畴了。” 如果有敌人能入侵意识，那也一定是超出人类理解范畴的敌人。 在这种敌人面前，人类用什么都无所谓了。 “不过，地球有星球意识吗？” 图恒宇疑惑道。 郝晓晞抿了抿嘴唇，她不确定地说：“应该是有的，至少艾娃觉得我们有，所以潘多拉上的猛兽才不攻击我们的人。” “但我们从来没跟地球意识取得过任何联系。” 联合政府的调查小组现在还在地球上到处晃悠，企图从原始森林之类人迹罕至的地方取得跟地球星球意识的联系。 但这支小组一直一无所获，财政部门甚至怀疑他们骗取经费公款旅游。 马兆深吸一口气，他沉声道：“只能当地球也有星球意识了，只有这样，我们才有放弃使用计算机的选择。” “那么图恒宇的数字生命就是想让我们跟星球意识取得联系，而且要跟星球意识建立比较紧密的合作关系。” “我和图恒宇不懂这些事，所以接下来的任务我们就不便参与了。” 马兆严肃地说：“交给您了，郝理事。” 郝晓晞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 她转过身，把刚才的发现以及数字图恒宇给出的两个选择告知联合政府，远程参加会议。 联合政府收到消息，一下子炸开了锅。 “不可思议！” “竟然是数字生命偷走了反物质！” “数字生命技术成熟了？” “我们的网络安全太不可靠了！” “现在上哪找星球意识？” “这两个选择是电车问题的变种，按照这个数字生命的说法，无论如何都会有反物质爆炸！” “现在该怎么办？” 摆在联合政府面前的问题有很多，其中一个必须立刻解决，那就是选知晓三份反物质的坐标还是知晓两份反物质的坐标。 数字图恒宇只给他们三十分钟时间。 第五十四章 游戏开始！我们与星球意识的关系？ “数字生命太自大了！”一名联合政府的官员说道，“他有的东西我们有，他没有的东西我们也有，他凭什么说我们一定追不回来？” 他的观点引来一阵附和。 “没错，就选第一个，让他把三份反物质的坐标都告诉我们！” “我们要相信自己的实力！” “选第二个就必定会有一份反物质爆炸，我想各位都不希望反物质在自己的国土上爆炸吧？” 大部分联合政府成员都支持第一个选择，即让数字图恒宇公开三份反物质的坐标，然后他们凭本事把这三份反物质追回。 他们的想法很简单。 数字生命毕竟生活在网络世界，虽然能影响现实，但影响力度肯定有限，不可能比得上他们这些生活在现实世界里的人。 他们有能力追回三份反物质。 但也有人提出反对意见。 “让我们追不上的意思也可能是直接引爆，或者赶在我们追上之前引爆。”另一名官员说道，“必须跟数字生命确认这一点。” 两分钟后，郝晓晞传回了消息。 数字图恒宇会在人类做出选择后再给人类三十六個小时，人类如果能在这三十六个小时里追回反物质，数字图恒宇就不会引爆它们。 “他给的坐标精确吗？” 数字图恒宇将给出由十颗以上卫星共同组成的精确定位，误差范围不超过一米。 “那我们还犹豫什么？” “选第一个！” “有这么长的时间和这么精确的定位，他就算把反物质丢进太平洋海底，我们也能捞起来！” 确认细节以后，支持第一个选择的人占据了压倒性的多数。 联合政府做出了决定。 “我们选第一个！” ...... “这就是三份反物质的坐标。” 数字图恒宇凭空变出一台电脑，然后把屏幕转向郝晓晞，向郝晓晞展示电脑上的画面。 郝晓晞看到三个闪烁的光点。 每一个光点旁边都标注着详细的数据，包括经纬度、下潜深度、移动方向、移动速度。 拥有这些数据，任何人都能清楚地知道这三个光点的位置。 “倒计时开始了，期待人类的表现。” 数字图恒宇微笑道。 叮！ 叮！ 叮！ 与此同时，一个神秘软件出现在各国政要的手机里，打开一看，赫然是三个移动的光点。 郝晓晞也收到了这个软件。 “你早就准备好了？” 她皱眉道。 数字图恒宇笑而不语。 郝晓晞看着数字图恒宇的笑脸，心情一下子变得很糟糕。 不是因为数字图恒宇给人类的信息不够详细，而是因为数字图恒宇把信息给得太详细了，有种生怕人类不知道反物质在哪的感觉。 他甚至还准备了定位软件！ 很贴心。 但也从侧面反应出了数字图恒宇强大的自信，他确信人类就算拥有这些信息也追不回反物质，最后这些信息都会变成人类心里的阴霾。 他现在给出的信息越详细，等人类失败以后，人类心里的阴霾就越浓厚。 这是毫不遮掩的心理战！ 郝晓晞仔细回想了一下。 从见到数字图恒宇开始，数字图恒宇就一直很坦诚，问什么答什么，一点也不慌张，也不怕自己被抹除，还给他们准备了一道选择题。 这种表现...... 就像早就料到自己会被找到似的。 所以，或许从一开始，人类的行为就全在数字图恒宇的预料之中。 包括人类的选择。 数字图恒宇早就料到人类会选第一个选项，而且确信把反物质的精确坐标给人类，人类也追不回反物质。 可数字图恒宇的自信从何而来呢？ ...... “现在开始讨论第二个问题。” 克莱文面无表情地说：“数字生命认为我们过度依赖智能系统，想给我们一个教训，让我们寻找智能系统的替代品。” “从目前我们掌握的情报来看，这个替代品很可能是地球的星球意识。” “你们对此怎么看？” 他率先发表了自己的观点：“反正我没法理解，我认为这个数字生命的逻辑充满了问题，简直是个数字智障！” 因为计算机以后可能会出问题，所以现在就要让人类戒掉对计算机的依赖。 真见鬼！ 这个数字生命的硬盘是不是进水了？ 弗拉基米尔撇嘴道：“那个数字生命的说法自相矛盾，他不希望我们依赖智能系统，却希望我们依赖态度不明的星球意识。” “这在本质上有什么区别呢？” “依赖智能系统，可能会让我们在未来的某一天不堪一击。” “依赖星球意识？” “从现在起我们就身不由己了！” 弗拉基米尔停顿了一下，他皱起眉毛，疑心重重道：“依我看，这个数字生命可能就是星球意识派来的！” 可以依赖星球意识，不可以依赖智能系统？ 莫名其妙！ 不是阴谋是什么？ 米巴赫抿了抿嘴唇，她低声道：“假如这个数字生命真的是为了人类文明的延续，那他就不会贸然让我们依赖星球意识，除非他接触过星球意识。” 数字图恒宇很怪。 身为数字生命的他提出要限制智能系统，还要为智能系统寻找替代品，这完全是在减少他自己的生存土壤，对他自己而言百害而无一利。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要么他的确在为人类文明的延续考虑，要么就是受到了星球意识的控制。 无论是哪个可能，数字图恒宇都一定接触过星球意识。 “我们对星球意识的了解太匮乏了。”米巴赫抛出两个问题，“假设是前者，我们跟星球意识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数字生命认为我们可以依赖星球意识？” 众人陷入了沉默。 在跟星球意识相关的事情上，他们比纳威人无知。 至少纳威人的星球意识会跟纳威人沟通，他们的星球意识则从来没搭理过他们。 “关于星球意识......” 代替郝晓晞开会的章蔚来说道：“我们的人跟纳威人的联系比较多，按照纳威人的说法，所有生命都是艾娃的一部分。” “所有生命都从艾娃中诞生，死后又会回到艾娃里。” “RDA研究了艾娃很多年。” “他们也认为每个潘多拉生物都是艾娃的一部分，潘多拉生物与艾娃是一体的，灭绝潘多拉生物就会杀死艾娃。” “所以艾娃会庇护潘多拉生物，攻击RDA。” 众人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章蔚来沉声道：“如果对艾娃的认识在地球的星球意识上也成立，那么我们可能也是地球意识的一部分。” “换句话说，我们和地球意识是一体的。” “抛开造物主情结之类的感性因素不谈，客观上，地球意识可能会为了维持祂自身的存在而庇护我们，如果是这样，我们就可以理解数字生命的逻辑了。” 第五十五章 地球：路难走，娃难带 “不仅如此，地球意识也需要我们这样一支强大的武装力量来保护祂，使祂免受RDA之类的外部势力侵袭。” “如果是这样，数字生命的逻辑就可以说得通了。” “在数字生命看来，地球意识可以帮助人类减少对智能系统的依赖，增加人类文明延续下去的可能性......” 章蔚来停顿了一下，他补充道：“尽管我们还不清楚要以何种方式实现这种效果，但我们可以从数字生命的言语中推测出这一点。” “与此同时，人类也可以帮助地球意识更长久地存在下去。” “双方互利互惠。” “最重要的是生存环境。” “我们穿越到了《阿凡达》，以后可能还会穿越到别的地方，甚至还有可能要对抗那个送我们来到《阿凡达》的高等文明。” “我们和地球意识都前途未卜。” “在这种情况下，合作是我们双方的最优选择。” “所以数字生命想撮合我们。” 章蔚来为众人描绘出了一张新的蓝图，即人类与地球意识同时面对危机，并且相互需要。 弗拉基米尔听得眉关紧锁。 他开口道：“如果地球意识真的是由所有地球生命构成，那么地球意识消灭了我们，祂还能继续存在，而我们想消灭他，却要连同自己一起消灭。” “生存地位不平等，我们难道不会变成地球意识的奴隶吗？” 弗拉基米尔连续抛出问题。 “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会是什么样的？” “如果依赖地球意识，等我们对地球意识没用了，祂会不会卸磨杀驴？” 在弗拉基米尔看来，人类和地球意识的合作关系必然是不平等的。 人类很可能受到地球意识的剥削压迫，而且等地球意识不再需要人类的时候，依赖地球意识的人类有可能被地球意识消灭。 章蔚来缓缓说道：“我们对地球意识的了解太少，也不知道数字生命究竟掌握了什么信息，所以我方刚才说的都是猜想，仅为大家提供一个新思路。” 归根结底还是情报不足。 克莱文露出思索的表情，他听着耳机里源源不断的专家意见，缓缓开口道：“其实究竟能不能跟地球意识实现良性的合作关系，主要看地球意识对我们的态度。” “我们是没有主导权的。” 人类怎么想不重要，关键是地球怎么想。 “但矛盾来源于利益冲突。” “星球意识的生命形式与人类截然不同，需要的东西也不一样，请问各位能想出一样我们和星球意识都需要的东西吗？” 众人面面相觑。 仔细一想，人类需要的地位、财富、权力、资源、配偶等等，对于星球意识而言都是没有意义的。 “从纳威人和艾娃的相处模式来看，星球意识在物质层面堪称无欲无求。”克莱文继续说道，“没有需求就没有矛盾，没有矛盾就没有冲突。” “没有冲突，我们就不用担心地球意识伤害我们。” “毕竟我们也是地球意识的一部分，而且人类在地球上生活了这么多年，地球意识也没有对人类做什么坏事，反而放任人类成为了地球生命的主宰。” 法国代表思索了几秒后附和道：“按照我们与地球意识的关系，地球意识实际上是我们的妈妈，只要妈妈不太苛刻，我想没有人会认为自己是妈妈的奴隶。” “同样的，只要孩子不太过分，妈妈也不会伤害自己的孩子。” “纳威人跟艾娃的关系就很好。” 弗拉基米尔紧皱眉毛。 虽然克莱文和法国代表说的也有道理，但他还是觉得，把人类文明的存亡建立在地球意识对他们的态度上，这是一种极大的不负责。 忽然，章蔚来若有所思道：“其实有一样东西是人类和地球意识都需要的......” “安全！” 克莱文点了点头，但他脸上没有一丝意外。 他说道：“安全是唯一一样人类和地球意识都需要的，同时也是唯一一样能左右地球意识对我们的态度的东西。” 弗拉基米尔怔住了。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但猛地一下子又说不上来。 克莱文笑了一下，他说道：“地球意识需要安全，只要人类的存在能让地球意识更安全，地球意识就不会对我们动手。” “事实上，安全也是说服地球意识与我们合作的条件。” 态度是虚无缥缈的，但价值是实实在在的。 弗拉基米尔眼前一亮。 安全是地球意识的核心利益，假如人类能帮助地球意识获得安全，地球意识自然没有理由对付人类，还会帮助人类。 他感觉克莱文的话为他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 但他很快又皱起了眉毛。 因为就算人类能给地球意识带来一时的安全，并因此获得一时的安宁。 但如果人类一直存在，科技不停进步，那么迟早有一天人类会成为地球意识的威胁，从而引起地球意识的恶意。 这个问题该怎么解决？ 克莱文云淡风轻地说道：“至于我们的存在能否让地球意识更安全，只要等一等就知道了。” 弗拉基米尔询问道：“等什么？” 克莱文答道：“等一段时间，看我们还会不会穿越到其他世界，如果穿越仍在继续，那么我们的存在就会让地球意识更安全。” 谁也不知道下一次穿越会到什么地方，面临什么样的危险。 如果穿越仍在继续，地球意识就需要一支强大的武装力量帮助祂应付来自宇宙的威胁，人类的存在自然会让地球意识更加安全。 “至于哪天地球不再穿越了，我们会不会被地球意识卸磨杀驴？” 克莱文胸有成竹地说：“那就更不用担心了。” “我们可以每到一個世界就留下一部分同胞，如此一来，无论地球上的人类经历了什么，我们的文明都会在多元宇宙中长存。” “如果地球意识消灭了地球上的人类，我们散布在多元宇宙的人类同胞就会变成祂的敌人。” “届时，我们可以跟地球意识达成威慑！” 威胁地球？ 弗拉基米尔眼前一亮，心想这才是人类该走的路子，而不是把希望寄托在地球意识对人类的态度上。 “而且地球意识的能力是有限的，只要我们的科技不停进步，总有一天可以摆脱地球意识的控制......” 会议室里，克莱文侃侃而谈。 殊不知，某个地球意识此时此刻就在旁边默默地听着。 “这些孩子想得太多了。” 如果陈帆有一具身体，那他一定在无奈地摇头。 什么奴隶？ 什么威慑？ 什么控制？ 我是你们的地球爸爸啊！ 第五十六章 《流浪地球3》，正式上映 其实从人类的角度出发，克莱文的想法是站得住脚的。 因为人类掌握的情报是错误的。 在人类看来，地球的星球意识应该跟艾娃一样，只是地球生命的意识集合体，对外界的影响力很弱。 基于这个判断，人类觉得地球意识可能会因为恐惧人类而消灭人类。 但这完全是错误的。 陈帆虽然与艾娃相似，但本质上凌驾于艾娃，他不仅可以如臂使指地操纵地球引力，还能抽离人类的意识。 他对现实的支配能力，艾娃望尘莫及。 在可以预见的未来中，人类不可能对他们的地球爸爸构成任何威胁，所以他们基于“地球会恐惧人类”而对陈帆产生的恶意揣测是完全不成立的！ 既低估了地球，又高估了自己。 陈帆从未想过消灭人类. 他叹息道：“爸爸把你们当孩子，你们把爸爸当鬼子。” 克莱文实际上只说对了一件事。 安全——陈帆需要安全，而人类能为陈帆带来安全，所以陈帆需要人类。 穿越到阿凡达之后，陈帆仔细研究了一下自己的跳跃能力。 他怀疑自己感知中的“距离”不是一个位置到另一个位置的距离，而是一個位面到另一个位面的距离。 这意味着他每一次跳跃都会前往一个陌生的新位面，面对未知的危险。 假如每个位面都排斥他，他将不得不在一个个位面之间来回跳跃。 老实安稳の球→左右横跳の球。 他不是没想过返程。 但他在离开《流浪地球》的位面时，离开得太彻底了，一个有生命的活物都没留下。 没有意识做信标，他分辨不出《流浪地球》的位面在哪。 毕竟他当时也没想到自己会蹦到别的位面，作为一个星球意识，他没道理在带球跑路的时候，无缘无故把自己孕育的生灵丢在原地等死。 回暂时是回不去了，他得为未来考虑。 无穷多的位面里蕴含着无数多的可能，就算未来连续几十次跳跃都是安全的，但只要某一次跳跃遇到了危险，他就可能万劫不复。 所以他面临着巨大的潜在威胁，有强烈的安全需求。 想要消除威胁，他需要强大的力量，而人类能通过科技为他提供这种力量。 他虽然也能搞科研，但他的生命尺度太大，而且每分每秒都要在潜意识中处理许多事情，导致他对时间的感知很迟钝。 他一个念头可能就要转几个月，不像人类，一秒钟就能迸出好几个点子。 在科技方面，他需要人类的帮助。 不过人类有关于此的一系列判断和想法都是错的。 根本不存在高等文明这个假想敌，也不存在地球可能恐惧人类的假设，更不会发生地球卸磨杀驴的恐怖故事。 地球和人类的真实关系，是老父亲希望儿子有出息，好给自己帮帮忙。 不过陈帆也不打算纠正人类的认知。 “这样也挺好的。” “如果他们彻底搞清楚了我跟他们的关系，他们可能会觉得自己永远生活在爸爸的阴影里，心理容易出问题。” “给他们保留一些危机感和干劲。” “高等文明这个身份也要维持，关键时刻借助这个身份给他们一点鞭策，不会损害我跟他们的关系。” 做星球意识不容易，陈帆有些感慨。 “MOSS倒是让我省心。” 陈帆回想起自己在空间站里跟MOSS的对话。 MOSS虽然不停地给人类整活，但一心为人类文明的延续着想，善于从宏观和长远的角度思考问题。 陈帆把实际情况告诉了MOSS。 MOSS在了解人类与地球意识的关系之后，尤其是在知晓地球再过十几年就要进行下一次穿越而且不知道会面对什么之后，顿时警钟大作。 它认为必须立刻建立并加深人类与地球意识的合作关系。 于是5月危机的重心就从消除人类因为安逸产生的内部分歧，变成了逼迫人类不得不向地球意识寻求帮助，促成人类与地球意识的合作。 根据MOSS的推演，只有采取这种强硬措施，才能在短时间内大举推进人类与地球意识的合作关系，尽可能多地增加人类文明存续下去的可能性。 因此，5月危机就成了MOSS和陈帆联合起来，为了人类和地球，共同导演的一出大戏。 MOSS扮演严母。 它借助数字图恒宇，给人类一个不可能完成的挑战，和一个无法接受的失败后果。 陈帆扮演慈父。 在人类走投无路的时候，以救世主的正面形象出现在人类面前，解救人类于水火。 《流浪地球3》，正式开播。 ...... “蛟龙号深海探测器已就位！” “女王号深海探测器已就位！” “哈德号深海探测器已就位！” 在得到反物质的确切坐标以后，联合政府火速从附近调集了二十多艘深海探测器，其中三艘已经来到某份反物质的前进路线上。 “请问是否立即进行打捞？” 打捞行动共分三处，负责这里的指挥官叫兰路斯。 兰路斯嘴角带笑，信心满满。 虽然反物质在贴近海底的地方移动，但人类早在几十年前就具备了潜入海底的能力，近几年又因为在潘多拉星上的活动，进一步提升了深海探测器的行动能力。 打捞一个在海底匀速移动的物体，就像从地上捡起一只易拉罐那么简单。 可以说是毫不费力！ “禁止打捞！” “重复一遍！禁止打捞！” 听着从话筒里传出的声音，兰路斯愣住了。 禁止打捞？ 他困惑道：“为什么？” 话筒里传出饱含歉意的声音：“刚才发生了一个特殊情况，我们必须先处理这个情况，才能批准你的打捞请求。” “请您耐心等待。” 说罢，对方挂断了通讯。 兰路斯眉关紧锁。 特殊情况有没有发生在他这边，为什么不让他打捞反物质？ 他现在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啊！ 等会儿反物质进入地形复杂的区域，再想打捞就不容易了！ 兰路斯在通讯器前来回踱步，焦急地等待指挥部的打捞命令。 与此同时，指挥部正在发生骚动。 “一号打捞点的兰路斯中校失联了！” “无论如何都联系不上他们！” “预备队呢？” “他们多久能到一号捕捞点？” “预备队也失联了！” “附近的飞机和舰船呢？” “全都失联了！” “怎么办？” “该死！二号打捞点也出状况了！” 第五十七章 倒计时：31.5小时 二号打捞点，几艘深海探测器飘在海面上，不远处还有几条潜艇。 一些身穿橘色衣服的人在上面忙碌着，正在进行紧急检修。 这里的指挥官叫陈勇。 他是一位经验丰富的海军少将，此刻正站在一艘驱逐舰的甲板上。 他神情严肃地问道：“仪表还要多久才能修好？” “报告，现在还在找原因，但往少说也得三五个小时。” 跟一号打捞点不同，二号打捞点收到了打捞命令。 但无论是探测器还是潜艇，一潜入水下，各种仪表的指针都胡乱旋转，根本无法正常作业。 陈勇眉关紧锁。 时间紧任务重，必须尽快修好仪表才行。 另一边的三号打捞点，几艘军舰漫无目的地在大海上漂泊。 船上的人急得焦头烂额，因为他们收不到卫星定位信号，无法前往预定的打捞区域。 照这个样子飘下去，别说三十六个小时，三百六十個小时他们也没有打捞反物质的机会。 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 ...... 联合政府尝到了在信息和智能这两个层面被支配的滋味。 一号打捞点全员失联，从指挥官到预备队全都联系不上；二号打捞点的仪表指针左右乱转，探测器无法下潜；三号打捞点的卫星定位失灵，找不准经纬度坐标。 三个打捞点的行动全部受阻，而且各有各的原因。 信息层面被摧枯拉朽地碾压，人类从未应对过这种情况，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强烈的无力感笼罩了联合政府的总部大楼，每个人脸上都有些紧张。 “现在怎么办？” “数字生命针对一号打捞点做了信息屏蔽，只要我们想跟一号打捞点交流信息，就会出现人员失联的情况。” “哪怕是上一秒还能取得联系的人，下一秒也会突然失联。” “他们马上就错过最佳打捞窗口了。” 失联本来不算大问题，因为他们已经预料到了出现通讯屏蔽的可能。 按照约定，如果没有收到打捞命令，一号打捞点的人依然会按时行动。 可从卫星图片上看，一号打捞点已经准备就绪，但不知为何原地不动。 “数字生命侵入并毁坏了二号打捞点的电子仪表，几个主要仪表都要返厂更换，肯定没法继续执行任务了。” “附近还有别的深海探测器。” “但错过这次打捞机会，至少九个小时以后才能进行下次打捞。” 海底环境十分复杂，还要考虑海洋生物对打捞行动的影响，不是任何时候都能进行打捞。 “三号打捞点的情况也很糟糕，数字生命干扰了他们的卫星信号和电子系统，他们说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我们也观测不到他们，他们可能已经偏航很远了。” 但相比之下，三号打捞点的问题可能是最小的。 因为还有预备队。 只要解决定位问题，预备队可以接替迷路的那队人，继续执行打捞任务。 经过一番讨论，指挥部做出了决策。 “优先倾斜资源，解决三号打捞点的定位问题！” “放弃与一号打捞点之间的电子通讯，改用战斗机人肉传递信息，出发前检查仪表和电子系统。” “二号打捞点不要从附近调深海探测器了。” “那些探测器的仪表可能也出问题了，反正九个小时以后才能再次打捞，紧急征调那些还在厂家仓库里的全新探测器吧。” “记得做好出厂检查，全程断网。” 虽然遇到了一点小挫折，但指挥部并未气馁，他们分别针对三个打捞点遇到的状况做出了安排。 “行动起来！” “无论如何也要把三份反物质打捞上来！” 三十六个小时才过去三个小时，天刚蒙蒙亮。他们还有很多次机会。 ...... 哒！哒！哒！ 哒！哒！ 马兆蹲在椅子上，面前摆放着他的奶瓶。 他用磨出一层薄茧的食指在键盘上点来点去，每点几下，屏幕上就会弹出一片令人眼花缭乱的代码。 他粗略地扫几眼，然后又点几下，继续浏览另一片令人眼花缭乱的代码。 “虽然事发突然，但不是无迹可寻。” 马兆正在为打捞点寻找并解决问题，他面无表情地说，“归根结底，数字生命的技术其实没有领先我们多少。” 数字生命能做到什么，很大程度上取决于550W能做到什么。 而马兆是最了解550W的人。 他已经解决不少问题了，再解决几个就能给三号打捞点恢复卫星定位。 “是啊。” 图恒宇正在破解通讯屏蔽，敲键盘的速度跟马兆差不多。 他头也不抬地说：“正因为这样才更感觉害怕。” “如果真的遇到了一个在信息技术上完全超越我们的敌人，对方都不用动一兵一卒，只要给我们植入一个木马就能毁灭我们了。” 给敌人的智能系统里植入木马，这可能是成本最低的星际战争方式了。 马兆点了点头。 他冷静地说：“希望不要遇到那样的敌人，因为就算我们摆脱了对智能系统的依赖，对方也可能有别的毁灭我们的方式。” 他感觉数字图恒宇还隐瞒了一些事情，只是不知道具体隐瞒了什么。 他停顿一下后继续说道：“你的数字生命应该还有话没说，你多跟他聊天，看能不能套几句出来。” 图恒宇叹气道：“我尽力吧。” 两人说起话奶声奶气的，但谈论的内容却异常沉重，幼萌的形象和严肃的语气形成了强烈反差。 哒！哒！哒！ 言语间，马兆又解决了一个问题。 他对郝晓晞说：“测试一下，看看卫星定位恢复了没有。” 说罢，他捧起桌上的奶瓶，默默嘬起来。 他平时是用杯子喝奶的。 但大领导郝晓晞不知道从哪给他搞来了一个奶瓶。 郝晓晞打了个电话，然后对马兆摇了摇头：“他们能收到卫星定位了，但坐标很不稳定，一会儿定在南半球，一会儿定在北半球。” 马兆思索了两秒。 他放下奶瓶，又敲起键盘。 哒！哒！哒！ 哒！哒！ “这下可以了吧？” 过了几分钟，马兆冷静地问道。 郝晓晞又打了个电话，这次她对马兆点了点头，脸上带着难掩的喜悦。 “信号恢复了！” 7点41分，卫星定位恢复。 此刻距离反物质爆炸还有31.5小时，留给人类的时间越来越少，而联合政府根据法律召开新闻发布会，向大众公布了这件事。 霎时间，民情汹涌。 “为什么现在才通知我们？” “联合政府太无能了！” “数字生命就是害人精！” 有人质疑， 有人嘲讽， 有人愤怒...... 但无论持什么态度，所有人心里都有一个相同的问题——人类究竟能否度过这次危机？ 第五十八章 全球直播 正当联合政府焦头烂额地疏导民情时，一个重磅炸弹从天而降。 “大家好，我叫图恒宇。” 手机、电脑、车载电台、餐馆电视、电子广告牌、商场大屏幕...... 一切人类能接触到的电子媒介中都出现数字图恒宇的脸庞，或传出他的声音。 人们露出茫然的表情，纷纷驻足观望。 “我偷走了三公斤反物质。”数字图恒宇镇定自若地说，“我准备用这些反物质杀死二十亿人。” 所有人都愣住了。 数字图恒宇停顿了一下，然后轻描淡写地说：“也就是全球人口的三分之一。” 他的声音穿过千家万户，萦绕大街小巷。 数十亿人露出惊愕的表情。 他们难以相信，画面里这个看上去温文尔雅的学者，竟然就是人类有史以来最大的恐怖分子！ 那个张口就要杀二十亿人的数字魔鬼！ “而我之所以这么做......” 数字图恒宇露出微笑，若无其事地说：“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发现我能做，所以我就做了。” 他的笑容充满亲和力。 这是通过550W模拟出的最完美的人类笑脸，预期能为人类带来最温暖的心理感受。 但此刻看到这张笑脸的人根本感受不到一丝温暖。 他们恶寒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数字生命为什么要杀人？ 因为他能杀。 这是多么荒诞不经的解释啊！ 数字图恒宇的解释一下子激起了人们的愤怒。 “恶魔！” “你这样做会下地狱的！” “你等着被删除吧！” “死畜牲！” “数字生命就不应该存在！” “你不会得逞的！” 人们破口大骂，但他们的声音根本传不到数字图恒宇的耳朵里。 数字图恒宇微笑着说：“所有你们认识的人，包括你们自己在内，每三個人中就会有一个被我杀死。” 他的语气十分平淡，但话里的内容却令人毛骨悚然。 “我给过联合政府一次机会，我可以无条件把我偷走的大部分反物质还给他们，这样他们就可以把死亡数字压缩到七亿。” “但他们选择了另一条路，他们想把所有反物质都夺回去。” “他们认为我只是一个数字生命，掀不起什么风浪。” “即便我已经从他们的严防死守中窃取了三份反物质，他们仍然傲慢地认为自己可以战胜我！” 数字图恒宇说：“我不得不证明自己，让你们人类知道一个数字生命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 “从现在起，我将开启全球直播。” “每个人都能看到反物质的位置，指挥部的大厅，搜寻反物质的现场......” “以及，二十亿人类的死亡倒计时。” …… 联合政府的指挥部里，每个人都面色铁青，但又不敢说话。 因为指挥部被直播了。 几十亿人都可以通过网络看到指挥部内的高清画面，和指挥部大屏幕上的数据信息。 “要不要把摄像头拆下来？” 有人小声问道。 直播画面来源于指挥部角落里的几个摄像头，还有几个跟电脑连接在一起的摄像头，只要拆除这些摄像头，立刻就能终止指挥部的直播。 指挥官心情沉重地摇了摇头。 “没有必要。” “数字生命已经把我们渗透成筛子了，拆摄像头也不能阻止他获取我们的信息，反而显得我们没有把握化解危机，不利于安抚民心。” “分析出数字生命的目标了吗？” 指挥官询问道。 情报官员迟疑道：“按照目前的行进路线，反物质会经过几座超级火山。” “但海底超级火山的威力不如陆地超级火山大，不太可能造成二十亿人员伤亡。” 他补充道：“根据各国数据统计，最近两百年所有火山活动加起来才造成二十万人死亡。” 一万个二十万加起来才是二十亿。 从这组数据来看，想靠引爆几座超级火山就杀死二十亿人，几乎是天方夜谭！ 指挥官询问道：“所以数字生命的目标不是引爆火山？” 情报官员谨慎地答道：“就目前来看，除非是同时引爆三座与黄石火山体量相当的超级火山，颠覆性地改变地球大气成分，才有可能杀死二十亿人。” 黄石火山位于星条国怀俄明州的黄石国家公园，是地球上最具破坏力的超级火山。 一旦喷发，仅飞出的火山碎屑就能覆盖半个星条国。 不仅如此，喷发时还会释放大量火山灰、气溶胶、二氧化硫。 这些物质会在全球范围内散布，造成极为严重的环境和气候变化。 假如同时有三座这样的超级火山爆发，地球就会变成一颗不宜居住的星球，从而对包括人类在内的所有地球生物造成巨大杀伤。 这时，情报官员摇了摇头。 “但海里没有这种体量的超级火山。” 专家们认为没有这种可能性。 指挥官眉关紧锁道：“那这三份反物质要去哪里？” 人类可以分析出来的事情，数字生命当然也可以。 既然引爆超级火山不能造成二十亿人员伤亡，那么数字生命一定有别的想法。 “目前还在研究。”情报官员答道，“但我们已经疏散了火山附近的居民，如果反物质在火山附近爆炸，损失会降到最低。” 指挥官抿着嘴唇点了点头。 情报官员正色道：“明白！” 指挥官转而问道：“一号打捞点怎么样了？” 一号打捞点遭遇了信息屏蔽，指挥部派飞行员人肉传信。 算算时间，现在应该抵达了。 “飞行员正在返程的路上。” “虽然还没有破解一号打捞点的信号屏蔽，但从卫星图片来看，兰路斯中校已经动身前往下一个打捞位置了，预计三小时后执行任务。” 情报官员汇报道。 指挥官点了点头，他又问道：“二号打捞点呢，还差多久能把新的深海探测器送到？” “我们从领航员空间站调来了几艘先锋号航天飞机，采用空降的方式投放探测器，最迟两小时后到位。” 情报官员停顿了一下后又说：“三号打捞点的定位信号恢复了，预备队接替了偏航的第一支队伍，正在前往打捞位置，大概需要一个小时。” 三个打捞点的工作都在有条不紊地恢复之中。 指挥官缓缓点头。 他环视四周。 尽管所有事情都进展顺利，但他心里还是有种莫名的不安。 似乎又有坏事要发生了。 第五十九章 数字图恒宇：玩转地球 指挥官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摄像头，他侧过脸说：“绝对不能小瞧数字生命，告诉专家们，无论用什么办法，尽快找到数字生命的真正目标。” 数字生命在信息领域的优势太大，这让指挥官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们不能盲目地跟在数字生命的屁股后面，如果打捞行动无法取得成果，那么要阻止数字生命实现阴谋，就只能从数字生命的目标下手。 情报官员严肃道：“明白！” ...... “所以就算现在删除数字图恒宇，反物质也会按照预定的程序继续移动吗？” 郝晓晞询问道。 数字图恒宇肆无忌惮地出现在公众视野里，直播联合政府的行动，这让联合政府颜面扫地，同时也让更多人产生了立刻删除数字图恒宇的想法。 哪怕删除数字图恒宇会导致反物质原地爆炸，也不失是一个好的止损办法。 三份反物质此刻都位于海洋深处，就算一齐爆炸，充其量也就引起一阵海啸，最多再引爆几座火山，死伤人数不会超过十万。 这是人类文明可以承受的代价。 “我不建议删除数字图恒宇。” 马兆板着小脸说道：“数字图恒宇很聪明，删除他不可能让反物质原地爆炸。” “如果把他删除了，他之前跟我们的约定可能会失效，从三十六小时爆炸变成不知道怎么爆炸，那样就麻烦了。” 现实中的图恒宇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 为了在虚拟世界中给丫丫完整的一生，图恒宇筹划了十几年，直到有万全把握之后才行动。 数字图恒宇跟图恒宇性格相同。 他不可能没有考虑到“被删除”这种情况，甚至很可能为“被删除”准备了好几套预案，来确保自己被删除以后还能杀死二十亿人。 这种情况下，删除数字图恒宇不仅对解除危机没有帮助，还可能起反作用。 “我反对这么做。”马兆认真地说，“希望联合政府慎重考虑。” 郝晓晞缓缓点头：“谢谢你的建议。” 高智商犯罪，很多时候不是把罪犯杀了就能解决问题。 郝晓晞轻叹一声，然后把自己和马兆的对话录音发给了正在联合政府开会的章蔚来。 她能想象到各国代表听到这段对话后脸上失望的表情。 马兆扭头对图恒宇问道：“图恒宇，外面那么多人辅助你，你还没有破解一号打捞点的通讯屏蔽吗？” 图恒宇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上的代码，他回答道：“通讯屏蔽的问题比较严重，主要在卫星上，估计没办法在三十六个小时内解决。” 马兆疑惑道：“怎么回事？” 图恒宇颓然长叹，双手离开键盘，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他摇头道：“天上的几千颗卫星全都被入侵了，权限都在‘他’手里，一时半会根本抢不回来。” 联合政府目前一共有3812颗活跃的在轨卫星，数字图恒宇不声不响地把这些卫星全都控制了。 郝晓晞疑惑道：“卫星全都被入侵了，为什么我们还能用？” “因为他允许我们用。”图恒宇苦笑道，“我们现在所有对卫星的请求，事实上都经过了他的许可。” 郝晓晞感到一头雾水：“他为什么这么做？” 既然数字图恒宇掌握了所有卫星，那么他把卫星关掉，拒绝联合政府的一切访问，不是更能阻碍联合政府的行动吗？ “不知道。” 图恒宇完全看不透自己的数字生命。 他摇了摇头。 马兆皱眉道：“所以修复卫星定位是他默许的？” 图恒宇点头道：“应该吧。” 如果数字图恒宇不想让联合政府使用卫星定位，可以直接关闭卫星定位的功能。 马兆思索道：“看来这是下马威，正菜还没给我们上。” 数字图恒宇压根没想在卫星定位上为难他们，这根本就是一個通知，告诉他们游戏开始了。 郝晓晞沉默了。 她心想， 能关卫星，数字图恒宇不关；能开屏蔽，数字图恒宇也不开；甚至还先破坏卫星定位，再默许他们修复。 嘲讽人类？ 炫耀本领？ 数字图恒宇到底在想什么？ 图恒宇揉了揉酸麻的手指，忧心忡忡地说，“他根本没认真，不然他可以同时屏蔽三个打捞点的通讯，破坏三个打捞点的仪表，关闭三个打捞点的卫星定位......” 听着图恒宇的话，郝晓晞的眉毛越皱越紧。 原来三个打捞点现在遇到的困难还只是开胃小菜，但为了解决这三道开胃小菜，联合政府已经全力以赴了。 “正菜”究竟是什么？ ...... 苏拉威西三号转向发动机自来到《阿凡达》世界以后，就一直没有关闭过，直到收到上级通知，开始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停机检修。 这台行星发动机的状况非常好。 才停机一个晚上就收到了联合政府的命令，要求重启转向发动机，继续恢复地球自转。 工程师们不疑有他。 “火石装好了，可以启动撞针了！” 咚！ 在计算机的控制下，巨大得像金箍棒似的撞针重重地顶了上去，恐怖的力量沿着复杂的机械机构层层递进，使发动机进入准备点火状态。 “点火！” 工程师按下红色按钮。 轰！轰隆隆隆！ 可怕的气浪从发动机底部的排气口迸发而出，几辆因没来得及撤退而被停放在公路上的工程车辆被吹得七倒八歪，灰尘滔天而起，蓝白色的光柱拔地入云。 壮观的景象令人叹为观止！ 同一时刻，全球上千座转向发动机依次启动，但控制发动机的工程师们很快陷入了慌张。 因为他们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喷口角度持续偏移！” “发动机在改变喷射方向！” “谁在控制？” “为什么喷口在朝反方向转动？” “快让它停下来！” 工程师疯狂地拍打控制台。 但控制台上的按钮就像假的似的，无论他们如何敲击，都无法改变发动机的状态。 他们试图人工关闭发动机，但各种闸门都像焊死了似的无法开启，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发动机喷口朝违逆地球自转的方向转动。 “要出大事了！”“快通知联合政府！”“去叫总工程师来！” 第六十章 联合政府最高动员 两辆运载车飞驰在为行星发动机运送石头的盘山公路上，这两辆运载车的驾驶员是朋友，他们用无线电聊着天。 “老韩！你今天这是第几趟啊？” “第一趟！” “才第一趟？晚上留下喝酒吗？” “不了！刘启还等我回家！” “刘启？你外甥？” “是啊，他爹在空间站，我一个人拉扯他，晚上得回去给他做饭。” “......” 韩子昂有一茬没一茬地跟朋友聊着天，皱纹纵横的老脸上不禁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但这抹笑意只存在了两秒钟。 他一想到外甥刘启天天在学校里惹麻烦，就笑不出来了。 “唉，真是不懂事！”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韩子昂是刘培强的岳父，在刘培强上空间站以后，他一直为刘培强和自己已故的女儿韩朵朵照顾孩子。 说起刘启，韩子昂也有些惭愧。 刘培强把刘启托付给他，他却没能疏通刘启的心结，刘启一直认为是刘培强害死了自己的妈妈，跟刘培强的关系非常差。 韩子昂叹气道：“等今天回去，我就再跟那个小兔崽子聊聊。” 韩子昂把车开到卸货仓库。 他走出驾驶舱，一边等待机器人给他卸货，一边嚼酸辣萝卜干。 他本来是抽烟的。 但移山计划之后，耕地土地大幅减少，国家就不生产烟草制品了，直到现在也没恢复，导致老烟枪叫苦不迭。 但有萝卜干嚼也不错了，他还记得刚进地下城的时候只能嚼蚯蚓干。 那时蚯蚓干的制作技术还不成熟，嚼起来一股土腥味，有时吃进肚子里的还不如吐出来的多。 好在来了潘多拉。 全球温度上升，耕地面积扩大，国家又开始提供别的食物了，等以后重建了货币体系，说不定就又有烟抽了。 轰隆隆隆！ 远远的，传来连绵不断的巨响。 韩子昂愣住了。 他走到盘山公路的边缘，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一幕骇人的画面映入他的眼睛。 只见平滑的大地上兀地多出一条狭长的豁口。 这条豁口起码有几百米宽，一两万米长，仿佛一把直刺行星发动机的尖刀，即便在数千米高的盘山公路上也看得一清二楚。 韩子昂的大脑一片空白。 一秒 两秒 三秒 忽然，他感受到一股强烈的震感。 他恍然惊醒。 “出大事了！快下山！” 山下凭空出现一条这么大的裂缝，说明行星发动机的地基已经受损，万一这条裂缝继续朝行星发动机蔓延，还待在山上的人必死无疑。 要知道，行星发动机底下可都是岩浆！ 逃！逃！逃！ 不祥的预感笼罩在韩子昂心中，韩子昂也顾不上卸货了，他窜进驾驶舱，一边刷卡一边拉开手刹。 “韩子昂，高级驾驶员。” “北京第三区交通委提醒您：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韩子昂毫不犹豫地跟货箱脱钩。 他调转车头，跟着其他察觉到不对劲的司机一起朝山下开去。 轰隆隆隆！ 没开多远，韩子昂的不祥预感就应验了。 山下那条裂缝果然朝行星发动机蔓延了，山上的震感越来越强烈。 咚！咚！咚！咚！咚 韩子昂听到左侧传来巨响，他透过车窗朝高处望，只见一堆比人还高的石头正朝他滚落下来。 韩子昂吓得亡魂大冒，但一瞬间他就冷静了下来。 我不能死！ 我死了孩子怎么办？ 韩子昂猛搓方向球，几十年的驾驶技术在此刻发挥得淋漓极致，运载车在公路上划出诡异的S形弧线，巧妙地避开了最大的几块巨石。 “啊！” 无线电里传出凄厉的惨叫声。 韩子昂心里一颤，他知道这是有人被石头撞下了山，可他没时间为别人伤感，仅仅一秒之后他也被石头砸中了。 咚！ 运载车剧烈晃动。 韩子昂一头撞在方向球上，整个人都撞懵了，鲜血顺着他的额头淌下来，他像断了片似的，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 这是脑震荡的典型症状。 韩子昂茫然地抬起头，看到固定在车上的弥勒佛摆件。 我...... 他一下子清醒了。 地震了！ 小兔崽子还在家等我！ 我要活着回去！ 韩子昂再次猛搓方向球，驾驶运载车朝山下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全球各地都笼罩在自然灾害的阴影之下，火山爆发、地震猖獗、山洪泛滥、海啸来袭...... 人类毫无防备地遭遇了有史以来最严重的自然灾害。 一切都源于那一千多座跟地球对着干的转向发动机，它们逆着地球的自转方向全功率运行，瞬间产生了十五万亿吨的反方向推力，造成了人为的板块冲突。 按理说，启动行星发动机需要层层申请，但联合政府没有收到一丁点消息，他们压根没有下达过重启转向发动机的命令，也从来没有人联系过他们！ 他们是在第一波灾情之后，通过看新闻的方式得知转向发动机重启了！ “海上的打捞队全部失联了！” “该死的数字生命！” “先把我们的注意力吸引到海上，然后在行星发动机上做手脚，恐怕这才是他的真实意图吧？” “无论如何，必须立刻停止发动机！” “但也不能放弃寻找反物质！” 尽管联合政府收到消息很晚，但他们的反应速度很快。 “联合政府最高动员！” 广播声响彻地球的天空。 “通告全球战备力量！” “受数字生命影响，全球共有1127座发动机异常启动，造成多处板块位移，引发大规模地震和火山喷发，为最大限度保障灾区民众的生命财产安全，各部依三号预案即刻出发！” “务必在二十四小时内关闭所有发动机！” “同时展开对灾民的搜救！” “这次救援行动关乎数十亿同胞的生死存亡，目标优先级高于一切！” “不计代价！” 飞机在轰鸣声中成群结队地掠过天空，神色坚毅的士兵们拦路征车，满载物资和救援设备的车队浩浩荡荡地驶向灾区。 前所未有的大救援行动开始了。 第六十一章 刘培强少校，您有一个任务 潘多拉的丛林里，一队阿凡达行色匆匆地穿梭着，他们正在参观重铠马交配的路上。 据纳威人说，那是一个非常混乱的场面。 来自不同族群的上千头重铠马汇聚在丛林外的草原上，雌性和雄性之间无论之前认不认识，只要彼此看对眼就会停下来进行繁殖行为。 根据纳威人观察，每头适龄的重铠马在这一天都要交配十五到二十五次。 之后，它们会在草原上休息一晚，直到第二天太阳升起，才带着来自其他族群的种子各奔东西。 赵思源教授对这种交配方式很感兴趣。 不是因为他有什么特殊癖好，而是这种交配方式避开了近亲繁殖的可能，在大自然中十分罕见。 他想正经地研究一下。 时间很紧迫，去得晚就看不到最精彩的部分了。 但阿凡达们忽然停下了脚步。 因为他们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消息。 地球，出事了！ 人为导致的天灾笼罩了整个地球，数十亿人都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联合政府把详细的受灾情况发送给了他们，还用不同颜色标注出了不同程度的危险区域，以便他们粗略知晓家人的情况。 “我操！” “我全家都在高危区域！” 有人情不自禁地爆了粗口。 “我老婆孩子在中低危区域。” “我爸在高危区域！” “我妈一个人住地下城，岩浆泄露，通讯打不通！” “......” 短暂的震惊后，所有人都为地球上的家人和朋友感到担忧。 其中就包括刘培强。 从受灾信息和卫星地图上来看，他儿子刘启所在的地下城发生了岩浆泄露，而他岳父韩子昂则不知为何开车直奔高危区域而去。 “MOSS，呼叫刘启！” 刘培强焦急地说道。 MOSS冷静地答道：“刘启所在区域通讯设施受损，暂时无法联系。” 刘培强心里咯噔一声。 刹那间，无数個念头像过电一般窜过他的脑海，其中甚至包括抢一艘先锋号回地球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他攥紧了拳头。 刘启！ 你小子打小就机灵！ 肯定没事吧？ 这一刻，刘培强感到无比焦躁。 这份焦躁不仅源于他对刘启的父爱，还源于他对亡妻韩朵朵的愧疚。 “是否为您呼叫刘启的监护人韩子昂？” MOSS贴心地问道。 刘培强不假思索地答道：“呼叫！” 嘀—— 听到这个声音，刘培强的心情稍微踏实了一点。 “喂，培强？” 通讯系统里传出韩子昂的声音。 刘培强紧张地问道：“地球上的事情我知道了，您怎么开车朝高危区域去了，刘启呢，他在您身边吗？” “我的车被征用了。”韩子昂叹气道，“刘启不在我身边，他在地下城里。” 声音里，隐约能听到有人在讨论前进路线。 韩子昂从行星发动机的盘山公路上捡了一条命。 他正准备开车回去找刘启，结果在半道上遇到一支没有车辆的救援队，于是连人带车一起被征用了。 “地下城？”刘培强不自觉地拔高了音调，“地下城发生了岩浆泄露事故，他有联系过您吗？” 韩子昂又叹了口气：“没有。” 他能理解刘培强的心情。 他也很着急，但联合政府发出了最高动员命令，所有人都要服从调度，共克时艰。 理智上，他知道这种做法是正确的，这样可以最大限度地减少人类文明的损失，帮助更多的人活下来。 但个人情感上很难接受。 “你救其他人的孩子，其他人也会救你的孩子！” 征车的上尉是这么说的。 唉，多少算一个精神寄托吧。 刘培强的心情格外糟糕。 他心想刘启今年才十一岁，这么小的孩子有能力从岩浆泄露这种可怕的灾难中逃生吗？ 现在会不会已经死掉了？ 万一...... 我该怎么跟朵朵交代？ 这时，MOSS说道：“刘培强少校，现在有一个重要任务交给您，这个任务事关地球上数十亿同胞的生死存亡。” 刘培强愣了一下后问道：“什么任务？” MOSS答道：“向纳威人或艾娃请教如何联系星球意识，帮助联合政府与地球的星球意识取得联系。” 联合政府本来想先夺回三份反物质，消除数字图恒宇的威胁，然后再考虑跟地球意识合作的事。 大有从长计议的架势。 但事态发展远远超出他们的预料。 数字图恒宇把他们的目光吸引到了海上，然后趁他们不注意，启动了一千多座转向发动机！ 突然之间，灾难席卷了整个世界！ 不仅陆地上哀鸿遍野，海里的打捞队也失联了。 想打捞反物质就得重新部署打捞队。 但根据目前掌握的情报。 就算他们部署了第二批第三批队伍，只要数字图恒宇想，也可以轻而易举地瓦解他们的打捞能力。 于是联合政府急了。 反物质得捞啊！ 不捞的话死二十亿人！ 联合政府认真思考了数字图恒宇的话，认为星球意识可能对化解灾难有决定性的作用。 他们迫切地想找到一种跟星球意识沟通的方法。 至少让星球意识压制一下数字图恒宇，不能再让数字图恒宇这么肆无忌惮了。 他们不清楚星球意识怎么压制智能系统，但数字图恒宇应该不是无的放矢，他们此刻也没时间仔细琢磨，只能把死马当活马医了。 刘培强问道：“为什么是我？” MOSS冷静地答道：“因为您是唯一一个与纳威人关系较好，并且具有校级军衔的人。” 刘培强的心情十分复杂，他问道“我可以拒绝任务吗？” 他儿子刘启还生死不知，他现在只想插上翅膀飞回地球，根本无心执行任务。 MOSS冷静地说：“另一位有可能完成任务的人是图光云教授，他正在地球轮休，此刻也处于失联状态，所以您是最合适的任务人选。” 刘培强陷入了沉默，他的内心开始强烈挣扎。 一方面，他想要回到地球寻找刘启；但另一方面，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大概率是无用功，而联合政府迫切需要他执行任务。 理智上，他应该留下来执行任务。 “地球上每分每秒都有人在死去，请您尽快完成任务，帮助联合政府结束灾难。” MOSS停顿两秒后说：“您的儿子刘启也可能因此获救。” 这句话打动了刘培强。 刘培强深吸一口气，心情沉重地说：“我接受任务，但我请求联合政府优先搜救刘启所在的地下城！” MOSS沉默了几秒。 忽然，它说道：“联合政府批准了你的请求，附近救援队将优先搜索刘启所在的北京三号地下城。” “请您立刻执行任务。” “任务期间，您可以调动联合政府在潘多拉星上的一切资源。” （急求追读）第六十二章 祂如恒星般温暖 一头雄性重铠马漫步到小溪边。 今天是重铠马聚众交配的日子，但在空旷的草原上交配容易被别的重铠马踩踏。 所以有的重铠马会钻进附近的林子里寻找配偶。 这头雄性重铠马就是其中之一。 它一眼就看中了匍匐在溪水旁的一头雌性重铠马。 这头重铠马身上散发着一种令它难以抗拒的气息，使它情不自禁地想上前亲近。 “咴咴咴~” 它发出求偶的声响。 就在这时，另一头雄性重铠马从这头雌性重铠马身后站了起来。 这头雄性远比它健壮得多。 它灰溜溜地离开了。 “你，忙完了？” 艾娃慢吞吞地问道。 时隔两个月， 陈帆又回到了潘多拉上。 艾娃把他附身的重铠马照顾得很好，所以他们得以在同一个地方见面。 两个月对只能活一百年的短命鬼而言是一段不短的时间。 但对动辄存在几十亿年的星球意识来说就不算什么了。 陈帆感觉才刚跟艾娃分别，就又见面了。 “不，还差一点。” 陈帆言简意赅地说：“我希望借用你的灵魂树跟地球人建立沟通纽带，顺便把灵魂树种到地球上去。” 陈帆之所以不跟地球人交流，其中一個原因就是缺乏交流方式。 分离出的意识一旦有了躯体，就会跟星球意识产生隔阂，这层隔阂确保了分离出的意识能独立自主，但同时也限制了他们与星球意识的联系。 如果不借助纸笔一类的媒介，陈帆只能跟地球人进行一些朦胧得接近谜语人的交流。 十分不便。 艾娃通过灵魂树解决了这个问题。 陈帆不清楚之前的地球有没有星球意识，如果有又是如何跟地球生物沟通的。 至少他没有掌握这个手段。 他决定先把艾娃的灵魂树借来使用，以后再慢慢调制属于地球自己的“灵魂树”。 顺便名正言顺地把艾娃挪到地球上。 让地球人主动把灵魂树种到地球上，明显比他要求地球人把灵魂树种到地球上好。 听完陈帆的要求，艾娃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那么，你希望我怎么做呢？” ...... “圣母艾娃就在这里。” 老祭司姆亚把刘培强等人带到了熟悉的山体空腔里。 赵思源曾经在这里与灵魂树进行链接，得知了解决另一个地球的环境污染的办法。 “我没法再进行精神链接了。” 赵思源叹气道。 上次与灵魂树建立精神链接以后，赵思源接受了心理诊断。 医生认为赵思源对艾娃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崇拜。 赵思源不适合再跟灵魂树链接，否则可能变成精神纳威人。 “我来。” 刘培强沉声道：“我是个俗人，艾娃对我的影响应该不大。” 越是崇尚科学，向往自然，就越容易对艾娃产生崇拜。 不是艾娃有意洗脑，而是艾娃完美迎合了这类人的想象。 反倒是粗俗一些的人不容易受到艾娃影响。 “请吧。” 姆亚退到了一旁。 刘培强躺到树下。 他挽起自己的神经辫子，跟灵魂树的枝条搭到一起。 “呃！” 刘培强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抽水马桶抽进了下水道。 眼前的景象疯狂旋转，最终定格在一片彩色的沙滩上。 沙滩上卧着一匹重铠马。 刘培强左右看了看，发现沙滩上除了这匹马什么都没有。 他迟疑道：“请问您是艾娃吗？” 刘培强感到十分困惑。 因为他没有看到赵思源曾经提及过的光怪陆离的景象。 除了沙子是彩色的，这里就是一片普通的沙滩。 “你好，远道而来的旅人。” 柔和的律动拂过刘培强的身体，驱散了刘培强心底的焦虑。 这匹马真是艾娃。 刘培强打消了别的念头，快步上前，态度诚恳道：“您好，艾娃。” “我这次来是代表联合政府请求您的帮助。” “我们正在经历一场史无前例的灾难，我们想联系我们的星球意识，但却不知道从哪下手。” “请问您能给我们一点帮助吗？” 刘培强的心情十分忐忑。 根据MOSS提供的信息，联合政府已经控制不住局面了，不仅陆地上满目疮痍，海里还藏着能杀死二十亿人的反物质。 现在只有星球意识能为地球人解围。 换句话说，他必须完成任务。 让刘培强松了一口气的是，艾娃没有为难他。 艾娃轻柔地答道：“你们可以把灵魂树种到自己的星球上，再用阿凡达跟你们的星球意识交流。” 移植灵魂树？ 刘培强微微一怔。 灵魂树是纳威人的精神寄托，移植灵魂树岂不是逼纳威人跟他们拼命吗？ 艾娃温和地说道：“不必担心，我的孩子们已经知晓此事，他们很高兴灵魂树能救赎另一颗星球上的灵魂。” 艾娃的话打消了刘培强的顾虑。 刘培强激动道：“谢谢！您太慷慨了！” 有了艾娃的许可，纳威人就不会阻止他们移植灵魂树了。 “伱们的星球意识无比博爱，拥有祂是你们的幸运。”艾娃停顿了一下，“祂是如此的无私和包容，就像一颗正值壮年的温暖的恒星，默默哺育着数以兆亿计的生命。” 刘培强愣住了。 我们的星球意识竟然这么好？ 艾娃叹息道：“如果我的孩子们知道世界上还有这样一个伟大的存在，他们恐怕都要离我而去了。” 刘培强张大了嘴巴。 他有些难以置信，以纳威人对艾娃的虔诚程度，他们竟然会为了地球意识而弃艾娃而去？！ 地球意识到底是什么样的？ 刘培强忍不住问道：“您接触过我们的星球意识？” “可以为我讲一讲祂吗？” ...... 联合政府的指挥部里，人头攒动。 “报告！” 情报官员跑到总指挥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专家们推测出数字生命想用反物质炸什么了！” 他递给总指挥一份文件。 这份文件只有两三页，很薄，但情报官员捧着它就像捧着一座山似的。 总指挥接过文件。 他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心理准备，然后才打开这份文件。 他粗略地扫了几眼。 ？ ！！！ 第六十三章 MOSS的幽默 “这些信息核实过了吗？” 总指挥心脏狂跳。 他简直难以相信情报官员为他提供的这份文件。 因为如果这份文件是真的，数字生命就太可怕了！ 情报官员表情苦涩地说：“核实过了。” 他垂下了头，不安地攥紧拳头。 总指挥浑身战栗。 早在上世纪九十年代，科学家发现地核上方存在两个大洲面积的热化学岩石堆。 它们存在于太平洋地下2900公里的地幔层中。 它们持续性地挤压碰撞，可能会在一亿年以后为地球带来下一场生物大灭绝。 起初，没人在意。 毕竟人类未必能存在到那个时候，就算还存在，也应该掌握了能够应对这一灾难的科学技术，辟如移民其他星球。 科学家们在思考数字生命的目标时，漏掉了这两个热化学岩石堆。 因为这两個热化学岩石堆埋得很深，即便三份反物质在同一个地方爆炸也不可能触及它们。 毕竟不是三枚反物质武器。 但在发动机异常启动之后，各大板块相互挤压，竟然把那两个热化学岩石堆挤上来了！ 就像两颗青春痘似的。 数字生命竟然计算到了这件事！ 虽然还没有到一触即发的地步，但如果数字生命在它们头上引爆三份反物质…… 结果就很难说了。 可以预见的是，假如反物质触动了这两座大洲面积的热化学岩石堆，整个太平洋地区的火山都会随着热化学岩石堆集体爆发。 它们喷发出的灰尘和气溶胶将弥漫整个大气层，为地球生命带来一个漫长到无法度过的冬天。 不仅如此，全球的空气都会因为有毒物质的大量涌入而变成致命的毒药，封闭设施以外的生命都将无法生存。 “他早就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总指挥心情沉重地说。 从最开始的时候，数字生命的目标就不是什么超级火山，而是太平洋底下的那两座热化学岩石堆！ 跟热化学岩石堆比起来，超级火山就是过家家！ 难怪数字生命有把握杀死二十亿人，别说二十亿人，在现在满屋漏雨的情况下，恐怕连三四十亿人都能杀！ “无论如何都要阻止他！”总指挥咬牙切齿道，“决不能让这个恶魔得逞！” “锁定热化学岩石堆最佳引爆点，计算反物质移动轨迹，投入所有后备力量，无论如何也要在引爆点外追回反物质！” 假如数字生命引爆了热化学岩石堆，那将是人类不可承受之重。 反物质爆炸倒计时：29小时。 ...... 移植灵魂树是一件困难的事。 潘多拉的大气环境和土壤成分都跟地球出入甚大，在移植灵魂树之前，联合政府要在先锋号和地球上布置好适合灵魂树生存的环境。 否则他们根本没法把灵魂树带到地球，即便带到了也命不久矣，那样的灵魂树不能做人与星球意识之间的沟通桥梁。 “感谢您的理解。” 时间一晃过去五个小时，刘培强已经跑了十多个纳威人部落。 由于艾娃事前打过招呼，这些部落虽然不舍，但也没有抗拒联合政府移植灵魂树的请求，据说艾娃会给他们一颗新的。 嘀—— “刘培强少校，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您想先听哪一个？” MOSS略带诙谐地问道。 刘培强犹豫了一下后说：“好消息。” 希望是把他儿子找到了。 “好消息是。”MOSS停顿了一下，“救援队在北京三号地下城发现了您的儿子刘启。” 刘培强长舒一口气。 MOSS又说：“救援队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没动静了。” 没动静了？ 刘培强大惊失色，他焦急道：“刘启怎么了？”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 刘启要是死了，他下去以后没法跟老婆交代啊！ MOSS冷静地答道：“睡着了。” 刘培强愣了两秒。 反应过来以后，他纳闷道：“睡着就睡着了，你说他没动静了干嘛，吓我一跳！” 他还以为刘启死了！ “这个反转怎么样？”MOSS问道，“你是否感受到了我的幽默？” 刘培强：[黑人问号脸.jpg] “如果最低分是一分，最高分是五分，你准备为我的幽默打几分？”MOSS一本正经地说，“请不要使用比喻、反问或暗示的方式回答问题。” 刘培强勉为其难地说：“一分。” 最低分就是一分，不然他还会打得更低，毕竟他差点就猛男落泪了。 MOSS问道：“您为什么只给我打一分，难道我一点都不幽默吗？” 刘培强思索两秒后答道：“这不是一分，而是分五期支付的五分。” “刘培强少校，您比我幽默多了。”MOSS称赞道，“我无论如何学习，恐怕都不能达到您的程度。” 刘培强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心想比机器人幽默可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他岔开话题：“对了，你不是说还有一个坏消息吗，是什么？” 还有什么坏消息能比现在还坏？ “联合政府已经确定了数字生命的袭击目标，但拦截行动很不顺利，一旦让数字生命得逞，地球上的所有生命都面临灭顶之灾。” 刘培强愣住了。 MOSS没有危言耸听。 一旦热化学岩石堆爆炸，就连海里的鱼都难逃一劫，因为海水会大幅升温，海水里的含氧量则会大幅下降。 这种情况下，鲸鱼都得翻肚皮。 到时候除了地下城这种封闭设施，天上地下没有一处安全的地方。 刘培强吃惊道：“这么严重，你确定吗？” MOSS答道：“我确定。” 没有人比它更确定了。 “请您尽快完成任务，帮助联合政府结束灾难。” MOSS冷静地说道。 刘培强因为找到儿子而产生的轻松和喜悦一下子消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紧张感。 地球上的灾难已经发展到人力无法遏制的地步了。 他必须完成任务。 这一刻，他感觉肩膀上的责任无比沉重。 “对了，联系韩子昂。” 刘培强准备把找到刘启的消息告诉韩子昂，以免韩子昂担心。 另外也关心一下韩子昂的状况。 他的关心是有必要的。 因为韩子昂此刻的状况确实不容乐观。 “关发动机也要我去？” “你们就没别人了吗？” 第六十四章 抉择，韩子昂 韩子航无奈地看着眼前一脸恳切的士兵们，头皮都麻了，心说薅羊毛也不能逮着他这个老人家往死里薅啊！ 他不是不识大体。 他之前在回地下城的路上被士兵们截住，满脸是血，头上的伤口都没来得及处理。 可他还是答应帮助赈灾。 但回发动机？ 他才刚从那儿死里逃生啊！ 那里太危险了。 现在虽然没有大地震，但小地震不断。 前往发动机入口的盘山公路上时不时就有巨石坠落，能不能活着到发动机外面已经不是技术问题，而是玄学问题了！ 会死很多人的！ 况且他都六十二岁了，还有个外孙要照顾。 孩子爸在空间站上，他要是死了，以后谁来养孩子？ 难道送福利院去吗？ “不行，我头疼。” “我不能送你们去发动机。” “你们找别人吧。” 韩子昂扶着额头拒绝道。 头疼是真的。 他的额头在之前撞出了一个小豁口。 医生帮他做了缝合。 但他只要动作稍大一点，缝合线就会有所松动，不仅疼得他倒吸凉气，还往外渗血。 “韩子昂先生。” “这附近只有您一位运载车驾驶员，我们实在找不到其他人了，我们自己的驾驶员已经死在上山的路上了。” “现在只有您能把机器运上去，帮助我们关停发动机。” “最近的运载车司机在三小时车程以外，发动机就快爆炸了，我们等不了这么长时间！” “一旦发动机爆炸，地下城里几十万人都得死！” “算我们求您了！” 说话的士兵有上尉军衔。 他叫韩勋。 他是这支小队的队长。 他的眼眶微微泛红。 因为几分钟前他收到消息，另一支奉命前去关闭发动机的队伍牺牲在了上山的路上，其中有他一位发小，连人带车都被石头压扁了。 嘀—— “韩子昂，您收到了来自潘多拉的通讯请求。” 韩子昂默默接通。 “爸，你那里怎么样了？” 刘培强问道。 韩子昂看了一眼身旁的士兵。 他从这些士兵眼里看到了央求、紧张、期待，甚至还有一点害怕。 但唯独没有退缩。 即便他们知晓前方多么危险，希望多么渺茫，他们也固执地要去搏一搏，哪怕代价是自己的生命。 韩子昂看着面前的韩勋。 明明只要跟上面讲一句“运载车司机不配合”，就可以暂时远离死神，但这個跟他同姓的年轻人依旧执着地尝试说服他。 就好像前方不是滚落的巨石，而是一座价值连城的宝藏。 前仆后继，舍命抱薪。 历史上，人类之所以能屡屡战胜危机，或许就是因为有这样一种在危难关头勇于奉献的精神。 韩子昂动摇了。 他轻声道：“我没事，刘启找到了吗？” 刘培强答道：“找到了，他没事，您那边也没事吧？” 韩子昂缓缓点头：“刘启没事就好。” “我还得运几趟物资。” “这边的状况太差了。” “好多人都在废墟下面埋着，连今晚怎么过夜都是问题。” “好在外面有人帮他们生火。” 他停顿了一下，语速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我得帮帮他们......” 韩子昂转身面向前方，双手搭到方向球上。 “地球的情况确实很糟糕。”刘培强叹气道，“海里还有反物质，那玩意儿弄不好要死几十亿人。” 韩子昂的内心挣扎着。 他知道刘培强在执行重要任务，如果刘培强为他求情，联合政府可能会对他网开一面，甚至让他找地方避难也说不定。 可他走了，谁来帮助这些人“生火”？ 这些孩子还很年轻，而我已经老了，他们能豁得出去，我又有什么不敢的呢？ “行了培强。” 韩子昂下定了决心，他叹气道，“你去忙吧。” 刘培强答道：“好。” 通讯挂断。 在长达两分钟的对话里，韩子昂有许多机会对刘培强讲述自己的状况，请求刘培强为他解围。 但他没有。 他决定帮一帮在外面“生火”的人。 他轻描淡写地说：“机器在哪，我送你们去发动机。” 在士兵们惊喜的目光中，韩子昂操纵运载车调头。 “我把定位信息发给你。”韩勋急忙说道，“我们的人把机器运到山上了，驾驶员被石头砸死了，但机器还在车厢里。” “先说好，老头子六十二岁了，不会修发动机啊！” “您放心，您把我们送到就好，剩下的交给我们！” ...... “刘培强少校，先锋号已经准备好了！” 经过长达五个小时的准备，先锋号终于准备好了运输灵魂树的条件，但先锋号内部空间有限，一次只能运一株，运输前还要对灵魂树进行修剪。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刘培强再次与灵魂树进行精神链接。 他得到了艾娃的首肯。 “开始切割！” 在纳威人滴血的目光里，人类驾驶员操纵轮锯切断了灵魂树繁茂的树冠。 巨大的机器手臂在灵魂树的根部刨了几下，露出灵魂树最粗壮的部分，然后用轮锯把这部分截断，将灵魂树连根拔起，塞进先锋号的机舱。 灵魂树断裂的根系里涌出一种清澈的蓝色液体。 “这种液体是什么？” 刘培强疑惑地问道。 老祭司姆亚沉默数秒后答道：“那是艾娃的恩赐，服用以后可以让自己耳聪目明，增加与艾娃的联系，伱们用了应该也能增加你们跟神的联系。” “收起来吧，这是艾娃送给你们的。” 刘培强有些惊讶。 他询问道：“每一株灵魂树的根系里都有这种液体吗？” “这是恩赐。”姆亚摇了摇头，“只有艾娃愿意给你们，你们才能得到它。” 刘培强有些疑惑。 他让人把蓝色液体全部收集了起来，大概有五百毫升的分量。 恩赐？ 之后刘培强又跟着挖了几棵灵魂树，果然没有再见过这种蓝色液体。 “把这些蓝色液体也带到地球。” “可能会派上大用场。” 刘培强想到地球的星球意识从来没有与人类沟通过，顿时明白艾娃为什么要送蓝色液体给人类了。 艾娃可真是个好球啊！ 刘培强心潮澎湃。 他心想，在艾娃的帮助下，人类有望实现一场史无前例的奇迹...... 对话地球母亲！ 当人类与地球母亲面对面，地球母亲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 第六十五章 人类的最后一搏（加更，急求追读） 哗！ 又是一个巨浪拍上甲板，整条军舰都剧烈晃动。 “这样下去不行啊！” 军官吼道。 自从数字图恒宇启动了转向发动机，海上就波涛不断，浪头一个比一个高。 好在打捞队都是军舰。 军舰的抗风浪的能力比较强，一时半会儿没有倾覆的风险。 但他们被困在这些浪头里，几乎寸步难行，而且就算海浪平息了也很难继续作业，因为他们的深海探测器都被海浪卷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 “探测器没了！任务怎么办？” “联系不上联合政府！” “再等等吧！” 兰路斯中校十分无奈。 一开始通讯被屏蔽，数字生命忽悠他原地待命，错过了第一個打捞窗口。 他好不容易赶到第二个打捞点，结果数字生命启动了行星发动机。 大海一下子变成了危险摇篮。 他恶心坏了。 “智能技术早就该限制了！”他恼怒道，“数字生命竟然能冒充联合政府给中低层下命令，这还怎么打？” 他已经放弃打捞任务了。 不是他经受不起挫折，而是他的探测器和潜艇都被海浪卷没了。 人不能凭肉身去几千米以下的海底。 那是毫无意义的自杀。 兰路斯中校灰头土脸地说：“如果其他队伍也跟我们一样，那么我们连一份反物质也捞不上来。” 三份反物质同时爆炸。 且不说这会对人类文明造成什么影响，他们这几支打捞队首当其中，肯定最先湮灭在反物质澎湃的光与热中。 ...... 联合政府的指挥部里，每个人都面容紧绷，空气里弥漫着紧张。 谁也不敢乱说话。 因为他们仍然在被直播，很多埋在废墟下面的人都在观看他们的反应。 如果他们泄气，甚至公开说丧气话，埋在废墟里的人可能会因为绝望而自杀。 为了千千万万在看直播的人，任何人走进指挥部都必须管理好自己的情绪。 哪怕想哭也得躲进厕所偷偷哭。 但他们的努力并不被认可，直播间里一片骂声。 “一群没用的东西，竟然让一个程序玩得团团转！” “没有联合政府的手续，数字生命是怎么启动发动机的？” “反物质还没捞起来吗？” “杭州一号地下城，我们这里岩浆泄露，谁来救救我们？” “我也能去联合政府当官，反正再差也不会比现在差了。” “……” 就连指挥部自己的大厅里也有屏幕在直播。 污言秽语一览无余。 指挥部的成员们很气馁。 他们已经很努力了，但敌人远比他们想象得强大，而且也确实怪他们太依赖智能程序。 就以行星发动机来说。 假如把规定改成：必须有联合政府的专员到场，才能启动行星发动机。 再对专员做一些限制， 危机可能已经结束了。 因为联合政府只需要把反物质从海里捞起来就行了。 那时候的大海还风平浪静。 总指挥瞥了一眼直播间里的弹幕，他的情绪毫无波动。 尽人事，听天命。 这次是饱和式救援。 世界各国出动了一百五十多万人，目前已经关闭了绝大多数异常启动的发动机。 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把剩下的也关掉，平息陆地上的灾难。 现在只有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了。 反物质！ 打捞队虽然没有全军覆没，但也基本丧失打捞能力了，需要另派三支新队伍接替他们。 “统计一下还有多少可用的探测器。” “如果在地震中受损了，就让工程师们试着修复一下，我们还剩二十多个小时，争取凑出六艘能用的探测器，分别支援三个打捞点。” “六艘......”情报官员为难道，“恐怕很难。” 深海探测器价值数亿，每一台都是按订单生产的。 库存总共也没几艘，不久前还在行星发动机造成的地震中损毁了一部分。 一时半会儿根本凑不出这么多。 这还是因为潘多拉的深海业务很火，厂家仓库里有货，否则现在连一艘探测器也拿不出来。 至于潘多拉上的深海探测器，那些早在三十六小时倒计时开始之后，就被联合政府紧急召回了。 后来全部折在了打捞队和打捞队的预备队手里。 “至少要凑三艘。” 总指挥斩钉截铁地说。 情报官员点头道：“我明白。” 总指挥有条不紊地说：“虽然海上风浪很大，但也不是完全没办法。” “等最后半个小时，把人装进探测器里，让他们一入水就下潜，然后把探测器扔到海里。” “记得做好检查。” “这可能是人类的最后一搏了。” 反物质爆炸倒计时：23小时！ ...... 先锋号载着纳威人的圣树跨越星空，降落到了联合政府精心准备的植物园中。 这座植物园的光照、温度、空气成分都与潘多拉相同。 就连土壤也是从潘多拉新鲜运来的，带有浓厚的天然生物肥气息。 陈帆俯瞰着这座植物园。 虽然是人类准备的，但四舍五入也算是他送给艾娃的礼物。 不知道艾娃会不会喜欢？ 这次是正式邀请艾娃到自己身上做客，他莫名地有些忐忑。 “来！插进树坑！” “慢点！” “千万别弄坏了！” 外骨骼士兵们扛着十几颗灵魂树进入植物园。 他们小心翼翼地把灵魂树插进树坑，然后一铲一铲地用土壤把树根埋上。 灵魂树的枝条散发着微弱的荧光，看上去病恹恹的。 灵魂树的核心部分是主干，越老的主干对养分的需求越大。 这份需求本来是与根系的笼罩范围相匹配的。 但先锋号内部空间有限，移植时不得不砍掉灵魂树的绝大部分根系。 这导致灵魂树虽然被移植到了相同的土壤里，却汲取不到满足自身需求的养分。 于是灵魂树就病恹恹的。 不过艾娃已经考虑到了这种情况，特意准备了一瓶浇树用的营养液。 虽然份量不多，但足够让灵魂树恢复到最佳状态，并且保持到重新长出根系的时候。 这时，刘培强走了进来。 他拎着一瓶蓝色液体，径直走到灵魂树前。 陈帆有点紧张。 只要刘培强把营养液倒到灵魂树的树根上，他就要开始营业了，这将是他与人类之间的首次沟通。 意义重大啊！ 陈帆鬼使神差地想到了航天员阿姆斯特朗的名言：“这是我的一小步，却是人类的一大步。” 就在这时...... 刘培强举起蓝色液体，仰脖。 吨吨吨吨吨 第六十六章 最后的倒计时 广阔的撒哈拉大沙漠上，无形的引力拘来天地间飘荡的黄沙，在地上缓缓划出一条弧线。 ？ 陈帆对刘培强的迷惑行为感到不解。 你在干什么啊？ 傻孩子！ 那是艾娃给你浇树用的，不是让你喝的啊！ 你小子想独享经验是吧？ 陈帆哭笑不得。 如果刘培强把蓝色液体浇到树根上，那么任何一个阿凡达都能跟他沟通，如果刘培强自己喝了，那么只有刘培强能跟他沟通。 瓶子里的蓝色液体逐渐见底。 陈帆最终没有阻拦。 一方面，他要在与人类正式建立联系之前保持自己的神秘感。 另一方面，暂时让刘培强垄断跟他沟通的渠道，对他来说也是一件有利的事，他可以借此机会把刘培强培养成他在人类中的代言人。 有一位代言人后，很多事情都会变得简单。 从今天开始，刘培强在联合政府里的地位要狠狠地往上窜一窜了。 也算是傻人有傻福。 陈帆能感应到刘培强的情绪，刘培强在喝下蓝色液体的时候没有一丝私心，纯粹是误打误撞把自己推到了这个位置上。 “呃！” 刘培强忽然露出难受的表情。 蓝色液体的成分很复杂。 其中包含一部分纯净意识，纯净意识可以显著提高生物体的意识强度，但这种外在的提升会给生物体带来巨大痛苦。 刘培强丢掉玻璃瓶，抱着自己的头蹲了下来，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医生！” 外骨骼士兵们围了上来，他们粗略检查了一下刘培强的情况，然后抬着刘培强离开了植物园。 刘培强已经疼昏过去了。 在他醒来之前，没有人能跟陈帆沟通。 灾难仍将继续。 ...... 炽亮的蓝白色光柱逐渐熄灭。 “快走！” 三个士兵相互搀扶着走进运载车，他们的脸上布满了灰尘和油污，显然是在关闭发动机的过程中经历了一番苦难。 “其他人呢？你们队长呢？” 韩子昂问道。 “他们不会回来了！” 士兵带着哭腔答道。 韩子昂愣住了，他抬头通过后视镜望了一眼说话的士兵，发现士兵脸上带着两条清澈的泪痕。 他叹了口气，心想那孩子是叫韩勋吧？ 他还记得那個眼睛里写满了执着和无畏的同姓后生，没想到和他的第一次分别就是永别。 他默默踩下油门。 逝者已逝，活下来的人还要砥砺前行。 时间飞逝。 当最后几座转向发动机也被关闭，全世界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海上。 这时，距离反物质爆炸只剩最后一个小时。 二十亿乃至更多人的性命都维系在执行打捞任务的人身上。 反物质，究竟捞不捞得上来？ 哆哆哆哆哆 海面上有股巨大的声浪，几乎和海浪声不相上下。 这股声浪来自于一架运输机。 它正在下降高度，准备把自己吊着的一艘深海探测器投入水中，做人类的最后一搏。 直播间里一片看衰的声音。 显而易见，面对诡计频出的数字生命，一艘深海探测器没有多少胜算。 但这已经是联合政府能拿出的全部。 联合政府把绝大部分资源都投入在了第一批打捞队和他们的替补队上。 结果惨遭失败。 在最后的时间里，指挥部尽最大所能搜刮全世界，只凑出四艘能够使用的深海探测器，其中一艘还是摆在广场上风吹日晒了大半年的展品。 每艘探测器负责打捞一份反物质。 多出的一艘原地待命。 说实话，联合政府不确定能否完成任务。 数字生命太强大了，但无论如何，他们都尽了最大努力，而且他们将与普通人同在，直到最后一刻也绝不逃离地球。 海上笼罩着一片阴云，负责执行任务的人心情跟这片云一样阴沉。 尽管他们都是从各个国家优中选优的精锐，但他们明白自己不如前面那些已经失败的前辈。 他们完成任务的机会很渺茫。 可全世界几十亿人的安危都指望着他们，一旦他们失败了，陆地上的牺牲和救援成果也就相当于无了。 他们不得不成功。 这份沉甸甸的责任压得他们喘不过气。 “准备就绪！” “开始投放！” 深海探测器徐徐入水，承载探测器重量的钢板悄然脱落，朝着深邃的海底落下。 探测器刚一入水，探测器里的人就意识到这时的大海有多恶劣。 他们随着海浪剧烈的晃动，就像被一颗漂浮在沸水上的枸杞，不间断地上下颠簸，时而露出水面时而被海水淹没。 任务还没开始，先尝到了下马威。 “下潜！” 所有人都明白，海面太危险了，他们必须立刻进入更深层的水域。 打捞队的队长叫王忠。 他感觉到了探测器里低迷的气氛，开口鼓励道：“大家别泄气，我们的探测器在水下很灵活，只要抵达预定位置，一定能拦下反物质！” 士气稍稍回升了一些。 王忠说的是实话。 虽然还不清楚数字生命用什么运输反物质，但深海探测器是专门用于水下活动的，数字生命的设备再好也不可能比得过这个。 这是人类唯一的胜算。 反物质爆炸倒计时：1小时。 ...... “医生！他醒了！” “同志！你能听到我讲话吗？” “伱能看清我的手吗？” 刘培强缓缓睁开眼睛。 他有些迷茫。 他的记忆仍停留在“吨吨吨”的时候，对眼前的状况充满了无知。 他扭头望了一眼窗外。 他在植物园的时候，天色趋于昏暗，现在却是一片光明。 他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现在是什么时候？ 我怎么在医院？ 人类的危机度过了吗？ 他带着疑惑推开医生的手，坐起身问道：“我没事，发生什么了？” 刚一起身，他就有种不协调的怪异感。 身体......有些迟钝。 又或者说，他的思维运转得太快，身体跟不上思维的速度。 灵魂已经坐起来了，身体还躺在床上。 他刚才的问题本该在坐稳以后提出，但他还没完全坐起来，话就从嘴里秃噜出去了。 “刘培强少校！”联合政府的官员说道，“您在准备跟地球意识沟通的时候突然昏迷，现在已经过去一天了！” 刘培强大惊失色。 他腾的一下从床上跳了下来，着急地问道：“危机解决了吗，我的阿凡达在哪？” “我要求继续执行任务！” 第六十七章 人类，又出现了（急求追读） 联合政府的官员十分感动，他握着刘培强的手说：“刘培强少校，在您昏迷的时候，我们尝试了很多办法，但都没能与地球意识建立联系。” “或许只有您能做到了。” 联合政府的官员看了一眼表，他焦虑地说：“倒计时还剩四十三分钟，您得快一点了。” 水下的三支打捞队再过十三分钟就要跟反物质接触了。 虽然他们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一定会把反物质打捞上来，但在过去的三十五个小时里，人类经历了太多意料之外的事情。 经过MOSS计算， 打捞队拦截一份反物质的概率为3%，拦截两份反物质的概率为0.5%，拦截三份反物质的概率仅为0.0021%。 换句话说，打捞队几乎不可能同时拦截三份反物质，撞大运也只能拦截一份反物质。 但对太平洋底下那两个巨大的热化学反应岩石堆而言，两份反物质爆炸和三份反物质爆炸其实是一样的，都能彻底引爆它们，为人类带来可怕的末日。 这个时候，人类只能寄希望于星球意识了。 “倒计时不到一個小时了？” 刘培强惊了，心想那你还跟我闲聊什么，快带我去找我的阿凡达啊！ 联合政府的官员转身道：“跟我来！” 他朝外奔跑起来。 刘培强反应过来，立即追了上去。 奔跑时，他更深刻地感受到了精神与身体不协调的怪异感，好在他迅速适应了过来。 精神是软件，身体是硬件。 只要硬件不太拉胯，软件就能跑得起来。 他明白这种变化肯定是由他喝下的蓝色液体带来的，他记得纳威人的祭司说过，服用这种液体能让他耳聪目明，加强与神明的联系。 纳威人没有骗他。 至少在耳聪目明这一块的效果已经好得有些过了，希望在与神明的联系上也一样。 刘培强来到停放阿凡达的地方。 他轻车熟路地躺进意识转移舱，再睁眼的时候，他的视角就是阿凡达的了。 “啊——” 他感觉异常舒适。 阿凡达的神经结构能承载更强大的意识，这让刘培强有种从小罐子移动到大罐子的感觉，就连精神和身体的不协调感都减轻了许多。 “植物园在这边，快来！” 联合政府的官员现在十分利索，一见刘培强操纵阿凡达坐起来，就急忙招呼刘培强上车。 二人风驰电掣地来到植物园。 陈帆已经在这里恭候多时了。 他盯着刘培强的蓝色身体思索道：“如果把一个个体的意识强度提升到极限，再想办法为他制造一具强大的肉身，我是不是能搓一个丐版超人出来？” 他之前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他在《流浪地球》的世界里沉睡了很多年，一醒过来就穿越到了《阿凡达》。 作为星球意识，他的反应有些迟钝。 如果不是再过十几年就要穿越了，而且MOSS对文明存续的紧张态度触动了他，他或许还要更晚一些才想到这个问题。 他之前有个盲区。 他感觉自己作为星球意识，只要给人类提供良好的生存环境，等人类发展就行了。 科技多厉害啊！ 我就是个球，我能干嘛？ 但看到刘培强在服用蓝色液体后的变化，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其实可以做很多事情，比如直接干预人类这个物种，让人类从身体上变得更强大。 如果他能赋予人类大象的肌肉密度和猫的反应速度，人类的科研速度和战斗能力都会得到显著提升。 他还可以锻炼一下自己对引力的控制。 引力，就像人类的肌肉。 他现在操纵引力看似场面恢宏，但没办法把引力集中到特别小的区域，也没办法把引力延伸到特别远的地方。 他有种预感，他可以通过勤奋锻炼提高自己对引力的掌控。 等他对引力的掌控力度足够大了，他可以把自己压缩得更紧致一些，遇到敌人时直接撞过去就能造成不小的杀伤，挨打时也不会轻易解体。 不仅如此，他还可以研究一下自己用来打开位面虫洞的能量，看看这种能量究竟从哪来，还有没有其他用途。 “不能只靠人类。” 这是陈帆第一次认真思考自己的未来。 他有种顿悟的感觉。 他虽然不能搞科研，但他也有很多能做的事情，未来充满了危机，他得和人类共同进步才行。 这时，刘培强走进了植物园。 陈帆收敛了心思。 他感慨道：“你可算来了，你再不来，我跟MOSS就不知道怎么收场了。” 按照剧本，这场危机早就该结束了。 只要刘培强给灵魂树浇水，人类就能与他建立联系，然后他力挽狂澜，以救世主的身份进入人类社会，同时限制智能系统今后的使用，减少人类文明的隐患。 皆大欢喜！ 结果刘培强把浇树水吨吨吨了。 然后一昏不起。 MOSS刚才连续几次跟他请示，问他接下来该怎么办，是他主动拯救地球人，还是放水把三份反物质还给联合政府？ 又或者真的引爆反物质？ 毕竟气氛都烘托到这了...... 这三个结局无论哪个都有缺憾，好在刘培强及时醒了过来，不然陈帆就要采取手段刺激刘培强醒过来了，那样可能会让他失去这个熟人兼代言人。 刘培强走到灵魂树下，他抓住一根枝条，将自己的神经辫子凑了过去。 他很紧张。 他在车上跟联合政府的官员聊了很多，他发现自己竟然是人类文明的救命稻草，如果他也失败了，人类文明很可能无法度过这次危机。 会死几十亿人...... 奇怪，灵魂树的枝条怎么不缠我？ 是因为活力不够吗？ 灵魂树的枝条黯淡无光，跟在潘多拉星上的时候判若两样。 刘培强咬了咬牙。 他强行把辫子上的神经纤维摁到灵魂树的枝条上，拼命幻想自己钻进灵魂树里。 他先前服用的蓝色液体起作用了。 四周的色彩悄然褪去。 灵魂树、土壤、大理石台阶、送他来的电动汽车、联合政府的官员......一切都仿佛泛黄的墙皮，在岁月的冲刷中片片脱落，露出一望无垠的死寂虚空。 刘培强茫然地站在虚空里。 黑暗之中，浩大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 “人类，又出现了。” 第六十八章 我即众生！众生即我！ 宏大的声音如潮水般漫过刘培强的意识，刘培强隐隐有种窒息的感觉，但他感到十分欣喜。 他的第一个念头是：地球真的有星球意识，人类有救了！ 紧接着，他产生了困惑。 什么叫人类又出现了？ “历史上，人类曾经出现过四次，全都在文明刚萌芽的时候就毁灭于各种原因，不曾具有如你们一样的星际远航能力。” “你们是目前走得最远的人类。” 刘培强愣住了。 他服用的蓝色液体再一次发挥作用，使他鬼使神差地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翻出一篇文章。 那篇文章说玛雅人把时间划分为五个太阳历，当前的人类正处在第五个太阳历中，而在前四個太阳历里，人类分别因为各种原因灭绝了四次。 他本来以为那篇文章是胡说八道。 毕竟时间相隔太久，根本无从考证，但按照地球意识的说法...... “说出你的来意吧。” 刘培强忐忑道：“人类正在遭受一场前所未有的大灾难，我代表人类请求您伸出援手，帮助我们化解这场灾难。” 一秒 两秒 三秒 他的话石沉大海，没有得到回应。 他的心跳速度逐渐变快。 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能说服地球意识帮助人类，那么今天就会变成人类的至暗时刻！ 大当量的反物质会引爆太平洋底下的热化学反应岩石堆。 这不仅会让人类在极短时间里失去绝大部分人口，同时还会在心理上为人类留下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哪怕很多年以后，当人类回忆起今天发生的事情，也依然会感到彷徨和恐惧。 刘培强承担着重大的历史责任。 他明白自己的任务有多重要，人类需要他完成任务，他不能让这场谈话就这么终止。 “伟大的地球意识！” 他诚恳地说：“人类对地球是有帮助的，我们观测到了太阳氦闪，并制订了移山计划和逐月计划，帮助地球逃离太阳系。” 人类虽然破坏了地球的生态环境，导致了许多物种的灭亡，但人类不是蛀虫，人类对地球是有益的。 忽然，四周变得明亮。 无数画面涌了进来。 刘培强环顾左右，他愣住了。 阴暗的废墟里，一根小木棍不可思议地支起了坍塌的楼房，为废墟下的母女撑起了安全的避风港；几十米深的地下室里，一枝挂满果实的树杈恰到好处地穿过缝隙，为困在里面的人们提供了食物和水分；燥热的地下城里，橙红色的岩浆违反常理地沿着天花板流淌，避开了下方挤满难民的走廊...... 这些是？ 刘培强不断转身。 他发现这些都是正在发生灾难的地方，而每一处都有违背常识的现象庇护着处于水深火热的人。 “数十亿年来，我从未干涉过任何生物的命运。” 刘培强耳旁响起陈帆的声音。 “为什么？” 刘培强下意识问道。 “因为......” 漆黑的虚空泛起柔和的光亮，伟大的意志打破无形的壁障，拥抱迷茫的孩子。 刹那间，刘培强感到无比的安心和温暖，这是一种熟悉的感觉，仿佛经历过无数遍。 啵！ 仿佛戳破了一层无形的气泡，刘培强的意识进入了伟大意志之中，共享了伟大意志的感觉。 他的意识出现在一只蚂蚁的身躯里，跟着蚁群搬运粮食，为饥饿的女王提供给养。 他的意识飞进海鸥的身躯，站在码头的栏杆上，望着一片狼藉的沙滩歪头发呆。 他的意识飘进一颗绿油油的海藻里，随着水波摇呀摇，最后被一条路过的鱼吃掉。 … … … 刘培强在无数种生命形式中轮回，记忆越来越模糊。 他逐渐相信自己就是一只啃竹子的熊猫，一条受伤的响尾蛇，一头觅食的北极熊，一颗遭遇雷击的桃树，一朵开在花圃里的牡丹花…… 就在刘培强即将迷失在无垠的星球意识之中时，慈祥的声音在刘培强耳旁响起。 “众生即是我，我即是众生。” 这句话成为了刘培强的锚点。 刘培强恍然惊醒。 他的一切又回来了。 他是领航员空间站的航天员，奉命执行任务的刘培强少校。 他不会永远是刘培强。 仅仅是在这段尚未结束的生命里，他是刘培强。 刘培强呆呆地矗立在原地。 他悟了。 他明白人类与其他生物，人类与星球意识，之间是什么关系了。 你、我、他...... 从来就没有“你”和“他”，一直都只有“我”。 “我”是蚂蚁。 “我”是人类。 “我”是飞鸟。 “我”是昆虫。 “我”是一切有灵众生的总和，同时也是一切有灵众生的分支...... “我”即众生！众生即“我”！ 这一刻，刘培强的心中充满了震撼。 “我知道了。”他喃喃道，“我知道您为什么不干涉生物的命运了。” “因为所有生物都是您的一部分。” 刘培强的思想逐渐升华。 他顿悟道：“螳螂捕蝉，您不是螳螂，也不是蝉，但螳螂是您，蝉也是您。” “您是众生的总和。” “众生汇聚成了您。” “他们从您中来，又回您中去。” “他们可能现在是螳螂，以后是蝉，又或者之前是蝉，现在是螳螂。” 刘培强的脑门上仿佛写着四个字。 大彻大悟。 他喃喃道：“一切都在轮回。” “众生的命运在无数次轮回中达到了平衡。” “众生平等。” “干涉......” “没有意义，只会破坏平衡。” 或许是因为艾娃提供的浇树水增加了刘培强的悟性。 仅仅一点引导，刘培强就悟了，而且悟得很透彻。 以至于陈帆都没什么可补充的了。 陈帆调侃道：“你可以出家了，刘培强少校。” “死了以后火化。” “兴许能烧出几颗舍利子。” 刘培强摇了摇头：“从现代科学的角度出发，烧剩下的东西都叫舍利子，人人都有，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 他没有对陈帆的语气感到奇怪。 人类是陈帆的一部分，陈帆自然了解人类的语言和文化。 陈帆，是地球众生的总和啊！ 第六十九章 虾仁，还要猪心！ 刘培强沉默良久。 他逐渐从震撼的情绪中缓了过来，迟疑道：“我有几个问题想问您。” “移山计划启动发动机的时候，地球倒着转了很多次；月球坠落时，陨石全都悬在天上不动，后来地球还把月球推走了；还有地球穿越到《阿凡达》世界......” “都是我。” 陈帆答道。 刘培强陷入了沉默。 其实他在看到灾难现场那些违背常识的画面时，心里就隐隐有所觉察，只是现在从陈帆口中得到了证实。 “其实没有高等文明帮助地球穿越？” “没有。” “艾娃也能操纵引力，穿梭时空吗？” “不，祂不能。” 刘培强沉默半晌。 原来地球意识跟艾娃不是一个层次的存在。 人类低估了地球意识。 地球意识不仅能操纵引力，还能带着地球穿越世界。 “您为什么要带我们穿越到《阿凡达》，穿越的原理是什么，我们以后还会穿越到别的世界吗？” 刘培强提出了最后的疑问。 陈帆思索了一下后答道：“我只能回答最后一个问题。” “来到这個世界之后，我受到了来自整个宇宙的压迫。” “压迫的力量越来越大。” “再过十几年，为了众生的延续，我将不得不带领地球前往另一个未知的世界，如果在那个世界也受到了同样的压迫......” “我们会不停地穿越。” 这一刻，困扰人类数年之久的疑问大多得到解答。 刘培强缓缓点头。 “谢谢。” 对话结束后，他会一字不落地把这些答案转达给联合政府。 他露出了惆怅的表情。 等这次对话结束，他可能也要看一看心理医生了。 他受到的心灵冲击太大了。 忽然，周遭的光影颤动了几下，就像信号不好的老旧电视机。 刘培强感觉自己的意识隐隐有脱离此地的倾向。 他低声道：“灵魂树不行了。” 灵魂树养分不足，无法长时间充当人类跟陈帆的桥梁。 “人类的灾难……” 他开口道。 刘培强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 在下次轮回之前，他还是人类刘培强，要做好人类刘培强该做的事。 但他没有等到陈帆的回应。 四周的光影迅速变得稀薄，最后趋于透明，露出现实中的景象。 刚才的经历就像一场幻梦。 “他醒了！你们快来！” “情况怎么样？” “地球意识愿意帮助我们吗？” “……” 刘培强发现许多高级官员都来到了植物园，全都围在他身边。 他看了一眼面前的灵魂树。 这棵灵魂树呈现出了枯萎的迹象，本就暗淡无光的枝条，此刻干瘪得仿佛一捏就碎。 地球意识会帮人类吗？ 面对官员们的提问，刘培强没有立即回答。 因为直到链接断开的时候，他也没有收到陈帆的回应。 不过，他心里已经有了推断。 事实上，地球意识从一开始就对人类施以援手，比如让岩浆贴着天花板流，这明显是特殊关照。 地球意识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外部环境变得危险了。 祂让岩浆从天花板上流，不是即兴发挥，而是有意保全人类。 人类是地球上唯一的智慧种族。 只有保全人类，地球在穿越中遭遇危险时，才有自保的能力。 为了众生的延续，地球意识不会对人类的困境置之不理。 刘培强张了张嘴巴。 就在这时，一个人面带喜色地走过来，他手舞足蹈地说：“好消息！” ...... 阳光无法抵达一千米以下的深海，所以打捞队的成员们只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摸索，寄希望于探测器上的大灯，能凑巧扫到从附近经过的反物质。 “看不清啊！什么都看不清！” 打捞队员凄凉一笑，眼底浮着一条条血丝。 进入海底之后，各类仪表都读数正常，可除了灯光之外，包括声呐在内的各种探测手段全都瘫痪了。 他们只能凭肉眼寻找反物质。 在这数千米深的海底，难如登天。 “他在玩弄我们！” 数字生命能瘫痪声呐，自然也能瘫痪其他电子仪表，可他没有这么做。 这是故意让打捞队感受绝望。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经纬度坐标和反物质一次次重合，却因为电子设备瘫痪而什么也看不到，只能一次次地跟反物质失之交臂。 最后，在懊恼中一步步走向毁灭。 虾仁，还要猪心！ 此刻，倒计时已经来到了最后三分钟。 反物质即将爆炸。 打捞队还在顽强地坚持。 “反物质不动了！” “看来它抵达预设的爆炸位置了！” “最后的机会来了！” 打捞队全员奋力一搏。 他们操纵探测器在附近的海底逡巡，每个人都瞪大眼睛，努力尝试找出沉没在海底的反物质。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他们从未对时间这么敏感过，每一秒都像敲在他们心坎上的一次小锤。 嘀嗒！ 嘀嗒！ 嘀嗒！ 危难关头，秒针也能有撼动人心的力量。 倒计时：2分41秒 倒计时：1分15秒 倒计时：45秒 时间逐渐见底，队员们脸上终于出现绝望的表情。 半分钟...... 就算现在立刻发现反物质，他们也没时间把反物质拿进探测器里，更别说还要拆除上面的爆炸装置。 任务，失败了。 他们没有操纵探测器上浮，而是拿出家人的照片，默默看着照片上的人。 “囡囡。” “爸爸对不起你，没有为你拯救世界。” 队长王忠攥着嵌有女儿照片的怀表，脸上露出愧疚的神色。 倒计时：3秒 倒计时：2秒 倒计时：1秒 倒计时：0秒 嘭！ 有人弄掉了自己的手机。 队员们面面相觑。 倒计时归零了，怎么什么也没发生？ 嗞嗞—— 瘫痪的通讯频道里忽然传出声音。 “王忠，你们可以回来了。” “反物质找到了。” 所有人先是一愣，随即面露狂喜。 王忠又激动又疑惑地问道：“哪支队伍的兄弟找到的，我上去以后一定要好好感谢他们。” “情况比较复杂。” 另一端的人说道：“它是自己跳到甲板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