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庄园》
1. 庄园计划启动
文/乃兮
“叮铃——”
糖水店,小女孩站在门口木箱上,伸手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风铃。她的视线完全粘在客人带来的大平板上。
哪怕平板上放的是新闻,小女孩也看得津津有味。
新闻女主持的播音腔温柔稳重:“如同历史上诸多大革命一样,科技让人类进入了时空革命。时空突破技术是把双刃剑,我们需要居安思危,不能因和平而忽略平时备战。”
“为此,我们格外关注作为我们世界守护者的【安卡】。”
小女孩知道“安卡”。
是说有一批很厉害的人,成为了保护这个世界的安全门卡。他们打架厉害!学习厉害!哪哪儿都厉害!
“——哎!”
世界突然变低,小女孩被从高处抱到低处,愕然扭头。
哇!一个带有小窝窝的漂亮下巴!
她不由自主想去看这人的全脸。
偏偏当事人站起了身,搞得她被迫仰头,追着去看人长什么样。
好高。
琥珀色的眼睛。脸冷冷的,没什么表情,长得像杂志里出来的人。杂志封面上都是这样,皮肤几乎看不出瑕疵,神情瞧着冷漠。不像活的,像漂亮假人。
假人对着店内开口:“五碗红豆牛奶冰。”
小女孩心想:噢,漂亮假人和自己喜欢吃的一样!
她哒哒往里跑,跑到忙碌打刨冰的妈妈身边。她听妈妈劝说客人:“你上回就吃了五碗。今天少吃点冰吧?我们花生汤刚煮好,要来一碗吗?”
假人:“医生说我五行带冰。”
“哈哈——你们医生真幽默。”小女孩妈妈听出人的婉拒,没有再推销花生汤。她给刨冰上面舀着红豆,端到男人面前,“五行也没冰吧。你怎么了,让医生这么回你。”
假人到这一刻终于露出玩味笑容:“我说,我是个冷血杀手。”
小女孩没太听明白,却一下子被逗得咯咯笑。
小女孩妈妈笑得一样厉害,惹得店内其他客人看过来。
医生哪是想说人五行带冰,估计是想说人第一眼看过去冷冰冰的,或是想说人的笑话太冷。这客人看起来冷,性子实在好笑。
小女孩妈妈指了桌子:“你拿着牌子去坐。后面你吃完了我再给你上。”
漂亮假人端着第一份红豆牛奶冰入座。
另一位客人的平板上,新闻主持人还在继续说:“安卡的日常任务是检查各时空和我们本位面是否稳定。综合评价分到达90以上,为高级安卡,又被称之为大安卡。大安卡的任务是处理时空突发事件。本周就安卡待遇,时空安全局协同安卡特别管理局召开会议。”
镜头一转,会议室内,时空安全总负责人康子安如此说着。
“那么本次会议进入到举手投票表决环节。”
会议室内掌声整齐。
“初级、中级、高级,三个等级【安卡】,均享有对等福利待遇。即医疗报销、公共交通优先取用等,有意见请举手。”
会议室内无人举手。
“此条通过。”
会议室内再次响起整齐的掌声。
表决内容早就经过多方拉扯探讨,如今的表决流程走起来很快。每一条条款提出,皆是无人举手,快速通过。
“凡综合指数超过90的【大安卡】,均有资格继承指定庄园。庄园继承无需任何手续费。交接后,庄园归继承人所有,仅可在【安卡】之间转让。有意见请举手。”
会议室内有几人轻微动了动身子,但依旧无人举手。
“此条通过。”
这一回有几人神情稍显迟疑,而最终掌声依旧整齐。
糖水店有人听见后,发出羡慕的声音:“哇,大安卡还能免费领庄园啊。”
“这种庄园要么自己住,要么转给自己人。他们二十四小时待命,也没什么空去住。还得出钱维护养房。”
看视频的客人抬头附和了一句:“这福利挺普通的。你们也不想想安卡合格率。全世界身体素质符合去太空站的才多少?他们这些人还不是人人可以当安卡。安卡的身体素质要能穿越空间。真亿里挑一。而且传说死亡率也不低。”
这么一说,其他人羡慕归羡慕,倒也没再多说什么。
……
会议结束。
条款一条条通过。
安卡特别管理局的王主任王金,沉稳拿起面前资料。他知道从会议室出门后,所有条款都要一一落实下去。他的这些工作刚刚开始。
总负责人康子安走到王金面前,像是随口一问:“王主任,今年合格的安卡名单已经看到了吧。”
王主任听见话,抬起头朝着人笑起来:“是。”
康子安微微颔首:“季柏洲综合指数98,偏差值高达91,比较特殊。但他履历干净,审核通过,一些小问题不会影响他今后工作生活。”
王主任一顿,随即应下:“好的。”
康子安见到了王金这一顿,耐下心:“季柏洲单身无子女、无固定资产,偏差值本身就高。又意外被额外增加了分数。你身为要和季柏洲接触的人,最不能带有世俗的偏见情绪。不能把偏差值真等同于背叛可能性。”
王主任被看破,哑然。
前面那些因素导致偏差值高,问题当然不大。偏偏季柏洲的老师彭居,以仅有的9点偏差值,做出背离守护者职能的行为,背叛本位面,游荡在各大时空中。
这让所有人忍不住去想:满值100。9都能背叛,91呢?
康子安:“再者,季柏洲是近年来综合指数最高,被公认最强的安卡。我们于情于理,都不应该荒废他。要知道,每个时空一旦衰败,代表着无数时空流民的诞生,而我们本位面就会愈加危险。战乱侵略因此永不会停歇。”
负责人说得很有道理,王主任点了头。
康子安说到季柏洲,想起自己见过的那年轻人,不由笑了笑:“他个人不在意旁人看法,但是当然,我还是希望你我能够给他更多支持。至少我们不能去做将他推开的行为。”
此时的王金刚刚接任管理局工作,暂且没接触过季柏洲。他对于季柏洲大多数的了解,限于资料,限于道听途说。
他肃然表示:“您说得对。”
回管理局路上,王主任打开了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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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园继承的机密五档案,再次逐字逐句看,生怕有所遗漏。事关安卡,任何事都非小事情。
【庄园计划】
保密性:机密三级
时空安全总局[2058]5号
各相关部门:
个别位面因遭受天灾或人为破坏,现濒临毁灭。为自救且不影响其他位面,各时空安全总局签订联合协议,将受损位面的关键节点人物的锚点,以精神体形式投放到安全位面。由安全位面“大安卡”成员负责照看并救援。
此协议与计划不得公开,为机密计划。
详情见后。
抄送:安卡特别管理局
到了管理局办公室,王主任将早准备好的庄园确认好,一一对应所有已登记的安卡,最后和庄园计划附录中的庄园继承合同一并发送给每位安卡。
同一时间,糖水店里。
小女孩凑到了漂亮假人面前,惊叹看人正舀着第五碗红豆牛奶冰:“冷血杀手,你不会拉肚子吗?”
冷血杀手:“你也想这么吃。”
小女孩用力点了两下头,语气沉重:“妈妈说不行。我没试过,她怎么就知道不行?”
冷血杀手的唇被冰冻得透红。
他无所觉:“你可以试。医生说我缺个陪护,就是你了。”
小女孩呆了呆,后知后觉听明白意思:冷血杀手看医生就是因为吃了太多冰。她瞪大双眼,忙扭头跑去告状:“妈妈,冷血杀手上次吃冰吃进医院了!”
小女孩妈妈惊了一下:“我就说不能这么吃吧!哎,这又第五碗了!你没事?”
其他人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转移,耳朵竖起来。什么什么?冷血杀手?什么什么?吃冰进医院?
“叮——”
新消息。当事人冷血杀手低头看手机。
手机上新出现的文件大号宋体写着“庄园继承合同”,还指名道姓,附上了他名字——季柏洲。
合同刚收到,后面附赠了庄园视频。
季柏洲没有先看合同,看起了安卡管理局希望他继承的庄园视频。
这确实是一座极为奢华精致的庄园。
拍摄者踩上了平板车,才正式开始录制这庄园。
古铜色的双开铁门缓缓打开,镜头里喷泉、花园、游泳、球场,应有尽有。
入楼后,镜头扫过连廊,扫过厨房。厨房里有一间巨大的贮藏冰房,中岛台上放置的制冰机,不断发出冰块掉落撞击的声音。
那是心动的声音。
季柏洲想:他是可以有一套房子。
房子属于固定资产,可以减少5分偏差值。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工作有了,年纪到了,是时候有一个家了。
视频放到结尾,画面陡然一变。所有的高奢精装转瞬消失。原本的精装视频,现在只剩下破败照片连放。
放破败照片也就算了,上面还配带文字提醒:管理局附赠庄园维护,年一百万,让您在执行任务期间不用为庄园操心。
季柏洲关闭视频,就剩下一个念头。
老师说得对。果然入了社会,处处都是陷阱。管理局是在明着骗他钱。
2. 废墟之上的锈斑猫1
文/乃兮
庄园再怎么破败,到底也是个“奖励”庄园。
合同里写得清楚,庄园第一年维护费由管理局支出。往后每一年按照安卡任务完成率,进行一定减免优惠。
每完成一个任务,优惠20%。完成五个任务,维护费全免。
四舍五入意思就是:好好工作,白住。
不工作,后面每年交一百万。十年一千万,百年一个亿。
季柏洲总归是要工作的。
他姑且信了管理局没骗钱的意思,选择签合同。
合同一签订,管理局立刻派人简单清理了破败庄园,将水电给通上,把基础家具送到主卧和厨房,确保新主人可以拎包入住。
季柏洲所有行李仅为两个箱子。他从三十平的宿舍搬出,正式入住庄园。
下午签的合同,晚上入的住。
……半夜闹的鬼。
才入睡一小时的季柏洲掀开眼罩,露出眼罩下琥珀色的眸。
卧室的琉璃窗开了不小一条缝。窗外月色极亮。珠光的欧根纱帘清透,随风舞动,轻易将溜入室内的月色搅碎。
他没有开窗睡的习惯。来人刚才无声开了窗户,更可能无声站到了他床边,大肆打量他。
季柏洲从床上起身,赤脚站到地上。
床边没有任何遗留下的痕迹。
他走到窗口,望向月色颇亮的窗外。这间被收拾出来的主卧,窗正对庄园正门,可以望到庄园中心的雕塑喷泉。
喷泉中央是一朵白瓷般盛开的莲花,层层叠叠的花瓣看上去轻薄如孩童吹弹可破的皮肤。
白天美得很端庄,晚上美得很神圣。
缺点是没接通水。
从面上看,看不出一点异常。窗台上没有一点踩踏印记,仿佛窗户是被风吹开,一切是他朦胧梦里的幻想。
他知道不是。
季柏洲转了转视线,硬是没找到一点异样的地方。
这座庄园维护费很贵,需要他全年几乎无休上岗。
但庄园带冰房。
这座庄园闹鬼,连他都没能第一时间抓到对方踪迹。
但庄园带冰房。
季柏洲叹了口气。这么大的冰房,是需要这么大的庄园。
管理局敢套路他,那他只能找管理局谈谈天,聊聊地。
季柏洲回到床边,拿出手机给哄骗他继承的某王姓负责主任发消息:
[老王,你睡了吗?我睡不着。]
[这个庄园闹鬼,我害怕。]
[为什么不回我消息?以为我不识字吗?我可以听语音。]
[你身边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我的人?]
消息一条接着一条发,他坐到床上,堪称凌晨的活阎王。任由谁都没法把他那张冷脸和他的话对应上。
整整五分钟,对面没有任何回应。
正常。没关系。
活阎王就喜欢计较这种细节,记得很深刻。
五分钟后,下午和善让他签合同的王主任发来消息:[在工作,有事说事。]
短短七个字,严肃又疏离,隐隐还带着崩溃和排斥。
季柏洲浑然不认为这种崩溃和排斥是他引起的,很快回复:[老王,当初签继承合同的时候,你喊我柏洲同志。]
[现在签好了,你变了。这么疏远,这么公事公办。]
他为王主任的痛苦加班添砖加瓦。
对面这回比他更像见了鬼,飞快发了一条语音解释:“柏洲同志,是这样。这世上没有鬼。签合同的时候,合同条款上都写清楚了。庄园自然生态较好,采用内循环模式,免不了会有一些小动物。”
拥有花园的庄园,不可能内部无菌无生命体。
动物是指能呼吸,有温度,能自主活动且有一定摄入能力的生命体。鬼不一样。完全不同。
季柏洲本来只是觉得有鬼,现在听了王主任的话,想的更多。一座荒废的庄园不太可能有多少动物,最多来点节肢动物。庄园里所谓的“小动物”,有古怪。
这些小动物会开窗,有思辨能力,还懂避人。普通人无法接手这样的庄园,特意安排给他们职业安卡,实现一箭多雕。
王主任敢骗活阎王。
季柏洲瞥了一眼窗户方向。
他回复:[最好是这样。]
王主任大致是察觉到季柏洲话里深意,又发来了话:“我们合同上写了,庄园可以转手。”
季柏洲:[有人转手了?]
王主任:[暂时没有,可以有。]
季柏洲不再发送消息。
风再次吹乱了窗帘。他拿着手机走了两步把打开的窗户关上。落锁。他站在窗户前许久。
庄园一片祥和,依旧看不出异样。
“唰——”主卧窗帘拉上,隔绝了室内室外。
不知过了多久,空中月亮挪了位,庄园各处潜藏的家伙们悄然出现。
它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整齐划一凝视着主卧。在夜色中,各色浅淡的眸子折射着月光,诡异又渗人。
它们身上带着不少疤痕,神态几近相似,不少郁郁沉沉,大多满是质疑。
“是叫季柏洲?”
“比简历上看起来更年轻,履历薄得几乎没有什么经验。”
“偏差值过高,性格容易走极端。又或者说,他可以轻易背离他现在的一切。”
“最怕是过于自傲。自傲等同于失败。我没法接受失败。”
他们的声音很轻,轻到不可能传递到屋内。
偏偏这时候,主卧里突然发出了轻微响动。同一时间,庄园里所有家伙霎时消失。在它们消失的刹那,主卧响动变大,大到整个庄园都能听清主卧动静。
“春天到了,万物复苏,又到了动物交丨配的季节。”《动物世界》传统又抑扬顿挫的男声传遍屋内屋外,传入所有家伙耳中。
“……”
月下鬼魅们在隐蔽处本想悄然凝结,结果不是不小心滚入杂草丛,就是从树上摔落,丢脸丢得整整齐齐,骂咧声也整整齐齐。
什么郁郁沉沉,什么质疑都没了,就剩下对新庄园主人低声的骂骂咧咧。
直至天明。
——
太阳初升。
“哐啷啷——”制冰机推出了一堆冰块。
季柏洲冲了一杯浓缩黑咖啡,将大量冰块放到其中。冰块化开一部分,将咖啡冲淡。
咖啡比命苦。他眼皮子没眨,一饮而尽,抬手又做了一杯冰水。
拿着冰水,他准备巡视一遍庄园,回头考虑要不要转这庄园。昨晚后来倒是没有可疑的家伙再来开他的窗,也没有什么怪东西试图开他的门。
他听着《动物世界》睡了会儿,可怜又被《动物世界》叫醒。
季柏洲内心长叹一口气。把这份受苦受难的罪又记在了安全局和管理局身上。
他从简洁的厨房走到空无一物的客厅,再从客厅旁的廊道走向没有任何维护的后花园。
一大早的花园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园内花草树以最原始的姿态装点着天地。鹅卵石铺成的花园小道上杂草丛生,藤蔓肆无忌惮攀爬上锈迹斑斑的支架。灌木枝丫参差不齐,领地里还被狗尾巴占了一部分。
嘴里苦涩的滋味还没有完全褪去,花园里那些合理存在的绿化却在第一时间让他放松了不少心神。
难怪固定资产能产生5分偏差值。拥有独属于自己的居所,哪怕和视频最初全是差距,感受确实还是不一样。
不仅是让浮萍拥有了“根”。
就像他第一次出任务,可以在糖水铺买红豆牛奶冰,一碗接一碗,买到他再也吃不下。那是一种独立的“掌控”力,是终于可以自己决断自己人生的一种快乐。
当然,当年的后果是急性盲肠炎,进急诊。
思绪收回。
花园里确实有一些小动物。
面对这荒废很久的花园,季柏洲用心写小学生日记:
今天,我有了一座庄园。这里的花园有蜜蜂、有蝴蝶、有螳螂、有麻雀——
还有猫。
……等下,哪里来的猫?
季柏洲视线挪过去。
仅仅巴掌大小。没有成年的幼猫?
他和猫对上视线:豹纹,黄绿色眼珠,黝黑圆形小瞳孔。
猫猫探头,猫猫缩头,猫猫消失。
猫顶着澄澈眸子只闪现了一下,让季柏洲拿着杯子的手陷入沉默。
等下等下,不是幼猫,是锈斑猫。很可爱,好刑。全球珍稀物种,不允许私人饲养。如果这只猫猫真的生活在庄园里,而他不管,那么下场要么他被抓,要么退休办被请喝茶。
这庄园的地理位置绝做不到天然孕育出野生锈斑猫。
所以昨晚是猫夜探卧室?该夜晚出行的猫,为什么大清早又会出现?不睡觉,还是说不用睡觉?
季柏洲顺着猫消失的方向迈开步,用诡异的语调开始呼唤:“咪咪?嘬嘬嘬?咪咪?”
很快,他走过一片不知道为何存在庄园花园里的竹林。他走了五步,又默默倒退回来,盯着竹林深处方向陷入二次沉默。
……等下,他刚才好像看见一条蛇缠着一头熊猫一闪而过?
蛇?熊猫?在竹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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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格看起来挺小,很袖珍,像是宠物蛇和幼年熊猫。问题是袖珍熊猫也不能饲养。更不能和他都来不及看清品种的粉蛇一起养。
“是幻觉,明天就去看医生。”
他今天喝的咖啡里面一定掺了蘑菇。
季柏洲面无表情继续迈步。他昨晚对王主任还是太过仁慈。区区五分钟的骚扰,是他太过年轻。
结果不出他预料。一路巡视,一路幻视。他眼见着各种比例缩小的动物,一只接一只刻意出现又迅速消失。
有动物还胆敢朝他龇牙咧嘴,然后被身边的动物拖走,隐隐带了一两句骂声。
别问为什么动物能拖走动物,为什么动物还能说话。都幻觉了,产生什么幻视幻听都可能。
他一言不发喝了一口冰水,没和这些异况接触。
合同说了,有点小动物很正常。
他一个安卡,早八百年前不是正常人。什么情况不能见?
他带着冰水走回室内,走到了庄园尊贵的室内游泳池旁。
管理局打理工作做得很到位很简单,将庄园清理得干干净净,但也没给游泳池放水。
当然只要他乐意,他可以现在放水并消毒,然后在泳池里不穿衣服游几百个来回。
季柏洲脚踩上泳池边的砖地,顿住。空荡荡的泳池内突兀出现了一条迷你鲸鱼。它发出外海海域才能听见的悠长嗡鸣声,上演了一把飞驰鲸生,将脑袋上的章鱼甩飞,随后消散于空中。
如果季柏洲没看错,这条鲸鱼身上有一道长长的陈年疤痕,几乎割开了它半身。
季柏洲面无表情,现在实在吱不了一声。
他不傻。他到现在已经彻底发现,他命比咖啡苦。
安全局让管理局给了他一座比鬼宅更麻烦的庄园。
这不骚扰王主任半个小时起步,他都对不起签合同那时的果断。
但他还没来得及拿出手机去和管理局王主任算账,突然察觉肩上传来微妙的柔软触感。轻到几乎可以让人忽视。
他侧目,与又一次凭空出现的锈斑猫视线对上。
锈斑猫猫吐人言:“季柏洲。我是周安宁。”
随即,一股熟悉的剥离感和撕裂感传来。
季柏洲手腕处内嵌的设备激活。
“庄园计划默认签订。编号73号安卡季柏洲,进入时空跃迁,安全防护已开启。锚点周安宁,目标位置108,342,541。资料导入中。”
四周扭曲,五感剥夺,又快速恢复,季柏洲在跃迁后的一切常见眩晕恶心慢慢浮现,又很快被他压下。
他透过锈斑猫看到其后水泥房的房门。金属门侧歪着,左上角像书籍阅读到一半临时折角标记了一下。
门外是昏暗的世界,和隐隐可见的混凝土建筑废墟。
电子机械音简单汇报:“世界资料:慢性濒危世界,危险级3级。濒危原因:生物灾变。锚点周安宁:第三安全区原区长。现已接入通讯员X-02号。”
电子机械音汇报结束,锈斑猫又一次开口:“按照庄园计划。我们需要合作解决我们世界的灾变问题。我想你身为安卡,应该知道得比我多。”
季柏洲:“咪咪,我不知道。”
连庄园计划都是刚听说。
锈斑猫:“……我叫周安宁。”
季柏洲:“好的,咪咪。”
季柏洲将口袋里的手机取出,非常无情开始查看:“咪咪,你以为你从中年男人变成了夹子音小猫,就可以蛊惑我?让我打工,让我加班,让我不转让这破庄园?”
他已经意识到管理局根本不屑于骗他钱,他们只是想像压榨王主任一样,压榨掉他的休假时间。
他们才是新时代阎王。
肩膀上周安宁歪了歪小巧猫头。
季柏洲余光瞥见,语气肯定:“对,没错。你可以。”
周安宁:“……”
周安宁强忍辱骂的念头,眼角微微下垂,无言露出猫爪,在季柏洲肩头试图凶狠抓一把。
他昨晚窥见了季柏洲性格的一角,今天又受到巨大刺激。
他能申请换执行任务的安卡吗?这季柏洲看起来太离谱。
可惜,季柏洲肩头毫无损伤。
他单手在手机里查看资料,一目十行,另一手哪怕提着他的水杯,还是捏住了锚点人物的后脖颈:“所以我庄园里那些幻影和你都是一样的情况。”
他从接手庄园的那一刻起,算正式上岗了。
季柏洲看完所有资料,收起手机,捞着猫猫。他短促笑了一声却并不迟疑,朝水泥房外废墟走去:“编号73号季柏洲,接受任务。”
3. 废墟之上的锈斑猫2
文/乃兮
季柏洲抓着僵硬小猫后脖颈,来到濒危新世界。他一下子闯入太阳下,眼内瞳孔猛然缩小。面前是和刚才窥探到一角并无二致的废墟。
荒芜,了无生机,连一棵杂草都难寻。曾经的高耸建筑物沦为成吨的垃圾,曾经宽敞的道路断裂且扭曲。废土之上唯有无序尘土。
微凉的风吹过,只余下满目苍凉。
僵硬小猫在他手里一动不动:“季柏洲。你理解什么叫生物灾变?”
季柏洲一眼望去,没从废墟中看见什么生物。
生物灾变总得有生物。
他抬头按照太阳预估了东南西北,搜寻起路边交通工具:“你说说。多说点,我爱听。”
僵硬小猫克服僵硬,气得丧失原本身为人类的理智,在空中挥爪:“季柏洲!”
细声细语,嗲里嗲气。
可爱猫猫夹子音!
季柏洲当场放弃被一起带过来的杯子,专心带猫:“是不该让咪咪说。那2号,是怎么样的生物灾变?”
周安宁憋怒,爪子不肯收回。
刚才电子机械音被另一个年轻青年的声音替代:“您好,周安宁先生。我是季柏洲的搭档,通讯员X-02号羊鹿。在这次行动中,我将用“濒危世界”指代两位所在世界,以“本世界”指代我和季柏洲原世界。由于身体因素,我无法出行,将全程在本世界配合两位行动。”
有了中间人调停,周安宁“嗯”了一声冷静下来,恢复成他原第三区区长姿态:“麻烦了。”
季柏洲手机对准周安宁,立刻拍了两张照片:“严肃咪咪!发给羊鹿。”
周安宁再次被拱火,气得龇牙。
季柏洲拿着手机确认照片:“可以拍到咪咪。”
另一头的羊鹿相当平静,对季柏洲行为习以为常:“周安宁先生,如果您现在想要攻击季柏洲,可随时进行。这不妨碍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
周安宁:“……”
季柏洲:“……”
羊鹿连停顿都没有停顿,依旧开口说着:“但行动过程中,你可以完全信任他。他的任何决定优先级高于我。”
语气太过笃定。
季柏洲收敛一些,短促笑了声。
羊鹿并没有浪费时间去解释,将话题重新回到最初:“那么我来讲述濒危世界生物灾变情况。能源战争后,一些地区彻底无法生存。各种带高危辐射的废弃品无法得到合理处理。土地、水源受到严重污染。污染元素半衰期长,各资源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代谢掉,各种生物领域畸变出现。”
“各国对这部分畸变进行生物研究。一些私人实验室导致了畸变加速,实验室失守后污染扩散,也就是所谓的生物灾变。”
很符合逻辑。
季柏洲清楚后续:“这种异况最后爆发在各种人员密集处。人口因此急剧减少。”
羊鹿:“是。辐射生物体可移动,它们到哪里都会对土壤和水源造成破坏。它们有简单的思考能力,可以行动,可以发声。直到身体无法保持,最后死亡。死后依旧是污染物。”
周安宁听了这些,眼眸凝视着前方再次一动不动。过往一切闪回在眼前,死亡每时每刻都在发生。无数人的死亡带来了侵蚀腐化的炼狱。
从恐惧到疯狂,从崩溃到泯灭。重点灾区,无人生还。
羊鹿:“在经过濒危世界各方努力下,濒危世界分成五大安全区。而周安宁先生本身是机械应用方向的研究人员,后成为第三区的负责人。”
季柏洲大致了解清楚。他收到的资料里有周安宁的个人履历,应该是周安宁告诉过安全局。
一动不动的周安宁缓缓开口:“我和你们安全局达成协议。由你们安全局负责救援。相对应,我们这个世界得到阶段性救援后,会将一部分资源分享给你们。”
郑重且带着一股悲怆。
可惜细声细语,仿佛下一刻就要喵呜出来。
季柏洲手指蹭了蹭咪咪脑袋。整只猫就手掌大小,撸也就只能这么撸:“做人不如做咪咪。咪咪不需要考虑那么多。”
锈斑猫虽可爱,但野生。他尖锐利齿龇出,这回竟是直接消散在空中,又出现在季柏洲眼前。
锋利的牙齿长度比例惊人。他扭曲了可爱面容,一口咬向季柏洲。
一个研究员出身的区长,哪怕变成精神体也无法攻击到季柏洲。季柏洲又一把捏住了猫的后脖颈,这回正对着猫脸无声笑了下。
周安宁气得猫抖。这笑容是挑衅!
羊鹿在另一头没有看到这一幕,但猜到发生了什么:“周安宁先生作为精神体,在本世界能造成磁场混乱、可以轻微碰触物件。在濒危世界,您靠近本体,可以在照片中成像,能做的事情会更多。”
周安宁的素质太高,不会骂人:“能做什么?像玩具一样被捏着?”
季柏洲:“能变大变小变漂亮——”
羊鹿连名带姓点人:“季柏洲。”
季柏洲惋惜换了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这是我的能力。”
周安宁一时没有听懂。
羊鹿重新和周安宁对上话:“阶段性救援第一步,我们和濒危世界时空安全局建立起联系。第二步,安全局知识共享,逆转濒危世界的生物灾变。大安卡能作为庄园计划任务执行者,是因为他们都具有精神操控能力。”
周安宁凝滞。
季柏洲手指点在了周安宁脑袋上。风吹过卷起一阵尘土,面前原本巴掌大的猫一瞬巨大化。悬空的四肢落到地面,锈斑的痕迹扩散,足够让其从猫变豹。
周安宁原地踏足两下,野生物种的轻巧化为威严。黄绿色双眸里瞳孔竖线也带上了一丝凉薄和危险。他能感受到视觉陡然转变,能感受到身体里传来通体的冰冷。像是整个身体被浸入冰水,意外没冻到麻木,倒让头脑异常清醒。
面前动用操控能力的男人,如同站在皑皑白雪之上的神祇,活得荒诞,又漫不经心降下神迹。
季柏洲歪头,穿过周安宁:“啊,停车场。”
周安宁气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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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没法正常面对这种人。
季柏洲找到了停车场,飞快收手将周安宁重新拎起来:“车,需要车。”周安宁一瞬又变小小一团,面无猫情,可怜又弱小。
停车场的出口处,无数车挤压扭曲破损。这里发生过一场车祸,又不知经历了什么,劈开了一条正常的路。应该是有一队人马成功从这停车场逃生。
违和的是,遍地连生物残体都没有存在。
季柏洲还在:“车——越野?”
在特殊时期,油车比电车实用得多。
季柏洲靠近看到的越野车。车窗破损,上面蒙上了一层碳化灰,好在可以轻易打开车门。他坐上驾驶位,把周安宁放到副驾驶,再给周安宁系上安全带。
幼小的锈斑猫根本没法正常使用安全带,只能用猫爪勾着。
咪咪可爱。
季柏洲顿了顿:“未成咪咪确实不该坐副驾驶。”
周安宁刚经受了变大变小冲击,有点明白为什么通讯员羊鹿可以那么平静。他现在也有一种平静且认为自我疯癫的异感:“我比你年纪大,也可以变大。”
季柏洲:“你在说什么?你现在是一只小咪咪。”
周安宁扭猫头。
迷你猫猫眼睛瞪大,胡子微颤,柔顺毛发是丛林里斑斓的色块,此刻翘起了一小部分。歪脑袋一副威胁姿态,实则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
季柏洲倒吸一口气,竖起大拇指:“小咪咪全宇宙无敌可爱!”
周安宁明知道自己攻击不到季柏洲,依旧试图从位置里蹦出来攻击季柏洲:“季柏洲!”
季柏洲都快成习惯性动作,再次抓住猫猫后脖颈,把猫提溜到副驾驶塞好:“坐好,我们现在要出发去第三安全区。需要指路。”
他说完这句,手上快速扯出了车线,搭线启动车子:“濒危世界的时空安全局是在第三安全区?”
周安宁在发现季柏洲这轻车熟路的动作后,没再冲动。他眯细起猫眼分析,一个普通人做不到那么熟练地……偷车。安卡除了可以精神操控,还都做过别的培训。
季柏洲:“咪咪?咪咪咪咪——”
车开出停车场,在一堆颠簸坎坷废墟中找到了一条还算通畅的路。
周安宁在安全带上磨爪:“……是。我们世界的时空安全局负责人是我的学生——云倩。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
车窗外,遥遥可见一座高塔。
“靠近第五安全区。那座塔是他们的标志。”周安宁说着,“那儿有地图,也有前往第三安全区的快捷通道。”
季柏洲开车朝着高塔方向疾驰:“收到。”
车速惊人。表盘上从八十滑动到一百二,再慢慢飘向一百五。车速是车的限制,不是人的限制。车窗外的一切迅速被抛后,前方一切障碍分割到两旁。
物理意义上的分割到两旁。这是正常人类无法做到的事。
周安宁微微被震住,依旧在分析季柏洲。
到底,安卡是一种怎么样的存在?
4. 废墟之上的锈斑猫3
文/乃兮
本世界。
多屏显示器,一个屏幕上绘制出的濒危世界平面地图一点点铺开。地图三维精简,并不细致。地图隔壁屏幕上密密麻麻全是字,写得全是濒危世界的资料。
除去这两台之外,还有一台屏幕上写满了代码。字段不断更新,空余处的蓝光反射着羊鹿戴着耳麦的脸。
工作桌上摆着“X-02”工牌,工牌上附带着羊鹿制服照片。
不管哪一张脸都相当清秀、相当醒目。因为一道显眼的浅褐色疤痕横向贯穿了羊鹿整张脸。疤痕并不光滑,虽无肉瘤增生,可边沿开裂严重,让人无法想象什么样的伤口能造成这样陈年旧迹。
与疤痕一样醒目的是羊鹿座椅。更确切来说,是羊鹿的轮椅。全自动化,左右两边设置了两排按钮。左边延展出一块折叠板,右边同样的位置有可以打开的折叠痕,但没打开。
他字面意义上的“身体因素,无法出行”。
桌面工牌底座上的灯亮了亮。
羊鹿注意到,开口:“请进。”
门打开,是管理局王金主任。他一晚没睡,一大早收到季柏洲接任务的消息,立刻赶到了通讯部。现下眼下微微泛青,见羊鹿没在说话,他关上门上前低声和羊鹿沟通:“羊鹿,庄园计划本来应该等两边有了一定合作意向再签订,季柏洲这次任务出的太仓促——”
羊鹿视线没有从屏幕上挪开:“这次任务锚点叫周安宁。他所在的濒危世界,时空技术水平低,时空安全局指代的仅是他学生所在的实验室。他本身躯体灾变隔离,作为第一个试验品将精神投放到我们这儿,求助。”
周安宁的资料投放在屏幕上。
仅有的锈斑猫照片和残酷的文字资料,都昭示着生物灾变的可怕。
最初死亡是千人,很快破万,随后到亿。人类的死亡变成麻木数字,生态链的破坏让一个世界逐渐变为死寂一般的废土。
王金顿了顿:“我知道每个世界都有难处。他们非常迫切需要为他们的世界求生机。”
比起季柏洲偶尔装模作样的高冷,羊鹿的的声音平静到将理性做到极致。他眼内唯有屏幕的光亮和不断跳动的代码:“迫切不足够描述他们。”
“死是必然会经历的事。而人类的自然死亡和恐惧下的种族灭亡不同。”
羊鹿这么评价:“他们成为一群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为世界寻找一线生机的疯子。”
“只要能延续他们的世界、文化、种族。他们可以和恶魔做交易,可以发动跨位面战争,可以从受害者变成侵略者。”
王主任本能接上话:“我明白,这是安卡存在的意义。”
安卡为了防止这种事情发生,必须去做救援任务。他们是在救别人,也是在救自己的世界。
羊鹿:“季柏洲是近年综合最强的安卡。他本就该成为第一个执行庄园任务的人。”
王主任知道归知道,还是有一层潜意识的惶惶不安:“你很信任他。我一直听说他性格比较有意思。昨天第一次接触。你编号靠前,他编号靠后,你在他学生时期就搭档。确认他一定会选择签庄园计划?”
羊鹿终于抽空,从屏幕反光处看了一眼王主任:“他会。”
“安卡也是一群疯子。”
王金主任:“……”这好像不是什么褒义的话。
王主任转念一想季柏洲的性格以及过于高的偏差值,又陷入默然。确实也不太能替季柏洲解释。
事已至此,王主任转了身:“这次任务很重要,所有人都在盯着。你记得看好他。”
羊鹿没回话。
在旁人眼里又是“有病”又是“疯子”的季柏洲,在濒危世界愉快飙车。
两点之间直线最短。行驶途中不用操心任何障碍物,周边没有任何活物。这简直是梦想飙车道。
季柏洲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手搭在窗口,替代车音响哼着歌。
歌声懒散绵长,如同祭歌。
副驾驶上的周安宁恶评:蚊子长鸣。
第五安全区的标志逐渐清晰。那是一座金属质地的中式高塔。
它没有用石头也没有瓦木。钢铁构建的框架下,有着内部折叠整齐的楼梯。塔的边沿是微微弯曲的铁线,塔顶则是如同避雷针一般。
太远看看不出,如今越来越近,季柏洲在高塔上看到了在挪动向上的人。
不是一两个,而是一队整齐挪动的人。他们挪动太过齐整,以至于太远看,只会将这些人当成阶梯一部分。蚂蚁队列从远处看,当然只会是一条黑线。
车又开了一段。季柏洲视力极好。他注意到领头人穿着灰色长袍,比其余人更显眼些。
“今天天气很好,第五安全区集体登高望远。”季柏洲向周安宁说了情况,顺口一问,“还是说你们世界末日了还过节?末日节?”
地狱笑话。
周安宁:“生物灾变中有鸟类。”
所以一般没有人会选择登高。空中线路也因此受到影响。只能说比陆地海洋上好点,但不多。
季柏洲:“外太空也有生物灾变?”
周安宁:“近太空没有生物。第一、第三安全区有部分实验室有转移居住地的建议。普及到大多数人类的研发需要时间。我们没有时间。”
羊鹿的声音传来:“前方出现超距离纠缠现象。磁场受到一定影响。”
季柏洲车速立刻降低:“什么意思?前面会让我穿回去?”
话刚说完,车前方的区域显露出更多信息。刚被季柏洲“搬运”开建筑物废墟的空旷场地前方,攒动着无数生物。
它们长得奇形怪状,一样朝着前方行进。在察觉到身后有什么异况后,一起朝后张望。
有的生物长得还算正常,多了点长短不一定躯干。有的不知道身上为什么多了点疱疹,黏稠半凝的恶心粘液沾染其上。
周安宁脱开安全带,从副驾驶上跳跃到车窗后。他透过车前窗望着第五安全区方向:“时空研发项目中,一种产物是时空黑洞。它或许会让我们找到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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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道,也可以让这些灾变生物有一个求死通道。”
羊鹿推断:“第五安全区打开了时空通道,是死亡通道。他们在吸引那些灾变生物去送死。他们自己通过登高来临时避开通道。”
不是谁都能穿越时空隧道,以濒危世界的情况来看,可以算死亡通道。
周安宁下意识反驳:“这不合理。生物灾变会导致所有土壤恶化,植物全死亡。他们安全区的种植地毁了,他们活不下去。”
羊鹿:“坏消息。说明第五安全区已经沦陷。这是最后一招,同归于尽。”
季柏洲的车速再度加起来:“羊鹿,那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羊鹿:“说。”
季柏洲话里有一丝雀跃:“我对生物的吸引力,终于从人类扩展到非人类。”
前方那些原本观察季柏洲的家伙,纷纷被季柏洲吸引。它们朝着季柏洲转移而来。不是想要进食,不是想要屠杀。它们单纯是被响动吸引。
在奔赴死寂覆灭的世界中,响动太吸引这群生物了。
羊鹿平静:“我很可惜你的语文水平依旧只有小学生水平。回来后所有报告由你来写,有利于你提高文字素养。”
季柏洲用精神力分割开前方生物,造成的动静更大。更多的灾变生物注意到他,朝着他汹涌奔来。
再强悍的精神力抵不过无穷无尽的灾变生物。蝗虫吞噬粮食不过如此。
越野车转瞬被淹没。
第五安全区塔楼上,走在最前的灰袍男人没有停下脚步。他视线落在了远处被诡异分割开的道路上,盯着那被吞下的车。
他慢慢挪开视线,放下最后一点绿豆大小希望。
不知道是哪里突然冒出的车。或许是别的安全区意外过来的人,或许是在野外好不容易找到安全区的人。
这辆车有点东西,也就限于有点东西。第五安全区沦陷,将成灾区。
其余四个安全区的救援有限,能送出去延续另外四个安全区的人才,都已经偷偷送出去。
他身为安全区区长,将和余下的人一起迎接死亡。
男人双手抱拳放在前胸。这是他生长的家乡,在逢年过节时和祖宗沟通,为祖宗祈福,也请求祖宗庇佑的姿势。
他微不足道的喃喃声音只能让身后寥寥几人听到:“这个世界没有神。爸,妈,儿子这辈子已经做到了问心无愧。之后我们团聚,你们千万不要觉得难过。”
没有几个人赴死时能够开开心心。他身后的队伍里,有人无声落泪,有人满脸麻木,有人紧紧攥着她怀里孩子。
男人颠来倒去说着劝慰父母的话,其实是在劝慰他自己。
不过片刻,队伍后方传来一声困惑的惊讶。随后有更多的骚动出现。
灰袍男人动了动头,视线再次落到下方。
被灾变生物吞下的那辆车上,突然拍开了无数阻碍,站上了一只巨型动物。像是一只豹。
男人脸上肌肉微动,不自觉停下脚步。
那是什么东西?
5. 废墟之上的锈斑猫4
文/乃兮
周安宁从小是个埋头苦读的学生,长大后致力于科研,后来又成为第三区区长。他大半辈子和书桌为伴,就没怎么打过架。
周安宁在车顶:“我不会打架。”作为研究员,他会有保镖,而不是他需要当别人的保镖。
“时代变了。”季柏洲发动车子,从生物堆里硬生生朝前破开一条道,“现在流行文武双全。咪咪在外要保护好自己。”
好在周安宁注意力不在季柏洲身上,否则必然趁机给他一爪子。
在包围下,车行驶的动作不快,勉强是在前进。有部分有脑子的生物或跳跃或攀爬或抄底过来,又被周安宁一爪子扇开。
周安宁察觉到源源不断的力量自下而上循环流淌在自己身躯里。这种力量冰凉透爽,和他狂奔踏入冰库大差不差。
当力量足够强大,他无法遏制去挥霍这些力量的念头,尝试更用劲拍开那些稀奇古怪的生物。左一下右一下,看着他曾经无法抵御的存在变成他随意可以应对的玩具。
四周升腾起幽蓝炫光。周安宁感知着力量,陷落在试验成功时令人头皮发麻、通体酥爽的成就感里。
车往前开动,风从包围圈的夹缝里袭来,如同冬日清早的风——干净凛冽,让人鼻头脸颊泛红。
那些腐化的、无可救药的、毫无生气只能带来毁灭和死亡的灾变生物,连碰触都无法碰触到他。
他现在是精神体。他都不是人了。
周安宁发出一声咆哮。
再夹子音的猫咪也会咆哮出尖锐叫声。猫咪很双标,夹子音永远面对的是自己人。
咆哮声里夹杂着能量泄漏,掀翻了正对面一只尝试蠕动侵占车前盖的蜗牛。天知道蜗牛怎么做到有脸盆那么大。
周安宁在车顶旋转一周。柔软优雅的步调让那些企图淹没他们的生物有了一丝戒备警惕,没有在第一时间攻击上来。
底下开车的季柏洲没那么好运。精神力再强悍也抵挡不了生物灾变的本质。过度强悍的灾变辐射不仅可以破坏土壤,让植被死亡,还能一定程度上“侵蚀”金属。越野车发出难熬的“叽嘎”声,前盖板松脆弹了起来,前挡板直接掉落到地。
周安宁注意到这一幕,低沉报备:“金属内部产生气泡,变硬变脆。错位断裂了。”他想捞一下车,结果在车上踩出一个折断式凹陷。
本就受损严重的车遭受雪上加霜。
周安宁:“……”精神体有体重?
车外部都脆成这样,内部更严重。刚才还能飙车的越野颤颤巍巍又开了一段,成功熄火抛锚。在一声吱嘎哀声里,它寿终正寝,彻底败落。
“在停车场没死,到这儿死了。”季柏洲同情拍了拍方向盘,“好惨一车。”周围辐射侵蚀太强了。
季柏洲打开车门下车。他一出车,周围的圈子莫名空了更大范围。他身为一个人类,却好似完全没有受到困扰。
周安宁对这种现象,都想说一句“物理学不存在”。
事实上,现下的一切只是他周安宁暂时无法用已知的科学知识去解释。就如时空技术至今仍然在被探索。两个世界的科技水平也存在差异性。
周安宁跳跃到季柏洲身边,仰头望向高塔方向:“你要怎么过去?”
季柏洲手在周围环了半圈,随后往前走起来,周围那些生物被迫退开。因为密度太大,它们想要靠近,又不情不愿被挤压着,像贴在一个玻璃罩子上。
“这么走过去观赏度可不够。”季柏洲这么说着,脚步没停,“生物灾变影响那么大,第五安全区的塔还能存在。是特殊材质?”
周安宁解释:“塔的铅含量比重高,也夹杂了一些其他防护金属和结构紧密的材料。这座塔是后期建造,为了能让周围人看见这里,给所有人一个希望。先前有用,现在未必能防得住这么高浓度的辐射侵害。”
他话里带上极不明显的另一层意思:他担心季柏洲也无法防御住。
被关心的季柏洲暂时停下脚步。他抬起手,对着前方做了一个剑指动作:“挺好。我也是特殊材质。”
周安宁并不了解季柏洲,没能明白,下意识随着季柏洲动作朝前望去。随即他一身短绒毛如海浪翻滚起来,眼眸瞪大蓦然失态。
此刻安卡本身所谓精神操控的能力实质化,犹如一枚高精空气弹疾射而出。一道剑指让前方产生了大约一米直径的真空“隧道”。
直径意味着连地表也有一层空缺的弧度。这条直通隧道上,所有物质就此消散,阻碍的生物体连毛都没能剩下。这是实实在在的违背物理。
空气弹发射需要“压缩”空气。人类无法徒手做到这种事情。
超能力?异能?这些都是安卡倚仗?
周安宁猫脑里飞速旋转,几乎产生了各种合理不合理的猜测。
羊鹿听到响动,发出下一步指令:“到中心去,我把时空黑洞关了。”
季柏洲:“收到。”
他手递给周安宁:“上我肩膀。”
周安宁变回缩小的锈斑猫,跳跃到季柏洲肩膀上:“你可以做到多少事?这都是精神操控能力?所有安卡都和你一样?”
季柏洲:“你想了解我。”
季柏洲:“没想到短短时间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同生共死,面前那么多怪物,还要救人,你第一时间想的还是我。”
周安宁:“……”他迟早有天要撕了季柏洲的嘴。
自上而下看,季柏洲这边的情况太过显眼。塔上人群彻底站着不动,全在低头看下方情况。没人能够理解现在是什么情况。
那,是人?人和动物?
领头的灰袍男人反应过来,脸上抽筋一般哆嗦。他意识到问题,毫不犹豫往下狂奔。脚步重重踩在金属阶梯上,发出哐哐声响。
他刚才身后的人脸色大变本想拉住他,却根本没来得及:“区长!”
齐整的人群变得混乱,他们本能敬重灰袍男人,给灰袍男人让开位置,又在让完之后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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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下面黑洞打开着!”
下方不远处的黑洞所在处,拥挤的生物攒动。它们逐步粉碎步向死亡。
不管是生物还是死物,都无法逃开黑洞。它将一切物质化为基础原子,还不打算拼起来。
第五安全区区长管不了这些。当他发现后面人避开动作慢了,不由大声喊起来:“让开,都让开!”
他激动到声音变了音:“云倩说的是真的。有救援了,我们有救援了。”
他朝着下方吼叫:“周安宁——周安宁——”
撕心裂肺的吼叫,传递到下方时支离破碎,剩下“宁——”。
季柏洲见到塔上方这一幕,又听到声音,肃然起敬:“你们区长之间关系超越了百分之九十九的同事。我要向你们学习。”
季柏洲体贴问羊鹿:“鹿鹿,你喜欢这个名字吗?还是你喜欢叫羊羊?”
另一头的羊鹿根本不在意季柏洲的这些无意义话:“距离黑洞652米。”
周安宁深深觉得他才应该向羊鹿学习,就不能太给季柏洲脸。
四周的生物慢慢并拢,要将中间这条空白道路填上。季柏洲笑了声,从走变为跑,朝着黑洞中心去。
上方的人以为下方的人在自寻死路,语气逐渐焦急。骚动的人群朝下喊起来:“别过去——别过去——”
下方的季柏洲跑得越来越快,最后冲刺向黑洞。他一跃而起,踩在一只半米高的怪物上天,手对准了面前这一片区域,多次攻击。
“哄——”“哄——”
压缩空气弹将黑洞周围的生物打得稀烂。这一片地方不只是植物绝迹,连尘土都没了。
第五区区长不再喊人。他脸上绷紧恨不得跳下去阻拦人。一人一豹要是没事,黑洞就有事。黑洞有事,灾变生物就没事。一人一豹要是有事,所有一切都有事。
他眩晕着,终于在快要接近三层的地方摔倒,不得不扶在塔身上。
羊鹿开启了倒计时:“关闭程序启动。5,4,3,2,1——”
季柏洲的轰炸把地面黝黑处炸得翻来覆去。黑洞一点点缩小,再无法吸引到四周生物。
一点点消失的黑洞,无数泯灭的灾变。一切在堪称神迹下,第五区区长脑中就剩下当初和第三区沟通时,蜷缩在小房间里的云倩在视频通讯里说话的场景。
“没有实验室可以做到完全隔离。人类要么灭亡,要么集体进入变异。”短发的女子穿着白大褂这么说着,“老师身体支撑不住了。我们实验考虑摆脱□□,将人精神体投放出去。去求生,去救援。他打算用他自己做一次时空穿梭实验。”
“他的孩子喜欢猫,一辈子没有机会养。他选择变成一只猫。”
“就像朝着宇宙发射求救信号一样。他化作一只没有形体的猫,在时空里穿梭。这是他的浪漫。”
黑洞彻底消失,无数怪诞都将目标集中到中央一人一猫身上。
那一人一猫踩在满地狼藉的废墟之上,将浪漫带回来了。
6. 废墟之上的锈斑猫5
文/乃兮
季柏洲替代黑洞吸引太多灾变后的生物。他像不知疲倦的永动机,不断使用“爆炸就是艺术”。
空气弹把周围清空,隔离罩又让任何偷袭成为虚空。
灾变生物们并非完全没有理智。它们察觉到季柏洲比黑洞更加危险,自然采取了保留一定距离的方式。
不接近,不放行。
相对来说,全场最冷静的依旧是本世界的羊鹿。他语气没有一点变化:“季柏洲,不要浪费能力。”
周安宁注意到羊鹿的话,敏锐提问:“这种方式消耗很大?”
他替自己发问解释:“我们接下去要去第三区。如果第三区也是这状况,我们需要做好充足准备。”
季柏洲转动方向,朝高塔走去:“咪咪,对我们信任一点。”
被叫多了,周安宁竟麻木习惯了这个称呼。他表示:“我对你们不了解,也不知道你们要怎么处理问题。但凡你多回答一点我的问题,我也不至于……”
周安宁顿了顿:“我知道你们有一定的保密需求。”
他已经有所意识:季柏洲有些行为是“刻意”的。季柏洲不想回答问题,干脆插科打诨,将话题直接带到一种相当“歹毒”的方向。
季柏洲望着高塔方向,没回应周安宁。
不远处高塔上的人类腾升起了某种得救的希望。他们不停和旁边人搭话,不断询问:“是不是别的安全区来救我们了?”
“后面还有救援吗?会有直升机送我们吗?”
“妈妈,我以后可以像他这样打怪物吗?”
无限的不安造就无限的问题。这和探索未知不同,所有人需要的是安全感。
羊鹿应对着周安宁的话,安抚这位合作人:“我们的目的一致,是救下这个世界。安卡作为任务执行者,通常个体能力有很大区别,详细解释起来比较复杂,执行任务的手段也有巨大差异性。”
救援具有紧迫性,通常没有多少空去交流。如果他们每次出任务,需要先对别的世界的人解释什么是安卡,要怎么救援,那可太麻烦。
羊鹿:“我们先前接的基本为紧急任务。时间有限,而解释一项通常带来很多后续问题,会给安全局和管理局造成不必要麻烦。庄园计划是新启动计划,少见需要花费大量时间。”
周安宁反应过来:“……是。我是这个庄园第一个。”
高塔和黑洞有一段距离,但不算特别远。沿途一路有着不少并不高的房屋。平房居多,夹杂着一些二层三层房子。
想要阻断大部分灾变生物所发散出来的辐射,这些房屋都必然需要特殊材质镀层。这些镀层不合适人类居住。
这一段路上,羊鹿继续回答周安宁之前提出的问题:“精神操控分为很多种。总体而言,安卡是一个容量池,里面有足够精神力。动用精神力是在朝外释放精神力。根据物理学原理,力量可以相互转化。由于物质守恒定律,一份精神力只能形成等量别的力量。”
从这个角度解释,作为研究员的周安宁完全听懂了。
精神力就好比风能、电能、水能一样。它可以转化成任何一种其他动能。
转化体就是安卡本身。因为转化方向不一样,所以每个安卡的精神操控能力会有区别。同时,精神力有限,所以不可以随意浪费。
周安宁想到季柏洲极为高的评分,再联想刚才那一系列的动作。季柏洲是安卡里的佼佼者。他已不再是普通人类范畴内的生物。
就是,偏差值太高。
周安宁心思一动,却没有把这个事放到明面上来说。
他又问了一个想知道的事:“给我注入的也是精神力?我是精神体,所以可以当载体。”
羊鹿这回将解释权转移:“这一点季柏洲更清楚。”
季柏洲简单说了声:“是。你会自己动,形成精神体依托于你的濒危世界,可以节约我一部分精神力。”
周安宁思考片刻,大致明白情况。他身为精神体不是靠季柏洲。所以季柏洲用他来战斗,远比当场乱炸来得省精神力。
只是刚才局势,乱炸效果比较好。
谈话间,季柏洲终于来到铁塔下方。铁塔下方显然有濒危世界自我研发的技术,隔离开了成为灾难的各种生物。三层高度,季柏洲望着瘫坐扶着塔的灰袍男人,招呼:“嗨。”
男人僵硬点了点头,眼神一直盯在季柏洲肩头:“你好。我是第五安全区区长于曲。”
他刚才喊的激烈,现在声音沙哑干巴:“你肩上那个,猫?豹?是……什么?”
季柏洲当场提溜出锈斑猫:“第三区原区长,周安宁。”
周安宁:“……”
周安宁当年以为自己人生狼狈的极致是逃难时分。没想到自己就剩个精神体,如今还能面对更狼狈时刻。
被抓着后脖颈见老同事,极其丢人。
周安宁抬起猫爪,学羊鹿平静:“嗨。”
于曲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扭曲的笑。他:“好久不见。”
周安宁:“好久不见。”
季柏洲把猫猫丢向于曲:“接收一下。”
于曲手忙脚乱想要接手,无措应对,虚空乱接。结果周安宁对猫的身体适应度高,腾空而上,跃到于曲面前。
一人一猫尴尬面对这场景,最后还是于曲虚脱一般笑了声:“没想到你真成了猫。现在什么情况?我们该做什么?”
每个人都有十万个为什么可以问。周安宁:“交给他们。我在另一个世界的合作者。”他居高临下朝下看向季柏洲。
于曲跟着看过去。
下方季柏洲来到高塔底端,蹲下摸索。高塔想要支撑起那么多人爬,底座需要相当粗。用来搭建的阶梯倒是一根根细金属棒。
他双手捏住两端,用精神力化作最锋利的冷兵器。他切割下金属棒。把玩了一下,让其亮起了幽蓝的光。
很快,他把金属棒放到一旁,又拆起另一根。等比例的金属棒不过几秒堆积起来。
于曲声音愈加干巴:“他要拆塔吗?”
周安宁没比于曲好多少,片刻找回声音:“啊……是的吧。”
于曲:“……我还在塔上。”
周安宁:“……嗯。”
季柏洲头也没抬和两人搭话:“没事的~反正你们刚才都在找死了。塔塌不塌没区别。”
这安慰的话真的很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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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曲不想直接对话季柏洲这种开口即地狱的家伙,又有无穷的问题要问。他问面前周安宁:“有多少后援?”
周安宁:“暂时就他。只有到了第三区和他们世界彻底连接上,才有后续合作。”
于曲又问:“土壤和水源现在完全被污染,有应急方法吗?”
周安宁:“暂时没有。”
于曲:“转移人口?”
周安宁:“暂时不行。”
一人一猫沉默。
有救援,又好像不是很有。
于曲虚弱发笑:“那有没有什么好消息?”
季柏洲在下方:“有。”
于曲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嗯?”
季柏洲完工收手:“我快速卸下了二十根金属棒。”
于曲:“……”这算什么好消息?
季柏洲又问于曲:“第五区其他地方已经完全没活人了,对么?”
于曲对季柏洲微点头:“都在这座塔上。水和食物也全带在身上,大概能活一周。要是其他区可以来救援,他们会走上空。当然基本上……也来不了。”
没有人力物力资源可以投给他们第五安全区了。
季柏洲沿着整座塔底跑起来。他将金属棒按序插入地表,形成一个安全圆:“既然这地区都没用了,那可以归我。”
他速度很快,快到于曲和周安宁还没反应过来,金属棒已布置完工。
季柏洲闲庭散步一般回到塔中央,手如同给他自己设置屏障时那样,再一次环了个半圆。
隐隐的嗡鸣声诞生,在土里插入的金属棒缓缓升空,并以加速姿态扩散飞驰而去。
在它们飞驰的环装区域里,所有一切如同一幅画遭遇了橡皮擦,被从纸面上抹除。干干净净,重变白纸。
不说怪物,连建筑、刚才的越野车,全消失不见。
周安宁头脑一片空白,浑然依旧是“物理学真的不存在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环状的金属棒所在之处,幽幽蓝光朝着天空延展,以曲线姿态闭合,形成一个玻璃罩子,罩住了以塔为中心的整个区域。
季柏洲转了一圈,欣赏完成品:“让金属棒以同样的速度飞,罩子果然圆。”
羊鹿:“……?这就是你非要用金属棒的原因?”
季柏洲:“不然呢?”
羊鹿哪怕和季柏洲合作多次,偶尔也能对其相当无语。
他盯着濒危世界传送过来的能量数值,计算季柏洲残余精力值,半晒找回理智:“……你的罩是可以消除罩里的东西,但没法给所有人提供食物、水源。你一旦不供应精神力,罩子只能存在一天。”
季柏洲:“没关系。我的招式主要作用是看起来容易让人相信我的能力。在现在情况下,实力才是最有效的解释。”
他可不想给完咪咪解释,又要给下一个人或一群人解释。
季柏洲在下方又朝着上方于曲招呼:“嗨,打算在原地活一天等救援,还是一起去第三区?”
于曲经历刚才一切,头脑空白。他以比刚才更僵硬的姿态低下头颅:“什么?”
季柏洲:“哥,私奔吗?拖家带口那种。”
7. 废墟之上的锈斑猫6
文/乃兮
于曲拖家带口,跟第一次见面的人私奔了。
第五区所有即将赴死的人类,有序从塔上下来,密密麻麻站了一片,眼神里充满求生渴望。他们全跟在于曲身后,听从于曲安排。
如果能活,没人希望死。
他们并不知道锈斑猫是第三区原区长周安宁,下意识看了又看,瞄一眼不够再瞥一眼。
他们经历过各种武力救援,也见证过安全区真正安全的模样。只是大部分救援没法扛住辐射和污染。人无法大批量生活在完全隔离世界的无菌空间内。
当人手不够,安全区被彻底污染,死亡覆灭也成必然的事。
现在情况不太一样了。
这次救援和以前见的各种都不一样。
每个人绷紧的心神没完全放下,好在至少对突然出现的季柏洲有着一定信任和信心。
救援只有一个人,这个人显然非常能打。
于曲给出“快捷通道”的路线,又给出了他身上仅有的通讯设备:“卫星电话。辐射污染还好没有上天,这东西还能用。”
天上卫星还在。或许人灭绝了,天上的卫星还能存在很久,直到设备老化分解。
卫星电话沉重如一块砖。季柏洲:“能联系上第三安全区么?我们现在过去那么多人,需要那边接应。”
于曲当着季柏洲的面拨第三区号码。他第一个拨的是云倩的号码。
“我打给云倩。你知道云倩么?她是周安宁的学生。”于曲等待中和季柏洲介绍云倩,“一个优秀的研究员,早已经能独立接项目。有她在,第三区和我们就像自家兄弟一样。”
两人无声听卫星电话响了一会儿,发现无人接听。
旁听的周安宁不自觉露出爪子。
通讯嘟声断,于曲替云倩找理由:“她可能正在忙。实验室永远很忙。我们的一部分研究人员才送过去,她应该更忙了。”
季柏洲:“换个号码打。”
于曲换成第三区区长的电话:“我给他们区长打个电话。”
安静的嘟嘟声相当有规律。两人再次无声等待。
第三区区长的电话也打不通,没人接听。
于曲脸上神情微变。总不能他们第五区活下来了,第三区出现危机。
他快速又拨新号:“我打第一区。”
通讯才响了两下,第一区很快接通:“于区长,您好。这里是第一区,一切正常。现在第五区状况如何?”
于曲抬眼,将只余下塔的安全区纳入眼内:“第五区没了。第三区给我们送来了救援人员,把我们的人救下了。我将带人立刻前往第三区。现在的问题是,第三区失联。”
第一区反应过来,警觉配合:“第一区会持续联系第三区。请第五区确保人员转移安全。有相关信息,我们会第一时间告知第五区。”
于曲:“好。”
第一区接线员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恭喜。”第一区知道今天第五区会发生什么。一场灾难,一场集体赴死。他们不知道第五区如何脱离危险,总之恭喜。
于曲深沉回应:“谢谢。”
通讯挂断。
于曲将担忧掩藏,对上季柏洲:“我们一路前往第三区,要麻烦你了。”
季柏洲轻叹一口气:“我发现了,私奔没什么前途。前路通常只会更糟糕。”
于曲、周安宁:“……”好一个辣评,各种意义上相当精准。
于情于理,季柏洲都必须去第三区。对于其他人而言,最近的安全区也只有第三区这个选项。
季柏洲带着人出发。
他一旦不开口不笑,脸上冷漠疏离得很。他走在前面,后面跟着的人不敢打扰季柏洲,慢慢走到于曲身边,开始问于区长:“区长,这人是谁?是超人吗?”
“是电影里才会出现的英雄?”
还有人见了猫:“这是召唤兽吧。”
周安宁:“……”这种称呼令人不适。
在末日能成为安全区区长的人,都不是等闲人。于曲对事情了解不算很清楚,和众人说起来只说:“特殊救援人员,个人情况机密。你们见过刚才那场景。一般人做不到。”
众人“对对对,机密”,就此暂时放过骚扰季柏洲和周安宁。他们单纯用视线不断观察,揣测季柏洲能强到什么地步。
周安宁浑身别扭,落在季柏洲肩膀上。他蹲坐着,双手揣入身下,变成小小一团。他心里在担忧云倩,一时间没有说话。
季柏洲在前方开路。没有交通工具,纯靠步行。
眼见走了大致两公里,周安宁才开口:“第三安全区和第五安全区相差超过五十公里。一般广播无法收到的距离。”
羊鹿:“快捷通道总路程步行需要34小时。”
季柏洲往后看了一眼。
于曲已经从领头带路,慢慢变成在人群中走。他脸上带着浅淡的笑,让周边人慢慢放松下紧绷心弦。他不是走不动,而是和第五安全区的人同生共死。
最靠近季柏洲的一个瘦削麻杆小孩一直观察着季柏洲。他注意到季柏洲视线,从人群里脱离出来,小跑到季柏洲面前关切问:“您有什么需要吗?”
声音清脆,是个女孩。她头发很短,衣服宽松。在这种濒危世界,短发方便,衣服资源短缺。她能被护住,有胆量来问季柏洲,已经证明第五安全区是个合格的安全区。
季柏洲让小孩带话:“告诉你们区长,我要先出发。你们需要在一天内赶到第三安全区。步行需要34小时,你们只有24小时。”
她眼一亮:“我们24小时内赶到的话,一定安全吗?”
季柏洲笑了一下,给予肯定答复:“安全。”
女孩拔腿转身,挤回人群冲到于区长面前:“英雄说他要先赶路。我们要在24小时内赶到第三安全区。”
于曲听到话算了算:要不停歇地快走或者采用跑一段休息一段的方式。可行,有点赶但可行。
人群给于曲让开道路,于曲跑向季柏洲,问他:“你要怎么去第三安全区?”
季柏洲:“跑出去找车。”方圆罩子内空无一物,早没车了。
不然他要怎么去?
他表示:“不然希望下次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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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能学会飞。给我送过去。”
于曲接受了季柏洲这种说话方式,体会到了笑点:“哈哈——好,下次我努努力。那这个电话——”
“你拿着,和其他区联系。”季柏洲朝着人微点头告别,“私奔的后果容易分道扬镳。再见。”
于曲:“第三区见。”
季柏洲带着周安宁跑了。
季柏洲跑步很快,唯独受不了枯燥:“羊鹿,放点音乐。”
羊鹿:“通讯员不是给你这么用的。”
季柏洲:“那你放动物世界,我昨晚上才听了几小时。”
羊鹿联想到昨天季柏洲继承庄园,发现各种乱七八糟动物,在庄园里大放动物世界:“那些是合作人的精神体,不是真动物。”
季柏洲连气都没喘一口,还能给羊鹿演:“真的吗?我还以为是鬼。你不说我都不知道。你应该早知道了吧?”
羊鹿平静应对迟来的算账:“现在给你放动物世界。”
周安宁本来焦躁的心沉寂下来。他再度面无猫情:没几个人可以在季柏洲身边维持正常心态。
——
第三区。
云倩将自己锁在实验室最深的房间里。整个实验室的墙面都含有特殊铅层,可以极大程度隔绝扫描、辐射、污染等。
这件房间结构复杂,中间放着一个巨大屏蔽仓,四周全是各种高端机械设备。
屏蔽仓如同一个金属棺材,将整个实验室房间衬托得如同太平间。
她站在冷冻屏蔽仓边上,清楚里面放的是她老师周安宁的身体。
实验室的密钥只有她有,而她只能站在这里。她的通讯设备已经全部被没收,背叛者是她的助理何莫氢。
广播里传来何莫氢的声音:“云倩,我们目的一样,都是为了救下更多人类。第五安全区今天毁灭,下一个要毁灭的安全区很可能就是我们。”
云倩没有说话。她黝黑双眸盯着面前屏蔽仓,一言不发,神情淡漠,任谁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时空技术和外星技术一样。你能确信你接引过来的家伙,不会变成奴隶主吗?我们一无所有,只会变成肉鸡任由他们宰割。”
何莫氢情绪激动:“我们要改变的是我们自己。生物进步也好,机械进步也好,都该用在我们自己身上。我们没有财力去研发别的!我们没有时间了!”
“交出实验室密钥。或者我们爆破实验室。”何莫氢狠心。
云倩手放到屏蔽仓上:“你们有什么用?这世上天才很多,可惜你们不算。以你们的技术水平,在短时间内研发不出来让人类正常进化的方法。这个世界的现状是你们一手导致的。”
“生物进化失败,物理进化无能。”
云倩清楚自己的研究成果。人类精神体化可以成功,这是一种新的研发方向。但她研发出来的产物太弱了,就连老师精神体化后,也彻底失去了踪影。
何莫氢:“你把自己关在里面,你也无法进一步研究。”
云倩:“我可以。”
云倩仰起头,盯向实验室摄像头:“我也可以是实验体。”
8. 废墟之上的锈斑猫7
文/乃兮
漫漫长途,第五区所有人提高步行速度,匆匆赶路不敢有丁点懈怠。
他们整体上身材精瘦,但并不显得黑黄。就连于曲也一样,肤色带着一点惨白。
安全区地面上有房屋。那些房屋有人居住,但更属于人想要活在地面上的执念。对于安全区而言,最安全的地方是在地下。
他们现在重新回到地面上,本是想死。现在却是因有了一种不敢完全相信的希望。
没人喊苦,没人喊累。再小的孩子也听话乖巧。他们脸上肃穆,知道自己在求生。
在危机重重的末日中,每个人都吃得起苦。吃不起苦的那些基本早丢了性命。人性的自私恶毒以及抗争在末世初期就早已显露。他们不一样,他们是一群愿意一起赴死的人。
悠长的祭歌又一次响起,响在季柏洲哼哼那儿。
这些人类生死存亡之际的小小细节对于季柏洲而言,有必要关注,没必要太关注。
季柏洲手指敲击着方向盘,心情好得像在郊游:“要是还有越野车就好了。”
这回借的是一辆普通小轿车,底盘较高,车身沉重,安全系数不比越野差多少。车里放了不少摆件,后视镜下都挂着一个小金元宝。
他表示:“腿长,小车伸展不开。”
对此,羊鹿根本没回话。季柏洲的话一旦搭上,很容易被季柏洲创死。
临近第三安全区,周安宁在副驾驶上提出:“第三安全区有大量地下防空洞。再加上由地铁站改建的空间,延展了很大一部分生活区域。我们可以从地下进去看情况。”
他熟悉第三安全区每一个地方,每一处防护细节:“安检口主要用于测试每个人身上辐射强度。其余规定是吃一堑长一智。”
季柏洲:“比如?”
周安宁:“比如精神异常的报复性自杀袭击。”
季柏洲多看了身边小猫猫一眼。
生活不易,猫猫都得叹气。
季柏洲安慰:“尊重生物多样性。”这世界要毁灭了,竟还有人搞自杀袭击,生怕死得不够快。只能说什么人都有。
“我们要进去的话,最好方式是伪装成别的区的科研援助人员。好比第一区和第五区。”周安宁提议,“第一区经常支援别的区,而第五区差点沦陷,会将所有人才尽可能交给别的区。这是每个区支持人类延续的共识。”
羊鹿:“左转70米停车。”
季柏洲转动方向盘,在羊鹿指定地点停车。他从车上下来。周安宁自动解离并出现在几季柏洲肩头。
这儿是一个地铁站出入口。入口被金属卷帘门封得实实在在。门外没有人值守,门内也听不出有什么响动。
四周和前往第五区路上一样寂静,不像是被灾变生物攻击沦陷。
季柏洲走到卷帘门口,下蹲拿起封锁门的U型锁:“说实话,濒危世界的科技水平忽高忽低。”
“说技术低吧,导致世界灭绝的技术都有,连精神投放和时空技术都弄出来了。说技术高吧,安全区靠U型锁。”
周安宁从季柏洲肩上跳到他脑袋上。他踩在人脑袋上接连踏了好几步,以此来缓和自己试图攻击季柏洲的心:“瞳孔锁密码锁密钥锁需要接电线和定期维护。要么焊死其余出入口,只留下部分。要么部分用简易锁。”
“焊死要是地下出问题,逃亡出口不够,踩踏都得死一片。”季柏洲摸出一根铁丝开始撬锁,“U型锁好。”
周安宁居高临下,困惑极了:“你们安卡还要学撬锁?你的铁丝哪里来的?”
季柏洲对于安卡会点什么,回了周安宁一样的话:“吃一堑长一智。铁丝刚才从车上顺的。”
周安宁回想了一下刚才车上陈设。如果没有记错,应该是固定小摆件上拆的铁丝。
周安宁:“……”安卡到底是一群什么样的人?偷车拆东西撬锁都会。
周安宁又问:“你刚才能把金属棒直接卸下,为什么不动用精神力把锁卸了?”
季柏洲:“节约能耗。不然我精神力还能推动我上天飞行,瞬间转移。”精神力是物理意义上的多功能。
周安宁听着有道理,有点怀疑又有点被说服。
羊鹿在另一头平静增加解释:“这些行为并不需要耗费大量精神力。但安卡需要学习足够多的危机应对技巧,以应对完全失去精神力的情况。”
周安宁明白:就像安全区可能会停电。安全区需要有应对停电后各种情况的应急措施。
季柏洲不是做不到瞬间卸锁。他故意的。
U型锁没能扛住经验丰富的季柏洲,“咔嚓”一声打开。
季柏洲把卷帘门拉上去,发出巨大“哗啦”声响。
都这样了,第三区还是安安静静。没有人突然出现用武器指着季柏洲,也没人出于好奇过来看一眼,仿佛方圆几里地都没人似的。
季柏洲轻微动了动眉,迈步朝里走。
地下光线昏暗。外界的光只有微弱洒入内部,而往里不过走二十米,所有光都只来自于墙两边顶端的灯。
灯大致是为了节约用电,每隔一段开一截。它确保人能看得见路,不确保地下完全亮堂。空荡的地下通道只有季柏洲的脚步声。
“比起第五区,你们第三区更像沦陷了。”季柏洲把周安宁从脑袋上取下,往地上一丢。
周安宁瞬间从小猫变豹。他扭头望向季柏洲,又收回视线看向隧道前方。
他眼内的地下通道比他记忆里明亮很多。大概是精神体的效果,也可能是作为猫可以夜视的特性。
体内力量充足,周安宁无声踩在地上,飞快朝第三区内部跑。
很快周安宁停下脚步。他发现了异常。
地下通道第二个门封锁处,一个青年正低头安静包扎伤口。他小腿上捆上厚重绷带依旧挡不住渗血。
青年敏锐注意到有视线,立刻拿起手边的枪对准来人。
来……来猫?
青年懵了一下,很快愈加警惕。在到处都是诡异生物的末日,面前这东西不知道会是什么。
周安宁认出了青年。
他无视对准自己的枪,轻巧来到青年附近,放低声音询问:“刘霄,第三区怎么了?”
青年听到问话,满脑子第一个念头:“……外面生物已经进化到这地步了啊……”
下一刻,他的第二个念头是:“人类果然到了交出统治权的时候。”
很快他又说服自己:“哈,应该是我失血过多产生幻觉了。怎么猫是区长的声音。”
脚步声传来,青年的枪飞快转移,从猫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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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来人方向。
季柏洲看到了人,又看到了封锁的第二道门。又是卷帘门。这回没锁。
周安宁和刘霄快速解释:“我是周安宁,这是我请来的救援,安卡季柏洲。云倩呢?”
刘霄没明白为什么人变成了动物,也不明白什么叫安卡。他懵懂只明白面前一人一猫说他们是救援。
“云倩教授被封锁在实验室里。”刘霄举着枪没有卸下防备,“有一群强盗和一部分人里应外合,打算拿下第三区。实验室一起沦陷了。”
周安宁向季柏洲介绍刘霄:“这是我们安全区的保卫员。”
刘霄的保卫服是纯黑制服。纯黑并不容易打理,也没有灰色土色更隐蔽。弄脏后的衣服带着一股血腥味,没有利爪撕扯和牙齿撕咬痕迹,说明内部的战局是人类内斗。
末日常态。有限的物资,没有法律和道德约束的人性。第三区比第五区好运一点,也没特别好运。
季柏洲也一样无视刘霄的枪,走到刘霄面前弯腰。
他视线和人齐平,友善问人:“你现在想要做什么?”
过于近的距离让刘霄浑身绷紧。他几乎强行克制自己开枪冲动:“……第三区的人已经转移到底层防护区域。我要去救云倩教授。”
现在的第三区已经很难夺回。
“怎么救?”季柏洲问他,“你只有一个人。”
刘霄开口:“不,我不止一个人。”
周安宁:“我的实验室研究分为两个方向。一个方向是我领队的机械运用。另一个是云倩负责的时空跃迁。”
刘霄:“没错。第三区的机械库就在实验室下方。里面有全套的机械外骨骼。这是我们当初举荐周教授当区长的最重要原因。只要在人员数据库里,把人和机械外骨骼绑定,普通人也可以对抗外敌。这部分外骨骼优先绑定的是我们保卫员。”
刘霄对能说出一二的周安宁信任了一些:“启动密钥只有两个人知道,一位是云倩教授,另一位就是周教授周区长。”
之所以启动密钥只有两个人知道,也是周安平怕自己不在,实验室在云倩手中会被外人盯上。
没想到他才离开那么短时间,现在云倩被封锁在实验室无法和外界沟通。
整个第三区都被强盗盯上了。
有人质在,有物质基础在。季柏洲无法像处理第五区那样处理第三区。他侧头:“咪咪,我带你去找云倩?”
刘霄迟疑,慢慢收起手枪。他尝试从地上站起身:“我去救云倩教授。如果你真是救援,请先带着周区长去实验室下方启动密钥。”
他走动了两步,血渗得更快。他动作轻松,像没事人一样向季柏洲展示:“我可以行动。”
如果救援是假,那密钥在云倩教授手里。他必须去。如果救援是真,那密钥优先开启外骨骼装备,他和其他保卫员的行动就会更方便。
周安宁相当凝重:“你伤口没有止血,先休息。我们可以去救云倩。”
猫好,人坏。
季柏洲错开刘霄的身子,拉开他身后卷帘门:“没事的~一个方向,一起出发。”
“求人终究低人一等。自己的世界,要自己当英雄才会有成就感。”季柏洲,“这一点咪咪应该明白。”
求人是赌博,输者多,赢者少。
9. 废墟之上的锈斑猫8
文/乃兮
被叫多了“咪咪”,周安宁逐渐脱敏。他无语发现自己能透过季柏洲的话去理解季柏洲想表达的什么。
他们所在的世界在季柏洲那儿不过是个濒危世界,是安卡要拯救的千千万万世界之一。
但对于周安宁和刘霄而言,这个世界是他们自己的世界,独一无二没有替代品。
他没有再阻拦刘霄。他清楚,如果他想要做什么去拯救自己的世界,也不会被任何人阻拦。
周安宁:“走吧。”
两人一猫通过卷帘门进入第三区地下内部,前往被强盗侵略者封锁的实验室。
第三区地下并不安静。在走过一段路程之后,各种翻找东西的声音陆续传来。强盗团伙的人声清晰闻。
“这里也没什么物资。地下养殖场就那么点东西。”
“有罐头么?稍过期一点的也成。妈的想吃点三五年前的罐头。”
“做你梦去吃。水培屋和储藏室都看过了?可以吃多久?”
“够我们吃三五年。我看第三区的人都要留下。不然我们人手不够,没人种地和养鸡鸭。”
“屁话,没听说不能随便杀。杀光了谁干活,你吗?”
物资有限,人在这种时候也是一种物资。
更为残酷的人性暴露出来:“要是没吃的,他们还能当粮食。”
“哈哈哈——我最喜欢看人苦苦求饶又根本没用的样子。”
刘霄从自己保卫服里抽出一个弹,他手做了个捂嘴动作,和季柏洲示意:不要呼吸。
季柏洲屏息。
周安宁身为精神体,根本不会受到这种影响,却跟着一起屏息。
出乎季柏洲的预料,刘霄脸色一沉,人拿着弹直接朝里面冲了进去。他刻意避开人多的地方,朝着通道方向跑。
一时间,里面原本在说抢劫来物资多少的强盗们全动了起来。他们愤怒群攻:“又特么是保卫队!”
刘霄左右闪避敏捷,一点看不出身上带着伤口。他的头发彻底贴在脸上,绷紧如他的神经他的脸。
浑身上下的肌肉全部动用起来,刘霄下一刻决绝抽出手上武器的安全阀,将手里的弹砸在自己脚下。浓重的烟雾弥散,转瞬吞噬一切。
“嘶——”。
气体声不断,刚狂奔向刘霄的那一群强盗意识到不对,咬牙狠烈狂喊着:“退!退!”
还有人不顾这气体是什么,死命上前要杀了刘霄或活捉刘霄:“兔崽子,找死。”
在这种战局里,这群强盗并不是都敢开枪。地下空间太小,就一个保卫员在烟雾里,很容易打到他们自己人。
周安宁能在朦胧的烟雾里看到刘霄。刘霄并没有顺着通道跑走。他灵活走位,踩出各种声音,就为了吸引那群强盗。
“靠,老子以为是催泪烟雾。这是麻醉烟雾。”
“是迷烟!”“过滤器没用!”
有几个机灵的刚开始就佩戴防护镜且没呼吸。他们现下也没说话,尝试在混乱局面里逮住刘霄。
保卫队的人很重要,可以作为重要人质去威胁其余人。
混乱的人群在烟雾下没有多少合作可言,抓一个敢开枪的刘霄更是难上加难。
问题是现在刘霄也不敢随意开枪,他一样要顾及周区长和所谓的救援季柏洲。
他在迷雾中听声辩位,扯过一人的枪,往自己处一拉,下一拳揍在人脸上。当侧后方传来动静,他迅猛蹲下把人绊倒,扑上去夺走武器后退。
受攻击的人免不了张嘴呼吸,药效极快,困意席卷而来。
“乒——”有人踉跄摔倒在地。
然而好运有限。伤口撕扯严重,锥心刺骨的疼痛突兀袭来,刘霄闷哼一声,沉稳的脸上出现一阵恍惚。此刻恨不得用各种脏话辱骂刘霄的敌人恨不得刘霄早早失去动弹能力。他们等着浓雾变稀薄,不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当即朝着刘霄发声的地方袭去。
众人扑向刘霄。
刘霄快速回神,下意识躲着敌人,又透过敌人搜寻起周区长。他有事没有关系,周安宁区长不可以有事。
要是周安宁区长出了事,那么谁来救下实验室里的云倩教授,谁又可以救下整个第三区?
他搜寻的眼神里带着求救的无声呐喊。
潜藏在暗处的季柏洲一把将人拽出了烟雾区,冲向远处通道。
四周冲过来的敌人如同撞击在坚硬墙上,因巨大惯性而被一下弹开。原本残忍又血腥的强盗,此刻成了分不清透明玻璃和天空的鸟。
季柏洲换了个姿势,将刘霄扛到身上:“咪咪,快点带路。否则我要把你的保卫员当防弹衣了。”
周安宁一爪子将一个强盗脸上的面罩连同脸一起划烂。他正打算朝另外几个下手,听到声音马上冲回去带路。
后面果不其然传来子弹声。刚才怕射杀同伴的强盗终于被惹怒,宁可错杀也不打算放过季柏洲等人。
周安宁清楚季柏洲的能力足够隔离危险,就是单纯嘴欠想说两句。
他竟还能配合这种地狱话题:“他防不了你全身。”
刘霄:“……”这是人说出来的话?
刘霄被扛着走,腹部被顶得想吐。他察觉到季柏洲不是普通人后,暗自松了口气。他又不敢全然放松,于是默不作声努力不给季柏洲造成阻碍,又试着举枪对后射击。
别人伤不了的季柏洲和刘霄,刘霄偏偏又能打中人。这让本来人数不对等的局势形成惊天大逆转。
刘霄低声笑了下:“像开挂打游戏。”
季柏洲:“恭喜。我希望下一句不是‘要是你早点出现就好了’。”
“乒乒——”两下射击后,刘霄艰难换起子弹。他失笑:“好巧,这话我听过。”
周安宁拐了个弯,跑过一个楼梯朝下冲。季柏洲跟着拐弯,朝楼梯下跑。狭隘的地下通道中,两侧广播传来声音:“10号线3号口敌袭。10号线3号口敌袭。”
刘霄刚缓和的脸色变了变:“我们被通报了。”
季柏洲半点没压力,加快了跑步速度:“无所谓。”
羊鹿的声音忽然传来:“有所谓。如果你们前进方向是实验室的话。那儿的能量异常,产生时空波动。不排除是开辟了新的时空跃迁口。”
刘霄身体猛地绷紧,警惕着突如其来的声音。
羊鹿平静给出警示:“周安宁的成功具有一定的侥幸。如果没有锚点,时空穿梭很容易迷失。”
季柏洲和周安宁心一沉。
濒危世界的第一个实验案例是周安宁。现在实验室里被封锁的是周安宁的学生云倩。不出意外,现在弄出波动的人就是云倩。
她是想要将她自己当成第二个实验品。
成则生,化为精神体在时空漫漫长河里穿梭。败则死,将这段年轻的生命献祭给科研,好过被旁人利用。
周安宁加快了速度。
季柏洲跟在后面:“学生很容易受到老师影响,步上老师后尘。”
周安宁语气发冷:“我从来不希望她步我后尘。她足够优秀,是人类最后的希望之一。她值得最好的待遇,过漫长的人生,而不是年纪轻轻死在封锁的实验室内。”
季柏洲笑了一声:“你猜学生是怎么想的?”
周安宁不说话。他清楚学生会怎么想。有人在前做出了“案例”,她敬重他,也会选择学习他。哪怕他说不,她也知道他会说不,她还是会走上这样一条道路,义无反顾。
生死在科研面前,是一条并不让人恐惧的路。
季柏洲给出答案:“学生就是想狠狠踹一脚老师的屁股。”
正大光明听着的刘霄:“……”
周安宁咬牙切齿:“……季柏洲!”
季柏洲惊了一下:“难道只有我想?”
羊鹿:“这句话我会上报。现在距离能量异常点326米。”
季柏洲问了声:“具体方向。”
羊鹿:“右转72度直接爆破。”
刘霄反应过来,开口:“不行。云倩教授的实验室是在前方。机械库在下方。两个地方强行突破都会启动自毁程序。”
季柏洲手都想抬起来了,又放弃:“……下次这种关键事情早点说。”
刘霄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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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声音:“不然为什么一定要密钥!不是必须要密钥的话,那群强盗早就爆破了!”
季柏洲承认:“很有道理,我不听。先去下面开机械库。”
刘霄和周安宁这回同时没回话。云倩在实验室里。她很可能正在启动装置,正在生死存亡赌命关头。实验室下方是可以救下更多保卫员的外骨骼装置。被迫分散的保卫员则可以靠这个驱逐强盗们,从而救下更多第三区的人。
一个人的生命和无数人的生命相比,很难说谁轻谁重。没有情理可言,没有道理可讲。
周安宁既是云倩的老师,也是第三区区长。选择将他切割成两半,每一半都是痛苦。
在场唯一不痛苦的唯有季柏洲。
他是真扛人带猫,硬生生又跑起楼梯,跑到再下一层区域。
强盗们显然并不打算放弃尝试无密钥开机械库。他们放了一部分人在这里值守。
强盗们的老大显然也意识到季柏洲等人的目的,让广播继续播放:“实验室机械库有入侵,实验室机械库有入侵。”
前有值守后有追兵。是正常情况下的死局。刘霄开挂太大后,对身边的季柏洲有了一种盲目信任:这各种意义上不是人的家伙,一定可以解决。
超人怎么会应付不了普通人?
“哒哒哒——”带剧烈硝烟的武器从两个方向朝着季柏洲发射。
季柏洲开起了防护罩,往左边一缩,又往右边一靠。一顿蛇形走位,所以射击不是卡在墙上,就是反弹到另一边墙上,还有几枚打到强盗同伙脚下。
窝里斗怒骂诞生:“你们傻[——],打哪里呢?”
另一边骂更脏,季柏洲自动过滤掉。
他双手手背靠在一起,朝外一推,面前值守拦他的那群家伙“乓——”砸向两边墙面。左右各一堆,嵌入在墙内。
道路畅通,露出前方输入密钥的操作间。操作间门口敞开,本来是想要迎接强盗头子。不想强盗头子没赶到,赶到的是异世界安卡救援。
周安宁冲入操作间,飞速跳远上操作台。他猛想要输入,结果一伸手,发现自己有的是两爪子。
他变成了猫,爪子攻击力强了,可完全没人手灵动。
周安宁愤怒扭头:“季柏洲,过来输密钥!”
季柏洲踏入操作间,少有噎了一下:“……手动输?多长的密钥?”
周安宁:“很长。每个时间段密码是固定的。过了这个时间段密码会换,我要另外算。快。”
刘霄速度从季柏洲身上下来,对准外面就是攻击。他对两人表示:“有完美防御,我来攻击敌人守门。”
季柏洲上前,面对上机械库各种按键的操作台,伸出左右两手各一根手指:“说,按什么。”
周安宁板着猫脸,噼里啪啦念起来:“7334s6x——”
连数字带字母,赫然有72位。季柏洲服了这群搞技术的,和羊鹿一样在技术偏好上不太正常。
密码6位够长了,还搞72位,还隔一段时间会换,需要计算!
季柏洲输入完72位,按下确认按钮。门口刘霄的弹已几乎用完。他不得不关上门,偶尔射击两下,以防外面意识到这一点。
机械库的蓝色屏幕上,数据库人员名单跳了出来。周安宁用猫猫爪挑选全选人员,直接勾选。
一阵轰鸣声传来,操作间面前本来金属的背景板突然拉开,形成透明玻璃板,展露出其后整整齐齐堆放的外骨骼装备。
这些装备有着几乎完整的躯体,没有头部防御。它们拥有着铅色镀层,闪亮充满威胁力。
周安宁按下确认按钮。机械库的大门打开,所有设备猛然加速,冲向外部,自动去寻它们绑定的人员。
值守在机械库外的强盗们还没来得及拦,肉身被金属装置直接撞翻。
季柏洲微微睁大眼:“哇哦——”
操作间大门外,一台机械设备冲了过来。它属于刘霄,结果“咚——”一下撞击在虚空屏障前。
扭头看向门口的季柏洲惊叹第二声:“哇哦——”
刘霄:“……”他的装备!!
10. 废墟上的锈斑猫9
文/乃兮
季柏洲调整精神操控范围,让外骨骼装置成功和刘霄会师。机械半自动化装置贴上刘霄,快速配置妥当。
刘霄简单活动了他已经疼痛到麻木的腿。腿行动无碍,好似完全没有伤口一样。接驳神经的外骨骼是身体的延续,而非简单的机械外壳。
他得到装置,二话没说朝外冲去。广播让人围攻实验室和机械库,也向所有保卫员告知了一个信息:有人在实验室和机械库方向。朝这个方向集中,可以汇合。
刘霄要去救云倩教授。这是他们的世界,他们该做自己的英雄。
周安宁也满脑子云倩。
优雅的巨型锈斑猫从操作台上跳下,凝视操作间上方。他柔软无声踩在地上:“我可以直接上去。”
季柏洲关注着咪咪,当场驳回:“不,你不可以。”
羊鹿:“你应该能感受到,重构再出现和穿越屏障都要耗费力量。甚至在本世界里,靠你的精神体穿越屏障是一件无法达成的事。”
“在属于你的濒危世界可以尝试。这有第二个问题,现在上面时空状态并不稳定。你上去会直接被撕碎。”
能不能拼起来,又怎么拼起来就很难说。更别提周安宁的躯体还在上面,云倩的情况又不明。
周安宁:“一点尝试都不行?”
季柏洲没有羊鹿那么醉心技术,也不像周安宁是研究员出身。
他是安卡,是对时空技术相当了解的安卡。他从他的角度表示:“在时空混乱情况下,你很容易和你的学生合二为一。以后你也不用操心她,她也不用担心你,反正你们是一个集体。”
周安宁:“……”谢谢,半点不敢尝试了。
不论如何,他们必须要突破上方,从而冲入实验室内部让周安宁输入密钥。又或者让实验室里的云倩主动开门。
身为猫的周安宁面上看不出异常,爪子焦躁在地上刨了下。
他刨完意识到自己这种完全猫科动物的动作,带上些许僵硬。
季柏洲扫视了一圈屋内陈设,确定自己没有什么可以用上的东西,自然前往已经被刘霄打通的出入口。
周安宁没能尴尬多久,亦步亦趋跟在季柏洲身边。对于他的状态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什么,他并没有季柏洲和羊鹿清楚,还不如多配合,以防出现无法逆转的大问题。
比如合二为一。
机械库外极其混乱。季柏洲在减少消耗,没有再大开大合动用精神操控能力。而除了另一头一直在计算的羊鹿,并没有任何人发现这一点。
刘霄的心思全在和强盗们战斗上。他本来受伤,刻意和大部分人分散,不想妨碍到旁人。他是在单打独斗。
当机械库打开,他终于不再是一个人了。他冲在强盗中厮杀,而很快就有自己人加入战局,从何他完全相反的方向而来:“刘霄队长!我来了!”
“刘霄队长!”
“我说是谁打开了机械库!哈哈哈行——”
一个个穿着外骨骼装置的保卫员出现。这并不让人意外。意外的是另一波人。是一波并不是保卫员的普通人。他们也穿着外骨骼出现了。
“是这边!快过来!保卫员都在这里!”
“保护第三区!”
“保护第三区!”
喊声逐渐变成怒吼。激动人心的嘶吼抹去了人心惶惶的过往不甘。
他们之中有男有女,有年长有年少。每个人脸上都是一种热血上头,可以保打出反击战的冲击快乐。
他们唯一薄弱的地方只有脑袋。大部分保卫员自己拿了各种头盔出来。有的是黄色安全帽。有的是黑色机车帽。有的是粉色电瓶车帽。
五花八门。
这些是被外骨骼装置随机选上的普通人。是周安宁随意选的人。
季柏洲望着这一幕,没说什么话,没做什么表情。他垂下眼看了眼地板,又很快重新变回一向以来放荡不羁的性子。
刘霄:“上楼,我们去救云倩教授!”
众人怒吼:“救云倩教授!”
有这么一帮人冲在前面,第三区被解救只是时间问题。
在季柏洲接过的任务中,这不算困难任务。他一没有遇到超越他能力的世界,二没有遇到下一刻就要彻底灭亡的世界。
从他到这个世界开始算,至今没有超过二十四小时。他的救援任务已经到达后半阶段。多有效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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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一件事。
接下去只要第五区成功赶到第三区,第三区成功救下云倩,他成功和云倩达成合作两世界合作协议,任务就算阶段性完成。
季柏洲:“青春真好。”热血沸腾,满眼希望,“不像我,吃多了冰,凉凉的。”
羊鹿:“告诉一个更加凉的消息。实验室的波动异常超出合理范畴。她打开了不止一个朝向的时空隧道,打算赌一把大的。”
季柏洲身边本来跟着的周安宁如森林里的野豹,如草原上的猎者蹿了出去。
季柏洲都忍不住说一句:“这是能这么赌的?”
云倩要是能听到这问题,必然会回答能。如果一个不够,就打开很多个。如果有很多个世界通道打开,就可以救下自己所在的世界。又或者,毁灭这个已经无可救药,迎来灭亡的世界。
她的思绪已脱离了正常科研范畴。她在想:反正都已末日了。
实验室里,她知道自己的所有行为都暴露在外,自言自语着:“我没有什么不能失去。因为我什么都没有。”
“第三区失守,我没有家了。老师走了,我没有师门了。”
她所有曾经喜欢的在意的东西,都一一要消失。她当然选择有自己最喜欢的方式寻生或葬送自己。
云倩调试着所有设备,将各种影响时空的操作都做了。她冷静又疯狂,坦然又决绝。
大排大排的灯光打亮整个实验室。外人连看都看不懂的仪器高速旋转,发出嗡鸣声。
广播里的叛徒的声音像耳旁的风,再怎么气急败坏也不需要她多去在意。
她没有选择和老师一样舒服躺好。她坐在自己最喜欢的椅子上,戴上头盔,贴上电磁片。她按下最后的按钮,静静等待命运降临。
直到广播里杂音突然变调,直到她忽然间好像听见了第三区其他人的声音。
直到她眼前逐步扭曲,她恍惚间听到了她老师的声音。直到她面前突兀出现了一个陌生的,不该出现的人影。
发胶将黑色的短发梳到脑后。细框眼镜像装饰一样挂在脸上。
温柔的声音穿过所有嘈杂清晰传入她耳内:“你好,我是彭居。你想和我做一场交易么?”
11. 废墟上的锈斑猫10
文/乃兮
实验室里很亮堂。整个安全区供电再紧缺时,也不会缺实验室的电。
面前自称彭居的男人站在灯光下。灯光在他脑后延展,神圣不可侵犯。她呢?她被困在实验室里,坐在椅子上贴了电磁片,几乎呈献祭状态。
很狼狈。
云倩唯独在油画里见过这样的场景,那是神使的降临,是救世主的到来,是越过时间穿过空间的慈悲者。
哪怕面前的人是恶魔,云倩也会想听一听这是一场什么交易。
人在绝望时什么都会信。好的坏的,总归不能差了,不能更加差了。
科学的理性在她脑中几乎在一瞬间遭受了一场惨不忍睹的屠杀。
云倩问面前的男人:“你能给我带来什么?”
彭居笑了起来。他的笑带着温度,在背光下朦胧模糊,衬得实验室里一切如梦似幻:“安全。自由。以及和平乡的野望。”
世界崩坏,一切都堕落到无可救药地步。
哪里会有真正的安全、自由以及和平乡?
云倩不想去相信,不乐意去相信。但面前的男人太有蛊惑能力。他光是出现并站在那儿,就语气笃定了他所说的会成为现实。
存在即合理,或许总有这么一个地方。它的一切如男人所说一样,将一切负面坏的全部消灭,让和平彻底降临世间。
云倩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想要我做什么?”
既然是交易,他必然对自己有需求。
彭居:“继续做时空穿梭技术研发。在我提供的数据技术之上进行延展。这是你本身就擅长的东西。”
听上去毫无难度。
尤其是彭居说了声:“你的老师周安宁活着。技术的发展就是为了让更多在意的人,可以有活下去的可能。”
云倩:“好。”
她答应了,为了让更多在意的人有活下去的可能。
哪怕她不明白,为什么彭居非要选择她。她在自己世界研发水平很强,放眼到无穷无尽的万千世界中其实未必。
只是这一刻,她确确实实被蛊惑:“我和你做交易。”
实验室大门发出“嘀嘀嘀”的声音。有人知道了密钥,选择破开实验室。
云倩视线转向大门。她心脏带着她的期颐不可避免怦怦跳动起来。
这儿的密钥只有她和老师知道。老师还活着,所以是老师来了吗?
门打开需要时间。彭居一样转向了门口。他并没有紧张也没有立刻离开,反而继续用他平和温柔的声音说:“精神投放技术是很了不起的一项技术,最大的败笔在于,它不可逆。”
门打开,没有老师。人形的非人形的都没有。
一个容貌出众的陌生男人走入房间,琥珀色的眼泛着些许冷意。
云倩的心沉下。
彭居:“周安宁的身体和精神没有办法合二为一。他已经不再属于任何地方。他是这个世界这个时间点的锚点,也是时空的流放者。这是作为英雄所需要付出的。”
周安宁的精神体是路引,躯体是站台。
云倩明白彭居要她做什么研究了。她也明白自己要做什么研究了。
她要将今后一切的时间和精力,都用于她的老师。她要让他的精神和躯体合二为一,重新作为一个普通人类堂堂正正在世界上活下去。
彭居向身边的云倩介绍起进门的人:“这位是我的学生,季柏洲。”
——
羊鹿的声音断断续续:“信号……接……卡顿……”
实验室里,短发的女研究员一身白袍坐在椅子上,身边站着的是熟悉的老师。
别人是感慨物是人非,季柏洲要感慨的是物非人是。
羊鹿的声音彻底没了。
这足够证明这间实验室里,时空完全混乱。要是周安宁往内多走两步,精神体真可能被搅碎。
季柏洲能感受到身上的混乱无序,以及蹦极过山车这些极限游戏带来的眩晕。他看了眼彭居,很快无视对方,望向坐着的云倩:“云倩教授。我是时空安全局安卡季柏洲。接受任务与你所在时空进行连接。”
云倩下意识转向身边的彭居。
彭居笑了一声:“完全不打算打个招呼么?”
两人都很高,在实验室里全然对峙。
季柏洲语气没有变化,视线没有转移,拿出手机对上云倩拍了两张。
咔咔两下极为迅速。
云倩愣了愣,抬手想要挡一下,又发现自己已经晚了。
季柏洲拍完照和云倩沟通:“不好意思,刚才有点幻听。人年纪大了容易发生这种事情。现在我们说正事。”
“对你们所在的濒危世界,我负责的阶段性救援第一步已完成。接下去第二步,是两个世界建立联系,进行信息共享。”
他手指点了点脑袋:“你需要把设备暂时关闭,否则我们本世界无法正常连接你们所在的濒危世界。”
云倩少有茫然:“什么?”
这两人不是一派的么?不是师生?她没法完全理解。这人是新的救援?
事情发生的突然。
救世主一号才出现,救世主二号又出现。一个看上了她,一个似乎是看上了她所在的世界。
云倩茫然的同时,又快速分析出了这关键一点:两人不完全冲突。
当事人在发懵。
季柏洲环顾四周,联想实验室被围剿的情况:“好的看起来你们濒危世界的时空安全局没几个人。你的助手反叛了。那么谁负责和我们进行后续任务的对接?”
门口负责望风的刘霄:“别废话了!先关设备!”
周安宁反应过来:“先关设备。”
云倩听到熟悉的声音,当即身子一颤。她猛地看向门口,想要看见熟悉的身影。
彭居见识了学生的忽视,温和笑笑:“看来我需要先带人走了。”
季柏洲刚将人忽视了个彻底,听到这话重新盯上了彭居。旁人不可见的时空逐步扭曲。一块金属板崩开了螺丝,朝着彭居方向飞去。
锋利的金属板袭向彭居,却被彭居信手一捏,无法再前进一步。
对峙的情况愈加高危。
本世界里,羊鹿面无表情看着电脑面板上季柏洲所在处不断攀升的能量值。能量混乱到红得发紫。
他无法联系上季柏洲,只能等,等季柏洲重新控制住场合。
濒危世界中,彭居扛住了季柏洲的攻击。两人无形的精神力碰触在一起,让四周的设备一点点粉碎。
这种几乎可以实质化又无法让人用肉眼看到的能力,可以说令人无比发寒。
门口刘霄将手中的枪往屋内探了探。不过两厘米的距离,他的枪头直接分子化,变成一小缕黑粉散在空中。
刘霄绷紧身子收回枪,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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骂了一句:“这里面哪里还需要密钥,根本进不去。”
里面物质在粉碎,彭居却还在温和问季柏洲:“你要和我一起走么?外面那么多世界,非常精彩。本世界比你曾经待的实验室大,外面的世界比本世界更大。”
回馈彭居问话的是另一块金属板。速度极快,杀意尽显。
再这样下去,搞不好机器没关停,这儿先被两人拆停了。那危险性比关停大得多。
云倩情况实验室情况。她抿唇扯下自己身上的电磁片,脱下头盔打算去关设备。
她并不怕死。她现在已经发现了,面前这对师生走在了截然不同的两条道路上。
如今她的老师在门口。老师走的路是面前这位学生在走的路。他求助了另一个世界的力量。
两个世界要连接,要共享知识。
可就在刚才她心里的想法已经变了。
“啪——”“啪——”云倩关了一个又一个开关。周围的毁灭撕裂似乎都避开了她。她仅有一根头发落下,还没落到地上就消散于实验室内。
她不想违背她的老师。她的老师想要拯救这个世界。她看不起这个世界,这个背叛她,背叛她老师的世界。她只想要拯救她的老师。
这,不完全冲突。
全部关完,云倩第一时间重新回到了彭居身边。她没有敢去迎接自己现在不知道是什么状态的老师。
她对彭居恳求:“请带我走。”
她怕自己看到了老师,就没了坚定的决心。她怕自己见到老师失望的眼神。
羊鹿的声音传来:“已重新构建连接。季柏洲,能听到我的声音么?”
季柏洲没有第一时间回话。
彭居和季柏洲对视着:“很高兴见到你毕业。那么,下次再见。”
彭居取出一块和季柏洲手腕上相似的环,扣在云倩手腕上。
屋外刘霄再次用残损的枪试探,在发现可以后,用身体快速往内先行。
周安宁注意到安全后,飞速朝着屋里奔:“云倩!”
羊鹿沉下声音:“彭居?”
季柏洲对待老师的“下次再见”,不是很高兴。
他提出问题:“老师不想回管理局的话,下次再见,我会考虑绑架老师。”
彭居愣了愣,失笑:“如果你能做到的话。”
他有些怀念:“还是小时候的你更可爱,一句话就能让你跟我走。”
说罢,他没有等季柏洲回答,带着云倩消失在实验室内。
羊鹿那儿的按键声几乎都要透过时空传到季柏洲耳边。
季柏洲清楚,羊鹿想强行关闭老师的时空隧道。羊鹿失败了,就像他刚才和老师对峙,阻拦老师离开,也失败了。
周安宁狂奔到刚才云倩消失的地方,转身质问季柏洲,也似乎在质问消失的两人:“她为什么要走?”
季柏洲低下头,碰了一下手腕上的设备。他带着一点漫不经心回答周安宁问题:“学生长大了,胆肥了呗。”
周安宁咄咄逼人:“你们不能拦着?”
再次抬头,季柏洲对上周安宁。他蹲下身子和周安宁平视:“这样吧,换我当咪咪,我可以干提出问题这个活。”
周安宁:“……”
季柏洲:“人类的本质,复读机。百分百复制,童叟无欺。”
周安宁气得给了季柏洲一爪子,只挠到空气的那种。
12. 废墟上的锈斑猫11
文/乃兮
实验室的主人没了,实验室里的器材大部分耗损。周安宁的屏蔽舱在实验室里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云倩没有想要伤害周安宁,也没有希望带给自己老师困扰。
锈斑猫到底还是受了影响。
他低头耷脑,萎靡不振,半点提不起精神。
悲哀的中年人无人问津,但可爱的猫猫惹人恋爱。刘霄一边掌控着全局,让自己同僚应付强盗团伙,解救第三区,一边在那儿安慰周区长:“云倩教授有她自己的想法。她一定不会选择放弃第三区。”
这话说出来像是在咪咪身上扎刀。云倩不管是有什么想法,她都被第三区自己的助理背叛,并逃离了第三区,逃离了这个濒危的世界。
周安宁能理解,无法谅解。
一人一猫很和谐,作为背景板的季柏洲努力“修复”并“改建”着实验室。
他手腕接入实验室的计算机上,另一只手操控东西飞来飞去。
羊鹿:“我这里把第三区的通信恢复了。已经可以联系到其他几个区域。按照第五区定位和速度,他们能在24小时内到达第三区。”
“好消息。活下来的人多了些。”季柏洲拿了一块板子,“这板子和之前碎掉的那个差不多。应该可以直接装上。这样设备就能用了。”
羊鹿:“如果你要用‘差不多’和‘应该’。那我觉得你这样操作之后,这些设备肯定不能用。”
季柏洲面上神色没变,手上把板子扔回角落:“你说话逐渐有了我的风格。大家知道了一定会很感动。”
羊鹿不想知道“大家”里面包括谁。他单纯知道:“经过你的手改装,实验室能用的设备会从45%变成25%。”
好一个嘲讽。
季柏洲虚心接受,转移话题:“你把资料传回去,那边怎么说?能不能对辐射污染进行有效遏制?”
羊鹿冷漠表示:“距离我传回去才一小时。想要达到那么快的目的,我们本世界科技想来已经手眼通天,明天就能称霸全宇宙。”
季柏洲夸奖:“好野心好野心。”
羊鹿:“……”他没有需要夸奖的意思。
管理局的资料共享需要时间,羊鹿才发过去已经在催。
季柏洲又琢磨起了新一个设备。他把云倩套头上的头盔套在了自己头上:“像模拟器头盔,落后版本。还要搭配电磁片。”
羊鹿:“在如此艰苦的时候,这么简陋的装备能够将周安宁的精神成功投放到本世界,云倩的天赋算得上数一数二。难怪会被彭居盯上。”
叛徒“彭居”的名字出来,羊鹿扫了一眼屏幕上季柏洲的身体数据。季柏洲无论是心跳还是呼吸,都没有一点异常。他就像是听到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名字。
“他在挑人上一向眼光很好。否则我也不会是他的学生。”
季柏洲说就说,语气里竟带着一种微妙的自夸。
季柏洲接着下一句:“不要慌。我和他之间的情况,回头调查报告上很好写。他约我下次再见,我说我下次见面就绑架他,交给管理局。”
羊鹿:“……”各种意义上很难评。
更难评的是,季柏洲对整个实验室实在束手无策。他拿了一个电磁片当逗猫棒,回到抑郁小猫面前,低下身晃了晃:“你好,现在心情好点了吗?可以打个工,配合一下我们本世界?”
周安宁慢慢动了动身子。
对于一个成年男人来说,手掌大小的猫猫实在太小。季柏洲根本做不到和小猫平视。
他抓起咪咪后脖颈。
周安宁任由季柏洲动作,不生气也不挣扎。一人一猫对视。
旁边刘霄情绪上来,伸手想要阻拦:“季柏洲,放下周区长!”
季柏洲很妥帖,把周安宁放到刘霄肩膀上:“你现在好像完全忘记自己身上带伤。”
刘霄顿住。他是忙忘了。
季柏洲:“没关系。以你伤口情况,再搁置一下估计要截肢了。咪咪的重量足够轻,不会让你伤口更恶化。”
刘霄被噎住。
周安宁总算提起一点精神,用猫爪拍上刘霄侧脸,耐心提醒:“你先去把伤口处理好。不管是第三区还是我私人的事情,我心里有数。”
刘霄犹豫迟疑。
周安宁咪咪轻叹:“不要让我再看见什么后悔的事情发生了。”
话到这里,刘霄不得不应答:“好的,我先去处理伤口。”
周安宁从刘霄肩膀上站起,跳跃到季柏洲肩膀上。
刘霄给了季柏洲一个眼神,示意季柏洲不要惹事。
季柏洲视若无睹,带着周安宁在实验室里逛:“告诉我要干点什么来修复?你们的时空隧道怎么开启的?”
周安宁作为管理者,也作为曾经的研究员,对实验室最新研究了解不少。不看不知道,一看血压升高:“……那块板子是辐射隔离板,你从哪儿拆的?”
季柏洲:“哦,你棺材上。”
周安宁被季柏洲气得彻底精神,一扫刚才萎靡情绪。他本来细声细语的咪咪声几乎要尖锐起来:“那是屏蔽仓!我的身体很危险!需要隔离才能确保第三区安全。万一出了异况,我的身体需要搬离第三区嗷。”
都气出“嗷”声。
季柏洲添油加柴提议:“可以搬到第五区。重建第五区光荣任务就在你身上了。”
周安宁用猫爪糊在季柏洲嘴上:“你快闭嘴吧。”他迟早要被季柏洲气死。
季柏洲虚心接受,屡教不改,干脆给周安宁注入精神力。小咪咪变成大咪咪。
季柏洲表示:“我想出来一个好办法。”
他指挥起来:“你自己搬运维修。我可以提供给你充足的精神力。”
周安宁的疑惑都要和季柏洲的精神力一样可视化。
季柏洲回过头,把自己刚翻出来的五金箱打开递过去:“请。”
周安宁沉默。
周安宁委婉:“懂计算机,不代表会修计算机。”
季柏洲:“胡说,羊鹿就会修。”
羊鹿在另一头不想插话,不想被季柏洲的无差别攻击波及。
周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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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了个比方:“……当拍片的医生不代表会修核磁共振仪器。”
季柏洲收回五金箱,直摇头:“难怪我老师看上的是云倩,不是咪咪。”
天赋分三六九等。云倩看来着实不简单。
周安宁气极反笑:“你不如解释下,你那个老师是怎么回事。”
季柏洲把五金箱重新塞回角落:“没什么特殊。第一代安卡,本来不带学生。我情况特殊,他成为我的授课老师。现在是电影里常常会看见的反派。”
太稀松平常的语气,让周安宁还没反应过来什么叫“情况特殊”,又听到一句:“以后你的学生云倩就是小反派了。恭喜恭喜。”
周安宁用猫猫圆滚滚的眼,做出了心死的半死鱼眼:“呵呵,同喜。”
羊鹿眼见周区长从一个正经的锚点悲剧英雄,逐渐被季柏洲同化,依旧没吭声。
在季柏洲面前,做人做猫都实在来不及悲伤。
刘霄很快包扎好伤口回来。他没有穿着自己那套外骨骼装备,走路一瘸一拐。这一套外骨骼装备相当厉害,亦步亦趋跟在他身边,惹来季柏洲多看两眼。
季柏洲低声询问羊鹿:“羊鹿,他们的电脑里有外骨骼装备么?你搞一套,以后出门和我乱杀。”
羊鹿:“不要说这种像反派一样的话。我会上报。还有,在合法合理地给权限后,我才会去动他们电脑里这方面的科技信息资料。否则我们会失去一个世界同盟。”
季柏洲轻微“啧”了声。
那边刘霄检查了一下周区长的样子,舔了舔干裂的唇:“周区长,研究员里的叛徒们很好抓。现在保卫员正在从强盗手里夺回第三区。我恳请您留在这里。您的存在就是他们的精神支柱。”
他语气恳切,恨不得将心掏出来给周安宁看,让周区长能够理解他的良苦用心。
偏偏周安宁很清楚。他不管如何,已经不再能做一个合格的区长。第三区已经被他交给了下一个人,他的学生又疑似成了季柏洲口中的小反派。他的躯体被感染,精神体仅仅是一只猫。
没有季柏洲,他甚至只是一只幼小的锈斑猫。除了可爱一无是处。
周安宁声音细,语气好在沉稳:“刘霄。第三区已经在你们手上,怎么处理全看你们。在我感染后,周安宁已经不该存在这个世界上。精神体只是给你们送来救援,并不代表我要掌控权力,也不代表他们要接济你们一切。”
“过多的管理者会带来混乱。精神支柱一旦开口,就会给管理带来不便。”
“今后的一切,要靠你,靠第三区的人,靠余下几区所有人。”
“我会把密钥计算公式交给你。”周安宁相信刘霄,“接下去的一切,交给你们自己。”
刘霄:“周区长!”
周安宁:“叫我周安宁就行。”
季柏洲总结:“所以以后他就是你们世界入驻我们世界的大使代表猫。”
这么一说。季柏洲精准评价:“我的庄园就是大使馆。”
旁听的羊鹿:“……”
这么一说倒也没错。
13. 废墟上的锈斑猫12
文/乃兮
“慢性濒危世界,危险级降为1级。”
“您好,这里是第一区。”
“你好,这里是第三区保卫员刘霄。第三区已经暂时脱困。详细情况由我向第一区转述。”
刘霄简单讲起惊心动魄的第三区沦陷。
至于季柏洲,暂且藏了起来。他在濒危世界滞留满二十四小时,确定第五区群众赶到了第三区。
他倒不是休息了二十四小时。他是忙了那么久。
第三区彻底夺回了自己的地盘,把强盗该抓抓,该杀杀。整个第三区回归最原始的姿态,谁武力强悍听谁的话。
周安宁把密钥告诉了刘霄,确保了第三区的武装力量。
实验室的器械暂且维修无望,好在机械师都活着,修理仅仅是时间问题。如今实验室需要重新整合人手,再制定新研究方向。
研究方向有两个方向和以前大差不差。一方面搞外骨骼相关技术,包括神经接驳、武器装备等;另一个方面就是时空相关技术。
如今多出来的一个更细节的研究方向,是重建家园方向,也就是如何处理各种辐射后的污染源和污染物。
这个处理方向是时空相关技术方向的衍生,即在部分区域加快时间流速,让自然代谢掉那些辐射产物。
如此浩荡的工程,一如千百年前使用暖房种植蔬果。当科技发展到一定程度,成本降低,一切灾难就会迎刃而解。
如此重大决策,当然不是一个第三区可以敲定的。季柏洲要帮第三区联系上第一区,作为证人,让第一区区长和时空管理总局联系,并且进行一系列洽谈决定。
这些内容的细节不可能在短短一天时间内完成,只够将大致意见方向谈妥。即便如此,没有人成功睡上觉。季柏洲连眼都没空眯一下。
羊鹿作为季柏洲的通讯员,一样没有睡一秒。
自从出发到这个世界做任务后,季柏洲就没睡觉。他捧着一杯特制含糖冰水,安详坐在椅子上。
他缩在一个狭小的房间里,听着外面热烈欢呼声。
“这里!这里有罐头。”“别急别急,糖水管够!”“精酿很值钱的好吗?你个没品的东西!”
“保卫员那儿还需要医疗用品,哪里有多?”“我这里有,带我去!”
世界有救了,所有人对未来带上了一丝希望。他们所渴求的和平即将一点点实现。
干净可以吃的冰在这里值钱程度可以和精酿啤酒媲美。
他们特意给了季柏洲,以感谢他的帮助。
周安宁没有暴露身份。他蜷在季柏洲腹部,两爪子揣着。
他不知道做了多少心理建设,缓缓开口:“季柏洲,我的身体接下去怎么处理更合适?”
如果动用时间技术,那么他的躯体会化为白骨,再慢慢碳化,直到一切污染消除。
如果不动用时间技术,那么他的躯体将在有生之年被封在舱内,再无出头之日。因为其他的研发方向,在他有生之年怕是见不到。
不管是哪一种,他都成为了“喵喵大使”,入驻庄园大使馆。
季柏洲:“做精神体不好么?”
周安宁没说什么。
季柏洲没有动弹,就这么和周安宁说话:“不需要吃不需要穿不需要住的地方,连洗漱都不需要。所有日复一日需要做但浪费时间的事情都不用做。”
季柏洲发问:“难道说你有精神追求?希望做一个喵喵研究员?戴一副眼镜,正儿八经在那儿操作实验仪器。那我庄园里装不下。再说你接下去也没空去做研究。你需要沟通两个世界,行程很忙。”
周安宁:“……好歹以前是个人。”
季柏洲随意说了句:“当人可没精神体方便。你那点武力,连刘霄都打不过。刚做猫的时候,你怕是连走路都不会走。”
周安宁:“……”
被季柏洲猜了个正着。
他刚开始是真的连走路都有些困难。四肢难以驯服,全靠精神体可以分解,显得没那么丢人。
他是个经历过不少的猫,在聊天这寥寥几句下,听出了问题:“你听上去不太想做人。”
季柏洲晃了晃冰水,喝了一大口。冰凉的冷意让他头脑清醒。
“人和动物都一样。我不太想做活物。做死物比较好,因为没有意识。”
周安宁想:真是个荒诞念头。
他不理解。季柏洲身为安卡,又是综合评价最高的安卡,为什么会有这种念头?
想要死?
“和想死不一样。”季柏洲,“哦,这也是我偏差值高的原因之一。现在我的偏差值应该在86。我有了庄园,能低五分。”
周安宁抓到关键:“你精神病?”
季柏洲笑出了声,没有回应这话。他一口气将手上的冰水全部倒入口中。吞咽下冰水,他嘎吱嘎吱咬起了冰。
咬冰的声音让周安宁牙疼头疼。好像那种冰冷的精神力在身体里乱窜,半点不温吞。
季柏洲将杯子放到一旁。他不想带着这个世界的东西回去。
“想去和你的身体告个别吗?”季柏洲说,“你的身体暂时只能封在这个世界,封在屏蔽舱里。它和你的精神体是互相标记的锚点。除非两个世界不再合作,否则没人同意你摧毁它。直到你们选择换一个锚点。”
季柏洲戳了下小猫:“我需要频繁的接任务,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来这个濒危世界。”
周安宁从季柏洲腹部跳下:“去看看。”
做一次正式告别。
一人一猫很快到达实验室。实验室里现在没有人,门暂时没关上,负责看守的是两名保卫员。
保卫员认出了季柏洲和猫,没有阻拦的意思,朝着人友善笑笑:“在这么困难的时候还能养猫,真好。”
季柏洲接话认同:“可不是。这猫主见大,脾气大。”
周安宁怒用猫肉垫踩了一脚季柏洲。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保卫员露出好笑又羡慕的神情。
季柏洲内心直想摇头。这些保卫员太年轻。一只猫需要他付出性命去拯救世界,可不简单。这猫还会夜袭,一点不值得羡慕。
他心里想归想,面上必须要接受旁人羡慕,迈步进实验室。
实验室的,周安宁一下子跳到自己的屏蔽舱上。他贴近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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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尝试着感知自己的存在。
屏蔽舱屏蔽得很彻底。他无法感知到心跳,无法感知到体温。里面储藏的是冰冷的,只能靠营养液生存的怪物了。
他的学生云倩就和怪物在那么近的距离,想要拯救一只怪物。
要是他能够再次和她对上话,他肯定要说:“云倩,多看看你自己吧。不要在救我上浪费时间。”
他已经做好了为这个世界付出一切,乃至生命到尽头。
他是希望他可以再次做为人而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当世界需要他成为锚点时,他更骄傲自己可以作为救世主,可以成为这一个锚点。
哪怕不做人,哪怕成为一个精神体。
周安宁轻微叹息一声。作为一只猫,他的声音更像是轻微咪了一声。
换成旁人,必然会为此而感到心软。偏偏旁观的是季柏洲。无法令人揣测到会说什么糟糕话做什么事的季柏洲。
季柏洲掏出手机,又是咔咔两张:“留作纪念,留作纪念。”他还说更地狱的话,“以后庄园里每一只小动物和自己的躯体合照,我都拍一下。印刷出来挂在墙上。为我的庄园布置增添点喜庆。”
周安宁面无猫情,抬起冰冷猫脸。正常人可说不出他这种话。
周安宁腾空一跃,猫爪攻击。季柏洲左闪右闪,成功躲避一切招式。他本可以全靠精神操控防御,偏偏还要靠体术羞辱猫。
羊鹿听都听不下去:“编号73号安卡季柏洲,准备回本世界。”
季柏洲扬起一点笑意:“好。”
很快,羊鹿打开时空隧道。他调整着各项数值,力求让季柏洲安稳回到庄园世界。
回自己世界是一项再正常不过的技术。他操作了无数回,也和季柏洲合作过不少回。
季柏洲对这项回归并不陌生。他唯一想的是:“这次不知道可以给我休多少假期。奖金够不够我布置庄园。庄园里的花园完全没有修整。”
当熟悉感传来,季柏洲用精神力包裹住自己全身。他任由时空撕扯着他,却很快察觉到异常。
周围的挤压感明显增强。那股来自时空的力量轻而易举削弱并打破他刻意布置给身躯的桎梏,在他身上留痕。
羊鹿的声音仿佛从他骨头里传来,报警的嘀嘀嘀声不断。他都能想象出羊鹿那儿的屏幕有多红。
“出现异常,出现异常——”
骨头剧烈疼痛,让他神情完全放空。他空白望着虚无,太久太久没有感受到过如此剧烈的疼痛。
当一切重归安宁,季柏洲眼前彻底黑成深夜。当深夜慢慢变成灰白细闪,再变得朦胧,最后变得清晰,他已经像是从水里捞出来,浑身湿透,丁点力气全无。
他一点精神力不剩,整个脑袋像被针戳了个稀烂,又被人用锤子当冶炼锻造了一番。
季柏洲往前轻微挪动了一下。他无法控制平衡,当场摔倒在地。
周安宁落在季柏洲身旁,震撼看着季柏洲的外貌。
那气势十足的青年突然变成了纤细的少年模样:“你们做个任务,还能返老还童?”
季柏洲对此,虚弱怒骂一声:“老子迟早欺师灭祖。”
14. 过往回溯
文/乃兮
庄园卧室。
季柏洲这回是真的变成一张冷脸对天下。他脸臭的恨不得把所有见过他的人都弄瞎。
负责检查的女医生,安卡管理局红轶笑得高兴,晃着白袍看乐子一样出门,和等候着的羊鹿交代情况:“季柏洲的骨龄现在是14岁左右。和他当初刚入社会差不多。”
红轶贴心询问:“这个情况比较特殊。是彭居做的?”
羊鹿推着轮椅在旁边敲随身电脑,查看季柏洲各项身体数据:“彭居很巧,正好和季柏洲的第一个任务碰上,又很巧给他设下埋伏。”
红轶憋不住笑,脸上洋溢着快乐:“这是有点过于巧合。”
羊鹿冷静:“我从来不相信巧合。这种概率比我出门被雷劈死都小。彭居身为安卡那么多年,认识的人只多不少。不管是安全局还是管理局,都有人可能给他透露消息。”
“季柏洲当初从实验室出来,彭居是救援人员。后来季柏洲心理测试没有合格,彭居收了他当学生。现在彭居反叛,季柏洲作为综合评价最高的安卡,开始执行任务。”
季柏洲臭脸:“听上去像是他一早就对我图谋不轨。”
羊鹿相当平静表示:“恭喜你,按照我的推测是这样。”
红轶将微卷的长发绕在耳朵后。她清楚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季柏洲,也难怪季柏洲当年心理测试过不了的。
她问羊鹿:“这次任务结束后,心理测评做了吗?”
羊鹿:“还没有。以现在的情况去做心理测试,对医生和季柏洲都有些危险。按照规定,每次执行大型任务,季柏洲必须要休息一个月。休息间做测试都行。”
话是这么说,红轶多看了两眼季柏洲:“骨龄和精神力都回溯,心理状态和记忆可没有回溯。不过你说的对,可以再等等。让他休息一点时间再去测试。”
锈斑猫在季柏洲身边绕了一圈又一圈。他简直将幸灾乐祸刻在了猫脸上,偏还要装:“季柏洲,你变小后不习惯吧?还要喝冰水吗?太冷伤身体,当心以后长不高。”
季柏洲无情:“我喝冰奶。”
他才不会因此长不高。
他注定是个一米九的大高个。
猫咪柔软的猫爪按压到季柏洲腿上。原本宽敞的大腿,现在都细了一圈。
周安宁做人时没季柏洲青年时那么好身材。好在大家少年期的状况差不多,而现在都陷入缩小惨剧,让他内心岂止平衡,简直暗爽。
周安宁虚伪:“这样啊。喝冰奶也挺好。小猫咪也喜欢喝牛奶。”
季柏洲扫了眼周安宁:“我喝冰奶可以长到一米九。你喝冰奶这辈子也就是一只咪咪。”
周安宁:“咪咪怎么了?咪咪可以变大变小变漂亮。你多给我点精神力,我可以变成屋子那么大。”
季柏洲:“我大不了重新长一遍。怎么?瞧不起谁。”
“你最好是可以重新长大一遍。”
一人一猫仿佛小学生吵架。
羊鹿在门外听得简直怀疑季柏洲心性都缩小了。他侧目看向红轶,得到红轶肯定答复:“他只是身体回溯,其他情况正常。”
羊鹿:“……算了,他本来就不太正常。”
羊鹿推着轮椅进入卧室。季柏洲维持着冷脸坐在床上,见到羊鹿也没什么表示。
他还在继续和周安宁吵。
周安宁见到外人,终于有了身为大使的理智,和人招呼:“羊鹿。”
羊鹿跟着点了点头。
羊鹿对上季柏洲视线,简单讲了下现在情况:“我已经把你身体缩小的情况告诉王金主任。王金主任已经上报给时空安全局。”
季柏洲冷哼了一声。
王主任和他签下庄园的账还没算。
季柏洲现在的状况短时间内并不适合再出任务。更别提还有一个彭居在盯着等着季柏洲。
羊鹿却和季柏洲说:“你有一个月强制休息时间。这个月你多休息,一个月后我们继续下一个任务。”
周安宁旁听,微微皱起猫脸。他开口:“他这个状态还要执行任务?”
羊鹿并不意外周安宁的不满。他也不满,然而不满对于他们而言并没有用:“周安宁先生,如果现在你所在世界还没得到救援。你会希望他现在立刻马上执行任务。”
周安宁语气严肃起来:“我确实希望他能够赶紧去执行任务。问题是,这些前提是他有这个能力。”
羊鹿果断判定:“他有。”
周安宁没有想过羊鹿是这个性子。冷静到已经刻薄。他严肃质问:“你怎么确定他有?他现在身体只有14岁。你14岁的时候才在做什么?”
羊鹿:“重点不在于我14岁在做什么。重点在于,季柏洲14岁已经可以接任务。”
周安宁完全没有想过,在这个看起来和平的世界里,竟如此违反任人性:“你们雇佣童工?”
季柏洲在边上严肃:“对,他们雇佣童工,刚开始还不给钱。”
周安宁震撼:“他们竟然还不给钱?”这是和平法制社会?
羊鹿顿了顿。他有点后悔说起这个话题,给了季柏洲可乘之机。
他本来态度强硬,现在还要给周安宁解释:“……没有这回事。是当时他硬要闯入任务地点,然后完成了任务。由于他没有成年,所以奖金的钱是交到了他的监护人手里。他监护人没有办法动用这笔钱。他成年后已经自动划到他名下。”
周安宁:“……”该死的季柏洲。他就不该在这种事上相信季柏洲的嘴。
羊鹿继续解释:“后来季柏洲多次闯入任务地点,就开始给他算工资,名义上是零花钱,不多但也完全是新人该有的价格。安全局和管理局不差他这点钱。”
周安宁慢慢挪开身子,已经想要挠死刚才替季柏洲说话的自己。
季柏洲到这种时刻,竟然还义正言辞:“给钱就是雇佣童工。不给钱就是用了童工还不给钱。”
周安宁只想让季柏洲闭嘴。
羊鹿微抬头,望向卧室窗外:“别的不说。现在庄园里有这么多的锚点。他没有办法做到休息。那些世界岌岌可危,没有一个可以说他们拖得起。”
周安宁想到自己世界,沉默同意。
他回来后到现在还会去想,如果他没有等季柏洲那一个晚上,云倩会不会留在实验室内。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羊鹿问季柏洲:“今天需要我留下么?如果你出现异常,我可以替你叫红轶。”
红轶在门口探脑袋,笑盈盈挥了挥手。
如此优雅的女士,实际上只想看季柏洲笑话。
季柏洲毫不犹豫拒接:“不需要。”
羊鹿没强求。他推动轮椅转去卧室外:“那么我先去管理局说明这次的任务情况细节。你后续记得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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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柏洲躺回床上,举起手挥了挥当告别:“再见。”
羊鹿带着医生红轶离开。窗外的无数精神体观察起季柏洲。
周安宁跳出窗外,很快带走了所有精神体。他需要和这些精神体说说明这一次任务的情况
所有人都在等他的结果。本来如果结果顺利,所有人都会对季柏洲带上信心。谁也没有想到,任务成功了,季柏洲出了状况。
而他们在这里几乎没有其他选择。只要季柏洲不转让庄园,庄园主人只有季柏洲。
“到底是怎么样一个情况?”
“那个彭居是怎么做到让一切回溯?如果可以用在人身上,那可不可以用在一个地区?”
“不是,你脑子怎么动那么快?我现在只想的是他还能不能做任务。”
季柏洲可以想象那些精神体在想什么。他现在确实不太习惯14岁的自己。
他闭上眼慢慢动用着自己的精神力,锻炼着这一笔力量。
思考着锻炼着,一招不慎陷入睡眠。
————
实验室的灯光永远都是那么敞亮。
季柏洲穿着一身白色,平静盯着墙面。墙面上有涂鸦,有各式各样的浅色图案。
童稚,可爱,充满趣味。
狭小的实验室屋子里,该有的设备都有。有床有书桌。
说是墙面,其实是一面玻璃。对面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人来观察他。他们以为他看不见他们,其实他看得一清二楚。
他们会穿上他从来没有见过实验室里的人会穿的衣服。实验室里所有人都喜欢穿白色。
因为干净,因为如果弄上任何一点污渍都会变得非常显眼。
“季柏洲。”门口传来冷漠的声音,“准备一下做测试。”
季柏洲站起身来,乖巧同意:“好的。”
他顺从去桌子那儿佩戴上手环脖环。这些东西可以抑制他的精神。他可以用脑子操控很多东西。
甚至杀人。
杀人不是什么好事情。这是实验室里人告诉他的。杀人是错误的事情,是夺取旁人生命的事情。而他只是一个念头,人就会死掉。
人,很脆弱。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杀过人。他从有记忆以来就在这个实验室里。他有很多同伴,但是大家都不会在同一个房间里。
非常偶尔,他们才会聚集在一起,然后惊异于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和自己一样。
至于这个实验室,就是为了测试他能力的极限。他们要确定他不会伤害很多普通人。他们还要想利用他,来做很多事,或者造很多有这种能力的人。
他都知道。
这些实验员在他眼里没有秘密。他们只是把他当做一个乖巧的小孩。又或者说,他们称他为实验品。
就像实验室里会有很多做测试的小动物。实验员会在老鼠兔子上先做测试,然后再在猴子身上做测试。
他发现自己和这些动物没有太大差别。
人和动物怎么会有差别呢?只不过有些拿了权力,有些没有拿到权力。
他要是足够厉害,就可以站在玻璃后面,也可以成为做实验的那个人。
他顺从着,想要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直到有一天玻璃破碎。一个男人出现在他的面前:“我叫彭居。你想要出去吗?我可以带你出去,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15. 我是我儿子
文/乃兮
羊鹿把生物灾变世界的资料汇报上去,很快得到时空安全局的总结评估。
王主任把“A”级评分放到桌上。“A”分数算很优秀,至少从另一个世界的反馈来说,能够降低濒危等级,救下无数生命,已经是非常好的正向反馈。
唯一的问题是“彭居”。
王主任问羊鹿:“季柏洲有没有细说,他和彭居之间那场对话?没有你作为旁听证人,我们只能侧面了解一下。你不用担心,我这里没别的意思,也不是要怀疑季柏洲。”
羊鹿言简意赅:“他没细说。”
王主任微思考,又试探问了一句:“对庄园任务,他现在态度是?”
羊鹿:“态度很好。”
王主任微微放下心。他相信上面的眼光,既然打算相信季柏洲,他就选择相信到底:“安卡是时空守护者,是保护本世界最后的安全防护卡。早年可没什么所谓安卡,一旦有人“超凡”,没等信息披露给大众,就会被有心人带走。”
探索人类秘密的实验室在明面上和暗处都数不胜数。当人有了权势,鲜少能扛住“异能”和“长寿”的诱惑。
当时空技术发展,比全球形势更危险的世界危机诞生。随后有了时空安全局,建立了特殊人才管理局,也就是如今的安卡管理局。
王主任对于彭居的事了解不少:“当初季柏洲是彭居救出来的。两人又是师生关系。一晃多年,最初一批的安卡各有使命。而彭居背离了世界,背离了安卡,游走在时空间隙,出现在各种时空中。”
他直说:“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季柏洲会因为太过在意他老师,从而做出点什么事。”
羊鹿将随身携带的平板打开:“做出点事才正常。不做什么,反而会让上面的那些人忧虑。”
王主任关切问:“那季柏洲接下去打算做什么?”
羊鹿手顿了下,很快旋转屏幕给王主任。屏幕上是各种流水清单。
羊鹿:“……在参与各种促销活动,下单装修庄园。”
王主任:“……”这好像不太安卡,但很季柏洲。
——
季柏洲睡醒,从眼罩后睁开眼。他舔了舔后槽牙,嘴角下撇,面上带着一点不愉。
几天过去,身体完全没有恢复的意思。要不是突然变小,他不至于想起以前的事。
这世上谁都可以去质问老师、谴责老师,甚至去对付老师。
哦,他也可以。
他最可以。
他迟早要报复回来。
季柏洲掀开眼罩从床上起身,感受自己细胳膊细腿。
“没人会把自己学生变小。”
一米九变成一米六。肱二头肌消失无踪无影。多年的训练毁于一旦。他当初每天只睡六小时,起床闭眼满脑子都是训练谋生。上天下地入海,如入无人之境。
现在成果全无。
体能全无,精神操控能力也缩减。原先磅礴到用不完的精神力,现在从大海变小池塘。
季柏洲的怨念实质化,黑压压潜伏在他身后。
他不高兴,就要拉别人共苦。他拿着餐后冰咖啡来到客厅里。
客厅里堆满快递盒,棕褐色的箱子让空旷干净拎包入住的场所,变成彻底的储物间。
锈斑纹的小猫咪蹲在快递盒最上方,居高临下蔑视季柏洲:“你身体缩小,心情不爽,打算靠采购发泄么?”
季柏洲无情靠近锈斑猫,伸手。
周安宁做了个躬身舒展动作,顺着季柏洲的手跳到季柏洲肩膀上。他和季柏洲出了一次任务,经常被季柏洲气个半死,但对季柏洲这位安卡有着天然信任。
出乎他意料,他才站到季柏洲肩膀上,就感受到熟悉的冰冷感从猫垫上身。
周安宁诧异跳到地上,任由自己从小猫变豹纹豹。他的高度几乎齐了季柏洲腰:“什么意思?”周安宁侧头问季柏洲。
季柏洲点了点快递:“重建庄园住户有责。拆快递,里面有你的猫窝。”
周安宁:“?”他住猫窝?那还不如让他庄园求生,随便乱睡。
不对,他根本不需要睡觉。他一个精神体需要睡什么觉?
季柏洲在一旁喝冰咖啡:“我会记得问你们世界要钱。”
周安宁露出猫爪:“给我买猫窝,还问我们世界要钱?”他之前好歹是个人,怎么可能去住猫窝。
周安宁一把划开身边快递盒。快递盒的胶带被轻易划开,没受一点阻碍。他低头看向自己锋利爪子。
爪子挺好用。
周安宁之前在自己世界打架,各种和人对峙。情况紧急没怎么注意,现在一看,杀伤力惊人。
不知道季柏洲缩小后,能让他维持多久放大形态。
季柏洲:“下午还有快递。还有组装。这个是客厅沙发,你先拆开装好。要是有同伴,全抓来一起干活。”
周安宁抬头望向客厅窗户。
客厅拉开窗帘后,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一群非常想要季柏洲拯救世界的精神体,唰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深刻表现出只能同富贵,不能共患难。
季柏洲休假一个月,这群精神体没法强制带季柏洲出任务。他们都不乐意出现在季柏洲面前。
安卡生气,万一波及他们。到时候他们的救世任务完不成,心里能怄死。
周安宁伸猫爪继续开快递,把对季柏洲的愤怒转到那群精神体上:“呵,有本事就一直躲着。”
迟早都是干活的“大使”。
庄园附近有安卡管理局的人。普通快递员不会送到庄园内,都是管理局排好的人员。
季柏洲在上面睡,快递自然在下面堆积如山。
周安宁划开一个快递,撬开木框架,掀开各种填充物。是灰色的布艺沙发。没什么重工艺,看上去相当朴实无华,且好抓。
他爪子微微在沙发上勾了勾,竖起耳朵:真的很好抓。
初次做猫,周安宁逐渐理解猫的喜好。他悄无声息偷瞥了一眼季柏洲,在发现季柏洲只顾着冷脸喝咖啡后,又抓了一把。
锋利的指甲本不该有任何感受。他却觉得很舒服,是摩擦的快乐。
沙发相当大,仿佛是他的大型玩具。能睡能扒拉。要是沙发都这样,猫窝会是怎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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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唾弃猫窝的周安宁慢吞吞搜寻起快递。在找到猫窝前,发现了一个猫爬架。
周安宁:“……”不是,季柏洲真当养猫呢?
他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猫爬架。
季柏洲就见原第三安全区区长,现世界大使,用着勇猛优雅的大猫形态,在快递盒中这里拆拆,那里扒扒。
他喝完咖啡,慢吞吞咬着冰。周咪咪已经蹲在硬板纸盒里拨弄猫爬架的球。
季柏洲“嘎吱”咬碎冰块。周咪咪敏锐抖了耳朵,松抓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去开下一个快递盒。
猫窝终于被翻了出来。刚开始没被翻出来,纯粹是因为这个快递盒过于巨大。可以媲美刚才沙发套组里的小沙发。
周安宁划拉开,刨去所有防护层,发现里面是一张粗绒毛质地的塌陷沙发。
墨绿色,植物健康的绿。
周安宁的世界几乎见不到绿色。地面上遍布沉闷的灰和土黄色。地下昏暗,少有的血色过了一段时间也变得暗沉。白色的实验室和医生袍,算是地下少有的亮色。五颜六色的灯幻彩迷人,可和自然的颜色不同。
至于绿色,绿色太少见了。
那是大多数植物生命的颜色。
周安宁在这一刻望向季柏洲。他意识到或许季柏洲是刻意挑选的这颜色。
在这庄园并不突兀,相当符合他心意的颜色。
季柏洲又咬碎一块冰块,陷入沉思:“你说,我这一个月空窗期要不去乞讨吧?养精神体原来也费钱。奖金没下来。你们的世界短时间内也没钱,过流程审批还需要很久。”
周安宁扭走脑袋:妈的,他就该死多了那点共情心。
“我现在看起来弱小无辜又可怜。”季柏洲的头脑在诡异的地方意外灵活,“我知道了。我是我儿子!”
他掏出手机,对上自己就是咔咔两张照片,当场勾选群发。
此时此刻,不管多少人对季柏洲是什么印象,都被迫对季柏洲增加上了可怕新标签。
[14岁季柏洲.jpg]
[大家好,我是季柏洲的儿子季小明。V我五十,细听更多消息。]
季柏洲的手机一瞬间收到不少回复。不明真相群众甚多。要知道刚成为安卡的季柏洲非常年轻,想要生下那么大一个儿子,必然是未成年时期犯的错。
季柏洲:“看看,大家很关心我。”
周安宁完全听不下去。他冷着猫脸,对面前的一切快递盒都有点拆不下手。他有点怀疑这些东西是季柏洲不要脸弄来的。
收到消息的王主任震撼,回了语音:“季柏洲?你差钱?”
季柏洲把冰咬完:[庄园计划默认签订的事情,安卡管理局怎么看?本当事安卡这回缩小了身体,精神受到巨大创伤,没有赔偿?还是在走流程?]
季柏洲都没等王主任回消息,又发了一条:[V我五十,我等。V我五百,当场失忆。]
王主任:[红包:五百]
季柏洲从手机里抬起头:“恭喜你,你的猫爬架有人报销了。”
周安宁:“……”他不是很想知道怎么报销的。
16. 深海里的座头鲸1
文/乃兮
整整一个月,时空安全局的技术人员到季柏洲庄园走了几趟。负责安卡健康的红轶见了季柏洲好几次,带走了几管血。
但两者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季柏洲还是维持他14岁姿态。
休假告罄。季柏洲站在客厅里,深沉对着墙角的身高尺:“一个月,只长高了一厘米。”
自然生长那么慢的?14岁不应该是身体突然窜高的年纪?
他将身高尺往下扯了扯,让一米八的横线对准自己,虚假欺骗自己:“14岁,一米八。可以。”
周安宁在沙发上团成一圈,头都没抬。庄园里空房间很多。他的猫爬架和床都被搬进了新房间,算是正式入住庄园。
这种被当正式员工入职的待遇,让他对季柏洲的容忍度高了不止一点。以前他是听季柏洲开口就想伸爪子,现在不一样了。他为了一个单间,能装聋作哑。
咪咪怎么了?咪咪能屈能伸。咪咪还想以后有个研究实验室,说不定可以加入本世界时空安全总局,成为研究员。
往后两个世界合作,他必然能有很大主动权。
他巨大野心暂且没有告诉季柏洲。
周安宁黄绿色眼眸朝着窗外望。这所庄园里充斥各种动物精神体。他们有自己的“庄园法则”。
他们在这个月内规避着季柏洲,直等到一个休假月过去。他们知道季柏洲尚且没有恢复状态,可时空管理局并没有下通知,禁止下一次任务。
所以,谁会是下一个?
谁会敢做下一个?
暗流涌动的庄园里,季柏洲对精神体之间的事情视若无睹,对周咪咪的心思也压根不在意。
他看了眼客厅。
客厅沙发茶几电视都已经装上。他给咪咪买了不少东西布置房间。余下的奖金,他全部用在建设健身房。
季柏洲低声碎碎念:“各种器械采购下去,刚发下来的钱直接见底。定制的器械还没到,任务工资已经空了。我真是又惨又穷。”
季柏洲走向游泳池。
不得不说,在没有健身器材的情况下,游泳是一个极好的锻炼方式。一天往返游个三五公里,能达到他最初刚受训时的运动量。
“游泳也不便宜。”季柏洲算着账,“游泳池换一次水算上清洁和消毒费,一千五。还好算在庄园维护费里。”
他赤着脚,勾了勾放好水的泳池。蓝色的池水清澈见底。两米深的池对于一米九的季柏洲微浅,对于一米六的季柏洲显得深了些。
当然,能浮起来的人从来不介意水深。
他穿着短袖短裤,从边沿起跳入水。
低于体温的水一下将人浸没,将季柏洲的头发衣服全驯养柔顺。季柏洲一口气都没有换,从这一头径直游到另一头,这才攀着泳池壁探出上半身。
“哗——”破水声响起,他衣服贴合在身上,死死扒住,生怕又被泳池水给折腾了。
正常人下游泳池需要热身防止韧带拉伤,需要习惯水温防止身体抽筋。季柏洲游这么一趟全当替代热身。
周安宁跟着季柏洲过来,却远远看着季柏洲动作。他是一点水都不想沾。哪怕他只是个精神体。
季柏洲一把抹去脸上的水,轻挑眉对上周安宁:“你今天是打算我走到哪里,你跟到哪里?”
周安宁:“后面的话就别说了。我不想听。”
季柏洲刚想要说:一个月到期,周安宁是不是想见证哪个精神体会是他下个任务的锚点。结果听到周安宁这么说,他当场就没了正经。
咪咪怎么可以嫌弃人类?
周安宁不让他说,他偏要说:“咪咪。这个月钱花完了。我们约着出门乞讨,我带上你。这样显得我们未成年人类带个未成年猫更贫苦一点。你看你喜欢去安全局还是管理局?红轶的医院那儿也行。”
周安宁:“……你不接任务了?”
季柏洲怎么可能不接。不接他那一百万的维护费谁来交?
“五个任务只够维护费。我们庄园还有装修费,还有伙食费……”季柏洲不敢想。他布置一个健身房就穷了,以后给那么多精神体分配房间,再加上布置个花园。
他慢慢再次入水,眼眸深邃,幽幽如水鬼:“我们这种没背景的安卡,全部家当都在银行了。一花就空。”
周安宁:“……”好真实。自世界末日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感受到如此真实的愁钱生活。毕竟以前都是愁如何活久点。
季柏洲还想说点什么,腰上忽然传来柔软触感,骤然间,他身体猛地一沉。
季柏洲松开攀着泳池壁的手,无言低头,盯上腰间再度突兀出现的生物。
一只相当迷你的鲸鱼,咬着他的衣摆往水下沉。他见惹来季柏洲注意后,当即松开,用温吞的声音传递着:“季柏洲,你好。我叫洛向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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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熟悉感再度传来,季柏洲陷入水中无话可说。
他庄园里的这些精神体大概是和周安宁学坏,喜欢搞偷袭。上回周安宁出其不意带他去做任务,这次洛向阳也是这样。
季柏洲手腕处的设备激活。
“庄园计划默认签订。编号73号安卡季柏洲,进入时空跃迁,安全防护已开启。锚点洛向阳,目标位置674,24,751。资料导入中。”
四周扭曲又复原,季柏洲身形猛然一轻。他发现自己在水中缓缓下落。
洛向阳作为锚点,原本在季柏洲腰间附近,以一种相当优雅的姿态缓缓绕着季柏洲游动。他向季柏洲招呼:“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这是一个水中世界。
季柏洲的头发和衣服随着他人一起恣意飘着。他轻微放松,察觉到自己可以在水中自由呼吸。
周围并不黑暗。他很难描述是因为周围亮堂导致的水下通明,还是他忽然间有了在深海中夜视的能力。
他仰起了头,惊异发现自己可以透过清透的水面,看到天上满天星辰。星夜与深海连接,中间没有陆地。
“资料简单汇报:慢性濒危世界,危险级3级。濒危原因:海神诅咒。锚点洛向阳:祭品。现已接入通讯员X-02号。”
上一回濒危原因和锚点还能理解,这回的濒危原因和锚点有些过于抽象。听起来这个濒危世界和本世界不太一样。
这么下沉,季柏洲没有感受到任何来自水的压强。连“神”都存在世界,想来并不好对付。他现在精神力需要省着点用。
洛向阳又一次开口:“那儿是我。”
季柏洲顺着声音看向洛向阳,再从洛向阳朝的方向望去。
这一刻,他明白了“祭品”一词的含义。遥遥望去的地方,有一座刻满纹路的高台。高台八个方向各自有一根柱子。每一根柱子上牵连着两条金属粗链,封锁着居中的存在。正中央那儿,被贴满符纸的人形以“大”字姿态漂浮在水中。他被死死固定住,连随波逐流都做不到。
洛向阳:“我是自愿的。”
季柏洲找回语言中枢,说出一句:“我诓管理局钱,王主任给我钱是自愿的。”
季柏洲又加了一句:“我诓别人说,我是我儿子,大家给我转钱也是自愿的。”
这些天清楚知道季柏洲有多想要赚钱的洛向阳:“……”
好一个自愿。
17. 深海里的座头鲸2
文/乃兮
说是自愿,实际上只要有一条别的路可以走,洛向阳很可能都不会选择这条路。
洛向阳身为一头迷你鲸,在这里毫无异常,看起来和普通海洋物种没什么差别。他身上有无数微小的凸起,有用于喷水的呼吸腔,有两块身体三分之一大的鳍。
弓起的弧线背部很优雅,然而身上贯穿性的疤痕明显。让人没法忽视。
人转化为精神体都能并存的伤痕,必然在他意识深处留存了巨大“创伤”。伤口已经成为他的一部分,无法割裂,无法取舍,无法摒弃。
季柏洲不排除洛向阳真是个圣父的可能性。对于这世上大部分人而言,他们宁可选择做一个英雄死去,而不是做一个碌碌无为平庸的人过一辈子。
水中纯净,和处在空气中不一样。
人能在水中呼吸,也能在水中说话。
这里并没有像周安宁所在的世界一样荒凉寂静。相反,海底世界很热闹。因为水质清透,季柏洲可以看到成群结队游过去的小鱼群,也能看到深处曼妙舞动的水草。
周安宁的世界偶尔可以吐槽一句物理学不存在,实际上大多是因科技尚且没能达到解释现象存在。洛向阳的濒危世界则真可以吐槽一句生物学不存在。
这儿的水压异常,让深水鱼和浅水鱼都能生活在一个平层里。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食物链不知道是潜藏在私下,还是暂且也不存在了。
至少到现在,季柏洲没能看到“濒危”。没有弱肉强食的残酷,没有人心苟且的斗争。一切和平又浪漫,像是存在于另一个维度的宇宙艺术。
季柏洲没发现任何杀机,对“海神诅咒”更加不理解。他往祭祀台游去:“什么叫海神诅咒?”
祭祀台远看就那样,游近了才发现超乎他想象的庞大。
中央祭品是人形,实际上高度大约有四米二。每一根粗链条已经不能用胳膊来比喻,而需要用水桶粗来比。季柏洲现在的腰都未必有这链条粗。
四面的高柱如同拔地而起的高楼。各种海洋生物避开了这个祭祀台,环绕于四周,像是对祭品有着无上崇高的尊敬。
祭品,说的是祭祀品。祭祀的对象大概率是海神,为的目的是平复海神诅咒。
和季柏洲猜测的大差不差,洛向阳解释:“这世上有很多神。海神是能牵动大海的神。人类文明逐步发展,与神明慢慢缩小差距。我们发展中免不了侵扰神明,染指自然大地。海神的脾气与旁人不同。他的力量更远超大众。”
季柏洲:“你们的神只是比人类更强一些?”
洛向阳和周安宁沟通过,清楚安卡是什么:“我们濒危世界的人和你们有一点差别。我们体型更为庞大。神明可以说类似于你们安卡,出生后就拥有普通人难以有的力量。”
“诅咒是指?”季柏洲继续问。
季柏洲踏上了祭祀台范围,慢慢游向中央。
洛向阳陪伴在旁,靠近自己的身躯:“海神怕自己的能力无法再凌驾于众人之上。他吞噬了其他神明,又用大海淹没了所有文明。那是一场浩劫。”
“无法在海中生活的生物纷纷死亡,人类也大幅灭绝。到如今能算慢性濒危,是因为这个世界没有彻底毁灭。所有生灵在自救。海洋生物的存在也让它临界在物种灭亡的边沿。”
脚试探性踏出,又没有完全踏出。
洛向阳:“余下的人类在海中建立起新的城邦。而祭品则是向海神表示:人类并没有想要和海神斗争的意思。”
季柏洲听出来,洛向阳并不喜欢海神。洛向阳所谓的自愿成为祭品,是因为他自愿守护剩下的人类。他希望海神看在他如此的份上,放过余下人类。
季柏洲:“所以海神放过了剩下的人类?他们生活在一起?”
洛向阳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季柏洲的问题。
他们来到了洛向阳四米多的躯体面前,感受着庞大人类带来的震撼。季柏洲悬浮于躯体前,如同人站在挑高楼层的屋前。唯有微仰视才能窥见巨石般敦实的头颅。
他无法从贴满符纸的躯体身上看出有没有贯穿的巨大伤痕。
他可以感受到的是,这躯体拥有着健壮的肌肉,拥有着战斗的力量。洛向阳原本应该是人类中的勇士。他为了人类而战斗,又为了人类而成为祭品。
到如今,洛向阳默认的身份不再是任何从前的身份。他默认他是个祭品。所以管理局给出的资料里,洛向阳就是一件祭品。
季柏洲年幼走出小房间和其他实验体碰头,替代那些玻璃后的人,是他想过“有趣”的极限。后来季柏洲见到了自由。他的世界自此不再限于实验室,而是无穷世界。
洛向阳见过人类的自由。像洛向阳这样的存在要不是想要做点什么,不可能成为锚点,宁可在他季柏洲精神力受限的情况下,也希望他季柏洲可以前来濒危世界拯救人类。
季柏洲听洛向阳在大海里嗡鸣诉说:“海神诅咒人类。人类将失去自己的语言,丧失自己的文明。他们永无信任,失落在大海深处。”
“从此以后,大海里会产生绚烂的光辉。它们幼小时只是蠕虫,长大后如胶一般四处觅食。被它们盯上的人类会被包裹其中,不丧失生命,却成为不通言语的痴傻之人。”
季柏洲:“……很艺术的描述,就是变成弱智。”
洛向阳没有被季柏洲冒犯到,他甚至笑了一声才继续说着诅咒后续:“得到文明的光辉物种成熟之后,从海里升空上天,化为满天星辰。”
季柏洲恍然明白天上是什么。
是文明的结晶,是人类知识的载体,是被海神诅咒后夺走的一切。
洛向阳:“最终这个世界只会剩下无知的海洋和令人怅惘的夜空。”
海洋和夜空本都该是很美的存在。在海神如此行为下,化为愚昧和封闭的两界,再难融合。
当力量悬殊到这种程度的斗争中,祭祀是一种万般无奈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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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是祭祀之后,这个世界似乎并没有得到多少好。
季柏洲问他:“你作为祭品给人类争取到了什么?”
“争取到了一点生存空间。”洛向阳的声音很是稳重,和他的体格一样稳重,“在海底中,被选中的生灵可以得到喘息的机会。就像现在的你我,可以呼吸可以说话,可以在海里生存。”
这是洛向阳的自愿。
海水在起伏,又或是季柏洲在起伏。换成大部分人,在“全部灭亡”和“坐上诺亚方舟”之间,都会选择后者。
这赌的是开船人是否信守承诺。
洛向阳朝着自己躯体游去。他不是不怀念自己原本的模样,不是不想重新获取自由。
他凭借武力无法做到。
经历过太多的座头鲸搁浅在躯体臂膀上。他用精神体的眼去看躯体所不能看到的祭祀台。
洛向阳清楚海神在做什么:“人类的语言在水中难以发展。文字和科技都在失传。在水中可以做的事情很少很少。灭绝只是时间问题。当这个世界和所有时空割裂开,丧失了一切活物,海神一样难以存在。他会和世界一起衰败陨落。”
“这就是为什么濒危等级不高,只属于慢性濒危。”
钝刀子割肉,终究会迎来死亡。
“海神宁可死亡,也不希望这片大海被人类所染指。”洛向阳说,“其实我理解他的想法。最初那时候,海洋里无辜的生命被捕杀,海水被污染,海中的一切就像是人类后来遭受的那样。”
“把海中生灵所受的一切还给人类,人类反而无法接受了。”
“有时我也会想,他的选择是不是才是正确的。”
洛向阳诉说时陷入了自我世界。
他自甘成为祭品,自认是祭品,自然哪怕曾经站在人类方,如今也在努力救人类,依旧从身到心都理解共情海神了。
季柏洲伸手捏住迷你座头鲸的颚。感谢他身上长的那些小凸起,让季柏洲不至于手打滑。
他耐心听完这些叙述,并婉拒:“不好意思,你说得太哲学。我们说点现实的。现在我们的任务是找到把你送到本世界的人类负责人。接下去我们两个世界签订合约。”
被捏住嘴的洛向阳甩起自己的鲸鳍,结果发现自己没能挣扎开。
洛向阳:“……”明白为什么那只锈斑猫在转述过程中有那么多无法言喻的停顿。这安卡怎么是这种糟糕性格?
“我执行任务,努力赚钱,修建庄园”季柏洲把座头鲸拉到自己怀里框住,“你负责当这个世界的救世主,成为两个世界沟通的大使。”
“简简单单,仅此而已。”
至于其他,季柏洲表示:“世界毁灭的理由千千万万,追责这种事情,神没什么资格。拯救这种世界,小鱼也可以去做。”
季柏洲想了想,改口:“嗡嗡也可以。”
洛向阳:“……”
等下,嗡嗡是什么?是咪咪那样的称谓吗?
18. 深海里的座头鲸3
文/乃兮
新的世界,新的探索。
世界规则尚不明确,季柏洲不清楚海神能够做到什么地步,最重要的:“就是下次你们拉着我跨时空,能不能让我带上手机。”
洛向阳:“……”
季柏洲:“现在不流行惊喜。这么好的景色,我连拿手机拍照都做不到。资料还需要问羊鹿要。你知道对于一个通讯员来说,对着电脑一直观察各种数据,还要当旁白解说有多累吗?”
洛向阳曾经是一名战士,现在是一头座头鲸。他看似脸皮应该很厚,实则脸皮极其薄,当场把之前那点回归濒危世界的悲哀和忧愁丢了。
他鲸鳍难掩拘谨摆动两下,甩甩尾:“下次一定。”
“当然我知道羊鹿今天肯定已经准备好了。”季柏洲了解羊鹿,“他估计一早就在等执行任务。”
羊鹿并没有和季柏洲多话题互动。和季柏洲多说废话,等同于将话语权放到季柏洲手里,随后被季柏洲创死。
他的声音在水中有些许缥缈:“本次任务濒危世界的科技发展水平高于本世界。按照精神力划分等级,本世界属于低精神力世界,洛向阳所在濒危世界属于高精神力世界。”
季柏洲听着羊鹿说话,观察四周并向边缘处游走。
羊鹿:“洛向阳的身体在这里,说明精神投放的地点就在这里。系统并没有检测到时空隧道波动。由于洛向阳本人并不清楚他是怎么被传送到另一个世界的,不排除是依靠精神力转送。”
他微顿一下:“按照推论,安卡凭借精神力可以保护自己穿越各种时空,大安卡将精神力锻到一定程度,就能在时空中自由来去。”
季柏洲:“不要说这么玄幻的事情。反正我做不到。”
羊鹿:“彭居?”
“老师的话,至少现在不行。他身边有专业的通讯员。”季柏洲再次观察四周几根柱子。柱子上镌刻的纹路是他所不认识的。好在有规律,算好记。
他往上游,将特有的规律全部记下,又眺望远处:“现在该去找仅有的人类。小人国代表,现在要进大人国世界。嗡嗡指路!”
座头鲸对名字不在意。他就算被叫咪咪汪汪也无所谓,只是个称谓罢了。他从季柏洲这里脱身,确认好方向后便带季柏洲出发。
他在意的是,这个世界没有人可以抵挡海神。季柏洲身为一个异世界来的安卡,要如何应对完全陌生的环境和远超过他能力的对手。
洛向阳祭祀台距离人类居住的地方并不远。
水中一望无际,地势和陆地一样依旧有不少起伏,也有奇形怪状的巨石和珊瑚。季柏洲因为游高了,很快看到一片绵延的建筑群出现。
在本世界里登高,人可以从高处看到车水马龙,可以看到人来人往。人间烟火的具象化,在川流不息的行道和天上人间的灯火里。
濒危世界不同。那一片绵延看不到尽头的建筑群里,看不见太多人。这些建筑物本来应该是存在于大陆上。到了海水中应该是没了一部分,又根据水下的情况重新了建筑。
窗户多用的乳白色被打磨到清透的贝壳,会反射一些眩目的光。每一个建筑上几乎都用帷幔,是特殊材质的清透布料,像季柏洲庄园的那种欧根纱布料。
建筑物的色彩底色是统一的乳白,各种金银装饰的半圆穹顶更多偏向本世界里巴洛克风格。像是整座城被神遗落在凡间的世界,望过去充满神圣感。
没有巡逻安检的人,没有杀伤力巨大的海洋生物。各式各样的海底小生物会路过,也会像避开祭祀台一样避开这些建筑。
这儿是和祭祀台一样,被海神“宽恕”的。
是被宽恕的牢笼,又像是神的恩赐。
从远处看并不明显。季柏洲靠近后,很快察觉到这些建筑物比本世界要庞大很多。原以为两个世界的人类是两倍出头的差距,到建筑面前,发现这儿的层高比本世界更高,起码是三倍以上的差距。
一层十几米高,一楼相当于本世界四楼。
挑高的穹顶加上随风飘荡的帷幔,入了神境的错觉愈加浓重。房子基本空置,没有一个人影。初入巨人国的季柏洲没见到一个巨人。
他没有落到地上走路,在中空中游。为了避免抽筋,他游泳尽量减轻自己身体负担,用最简单的划手动作去移动。
“我知道了,这儿属于郊区。你们的人大多数都喜欢住在市中心。”季柏洲和洛向阳探讨,“像我那个庄园,方圆3公里只有一家大型超市。出门走1公里才能见到人。”快递都得靠特派。
洛向阳却微微晃了晃鲸鳍:“当你将每一天都当作世界最后一些日子在过。人会散落成一个小群体和另一个小群体。他们只想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季柏洲:“管理者呢?”
“最初还能有管理者。后来不服管理的就会带着一批人出去。住的地方比人多。”洛向阳这么说,“后来几乎都自顾自。一些人只想繁育后代。一些人想将所有文明传承下去。一些人沉迷于探索未知。一些人站到了海神那处。一些人信奉不存在神灵。还有一些人喜欢到外面寻求刺激。”
季柏洲:“寻求刺激,然后变成弱智?”
洛向阳低声笑起来:“对,他们会被抓到,丧失所有的语言和文明。”
季柏洲听着这种情况,觉得这个世界的人类距离灭亡没有多远。完全成为散沙的人类,最后很容易就剩下一些奇怪生物。
或许最后活下来的是一群没有智力的巨人。历史的文明从此彻底成为过去。
要是海神也死了,那世界自此毁灭重置。季柏洲本世界所担心的流民,恐怕只需要担心濒危世界的海神不打算和这个世界一起死,而前往别的世界形成新的腥风血雨。
季柏洲很快注意到这边道路两侧的文字。
这些文字和本世界有很大差别,本世界的字从甲骨文到现代简体,经历了千年大变身。濒危世界的文字不知道经历的是什么,现在更像是一种规律的舞蹈小人。
这里的舞蹈小人应该是固定的读音,类似于英文有26个字母。小人也有好多种。三五个小人就是一个字。
比起周安宁所在世界的荒芜,这里每一处细节都展现出人类的文明尚存,存在于每一个角落。
那么祭祀台的柱子上是字,洛向阳身上贴着的那些上面也是字。
季柏洲视线扫过一个又一个带文字的地方,问前方带路的洛向阳:“你被祭祀的身体上贴满的那些写了什么?那些柱子上又写了什么?”
洛向阳没想到季柏洲会问这个。他游到季柏洲身侧轻微推了一下季柏洲:“你看那儿。”
季柏洲顺势被他顶着转动方向。不远处是一座略显奢华的建筑物。比起其他建筑物,那座更肃穆,更威严,更富有代表性。
那座建筑物前的地上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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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长长的毯子,毯子上写满了和洛向阳身上一样的字。
洛向阳解释:“这是我们世界战士入营时必须走过的毯,上面是祷词。大致意思我们会将一生奉献给和平,为了挚爱,为了文明,为了祖国。哪怕遭受苦难,后面是一些具体例子,最后是说我向诸神宣誓,永不言弃。”
在拥有神明的世界做出这样的宣誓,不是开玩笑,是要用生命去遵守诺言。
季柏洲:“诸神陨落,你们这宣誓贴你身上了。好歹海神能看见。”
座头鲸温顺脾气却说着残忍的话:“神不在意。”
季柏洲笑了声,驳回了座头鲸观点:“神在意。神在意的恐怕不是那么一点两点,只不过要在你们人类面前装模作样罢了。我们安卡里有很多这样的家伙。”
羊鹿:“季柏洲。”
“我就是这样的人。”季柏洲被羊鹿点了名,曲解羊鹿希望他谨言慎行的意思,理直气壮领了破天脏水。
洛向阳:“?”
季柏洲和洛向阳分享安卡经验:“我经常要去问一下,最近有没有关于我的消息。要是这段时间太安静了,我就需要突出表现一下。展现我的实力。”
他:“我要是神,就要做最强大的神,做拥有最多信徒的神。不然我作为神的意义是什么?”
“我既然是安卡,我就要做最强的安卡,守护我所在的世界。不然我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是什么。”
季柏洲的语气太过理所当然,太过笃定。
天将他塞到这个世界,自然有这道理。
他不会是作为被研究的实验品诞生的。他的诞生他的能力,是为了庇护那些没有能力的人。那些善良的可爱的会把没有味道的冰都做到五花八门的人。
至于其他人,顺便救救。
季柏洲用一种让洛向阳不理解的诡异方式分析:“所以,从刚才到现在,我相信两件事。第一件事,是海神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发现你,发现我。他会暗中窥探你和我,又自诩傲慢而不出现。”
进了人类的城市,少了海洋生物的存在,四周显得很安静。
在这种安静下,季柏洲的话让洛向阳敏锐惊觉,隐隐察觉到似乎四周是有暗中偷窥的目光。那目光没有敌意,没有审视,太过普通平静,以至于这段时间混在太多精神体里的他全然没在意。
“第二件事。”季柏洲朝着洛向阳肯定,“和你一样的战士并没有放弃人类。他们也是一个小群体,为了人类延续,为了世界而在努力的小群体。”
否则洛向阳不会到本世界,成为精神体。他们一定尊重洛向阳的选择,又希望洛向阳能够精神自由,不受躯体祭祀的束缚。他们同时也希望洛向阳,能够找到救他们世界的方法。
情感复杂,可都会有一定逻辑。这种逻辑植根于文化,但从洛向阳说的那些事情里,季柏洲很肯定,这神和人所在的濒危世界文化不同,情感没能脱离和本世界的相似。
他对自己的通讯员下了命令:“羊鹿,查一下濒危世界能量分布。”
神都没了敌人,面对臣服于自己的一切,怎么可能完全不动用任何力量?
动用力量是本能。哪儿力量最强,哪儿就是神所在之地。
人类想要真正得到解放,一定也关注着神的动向。
他们只要找到神,那么将洛向阳送走的那些人,就会主动出现在他季柏洲面前。
19. 深海里的座头鲸4
文/乃兮
羊鹿很快检查起濒危世界的能量分布。
每个世界的能量分布都会有差异性。本世界的能量分布,是宇宙能量分布。在能量大聚集点,通常是宇宙爆炸重塑或者恒星所在处。
当一个星球发展到科技特别强悍时,所需要的能源也会格外强大,暴露出的能量波动极其明显。
所以时空隧道一类都比较容易检测到。同理,羊鹿能理解季柏洲的想法。
神既然存在,那么就很好检测到。
他们一位是拥有特殊精神操控能力的安卡,一位是经历颇多的通讯员。他们对外头的神并没有那么深的仰望态度。
季柏洲继续游:“没事,他检测他的,我们继续找人。”
洛向阳游到季柏洲耳边小声问:“我这样说话,海神应该能听到?”
座头鲸拥有着自己的语言,说话如同嗡嗡唱歌,但比季柏洲蚊子叫的好听。座头鲸靠近说话,声音是嗡鸣的雀跃的。如同乖巧了多年的小孩在老师关注小偷偷做一些可爱的小动作。
放在四米二的巨人身上怪怪的,放在座头鲸身上刚好。
季柏洲学着小声传递:“放心,肯定能听到。你想说什么?”
座头鲸当即把想说的话咽下。他本来是想希望季柏洲将他放大。巨大化的他一定能快速找到人类。
现在的季柏洲需要省着用精神力。他不能在海神面前戳破季柏洲精神力不足的事。他摇了摇鲸鳍:“没有什么。”
羊鹿检查出来:“濒危世界有多个能量鲜艳的地方。最近一个是在你们游的前方二十多公里处深处。能量显示红到发紫。”
洛向阳的思维和季柏洲同化:“市中心?”
羊鹿:“如果你们人类汇集的关键点是在前方二十公里地,那么能算市中心。”
季柏洲语气深沉,当场和洛向阳分享:“你看,神了不起,神清高,神住市中心。我们都只能住郊区。”
洛向阳:“……”当这么分析海神后,突然对海神没有什么滤镜了。除了强一点疯一点,想法念头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羊鹿又说了一句:“还有一点我有些在意,整个天空都带有能量波动。”
季柏洲若有所思把这话记下。
现在的关键:二十公里有点远。
季柏洲真很久没有如此体力游过二十公里。他看看周边,再看看洛向阳,再看看周边。
洛向阳哪怕知道季柏洲等着他跳坑,还是耐心问:“怎么了?”
季柏洲腆着一张年轻仅有十四岁的脸,重回当年一脸乖巧欺骗大众的姿态:“你看,你们巨人国的建筑物那么大,交通工具我也没见到,见到估计也坐不了。”
洛向阳心里的不安慢慢蔓延。他微微后撤,有点想游走。
季柏洲指了指前方二十公里的地:“这么远,你让我骑一骑呗。”
洛向阳委婉问:“我可以拒接吗?”
人态度太好,总容易遇上季柏洲这种垃圾性格的家伙。季柏洲继续腆着嫩脸:“不可以。万一出个什么差错,时间可不等人。”
他话才说出来,头忽转了一下,注视向这边一处。
洛向阳是战士,当然注意到季柏洲是从一种随时防御的随性状态,立刻切换成了战备状态。季柏洲身上的肌肉都绷紧,手脚动作都微变。
季柏洲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看的方向:“你看那扇窗户,就是那个有点乳白透明的窗户。它是不是颜色有点过于漂亮了。”
座头鲸转动身。他看到了大海里产生的绚烂光辉,熟悉,带着让人屏息的痛苦。
当光辉微动,一颗并不明显的生物内核跟着微动。窗户似乎成了胶状体缓缓前行。
洛向阳当场回过来顶季柏洲:“海神违背了誓言!他知道我回来了,他要违背他的誓言!”
一直一来颇为稳重的座头鲸,语气少有带上了恨意。他竟骂骂咧咧起来:“我%%&受了那么重的伤守护了那么多,我……&%&为了人类成为祭品……”
季柏洲:。
这有点战士的样子了。
四周绚丽的光亮逐渐增多。季柏洲用余光发现所有窗户所在的地方,全部开始散发彩色炫目光亮。
他怀疑海神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随时准备一声令下让这些生物吞噬所有人类。
洛向阳回来只是他发动战争的理由。
洛向阳一样发现了这点,于是骂骂咧咧声音更加多。这回是真一点不能播的那种。
季柏洲给座头鲸灌了点精神力,让其微微变大了点。好歹不是用顶他,能让他骑一骑。
座头鲸的游泳速度,比人类短跑冠军还快。洛向阳真打算带季柏洲跑,一变大不顾体会身体内那种在海底都冰凉的感受,来了场海底飙鲸。
前方的各种建筑物变成障碍物。窗户上在掉下来各式各样的胶体,密密麻麻朝着季柏洲包围而来。他们悬浮于水中,看不出来有任何弱点之处。
“你无用花费任何心思去对付这些东西。”洛向阳说,“你切割开他们,他们会自己分裂成两个。水里没法火烧,没有盐或者淡水。钝器打不晕,最多砸开。”
有经验的战士表示:“最好的方法是一口气搅碎他们的内核。现在数量太多,浪费时间精力。”
季柏洲被带在水中冲刺,被水劈头盖脸打着。这和飙车被空气大最大的区别是更疼,更张不开嘴。
他抬起手,一个压缩精神力毁掉了一个漂亮胶体内核,意满:“嗯嗯。”
感谢人类有些不用张嘴的语言。季柏洲身为安卡的尊严尚存,没在海神面前丢脸。
座头鲸游泳的身姿起起伏伏。他在这么高速的情况下,还能保持相当优雅的姿态。可惜鉴赏者仅有所谓的海神。
他身体打出来的浪让所有的帷幔荡开,像是整个濒危世界的意识在给英雄开辟诛杀神明的道路。
水被搅合起来,四周的胶体本身具有强大的复杂难处理性,却又在极速奔跑的猎物下变得如此无用。
季柏洲偶尔炸开几个胶体,纯当给路上增添一点景色。漂亮的城邦,漂亮的海域,漂亮的帷幔,漂亮的胶体绚丽烟火,漂亮的座头鲸和少年。
他惋惜于羊鹿不在现场,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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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他的英姿,手机不在手上,拍不到现场。到时候只有羊鹿贫瘠的文字可以和上面汇报战况。
多可惜。
可惜到一半路程中,暴怒的响动声和此起彼伏的动乱声传递到季柏洲耳边。
季柏洲跟着座头鲸往那儿过去。
到这一刻,季柏洲终于看到了本土濒危世界的巨人们,他们一个个皮肤洁白,身上肌肉线条流畅,穿着和建筑物一样白色底色又带花里胡哨装饰的衣服。一个个浅色短发飘散在水中,眉眼深邃,深色眸子出众勾人。
哪怕是小孩……
小孩和他成年状态差不多高。
人类都快灭绝了,竟然还有小孩。小孩哥手持一把尖锐武器,一把刺穿胶体内核,当场给内核搅碎。熟练工龇牙咧嘴得意。
季柏洲多看了两眼。
有人注意到季柏洲和座头鲸,惊呼一声:“怎么还有迷你神兽?和迷你人?”
快要冲入人群的洛向阳减缓速度,季柏洲得以成功开口,语气阴沉:“你才迷你人。”
长得大了不起?
一个成年巨人凝重皱眉:“不管你是谁,又从哪里来。躲好。神要抛弃这块地方。人类永远不应该指望旁人。我们要靠自己去创造一个只有人类的地方,去延续我们的生命和文明。”
季柏洲受到这种庇护,态度客气起来:“没关系,我现在是要去杀神。那有机会再见。”
成年巨人脸色微变。
他看向座头鲸,猛然意识到什么,扭头大声喊叫:“甘河!甘河!”
甘河,干涸。
季柏洲能从这个名字里听出这人对水的厌恶。他顺着喊声巨人堆里找人。
在这么一大堆的肌肉巨人堆里面,想要找一个巨人,季柏洲眼睛有点累。
周围巨人为了给他们留空间,还在努力杀胶体。时间真不太等人。
就在季柏洲打算和嗡嗡一起先行走了,远处的巨人堆里冲出了一个“炮”。
他年纪较长,脸上带着些许皱纹。微长的卷曲头发散落在水中,给他的容貌增添几分特殊。
在看到座头鲸的刹那,他喃喃说了一声:“洛大人。”
洛向阳沉重回答:“甘河,我现在叫嗡嗡。”
成年的巨人补充:“他们说要去杀神。”
甘河的脸上抽动一下,随后无声大笑起来。那脸夸张又扭曲,红了眼眶,又因在水里见不到眼角泪水。
他高声起来:“为洛大人诛神开路。”
所有人第一时间懵了懵。他们下意识接上了一句:“为洛大人诛神开路!”
当反应过来甘河说的是什么,面前的座头鲸又代表了什么,他们当即盲目狂喜起来,重复着刚才那句话:“为洛大人诛神开路!”
“为洛大人诛神开路!”
眼前的这批人疯狂杀起了周围胶体。他们到前方真为季柏洲开起了路。
季柏洲不知道这群人是不是战士,反正是将誓言刻骨铭心的人。
好巧,比起遇到其余奇葩的巨人,先遇到了这一群。
这大抵是世界的命运。
20. 深海里的座头鲸5
文/乃兮
濒危世界的人类战场没有血腥,到处是破碎彩光。有巨人被胶体状彩光覆盖,在绮丽里缓慢停下动作,失去坚毅的眼神光亮,慢慢变得呆滞且无法行动。
周围想要救援他的巨人很多,艰难破开困境,却没有办法让受害的巨人恢复。一遍遍的救援变成负担,又拖出新一个受害者。
唯有意识到文明失落的可怕,才能明白这深海底下的凄美壮烈。
痴愚并非懵懂,见过真正壮阔的文明,又如何能接受自己变成傻子并毫无尊严的死去。
哪怕再小的孩子,这会儿也能明白一个道理。他们必须想尽办法去弑神。
海神并不仁慈。他不会放过他们。尤其是在清楚他们的战士归来后。他们之间的矛盾不可解决,是生死存亡之战。
“啊——呀拉——”有人嘶吼起来,疯狂朝前冲着。随他而去,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他们全员皆战,向死求生。
他们姿势勇猛,动作带着一种律动。季柏洲从他们身上隐约看到了舞蹈的小人的踪影。
文明从人类身上而来。人类将文明延续。神明若不陨落,生灵再无活路。
高精神力的世界,远比低精神力的世界危险。世界无法承载的力量,就是可以毁灭世界的高能武器。存在,就注定有动用的可能。
在这条由幻彩尸体铺就的光路上,季柏洲搭乘的座头鲸速度愈加快。
他明白同伴们在付出什么,明白他是在走一条异常艰难堪称无望的道路。
他依旧在前行。哪怕有一丁点的希望救下人类,洛向阳都不会选择放弃。
场景撼人,季柏洲有被撼动,仅一点点的撼动。主要是汹涌的海水打脸太疼,年仅十四岁的少年正是要脸的时候。
季柏洲对海神的怨意缓缓增加。
羊鹿的声音在高速行进途中并没有失真,非常残酷并冷漠报备:“濒危等级上升为4。濒危世界能量波动整体上升。警告编号73号季柏洲,如果濒危世界危险度达到阈值,返回时空隧道未必能打开,途径封锁后,你会死在濒危世界。”
高速前行的座头鲸迟疑,速度放缓了一瞬。
季柏洲手拍了拍座头鲸,示意他继续前行。座头鲸听明白了意思,再一次加快了速度。他发出高声嗡鸣,在海域中呼唤着他的同伴。
季柏洲脸更痛了。他内心对海神的怨意这回极大飙升。
好好执行任务,尽在吃这些没有必要的苦。要不是海神发疯。要不是需要省着精神力……
季柏洲顺带把老师再记一笔。
要不是老师迫害他……
再远的路程和再凶残的侵蚀,没办法阻挡巨人和座头鲸的前行。
终于快到市中心。
季柏洲内心算着路程,在庞大的建筑群中寻海神的踪影。
神总偷窥算什么事?
中心区如今一片混乱。有着和洛向阳全然不同的全体在愤怒自救。厮杀尖叫此起彼伏。
然而海神既然能操控生灵,自然不只能操控一种。市中心的上方不知何时吸引来了无数鱼群。这些鱼有大有小密密麻麻,暂且停滞在上空。
鱼群遮天蔽星辰,让整个中心区黯淡下不少。仅有的光亮全是杀机,季柏洲很快注意到了天空的情况,并极其轻微啧了声。
他在如此状况下,见到了所谓的海神。
座头鲸停下前行,愤怒开路的巨人们守护在季柏洲和洛向阳身边。
中心区升起了一枚巨型贝壳,上面缓缓露出了濒危世界的海神。
长发铺满贝壳的下摆,在水中摇曳晃动。伴生透明小鱼受到惊动,慌乱躲藏到贝壳内那些珍珠珊瑚之中。海神并不魁梧。他带着巨人都无法媲美匹敌的气质,抬眼望向他们,眼眸深邃又哀伤。
油画里浓重色彩才能绘制出的人物,真实存在于季柏洲他们面前。
他透过无数保护他们的巨人,问着远道而来的座头鲸:“洛向阳,你也认为是我错了吗?”
海神对祭品的情感终究不同。他仿佛不想去相信面前的战士是来杀自己的。
座头鲸的声音悠长。他能理解海神的忧伤,更为同伴悲痛:“您知道,有些事不能用对错区分。”
这场景如同剧台上的表演,下一刻该唱起歌来,去传达一些双方情感,去诉说他们的苦楚和走到今天这地步的被逼无奈。
无动于衷脸疼麻了的季柏洲,已经将平时装模作样的冷漠又放到自己脸上。
他冷冷开口:“杀人犯都有难处,杀人就是对的了?”
情绪突兀断了的洛向阳:“……”季柏洲说的没错……
海神之前的注意力多在洛向阳上,现在分出了几分去在意季柏洲。季柏洲看起来太小,太年轻,放在他的世界不过是一个初生的神罢了。
他:“要不是大海饱受痛苦……”
季柏洲:“我现在也饱受痛苦。”
季柏洲的唇麻得像冬天灌了自己三杯冰水,可他又没能吃到冰。
“因为我痛苦,所以可以请你被我杀掉吗?”季柏洲用海神的思路问海神。
洛向阳:“……”季柏洲的话哪里都不太对劲。他却觉得季柏洲说的没错。
其他神难道迫害大海了吗?其他神难道针对海神了吗?没有。不是谁有难处,谁就更有理。
洛向阳不再出声。他清楚,和海神说再多的话也无法改变过去,海神已不再是最初那个,仅是想要保护大海的神了。
而他,是为了诛杀海神才回到这里。
海神并没有陷入季柏洲的说话套路里。他深深注视着季柏洲:“异乡人,你不该来这里。”
“来都来了。”季柏洲用了传统老话,“我总不能空手回去。”
他得处理掉海神,把嗡嗡带回去。
海神几次开口都被季柏洲打乱说话的节奏。他的忧伤被烦闷取代,知道很难再和洛向阳说点什么。他敬重洛向阳,也明白当年的战士来到自己面前,已经下定了要杀他的决心。
他不会让自己被杀。
“看来是没法再说了。”他微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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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很快挥下。
区区一个动作,候着的鱼群收到了信号。所有下方的巨人下意识抬头去直视即将而来的危险。铺天盖海的鱼朝着下方冲来,没有恐惧,不懂死亡。它们服从命令,它们奔赴向曾经的猎手。
猎手和猎物互换位置。受害的神变成加害的魔。本不该恐惧的巨人们,在这一刻不少难掩骤变的神情。
当他们想起自己护着的是谁,他们的使命是什么,他们又义无反顾站稳了身子。除非从他们身上跨越过去,否则无人可以伤害洛大人以及异世界来的少年。
血肉之躯能够扛得了多少鱼啃食?洛向阳哪能允许自己被护着。他冲了出去,连带着把季柏洲一起带了出来。
季柏洲好不容易脸缓和了点,又险些被迎面而来的海水糊了一脸。
他嘴角下撇,将自己的精神操控能力毫不掩饰地动用出来。
除了给脸上留一点防护之外,他手贴上座头鲸,将所有的力量注入这位战士。
冰冷的精神力无情灌入,没有一丝考虑过当事鲸的感受。
本来成为坐骑的座头鲸,从摩托车大小一点点放大。他能感受到通体的冰凉,而很快发现面前的鱼在一点点变小。
他在变大,显得鱼在变小。
洛向阳不知道为什么季柏洲的性子和他的精神力是全然两样。他凭着季柏洲灌输过来的那些精神力,明白了神拥有力量是如何的。
是无所不能。
所有巨人目瞪口呆见着座头鲸变大。巨大的座头鲸压塌了建筑,引起阵阵动荡。他勉强不伤及无辜,还在不断变大。
海神被迫离远了一点:“你以为变大就可以结束一切吗?”
洛向阳清楚,变大不可以结束一切,但可以救人。他微微张嘴,将面前无穷尽的鱼群吞入腹中。他的鲸须本该筛选鱼群,只让微小的鱼类进入他腹部。
可他太大了。
在他面前的所有鱼类都成了小鱼。如果现在还不是小鱼,那么再等一下下,必然就成小鱼。
洛向阳庞大的躯体,甚至无法轻易感知到季柏洲。他一时能感知的存在太多。
他轻易动一下,就会沦落到伤及无辜的程度。
季柏洲手按在洛向阳身上并没有松开。他无法支撑自己,盘腿坐到了座头鲸身上。
身下的座头鲸还在变大,季柏洲的精神力逐渐透支。他的太阳穴处生疼,疼到他能感受到他的心跳。
给足洛向阳面子的季柏洲吩咐座头鲸:“嗡嗡,该找对目标。”
洛向阳的眼珠转动。他轻易找到了坐在贝壳里的海神。他知道海神会什么。
会指挥海中所有鱼类,会牵动海水。在海中,海神没有任何敌人。
大抵是有什么限制,海神并没有能够撤回人类和季柏洲在水下呼吸的能力。
洛向阳朝着海神咬过去。
再寻常的东西,巨大化后都会变得很恐怖。海神面对突然压过来想要吞掉自己的野兽没有太过惊慌。他抬起手,用海水阻拦着洛向阳可能会有的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