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食苗疆少主的合欢蛊后》
1. 第 1 章
京城春天总是来得晚一些,正值三月头,绵绵细雨落了好几日,相府花园里的桃花才堪堪开了几朵,绿肥红瘦,可怜兮兮的挂在枝头,惹人爱怜。
桃树前,一名秀丽清瘦少女蹙着芙蓉眉,神情恹恹,杏眸怜惜的望着那几枝桃花,眸中渐渐如烟波江上愁云起,蕴染一层雾气,低声喃喃自语,“相府的桃花真可怜。”
少女正是相府嫡女沈悠然,她用完早饭见絮雨初歇,带着两名贴身丫鬟绿杨和红杏来花园赏桃花,只是花朵疏淡,不由想到往日居住庄子里的那片桃林,这个时候桃花早已开得艳极了,嬷嬷会带着她去采桃花酿桃花酒做桃花糕,笑着夸她的小悠然比桃花还要明艳,这桃花终究比不过那桃花。
一时之间也不知是触景伤情还是物伤其类,沈悠然心中酸涩,眼圈一红,不防眼泪顺着眼角滚落,她又慌又怕,忙用绣帕拭去,唯恐被人看到又闹到母亲耳中。
绿杨微不可察觉的叹了口气,眼中满满的心疼,“小姐又伤心了。”
红杏抬眸望着自家小姐,白兔毛镶边蓝色锦袄,同色芙蓉祥云百花褶裙,衬着一张未施脂粉的素白小脸越发显得清丽脱俗。
眨眨眼睛,她也心疼起自家小姐,自从她三个月前穿过来,刚好沈悠然被接回相府,她和绿杨被派去服侍小姐后,这又伤心了四个字从绿杨嘴中滚过,每日没有七遍也有八遍。
不过也难怪,她穿的这本书中,这位相府嫡女沈悠然是个炮灰,算不上女配,也就是比路人甲多一点戏份的炮灰,主要是用自身的懦弱木讷蠢笨粗鄙毫无才情,来衬托女主的温婉贤淑落落大方以及博学多才,一般在书里被称作对照组的那种,还是个不恶毒也毫无杀伤力的炮灰对照组。
沈悠然出生时候,相爷夫人难产大出血差点没命,本就对这个女儿厌恶,再加上一个算命的说这个女儿生来克母,于是毫不犹豫将还未满月的沈悠然送到庄子上,由奶嬷嬷抚养长大,及笄后,迫于快要议亲只能接回来。
相爷夫人哥嫂早逝,唯留一女顾秋巧,也就是书中女主,相爷夫人将她接到身边,如宝似玉的疼爱十多年,也许是女主光环,不仅相爷夫人,相爷以及沈悠然的两名嫡兄,皆对这位玲珑心窍蕙质兰心的表小姐爱护有加,远远大于数年未见的沈悠然。
红杏正心中感慨,见自家小姐纤长白皙的手指搭在一簇花枝上,细细打量,半晌唤道,“红杏,这一枝吧。”
她忙应了一声,上前握着剪刀,咔嚓一声,麻利的剪下花枝放在绿杨手持的美人瓶中,鼻尖对着花朵闻了又闻嗅了又嗅,颇有种不嗅出满枝花开决不罢休的劲头。
沈悠然见红杏如此做作,明白她是为了逗笑自己,她向来善良,自不愿红杏失望,微微抿唇挤出丝笑容,“时辰快到了,去正和院吧。”
她每日早上要去正院给父亲和母亲请安,按照相府规矩,原本是请安后一起用早饭,只是相爷夫人不喜这个嫡女,让她在自己院中单独用饭,用完再去请安。
沈悠然三人去了正和院,院门口守着两名老嬷嬷,见到沈悠然,粗粗行了个礼,神情懈怠,压根不把这位不受宠的嫡女放在眼里。
沈悠然早已习惯相府众人的捧高踩低,她性格怯懦,毫不动气,只是嗫嚅问道,“父亲和母亲可用完早饭?”
“相爷和相爷夫人已用罢早饭,大小姐快进去吧。”一名老嬷嬷随意回了句。
沈悠然嗯了一声,吩咐绿杨和红杏在门口等着,她将美人瓶抱在怀里,往正堂而去。
沈相今日下朝早,和夫人顾氏以及侄女顾秋巧一起早早用完饭,顾秋巧提及自己昨晚见春风春雨有感,写了一首苏幕遮,还请姑父和姑母帮自己看看。
沈相本是三元及第,对诗词造诣颇深,顾氏也是书香门第,两人见这首苏幕遮对仗工整,意蕴无穷,不由啧啧称奇,因而沈悠然进来跪拜请安,两人只是淡淡说了句起来吧,继续和顾秋巧说着这首苏幕遮的优点和不足之处。
沈悠然垂眸静静立在一旁,听着母亲嘴中的评论之语,心中对表姐的才华十分钦佩,父亲和母亲并未给她请过先生,好在庄子后面有个书院,书院里的一位老秀才受过嬷嬷帮助,教她念过几年书,勉强识得几个字。
顾夫人终于发现沈悠然并未离开,她对这个亲生女儿并不喜欢,甚至有几分淡淡的厌恶,不由皱了皱眉,“还有何事?”
沈悠然将怀中的美人瓶放在桌上,恭恭敬敬道,“母亲,院中桃花开了,悠然摘了几枝孝敬母亲。”
沈相见美人瓶中插了几枝含苞欲放的桃花,还有几株细长的兰花草衬托,倒也好看,难得笑了笑,“倒是别致。”
沈悠然受到父亲鼓励,鼓足勇气从怀里取出一个香囊,“父亲,这几日潮湿阴冷,悠然担心父亲的头风症发作,用月见草、山丹、酸枣和柏子仁做了这个香囊,有安神醒脑之用。”
沈相接过香囊,塞到怀里,微微颔首道,“你有心了。”
顾夫人望向沈悠然,见她神情拘谨,小心翼翼的模样让她越发生厌,正想呵斥她出去,忽然想到今晚的宫宴,对于京城中名门望族来说,宫宴其实就是联姻纽带,世家主母们会带府中需要议亲的嫡出姑娘去参加,互相相看。
轻哼一声,“今晚宫中有个宴会,你和秋巧准备下,一起去。”
“是,母亲。”两人齐齐回道。
“悠然,你先出去吧,母亲和你表姐还有话要讲。”
沈悠然道个万福后走出屋外,屋内传来顾夫人鄙夷的声音,“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不会,只会弄些上不的台面的东西。”
顾秋巧温柔似水的声音响起,“姑母,别生气了,表妹也是一番孝心。”
沈相轻叹一声,“罢了,夫人还是教她些管家能力,不管如何以后嫁入高门,不能丢了相府颜面。”
“我就说当日不要接她回来,哪里及得上秋巧半分。”
“夫人,毕竟是你我的嫡女,一直住在庄子里,早晚要落人口舌。”
沈悠然用力咬了咬唇,将心中的酸涩混着即将汹涌而出的眼泪一起压了下去,早就习惯了不是吗?母亲说的也是事实,她不好看不聪明又不善言辞,不会琴棋书画也不会诗词歌赋,她让母亲失望了,都是她的错。
沈悠然走到院外,绿杨和红杏迎了上来,“小姐。”沈悠然忙拭去眼角的泪痕,唇畔浮起一抹清笑,“我们走吧。”
三人回到自己的院子,沈悠然和两人说起今晚的宫宴,绿杨是相府的家生子,消息来源也比旁人多,忙道,“早上去厨房取饭的时候,听大管家说,前几日苗疆少主来京城朝拜皇帝,向皇帝敬献苗疆至宝,今个宫宴就是为了款待这位苗疆少主。”
沈悠然神色有些黯然,“表哥也会去的吧,不知他有没有收到护身符?身体有没有好些?”
红杏见她这般,心中更加怜悯,沈悠然口中的表哥是当朝七皇子盛长临,其母沈贵妃是沈相的远房表妹。
沈悠然刚来京城时候,在某次相府举办的赏花宴上被盛长临解围过,从此以后将他视作唯一的救赎,将自己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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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尘埃里,开始卑微又无望的暗恋,自幼缺爱的姑娘大抵都是这般,只是盛长临对女主顾秋巧一见倾心再见倾情,因而对沈悠然卑微的示好视为死缠烂打,厌恶至极。
“小姐,七皇子应该收到了,他若是知道小姐担心他的病情,在白云寺跪了一天一夜求得护身符,定会感激万分。”
“不是为了他的感激,只要表哥身体痊愈就好。”沈悠然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红晕。
红杏默然,对照组炮灰开局已经够可怕了,对照组炮灰还是个恋爱脑,简直就是地狱模式开局。
用过午饭,绿杨为沈悠然梳洗打扮一番,换上蓝色宫装式样的长裙,挽了个双环望仙髻,斜斜插了一枚海棠流苏簪,未施脂粉,只简单涂了胭脂色口脂,越发显得肌肤如玉明眸皓齿。
红杏叹道,“小姐真好看。”
沈悠然局促不安的拉了拉长长的裙裾,眼中闪过一抹伤感很快垂下眸,“我一点都不好看。”
行吧,自幼缺爱回来后又被相爷夫人和表小姐不停打击和皮尤爱的姑娘,是这样的。
眼见时辰快到了,相府马车停在后门处,沈悠然上了马车,并未见到母亲,马车里是表姐顾秋巧和她的两个庶姐,皆是打扮华贵,尤其是顾秋巧,一袭绯色长裙,袖边和领边用白色狐毛镶边,秀发用八宝琉璃钗挽成高高的随云髻,带着一朵镶金边芍药花,端丽大方秀外慧中。
“表姐,大姐,二姐。”沈悠然轻轻唤了一声,而后小心翼翼坐在马车角落,两位庶姐唤了一声三妹妹,顾秋巧点点头表示打招呼。
原来顾夫人和沈贵妃约好见面,提前入宫,她临行前想到家中还有两名已经及笄的姑娘,虽说是庶女,但相府的庶女自然也比一般府中的嫡女门第高,若能被高门看中聘为正妻,也能为相府带来助力,便告知两人一起入宫。
一路无言,马车很快到了皇宫侧门,宫门外早已等候着小太监和嬷嬷们,引着各家姑娘去了御花园,御花园里早已摆好了宫宴,早到的贵女正三三两两结伴在水榭畔的梅林中漫步,各自和各自相熟的热络聊着天,一时之间,掎裳连袂,珠围翠绕,端得比四周盛开的梅花还要娇俏上三分。
顾秋巧是京城出名的大家闺秀,因而一到御花园,就被各家贵女拉到圈子里,对比不仅毫无名气还是贵女们私下议论嘲讽的沈悠然,悄悄躲在水榭柱子旁,耳边传来贵女们的窃窃私语,什么举止粗俗,什么毫无才华,她神色窘迫,只能用力咬唇忍住眼泪。
好在不远处传来一声尖细的通传,“太子殿下到,七王爷到,苗疆少主到。”
众人立刻停止谈话,御花园中顷刻间寂静无声,一行人从长廊尽头缓步而来,为首一人身穿用金丝绣着如意云纹的紫色袍子,华贵不凡,正是太子。
太子身旁一名少年,不过弱冠年纪,身量极高,一袭玄色暗金锦衣,腰间束着缕空雕花宽银带,越发显得宽肩窄腰,鸦发用银环高高束起,骨相生的立体而硬朗,五官昳丽精致,一双狭长乌黑的凤眸清如天边月冷若岭上霜。
和京城那些文弱秀气的贵公子们不同,少年身姿挺拔有力,气质冷漠拒人千里之外又混着令人脸红心跳的莫名诱惑,像一朵浓艳诱人的致命毒花,让人明知要逃走却忍不住想要靠近采撷。
在场的贵女们看得怔住,很快又意识到身为贵女不该这般肆无忌惮盯着一名男子,忙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大家闺秀端庄矜持的做派。
心中却不约而同幻想起来,若是褪去他的衣衫,那玄衣下的不知是何种模样?
2. 第 2 章
御花园中的贵女们脑中想着胆大心思,目光却装作不经意般偷偷摸摸遮遮掩掩在少年身上瞄来瞄去,立在沈悠然身边的顾秋巧也不能免俗,唯有沈悠然的目光,在少年脸上不过停留片刻,而后越过少年落在他身后的七皇子盛长临上。
她的眼中只有心心念念一人,那人一袭墨绿锦衣,衣上绣着朵朵盛开兰花,修眉凤眼丰神如玉,顿时一颗心怦怦乱跳起来。
一行人沿着长廊缓步而行,太子时不时撇过脸和身边的苗疆少主聊上几句,少主偶尔回上一句,大多时候点头示意赞同。
经过水榭畔梅林的时候,贵女们齐齐行礼,“见过太子殿下,见过七王爷,见过少主。”
太子挥了挥手,示意众人不必多礼,沈悠然的目光在盛长临脸上偷偷徘徊,心中默念表哥,盛长临经过她的身边,连半个眼神也未给到她,只是望着顾秋巧,微微一笑。
顾秋巧脸一红,朱唇微抿,唇边一个小小的梨涡隐约跳跃,愈加明艳照人,盛长临眼神一亮,笑意不禁加深,两人之间郎情妾意春波暗涌。
沈悠然黯然神伤,怯怯收回目光,不敢再看盛长临,好在太子带着一行人已到了长廊另一边,宫宴上男女分席而坐,太子、苗疆少主以及七皇子坐在水榭正座,男子席位和女子席位分在水榭两边。
太子落座后,摆摆手示意众人落座,太监和宫女们穿梭其间,为客人们倒酒和布菜,众人举杯先是敬太子,而后敬少主,先还有些拘束,太子是个平易近人的,苗疆少主是个外来户又是个不声不响的,也就开怀畅饮起来。
大家也算宫宴上的老捧场,宫宴的山珍海味向来中看不中看,随意品尝几口即可,唯有宫中御酒决不可错过,这御酒是良酝署使用上等原料专门酿造,品质极高,尤其是今日的是富水春,御酒中的佳品,初入口清甜甘爽,口味绵长,后劲十足。
太子举杯邀少主连饮了三杯,笑着道,“少主好酒量,再来一杯。”
苗疆少主忙道:“多谢殿下,殿下酒量姜朝甘拜下风,敬殿下一杯。”
太子命人为姜朝斟满,眉眼含笑,“少主一路辛苦,父皇今日设宴招待少主,可惜国事繁忙,只能命本宫代为招待,少主莫要介怀。”
姜朝按照大盛朝的规矩拱手行礼,“皇上礼待苗疆,姜朝多谢皇上和太子。”
太子见他虽说敦默寡言,但言行举止有度,谈吐大方,不像化外之地蛮夷野蛮无知,不由高看几分,“少主带来苗疆圣品和仙草为父皇炼制圣药,父皇下旨,这些时日少主就住在宫中的太医院,太医院所需药材一应俱全,少主也不必在驿馆和太医院来回奔波。”
“多谢皇上,姜朝领旨谢恩。”
姜朝平日里并不爱饮酒,只是宫宴上众人邀酒无法拒绝,且这酒和苗疆平日里的烈酒并不一样,清甜爽口如果子酒,也未放在心上,不由多喝几杯,万万没想到这富水春后劲十足,一时头晕目眩,随身并未携带解酒丸,只能借口更衣去园中吹吹风醒醒酒。
盛长临陪在太子下位,一半注意在太子和姜朝身上,另一半早就飘到顾秋巧那桌,顾夫人并未和顾秋巧几人坐在一桌,顾秋巧和表妹以及相府两名庶女坐在一起,她似乎和表妹说了什么,原本像鹌鹑一样瑟瑟缩缩的表妹越发像只鹌鹑,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这个表妹愚钝蠢笨又木讷,说话做事不中听也不中看,可别冒犯了秋巧,他对顾秋巧十分喜欢,也更偏向她。
见姜朝离开,太子和身旁人说着话,借故离开去了顾秋巧那边,身边跟着他的至交好友,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威远侯府的小侯爷。
顾秋巧见盛长临过来,心中一喜,面上却做出不知所措的模样,果然盛长临浓眉拧作一团,“秋巧表妹,这是怎么了?”
顾秋巧黑白分明的眸中笼上一层水雾,将白皙如玉的小手摊开,手上赫然是一枚护身符,泫然欲泣道,“表哥,刚才秋巧正好说起前几日身体不舒服,表哥命人来相府探望秋巧,送给秋巧一枚白云寺求来的护身符,秋巧才能这么快痊愈,秋巧十分感激表哥,可是表妹不太开心,是不是秋巧说错话了?”
盛长临此时才看清那枚护身符,似乎是沈悠然送给自己的那枚,是他疏忽了,但那又如何,既然送给他了,就是他的护身符,他想给谁就给谁,悠然如今怎么变得这么小气。
脸色一沉道,“悠然,这是本王送给秋巧的,她并不知道是你在白云寺所求,你不要为难她。”
同桌两名相府庶女心里呵呵,这些后宅手段可算是被这位表小姐玩得明明白白,她能不知护身符是悠然所求?悠然在白云寺跪了一天一夜,回府还被嫡母责罚跪祠堂三个时辰,就连她们都知道,天天抱着嫡母大腿的表小姐会不知道?
只是明哲保身,两人自然不会多嘴,表小姐是相府团宠,纵然她们对沈悠然万分同情,也只能缄默。
沈悠然听到表哥责怪,又见他望向表姐的眼神温柔至极,心中一痛,眼睛酸涩的厉害,她不想在盛长临面前落泪,用力咬唇将眼泪憋了回去,勉强笑道,“嗯,表哥放心,我……我头有些晕,离开一会。”
她起身快速离开,沿着水榭畔往御花园的角子亭而去,脚步踉跄奔到角子亭,月上中天流光如霜,四周空无一人,唯有石灯笼的光映照着朦胧阴影,笼罩全身浸骨寒冷。
沈悠然再也忍不住,瘫坐在地抱膝哭起来,她并不敢大声,只是低声啜泣,越哭越委屈,她并没有为难表姐,她根本不会,为什么不管母亲还是表哥,都会认为她心肠歹毒,明明她根本就不是。
一道黑影从亭檐上翻下,静静落在沈悠然面前,皱着眉望向她,眼神清冷含着不耐,“吵,让你。”
沈悠然的哭泣声哽在喉中,突如其然的惊吓让她止不住打了个哭嗝,胡乱抹去眼泪,连忙起身,眼前这人是那个苗疆少主。
她吓得噤若寒蝉,杏眸瞪得大大的,张嘴又想哭起来,却发现眼前的少年脸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眉头紧锁,似乎很不舒服的样子,周围蕴绕着淡淡的酒味。
沈悠然居住的庄子后山有一座药庐,好巧不巧,里面居住的是一位宫里退休的老太医,与她投缘,教习她医术,因而一眼看出眼前的少年怕是酒意上涌,引发头痛之症。
忙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枚黑色药丸,“少主,这是醒酒安神丸。”
姜朝头痛的厉害,接过药丸在鼻尖轻嗅,他擅长药理,果然是醒酒安神,也不推辞,放在嘴中咽了下去,果然不过一盏茶就舒服许多,头痛症状也渐渐消下去。
苗疆人向来率直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姜朝也不例外,“多谢,欠你个人情,需要什么?”言简意赅不带丝毫感情。
沈悠然惊得又打了个惊嗝,不知为何,在这位高冷少主面前,她害怕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姜朝见眼前少女半晌不说话,心中更是不耐烦,能参加宫宴说明非富即贵,应该不会为了五斗米哭泣,看来就是为了无病呻吟的情情爱爱,他所见的苗疆少女皆是敢爱敢恨,追求一个不成再换两个,两条腿的蛊虫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是。
当然像他这种没有。
苗疆人向来直爽,不会拐弯抹角,询问道,“心上人不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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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悠然闻言俏脸通红,耳朵根都在发热,更不敢说话,只是垂着头不发一语。
见少女不说话,姜朝觉得自己应该猜到了,“这好办。”
沈悠然对这个冷傲少年不知为何有种莫名的信任,闻言抬起头,好奇的望着他。
姜朝沉吟片刻,“苗疆有一种情蛊,服下之后不能离开你三尺之外,否则全身血管爆裂而亡。”
沈悠然吓得浑身直冒冷汗,结结巴巴道,“不……不……”
姜朝认真思索着,“那要么我送你一条金蛇,咬上一口会变成白痴,你让往东不会往西,这个如何?”
沈悠然觉得这位少主是不是在说笑,但见他神情淡漠眼神冷峭,这不是在开玩笑,而是他真的想这么做。
她吓得连连后退几步,“不不,没事,不用少主帮,我先走了。”
“等一下。”姜朝语气淡淡阻止。
沈悠然觉得自己要崩溃了,带着哭音道,“少主,我不要情蛊也不要金蛇。”
“要也不给,我是想说亭上还有一人。”
话音刚落,一名身穿宫中侍卫服的俊秀少年翻身落下,满脸尴尬,恨不能用脚挖个地缝钻下去。
他藏在亭尖上的小阁里也会被发现,还听到这么劲爆又令人无语的话,“御前侍卫时济见过少主。”
姜朝嗯了一声,见沈悠然不知所措,挑了挑眉,“他不会说出去。”
时济头点的像是捣蒜,少主看来挺了解侍卫们,估摸着苗疆王庭也这样,他们这些侍卫只管皇帝和皇室中人的安危,其他什么吐槽暗骂对骂,都不在他们管辖范围,论迹不论心,面子上过得去就好,再说了,骂狗皇帝的人那么多,谁抓的过来?
沈悠然已经崩溃的心迅速回笼,见时济一脸不关我事我管不着,今晚夜色太黑月亮太暗雷电太响,什么都没看见没听到,一颗心终于稍微安定下来。
又见那位苗疆少主手一抬,她的手中多了一个小玉瓶,“谢礼,解百毒。”
姜朝早已转身回到宫宴,时济也翻身跳上了亭檐,沈悠然深吸一口气,在这番刺激下,刚才的自怨自艾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只想快些逃离这里。
她不愿再去宫宴,去了御花园找个小太监引她出了宫门,去相府马车旁候着,守在马车旁的红杏见小姐一人出来,担心的问道,“小姐,您没事吧。”
见沈悠然摇摇头,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连忙搀扶着她上了马车,又为她倒了杯热茶,沈悠然双手哆嗦着捧着热茶,借着茶盏的温暖,才慢慢平静下来。
不一会,顾夫人带着顾秋巧三人出来,不出所料,顾夫人沉着脸将沈悠然骂了一顿,说她胆小懦弱,成不了大事,这么好的相看机会都没把握,难不成心比天高想嫁入皇家?
不提相府马车离开皇宫,且说盛长临见沈悠然为难自己心上人,十分恼怒,想要训斥沈悠然几句,没想到宴会结束还未见到这个表妹,更是恼火。
偏生一边的小侯爷还在冷嘲热讽,“我说王爷啊,你那个小表妹虽说木讷又愚笨,不过似乎对你一往情深,可别缠上你了。”
盛长临眉宇间带着厌恶,“闭嘴。”
小侯爷继续道,“我看啊,要是她喜欢上别人,才能不再纠缠你。”
盛长临心中一动,“如何才能喜欢上别人?”
小侯爷耸耸肩,漫不经心道,“这我可不知道,我是正经人。”眼珠一转,抬起下巴对着不远处的苗疆少主点了点,“那些蛮夷之地来的人,也许有歪门邪道。”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盛长临眼神一亮,苗疆蛊术?
3. 第 3 章
盛长临府中有个老嬷嬷,年轻的时候处过一个情郎,是位苗疆少年,两人浓情蜜意恨不能拧成一团麻花时,苗疆少年和她提过苗疆的一些秘术,其中就包括蛊,只是从不曾见他用过,老嬷嬷也问过什么是蛊,想见识一下,少年笑而不答,只是搂紧她温柔的亲了亲。
盛长临心中琢磨,蛊术一说绝对不是空穴来风,苗疆应该是有蛊,只是可能有老祖宗的规矩约束,不能在外人面前显露,当然这玩意除了苗疆人谁也不懂,就算人家偷用,中招了也查不出,中了个寂寞。
见太子正和苗疆少主说着什么,盛长临装作不经意般,上前听了几句,原来太子见天色已晚,又见少主微醺,让他在东宫留宿一晚,少主不便推辞,应了下来。
盛长临原想着也去东宫让太子收留一晚,趁此机会侧面和少主打探下蛊术,转念又一想,既然是苗疆之王,应该更重祖宗规矩,即使自己询问怕也问不出什么子丑寅卯,忽的灵光一现,少主身边似乎带了两名少年随从,看上去就年少不更事,也许能从中的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他忙唤过身边贴身小太监四喜,附耳吩咐几句,四喜向来机灵,立刻明白王爷的意思,领命而去。
四喜去御膳房要了几样菜肴装在提盒中,又要了一坛上等富水春,去找少主随从。
那两名随从因少主去了东宫,两人不便跟随,在偏殿中歇下,见到一名唇红齿白的小太监带着美酒佳肴说是太子殿下见他们辛苦,送来犒赏。
苗疆人淳朴,那两名随从毫无怀疑,忙请四喜进来,两人久居苗疆,何时见过这般精致菜肴和御酒,兴奋之余请四喜一起喝酒,正中他的下怀。
四喜十分伶俐,夹菜敬酒,甜言蜜语不要银子般张口就来,将服侍七皇子那套一一使出,不一会,三人混成生死之交,那两名随从阿平阿安,恨不能当场对着更疆盟誓,和四喜结为异父异母的兄弟。
眼见两人喝得醉醺醺,四喜趁机询问道,“听说苗疆有蛊术啊?”
两人闻言眨眨眼睛,面面相觑,放下手中杯盏,“这……”
四喜见两人还有些戒备,笑着挑唆道,“宫里一名侍卫说的,我才不信,哪有这么神奇的?”
阿平不服气道,“确实有蛊术,只是不是所有人都会蛊术,只有皇族的人、祭司、圣女还有某些古老家族才会。”而后满脸自豪道,“我家少主是苗疆蛊术最厉害的人,就连大祭司都自愧不如。”
四喜嘴角抽了抽,这就把你们家少主卖了,有你是少主的福气,好奇问道,“那有没有什么蛊术能让不喜欢的人喜欢自己呢?”
阿安想了想道,“有一种情蛊,服下之后不能离开喜欢的人三尺之外,否则全身血管爆裂而亡。”
四喜吓了一跳,那表小姐不是更有理由缠着王爷?“还有呢?”
“金蛇蛊,咬上一口会变成白痴,谁都喜欢,这个如何?”
四喜连忙摆手,表小姐要是变成白痴还缠着王爷,王爷岂不是更没面子?“还有呢?”
阿平此时酒意上涌,脑中昏昏沉沉,毫无顾忌道,“还有一种合欢蛊,是我家少主用自己心头血喂养的灵蛊,听说服用之人,会喜欢自己第一眼看到的人。”
四喜暗暗一拍大腿,就这个了,一脸神往道,“这般神奇啊,真想亲眼看看。”
阿平和阿安头摇得如拨浪鼓,“这可不行,合欢蛊还未养大,少主说这蛊性子未定,他平日都是随身携带,如今进宫不方便带,才藏在驿馆里。”
四喜眼珠一转,幽幽叹口气,“我有个宫中好友,最喜欢看这稀奇之物,之前他曾说过,若是他能看到天下最稀奇之物,他就给一百两……”
阿平阿安瞪大眼睛,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一百两银子?”
天,这在他们苗疆可以一家人买一个大大的竹楼,然后一辈子衣食无忧。
四喜摇摇头,“不,是一人一百两金子。”
阿平阿安张大嘴巴,半晌说不出一句话,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偷偷去了角落里商量起来,一百两金子,这在他们想都不敢想,只是少主平日里的狠辣让他们犹豫起来,很快,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想法占了上风,不过看一看罢了,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少主不会知道,他们还会得一百两金子,阿爹阿娘就会过上好日子。
“少主明日会在太医院炼药不回驿馆,正午时分,你带你兄弟来,给你们看合欢蛊。”
“好,一言为定。”
四喜回到王府,立刻向七皇子禀告自己探听到的消息,盛长临神色讶然,“合欢蛊?”
“是,王爷,中蛊之人会喜欢上第一眼见到的男子。”四喜笃定道。
“原来真有这般神奇的蛊。”
盛长临起身在房间里踱步,心中纠结起来,沈悠然虽说烦人,但不管如何是他的表妹,他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分?但若是断然拒绝,一来面上过不去,毕竟是相爷嫡女,二来表妹胆小怯懦,万一想不开寻死觅活可不就是他的罪过,若是能这般解决也是好事一桩。
又想到顾秋巧,他那个明艳照人聪颖灵动的心上人,想到今天宫宴上秋巧的委屈,秋巧的泪水,沈悠然的纠缠定然会让秋巧疏远自己,心肠顿时硬起来,把这些纠结抛在脑后,最多帮表妹找个家世相当的可靠之人,也算对得起她。
“好,你明日多带银票,务必要神不知鬼不觉把合欢蛊弄到手。”
“是,王爷。”
第二日,盛长临下朝后就等在书房,为怕出意外,他命人偷偷去打听少主的去向,得知他一直在太医院炼制丹药,一颗心定了一半。
很快四喜回来了,脸涨得通红,兴奋地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玲珑的琉璃瓶,瓶中装满透明液体,液体中沉睡着一个小小的虫子,米粒大小,细细打量起来,浑身闪烁着七彩的光芒,十分奇异。
“这就是合欢蛊?”盛长临疑惑地问道。
“是,王爷。”四喜将琉璃瓶递给王爷,“奴婢给了那两人金子后,趁机让他们为奴婢讲了这合欢蛊的用法,奴婢让几名王府暗卫藏在驿馆,看清楚合欢蛊藏在哪里,等奴婢和那两人走后,将合欢蛊偷了出来。”
盛长临微微颔首,“做得很好,本王重重有赏,一会去管家处领赏。”
“谢王爷,对了,王爷,奴婢打探过,这个合欢蛊要用酒和糯米混合着服下,才有效果。”
“好,此事不许对任何人提及,下去吧。”
四喜退下后,盛长临将合欢蛊放在桌上,想着如何能让沈悠然不知不觉服下,又去哪里找一个合适的男子,让她第一眼醒来就看到。
踌躇良久,忽而想到沈悠然在白云寺求得那道护身符,白云寺是皇家寺庙,平日里香火旺盛,皇室中人和达官贵族的家眷,时常去寺中敬香祈福,白云寺有香客借宿的地方,香客们留上几天常有的事情。
不如去和舅父舅母说一声,就说为了母妃祈福,自己要去白云寺进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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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可以带两位表妹一起去散散心,住上个三五日,不愁没有机会将合欢蛊给沈悠然偷偷喂下。
只是这合适男子难选,要么从宫中侍卫或者羽林军中选一个品貌端庄家境相当之人,想到这里吩咐门外守着的小太监道,“去唤时济来见本王。”
时济是他王府中的侍卫统领,这几日因着宫宴被太子借调到宫中暂时充作御前侍卫。
不一会,时济匆匆赶来,“时济见过王爷,王爷您有何吩咐?”
盛长临正想询问御前侍卫和羽林军中可有品貌端庄并未婚配的少年,忽然眼前一亮,还询问什么,这不是现成的人选。
时济是辅国将军的嫡子,出身名门,相貌俊秀文武双全,人品更是知根知底,如今在自己王府做侍卫统领,不过是历练,将来是要承袭辅国将军,刚刚及冠还未议亲,相府嫡女和将军府嫡子,天造地设的一对。
眼珠一转,不如先见上一面联络下感情,清咳一声,“时济啊,本王明个要去白云寺进香,为母妃祈福。”
时济心中暗道,这么突然吗?面上却是不显,“王爷,属下一定带领侍卫们做好沿途守护。”
盛长临点点头,“你办事,本王一贯放心,对了,本王要带两位表妹一起去白云寺,就是相府嫡女和表小姐两人。”
时济虽说并未见过王爷的两位表妹,但王府八卦嘛,他也听了不少,王爷喜欢相府表小姐,此去白云寺路程虽短,但若是有表小姐一起说说话,可以更短,至于另一位表妹,估摸就是陪议,陪在两人身边让人对孤男寡女不至于非议。
“是,属下一定会命人保护好两位表小姐。”
盛长临嗯了一声,“这样吧,你和四喜去一趟相府,和相爷夫人说一声本王邀请两位表妹去白云寺,再将本王的一份书信交给表妹,是悠然表妹,记住,一定要亲手交给她。”
他将一张空白的白玉纸装模作样放在信封中,上面写着表妹沈悠然亲启,而后交给时济,已被卖丝毫不知还在帮忙数银子的时济,郑重接过书信,放在怀中,而后出了书房,叫上四喜,一起去了相府。
周夫人正在房中和贴身嬷嬷一起查看账本,听说七皇子命人来送信,忙请了进来,除了时常来跑腿的四喜,还有一个俊秀的少年侍卫。
“七皇子府侍卫统领时济见过相爷夫人。”
周夫人自然听说过时济的名字,只是从未见过,是个唇红齿白的美少年,难怪能排在京城主母们乘龙快婿榜上前列。
“不必多礼,王爷派你和四喜来,何事啊?”周夫人请两人坐下,命人奉茶,笑着问道。
时济将来意告知周夫人,周夫人自然答应,七皇子对秋巧的情意她看在眼里,亲上加亲是她乐见,只是沈悠然跟着去做什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转念一想,大盛民风开放,未婚男女想约出行很常见,但毕竟是皇室中人,还是容易惹人闲话,若是悠然陪着秋巧,正好不过。
时济从怀里取出信函,“相爷夫人,王爷有一封书信要当面给到沈小姐。”
周夫人忙吩咐贴身嬷嬷去请小姐来前厅,不一会,沈悠然匆匆而来,周夫人语气淡淡道,“你表哥有信捎给你。”
沈悠然低垂着头,轻轻嗯了一声,时济上前将书信递给沈悠然,“沈小姐,王爷给您的书信。”
沈悠然接过书信,微微抬眸,正要道谢,目光正和时济对上,两人惊得同时后退一步,异口同声道,“是你?”
4. 第 4 章
两人惊讶出声后又齐齐退了几步,这一下不但四喜,就连周夫人也看出两人之间的不对,狐疑的目光在时济身上转来转去,又落在沈悠然身上,“你们认识?”
她的心中突起一个念头,难道是这两人私定鸳盟?若是如此,那可是悠然撞了大运,时济是将军府的小将军,相貌出众文武双全,而悠然虽说是相府嫡女,不过占了个身份,性子愚钝又蠢笨,能嫁给小将军也算金玉良缘。
想着好事的周夫人望向时济的眼神不禁带了些喜欢和欣赏,默默盘算起自己要准备什么嫁妆,不能比秋巧的高,但又不能寒酸,毕竟是自己亲身女儿,虽说不讨喜,但为了以后能不招公婆厌憎,嫁妆还是要丰厚些。
沈悠然想到宫宴上的事情,想到那位苗疆少主的死亡二选一,若是时济说出去,她一定会被母亲责罚,又惊又怕,眼圈一红,结结巴巴道,“不……不认识。”
时济也算是个聪明孩子,见沈悠然心惊担颤,又见相爷夫人意味深长聚精会神的眼神,这种丈母娘看女婿的眼神,他在那些高门主母身上见得多了,忙解释道,“不认识,但是见过一面,昨个宫宴上时济在巡查御花园,不小心撞到沈小姐,很是抱歉。”
周夫人有些失望,原来是没看上自己这个没用的女儿,可惜了一撞之缘,若是秋巧,这位小将军必定心生喜欢。
语气带了些恨恨,“原来如此。”
四喜是个乖觉的,见气氛不对,忙道,“夫人,小姐,口信和书函皆送到,明个王府马车会来接两位小姐,先行告退。”拉着时济逃也似的离开。
周夫人挥挥手示意嬷嬷们先下去,此时厅里只剩她和沈悠然,周夫人脸色一沉,“把信函给我。”
沈悠然将信函背在身后,鼓足勇气道,“母亲,这是表哥……”
在周夫人阴狠嘲讽的眼神中,她不敢再说下去,垂下眸子将信函递给周夫人,一滴泪水落在信函上,将信函上亲启两个字一点一点晕开。
周夫人轻嗤一声,打开信函,取出一张空白的白玉纸,不禁一怔,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的看,为何是空白?难道是七皇子隐晦的告知悠然不要痴心妄想?
将白玉纸甩到沈悠然身上,冷冷一笑,“怎么?还以为你表哥真的会给你写信?还是别痴心妄想,收起你那些见不得人的小心思。”
沈悠然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眼泪忍不住落下,原来,原来,自己那些小心翼翼掩藏的痴心,全部被母亲看在眼里,那是不是表哥也看在眼里,耻笑在心里?她就像是个小丑般无所遁形。
周夫人心中莫名有些爽快,她对沈悠然感情很复杂,当年为了这个女儿难产,差点一尸两命,且在她养病的大半年时间里,沈相借口她身体不好无法服侍自己,纳了好几房姨娘,最受宠的宋姨娘就是那个时候入府,人前她要贤良淑德,可是人后她恨得抓心挠肝,渐渐就将这份仇恨转移到无辜的沈悠然身上。
“你表兄喜欢的是秋巧,她聪明美丽又善解人意,你怎么能比得过她?”
沈悠然一颗心已经麻木,只是默默垂泪,周夫人见她这般又解恨又恨其不争,“没用的东西,收起哭哭啼啼那一套,明日你表兄邀请秋巧和你去白云寺烧香祈福,你照顾好你表姐,离你表哥远远地,丑人不要多作怪,可记住了?”
“是,母亲,悠然记住了。”沈悠然心中苦笑,是啊,她就是丑人多作怪。
她行尸走肉般回到院中,似乎失掉所有魂魄,默默用饭默默洗漱默默安寝,待到熄灯时,绿杨和红杏再也忍不住,抱住她失声痛哭,“小姐,您究竟是怎么了?”
沈悠然哀哀一笑,眼神落寞,“不过是个小丑,又能怎么呢?”
她望着绿杨和红杏,偌大个相府,也就这两人对自己真心实意,笑着轻抚两人,笑容却苦涩无比,“我没事,明个一早还要启程去白云寺,睡吧。”
一夜辗转反侧,第二日一早,沈悠然起床梳洗,用好早饭后带着绿杨和红杏去给母亲请安,周夫人见她打扮素净,心中十分满意,对她态度也好上许多,“去吧,你表姐刚刚过去了。”
沈悠然到了相府侧门,王府马车已等在门口,四喜和时济立在马车两旁,车后跟着几名丫鬟仆妇和数名侍卫,沈悠然道了个万福,时济和四喜也拱手行礼,“沈小姐。”
沈悠然掀开车帘登上马车,盛长临和顾秋巧已在马车上,正在说着什么,顾秋巧俏脸微红,眉眼含笑,十分好看,她今日穿着一身胭脂红的长裙,上面绣满粉色杏花,秀发用杏花长簪挽了个垂髻,斜插一只长流苏八宝钗,流苏荡在耳边,越发显得肌肤赛雪艳如春花。
盛长临也在打量着沈悠然,见她身穿蓝色长裙,样式简洁,长发用白玉簪挽起,素着一张小脸,京城的女子去白云寺礼佛大多都会好好装扮,不由好奇问道,“表妹今个怎么穿这么素净?也不打扮。”
沈悠然飞快望了他一眼,就将目光移开,低声道,“人丑,打扮也不好看。”说完,缩在角落里,再不发一语。
盛长临知道这个表妹性格怯懦木讷,不以为意,一路上只是和顾秋巧说说笑笑,时不时递上点心和蜜饯果子,献献殷勤。
白云寺离京城大约一个半时辰车程,在一片车轮声中,一行人到了山脚下,白云寺在半山腰,需经过上百层石阶才能到。
一行人下了马车,此时天色阴暗,淅淅沥沥下起雨来,盛长临望着沈悠然身后的绿杨和红杏,怕两名丫鬟坏了自己的事,吩咐道,“本王先和两位表妹上山,你们过一会再来,时济,你随本王左右。”
“是,王爷。”
盛长临接过四喜手中的油布伞,为顾秋巧撑起伞,“秋巧表妹,走吧。”而后斜了一眼时济,“时济,你为沈小姐撑伞。”
时济哪里知道王爷的如意算盘,忙接过四喜手中的油布伞,撑开后恭恭敬敬对沈悠然道,“沈小姐,请。”
他是个君子,将绝大部分伞撑在沈悠然头上,自己大半边身子全在雨中,春雨又绵又细,不一会就将他的大半边身子打湿,好在他是习武之人,并不觉得寒冷。
眼看上到一半的台阶,时济想起王爷的叮嘱,沈小姐容易饿,半路上要将点心给到她,他连忙从怀里取出一个油纸包,笑着道,“沈小姐,这是王爷为您准备的点心,您趁热吃。”
沈悠然心中一动,柔声道,“上次的事情多谢时大人帮忙,时大人,您也用?”
时济忙推辞,“不用,我不饿。”
沈悠然不再勉强,接过油纸包,打开里面是一块桂花酒酿糯米糕,她拿起糯米糕,小口小口吃起来,糯米糕香甜,入口即化,很快一块糯米糕下肚。
想到表哥竟然惦记着自己,怕她饿着,也许他心中并不耻笑自己,不由欢喜起来,只是抬眸望去,前面石阶上,表哥小心翼翼的呵护着表姐,天潢贵胄撑伞携金枝玉叶前行,蒙蒙雨中,两人莫名登对,金童玉女一对璧人。
沈悠然心中苦涩,她又在痴心妄想什么,不提防天雨石阶湿滑,她一步未踩稳,从石阶上跌了下去,时济大惊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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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拉住沈悠然,两人沿着台阶一同滚落。
好在时济武功了得,很快一个鹞子翻身勾住台阶,将沈悠然紧紧抱住,使了个千斤坠,方才稳住两人下坠,急忙问道,“沈小姐,你没事吧?”
沈悠然头痛欲裂,耳边传来时济担忧的唤声,她想回答无事,眼前一黑,顿时失去了知觉,晕厥过去。
待她恢复意识时候,只觉得眼皮似乎有千斤重,她挣扎半晌勉强睁开,眼前的一切让她恍恍惚惚,她躺在一张罗汉床上,简洁熟悉的布置,似乎是白云寺客房,她再次细看,确实是白云寺的客房。
伸手轻抚昏沉沉的头,努力回想着晕厥前场景,半晌终于想起,是她失足跌落台阶,就在脸撞向石阶的时候,是时济救了她。
沈悠然心中一惊,忙掀开被子下了床,床边是一张木桌,上面放着一面铜镜,她走到桌边,拿起菱花镜。
镜中的她虽说脸色苍白,但并未有任何损伤,她看着看着,忽而觉得胸腔某处剧烈跳动着,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破茧而出,有什么东西在蚕食一切。
心中某处突然涌出一股强烈的情绪,她也不知道这情绪是欢是喜是悲是伤,只是觉得这情绪像风卷残云像雨落潇湘,将她过去十五年人生颠覆湮灭又重新往复再渐渐归于平静,平静中绽开最瑰丽的花。
她静静的打量着镜中自己,那是一张多么美丽的脸,肌肤胜雪明眸皓齿,抿了抿薄唇,唇边漾着两个小小的梨涡,俏皮可爱。
她怎么那么好看,似乎喜欢上自己了,也是啊,这么明艳昳丽的自己,她自然爱上。
只是,沈悠然皱了皱眉,怎么这么素净,头上只戴了一根小小的白玉簪,配不上自己的美,桌上花瓶中插着几株黄素馨,她摘下一枝插在鬓边,小巧的花朵,明亮的黄色,这叫俏如春花,美极了。
客房中的动静惊醒了屋外守着的时济,他揉了揉眼睛清醒过来,听着屋中悉悉索索的声音,应该是沈小姐醒过来,想到刚才沈小姐晕厥时候,王爷又急又慌,抱着沈小姐不顾雨势大起来,连伞也不撑,冲到白云寺,请精通医术的方丈救治,好在沈小姐无事,只是惊吓过度晕厥过去。
蓦然想到王爷的叮嘱,让他务必在沈小姐醒来第一时间进去查看她的伤势,虽说心中奇怪,为何不让沈小姐的贴身丫鬟照顾,但王爷应该有王爷的道理。
他忙敲了敲门,听到请进才推门进去,“沈小姐,你可还好?”
沈悠然坐在桌前,为自己倒了杯水,请时济坐下,也为他倒了杯水,莞尔一笑,“时大人,我没事了,请喝水。”
如今在她心中,排前三的人是沈悠然、沈悠然还是沈悠然,而判断一个人的好坏,就是那人对沈悠然好不好,时济是沈悠然的救命恩人,要不是他舍命相救,那张如花似玉的脸可就要受伤了,所以时济已经被她归入自己人范畴,就像是绿杨和红杏,都是她的自己人,至于其他人,都是非自己人其心必异。
抿唇轻笑起来,唇边梨涡隐现,宛若春水映梨花,黑白分明的杏眸望向时济,眼波流转间娇媚顿生,“多谢时济救我,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叫我悠然吧,沈小姐太见外了。”
时济一怔,眼前的沈小姐虽说还是沈小姐,但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什么不对,对着那双皂白分明如秋日澄澈湖水般的杏眸,不知为何脸上一热,霁月清风少年嗫嚅道,“好,悠然。”
门外忽而传来一声清咳,两人循声望去,见盛长临立在门口,眼神莫名晦暗,正紧紧盯着两人。
5. 第 5 章
原来盛长临听见时济的一声惊呼,转身之时居然见到沈悠然跌落台阶,惊得一颗心几乎跳到胸腔外,他一把扔掉油布伞往下飞奔要来拉住沈悠然,只可惜两人距离太远,早已来不及,好在时济反应快很快稳住身形。
他此时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人,抱住表妹就往白云寺方丈的禅房冲去,白云寺的僧人大多认识七皇子,并未阻拦,很快便见到方丈。
方丈闻听相府嫡女跌落石阶,也不敢怠慢,他医术高明,诊断一番后,长舒一口气,“好在这位少年侍卫保护及时,沈小姐并未受伤,只是受到惊吓暂时晕厥过去,老衲开一贴安神药,等沈小姐醒来服用即可。”
盛长临将沈悠然安置在客房,心中放下一块石头,此时才想到桂花酒酿糯米糕里放了合欢蛊,表妹已经中了蛊,醒来后第一眼见到之人就是她最喜欢的人,他应该离开客房,让时济守在门外才对。
可沈悠然还在昏迷中,望着那张苍白清秀的脸,临到此刻,他居然有些犹豫和担忧,担忧表妹的伤势还是担忧表妹醒来后所见之人是时济?心中纷乱不知在犹豫什么,也不知自己在担忧什么。
“表哥,表妹怎么样了?都怪我,身体太弱,这么久才到,耽误表妹了。”
娇弱弱颤巍巍的声音响起,顾秋巧拎着裙裾出现在客房门口,脸颊绯红娇息微微,额上细细的汗珠,越发显得楚楚可怜。
盛长临顿时将所有心思移到顾秋巧身上,秋巧表妹要撑着笨重的油布伞,又要登上这百层台阶,定是累坏了,是他的疏忽。
不想顾秋巧又咳嗽了几声,盛长临更是担心,“秋巧表妹可是累着了?”
顾秋巧神色虚弱又作出坚强的模样,“无妨,表哥,我没事,我要守着表妹醒来。”
盛长临哪里会答应,“那可不行,你身体本就不好,先去歇息,时济,你在这里守着,悠然表妹醒来后,你进去看看她如何,可需要再请方丈来看看。”
见时济应下,他便扶着顾秋巧去了另外一边的客房,命小沙弥上些茶点,陪着顾秋巧歇息,眼前佳人妩媚动人,往日一颦一笑皆牵动他的心,可今日不知如何,盛长临总有些魂不守舍,想着那边的沈悠然。
终于按捺不住,“表妹,你好好歇息,我去看看悠然表妹。”
“表哥,我……”
我也去还未说完,盛长临已起身大踏步而去,顾秋巧气得面色绯红,她心思玲珑,早看出表哥担心着沈悠然,装作身体虚弱将他骗到客房陪着自己,没想到身在曹营心在汉,还是决绝而去,不由暗恨,恨不能表妹永远不要醒来。
盛长临赶到客房外,沈悠然已经醒来,他晚了一步,眼睁睁见到时济进了屋里,又见到表妹为时济倒水,又称他为救命恩人,眼神炙热,言语间更是十分亲近,而时济居然也悠然悠然的叫得亲热,这是已经把自己当做他的表妹夫了?
看来表妹服下的合欢蛊起了作用,表妹喜欢上第一眼看到的人,也是自己安排的时济,明明这一切是他安排,心中却是说不出的滋味,脸色阴沉,眼神晦暗。
清咳一声,他负着手踏进屋中,目光在沈悠然身上巡睃一遍,故作漫不经心问道,“表妹,身体可好些?”
见到这位表哥,沈悠然就觉得胸闷恶心厌憎,想到她在佛前跪了一天一夜求得的护身符,被他送给表姐,她就烦躁,这是对自己的不珍重以及不尊敬。
她,最美丽最好的姑娘,降尊纡贵为盛长临求了个护身符,他难道不应该感恩戴德,跪在她的屋外叩头谢恩?难道不应该将护身符珍而藏之,死后把护身符与自己合葬?难道不应该谁不小心碰一下护身符,他就以死谢罪?
“好多了,多谢表哥。”
世家礼仪还是需要的,毕竟她是个知书识礼有涵养的姑娘,眸中却带着疏离和冷淡,似乎在她与盛长临之间无形的划了一根线,这根线叫做离我远点。
盛长临心中一滞,耳边又传来时济的话,“王爷,我刚为悠然把过脉,她已无大碍,一会我去将方丈开得安神药熬煮好,悠然喝了就没事。”
悠然,悠然,谁准你唤得这般亲热,盛长临一阵心塞,刚想张嘴呵斥,忽而想到难道始作俑者不是自己吗?也好,这样一来,这个表妹也不会缠着自己,他可以和秋巧表妹开开心心在一起。
就在此时,门外踉踉跄跄闯进来两人,正是绿杨和红杏,哭哭啼啼奔上前,一把抱住沈悠然,“小姐,你没事吧,小沙弥说你摔下台阶,吓死我了。”
沈悠然笑着摇摇头,“我没事,对了,包袱带上来了吗?这身衣服脏了,我要换一身。”
红杏抹去眼泪,将身上背着的包袱放下,“小姐,我带来了。”
盛长临和时济连忙退出去,将房门掩上,沈悠然懒得顾那两人,从包袱中拿出自己常用的菱花镜,这菱花镜比客房里的铜镜清晰许多,映照着她娇艳如花的脸。
于是沈悠然更爱自己了,看看这弯弯的柳叶眉,翦水杏眸,只是这身宽大的蓝裙,这散乱的头发,丑到令人不忍直视,忍不住探口气,“我是来上香,又不是上坟,穿这么素是要唱个殉情的话本子吗?”
她指了指包裹中的那一件海棠红长裙,“这件,红杏,帮我换上这件,再帮我梳一个望仙髻。”
绿杨和红杏对视一眼,惊讶至极,小姐居然要换上这一件,小姐昨日还吩咐今日都带素净衣裙,这一件还是她偷偷放进去。
“哦,是。”小姐吐字清晰表达流畅,应该不是摔坏脑子吧?
换上海棠红的衣裙,沈悠然又让绿杨到院中摘了一枝桃花,斜斜插在鬓边,对着菱花镜左顾右盼,美极了,这才配得上她,她那么美,值得这世间最好的。
红杏每日惯例一夸,“小姐真好看。”然后和绿杨两人静静等着小姐那句,“我一点都不好看。”
沈悠然嫣然一笑,杏眸弯如新月,灿烂慧黠,十分风姿又添三分娇艳,“我也觉得是。”
绿杨和红杏:“……”
门被轻轻推开,顾秋巧缓缓进来,手中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小碟点心,神色担忧,“表妹,你没事吧。”
沈悠然斜了她一眼,心中默默分类,美人但是对自己不好,和盛长临一样归属于长得美但恶心的人,微微一笑,“我没事,多谢表姐关心。”
顾秋巧将手中托盘放下,一脸关心,“表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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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表哥刚才一定要为我准备的点心,我怎么推辞都没用,也吃不完,就给表妹带了些。”
红杏心中默默骂了一声,见识到古代小绿茶什么样了,活得,知道小姐对七皇子的心意,还这般来刺激小姐。
“好啊,多谢表哥和表姐。”
沈悠然笑吟吟拿起糕点吃了起来,她恰好腹中饥饿,送上门的点心不吃白不吃,表哥算什么,和她珍贵的肚子比起来,连根草都算不上,招呼着绿杨红杏一起吃起来,不一会,两碟点心一扫而空。
顾秋巧气得脸色发白,望着沈悠然海棠红的衣裙,心念一转,故意上下打量起来,半晌微微蹙眉道,“表妹,你这身海棠红衣裙虽说好看,可是和表妹不搭,穿在表妹身上就不好看了。”
红杏脸色一变,又来了,表小姐的打压又来了,往日小姐总会眼泪隐隐,一言不发,回到房间就会痛哭一场。
沈悠然掩唇轻笑,笑容娇憨,不解问道,“可是,表姐,我问过人了呀。”
顾秋巧一怔,“问人?表妹问过谁了?”
“当然是问我自己啊。”沈悠然笑容越发灿烂,一副看白痴的模样。
“我问我自己,你穿海棠红好看吗?”
“我说当然好看。”
“那和你搭不搭呢?”
“我答当然搭,除了我还有谁能搭?”
“若是有人说你穿得不好看呢?”
“眼瞎,人品不行,任选一个或者两个都有。”
红杏噗嗤一声笑出声,顾秋巧被沈悠然的无耻惊的哑口无言,良久冷哼一声,说出沈悠然最害怕的一句,“可是姑母也让你穿得素净,说你传红挂绿不好看。”
沈悠然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母亲和你不同,眼神不好呗。”
懒得理会气得跺脚的顾秋巧,她带着绿杨和红杏出了院子,见表哥和时济站在院里,此时雨已停,天色放晴,春阳和煦。
沈悠然将手搭在眉梢上,眺望远处,群山层叠云雾缭绕,美如一幅淡墨渲染的水墨画,“表哥,我带绿杨红杏去白云寺进香。”想了想又道,“时统领可要一起去?”
时济正要应下,忽然想到自己是王府侍卫统领,还要保护王爷,正在纠结,盛长临淡淡道,“一起吧。”
顾秋巧满脸委屈从屋里出来,盛长临视而不见,只是望着沈悠然纤弱如临水姣花的背影,“秋巧表妹,走吧。”
转过客房后院,沿着山径往前走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白云寺前殿,今日并不是吉日,来上香祈福的人不算多,殿门处并不拥挤,一行人很快穿过前殿,来到正殿。
时济眼尖,忽然发现正殿中央立着一人,深蓝色锦衣,长发用金冠束起,虽说是大盛常人装扮,但耳上缀着一枚与众不同的银丝卷环,精致鲜明的五官,高挑健硕的身姿,引得经过的人纷纷侧目。
“王爷,是那位苗疆少主。”时济低声和盛长临禀告,“只是,他来这白云寺做什么?”
盛长临举目望去,见少主依旧一副冷冰冰生人勿进的模样,只是眉头紧锁,四处打量,似乎在寻找什么,心中忽的一惊,难道是他发现合欢蛊丢了?到白云寺来找蛊?
6. 第 6 章
盛长临猜得没错,这位苗疆少主来白云寺确实因为合欢蛊,原来当日四喜指使藏在暗处的王府暗卫偷走合欢蛊后,两名随从了解少主的惩治手段,并未敢告知一心在宫中太医院炼丹药的少主,而是四处寻找合欢蛊,找了一宿也未找到。
第二日姜朝从皇宫回到驿馆,原本打算取几味自己带来的苗疆特有药材,没想到阿平阿安并未在驿馆守着,他以为两人贪玩出去闲逛,也没在意,想着自己要进宫几日,不如先喂了合欢蛊。
合欢蛊是他三年前在苗山深处某座废弃的神庙中所得,他自小跟随苗疆大祭司钻研蛊术,一眼就认出这就是苗疆奇书上记载的合欢蛊,他的贴身随从告知四喜合欢蛊的作用只是一知半解,合欢蛊的用处有许多,尤其是可以提升自身蛊术,按照奇书上记载,合欢蛊可以称作蛊中之灵。
按照书中记载,他用苗疆的多种灵药混合自己的指尖血喂食合欢蛊,而后又用自己的掌心血,最后用的是心头血,这合欢蛊养成之后会与他气息和血脉相连,届时他的蛊术将突破圣和境界,还有一年就即将养成,姜朝将它爱若掌上珠。
当日进宫,因皇宫戒备森严无法携带各类蛊,他无奈下只好将合欢蛊以及其它各类蛊留在驿馆,并叮嘱贴身随从守护好他的蛊。
他点燃合欢香,没想到合欢蛊并未像往常一样爬出来,心中惊讶,以为香味不够吸引,又点了一枝合欢香,没想到合欢香燃烧成灰,也没见到合欢蛊,忙打开自己布置的房中机关,柜门缓缓打开时候,别说合欢蛊,连存放合欢蛊的琉璃瓶都不见了。
姜朝想来冷静,泰山崩于前而毫不变色,此刻心急如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难道合欢蛊被人偷了去?
不应该啊,合欢蛊并未养成,不了解苗疆奇书的人,压根不知道合欢蛊用处是什么,苗疆奇书除了他只有师父大祭司知晓,大祭司蛊术早已达到最高境界,压根不需要合欢蛊。
难道是太子派人偷取?
他来到京城后,太子对他十分殷勤,话里话外推崇苗疆秘术,打听苗疆的蛊术,姜朝虽说有着苗疆人的直爽,但也是王庭中人,对皇室之间的斗争看得清楚,太子怕是要拉拢他,让他用苗疆蛊术帮助自己。
但苗疆蛊术向来被禁止使用,除非危及性命的时候,蛊虫会自动守护主人,其余时候乱用蛊术,不但会被大祭司惩罚,也会遭苗疆神谴责。
可太子偷合欢蛊做什么?即使要偷,这傀儡蛊或者毒蛊不是比合欢蛊有用许多。
难道是合欢蛊自己偷偷溜走?可总不能连琉璃瓶一起偷偷溜走?正百思不得其解,两名随从回来了,浑身狼狈。
两人进屋一眼见到少主,见他立在放置合欢蛊的柜子前,神色凝重,知道少主发现合欢蛊丢失一事,忙跪倒在地,匍匐着爬到少主身边,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两人是真的害怕。
“少主,合欢蛊丢了,被人偷走了,阿平阿安守护不力,自知难逃一死,只求少主让我们死的痛快些。”
姜朝沉着脸问道,“合欢蛊藏在我所布的机关中,为何会丢?”
阿平阿安自然不敢说有人出了黄金一百两,两人将合欢蛊取出给那人看过,若是说了,恐怕少主会将他们扔进万蛇窟。
“少主,我们也不知道啊,我们一觉醒来,合欢蛊就不见了,我们出去寻找了一天一夜,也没找到。”
姜朝气得浑身颤抖,这个贼人太可恶了,只是如今责罚这两人也于事无补,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将合欢蛊找回来,阴沉着脸道,“继续出去找,回到苗疆,自己去祭祀司领罚。”
两名随从离开后,姜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合欢蛊是用自己心头血喂养,养成之后会与他的气息相连,只是如今还未养成,也不知道能不能感应到,算了,死蛊当作活蛊医。
他点燃了一枝合欢香,闭上眼睛,在袅袅合欢香香味中,屏息凝气,慢慢感受着合欢蛊的气息,足足烧了三根香,吸了一肚子香味的姜朝还是放弃了,当然也不是一无所获,直觉告诉他,往西南方向去找。
为了避免引人注目,姜朝换了身大盛朝的衣饰,骑上马,沿着西南方向一路而去,路上一无所获,很快到了白云寺,他原本想绕开寺庙继续前行,不想忽然感受到一丝合欢蛊的气息,他正细细分辨,气息很快又没了,心中一动,合欢蛊难道是在白云寺?
待他到了白云寺正殿,正细细查探合欢蛊的踪迹,没想到遇到七皇子一行人,姜朝急事,原打算七皇子没看到自己,直接避开,不想,七皇子居然看到自己,还往自己缓步而来。
“居然在这里遇见少主,好巧,少主来此做什么?”盛长临掩饰住心虚,笑着打声招呼,姜朝只好迎了上去,语气淡淡,“见过七皇子。”
目光不经意从七皇子身边人扫过去,那名少年是宫宴那晚见到的宫中侍卫,身穿海棠红衣裙的少女是在亭子里哭泣的姑娘,如今没了那晚的胆小和哭哭啼啼,俏生生立在那里,明眸皓齿,光彩照人。
姜朝忽的心中一动,他从小到大,心思一贯放在习武和秘术上,对这些儿女情事毫无兴趣,苗疆姑娘们性格热情奔放,喜欢他的有许多,追求的也有许多,他从未放在心上,用心如止水来形容毫不为过。
比眼前少女美的姑娘他也不是没见过,尤其是那晚他被她的哭声吵得头痛,压根没觉得她如何,只想尽快离开。
可是今日,不知为何,姜朝觉得她身上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吸引着他,但绝不是美貌,应该也不是别的什么,他也说不清为何,只忍不住深深望着她,明知不妥,也不愿将目光移开半分。
沈悠然见到姜朝,就想到那晚初见,这位少主让自己在情蛊和小金蛇中任选一个,后来这位少主给了自己一瓶解毒丸,她医术颇为不错,回去后闻了闻解毒丸,是用数十种珍贵药材配制,对这位大方的少主印象不错。
在沈悠然心中,如今除了对她好的人能引起她的重视,比如说红杏和绿杨,比如说救命恩人时济,还有一种人也能引起她的重视,那就是她认为长得好看的人,尤其是这位少主,好看的算得上和她并驾齐驱。
看那双幽黑深邃的凤眼,让她都有些嫉妒,又长又浓密的眼睫,看着就心情很好,不由对姜朝抿唇清笑,宛若水中凝露青莲,风姿嫣然。
姜朝不禁脸上一红,耳根也有些发烫,心中却是波澜起伏,初尝脸红和耳根发烫滋味的少主简直不敢相信,这还是自己?他一定是生病了。
盛长临真的怒了,沈悠然这是服用了合欢蛊还是人见人爱蛊,从她醒来后,除了愣头青时济对她言听计从,眼前这个八百里冰川脸的苗疆少主一改常态,直勾勾的眼神就没从表妹脸上移开过,似乎冰川融化后又冻在表妹脸上。
重重咳嗽一声,盛长临眼神阴鸷的望着姜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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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究竟来白云寺做什么?上香祈福?本王记得你们苗疆可不供奉佛祖。”
姜朝终于回过神,他对自己的行为十分不解,他是来找合欢蛊的,怎么会动这些无用的儿女心思,找合欢蛊这事不能告诉任何人,但苗疆人也不擅长说谎,含含糊糊道,“来找一样东西。”
嘴里回答着,眼神却不自禁又凝在沈悠然脸上。
盛长临明白姜朝是来找合欢蛊,他本应离开,不把自己牵扯进来,但不知如何心中生出一股邪火,怎么都压不下去,轻嗤一声,“找什么东西,本王也可帮着少主找一找。”
姜朝将目光从沈悠然脸上艰难移开,心中暗暗痛骂自己,他一定是着魔了,面上却是不显,依旧淡漠,“多谢王爷,不用了。”
盛长临觉得姜朝就是在敷衍自己,更加恼怒,冷哼一声,“少主别客气,在大盛本王想找的东西还没有找不到。”
姜朝见盛长临有些恼火,也不好再糊弄过去,偏生不知为何,他的眼神克制不住般又挪到沈悠然脸上,见她杏眸含着好奇,忽然想到给到她的解毒丸,不由脱口而道,“辛棘草。”
辛棘草是解毒丸中最重要的一株药材,清火解毒,喜阴,长在深山中密林下,且周围有毒虫出没,采摘十分不容易,因而十分珍贵,知道的人并不多。
沈悠然咦了一声,“少主需要辛棘草是要配制解毒丸吗?”
姜朝一愣,这姑娘精通医术?不但知道辛棘草,还知道自己给她的解毒丸里有辛棘草。
一旁的顾秋巧冷哼一声,她这个表妹还装上了,平日里什么都不会,这会装模作样自己会医术,她偏生要揭穿她,让她丢脸。
“悠然表妹平日里也不见读医书,怎么知道什么辛棘草,可是不懂装懂?”
这话沈悠然就听不得,质疑她的最爱的医术就等同于质疑她的美丽,绝对不允许。
“表姐可别把自己擅长的东西安在我身上,辛棘草,《向野医书》中有记载。”她气定神闲将辛棘草的用处一一道来。
姜朝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盛长临眼神一亮,“悠然表妹居然读过医书?我居然不知道。”
沈悠然勾唇笑了笑,唇边勾起一抹不屑,“表哥,改日我送一本表妹自序给您。”
盛长临有些尴尬,解围般又问道,“辛棘草白云寺有吗?”
沈悠然眼角余光望去,见姜朝听若惘闻,一双凤眸灼灼望着自己,心中暗想怕是这位少主对大盛的官话并不十分擅长,那晚他和自己的对话怕是用尽所学。
这是希望自己帮忙回答吗?好在她对辛棘草比较了解。
“辛棘草喜阴,白云寺后山山高林密,应该会长有辛棘草。”
姜朝继续点头,表示赞同,沈悠然会意一笑,看来这位少主确实不擅长大盛官话,不过她能说出他想说的话,还真有些心有灵犀。
既然问到这一步,盛长临也只能硬着头皮问道,“那本王命人和少主一起寻找?”
这一次不止姜朝,所有人目光都望向沈悠然,沈悠然见姜朝摇摇头,心中明白他的意思,“这辛棘草四周毒虫出没,可能比较危险,少主的意思是他自己去寻找即可。”
姜朝不停点头,苗疆人不擅说谎,正愁怎么回答七皇子问话,好在有姑娘帮他解围,心中感激,“嘴替,我的,多谢。”
沈悠然:“……”
7. 第 7 章
沈悠然心中却在想着另一件事情,辛棘草是配制解毒丸的主要药草,少主冒着危险去深山采摘辛棘草,十有八、九是为了配制解毒丸,她曾听师父说过,苗疆那边的人对驱赶毒虫很有办法,但不管如何独自一人去深山也是冒着极大风险。
解毒丸上次少主送给了她,也许出于面子或者碍于身份,少主不愿意讨要回来,想到这里,沈悠然轻轻扯了扯姜朝的衣袖,示意他到旁边说话。
两人来到旁边一棵梅树下,沈悠然从怀里取出荷包,将里面的解毒丸拿出,递给姜朝,她想解释一番为何还给他,只是想着这位少主不擅长大盛官话,还是言简意赅他更能明白。
学着姜朝说话方式,“给,少主,解毒丸。”
姜朝一怔,这姑娘给他这个做什么?他苗疆少主送出的岂有再要回的道理。
“不要。”
沈悠然见他不肯收下,也不管他听得懂听不懂,忙解释道,“少主,您急需这解毒丸,不辞冒着风险去深山采摘辛棘草,这个先给您,以后你若有了,再给我。”
这姑娘的心和他们苗疆姑娘的心一样澄澈清明,见沈悠然误会,又见旁边众人伸长脖子往这边看,此时不是解释的时机,他也不推辞,收下解毒丸放在怀里,“姜朝。”
沈悠然愣了愣立刻回神,哦,到了互通姓名的环节,这位少主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废话少人好看,微微一笑,“沈悠然。”
姑娘笑得时候当真是颜如朝华,恍若春日里苗山上漫山遍野盛开的映山红,灿若云锦艳如朝霞,唇边梨涡隐现,莫名其妙,姜朝的目光又粘在姑娘的俏脸上。
苗疆人坦诚率直,有话并不藏着掖着,姜朝笑了笑,他神色一贯冷然,这一笑恰如冰雪消融,眉眼间春色晕染,十分好看。
“红色,衬你,比那晚好看。”一如既往的简单明了。
有眼光,沈悠然对这位少主又多了几分好感,好看又眼光好的人,“没错。”
旁人也就罢了,唯有盛长临气得七窍生烟,今日不知为何,他生气的时候比往常加起来还要多,沉着脸走到两人身边,“表妹,临近傍晚,还要去白云寺进香,走吧。”
沈悠然含笑望着姜朝,“一起?”
“好。”
三个字敲定了姜朝接下来像根插香烛般阴魂不散的跟在他们后面。
盛长临几乎想骂娘,恨不能抓住姜朝的肩膀把他脑子里的水摇出来,少主,你来京城是为了朝拜皇帝,主业是给父皇炼制丹药,你逛什么白云寺,烧什么香,你烧的香苗疆神那么远收得到吗?
碍于自己身份,盛长临无奈,只能强颜欢笑,“少主,走吧。”
一行人沿着正殿往内殿走去,姜朝在苗疆的时候,当地苗人和汉人共居一地相处融洽来往频繁,他自小就喜欢大盛文化,也有汉人师傅教习他汉话以及许多知识,包括四书五经、武艺等等,他对汉人文化还算了解,汉话也十分流利。
只是这大盛的京城他是第一次来,白云寺作为皇家寺庙,他也是第一次见到,里面一些佛学文化他涉及很少,尤其是苗疆供奉的苗神和白云寺供奉的菩萨不同,让他十分好奇,偶尔会以目示意询问身旁的姑娘。
少主难得询问,当然主要是人美,又有幽深凤眸和浓密眼睫助攻,沈悠然自然极有耐心讲解一番,殿中有僧人添加香油,也有人在参禅礼佛,因而她声音压得极低,低沉悦耳。
沈悠然本就博闻强记知识渊博,外加妙语如珠,解说起来十分有趣,引得时济和绿杨红杏也跟在后面听得津津有味。
绿杨和红杏十分惊讶,她们小姐这是开窍了?原来小姐居然懂得这么多还这么能说会道,往日究竟是谁说她们小姐木讷的,难怪小姐说夫人和表小姐眼神不好,名符其实。
盛长临也十分惊讶,不自觉跟在旁边聚精会神听沈悠然说话,就算顾秋巧气得扯了扯他的衣袖,也并未理会,只是嘘了一声,示意她不要打扰。
顾秋巧又急又气,急得是那个木讷的表妹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将了自己一军,吸引了表哥的注意力,气的是表哥竟然视她如无物,这让一贯被所有人娇生惯养,捧在手心里的她情何以堪。
想了想,忙用手捂住胸口缓缓蹲在地上,神情痛苦,“表哥,我胸口好痛。”
听到顾秋巧心痛,盛长临也顾不得其他,忙走到她的身边,“秋巧表妹,怎么了?”
顾秋巧泫然欲泣,“表哥,可能刚才走的匆忙,引发心悸了,胸口好痛。”
沈悠然冷眼旁观,望闻问切,她连问和切都不用,望一望闻一闻,就知道她这位表姐又在作妖,不过这和她的美丽没什么相关,她才不管这么多。
时济见王爷眉头深锁神色担忧,忙道,“王爷,不如请顾小姐去客房歇息,再请方丈来为顾小姐诊治?”
盛长临嗯了一声,看了一眼时济,时济满脸无辜的回望过去,盛长临忽然醒悟,这是自己的心上人,自然要自己抱去客房,忙抱起顾秋巧,快步往客房奔去,时济为了自家王爷,只能紧随其后。
其他人自然只能慢慢跟着,绿杨和红杏互望一眼,撇了撇嘴,这位表小姐最会搞幺蛾子。
在相府就是,什么心悸头痛哮喘,反正春夏秋冬总有病生,反正只要相爷和相爷夫人以及两位公子稍微良心发现对小姐好那么一丢丢,这位就开始生病。
姜朝精通医术,自然看出顾秋巧装病,不禁皱了皱眉,对沈悠然道:“没病,装的。”
沈悠然回眸望着姜朝,两人眼神融汇,互相交流了一波医术心得,而后耸耸肩,回道,“没错。”
待一行人慢吞吞回到客房,时济早已去请了方丈前来,方丈每日见到这种身娇体弱的贵女贵妇们头痛心悸,没有几十也有十几,立即祭出万年不变的安神药方,而后叮嘱几句一字不差的话,圆满离去。
见顾秋巧没事,众人舒了口气,方察觉此时已夕阳落山余晖脉脉,腹中饥饿起来,时济请小沙弥准备斋饭。
等待斋饭的时候,沈悠然让红杏取出一个油纸包,里面包着几块红豆糕,“这是我做的红豆糕,要么大家先垫垫饥。”
她将一块红豆糕递给时济,又递给姜朝一块红豆糕,笑着道,“少主,尝尝看。”姜朝毫不推辞,低声谢过,接过放在嘴边吃了起来。
他相貌俊朗,就连吃红豆糕也十分养眼,红杏不自觉偷觑一眼他吞动的喉结,在心中啧啧称赞,这某张力,好看爱看可惜不能多看。
沈悠然却没注意这么多,将剩下的红豆糕自己和绿杨红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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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了,自动跳过一旁的盛长临和顾秋巧。
盛长临有些恼怒,神色一凛语气森冷,“悠然表妹,这是不打算给表哥吗?”
沈悠然咬了一口红豆糕,杏眸微眯,故作惊讶,“表哥要吃红豆糕?可是上次表哥来相府,不是说我做的红豆糕难吃又难登大雅之堂,表妹自是记在心里,至于表姐,吃惯山珍海味,我做的红豆糕还是别自讨没趣。”
盛长临一时语塞,他忽然想到那一日他去相府探望舅父舅母和秋巧表妹,悠然表妹怯生生端来一盘红豆糕,请自己和舅父舅母以及表姐品尝,被舅母不分青红皂白责骂一顿。
而他在做什么?他在一旁尝了一口后,就扔到盘中,“表妹,这红豆糕又难吃又难登大雅之堂,下次还是别做了。”
他忽然觉得那日扔进盘中的红豆糕,像是一枚回旋镖,正中今日白云寺的自己。
时济见自家王爷脸色难看又难堪,想说什么又说不出的模样,想把自己手中的红豆糕递给王爷,又怕王爷更加难堪,只能缩到角落里降低自己存在感,默默低头咬着红豆糕,这红豆糕香甜软糯十分可口,悠然手艺真好,难怪王爷被怼了,睁眼说瞎话嘛。
好在此时,小沙弥端来了素斋,将素斋一一放在桌上,虽说白云寺是皇家寺庙,素斋也不过是一大碗香米粥,几个白馒头和几碟清淡素菜,虽说粗茶淡饭但至少缓解了盛长临的尴尬。
小沙弥为众人盛了粥,而后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施主们请慢用。”就退了下去。
盛长临和顾秋巧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不由皱起眉头,沈悠然在庄子里向来朴素,时济身为王府统领,风餐露宿不挑剔,至于姜朝,熟的就很好,三人也不挑食,端起碗就吃了起来。
盛长临见状眉头皱的更紧,好在此时四喜和侍卫们带着许多物品上得山来,从食盒中取出各式菜肴以及美酒,“王爷,请用晚膳。”
白云寺为皇家寺庙,来烧香祈福的皇室中人和达官贵人们自然不会跟着他们用素斋,因而也不限制外人带吃食,当然只能在寺旁的客房,不许带入寺中。
桌上摆的满满当当,盛长临招呼着众人一起用,“少主,请。”
有好吃的谁还愿意吃素,众人坐在桌边,先举杯敬了七皇子一杯。
四喜带着其它侍卫和绿杨红杏在偏桌用饭,他手中举着碗筷,眼神却不由自主看向主桌上的少主,他万万没想到少主居然和自家王爷在一桌吃饭,难道少主还不知道合欢蛊丢失一事?
不应该啊,守在驿馆的暗卫来报,说那两名随从在外找了一天一夜,看了是应该知道丢失的事情,那为何会和王爷在一起,难道是少主猜到王爷是幕后指使,故意来试探?若是少主知道是自己买通随从偷了合欢蛊,会不会对自己下蛊?
想到之前和两名随从一起饮酒,那两人谈论的苗疆蛊术,什么金蛇蛊什么血蛊还有什么专吃脑子的脑补蛊,简直是闻所未闻,比之大盛诏狱里的十大酷刑还要可怕,手中捧着的碗筷不由哆嗦起来。
姜朝正默默用饭,他是习武之人,十分敏感,总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顺着视线望去,见七皇子身边的贴身小太监正死死盯着自己,不由皱了皱眉,放下手中筷箸,转身询问。
“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