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汉刘璋》 第498章 联姻 长安。 伏波中郎将马超近来多少有些清闲无事,究其原故,盖因陇右安定,河西又平静,关西大规模的战事已经没有了。 如今的关西,除却陇右还有一二不识时务的羌胡部落作乱,其他各处地方,景象和天下大乱之前仿佛一样。 因是如故,身为战将的马超,也就没了用武之地,他素日来只得精研武艺,规训士卒,静静等候着未来的大战,毕竟关东未定,将来的战事是少不了的。 当下,马超来到了长安的官舍,和几名身在长安的将校谈天说地了起来,很快,他得知了河东正在发生的战事。 思考一会后,马超同这几名将校告辞,带着随他出来透透气的妹妹马淑离开了此地,来到了官舍的院落当中。 到达院落后,打量着满园的繁盛草木,马超派遣了一名侍从,让他去唤在官舍值守护卫的马岱前来一见。 不多时,马岱来到了院落中,远远的瞧见了马超和马淑后,马岱快步上前,将向他奔来的马淑一把抱起,言笑盈盈道:“淑儿又长高了不少,喏,这鼻头挺俏,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他日不知道会出落的怎生美丽。” 逗弄了一把马淑后,马岱抱着马淑来到马超近前,向着马超唤道:“兄长。”一边说着,马岱一边将马淑放下,让马淑自己到院落中玩耍,他知晓,马超招他来此,当是有什么事情同他商量,却是不便马淑这个小孩子听闻。 “明公是否有意征讨河东?”马超望着马淑蹦蹦跳跳追逐院落中蝴蝶的身影,他直白的问了一句。 “嗯。”马岱点了点头,征讨河东的事情上下将校都是明了的,他也就不妨透露这桩消息给马超,却是没必要藏匿什么:“河东重地,怎么也不能让袁氏夺了去。” 见到马岱这位亲军都尉的肯定,马超将征讨河东一事的几率从七成提到了十成:“连年征战,府库空虚,明公当是要等到夏收后出兵吧。”马超继续追问道,问起了具体出兵的时间。 马岱点头:“是夏收后,夏收后粮草入库,再抽调蜀地的粮草,用于征讨河东的战事,估摸着约在夏收后再过一个月,那时候出兵就不用忧虑粮草的匮乏了。” “不知道能不能请得一个先锋的位置,立下一二功勋,也好光大我扶风马氏。”马超眸色一亮,他冀望了一声,对于即将来临的河东战事,他希望能参与其中。 一语道完,马超似是想到了什么,他问询道:“此次征讨河东,当是明公统兵前往吧。”介于刘璋每战必亲临阵前的做法,马超推断这次出兵河东,统帅当还是刘璋无疑。 马岱却是摇了摇头,他模棱两可的说道:“不好说。” “不好说?”马超重复了一遍,而这一句是向马岱征询的语气。 “嗯,不好说。”马岱肯定道:“明公这次可能不会亲身前往河东,而是派遣一员大将前往,毕竟如今侵陵河东的是袁绍的外甥高干,明公若是亲身前往,有些太掉价了。” “遣一员大将前往。”马超双手撑着靠近院落池塘的围栏,入目荷塘的景色,他却是双眉蹙起,思虑一二后,他有了答案:“即是明公不打算亲自前往,那所拣选的大将,当是在甘宁和张任二人中挑选一人了。” “八成是。”马岱走前几步,和马超身位平齐,一起欣赏起了官舍院落的风景:“本来最佳人选是在黄权和吴懿中择选一人,但是黄权坐镇汉中,吴懿守御河西,皆是身处重地,不得轻离,所以当是在宿将甘宁和张任中择选一人为督,督统几名将校前往河东。” “嗯。”听着马岱的分析,马超频频点头,待马岱话音落下,马超叹息了一声:“可惜你我投效到明公麾下时日过短,身份又是凉州降人,却是不得单独统兵出征的机会。” 马岱神色一黯,兄长马超的话却是如一柄刀子插入了他的心脏,这世道,关东人看不起关西人,认为关西人多为武夫,粗鲁不堪。 而关西人内部,关中人又看不起凉州人,认为凉州华夷杂处,凉州人失却了汉儿的习性和道义,凉州人可谓是大汉地域黑的底端,饱受他人苛责和讥讽。 所以对于马超自轻身份的话,马岱并未反驳,而是感同身受,不过马岱念及当下的情况,他还是反驳了一句:“明公非是那等鄙陋之士,所用之人,唯才是举,就如小弟我,以降人的身份典掌亲卫,就可知明公无轻视凉州之心。” “明公却是非常人也,不同于凡俗之辈。”马超应声道。 就在马超和马岱交谈之时,马淑小步快跑的来到二人的身前,高举着小手示意二人,而她的手上,正是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蝴蝶双翼为马淑小手所钳制,却是不得脱身。 “小妹的身手不错,不愧是我将门子女。”马岱夸赞道,对于这位小妹,他向来喜爱的很,近乎视作亲妹。 一旁的马超也是笑意盈盈,自父亲马腾和弟弟马铁马休亡后,他背负着振兴扶风马氏的大愿,素来少有笑意,唯有在看到马淑时才会开怀起来。 当此之际,院落的小径转弯处传来一阵竹仗落地的声音,马超和马岱举目望去,想知道来人是谁,很快,他们看清了来人的身姿和面容。 “董公。” “董公。” 马超和马岱齐齐整理仪容,快步上前,拱手向来人致礼。 而马超和马岱如此郑重的缘故,盖因来人乃是益州治中董扶,董扶于益州号曰鸿儒,且在宇内也是颇有声望,更是提出‘益土有天子气’的谶纬大家。 董扶的身份和辈分,让马超和马岱不敢轻视,二人抱着后辈的身姿态度,向着董扶施以敬礼。 闲来无事,窜到官舍院落赏景的董扶,见到两道挺拔高大的身影上前向他行礼,他停驻下脚步,看清了二人的长相后,笑言道:“原是扶风马氏的二位将军。” 马超露出欣喜的面色:“不想此前只见过一面,董公竟还记得我兄弟二人。” “吾年岁虽衰,可脑子还是好使的。”董扶扬声笑了一阵,作为一名老者,被人夸奖记忆力好,让他很是受用。 “况且二位将军面相非常,他日必登公卿之位,如此的好面相,吾自是得记下。” 董扶抱着与人为善的想法,做出了一句批语,类似的话他向不少人说过,所谓礼多人不怪,美言不嫌多也。 马超和马岱闻言,面色不由一喜,他二人是听闻过董扶在谶纬卜卦上的非凡,因是对于董扶给出他二人有公卿之相的批语,自是喜不自禁。 按捺下心中的喜悦,不使开怀之色溢于言表,有失扶风马氏的治家风范,马超和马岱各自埋下头来,向着董扶道了一句谦让之语。 “董公。”这时,马淑发出有如铃铛般的童声,学着马超和马岱向董扶施礼道。 作为一名老人,董扶和其他老者一样,对于幼童是喜爱的,更何况是如此知礼的女童,他向马超问起了马淑的由来。 “这是家妹马淑。”马超谦恭的答道。 ‘马淑?’董扶回忆了起来,他到长安也有了一段时日,对于新近归降刘璋的关中、陇右诸将的生平也有些了解,他隐约知道马超有一位妹妹,在韩遂攻杀马氏一门时侥幸得脱,称得上是一个幸运儿。 “是前者得脱于韩遂贼手之人乎?”董扶打算确认下。 马超点头:“前者韩遂此贼攻杀马氏族人,唯小妹马淑侥幸得脱。”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董扶感慨了一声,接着他又抱着与人为善的念头说道:“我观此女面相,非同常人,日后将主大贵。” 在和马超、马岱交言了片刻后,董扶为马超和马岱恭敬的送别离去。 “兄长,董公所言,小妹将主大贵也。”马岱见董扶身影远去,他低声朝着马超道了一句,语气中是说不出的兴奋。 “阿淑,去玩吧。”马超挥手,让马淑继续在院落中玩乐,而后方才回应了马岱一句:“董公先言你我有公卿之相,又言小妹有大贵之相,确乎有些言过,大抵是虚言尔。” 本是对董扶的谶纬之术有些倾心的马超,在董扶连番美言下,他有点不敢置信,毕竟那有那么多大贵之相。 “董公非常人也,岂会虚言。”马岱板正着一张脸道:“前面董公给黄权的妹妹黄婉看相,一眼认定黄婉有大贵之相,而今果真黄婉嫁于明公为妻,确乎大贵之相无疑……由此可见,董公卜卦看相的手段。” “还有。”马岱先是扫视周边无人,而后压低声音道:“之前董公给吴懿的妹妹吴苋看相,言吴苋有大贵之相,吴苋先是为明公的兄长刘瑁所纳,大贵之相不显,而后刘瑁身死,吴苋寡居,私下里为明公收之,大贵之相显矣。” “这也就是吴懿得明公重用,典掌河西军政要务,有自擅之权的缘故。”马岱说到这里,他发出深沉的感慨:“董公所言从不虚指,董公即是有言小妹有大贵之相,那小妹日后必然贵不可言。” “竟能鬼神莫测如此?”马超有些讶异,典为外将,他不如马岱知悉内情。毕竟马岱作为刘璋的亲卫,近水楼台先得月,天然能接触个中内情。 “确是如此鬼神莫测。”马岱点头,他对董扶所言甚是信服,乃至于视为真理。 而就在此时,院落中传来孩童哭泣的声音,马超和马岱互看了一眼,举步向着声音的来处走去,虽不是马淑哭泣的声音,但是他兄弟二人当是要过去看上一看。 待走到近处,但见马淑立身站立,她前方有一名衣着锦绣的童子,童子似是被扑倒在地,此刻童子站起身来,收止了哭声,他擦拭眼角的泪水,向着马淑嘟囔道:“你这个蛮女。” 马淑作为将门虎女,虽是年纪尚幼,但秉性却是直切洋烈,她闻言后就要上前殴打这名童子,却是为马岱一把抱起,不得动手殴打。 马岱见着童子衣着不凡,知晓童子身份当是不凡,况且童子身在官舍院落,或许是哪位亲贵的子弟,又或是幕府重臣的儿子,不是他们马氏能惹得起的。 而很快,马岱的猜想得到了证实,转交处走出一名贵妇人,贵妇人身形面容虽幼,然气质卓越出众,超乎寻常之人。 至于方才倒地哭泣的童子,这个时候仿佛找到了依仗,小跑到贵妇人的身边,躲在贵妇人的身后,只露出一个脑袋看向马淑这个他眼中的蛮女。 “主母。”马超和马岱见到来人,顿感不妙,二人先是齐齐恭声施礼,同时他们隐隐有了猜测,面前的童子,十有八九是最近从蜀地抵达长安的长公子刘循,是故他们不曾识得。 黄婉还了一礼,这时候刘循告起了状,指着马淑向黄婉说道,他方才不过是想借马淑手中的蝴蝶一观,马淑却是不让,同时将他推倒在地,颇是蛮横。 马淑听着刘循的话,作势又是要上前捶打刘循,却是为马岱所阻,只得目光直直的瞪着刘循,让刘循不敢对视,并收回了指向马淑的手指。 “阿循,自己的事情当是自己料定,却是不要劳烦大人。”这时候,慢了黄婉几步的刘璋转了出来:“何况是你自己不敌阿淑,说出来岂不是让人羞愧。”刘璋是识得马淑的,前面马超来投时,他一并见过。 “明公。”确乎是长公子,马超和马岱向着刘璋施礼道,同时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刘璋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兀自瞪着刘循的马淑,他忽的笑意盈盈道:“阿循,你即是不敌阿淑,合该为其所治……嗯,莫不如为父替你和阿淑定下一门亲事,日后也好有人管管你。”他话锋一转,语气仿佛钢琴上胡乱跳动的音符。 “嗯?”马超闻言一怔,他没想到刘璋竟是说出这样的话,而一旁的马岱也是神色不敢置信。(本章完) 第499章 河东督 长安。 太阳照常升起,将和煦明媚的阳光投射在长安这座古老的都城之上,而都城内居住的士庶百姓,也在晨光的驱动下起身,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长安的官舍内,刘璋一如既往的起了个大早,处理起繁杂的政务和军务,他首先聆听的是夏收的情况。 农者,国之本也。粮食问题是一个国家的根本,尤其是在如今的农业时代,刘璋自是格外关心农业的生产和收获。 充任主簿的荀攸开口道:“经去岁疏通沟渠,翻耕土地,今岁关中的夏收情况很是不错,三辅诸县上报大抵都是丰收的景况。” 道完了喜事,荀攸眉色怀忧的补充了一句:“只是关中连年遭受兵灾,户口雕零,黎民四散,虽是近来关中安定,不少流离四方的关中流民,都返回到了关中,但总归户口还是不丰,也因此所开垦的土地较少,且新开垦的土地需要数年的调养,不然土地的肥力不足。” “今岁能得一丰年足以,至于户口人丁的问题,却是急不来的。”刘璋仿佛是在开解荀攸,又似在开解自己。 关中古号天府,可谓是一块龙兴之地,且到了后世数百年,尤能成为隋唐崛起的根基,还未成为宋元时荒殆的土地。 所以刘璋对于关中的情况很是乐观,虽然一时间关中因为人口的问题,得不到全量的开发,但而今土地肥力犹在,只需好生抚恤百姓生民,不愁关中不得大兴。 “蜀地如何?”刘璋问起了蜀地的情况。 荀攸应声作答:“自从李休将子午道的栈道修正完毕,蜀地传递消息到长安的更加快捷了,而今蜀地已有夏收的消息传来,言是在去岁整修都江堰后,水旱不忧,无仰天时,自是一片丰收的景象。” 刘璋颔首,面上露出一抹喜色,他着人维护修缮都江堰的辛苦,如今得到了报答。 是也,都江堰自秦代蜀郡太守李冰父子开凿之后,须得年年修缮,岁岁缝补,不然都江堰的功效将难以发挥。就如历史上诸葛亮治蜀,派遣了一千五百兵丁维修都江堰,并设立了堰官一职,如今刘璋不过是效仿诸葛的故智罢了。 “今者足粮足兵,当规图河东也。”刘璋向着荀攸宣言道。 荀攸点头:“河东重地,毗邻关中,与我关中不过一水之隔,若是为袁氏所得,则为我关中之大患……如明公所言,当早做规图。” “当下蒲坂有娄发、法正,吾意再遣一将为河东督,都统指挥河东战事。”刘璋抚动手上的玉如意,表明了自己的计划。 荀攸闻声作问:“当下袁绍所遣攻略河东者,为其外甥高干,明公自是不当亲身前往,不然有失身份,遣一将而去,自是合宜,只是不知明公欲要遣送何人为督?” “明日大会诸将,自当宣布河东督的人选。”刘璋打了个哑谜,先将河东督的人选身份藏匿了起来。 第二日,长安的官舍中,甘宁、张任、张绣、阴溥、马超等将,皆大会于官舍的明堂内,等待刘璋宣读河东督的人选。 当下河东危殆,原河东太守王邑不敌高干和匈奴联军,东桓不幸失守、绛邑几至沦陷,诸将皆知发兵河东的日期将尽,且多曾闻听明公刘璋这次不准备亲身前往,而是遣送一员大将前去。 与会诸将,在刘璋还未到来之时,纷纷同左右相熟的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讨论起了河东督的人选。 霹雳校尉阴溥压低声音,朝着身旁的孟达言道:“多半是甘宁,要么是张任,此二人随明公最久,也最得明公亲信。” “嗯。”孟达闻言点头,他低声回道:“若是黄权、吴懿但有一人在此,就不用去揣测河东督的人选了,非黄、吴二人不可也。” “说的是。”阴溥重重的应着,当下孰人不知,黄权和吴懿的福德不浅,家门当要大兴,若是刘璋当真事成,黄、吴二氏,当有百年盛运也。 甘宁此刻闭目养神,不同于往日与他人交谈契阔,只静静的等候着刘璋的到来,他位次之后的张任,如往常一样正襟危坐,不曾交头接耳于左右。 不多时,待参会人员来的差不多了,刘璋施施然从主位后方的屏风转出,安然入座。 “明公。” “明公。” 一见刘璋,在会众人纷纷起身,拱手向刘璋施礼致意,多有行下跪拜大礼者,以表对刘璋的崇意。 “不必拘礼。”刘璋摆了摆手,让众人安座,儒学繁琐的礼仪对他来说是一种折磨,虽是礼仪可分上下,但今者丧乱纷争之时,用俗儒何益。 众人落座,荀攸起身,他先是轻咳了一声,然后宣言道:“今次所议之事有多桩,一桩是河东的战事、一桩是陇右的羌乱,再有就是武都、阴平的氐人,近来因为迁徙他们到扶风、天水境界编户齐民一事,多有欲叛者,须得有良将前往征讨。” 河东、羌乱、氐乱,河东是关中的家门之事,羌乱、氐乱是刘璋的腹心之事,但河东比之羌氐之乱,尤为紧要,毕竟羌氐不能成器,也不能成事,可河东的高干却是背靠河朔,有坏大事的可能。 所以今次议事,先议的是河东之事。 “河东太守王邑,为朝廷所卸任,改易高干为河东太守一职,然王邑因黎庶相留之故,不得离任。”荀攸追究起了河东战事的根本:“而高干意欲早日上任,竟自引兵攻打河东,且招诱戎狄之众,如南匈奴右贤王去卑,蛮夷凶残,肆行无忌,河东之地颇受其害。” “今东桓为高干所破,其兵正向安邑而去,河东局势尤为危殆,而河东太守王邑遣人致书明公,欲请明公主持河东的大局,不使奸邪逞志,匹夫肆凶。” 介绍完河东的局势,荀攸退后一步,安然坐下,将舞台交给了刘璋,而下方诸将,目光瞬息之间汇聚到了刘璋的面上,静候着刘璋对河东的布置筹划。 “河东重地,不容有失,且不当为高干所得,袁氏割取。”刘璋直白的言道:“吾意遣送一员大将前往河东,以驱逐高干,保得河东安宁。” 虽说刘璋是有图谋河东的心思,但他的话说的很亮堂,一口心思,都是为了河东的百姓和黎庶着想,全然没有一点私心。 而随着刘璋话传到下方诸将的耳中,诸将一个两个竖起了耳朵,准备聆听刘璋宣读河东督的人选。 “孟起。”刘璋唤了一个名字,而这个名字的主人——马超,却是对刘璋的召唤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花上数息的时间确认刘璋在唤的乃是自己的字后,马超才忙不迭的站了出来。 “明公。”马超出席,毕恭毕敬的向刘璋致礼道。 随着马超的出席,孟达露出不敢置信的眼神,他和身旁的阴溥对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不可思议:‘怎么会是他,不合是他呀。’ 见着马超为刘璋唤出席位,甘宁出现了片刻的失神,他可是都准备出席了,毕竟河东督一职,他自认非他莫属,就算不是他,也该是他身边的张任才是。 马超一个新进的武将,兼之年齿方幼,如何当得河东督一职。 甘宁身侧的张任,对着马超出席,可能接任河东督一事,却是面色上云淡风轻,显得有些与世无争,他于河东督一职并不是太过渴望,只一意听从刘璋的命令。 “孟起,卿可愿代吾往河东走上一遭。”刘璋发问,明明是问询的语气,但落在马超的耳中,却是不容置疑的腔调。 马超俯首道:“超唯明公之令是从,必为明公驱逐高干,扫清河东一隅之地。” 面对意外至极的河东督一职,马超并未谦虚的往外推送,他朗声应了下来,同时做出了保证,定为刘璋荡定河东。 “有魄力。”刘璋微笑着颔首,赞了一句马超,他前面还在想马超会不会拒绝,说出什么谦卑的话来,现下看来,马超确乎是历史上那个与曹操争雄于潼关,让曹操叹言马儿不死,吾无葬地也的西凉锦马超。 谈定了河东督一职,接下来谈论的是陇右的羌乱、武都阴平的氐乱,羌氐二族,皆是五胡乱华的祸首之一。 刘璋今日即是坐镇关西,治下为羌氐所居之地,他自是不会放过这般好的机会,可以趁着羌氐还是两株幼苗时剪除掉,不使羌氐成长为祸乱华夏的成年猛兽。 而前往陇右荡定羌乱的人选,刘璋指派了张任,前往武都、阴平枭除氐乱的人选,刘璋嘱托给了甘宁,此中亦非张任和甘宁单人前往,二人皆为都督,将都统数名将校前往。 河东很重要,但内部的稳定对于刘璋来说,也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他自是要做到内外皆安,上下一心。 议会结束,诸将散去,各自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谈论起了今日的议事内容。 “没想到,当真没想到。”孟达摇了摇头道:“怎么会是马超那小子,他区区一个凉州降将,父弟遇难于韩遂,穷困至极不得已来投,竟是越过甘宁、张任,从明公处夺得了河东督一职。” “你没想到,我也没想到。”阴溥懒洋洋的道了一句:“若不是听明公亲口所言,只单凭一纸调令宣布马超为河东督的话,只怕你我都不会相信。” “可天下的事情,就是这般难以琢磨,谁知道马超那小子递给了明公什么好处。” “嘶。”孟达为阴溥的话所点明,他眸色一亮,抚须言道:“马超似是长相过于白净,身姿也很不错。” “嗯?”阴溥一时间未领会孟达话中的真意,他悄悄远离了孟达一二步,接着试探的言道:“子敬,你莫不是有断袖之癖,瞧上了马超那个小白脸。” “这是什么话。”孟达瞪起了眼睛,他怒斥解释道:“我是说……”孟达话说到一半,觉得不合说出这样的话,于是他伸出手指往上指了指。 阴溥这下明白了,他点了点头,但很快又摇了摇头:“没听说过明公有这方面的癖好啊!” “以前没有,现在兴许会有了呢。”孟达眉眼弯弯,露出了一个促狭的笑。 阴溥还是摇了摇头:“就算有这等事,明公也不会因为此事,将河东督一职递给马超……许是马超确有非凡之处,明公慧眼识人,所以才遣送马超为河东督。” “许是吧,且看看马超的才具,能否应对河东的战局。”孟达点了点头,他自认需要观望下。 这边孟达和阴溥在私下交谈,那边甘宁和张任走在了平齐的位置,二人不自主的对望了一眼。 “公义今日可是有所失望?”甘宁率先出言道。 张任摇了摇头:“未曾挂怀,又何来失望……” “公义倒是好胸怀。”甘宁悠然了一口气:“本以为河东督一职,不是某,就当是公义你了,没想到落到了马超的手上。” “马超于凉州有健勇之名,堪为督将,明公任之,却是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张任语调轻快,为刘璋辩说了一句。 甘宁道:“话是这么说,可马超一个新进的降人,资格却是有些不够,能得以出任河东督一职。” “是吗?”张任疑惑了一句,而后向着甘宁问道:“兴霸昔为郡吏,一朝得明公青睐拔擢为校尉,不知道资格够不够,……某昔日为蜀军小吏,蒙明公抬举,连越数阶,充为骁骑校尉,想来在兴霸眼中,资格当也是不够的。” 甘宁闻言,不由扬声大笑了起来,他笑的很是开怀,好半晌,甘宁才止息住了笑音,而后他拱手向张任致谢道:“却是某卑浅了……且看看马超有何才具,能得明公拔擢为河东督。” 为张任一席话,甘宁原本因为没有得到河东督一职,略微有些委屈的心思得到了开解,他打算看看马超后面在河东的作为,是否配的上明公刘璋的见重。 “嗯。”张任点头,他依旧是一片风轻云淡的模样。(本章完) 第500章 凉州倾心 长安,伏波中郎将的府邸。 月色清冷,静夜寂然,四野惟有虫鸣鸟叫的淡淡声响,此刻府邸的武库中,一盏清浅的烛灯正在散发着光亮,照亮了马超伟岸雄壮的身影。 马超伸手,拿起了自己平日里惯常使用的长矛,一双眸子在矛尖上细细打量,但见矛尖锋芒,寒光映照,蕴藏着一股子淡淡的杀气。 放下长矛,马超上前几步,走到了自己的盔甲面前,这一副耗费不少人工,更是得大匠打造的精甲,平面镀上了一层银彩,流光四溢,威武至极。 虽说律令禁止私藏甲胄,但作为一名将校,眼下又是时局纷乱,战事不息的情况,马超可以堂堂正正在家中摆放甲胄,不必顾忌什么律令。 “兄长,听闻你出任了河东督一职?”马岱推门而入,于自家府邸,他没有敲门的习惯。 灯火照亮马超的侧颜,棱角分明,俊朗非常,不愧有锦马超之称。此时听得马岱问询,马超点了点头,肯定了下来。 “当真?”马岱见马超肯定,他犹然不信,神色间有些惑意。 “当真。”马超再肯定了一声,他淡笑道:“此道敕令出自明公之口,闻得我耳,千真万确,没有什么好质疑的。” 马岱松了口气,他脸上半是惊喜,半是疑虑:“河东重地,明公遣兄长前往,可见明公见重兄长非常也。” “只是。”马岱话音一转:“明公缘何派遣兄长前往,如甘宁、张任等辈今者可是俱在长安……” “为兄也是不知,然既是明公有令,我自当从命,往河东走上一遭。”马超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其中的缘由。 一语言毕,马超补上了一句揣测的话:“彭羕与我相善,前面我私下里和彭羕交谈时,从他口中得知,明公甚是敬重辅佐世祖的马伏波,以伏波马革裹尸,为国尽忠一事,多有感切之言。” “许是托了先祖的余荫,所以我得授河东督一职。”马超微微垂首,神色感慨的道了一句。 马岱闻言面露微笑,伏波将军马援,作为他们的先祖,是他们马氏的荣耀和灿然所在。 只是关于马超出任河东督一事,马岱却是有一二点其他的想法,对着马超,他直言道:“也许是托了小妹的福气,小妹可是得明公亲口许诺,与长公子刘循定了姻亲的。” 马超摇了摇头,他面容严肃:“这件事你且莫往外传,明公上次同我等撞见,见小妹伶俐可爱,随口一说,多半是戏言,当不得真。” “况且。”马超眉色蹙然道:“刘循为长公子,其妻必然是世家大族、经学传家,高门大户中的人物,我们马氏虽说是马伏波之后,也算是名门,可为之将种,如何窃得正妻的位份。” “兄长。”马岱重重的喊了一声,而后他语重心长道:“明公何等人物,其人一诺千金,就算是随口一说,也是要应下的,不然失却主君的威重。” “再者。”马岱嘿然一笑道:“明公为小妹和长公子定下姻亲一事,外面而今都传了起来,众人皆可见证。” “嗯?”马超眉色揪然,他神色不悦道:“阿岱,可是你在外面胡口乱言了什么?” 马超语气颇为严厉:“这姻亲一事,全凭明公做主,明公若是应诺,是小妹的福气,明公若是忘了这件事,那你我就当也没有这回事,如何能闹的满城风言风语。” “不是我。”马岱连忙否认道:“当日在场之人不少,有服侍主母的仆役,有追随明公的下吏,许是他们传出去的。” “对了。”马岱眸色一亮,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兄长,在遇见明公前,治中董扶不是与我们撞上了吗?” “董扶言小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日后是贵不可言。”马岱抚掌叹道:“董公果真是大家,上一刻的批语,下一刻就应证了。” 马超沉默了,作为一名武将,他其实对鬼神之说素来是敬而远之,可今次发生的事情过于玄妙,让他有种机缘巧合之感。 “总之,不要管外人如何问起,你且不要肯定有姻亲一事,只糊弄过去,万不可在明公认证之前承下此事。”马超仔细的嘱咐了马岱一句。 他、马岱、马淑,作为扶风马氏残留的几人,行事自当细谨,不容有什么差池,不然若是他踏空一步,做下大错,那日后天下,却不知有无扶风马氏一族。 “小弟明白。”马岱认真的点了点头,应下了马超的嘱托。 言谈至此,夜已深沉,马超轻轻挥了挥手道:“阿岱,早些休息去吧,明夜你还需值守县寺,得养足了精神。” “是。”马岱应道,走前他回问了马超一声:“据说上面因嫌兄长兵少,有意遣兄长往陇右走上一趟?” “是要走上一趟。”马超点头:“前面我们在襄武为韩遂所袭,亲卫将校折损不少,论及本部兵马,实在是太少了,明公因故遣我往陇右募兵,凡募集四千精卒,加上娄发所部三千人,用于应对正在攻打河东的高干……那时恰好三辅夏税入库,巴蜀的头批粮草也运来了,正合发兵河东。” “近岁来我们在陇右名声不太好,恐是募兵不易。”马岱忧心了一句,当初马腾在世时,他们和韩遂一起作乱于西州,多有不法之事,是故以他们扶风马氏当今的名声,若是募兵于凉州,恐是有些困难。 “不必忧虑。”马超安抚道:“天水郡守彭羕与我相善,我已早早递去文书,请求他相助……有彭羕作为助力,当无虞也。” “希望如此。”马岱祝福了一句,而后他告退离去。 …… 凉州,天水郡。 郡守彭羕,作为刘璋的心腹之人,为刘璋牢牢把控着天水这处连接三辅和陇右的要地,同时他抚恤生民,督促农事,使得天水郡大治。如今天水的士庶,对彭羕是尊而敬之。 当下,彭羕收到了两封书信,一封是明面上的,出自长安的幕府,幕府要求他相助马超募兵;一封是私下往来的书信,出自好友马超之手,马超言语殷殷,请求他相助募兵一事。 两封书信,却是同样的意思,于私于公,彭羕都需出出力,不然上负幕府的厚望,下负好友的情谊。 于是乎,彭羕张贴文榜于天水郡诸县,告自郡中父老,言明幕府将出兵救援河东太守王邑,将于天水郡募兵一事。 榜书一出,郡中父老汇聚在一起阅看了起来。 “又要打仗了,没有一天能消停。”一位老者叹气道。 一位士子扬笑道:“天下不定,四海纷争,可不就一日也不得消停。” “某的机会来了,建功立业,封侯拜爵,只在今日。”一位杀猪匠见到榜书,他面露喜色,有意加入长安幕府征讨河东的行伍中去。 “你一个杀猪的,如何敢指望封侯之事,还是好好杀你的猪吧。”士人摇头晃脑,讥笑了一声。 “呸。”杀猪匠受人讥讽,他立即反驳道:“昔日的樊哙只不过是个杀狗的,却是辅佐高皇帝成就了大业,最后封侯拜爵,某如何指望不得封侯一事。” 士人切了一声:“你如何敢与樊哙相比?樊哙武勇天下有闻,而你,也就杀杀猪罢了,却是杀不出一个爵位。” “狗眼看人低。”杀猪匠吐槽了一句,他扬声道:“你这竖子就瞧好了,看某一把杀猪刀,杀出一条封侯之路来。” 乡闾中的吵闹议论,自榜文贴出后,每日都在上演,而天水郡的豪族,却是仔细思考起了此事,他们汇聚在一起,接谈了起来。 起初,刘璋荡定陇右,诛除韩(遂)宋(建),为了陇右的长治久安,他下了一番功夫收纳陇右的名士名臣,将陇右士人纳入自己的统治阶层中。 但是刘璋的这一手招纳,并未深入陇右的根本中,他更多的是收纳名士和名臣,如陇右的小门豪族、小家县右,大抵未得到收录。 于是乎,天水郡的豪族,对于来自长安幕府募兵一事,多有观望不定者,他们谈起此事,有人认为应该遣送族内子弟入伍,有的却是认为没必要掺和进去。 “大司马赏罚分明,若是我等族内子弟于河东有所建功,到时候,一族之人,也可跟着飞黄腾达不是。”一位中年壮汉出言道,他是遣送子弟入伍的排头兵。 一位老者轻咳了一声,他叹道:“外人以我等凉州人身处华夷之间,沾染夷俗,视我等有若蛮夷,今者外间有事,却是没有必要参与,去了不过徒增烦恼罢了。” “大司马岂是那等目光狭隘之人。”中年壮汉反驳道:“前者大司马收录陇右文武,有姜囧、赵昂、尹奉、杨阜等人入仕,又有张绣、马超、马岱、庞德等武将得大司马见重,可见大司马无有轻陇右士庶之心,今者大司马募兵于陇右,我等自当踊跃应征才是。” “天下多事,陇右僻远,我等还是安分守己,保家为宜。”老者只是不愿参与,他叹息道:“况且大司马前面初定陇右,谁知道是不是做做样子,收录一二我陇右的士人呢?后面说不好又斥退我陇右的士人,只顾念三辅、巴蜀的士人。” “你……”中年壮汉闻言神色动怒,他对刘璋雅敬至极,不允许、也不愿意任何人在他面前菲薄刘璋。 “诸君且稍安勿躁,不必动气。”一名中年文士出言,他做起了和事佬,安抚中年壮汉和老者间的冲突。 而后中年文士轻抚他的山羊胡子,扯开话题道:“诸君可听闻了一件事情?” 中年文士没头没尾的话惹来了在场众人的好奇心,有人循着中年文士的话头问询了一句:“什么事情。” “从长安传来的。”中年文士见着众人翘首不解的模样,脸上颇有自矜之色,心中更是开怀,他却是没有打起太长时间的哑谜,直接说穿了谜底。 “伏波中郎将马超的妹妹马淑,同大司马的长子刘循定了姻亲,只待二人长成就可结婚,而马超将出征河东,任河东督一职。” 众人闻言各自眼神闪烁了起来,这是一桩信息量极大的消息,他们需要消化一下,马超出任河东督,马淑与刘循约下婚约,扶风马氏一族,似乎有飞腾之状。 不过当下的扶风马氏,自马超祖父时就迁居陇西郡,三代下来,算是一个凉州人了,和他们的身份别无一致。 “马淑是为妻还是为妾,刘循是大司马膝下第几子?”有人问出了关键的问题。 “为妻,长子。”中年文士做了简短的回答,接着他着重的补充了一句:“而今明公唯有刘循一子,此外就只一个婢女所生的女儿。” 长子之妻,在场众人眼神都是不由发亮,刘循为长子,马淑为其妻,日后若是刘循克承大业,那马淑便是主母,此外大司马异日封王,问起鼎之轻重,为刘循之妻的马淑——身份将贵不可言。 作为马淑的同州之人,众人不由心生向往,他们有了一二想法,这个时候他们或许该做出选择了。毕竟凉州若有一皇后,他们凉州人的仕途就不至于那般艰难了,且附翼后族,飞腾有望也。 前面出言的老者轻咳了一声,他作声道:“大司马安集凉州,还我凉州太平,今者大司马即是有意安定河东,我自当遣送族内子弟,为大司马效力……此外马伏波为我凉州俊彦,他即任河东督,将不日出征河东,我如何能坐视不管尔。” ‘老东西,真是一把见风使舵的好手。’在场众人听得老者所言,面上和口中虽是没什么,但心里却是各自腹诽了同样意思的一句话。 …… 当马超抵达天水郡冀县,准备辛苦一番,募得此次征战河东所需的兵马时,却听彭羕告知,闻得兵员募集完毕,凡六千余人,超出了原定数额两千多。 “明公盛德,得人心如此。”不明所以的马超向着副将庞德感慨了一声,庞德神色感切,频频点头。(本章完) 第501章 兵发河东 长安,城楼上。 “六千余?”刘璋驻足城头,望着城外的山山水水,感慨了一声。 荀攸闻言恭声道:“明公招募乡勇的文书到了陇右,陇右上下是一片欢腾,踊跃参与,惟恐落选,不得为明公征伐河东。” 刘璋起步,循着城楼走动了起来,荀攸亦是动身,慢上刘璋半拍,跟着刘璋一起走动,同时口中话音不停:“据天水郡守彭羕所言,自愿参军的人数可达万人,而虑及人数太多,粮草方面或许支应不足,所以马超和彭羕商谈之后,就从这万人中挑选了六千名精壮之士,其余人等则是发放一二嘉赏,令彼等各自还乡。” “于斯可见,明公仁德被于陇右,得人心之盛。”荀攸说到最后,自然而然的感慨了一声。 “嗯。”刘璋点头应了一声,关于陇右之人踊跃加入行伍一事,他知晓,一方面是他偌大的名头,救济黎庶,安集关西,是故得人拥戴敬重。 而另一方面,则是近来在长安的一则风言,当下却是已经传遍了陇右,这则风言即是马超之妹马淑同他的长子刘循定下姻亲一事。 对于陇右豪族来说,为刘璋征讨河东,辛苦一场顶破天能讨得一二奖赏,可若是为了家族的前程而战,他们自当拼下这条性命。 毕竟刘循和马淑的姻亲定下,陇右日后说不得会有一后族,到时候他们这些凉州豪族便是新朝的体己人,世代簪缨也不是不可得也。 刘璋忽的停下脚步,他向荀攸垂询道:“易县可还尚在?” 荀攸摇了摇头,他叹道:“公孙瓒威名凌于鲜卑、乌桓,因其素来善白马,有白马将军之称,可谓是幽燕英豪。” “可对上袁绍,却是不够看。”荀攸长话短说,道起了易县的局势:“袁绍大军攻打易县,上起云梯,下掘地道,公孙瓒虽有高楼千座,却是无有用处,今者公孙瓒命悬一线,只在月内,想必袁绍就可拿下易县,枭首公孙。” “黑山军张燕还未赶至易县吗?”刘璋追问了一句,问起了公孙瓒的狐朋狗友黑山军的消息。 荀攸半眯着眼睛,应声作答:“黑山军虽是号曰百万之众,可多是妇孺老弱,能征善战之士,不过数万而已,且流寇习气,不事生产,唯以劫掠为生……黑山军一则兵少,二则粮少,兵不精、粮不足也,是故黑山军屡次同袁军交战,战果寥寥,多番为袁绍大将麴义所破,却是难以打通前往易县的道路,不得援救公孙瓒。” “看来,公孙瓒不免一死。”刘璋轻叹了一声,历史上的公孙瓒威名赫赫,号称白马将军,在现代人的眼中是一位抗击外虏,同袁绍争雄于河朔的英雄豪杰。 可细究真实的历史,公孙瓒在掌控幽州突骑这一天下雄兵,起步时占据优势的情况下,屡次败于袁绍之手,且连败后丧失斗志,作高楼以自困,最后自焚于高楼上。 说到底,盖因公孙瓒空有强大的武力,却是没有政治上的智慧,单从公孙瓒杀害在幽州、乌桓中颇得人心的刘虞一事就可看出,公孙瓒杀害刘虞后,幽州举州而反,刘虞的故吏一个两个都跳出来同公孙瓒对抗,塞外的乌桓都跳出来同他作对。 而公孙瓒起家之地为幽燕也,根基不稳下,就算他掌握再强大的军队,只需败上一场,就是连番溃败的形势。 荀攸点头肯定:“公孙瓒被袁绍围困于易县,外有围堑数重,直如天罗地网,公孙瓒轻易逃脱不得,以攸度之,其人不免一死。” “高干围困安邑已月余,情况如何了?”刘璋越过公孙瓒,谈起了河东的事情,河东太守王邑终是不敌高干,为高干击破东桓,围困于安邑,到如今,已经月余了。 荀攸面色缓和,他通禀道:“王邑不敌高干,但因其素来有恩于郡中,得士民拥戴,所以安邑之民,俱是出手相助王邑坚守城池,而今安邑尚在,王邑也尚在。” “如此便好。”刘璋点头,略微松了一口气,他可不想见到安邑为高干攻下,举河东为高干所据的局面。 与此同时,高干攻打安邑,到如今月余的时间,想必是师老兵疲,刘璋若是趁此时出兵,正好是以逸待劳的局面。 再者,河东太守王邑前面蛇鼠两端,不肯轻易依附刘璋,害怕失去掌控河东军政的权柄,而今安邑危殆,只在今月,王邑不得不遣使请求刘璋出兵相救。 王邑的这一手举动,一则给了刘璋插手河东之事的借口,二则来日驱除高干后,刘璋可以同王邑好好议上一议河东的归属权,到时候面对刘璋这个救命恩人,王邑的议价权当是大大降低。 一念至此,刘璋吩咐道:“让娄发、法正动一动,给到高干我军将救援安邑的苗头,让高干不敢全力攻打安邑,同时王邑也可有坚守下去的决心。” “诺。”荀攸应了一声,随即他下了城楼,去执行刘璋的吩咐去了。 而刘璋,他停驻在城头上,静观夕阳下沉,倦鸟归林,一派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的景色。 不数日,前往陇右募兵的马超,从陇右返回,抵达了长安,追随马超一同到来的,还有六千余凉州的武勇之士。 河东急如星火,时间自是不等人,刘璋于长安城头,检阅一番凉州军后,就发下号令,督促马超领着大军赶赴河东。 于是乎,在六月将尽的时候,马超领着步骑六千人,自蒲坂津渡过黄河,踏上了河东的土地,将面临他第一次督军征战。 领着刘璋的命令,背负着扶风马氏振兴的重大使命,马超在渡过蒲坂津时,对着大河,于心中默默发誓道:‘若是此行不能击破高干,全取河东,当自投大河,不复见明公也,此誓,大河可为见证。’ 发出誓言后的马超,义无反顾的向着安邑行去,准备会上一会高干-——诸侯盟主袁绍的外甥,陈留世家的子弟。 …… 安邑城外,袁军的中军大帐内,高干在军帐中来回踱步,显露出他而今的心情很是躁郁,乃至于不能静坐下来。 而高干心浮气躁,盖因近来河东的局势,前面他攻破东桓,一路前行至此,围困原河东太守王邑于河东郡治安邑县,可谓是形势一片大好,河东将入他手的局面。 缘奈何,坏消息总是在不合时宜的时候传来,驻扎在蒲坂津的蜀军出动,有意向被围困的安邑县施以援手,而随着蜀军一动,他只好分出兵力去应付蜀军,以免在攻打安邑的时候,蜀军突然杀出,落得内外交困的情景。 与此同时,安邑县的王邑见得蜀军斥候举着旗帜在城外溜达,坚守之心大盛,一意拒绝高干的招降,指望着蜀军救得他脱困。 因而高干内不得攻下安邑,外不得退得蜀军,落入了两难的局面,空在此地虚耗年月,无所建功和立业。 到如今,只在今日,斥候来报,蜀军大队人马自蒲坂津渡过大河,入驻了蒲坂城,计其人数,当不下五千人之众。 对于这个时候,这个地点,从关中赶到蒲坂城的蜀军意欲何为?高干是知道的不能再知道,蜀军十成十是冲着他来的,是来解安邑之困,救援原河东太守王邑的。 “可恨。”高干停下脚步,忿然了一声,若是蜀军不来,纵使安邑城内粮草不乏,可外无援军,城内之人坚守的心思就不会那么坚定,他只需强攻旬月,安邑城必为他所得。 可蜀军偏偏来了,还来的这般凑巧,导致他攻克安邑的谋划成为了一摊泡影,是那镜中花,水中月,可见而不可得。 “府君。”郭援出言道:“蜀军大部前来,算上前面屯驻在蒲坂津的娄发所部人马,当有七八千人之众,料敌以宽,或可有万人的数目……我军近来攻破东桓,招募武勇,加之匈奴助阵,然计士卒数量,不过万五千人而已,算上王邑在蜀军一方,两边却是势均力敌的场面,我等还需小心应对为上。” “我又何尝不知。”高干望向东北方,直直的叹了口气:“可惜公孙瓒尚未被攻杀,易县眼下还未被攻破,舅父的大部兵力只能用于围困公孙,阻击黑山,却是不得分出一部分兵力交予我,不然若有数万之众,我可一面围困安邑,一面进击蒲坂的蜀军。” “不说这个了。”高干甩开冀望,将心神放到当下的战局上:“一来我军攻城日久,士卒疲乏,需要休养几日,二来蜀军方至,锐气正盛,且先收拢兵力,坚壁勿与战。” “府君说的是。”郭援恭维了一声。 “此外。”高干嘿然一笑道:“王邑舍不得河东太守一职,不愿入朝,阻拦我赴任河东……今者蜀军至此,多半是假借救援之名,实则图谋河东,说不得会和王邑起纷争,我等可静观数日。” 郭援眼神一亮,他点头应道:“府君说的极是,我等欲谋河东,蜀军难道就不谋吗?即是王邑舍不得河东的权柄,和蜀军起冲突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 “哼。”高干走出大帐,望着安邑城,面色不虞的轻哼了一声。 …… 河内。 太守张杨听着长史薛洪的通禀,脸色渐渐的不太好看了起来,无他,盖因薛洪所通禀的乃是河东的局势,据间细所言,河东太守王邑被高干围困于安邑县,形势极为危殆。 同河东毗邻,和王邑做邻居的张杨,听到这类消息自是不免兔死狐伤,今日高干能攻破河东,异日说不得高干就会引兵攻打河内,这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薛洪道完了河东的局势,末了,扯起了一桩耳闻之事:“府君,听闻关中的大司马不乐高干攻取河东,意欲派遣大军救援王邑,而据我们安插在河东的间细递来的消息,屯驻在蒲坂津的蜀军确乎是有所动静。” “以长史之见,河东局势将如何发展。”张杨垂询薛洪道。 薛洪捏着他的八字长须,斟酌了一小会后,他给出了他的想法:“以洪之见,往后河东当是蜀军和袁军相争的局面,至于孰胜孰负,却不是我所能明见的。” “不过。”薛洪补了一句道:“不管孰胜孰负,是蜀军胜,或是袁军胜,河东都将不复为王邑所有也。” 张杨微微垂首,半晌后他抬起头来,神色忧然的说道:“卿言是也,袁军势大,蜀军也势大,河东之地,终不复为王邑所有,不是王邑所能把握的住的。” 通过薛洪对王邑人生走向的推断,张杨自感未来也是一片晦暗,兼州连郡,众逾万计,他当下看起来是煊赫的很。 可他到底不过占据一郡,不如袁氏,不如蜀军,也不如曹操,他是一只狼,可围着他的都是猛虎,他眼下是群虎环伺的局面,说不得哪一日就落入虎口,不得超生。 尤其是前面朝廷有令,招他入朝,以故蜀军太守荀攸代之,他这个河内太守的官职,差点就保不住了。 一念至此,张杨庆幸道:“高干贪于河东太守一职,引兵攻打河东,幸是荀攸不贪图某的河内太守一职,不然河内之地难安也。”张杨听说了荀攸上表推让河内太守的表奏,他为之感到庆幸。 虽是张杨并不害怕荀攸前来,毕竟河内的军政,皆掌控于他一人之手,荀攸就算来了,也难以夺走他的权柄。 但是念及荀攸背后站着的是大司马刘璋,那么荀攸推让河内太守,就免去了他张杨一场麻烦,可以省下不少的心来。 “府君说的是,若是荀攸至此,少不得生事也。”薛洪应和了一声,接着他担忧的说道:“只是这次荀攸拒了,下次何人受任河内太守,会不会如荀攸一般明于事理,确乎是难以料定。” “都是那曹阿瞒。”张杨愤恨道:“依仗着总览朝政的权柄,奉迎大驾的功勋,无端生事,挑弄是非,为我河内惹来一阵风雨。”(本章完) 第502章 河东初战 河东郡治,安邑城外。 马超作为河东督,他携手娄发和法正二人,督军共九千步骑,抵达了安邑城外,并在安邑城外安营扎寨。 而为何马超不进入安邑屯驻,盖因现今的河东太守王邑不愿蜀军进入安邑,担忧蜀军入驻安邑后,他这位河东郡守的权柄将被窃取。 虽说王邑的本意如此,但他派遣来犒军的督邮卫固,对着马超却是另一番说辞:“大司马救危济困,实乃仁德长者也。” “王府君本意接纳将军入安邑城屯驻,可思来想去,多少有一二不便。” 卫固给出了婉拒马超入驻安邑的理由:“一则河东郡和蜀军各不隶属,若是共居一城,恐是非生也,二来高干所居不远,正虎视眈眈安邑,莫若置将军屯驻城外,和安邑城互为犄角,可得万全也。” “是故。”这位河东郡的督邮姿态放的很低,但拒绝蜀军入城的决心却是十分坚定:“我家府君望将军能屯驻于城外,如此形势益张,有利于当下的战事。” 马超面色淡然,见不着一点风波,然他身侧的庞德却是闻之震怒,庞德越前一步,冷笑道:“王太守为高干围困于安邑,连发数封求救的文书到长安,哀求我家明公施以援手。” “呵。”庞德一声轻笑:“今者我军不辞劳苦,远道而来,为王太守之故赶赴此地,然尔辈却是禁止我等入城,让我等蜀军在这屯驻,这便是河东待客的道理?” 庞德说到此处,他向马超拱手道:“将军,前者明公遣将军之时,对将军说河东之事,将军可自行之,先行而后报。” “今者河东之主无待客之道,将军不如且去,舍弃此等不懂得感恩的中山狼,也好过救援此辈,鼓捣出一肚子的怨气。” “这……”卫固脸上浮现急色,若是蜀军离去,高干继续围困安邑,并藉着蜀军离去,城内守军士气略衰的时候攻城,安邑将不可守也。 卫固一念至此,他连忙拱手,但方向不是对着庞德,而是对着庞德身侧的马超:“马将军,切莫因小故坏了大事,这高干图谋河东,明面上是向着我家府君,实则是有意谋求关中也……将军若去,河东为高干所得,关中则是难以安定下来了。” 作为河东卫氏出身的名士,卫固接触过纵横家的学说,一番劝告之语说的极是妥切,直言是为了关中着想,而不是为了自家的河东,将关中和河东绑在了一起。 马超闻言,他的神色依旧无有波澜,他先是伸出手拍了拍庞德的肩:“令明,稍安勿躁,明公遣我等至此,是为了救危济困,安集河东……我等虽是可以一走了之,但念及明公的嘱托,我等不可轻去。” 而后马超朝着卫固言道:“近来关中连年阵战,兵戈不休,我大军至此,粮草方面……” “将军放心,城内积蓄不少,可为将军提供征战所需的粮草。”卫固见马超不似庞德般一意强行入城,只是在粮草方面有所要求,他连忙应了下来,只要蜀军不入驻安邑,什么都好说,什么也都可以商量。 言罢,卫固留下带来犒军的酒水和布帛后离去,返回安邑向太守王邑报告,同时也为自己表一二功劳,毕竟在他的劝告下,蜀军放弃了入城的打算,免了王邑权柄被夺的风险。 望着卫固离去的背影,庞德神色不虞,他略微抱怨的向马超言道:“将军,如何不趁此时强行入驻安邑,安邑为河东郡治,城高池深,积蓄颇丰,若得安邑,河东不足定也。” “今者将军不入驻安邑,失却拿下安邑的机会,他日是非恐是不少。”庞德带着忧心的语气言道,此行河东,他们明面上是救援王邑,实则和高干一样,都是打着谋求河东的心思。而河东诸县,以安邑最重,若是能拿下安邑,后面一切就都好说了。 马超轻轻摇了摇头,他远眺那高大的安邑城,宽解了庞德一句:“令明,切莫心急,今日我等虽是不得入主安邑,可早晚有一天,安邑必为我等所得。” 言罢,马超挪动脚步,向着中军大帐行去,掀开帘帐,踏入大帐之内,马超先是向着大帐内的二人拱手施礼:“法君、娄君。” 法正和娄发各自还了一礼,而后几人入坐,入座后,帐内的气氛略微有些奇异,一时间谁也没有先开口出言。 数刻后,马超轻咳了一声,向着法正和娄发言道:“河东太守王邑,遣使督邮卫固,带着牛酒和布帛犒军,同时言明希望我军在城外屯驻,为顾大局,我已先应下,不知二君可有什么建议条陈,超将洗耳恭听也。” 言语的声音落地,马超静候着法正和娄发的回音,他虽是作为河东督,按理法正和娄发应当受制于他,但娄发为巴郡人,为刘璋旧臣,法正为扶风人,兴平二年就投效到刘璋麾下,甚得刘璋所亲,出身名位皆是非同一般。 是以马超作为河东督,却是没有将法正和娄发视为名正言顺、随意指挥的属下,而是有什么事都和法正和娄发商量着来,唯恐和法正和娄发之间产生什么芥蒂。 “将军应下,缘为何意?”法正不做应答,他反问了一句,也是马超都应下了卫固的请求,他自是不能让马超将说过的话咽回去,只能问上一句马超的打算。 马超正色的解释道:“王邑即是惧怕高干,但也惧怕我们,毕竟我们和高干都有夺取河东的可能,若是我们强行入城,恐是会同王邑产生冲突……而高干尚且屯驻于安邑城外不远,若是我们同王邑相争于安邑,恐为高干所趁,此一也。” “二来。”马超条理清晰的分析道:“当前就夺取安邑和击退高干二件事来说,击退高干,挟大胜之威,安邑可轻取也……可若是先夺取安邑,则非万全之策也。” 法正嘴角抿着一缕笑意,他点了点头道:“将军所言极是,当如此也。”他对马超给出的解释格外的满意,这和他心中所作盘算别无二致。 至于一旁的娄发,他简略的说道:“将军所谋甚善,自当如此行事。” 见着法正和娄发都应了下来,马超稍稍松了口气,他最为担心就是法正和娄发依仗元老的身份,对他爱答不理,乃至于针锋相对。 所幸法正和娄发皆是明事理的老成人物,大敌当前不顾私情,优先考虑公事,这让马超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对法正和娄发升起了一二敬意。 不过念及要壮大他这位河东督的权威,还需做出功绩来,好让当前所督之军上下一心,如臂指挥,马超斟酌盘算了起来。 第二日。 一队身着筩袖凯,手中拿着各式武器的匈奴骑士,抵近了马超的营寨,有意绕着马超的营寨细细侦查一番,而胡骑的后方,是南匈奴右贤王去卑的大队人马,为压阵的作用。 作为军中主将,马超自是不能容忍胡骑如此猖狂的态度,毕竟若是让胡骑绕营一周,军中士卒的胆气恐是会有所消沉。 娄发也是这个态度,他拱手向马超进言道:“马君,当射杀这队胡骑,不然军中士气将有所不振。” “嗯。”马超点头应下,而后他翻身骑上惯常征战时所骑的骏马,于马背上向着娄发拱手言道:“娄君,请为某压阵,某当为娄君击杀这队胡骑。” “马君你这是?”娄发见着马超亲卫人手,都没有翻身上马的迹象,而是马超单人御马而行,抵至营门前,就要冲杀出去。 娄发正欲出言,法正却是不着意的扯了扯娄发的衣袖,眼神中意有所指,示意娄发望向周遭,但见周遭士卒一个两个,都在盯着马超单骑出营的身影。 而这个时候,若是娄发道出劝诫之言,劝告马超不要如此冒险,恐怕于军中士气有所不善,于是娄发适时的合上了嘴巴,目光关心的盯着马超离去的背影。 自刘璋讨定关中以来,娄发一直作为蒲坂守,屯驻在蒲坂城,却是没有参与刘璋征讨陇右,诛杀韩宋的事情,只听闻过马超有武勇的名声,却是不知马超的真本事如何。 所以娄发对马超这位主将轻出迎敌,确乎是有些担心,他担心马超有所不利,到时候就不太好收场了。 此刻,蜀军的营门在去卑的眼中打开,一骑银白色的身影,自蜀军的营中冲出,银盔银甲,一席白袍,再加上寒铁打造的长矛,于曜日的普照下,真可谓是刺目无比。 马超单骑出营,目标明确,他直直的向着抵近营寨的匈奴骑士冲杀而去。而对面被派来侦查蜀军营寨的匈奴骑士,见着马超冲杀而来,却是迎面冲上。 至于这一队十余人的匈奴骑士,缘何有同马超硬碰硬的勇气。无他,盖因匈奴骑士一来自认为自己这一方十余人,对面只有一人,十个打一个,自是不能退走。 其二,匈奴骑士见着马超身上的盔甲和座下的马匹,一眼就瞧了出来,知晓马超的盔甲和马匹非是凡品,毕竟马超的盔甲实在耀眼,马匹实在神骏,引得匈奴骑士起了贪念。 由此二点,匈奴骑士不管不顾的向着马超冲杀而去,在距离稍远的时候,有匈奴骑士仗着弓马娴熟,掏出座下马匹侧背悬挂的角弓,瞬息之间将箭矢搭在角弓上,略作瞄准后,向着马超射杀而去。 匈奴人自小在马背上在上,这一小队十余人的匈奴骑士,有五六人都善于疾驰中搭弓引箭,于是乎,五六支箭矢,纷乱的向着马超射去。 只是马背上射箭,且是在骏马疾驰之时,箭矢的准头自是不够十分的精准,五六支箭,两三支从马超的身边划过,未曾对马超造成什么影响。 而有一二支箭,直直的向着马超和他座下马匹袭来,但见这危急之时,马超轻轻拨弄手中的长矛,竟是拨开了向他袭来的箭矢,展露出极为高超的武艺。 一箭之后,匈奴骑士却是不得再发一箭,毕竟两方的距离已近,到了即将白刃战的时候。可此刻这十余匈奴骑士一个个都暗自心惊,对于马超拨开箭矢的武艺感到震惊,各自都萌生了退却的想法。 但眼下事情已经到了不得不行的时候,瞬息之间,马超和十余名匈奴骑士交上了手,打出了自己的杀招。 一息的时间过去,两名匈奴胡骑从马背上,一个仰面倒下,一个侧身扑倒,然也,只一个往来,马超就了结了两名匈奴胡骑。 马超嘴角噙笑,他以极高超的武艺驾驭着麾下同他心意相通的神骏,再次翻动手上的长矛,又是一招实而无华的招式,结束了一名匈奴胡骑的性命。 不多时,十余名匈奴胡骑,为马超杀略了五六人,而余者胡骑尽皆胆寒,一个两个不敢再上前,甚至于有胆怯者调转马头,向着后方奔去。 瞧见胡骑有奔逃者,马超神色不善,他大吼一声,握紧手中长矛,杀向正在犹犹豫豫、不知进退的几名胡骑,三五招内,除却一名奔逃的胡骑,十余名胡骑尽为马超所杀。 而奔逃远离马超的胡骑,马超也不打算放过,他抄起一柄名弓,熟稔的将箭矢搭在弓上,瞬息间锁定正在奔逃的胡骑后背。 ‘着!’马超心头默念一声,但见他射出去的弓矢有如流星,飒踏的向着胡骑的身影飞去。 正在奔逃的胡骑听得身后传来弓弦荡动的声音,对于这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搭弓引箭声,他下意识的做出了应对,并未转身的他,意图通过驾驭座下马匹,拐弯躲过身后的箭矢。 然而就在这名胡骑双腿一夹,改变座马方向时,他忽的感到背上似乎有什么锋利的东西刺破背后的盔甲,撕开皮肉,直直的插入了他的骨头中。 受到如此猛烈的打击,这名胡骑却是喊不出一声惨叫,他只感觉身体无力,四肢的控制力逐渐失去,不能再驾驭座下马匹,于惯性的作用下,他向前飞扑倒下,殒命当场。 至此,十余名匈奴胡骑,一个个皆丧命当场,唯余座下马匹,在主人的身边,恋恋不舍的离去,欲等候不会再醒来的主人重新翻身上马。 单骑出阵,不数刻的时间,斩杀十余名匈奴胡骑,马超此刻勒住座下马匹,立于场中,为敌我双方所注视。 而此刻的战场沉默的可怕,己方的蜀军,敌方的去卑,立于安邑城头,似友非友的王邑、卫固等人,一时间都陷入了极致的惊叹沉默中,以至于当下唯有风声呼啸而已。(本章完) 第503章 河南尹钟繇 “神勇无二!”娄发向着身侧的法正感喟道。 法正点了点头:“马君的确是神勇无二。” 虽然法正不是一名武将,但他也知道马超单骑出阵,不数合杀略十余名匈奴斥候的含金量,这不是一般的骁勇之士能做到的。 此外,且知道,能作为匈奴斥候的胡骑,一般武艺都很不错,就方才匈奴斥候行御马骑射也可看出一二。 对上十余名在匈奴人中出类拔萃的胡骑,马超单人出战,能如此轻快的解决掉对方,这不是神勇无二又是什么,当今天下,能及的上马超的骑将想来也没有几人了。 娄发和法正在这边喟叹,对面的南匈奴右贤王去卑,他此刻正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惊容,不敢置信当下的场景。 去卑方才见到蜀军有一骑出战,托大如此,自度他派遣出去的十余名骁锐的斥候,能轻而易举的解决掉出战的蜀将。 然未想,不过数息的时间,他手下的斥候胡骑,一个个都为蜀将所杀,就连奔逃的胡骑也没逃过被杀的命运。 “嘶。”去卑嘶然了一声,蜀将中有如此可怕的战力,让他生出了退却的心思,不过在此之前,他挥了挥手,随即一名儿郎会意,拍马上前。 但见去卑遣出的儿郎上前一段距离后,远远的向着马超大喊道:“蜀军战将,可留姓名。”右贤王去卑想知晓马超的名字,以备他日警省。 马超轻快的杀略了十余名匈奴斥候后,他置身原地,一时间倒也没有退还本营,此时听到敌军的问询,他豪气的回道:“某乃扶风马孟起也。” “某乃扶风马孟起也。” 马超连呼了数遍,将自家的名字递给了对面的敌军首领,去卑闻言,他暗自告诫自己,万不可轻易同马超对敌,不然轻则败退,重则不免也。 去卑伸出手向后挥了挥,示意大军退还营中,方才马超大显神威,致使他麾下儿郎战心有损,此刻交战将不利于他也。 安邑城头,河东太守王邑见着匈奴的军队退去,他先是松了一口气,而后朝督邮卫固惊叹道:“蜀军战将如此骁勇,能以一当十,所当无前,真可谓天人也。” “确乎天人。”卫固重重的点了点头,对于出战匈奴斥候的武将,他自谓河东郡中的主将,却乎无一人是这名蜀将的敌手。 王邑嘱咐了卫固一句:“卫君,等会你携带牛酒和绢布,往蜀军营寨走上一趟,且为我探知这名蜀将的姓名。” 由于马超和去卑对垒之处,距安邑城有些距离,是故王邑和卫固即是未看清马超的真容,也未听清马超的自报家门。 当夜色降临,夕阳落日时分,卫固一行车驾十余辆,赶赴到了安邑城外的马超营中,为马超今日小胜一场聊表祝贺,同时卫固探听起了今日出战的蜀将姓名。 当得知出战的蜀将乃是马超时,卫固脸上浮现惊容,他未想到出战的竟是马超这位蜀军主将,更未想到马超竟有这等无二的武勇。 “将军能以一当十,且所杀匈奴皆是胡骑中的骁锐之士,真乃天人也。”卫固朝着马超感喟了一声,发出叹服的话。 “督邮谬赞,超不过杀略了十余名胡骑罢了。”马超惯例的谦虚了一句,续而他发出豪言:“今日之战,却是也小胜也算不上,须得退却高干和去卑,方为大胜也。” 卫固露出笑颜,他推断道:“将军今日大展神威,匈奴想必胆破,不敢再与将军厮杀交战也,而去卑胆寒,高干独木难支,也就容易退去了……有将军在,河东得保全也。” “借督邮吉言,望能如此。”马超淡笑着点头。 接着马超着人将卫固送来的牛酒和绢布收入库中,待来日同高干和去卑交战后,作为嘉赏士卒的奖品,至于卫固,马超摆开宴席,简单的招待了一番。 宴席散去,马超将卫固送至营门口,同卫固挥手告别,而此时,夜色已深,皓月当空。 “河东月,和凉州月相比,倒是别无二样。”马超望着天穹上的明月,他想起了父亲马腾和两位弟弟马休及马铁,神色不免有些伤感。 片刻的伤怀后,马超面色趋于平静,他返回了中军大帐,和法正商议起了军情,讨论如何击败高干,为刘璋据有河东。 这边马超和法正在商议高干,那边高干和郭援也在商讨马超。 “竟是如此骁勇?”高干的语气有些不敢置信,他不相信一个人能击杀十余骁锐的匈奴胡骑,且可以全身而退。 不过倒也容不得他不信,先是去卑进行通报,而后是早间督战去卑的郭援,详细的讲解了马超大显神威的今日事迹。 “马超确乎骁勇难敌。”郭援再度肯定了一句,他自忖以他的武艺,若是和马超对上,恐怕连十余招都撑不了。 高干信了下来,他的脸上露出愁容,在郭援这位至交好友的面前,高干袒露心迹:“本以为刘璋遣来一位凉州降将,不过是敷衍王邑的求救,未想到马超如此骁勇,看来刘璋这是决意要同我们争夺河东了。” 当今北方,在高干眼中,唯有三家诸侯可参与逐鹿之事,一为他舅父袁绍,鹰扬河朔,坐拥冀幽青并四州,为天下诸侯盟主,亦为天下诸侯之雄。 二为关中刘璋,以宗室之亲继任益州,续其父刘焉遗志,夺汉中,又鲸吞关中、陇右之地,虎踞关西,仿若强秦。 三为兖州曹操,曹操据中原兖豫之地,挟天子而令诸侯,其势力虽不强,可掌控天子旌旗,为天下大义所在。 三家之中,自家舅父袁绍为至强,胜于刘璋、曹操两家,在高干看来,刘璋和曹操当是轻易不敢同袁氏结仇才是,就如曹操推让大将军一职给他舅父,讨个笑脸一般。 可眼下看来,刘璋确乎是一个愣头青,不管不顾的派出一支强军前来同袁氏争横河东,一意同袁氏结仇。 “好一个刘璋。”高干愤愤道。 …… 河南尹,故都雒阳城。 三河之地,河南尹为其一也,作为三河之地唯一一个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大郡,曹操派遣了从弟曹仁屯驻于雒阳,防范关中刘璋,以及河内张杨。 至于河南尹的人选,落到了荀彧举荐的钟繇手上,钟繇被曹操表为河南尹,于雒阳城办公,典掌民事。 然而当下河南之地,由于董卓为关东诸侯所逼的时候,驱民往关中而去,死伤颇重,生民丧尽。是故钟繇这位河南尹的担子,倒是轻之又轻,每日所需料理的事务却是不多也。 这不,方到日中,钟繇就料理完了今日所需处理的事务,放下手中刀笔,舒展五指,接着握起,来回数次后,他舒缓了双手的疲乏,感到到一缕轻快。 就在此时,曹仁从屋外走入,他先是向钟繇行了一礼,而后自顾自的坐了下来,慵懒的坐在席位上,并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曹将军昨夜没睡好吗?”钟繇见此场景,他关怀的询问了一句。 曹仁摇了摇头,他又是打了一个哈欠,而后睁开泪眼朦胧的双眼道:“不是没睡好,而是近来无事可做,着实有些乏了。” “说起来先生每日料理郡中杂务,比起某却是辛苦非常。”接着曹仁赞叹了一句钟繇的勤勉,并顺手从案几上抽出一份钟繇处理过的文书,简单的扫上了两眼。 一二眼过后,曹仁感慨道:“先生的字,自然天成,没有雕琢的韵味,我见过的字中,没有比先生书写的更好的了。” “将军谬赞了。”钟繇笑着摆了摆手,同时他也感慨了一声:“说起来我也是少有忙碌的日子,这不,今日所需处理的政务,日头还不到中天,我却是已经料理完了。” “这是先生才具非常所致,先生一日所决之事,他人说不得用上三五日才可。”曹仁摆了摆手,执意夸奖了钟繇一句。 钟繇笑了笑,也没有做过多的推脱,他扯开话题,向曹仁问道:“听闻今者河东正在交战厮杀,高干领兵攻破东桓,又进围了安邑,将河东太守王邑围在城内,河东之地,是否将落于袁氏之手。” “难说。”曹仁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嗯?”钟繇有些疑惑,以王邑之才,确乎不是高干的敌手,按照当前他掌握的军情来推断,河东当为高干所有,除非……除非出了变故。 “莫不是关中的那位大司马有什么动向?”钟繇试探的问了一句。 “然也。”曹仁干脆的做出了肯定的回答:“今早刚到的消息,刘璋派遣马超为河东督,督步骑万余往河东救援王邑……而围攻安邑城的高干为防落得内外交攻的情况,撤去了对安邑城的围攻,当下安邑城一时间无碍,此外在解决马超前,高干恐怕是难以拿下河东。” “马超?”钟繇露出征询的语气,他对马超这位人物却是不太知晓。 “哦哦。”曹仁拍了拍额头,他解释道:“马超是故安狄将军马腾之子,在马腾为韩遂所杀后,马超领着从弟马岱、校尉庞德等人归顺了刘璋,而今于刘璋麾下做事。” 曹仁脸上浮起笑意,他谈笑道:“先生不知道马超也属正常,早间我也不知晓,还是听了斥候的通报才知道马超的出身文字。” “也是奇怪?”曹仁伸出手摩痧着下巴的短须,露出深思的模样:“刘璋麾下能征善战的大将有甘宁、张任等人,却是不知刘璋缘何派出一名凉州降将为河东督,当真奇怪。” 钟繇抚须思虑一二后,他笑了笑说道:“依着刘璋过往的行迹来看,其人素来喜欢超拔臣下,许是马超将才非凡,为刘璋所看重,所以刘璋才派遣了马超出任河东督一职。” “许是吧。”曹仁摇了摇头,不置可否:“反正不管如何,我兄长扔出河东这块骨头,刘璋和袁绍却是为了这块骨头撕咬在了一起,如此一来,我兄长东征吕布,却是无复后顾之忧了。” “将军说的是。”钟繇点头:“袁绍正在攻讨易县的公孙瓒,刘璋又与袁绍相争于河东,荆州刘表,方有忧于江东孙策,宇内诸侯,皆是有事于当下,司空征讨吕布,正当其时也。” “嗯。”钟繇道完了天下数得上、有名气的诸侯后,淡淡的忧虑了一句:“只河内太守张杨,素来与吕布相善,而司空东征吕布,张杨闻之,或许会出兵袭扰我河南,以和吕布遥相呼应,做出围魏救赵的举措来。” 曹仁闻言沉思了一二刻后,他出言道:“先生所言,不可不虑也,我当巡守河津,以防张杨引河内之兵涉足河南,导致有什么变故影响了我兄长讨定徐州的大事。” “将军自行,我当督运粮草辎重,为将军后援。”钟繇拱手向曹仁保证起了后勤的问题。 数日后,曹仁引军屯驻孟津,并遣士卒巡视河内同河南之间可用作大军渡河的渡口,以免张杨为救吕布,做出袭取河南的举动来,而他防之不及,以遗大患。 而河内,野王。 张杨从间细口中得知了朝廷大军东征吕布的事情后,他神色有些不快,盖因他同吕布向来相善,又是同州之人,当是不能见死不救。 只是吕布远在徐州,他同徐州有千里之遥,欲要引兵救援吕布,却是无能为力,当下所能做的事情,只是与吕布遥相呼应,行围魏救赵之事。 一念思定,张杨吩咐长史,让长史召集诸将,他将点齐军马,南渡孟津,攻打河南之地,以威胁许都,使曹操放弃攻打吕布。 不多时,张杨麾下诸将入见,接着张杨宣读了他的想法,然他麾下诸将,杨丑、眭固等人却是有不一样的想法,他们对攻打河南,援救吕布一事不太情愿,多有怨埋的话,或是直白的反对。 不过在张杨的坚持下,杨丑、眭固等诸将只能同意了张杨的决定,各自招齐部曲,准备粮草,而后同张杨攻打河南,为吕布声援。(本章完) 第504章 白马将军的落幕 雒阳。 河南尹钟繇近来劝率士民,收缴粮草,运送到孟津,用于守御孟津的曹仁所部人马使用,做好了一个后勤人员应该做的事情。 今日,又是一批粮草辎重将送往孟津,钟繇细细叮嘱了一番运粮官后,驻足原地,目送这批次的粮草辎重远去。 而后钟繇翻身上马,返回了雒阳的官署,到达官署的大门口,钟繇下马,举步向官署内的左厢走去,一边走着,他一边思考着眼下的局势。 就当下而言,司空曹操正在引兵征讨徐州吕布,不管是军士,抑或是粮草,都优先供给了曹操。河南这边则是第二优先级,不过河南之地为重地,轻易不得有失,不然许都危也。 而河内张杨在听闻好友吕布为曹操所攻时,果如钟繇前面所料,河内军开始了集结,粮草辎重也不断运往野王,料来不日就会有南下攻打河南,声援吕布的举措。 于是乎,钟繇眼下的职责,在于和曹仁一起共同守御住河南之地,不使河南之地有失,坚持到曹操讨定徐州,枭除吕布,而后和回师的大军一起,看看能否对河内张杨做出一二反制的举措来。 一边走着,一边斟酌眼下局势的钟繇,他抵达了左厢的门口,随即阔步踏进了左厢,继续批阅文书,干起了河南尹的本职工作。 不一会,一名书佐解来了一封文书,而文书为曹仁所递来,钟繇放下手中的工作,率先拆开文书袋,观阅起了曹仁递来的文书。 ‘来的好快。’钟繇扫视了文书的前面几行后,他暗自感叹了一声,河内张杨不数日就整齐队伍,发兵孟津了,当下曹仁正在同张杨对峙于孟津,一南一北,相互制约。 看来要征调一批士卒了,钟繇心中盘算道,据曹仁在文书上所言,张杨所部人马约有万余,倍于曹仁的五千余众。而敌众我寡,这个时候,就应该征调郡兵,补充到曹仁的营中,用以壮大曹仁所部的实力。 不过征调的士卒也不得太多,不然粮草方面支撑不住,河南之地为天下要冲,久遭兵灾和战乱,户口本就不丰,出产亦是不多,却是支撑不了钟繇去征调太多的郡兵。 ‘一千五。’钟繇默算出了一个数字,随即他咬咬牙,最终决定挤出两千郡兵,发往曹仁所在的孟津,用以助阵曹仁和张扬对峙。 当钟繇扫看到曹仁文书的末尾时,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郭援,郭援是他的外甥,早年间他听闻郭援在袁绍麾下任事,和他却是一南一北,相隔大河。 据文书上言,郭援于河东太守高干麾下佐事,同高干一起征讨河东,所向皆破,惟有今时遇到蜀军,稍挫锐气。 至于缘故,乃是因为大司马刘璋所遣马超骁勇无二,奋战无前,先是右贤王去卑为马超所破,而后郭援与战不利,军心有损。 目下,河东方面,虽是高干聚众万五千人,却是不敌马超所督步骑万余。 ‘阿援。’钟繇心中发出了一声平安的祝福,虽说他同郭援各事其主,但郭援终归是他的外甥,他对郭援甚是挂念的很。 钟繇知晓郭援的心性,其人刚愎好胜,虽是马超如此的骁猛,但郭援未必会轻易退去,说不得会做出莽撞的行为来,到时候恐是大有不利。 …… 河东,安邑城外,袁军大营。 高干眉间存着一份郁郁之色,神情不是太好看,而高干脸色如此的缘故,在于同蜀军几番交战的战果。 几次小规模的交战下来,他每每是损兵折将,不敌马超。谁让马超每战,多是以主将之尊身先士卒,蜀军自是士气大振。 而高干自己,虽是小有武艺,可武艺终究不高,实难效仿马超去做出领军厮杀的举措来,只能在阵中指挥军士战斗,士气上袁军也就逊了蜀军一筹。 ‘当真可恨,安邑县将下,河东将入我手,蜀军却来搅局。’高干重重的拍击了一下案几,长长的叹了口气。 若是蜀军晚上几天到此,高干自认,安邑必然为他攻下,他也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做一个河东太守了,同蜀军隔大河相望。 而不至于陷入当下的困境中,前不得攻克安邑,全取河东,退则唯恐蜀军蹑其后军,到时候为蜀军所破。 当此时,郭援走了进来,向高干通禀了一件不太好的消息:“府君,绛邑县令贾逵,趁我军同蜀军对峙相抗,无有余力的当下,领军袭取我军粮草,还需早早做出应对。” “贾逵。”听到这个名字,高干面色尤为不喜,前面东桓为他所攻下,河东中郎将范先仓皇退走到安邑,而后河东诸县为他的兵威所震慑,多有举县相应者。 唯有绛邑的贾逵,始终坚守城池,不识时务,未曾归降。 当时高干以安邑为重,打算先攻取下安邑,然后回师击破绛邑,毕竟安邑为河东郡治,拿下了安邑,贾逵于绛邑坚守,就没有多大的意义了。 孰料此时,高干正和蜀军相持之时,贾逵竟是跳了出来,且做出了威胁粮草的举措来,自是教高干心中一团火气,怒气勃发。 “郭君,依你之见,而今当如何行事?”高干同郭援商量了起来。 郭援先是静默了片刻,而后出言道:“而今粮道受到威胁,唯有退回东桓,再做商量,不然进不得攻克蜀军、安邑,且粮草日见损耗,我军将不战自溃也。” 高干淡笑了一声,他调侃道:“郭君,这可不是你的脾性,你向来是能冲就冲,少有退却的时候,今番如何变了性子。” 郭援正色道:“府君,吾本意在此同蜀军决一死战,一战决定河东的归属,只是此策太过风险,所以才进献退走之策。” “这才是我认识的郭君吗!”听到郭援有和蜀军决一死战的念头,高干朗声笑了起来,接着他豪言道:“舅父有书信递来,他不日就将击破公孙,而我若是当下退走,却是有损舅父之威名,日后不敢自称是舅父的外甥了。” “况且行百里者半九十,今番攻略河东,一路下东桓,破范先,方得至此,安邑就在眼下,河东将不日讨定,岂可轻弃眼下的大好局面。” “至于蜀军和贾逵。”高干对局势做出了分析:“贾逵为绛邑令,统县兵而战,军士既少,也不够精锐,遣人击退即可……而蜀军,我方兵力胜于马超,当聚众出击,以求一举攻破蜀军,不堕舅父之威名。” 高干下了决断,他打算放弃之前的小打小闹,去同蜀军打一场大规模的战役。毕竟小打小闹下,蜀军主将马超于阵前指挥,却是胜于在中军指挥的他,每每都让他吃了不小的亏,而今大军相争,个人的武勇在这种大规模的厮杀中就没有那般重要了。 “府君。”郭援面露笑意,好胜的他自是也不愿就此退去,自是要大军倾出,去同蜀军真刀真枪的厮杀一场,分出个高下来。 “且去唤去卑来,来日大战,他却是不能躲清闲。”高干为大战做着准备,去卑麾下多匈奴骑卒,在大战时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能够扭转战局,或是颠覆输赢。 此外,这次去卑领兵前来助阵,所过多有残破,劫掠了不少财物,荼毒了不少百姓,而没有出多少血,也合该去卑出出力了。 …… 在建安三年,天下纷争不休之际,袁绍都统河北诸将,麴义、颜良、文丑、张郃、高览等将,精锐齐出,必要攻克易县,枭首公孙瓒,除去这个腹心之患。 当下易县城外,袁军大营。 “公孙瓒必为我破矣!” 一声充满自信的声音传出,而这道声音的主人,乃是当今的大将军,督冀、青、幽、并四州的诸侯盟主袁绍。 至于袁绍为何如此的自信,盖因他截获了一封公孙瓒的书信,书信是公孙瓒发往递给黑山贼张燕的,公孙瓒在书信中约定日期,欲和张燕内外夹攻,与他决一死战。 “袁氏之攻,似若神鬼,鼓角鸣于地中,梯冲舞吾楼上。日穷月蹴,无所聊赖。”袁绍于一众心腹谋士前宣读着公孙瓒文书的内容,神色是说不出的得意。 来自公孙瓒的肯定和夸赞,让袁绍很是受用,毕竟数年前他还是受制于公孙瓒,忧惧公孙瓒的幽燕铁骑,而今到了公孙瓒恐惧他了。 “汝当碎首於张燕,速致轻骑,到者当起烽火於北,吾当从内出。不然,吾亡之后,天下虽广,汝欲求安足之地,其可得乎!” 袁绍念出了后续的内容,公孙瓒先是以袁氏的攻伐甚猛,易县朝不保夕为开头,而后要求公孙续拼死求救于张燕,求来张燕的轻骑,解开易县之围。 “举火为号!”袁绍重复了一遍文书中公孙瓒和张燕约定的暗语,他随即大笑了起来,下方一众谋士,如郭图、许攸等人,亦是陪同袁绍大笑了起来。 笑到后面,袁绍不由捧腹,而今知晓了公孙瓒和张燕约定的暗语,到时他只需举火为号,诱出公孙瓒,则公孙瓒不足破也。 郭图进言道:“明公,当早定下设伏之策,来日引出公孙瓒,一举攻破之。” 许攸如狐狸般狡黠的双眼开合,不多时他也有一条进言道出:“明公,或可更易这封文书,修改约定的地点,让使者发给公孙续和张燕,到时候一举攻破公孙瓒和张燕,除去河北的两个祸害。” “嗯。”袁绍神色怡然,他轻抚着自己的美须,应道:“自当如此也,公孙瓒、张燕二贼造逆多年,今番若不枭除,他日死灰复燃,又为大患也。” 计策已定,剩下的就是如何实施的详细步骤了。一番商议后,袁绍为公孙瓒和张燕各自设下了一个大大的圈套,就等着公孙瓒和张燕来钻。 数日后,在袁绍略是焦急的等待中,终是到了入夜时分。 今夜确是有些不太寻常,但见夜风骤起,一股肃杀的气氛在流转,注定今夜是一个不寻常的夜。 而在袁绍焦急等候时,白马将军公孙瓒也在焦急的等待中,他盯着易县北面的地湿之地,等待着那片区域有火把举起,张燕的援军到来的时候。 到那时,公孙瓒就可同张燕的轻骑一起,内外夹击袁军,虽是不可能击杀袁绍,但也可以惊走袁绍,他可稍稍喘息一年半载,不至于如当下,被袁绍将绳索套在脖子上,呼吸不畅,似是将要窒息一般。 夜半三更。 在公孙瓒期待的目光中,易县城北亮起了灯火,火光忽灭忽闪了三次后,他脸上露出开颜,神色也从颓唐变为容貌焕发。 “长史,由你守城,我亲自出击。”公孙瓒把握着最后的机会,他决定亲自出战,和城北的张燕一起,合击袁军,求得一线生机。 领军出城的公孙瓒,即将行到城北地湿区域,将同张燕合军之时,突然一阵金鼓齐鸣,四周举火如星,但见火光的映照下,有诸多旗号。 ‘麴。’ ‘颜。’ “文。” 同袁绍相争多年,公孙瓒自是知道这些旗号代表着什么,麴者麴义也,是在界桥击败他的武将,当时他麾下有着天下数一数二的骑军-——白马义从,而经界桥一战,烟消云散也。而颜、文所代表的,盖是颜良、文丑这两位无双的上将。 对上麴义、颜良、文丑等猛将,加之猝然中伏,公孙瓒自是不敢临战,他在亲卫的的拼死回护下,杀出了一条生路,逃回了易县。 当踏入易县的城门时,公孙瓒还顾左右,但见亲卫凋零,故旧消弭,所剩唯寥寥数人而已,他不由心志顿衰。 接下来的日子,大胜一场的袁绍,掘地道到城楼下,毁坏了公孙瓒的望楼,逼近公孙瓒居住的易京。 自忖必败无疑的公孙瓒,心灰意冷下缢杀自己的姐妹妻小,之后引火自焚,一代幽燕枭雄,白马将军公孙瓒迎来了落幕的时候。 当望见易京处火光冲天而起时,公孙瓒的长史关靖,他哀叹了一声:“吾事公孙将军久矣,今公孙将军即去,吾当随之。”而后关靖向着袁军冲去,且不曾回顾。(本章完) 第505章 河东大战 河东,安邑。 在一段时间的试探性过招后,高干做出了决定,他打算倾巢而出,去和伏波中郎将马超做一个了断,孰胜孰负,孰赢孰输,只在今日也。 今天天气不错,阳光明媚,无有遮阳的云朵,偶尔清风吹拂而过,带来一缕清爽的气息,是一个适合大战的日子。 高干麾下共有步骑一万两千人,加上南匈奴右贤王去卑所部三千人,他这边的兵力计有一万五千人左右。 而于高干对面立阵的马超所部,他麾下共有步骑九千人,加上由河东中郎将范先都统助阵的河东军三千人,共计步骑一万二千人。 当此之时,高干骑着一匹良驹,驻足在一座土丘形成的高地上,他将这处土丘作为了中军,至于原由,盖因这座土丘不高不低,自土丘上下望,敌我局势一目了然,而不高的土丘,又可迅捷的做出反应,不至于被困在高地上。 为了今日的大战万无一失,高干搬空了家底,当下袁军一个个顶盔掼甲,手中或是握有锋锐的长矛,或是提着闪耀寒光的环首刀。 中军处,更是有着高干压箱底的绝活——八百余精甲骑士,一个个都是高干从士卒中挑出的武勇之士,堪为十人督的角色。 至于左右两边的侧翼安全,高干将左侧交予了去卑,右侧交予了郭援,二人各自都统本部兵马,护卫着他中军的安全。 “先遣一队人马上前。”高干挥了挥手,给下了一条军令,他打算先试探试探蜀军阵型稳固与否,看看能不能寻觅到一个机会。 高干一声令下,先是令旗翻滚,而后前军旗手望见旗令,随即就做出了相应的举措,一支二百人的队伍从前军脱离了出来,不急不缓的向着蜀军踏去。 当然,二百余士卒离阵而出,在失去阵型庇护的情况下危险的紧,因而在这二百余士卒离阵的同时,高干的前军稍稍向前压了一压,作出了压阵的举措。 随着袁军出现了动静,蜀军自然不会坐视不管,作为主帅的马超今日难得的没有站在第一线,而是和军议中郎将法正待在了一起,指挥大军进止。 眼看见袁军有一队人马离阵而出,马超自是不甘示弱,他挥了挥手,一支二百余人的小队,自蜀军的阵营中踏出。 在派遣出这支小队应对袁军后,马超不甘落于人后,他呼唤了一声庞德:“令明,尔且率百余骑卒突阵,以壮我军声势。” “诺。”顶盔掼甲,一席劲装的庞德拱手应诺,他翻身上马,而后招呼出了百余骑卒随他一起出行,从阵型的缝隙中驰骋杀出。 接下来,先是蜀军和袁军各自派遣出的步卒交上了手,临战之时以长矛为先,于是乎,蜀军和袁军纷纷向前刺出长矛,以求能捅死或捅伤一名敌军。 长矛交错碰撞,发出了清脆的木杆声,矛尖虽是精铁打造,可矛身却是硬木所制,毕竟除却一二天生神力之人,少有人能舞得动纯铁打造的长矛。 由于两边各自派遣出的都是精锐士卒,是故一时间蜀军和袁军处于不分胜负的情况,两边都有人倒下,也有人受伤,但伤亡情况大抵一样,没有呈现出碾压的局面。 而就在此时,自阵中奔出的庞德,他领着百余精骑不管不顾的向着袁军杀去,两军阵中的大地因百余骏马踩踏大地,不由产生了共鸣,有隆隆之声传出,好似惊雷一般。 这股子惊雷之声传入了袁军前排人马的耳中,面对了驾驭精骑,呼啸而至的蜀军,袁军人马连忙抽出长箭,搭在弓矢上,纷乱错杂的向着蜀军精骑射去。 “前队人马屯长是谁,为何发箭如此混乱。”高干自土丘下望,见到了前阵面对蜀军精骑迫近时的混乱,他怒了一声。 很快就有人呼应高干:“是李飞。” “好你个李飞。”高干得知了前队人马屯长的名字后,他愤恨了一声,对于李飞所部不够齐整的举止,让他很是火大。 毕竟两军交战,哪怕是再小的漏洞,都可能为敌军所把控,造成大军溃败的局面,是以高干对李飞生出了不小的怒气。 做不到整齐行动的袁军前阵人马,他们所发出的箭雨乱飞,一处密集,一处稀疏,散乱的紧,就如此向着庞德都统的百余精骑射去。 “冲。”庞德不躲不避,依仗着身上的精甲,头上的兜鍪,他就此俯着身形,笔直的向着袁军前阵冲去。 至于庞德带出来的百余精骑,这百人皆是庞德亲手调教出来的骁锐之士,秉性和庞德一般无二,皆是猛锐无当,临战不避箭矢。 冒着零零散散的箭雨打击,庞德悍不畏死的冲到了离袁军前阵三十步的地方,而三十步,对于骑兵来说是瞬息可至。 这给到了袁军前阵极大的压力,就见此时,袁军前阵指挥的屯长李飞,他连声喊话,让弓箭手退后,长矛手上前,近乎哀求士卒快速的完成变阵。 可越是情急,变阵越发的难以做到,在李飞无能的指挥下,加之庞德百余精骑给到的压力,袁军前阵出现了不小的混乱。 当此之时,离着袁军前阵二十步的庞德眼露精光,他瞥见了战机-——可以一举攻破袁军前阵的战机。 庞德双腿一夹座下良驹,为他驰骋日久的良驹会意,忽的加起了速度,双蹄翻飞,有若翱翔在苍穹的雄鹰一般,瞬息而至的突入到了袁军前阵士卒的面前,一双铁蹄践踏而下。 “随我杀。”庞德一声喝令,他本人更是一马当下的杀入了袁军前阵,手中的长刀翻飞,左右舞动,从袁军的前阵中撕开了一道口子。 庞德并不甘心仅限于此,他如同一头蛮牛般,不管不顾的向着袁军前阵深处杀去,以求最大限度的搅乱袁军的前阵。 而此时,追随庞德的百余精骑也循着庞德踪迹追了上来,这百余精骑以骑临步,加之袁军前阵不成秩序,自是跟着庞德一起欢快的在袁军前阵搅杀了起来。 土丘之上,望见前阵的乱局,高干一双眼睛里是遮不住的怒气,他默默下了一个决定,此战若胜,李飞就罢为庶人,此战若败,李飞就等着被枭首示众。 “让李飞左右队去支援李飞。”高干无奈的下发了一个命令,他不能放任李飞所部为蜀军骑卒剿杀,得维持住李飞所在方阵的稳定,不然阵型有缺矣。 高干一声令下,用来发号施令的旗号和鼓声随之传出,传入了李飞的耳中。听到了救援的信号,李飞来了胆气,他左右呼喝,有意整顿被蜀军骑卒冲散的阵型,藉此缠住蜀军,好拖到左右方阵的步卒赶来,将蜀军骑卒团团围住,一口吃下这百余蜀军骑卒。 只是就在李飞左右指挥时,他忽感一道不善的目光锁定了他,他抬头望去,和高居骏马上的蜀将对上了一眼,他感受到了蜀将眼中浓烈的杀意。 李飞额头上微微冒汗,背后也泛出了汗水,说不定是因为披着甲胄厮杀,闷热所导致的,还是因为蜀将那凶恶至极的杀意。 “给乃公上。”李飞大声呼喊,他督促士卒上前,去围堵这名骁勇莫名的蜀将。 然而这名蜀将甚为骁勇,刀下无一合之敌,就这么杀出了一条血路,直突到李飞的身前,李飞返身,他自是不是这名蜀将的敌手,打算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缘奈何,蜀将座下良驹蹄起蹄落,不两个轮回,李飞就感到身后传来马匹的喘息声,以及一道刺骨的劲风。 “呼。” 一道劲风过后,李飞的头颅为庞德用长刀劈砍而下,向前几个翻滚后侧倒在地,而随着李飞被杀,这一屯袁军人马顿时大乱了起来,比之方才更加的混乱。 这一屯袁军左冲右突,甚至于搅乱了邻军的阵型,庞德大战至此,已是不小的战果,但他不退反进,领着百余骑卒继续在袁军前阵厮杀了起来。 马超远眺袁军前阵,片刻后他同法正对上了一眼,法正会意,从马超手里接过了号令全军的旗令和印信。 而后马超统骑而出,蜀军前阵在法正的指挥下向前压去,即是袁军前阵出现了不小的混乱,这便是蜀军的机会了。 法正在号令中军前阵向前压去的同时,他向左右两翼的娄发和范先同样发出了命令,全军出击的鼓声响彻在蜀军阵地。 ‘攻破袁军,在兹一举。’法正半眯着眼睛,望着龙争虎斗的战局,心中念叨了一声。 全军压上的同时,有一支千余人的蜀军精锐步骑立于阵中,置于原地一动不动,仿佛未曾感受到当下振奋人心的鼓声和厮杀声。 盖因这队人马乃是法正的后手,也即是底牌的存在,接下来,不管左中右三处哪里出现的溃败的迹象,这千余精锐都将压上去,以稳固住战局。 ‘唉。’高干望见前阵的乱局未解,反倒愈发的混乱了起来,于此同时,蜀军出金鼓声震天,正是要倾军而出的迹象,他心急如焚,干脆的叹了一声。 与此同时,高干不甘落于人后,他呼喝着下令:“全军向前,同蜀军决一死战。”高干生出了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头,当下虽是前军受挫,可他人马多于蜀军,未必就会输给蜀军。 两军交锋,厮杀在了一起,高干所处的中军也稍稍前移,以便更迅速的掌控局面,也利于高干调用他的后手-——八百精骑,在局势危殆的时候压将上去。 代替马超坐镇中军的法正,他一双慧目时时刻刻的倾注在战局上,不时发出旗号,调动蜀军人马,以求谋取到更大的优胜面。 战局如火如荼,厮杀声震动天地,马超身为主帅,他亲领士卒冲杀在前,携手庞德一起,所当无前的陷阵破敌。 一时间,中军方面,蜀军压倒了袁军的气焰,而袁军的左右两翼,右贤王去卑和中郎将郭援,各自也陷入了苦战。 去卑所对上的是娄发,而娄发所部号令甚严,军中多有神箭手,一番交战下来,去卑麾下儿郎中,多有百夫长、十夫长为娄发所部神箭手射杀,失却了百夫长、十夫长这些中层的指挥,匈奴陷入了不小的混乱。 郭援对上的是河东中郎将范先,二人一时间倒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是一对旗鼓相当的对手,战局陷入了焦灼当中。 日头不断升起,当日头抵达半空之时,战局出现了胜负手,在马超和庞德猛攻猛打下,高干所在的中军出现了动摇,尽管高干派遣了作为后手的八百精骑上前,亦是无济于事。 此外去卑所部,去卑的匈奴骑卒对上有如一只乌龟的娄发所部,来回拉扯下,除却崩掉几颗牙齿,却是无有什么进展。 于是乎,就在一个瞬间,袁军出现了溃退的迹象,而这不着痕迹的迹象被马超所把握,他领着亲卫精骑,一波击穿了袁军的大阵,击穿了高干的战心。 胜负分矣。 …… 河内郡,孟津。 太守张杨眼下心急如焚,他从间细的口中得知,他的好友温侯吕布,为曹操围困于下邳,局势危殆,说不得就将城破矣。 而他却是为曹仁堵在了孟津,不得渡过大河而去,虽是大河逶迤,有多处渡口,可都被曹仁着士卒守御,一时间,张杨只得被堵在河内,不得渡过大河踏上河南之地。 就在此时,张杨听闻到帐外出现一阵骚动,他心情烦躁,一边向着帐外走去,一边动怒骂道:“何故惊慌?” 当张杨掀开帘帐,他见到了部下杨丑,杨丑领着一队人马正将他的中军大帐牢牢围住,手中拎着一把锋锐的环首刀,目光不善的盯着自己。 张杨扫视一圈后,他大抵猜到了什么,咽了口口水,他强装镇定的向杨丑问道:“杨将军,这是何故?” 杨丑嘿然一笑:“府君欲救援吕布,同曹司空相抗,何其不明也……今者某意借府君项上人头,及河内之地,献于曹司空,求得一场富贵,还望府君不要吝啬。” “你这奸贼……”(本章完) 第506章 贾逵 长安。 “吕小布,吕小布,你惹谁不好,惹什么曹操呢?”刘璋放下手上的文书,感喟的道了一声。 他手上的这封文书,是关东的细作递来的关于徐州的情状,上言曹操连败吕布,将吕布围困在了下邳,历史潮流不可阻挡,似乎白门楼的剧情又将上演。 说起来,吕布作为三国的一名君主,手下文有陈宫,武有张辽、高顺,自己更是三国第一等的武将,却是不得做一番事业,着实让人可惜。 不过刘璋清楚的知道,天下纷争,君主的能力是最紧要的,再强大的势力,再强横的军阀,如果君主的能力不过关,终究是在乱世中落败退场。 接下来,刘璋抛开吕布,观阅起了河东的文书,这封文书由军议中郎将法正亲笔书写,上面的文字勾划对他来说极为的熟悉。 文书上言,马超正在与高干相持,目下胜负未分,同时法正言及了河东太守王邑的态度,王邑虽是求援于关中,可不愿蜀军入城,依旧怀有自立之心。 法正言明,他和马超商议,打算先击退高干,再同王邑切谈,文攻武卫,定会让王邑舍了河东,将河东交予他们。 刘璋自无不允,毕竟马超、法正若是击走了高干,挟大胜之威,王邑若是还想自擅河东,那就是痴人说梦了。 “荀君,河东所需的粮草今日可曾起运。”刘璋垂询了荀攸一声。 荀攸点头:“目下当是已经起运了,有程郁在那里盯着,说不得等会程郁就将回来覆命。” 说曹操曹操到,当下门前出现一道身影,确乎是程郁,程郁一脚踏入屋内,先是向刘璋和荀攸微一施礼,完毕后他通禀道:“明公,三千斛粮草已经装车起运,当下往河东而去。” “善。”刘璋点头,所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河东万余兵马,每日耗费粮草不菲。虽是河东太守王邑方面奉上粮草助军,可还是需要关中运去粮草才可。 一声应答往来后,刘璋继续埋首案牍之间,忽的他轻笑了一声,这是一封从汉中递来的书信,上言割据上庸的张鲁,于上庸之地大力推行天师道教,而上庸之民多有虔信者,如今的上庸,和过去张鲁时代的汉中倒是一般无二。 ‘宗教政权。’这是刘璋给到当下上庸的评价。 说来中国自周公推行德教,孔夫子继之,中国之人素来是近鬼神而远之,对鬼神之论斥为邪说,多崇信儒教教化之道。 就算东汉由于开国起就沾染了谶纬之学,可谶纬之学也是依附儒家才得以壮大,不然区区谶纬卜卦的学说,少有人会搭理。 是故中国是一个宗教意识极为淡薄的国度,皇权总览一切,宗教难以从皇权中拆分出一二权柄,只能被皇权把玩而已。 可当下的东汉末世,自张角起事,道家大兴,在上庸一角,出现了由张鲁把控的宗教政权,可谓是帝国末年,无奇不有,为诸侯争霸添上了一道奇观。 对于在上庸自娱自乐的张鲁,这边刘璋虽说掌控汉中,居于张鲁的上游,可他并不打算图谋上庸之地,毕竟上庸离襄阳太近,若是为他夺取,刘表恐怕会夜不安枕,于他和刘表的盟交不利。 当下刘璋的目光主要放在河东、并州之地,荆襄和江东,是刘璋的第二优先级,宋元之前,北方才是逐鹿的主场,南方只得割据,不得争霸。 所以刘璋打定了主意,只要张鲁不生事,不躁动,他打算一直放任张鲁在上庸,隔开他和刘表的接触。 此外自从孙策兴起于江东以来,荆州刘表就不得遣兵攻略上庸、房陵之地,须得在江夏囤积重兵,以防孙策袭取江夏重镇,和张鲁接壤的刘表也就顾不上张鲁了。 于是乎,在刘璋和刘表两大强邻都顾不上自己的时候,张鲁的小日子似乎过的很舒服。 刘璋通过汉中递来的文书得出了一个结论,割据一险要之地,不图谋王霸之业,张鲁的生活比起辛勤的刘璋,确乎是快活、乐无边。 放下对张鲁的羡慕,刘璋念起了河东的战事,历史上河东之地,也曾如现在一样发生战事,而战事的主人公,一方是钟繇聚起来的马超、庞德等关中军阀,一方是并州刺史高干及高干招诱来的羌胡。 和当下正在河东对垒的两方,人员配置倒是一般无二,至于战局的结果如何,刘璋希望和历史上也是一般无二。 …… 河东,安邑。 一场大战到了收尾的时候,高干、郭援、去卑不敌马超、庞德、娄发,袁军被打的溃散而逃,四处奔走。 马超、庞德如历史上一样,赢得了河东的战局,大胜一场后,马超、庞德循着高干溃逃的路线,依次收复了河东诸县,至于东桓城,二人才堪堪停住了追击脚步。 盖因再追下去,就要到达上党郡了,所谓穷寇莫追,马超熟读兵书,自是知晓这个道理,况且再追下去,军中粮草恐是不足以供给,毕竟运粮路线被拉长百里多,对后勤补给来说是不小的压力。 当下,马超为防高干去而复返,他暂且屯驻在了东桓,娄发则留守在安邑城外,以此保证东桓--安邑——蒲坂的道路是通达的,后路是安稳的。 是夜,马超身穿一席劲装,腰间悬挂一柄蒲氏打造的宝剑,在亲卫士卒的簇拥下,巡视起了东桓的城防守御。 有马超这位主帅亲自出场,底下守夜的士卒,一个个是挺胸叠肚,摆出一副雄壮的姿态,以求在马超面前博个好字。 今夜月光皎洁,亮若白昼,马超目之所及,一览无余,对于手下士卒的精神头,他不时点头,表示出认同的神色。 绕城一周,当马超停下步子,驻足望向城外的山山水水,那一片由月色笼罩的山水时,他享受起了这难得的片刻宁静。 作为一名武将,马超即是享受杀戮和征伐,希望藉此谋得一条封侯之路,但杀戮的累了,征伐的疲了,他也需要些许安宁的时间。 第二日,追踪高干溃败残军的庞德返回了东桓城。 一入城,踏入县寺之后,庞德来不及喝上一杯水,他就拱手向马超通禀起了高干残军的行踪:“将军,高干所部人马,看起来无有回头再战的想法,眼下正头也不回的往上党去了。” 马超面色平淡,高干去或是留,对他来说意义并不大,高干若留,他只是少了一桩麻烦,省去了再战几场的疲乏;高干若去,他也不得清闲,眼下河东太守王邑坐怀二心,还有自擅河东之意,没有全心全意依附关中,须得他去压服才行。 道完高干处的情况,庞德口中不停,他继续说道:“回来的路上,德从行人口中得知,河内河南正在爆发战事……河内太守张杨有意声援为曹操所攻的吕布,今已引军南下,欲渡过孟津,攻取河南之地,而曹操所置河南尹钟繇、中郎将曹仁,钟繇坐镇雒阳,曹仁屯于孟津,同张杨相持。” “今者两虎相持,或许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个机会。”庞德试探性的进言了一句,他有意谋取河内及河南。 马超闻言摇了摇头,他否决道:“高干虽然退走,可王邑仍旧占据郡治安邑,我等还需先压服了王邑才行,河东不定,岂得远图。” “况且。”马超双眼眨动:“高干一时退走,说不得会重振旗鼓,再来与我们争横河东……总之,先将河东吞入腹中,再议他事。” 马超话虽如此,但他也没有全然放弃对河内及河南的企图,他补了一句道:“不过可遣精细的斥候,往河内、河南刺探军情,有什么事也好应对。” “诺。”庞德应了一声,承下了这桩命令。 当此之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马超听音识人,他知道这是法正的脚步声,他提前站起身来,准备迎接。 驱除高干后,马超驻于东桓,而法正去招抚了河东诸县,一路翻山越水,可谓是辛苦非常,是以马超举步,打算走到大堂的门口欢迎法正。 “法君。”马超快走几步,抵达了大堂门口,向法正致礼道,同时他伸出手来将法正迎入大堂。 待法正坐定,马超见着法正面上遮掩不住的喜色,他向法正问道:“法君一路抚慰河东诸县,可还顺利?” “河东诸县,无不稽服。”法正面带喜色的回了一句,而后他追言道:“可比起河东诸县的稽服,却是不及得人才之喜。” “哦,河东有什么人物入了法君的眼吗?”马超奇了一声,且知道,法正的眼光很高,向来少有人能入法正的眼,而当下法正竟是言之河东,比不上一个人才,不由让马超来了兴趣。 法正嘿然一笑,他剖开谜底道:“河东之地,毗邻雒阳,自古为儒教胜地,自是贤才之士辈出,今者正与娄君一并巡视抚慰诸县,却是发现一贤才之士。” “其人姓贾名逵,字梁道,为绛邑县令,正与其接言,大为奇之,以正所度,贾逵有公卿将相之才也。” 马超点头,在未见到贾逵前,他不便给出定论,不过也不妨他应和一声法正:“即是法君觉得好,那贾逵,想必是有才干的。” “其人才具非常也。”法正又是一声赞叹,他言道:“我意向明公举荐贾逵,使贾逵为明公所用也,不致于贤才沦落于荒野。” …… 上党郡,壶关。 自河东兵败,高干奔入壶关已有数日,这数日来,他每日神色不佳,偶发长吁短叹,胸中郁郁之色,旁人一瞧便知。 高干遍历近来发生的事情,朝廷颁下诏令,以他为河东太守,他欣然赴任,却为原河东太守王邑所阻,只得兴兵伐之,一路攻破东桓,直逼郡治安邑城下。 就在安邑城池将为他攻下之时,蜀军不识时务的掺和了进来,河东督马超骁勇莫敌,把他从河东驱赶了出去,致使他主掌河东的企图失败。 而今兵败返回上党,确乎是一败军之将,丧家之犬,高干越想越是动怒,胸中怒气翻腾下,他翻倒了面前的案几,案几上的案牍被推倒一地。 当此之时,走进屋来的郭援,眼下的郭援脸色有些不太好,河东安邑一战,他受了不小的伤,血气泄了不少,是故看起来脸色有些苍白。 见着高干一脸的败相,甚至于做出掀翻案几的举措,郭援先是将翻倒的案几扶正,而后将散落的案牍一一放置好。 而后郭援向神色略微平静下来的高干言道:“府君,胜败乃兵家常事,今日败了,明日可谋胜一场,切不可动怒伤了脾胃。” “话虽如此,某实是不甘心,河东将下的大好局面,竟是为蜀军搅扰了。”高干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郭援淡笑一声,他进言道:“府君,今次有机会可唾手得一郡,不知府君是否愿意再战一场,藉此重振旗鼓。” “河东有蜀军在,有马超在,非是你我所能抵定。”高干摇了摇头道。 “诶。”郭援否了一声:“非是河东,乃是河内也。” “河内?河内不是张杨所据?”高干神色惑然,他的印象中河内为张杨所控制,而张杨此人把控河内也有一段时间了,不是能轻易拿下的,所以河内非是他现在麾下这一堆败卒能窥伺的。 “然也。”郭援肯定了一声,而后他斥退左右,向高干吐露详情:“张杨与吕布素来交好,而今引军南下,欲攻取河南之地,以此声援吕布,然张杨麾下,多有将校不同意张杨此举。” “当下张杨部将杨丑,引军袭杀了张杨,打算投靠曹操……” “杨丑即是打算投靠曹操,那河内就不容易拿下,岂能谈得上唾手可得。”高干眉心升起了一股惑意。 郭援继续言道:“杨丑虽是打算投效曹操,然同为张杨部将的眭固却是不愿意,眭固意欲投效盟主,私下里向某递来了一封书信,只要上党之甲南下,他愿里应外合,诛杀杨丑,献上河内。” “善,大善,果真是唾手可得也。”高干抚掌道。(本章完) 第507章 照夜玉狮子 “捷报,捷报!” 长安的清晨,当第一缕温煦的晨曦落在衙署屋檐时,刚刚要落座的刘璋听到了一声欢悦的喊声,同时伴随着头顶屋檐处一声喜鹊的叫唤,一并传入了他的耳中。 ‘河东定矣。’刘璋一如既往的神色淡然,他入坐了下来。 而事情果如刘璋所揣测的一样,程郁手中拿着一张露布飞捷的绢布,大步踏了进来,向他通禀道:“明公,伏波中郎将马超于安邑城外大破高干、去卑,追亡逐北,一路攻城略地到了东桓城,同时军议中郎将法正巡视河东诸县,获得了河东诸县的投效,而今河东大半县城,已经挂上了明公的旗号。” “安邑呢?”刘璋问了一句,他关切起了河东太守王邑所据守的安邑城,安邑作为河东的郡治,若是王邑有心据守,则河东算不得全部被他拿下。 程郁脸上挂上一抹喜色,他应道:“河东太守王邑,在郡中望族卫、范二家的规劝下,绝了自立之心,有一封归顺的表奏递来。” 世间还是识时务的人多上一些,而顽固分子少之又少,刘璋点了点头,这个时候他的面上才挂上了一缕笑意。 刘璋思忖一二后,他有了决断:“王邑即是归顺,吾不好此刻就去了他的河东太守一职,权且让王邑还任着河东太守一段时日,荀卿以为如何?” 在给出决断的最后,刘璋惯例性的问了一句荀攸。 “明公所行稳妥,这远人归顺,自是不可即刻削了王邑的权柄,不然容易示人以刻薄寡恩,留任一段时日是合适的举措。”荀攸应和了一句,他对刘璋的处置没有任何的异议。 刘璋道:“荀卿既无意见,就照此办了。”他顾谓了程郁一声,程郁掌文书往来之职,发给王邑的文书自是由程郁去做。 “诺。”程郁应了一声。 “过上一段时日,就升迁王邑到关中来,任雍州别驾一职,河东太守一职就改由法正担任。”刘璋展望未来,开始对河东之地做起了布局。 同关中毗邻的河东,有着蒲坂津这一处重要的渡口,依着刘璋心中所念,自是放上一位心腹之人,兼之有谋略的人,他才好放下心来。 不然若是放上外人或是庸人典任河东太守,说不得什么时候河东就为他人所得。而河东为人所得,关中恐怕时不时就会有烽火燃起,等到了冬天,刘璋需得去黄河上敲冰阻敌。 “不知明公打算安排哪一员大将和法正一起协防河东。”荀攸上问了一句,未来河东太守的人员定下了,但河东守将还尚缺。 “娄发,庞德。”刘璋道出了两个人名。 入夜,一场小规模的庆祝宴席在衙署摆开,只是宴席着实有些清淡了些,既无歌舞助兴,也无美酒佳肴,不过日常的菜蔬饭食,加上几杯筛的透亮的乡间米酒罢了。 虽说是宴席,应当拉拉家常,欢声笑语才是,但宴席上,刘璋和荀攸抵近而坐,二人谈话间,却是天下时局,四方之事,只换了个地方讨论政务及军国要事。 “河内太守张杨死了,为其部将杨丑所杀,而杨丑有意投效曹操,只是尚在计划中。”刘璋简短的将河内的情况传达给了荀攸。 荀攸饮下一杯米酒,望了一眼杯底残余的晶莹酒水,摇了摇头叹道:“素闻张杨纲常不举,无有威刑,对下属没有什么约束力,只是不料竟是到了这个地步。” 一方诸侯,为部将弑杀,这种事情天下少有,荀攸对此事有些惊叹。 “杨丑欲归降曹操,那河内岂不是将为曹操所得。”荀攸琢磨了起来,他推敲起了未来的时局:“若是河内和河南皆在曹操的手中,这不是一件好事。” 三河之地,河东、河内、河南,三郡居于天下之中,四通八达,为天下兵冲之地,亦是为天下要地,掌控三河,于争霸一事上将有不小的先机。 “不过曹操方有事于徐州,而今徐州未下,吕布未曾枭除,曹操眼下未必有余力能吞纳下河内。”荀攸补了一句,他对曹操一方能顺势拿下河内的事情很是存疑。 “此外河内距离邺城不远,在冀州和河东的中间,又靠近上党郡,曹操就算有吞下河内的心思,恐怕也不敢去做……毕竟这样做将触动袁绍的逆鳞,到时候袁曹相争,兵锋相交,不是一时半刻能解开的。” “吾意亦是如此。”刘璋点头,河内郡是一块不错的糖果,可惜现在就算递到曹操口中,曹操也不一定会去吞咽,且知道,这颗糖果表层糖衣的深处,是噬骨穿肠的毒药。 “只是不好说定,屯驻河南的曹军将领,是曹操的从弟曹仁,此人骁勇非常,于河南之地有自擅之权,若是得杨丑邀请,说不好会渡过孟津,席卷河内,拿下河内郡几处靠南的重要县城。” 荀攸放下手中的酒杯,感喟了一声:“可惜眼下我军刚刚拿下河东,立足未稳,又有高干、郭援在上党虎视眈眈,倒是没有机会去图谋河内,不然趁着河内刚刚丧失张杨这位主君,人心惶惶之际出兵,河内不足定也。” 言而总之,关于河内之地,刘璋有想法,却是没机会,而曹操一方,在刘璋看来,虽然有机会,可是未必有着胆略。 于是乎,随着河内太守张杨亡命,河内的归属此刻扑朔迷离了起来,一时间,刘璋倒也不好推定接下来河内的归属。 …… 河内。 自从弑杀了主君张杨,郡中僚属慑于他的兵锋,杨丑过了一段好日子,这段时间来,他在郡中算得上是说一不二,拥有和过往的张杨一样的权柄。 不过这只是表面的现象,如果越过上层清浅平静的水面,看清了河内郡这一深塘下方的波诡云谲后,就会知道而今的局势,对杨丑来说不可太好。 首先是张杨以前的帐下官吏,长史薛洪、督邮缪尚等人,这些人虽然表面上对杨丑听之任之,看上去认同了杨丑弑杀张杨,出任河东太守一事。 但实际上,长史薛洪、督邮缪尚等人,背地里在谋划着诛杀杨丑的事情,打算为张杨这位老主君报仇雪恨,同时他们也不愿意杨丑这等既无懿德,也无良行的人高居他们的上面,对他们呼喝指挥。 其次是张杨同为郡将的眭固,眭固同薛洪、缪尚等人不一样,他对杨丑弑杀张杨一事并没有太大的意见,毕竟他早就想弃张杨而去,投奔当今天下诸侯盟主-——袁绍,只是一时间还没有做出行动来。 不过也正是因为打算投奔袁绍一事,眭固和杨丑发生了矛盾,杨丑前番寻他谈话,从这次谈话中,眭固知道了杨丑打算投奔曹操的想法,并且杨丑做出了行动,向河南的钟繇、曹仁递去了投诚的书信。 ‘真是愚昧之徒,不识时务。’对于杨丑打算投靠曹操的想法,眭固切实的认为杨丑愚蠢的有些过头了。 且知道,当今天下,强盛莫敌者,乃是横行河朔的盟主袁绍,而曹操,在眭固眼中,不过一匹夫尔,为袁绍臣属罢了,毕竟昔日吕布袭取兖州,如不是袁绍出手相助,曹操早就兵败身死了。 只是眭固对杨丑归顺曹操一事,虽是心中不满,但他口中却是未曾道出,而是隐藏在心中。盖因眼下杨丑弑杀张杨后,兼并了张杨麾下的直属郡兵,眭固自忖不是杨丑的敌手,若是直愣愣的举兵相向,说不好还会被杨丑所杀。 所以眭固做出了两手的准备,他一面遣心腹之人往上党郡,向中郎将郭援表以投效归顺之意,另一面他则是和郡中的长史薛洪、督邮缪尚等人私下里密谋,合众人之力除去杨丑。 就如此,过了数日,表面平静,底下波涛汹涌的河内郡,迎来了一个变机。 先是杨丑收到了钟繇和曹仁的回信,钟繇表示已经上表朝廷,以他接任河内太守一职,同时曹仁表示不日就将整顿兵马渡河,和杨丑合兵一处,以壮大杨丑的声势。 于三日一次的大会间,杨丑得意洋洋的将钟繇和曹仁递来的书信,依次展示给了眭固、薛洪、缪尚等人观阅,明示他这位弑主之人有了依仗,不可轻易撼动。 而眭固、薛洪、缪尚等人观阅后,一个两个的纷纷上前贺喜,恭贺杨丑接任河内太守一职,同时祝贺杨丑得到钟繇和曹仁这两位曹操心腹之人的见重。 只不过面上大家虽是和气,但眭固、薛洪、缪尚等人踏出军帐的时候,一个个神色或是有些漠然,或是直接有些不喜。 当此之时,曹仁的人马说不定不日就将抵达,而高干、郭援处还未曾有消息回传,眭固坐不住了,入夜他拉着薛洪、缪尚二人商议了起来,定下了计策。 第二日,以河内太守自诩的杨丑收到了一桩邀请,眭固言他得了一匹宝马,全身雪白,上下无一缕杂毛,夜间月光映照下,直如天上的神骏般,号曰‘照夜玉狮子’。 而眭固自认他配不上照夜玉狮子,有意将照夜玉狮子献给杨丑,杨丑作为武将,他自是爱马之人,闻得眭固有此等良马,且打算献于他手,他不由心中怀喜,领着数名亲卫就赶赴向了眭固营中。 “眭将军,马在何处。”于眭固的营门口,杨丑见到了脸上堆笑,略有些谄媚的眭固,自恃如今的身份,加之对宝马的贪念,他竟是高居马上,不先致礼,就向眭固探听起了宝马的动向。 看到杨丑如此的倨傲,眭固谄媚的面色停顿了片刻,低下头来的他神色不悦至极,眉间浮起了煞气,但也只有一二刻,转瞬即逝,重新抬起头来的眭固脸上又是堆满了谄媚的笑意。 “杨府君,照夜玉狮子就在营中,还请随我入内一观。”眭固略带讨好的说道,他变更了对杨丑的称呼,称呼起了杨丑为府君。 “好。”杨丑应了一声,而后他翻身下马,在眭固的引领下向着眭固的营寨后方的马厩走去。 一边走着,杨丑一边打听道:“眭将军,这匹照夜玉狮子,不知你是从哪里弄来的?”他打听起了宝马的门路。 眭固应道:“是从云中郡贩马的商人手中购买到的。” “云中、雁门、代郡地近戎狄、鲜卑,自多良马。”杨丑点了点头,认可了眭固的说法,同时他笑了一声:“说起来眭将军你也是武将,如此良马为何不留着,却是转赠于我,显得我有些厚颜了。” 说完这句话,杨丑嘿然一笑,他话虽如此,可语气中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诶。”眭固回了一句:“好鞍配宝马,宝马配英杰,今日举止郡中,唯有杨府君称得上一句英杰,这照夜玉狮子交予杨府君你,那是物归其所,物善其用也。” “只是。”眭固停顿了一下,他有些不太好意思:“来日朝廷任命府君为太守的诏令一到,还望府君不要忘了某,给某一个校尉,好让某的家中门楣生光。” “校尉吗……”杨丑一字一顿的念叨着校尉二字,同时他眼角余光扫向眭固,看着眭固关切的神情,他朗声一笑道:“以将军之才,当为中郎将也,说起来,这也是我心中早就定了下来的。” “哎呀,府君,你可是给了某一个大大的惊喜。”在杨丑的眼中,眭固面色欢快,露出了欣喜开怀的神色。 二人一边走着一边聊得开怀,待走到一处帐篷时,眭固伸手示意杨丑:“照夜玉狮子不同凡马,某将它圈养在了帐中,还请府君入帐一观。” 杨丑自无不可,他掀开帘帐,一脚踏入帐内,然而他帐内却是没有神马,而是数十名顶盔掼甲的士卒,士卒在他大步踏入帐内后,立即就封锁了帐门。 杨丑扫视一圈后回顾身后,见眭固并未跟他一同入帐,再见着帐内士卒一个个不善的目光,同时脚步移动向他靠上,杨丑惊疑的道了一句:“我是来看马的,你们要干嘛?”(本章完) 第508章 顾盼自雄 建安三年,八月。 自从拿下河东后,与河东毗邻的河内郡的消息,在各地驿使快马加鞭的加持下,不数日就会传到长安衙署的文书收发处,并最终递到刘璋的案几上。 就如当下,一封标着紧急军情的文书,被书吏程郁端端正正的摆放在了刘璋面前的案几上,供刘璋第一时间查阅其中的内容。 刘璋拿起文书袋,熟稔的拆开封口,从中拿出了一封绢布制成的文书,观看起了上面的文字。 说起来虽是在刘璋的指导和督促下,长安的匠人制造出了可以用于书写的纸张,但纸张的推广还需要时间,也需要刀笔吏们去适应,所以眼下文书传递,还是在用着绢布。 ‘杨丑死了,被河内郡将眭固设计加害。’ ‘眭固向高干、郭援投诚,目前高干领着上党的袁军踏入了河内。’ ‘屯于孟津的曹仁,虽是有心同高干争上一争河内的归属,但在河南尹钟繇的劝告下放弃了,避免了一场曹军和袁军的冲突。’ 放下手中的文书,刘璋莫名的感喟了一声,时局变化,非人力所能揣测,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果会如何。 就如现在的河内,先是河内太守张杨南下进犯河南,以声援被曹操围困的吕布,而后杨丑杀张杨,有意归效曹操,接着眭固又杀了杨丑,向高干表达了投效之心。 到最后,河内郡落入了高干的手中。在河东失之东隅的高干,却是在河内收之桑榆,一失一得,高干倒是没有得失。 刘璋伸出手,将案几上的河内详情文书递给了荀攸,同时向着荀攸笑道:“到底是袁绍声威胜于曹操一筹,而今河内归效袁绍矣。” 四世三公的袁绍,鹰扬河朔的袁绍,坐领冀幽青并河北四州的袁绍,单凭声威,就使本该在杨丑带领下,归效曹操的河内,归属来了袁绍一方。 且河内不止是郡将眭固一人心向袁绍,依着文书上所言,河内长史薛洪、督邮缪尚等人,亦是心属袁绍,以袁绍为当世英雄、命世之人,对曹操则是不以为意,所故河内才归属到了袁绍的统治下。 荀攸一目十行,快速浏览完了文书后,他应了一声:“袁绍四世三公,而曹操出身阉宦,且袁绍少时便有盛名,于董卓行逆的时候出奔渤海,反董大旗一竖,天下州郡响应,威名赫赫如此,也难怪眭固、薛洪、缪尚等河内官吏,属意袁绍,而不是属意曹操。” “况且。”荀攸补了一句:“以前的时候,河北还有一公孙瓒为袁绍所忌,今时今日,易县被袁绍攻下,公孙瓒自焚于高楼,黑山贼张燕等屡败于袁绍,已然不成气候,大河以北,皆为袁绍所有,形势益张,煊赫天下。” “非是痴愚之辈、知命之人,孰会选择曹操,而不是选择袁绍呢?” “卿言是也。”刘璋点头:“公孙瓒一没,袁绍虎踞河北,鹰扬河朔,势大力强,地广兵众,虽是匹夫之徒,也将谓袁绍为至强。” 就如今天下诸侯的牌面来看,袁绍的牌面很是不错,河北之地,阻三面而守一面,又有胡马之利,幽州突骑之悍,完全是手握大小王的牌面,非是刘璋、曹操所能企及的,更不必提荆州刘表、江东孙策了。 若是让刘璋给天下诸侯分个层次,袁绍居于金字塔的尖端,是独一档的人物,而他和曹操位居第二,刘表、孙策第三,至于辽东公孙度、交州士燮自是不必提及,这等边角的小喽喽,对天下的局势并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入夜,钩月清冷,星光黯淡,这是一个不太适合赏月的夜晚。 但刘璋反之常态,却是在当下立于亭中,欣赏起了天穹的钩月,神色中若有所思,对眼下的时局做起了分析和推衍。 自荡定关中、枭首李郭后,刘璋一方面招诱离散他州的关中人返回关中,同时将巴蜀、汉中有意迁徙到关中的士庶迁入关中。 除却汉儿外,刘璋也没放过夷狄,他把武都、阴平汉化较深的氐人,外及为他征战的南中青羌所部的家小,宁可迁错,不可放过的迁入到了关中、凉州。 而刘璋所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充实关中的人口,毕竟西汉末年的战乱、今时的凉州羌乱、董卓李郭的接连祸害,造成了关中空虚无人的局面,他需要改善这一点,不然关中不足以支持他东出略地,扫平天下。 所以才有了刘璋病急乱投医,甚至于做出了迁徙羌氐充实人口的决定,不过五胡乱华的阴影始终在刘璋眼前不时晃动,他对迁徙羌氐的政策做出了针对性的后手。 一则是迁徙的羌氐,必须是汉化已深的人士;二则对于羌氐的人数,刘璋做出了限制,保证其人数在关中的汉儿面前处于一个绝对弱势的地位;三则对迁徙到关中、凉州的羌氐,做出了枭除其渠帅,分割其部族的做法,将羌氐的抱团的可能降到了最低。 可到如今,就算加上羌氐的人数,关中的户口也算不得丰殷,到底是一副人物雕零、士庶缺乏的景象。 “夫举大事者,以人为本。”刘璋不由念起了同宗刘备的名言,欲要成就大事,若是没有得人之盛,那不如洗洗早点睡。 但刘璋也知道急不得的,关中人物繁衍,迁徙巴蜀、羌氐充实关中的事情,需要一步一个脚印的去走,水滴石穿的去做,终究是急不得的。 虽说巴蜀、汉中户口殷盛,如果刘璋大手笔迁徙百姓,关中户口会得到一时的充实,可考虑到迁徙一千人和一万人的难度,以这个时代的旅行条件,谁知道迁徙一万人到关中,路上会有多少人倒下呢?又有几人能抵达关中呢? 非不为也,实不能尔! ‘得苟上二三年,然后再考虑东出争雄的事情。’刘璋心中有了定夺,他对东出争霸天下的日期,往后推了一段时间,至于小规模的小打小闹,他还是能应付的。 …… 河内。 高干骑在高头大马上,神色间顾盼自雄,一扫前段时间败于马超之手的颓唐,他抬起头,望向野王这座河内实际的郡治,脸上的得意之色不由溢出。 但见野王城门大开,城中官吏依着官职大小一字排开,更有鼓吹作响,发出喜庆的声音,在迎接着高干到来。 ‘有得必有失。’高干神色惬意,他脑中闪过了一句俗语,在河东遭受失败的他,竟是轻飘飘的得到了河内,一失一得间,他这次出征倒也有所斩获,总归是得到了一个大郡。 到了野王城门口,高干翻身下马,随即河内的官吏上前,向着高干致敬,外加通禀自家的出身文字,以及官职大小。 “末将眭固,见过高府君,往者杨丑造逆,弑杀张府君,郡中无主,末将聚众商议,论定,非高府君不能主持大事,是故末将无状,致书上党,共推高府君来此坐镇河内,使河内得安。”眭固一面夸耀着高干,一面直叙起了他的首倡之功。 高干面上泛着笑意,他先是谦逊了一声:“干本陈留一庸才,不想为眭君见重如此,真是令某实在汗颜。” 而后摆出一副谦让神色的高干,他上前握住眭固的手,热情洋溢的说道:“眭君诛杀杨丑,夷灭其族,攻杀此等不忠不义之人,功勋不小,吾已发书盟主,细言将军之功,想来不日就有封赏降下。” “杨丑弑杀主君,某为张府君之将,自当讨杀杨丑,为张府君报仇,这是某应做的事情,哪里还敢望有什么功劳。”眭固虽是武将,但也知道对答间的惯例,于是他对高干的表功之举做出了推让的举措。 “况且定计诛杀杨丑的人,乃是本郡长史、督邮二人与某共同筹划,某岂敢贪天之功,无耻之尤,独占这份功赏。” 眭固没有忘了薛洪、缪尚二人,他提了薛洪、缪尚一嘴,赢来了在他身后的薛洪、缪尚二人感谢和欣喜的目光。 “河内忠义之士何其多也!”高干感叹了一声。 “只是忠义之士,行忠义之事,固当有嘉赏也,不然何以激励后人……卿等所行,当为后人所效仿也。” 在城门口对答之间,高干向眭固、薛洪、缪尚等河内官吏做出了保证,会对他们归顺袁氏一事做出嘉赏,大大的嘉赏。 接下来,高干领军屯驻进了野王,并行文河内诸县,要求各县皆归顺他这位新任的河内太守,同时高干遣间细去侦察了河南的情况,对于前面杨丑打算归顺曹操,并邀请屯于孟津的曹仁渡河一事,知晓后的高干自是不得不防上一手。 虽说高干自认为曹操正在征讨徐州,曹仁这边当是不会有什么妄动,对已经被他掌控的河内生出什么觊觎之心。 但这个世道,只有谨慎的人才能活下来,所以高干打算秉着谨慎的态度,在确保曹军没有异动的情况下,他才会真正放心下来。 而孟津的曹仁所部的动向,很快就被间细传到了高干的案几上,从中高干得知曹仁所部一开始的确有异动,似是有争横河内的举措,但很快曹仁所部停止了异动,留下了一部分人马守御孟津,大部人马退回了雒阳。 当下,河内无忧也。 …… 易县。 一向雍容的袁绍,踏上了战场上的一片焦土,他望向摆放在地上的一具焦尸,尸体的面貌已经不能分辨,而尸体腰间的玉坠上的‘公孙’二字,以及尸体旁边放着的一柄宝剑,在清楚的传达出焦尸的身份——白马将军公孙瓒。 见着同自己争斗数岁,抢夺河北权柄的公孙瓒,如今化作一具焦尸躺在地上,此外公孙瓒昔日俊美的相貌,已然不可辨析时,袁绍心中不是喜悦,而是生出了一股说不清的意味。 “伯圭,何至于此?”良久,袁绍发出一声感慨,他对公孙瓒誓死不降,自焚于城楼的举动表达出了惋惜的态度。 言罢袁绍回顾河北文武道:“以伯圭之武勇骁锐,若是能辅佐于我,而不是同我相争,这天下的乱局,说不得已经结束了,而伯圭异日裂土封侯,富贵未可知也……” 一众河北文武默然不语,无人上前应对,毕竟这是袁绍的个人秀,是袁绍在展示他的宽宏,他的度量,他的心胸的时候,做下属的不宜开口打断袁绍的表演。 表演过后,袁绍登上了易县的城楼,他举目远眺,目之所及,皆是他所掌控的土地,而眼睛看不到的地方,也是他所掌控的土地。 河北大地虽是辽阔,眼下没有一寸不在袁绍的手中,公孙瓒已死,黑山贼不成气候,举河朔之地,无人敢逆反也。 袁绍长舒出一口气,他神色间顾盼自雄,经历数载的辛苦,他做到了曹操讨论天下大事时所说的话:‘吾南据河,北阻燕、代,兼戎狄之众,南向以争天下,庶可以济乎?’ “枭首公孙瓒,并其长史关靖的头颅,一起送往许都。”袁绍给出了一道命令,同时他吩咐了一句:“至于公孙瓒和关靖的尸身,好生安葬,不得有所怠慢。” 一声吩咐后,袁绍继续欣赏起了入目的大地,沉醉在一统河北的喜悦之中,无法自拔,难以脱离出来。 入夜。 精神亢奋,神色快意的袁绍,始终难以入睡,他于床榻上翻来覆去,思考着当下的时局,以及接下来的举措。 忽的袁绍想起了一桩事情,他的眉间露出了一缕忧色,前面高干递来书信,言其不敌刘璋派遣到河东的马超,进军不利,退还了上党。 “刘璋、刘季玉。”对于当今的天下诸侯,少有能让袁绍介怀和忧心者,唯有这一个宗室出身,继任益州牧后,数年间据有秦地,声名鹊起的刘璋,让袁绍有些担忧。 无他,刘璋坐拥秦地,与高皇帝相类,又是宗亲身份,与光武相仿,时人多谓刘璋将覆高皇帝之撤,行光武帝之事,中兴汉室,三兴大汉,这一点,招了袁绍的忌讳和忧虑。 “关中,刘璋!”袁绍再念叨了一句。(本章完) 第509章 黑山贼 常山郡。 黑山贼的领头羊张燕今日登上了一处山头,俯视起了常山的山山水水,熟悉的景象入目,让他不由有些神伤。 个中原故,盖因黑山贼屡败于袁军,从一开始拥有精兵数万,良骑数千,到了如今的残兵败卒不满万的惨况。 再加上作为盟友的白马将军公孙瓒为袁绍所攻杀,自焚于易县高楼,当下遍寻河北郡县,黑山贼却是无一援手了。 于是乎,张燕心知,眼下的局势对黑山义军来说,称得上是存亡之秋。若是他们不退却到太行山中,依旧留于此地一段时间,说不得就会被讨定公孙瓒后,士气大振的袁军顺手给夷灭了。 或许黑山义军还有一条路子可以走,那就是归降袁绍,为袁氏门下走狗,打不过就投降,是一件很顺理成章的事情。 可以往同袁绍的恩怨涌上心头,让张燕放弃了归降袁绍的想法。 一来袁绍出身四世三公,身份尊贵,对贼寇之辈向来不放在眼里,以前黑山义军声势还浩大的时候,那时候归降袁绍,袁绍或许会因为形势给到的压力,对归降的黑山军做出纡尊降贵的举止来。 可如今黑山义军屡战屡败,兵不满万。张燕自忖,此时归降袁绍,袁绍要么是不把他放在眼里,要么是干脆的拒绝黑山义军的归降,一意剿灭黑山义军。 二来,自从袁绍入主冀州后,黑山义军盟交公孙瓒,与袁军交手数年,两边的仇怨可谓深不见底,而如今黑山义军穷困归降袁绍,怕也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是故,对于张燕来说,他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而这条路,是他以往见势不妙下常常选择的路子,那就是遁逃太行山中,于山中休养生息,以待天时。 当然,以待天时不过是体面的说法,难听点就是苟且偷生,藏匿在地穴里等待时局发生变化的时候,然后再冒出头来。 “兄长,兜兜转转数年,黑山义军最终还是要回到山野中。”常山郡的山水入目,张燕的神色有些颓唐和不甘。 张牛角,是张燕早年的渠帅,那时张燕因世道浑浊、民不聊生的缘故,追随张牛角打算做一番事业,淘洗淘洗如今黑漆漆不见五指的世道。 后来张牛角在攻打瘿陶时不幸为流箭所射杀,临死之前,张牛角将义军托付给了张燕,并叮嘱张燕壮大黑山义军。 可经过张燕数年折腾下来,黑山义军不仅没有壮大,反倒是越发的衰落了起来,这让张燕认为有负张牛角临终前的叮嘱和托付。 自不必提,而今张燕一伙,更是要和义军初创的时候一样,在太行山中转战求生,不得大展宏图,谋求大业。 在山岭上站着一段时间后,张燕收回了远眺常山郡山水的目光,他回顾孙轻、王当、杜长等三名小渠帅,只一声令下:“走吧,且先避难于太行山中,而后再做思量。” “诺。”孙轻、王当、杜长等人遵着张燕的吩咐,和张燕一起下了山岭,引着黑山义军残部人马藏匿到了太行山中。 遁逃山中,避开袁军的张燕,思考起了义军的出路,眼下袁绍一统河北的大势已然不能阻挡,他也无力阻挡。 这个时候黑山义军自然不能头铁的和袁绍对敌,不然义军当下剩余的残部人马,也将一股脑的送个干净,毕竟眼下的袁绍,已经不是他们义军所能对抗的,再与袁绍对敌,无异于飞蛾扑火。 “苟且一时,再做他图。”张燕放弃了和袁绍对阵的念头,决定先休养生息一段时间,然后根据局势做出相应的举措。 光阴有如离弦之箭,时间来到了建安三年九月底,这一日张燕正在同求见他的公孙续会面,他打量了一眼公孙续悲戚的面色和消瘦的身躯后,抚慰了一句:“少君,你近来形销骨立了不少,虽是因亡父之故,情有可原,但还请保重身体,不然汝先父之仇,却是不知何日可报。” 前面被公孙瓒派遣出来向黑山诸帅求援的公孙续,因为不在易京中,是故得脱一死,可死者固然凄惨,但生者也不太好受。 就如公孙续,因父死母丧,三族凋零,只余他一人的缘故,这段时间来茶饭不思,睡不安枕,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形貌不复往日的翩翩佳公子姿态。 听得张燕的慰问之语,公孙续先是拱手谢了一声,而后他苦笑一句:“家门不幸,留我一人,我这具残躯有什么好保重的,至于将军所言报先父之仇一事,我近来也有思量,可思来想去,却是无路可走。” 接着公孙续叹了一声道:“如今的河北四州,皆为袁绍所有,纵有未曾宾服袁绍的人,也只是小打小闹,对袁绍造不成什么危害,更不必提我孤身一人,欲要讨杀袁绍,简直无异于登天之难。” 张燕眉色沉重,他正色道:“少君,我与汝先父誓为盟交,携手数载的时光,今次未能救得公孙将军,此事我深为遗憾,为公孙将军报仇一事,我自是当出力一二。” “将军好意,我心领了。”公孙续摇了摇头道:“只是袁绍势大,举天下英豪莫能抗之,非是义军所能对敌的,到时只恐报仇不成,反倒危及义军的存亡。” “为亡父报仇一事,自当我一力担之。”公孙续虽然形貌消减,但眉间的英气却是胜于以往,他豪言道:“纵使是漆身吞炭,我也要报效父仇,不至于枉为人子。” 说到极处,公孙续辞气慷慨,涕泪纵横。 仿佛在公孙续的身上见到了公孙瓒的英姿,张燕目光柔和,他又是抚慰了公孙续几句,宽慰道:“少君,袁绍目下虽是强盛莫敌,可时局变幻莫测,谁也能知道来日袁绍是否会衰落败亡呢?” “况且。”张燕对天下的局势给出了他的看法:“当下关中有刘璋、兖州有曹操、荆州有刘表,俱是非常人也,各据一方,拥兵数万,与袁绍不相和睦,早晚必然爆发大战,说不得,袁绍就会为群雄所败,身死族灭。” 在张燕的一句句宽慰下,公孙续悲戚的神色稍稍舒缓了些,他希冀道:“若能如将军所言,我当保重身体,以求能目睹袁绍败亡的那一日,好祭奠亡父在天之灵。” …… 九月末的秋风呼啸远去,山林间吹拂而过的风中,带起了一抹寒意,张燕裹了裹身上的皮裘,来自身体的感触告知他,凛冬将至也。 这一日,义军迎来一位访客,而这位上门拜访的客人,其身份让张燕也不敢托大,当下张燕领着麾下数得上名的头目,出迎了这位客人。 当见到客人的第一刻,张燕眸中露出了犹疑的神色,他在怀疑,客人是否如通禀所言的一致,乃是大司马刘璋遣送来的使者。 毕竟来使从形貌上而言,着实不像一名使者,更不像能担任官吏的人。 要知道,如今出任官吏,不仅需要才华,还需要容貌端庄,长得奇形怪状的人物,就算才华再高,也很难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这里且见来使容貌短小,出乎寻常,只到张燕的腰部,长相更是丑陋,说是丑陋都是在夸赞这位使者,盖因这位使者的长相,只能看出个人脸的轮廓罢了。 “某家便是张燕,不知先生是大司马帐下何人,居于何职?”张燕上前,按捺住性子问了一句,虽然对方的长相先入为主的让张燕产生了怀疑,可问询一句还是要的,不然错失和关中那位大司马结交的机会,就有点可惜了。 张松瞧见了张燕眸子中的犹疑,以及张燕身后几人的疑惑,他知道对面几人是因为他的长相容貌对他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对他人异样的目光习以为常的张松,面色有如一口幽深的古井,没有丝毫的波澜,他淡然的开口施礼道:“大司马麾下功曹张松,见过将军。” “原是张功曹。”张燕神色变的热切了起来,他对张松是略有耳闻,向者张松出使荆州和许都,皆有名头传下,同时也传出了张松的相貌身高,两相验证,张燕对张松的身份再无怀疑。 营门口不是谈话的地方,张燕亲自引路,将张松迎入了黑山义军的中军大帐内,分主客坐定,并将右席第一的位置给了张松,以示对张松的尊重。 作为草莽中人,说话没有什么弯弯绕绕,张燕直白的开口询问道:“功曹远来至此,不知因何缘故,可是大司马有什么吩咐。” 张松对张燕直白的问询生出了一阵好感,出使荆州和许都时,他惯常的打多了官腔,说话云山雾绕的,一句话说出口要思虑数遍,着实辛苦的紧。 而对上张燕这等绿林好汉,张松也就免去了官调子,他也直白的开口:“大司马遣我至此,是向将军致以问候。” “只单单问候而已。”张燕追问了一句,其实他对张松至此的目的有一二推测,他推测张松是代刘璋来结交他的,让他袭扰常山、河间诸郡,成为袁绍的后顾之忧。 明眼人都瞧的出来,当下袁绍讨定公孙瓒,修整一段时间后,肯定要向宇内群雄出手,要么是西进关中,要么是南下兖豫。 所以张燕认为,大司马刘璋这个时间点遣使到他这里,多半是和他搭上线,为日后同袁绍之间的战事做准备。 “对,只问候将军罢了。”张松点头,并解释一句:“我主今时拿下了河东,地近上党、太行,与将军为邻,自然需要同将军和睦交好。” “哦。”张燕点头,而后他突然反应了过来,他问询道:“大司马拿下了河东?”这段时间全心全意用在救援公孙瓒的事情上,张燕对天下发生的事情多有不闻,也是他没有门路,只能听到风闻的事情罢了。 就如前面张燕所知晓关于河东的情况,乃是袁绍的外甥从上党发兵攻打河东,将河东太守王邑围困在了郡治安邑城内,几近要拿下了安邑,全取了河东。 再往后,败退到太行山中的张燕,就不曾有耳闻了。而今骤然听到河东为大司马所有,让张燕有些惊讶。 毕竟这就意味着高干被蜀军击败了,也就是袁军被蜀军从河东赶了出去。 “然也,此事过去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张松肯定的点了点头,神色间给人一种可以倾信的姿态。 张燕瞬间有些意动,他露出笑容道:“以前燕听闻大司马平定了关中,诛杀了李傕、郭汜两个国贼,为国家讨定一方,功勋甚大,我心中甚是佩服……只是一直没有机会遣使进贺,不料到今日,竟是让大司马先遣使问候我,真是教我羞愧。” 张松闻言,他面露笑意道:“天下多事,道路不通,以前将军就算想遣使关中,恐怕也难以抵达,而今我主控扼河东,将军遣使也就便捷了不少。” “那是,那是。”张燕笑语盈盈了一声。 入夜,张燕摆开酒席招待张松,为了这场酒席看上去像模像样些,白日里他更是亲自出猎,射杀了一只熊罴和牝鹿,用这两味数得着名的野味来招待张松。 宴席之上,张燕举杯向张松致敬,一杯酒水下肚后,张燕言道:“我虽是乡野之人,但也听闻过大司马的赫赫威名,心中倾慕久矣,只是一直无缘结交大司马……今次先生来此,当携带我的心意返回,向大司马言明我之真意。” “将军的话,松必然带到。”张松同样饮下了一杯酒水,他拍着胸脯保证道。 接着张燕更进一步的言道:“我等义军虽是近来时运不济,多有丧师,然现今依旧还有精卒万余,良将十余名,若是大司马有什么差遣,可着我去办,这为大司马办事,乃是我的荣幸。” 张燕身为义军的领头羊,在和袁绍结仇的情况下,遇到刘璋伸出的友谊之手,他毫不犹豫的做出了决定,他打算向关中的大司马刘璋归顺之意,为义军扩展一条路子。 天下大乱,四海纷争,即是袁绍处不可归顺,自当寻觅他处也。(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