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农门老妇:带着儿孙去逃荒》 第1章两个败家儿 “娘,我都有自己的家了,按老规矩,分家是自然而然的。况且,兰儿快生了,一大家子挤在一起,也不方便啊。” “大哥还没成家,正好可以搬去祖屋,三弟在外求学,不常在家,而小妹迟早要出嫁,大宅就留给我们吧,我就要房前那两块地,您跟我们一起,安享晚年,以后逗孙子玩。” “二哥,新房地都归你了,家里的银子可得分我!念书费银子呢,为这事特意叫我回来,真是耽误工夫……” 孙婉望着面前依旧年少的老二老三,心中五味杂陈。 她重活了一次。 重生在乱世将至,儿女闹着要分家的节骨眼上。 此时她才三十七,老二苏端诩的妻子身怀六甲,坚决要另立门户。 无奈之下,她只好召回在城里念书的三儿子苏崇颂,看他们如何打算。 上一世,她最宠的是嘴甜的老二,其次是读书的老三。 于是钱和地给了他们俩,留给女儿些陪嫁,自己则跟着老二夫妇过日子。 然而战乱一起,老三在城里入赘富贵人家,对妻子和岳父母百般讨好,对她这老娘的死活不闻不问,她上门求助,反被驱逐。 老二夫妻分了最好的房产和田产,听说战事将起,便卖掉宅院和田地,携妻逃跑。 路上偶遇饿得形销骨立的她,连口水都不愿施舍。 反倒是向来被她忽略的老大苏容泽,一路背着她、护着她,即便自己腿脚不便,也要为她狩猎找食,从未抛弃自己! 若是空间能早些出现,她和老大就不会命丧黄泉了。 再次面对这两个吵嚷着分家的儿子,她的拳头不由得紧握。 养这样的儿子,还不如养块叉烧! “娘,你听见我们说话了吗!快分了吧!我还得回城里念书呢!” 苏崇颂一脸的不耐烦。 “书院的学费又催了,你快点把钱给我!” 孙婉想起他前世那副嘴脸,说她是贪图安逸的穷酸老太婆,怒火瞬间上涌,一个巴掌响亮地拍在他的脸上。 “念书?呵,我看你那些书都白读了!读了这么多年,童生都没考上!回来养猪算了!” 这一巴掌打得苏崇颂捂着脸,一脸错愕“娘,你打我?” “我还不能打你了?” 孙婉冷眼相对“都十五岁了,比你小的邻村孩子都成了秀才,靠卖字画自给自足,你既然不成器,家里不会再供你银子。” 老三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而老二心中已有了盘算。 母亲最疼他,现在他说要母亲跟他过,母亲必然是想把最好的都给他。 房子、银子、田地以后都是自己的! 苏端诩想到这里,眼睛一亮,嘴上却故作姿态“三弟啊,你读书确实花了不少家里的银子……” 他话音未落,孙婉的另一巴掌已经落在了他的脸上。 这一巴掌更加用力,苏端诩的半边脸瞬间肿了起来。 但孙婉仍觉得不解恨,抄起身边的扫把就是一顿狠揍! “你想要房,又想要地,让老大去住河边那破屋?你的心被狗叼走了吗?” 苏端诩一屁股坐在地。 “娘,你……你怎么向着大哥啊?” 他咬紧牙缝,话里带刺“是不是大哥不想分家,跟你嘀咕啥了?还是说你想跟他过?你可要想明白,大哥那腿脚不便,你跟他过,哪来的安逸日子。” 孙婉一听这话,心头火直窜,压着嗓子问“你倒还记得老大的腿咋坏的吗?” 苏端诩眼神闪躲,含糊其辞“那都过去多久的陈芝麻烂谷子了……” 陈芝麻烂谷子? 孙婉脸色一沉,恨不能拿擀面杖狠敲这不孝子! 当年,她男人一走参军,十来年音讯全无。 那时老大才八岁! 为了拉扯几个弟弟妹妹,书也不念了,上山逮野味,下河摸鱼,帮衬着她,一门心思养家。 去年,老二说要娶媳妇,女方张口就要十两聘礼。 家里没钱,只得让老大想法子。 老大上山猎野猪。 钱是凑够了,腿却落下毛病。 回想起这些,她心里对老大满是愧疚! 这时,老二的妻子谢玉兰,大着肚子也凑了过来。 显然,她躲在一旁听了半天,见她揍了苏端诩不愿意了。 “娘,你不是说好跟我们过的吗?现在舍不得给,以后就别想见孙子。” 她摆明威胁“你现如今对我们俩好,将来我们俩口子加上孙子,保准给你养老送终;你要偏袒老大老三,将来别怪我们不伺候!” “隔壁朱嫂,就是因为不帮衬儿子儿媳,最后被赶到山沟里去了。” 孙婉瞅着儿媳妇那尖酸相,攥擀面杖的手指节泛白。 老二原先就是个嘴甜心机深的,娶的媳妇更变本加厉,啥都听谢玉兰的。 不分家时,俩人啥活不干;一分出去,就指望她伺候,田里活要她操心,不仅如此还得洗衣服做饭劈柴挑水。 她自认对老二家没半点亏欠,结果兵荒马乱的,她们竟那么绝情! 孙婉又一巴掌甩在苏端诩脸上。 苏端诩憋不住了,吼起来“娘!你疯了吧!干嘛又打我!” “你媳妇大着肚子,我不好动手,就打你!” 孙婉手握擀面杖,声色俱厉“你要分家我可不拦,但这屋你别想,有本事自己盖去,老房旁边地还多的是!” 苏端诩一脸难以置信“娘,你要我自己盖房?可玉兰怀着孩子呢……” “关我啥事?怀的又不是我的娃,我不过是奶奶,你是他爹。” 孙婉冷笑道“收拾好东西麻溜走人,给你们个锅两副碗,这就算分家了!” 苏端诩夫妇俩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娘,您要把我们撵出去?!您是不是糊涂了!” “要是我走了,以后谁来给您养老送终啊!” “老祖宗的规矩,爸娘都跟大儿子过,你大哥健健康康的,我能指望个不顶事儿的?” 孙婉毫不客气,手里擀面杖一挥,嘴上更不饶人“走!赶紧走!分家可是你的主意,我可不得成全你从今往后,我的死活也用不着你操心了!” 苏端诩压根儿没料到她会这么狠心,一旁的苏崇颂也给吓得不轻。 好半天,苏端诩才咬紧牙关,挤出一句“行!您将来可别懊悔!” 第2章完蛋,不按剧情走 他领着媳妇儿回屋收拾行李,外表看似坚决,心里其实七上八下的,就盼着孙婉能喊一声,让他留下。 哪知他提着行李,一步三回头地往外挪,孙婉愣是没瞧他一眼。 这时,苏端诩是真的慌了神,可要是这时候低头回去认怂,不就正好让那老太太捏住了软肋? 老太太估计就是一时犯糊涂,等下他过去演场苦情戏,她那么疼爱孙子,心肠总会软化的吧? 琢磨片刻,他咬咬牙,拉着妻子往外走去。 实在不行,就先回丈母娘家避风头,日后再做打算! 孙婉哪管他心里的小九九,瞅着还在眼前呆立、面如化石的老三,眼珠一翻“你还站这儿干啥?也想分家出去?” 苏崇颂恍然惊觉,吓得脸都快没了血色! 他可不愿落得被打出门的下场! “没,没那回事,我回去念书了。” 他怏怏地说着,也不提钱的事了,快速溜回自己的房间。 孙婉冷哼着步入厨房,脑海中开始翻涌起前世的记忆。 如果自己没记错,战乱就是在老二提出分家后的一个多月里爆发的。 在那之前,她必须未雨绸缪,食物、衣物,以及路上可能用到的一切,都要预备齐全。 正当她盘算着该准备哪些东西时,外面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娘!” 孙婉转身,只见大儿子苏容泽背着满满一筐柴跑了回来。 “容泽,你慢点啊!” 望着儿子这副模样,孙婉心疼不已,连忙迎上前去,替他擦拭汗水“快来坐下休息,娘倒杯水给你,马上咱们就开饭!” 苏容泽愣住。 打记事起,他没见母亲如此温柔对待过自己,母亲总是强调他是家中长子,一定要照顾弟弟妹妹,要孝敬她。 这突如其来的温暖,让他差点忘了要说的话。 等到孙婉真将水杯递到他跟前,他有些不自在地接过“谢谢娘……” 孙婉望着他那手足无措的样子,心中更是酸楚。 前世里,她确实亏欠了大儿子太多,而对二儿子三儿子,哪怕是递茶送水,他们都觉得是理所当然。 她刚要开口,苏容泽已咕咚咚喝完水,神色严峻地说“娘,我刚经过村口,听说西昭军快打到宣城了!” 孙婉立刻拧紧了眉头。 他们的村子紧邻宣城,前世西昭军就是突袭了宣城,沿途烧杀抢掠,坏事做尽,不到两天就祸及了他们的村庄。 一夜之间,多半村里人都遭了难,要不是容泽背着她逃进了山里,她也难逃一劫! 但按前世的时间线,西昭军攻打过来应该还早一些。 她攥紧了拳头“走,你陪娘看看。” 苏容泽跟着她出了门。 村口几位叔叔婶婶正聊得津津有味,似乎并不觉得事情有多严重。 “依我说,西昭军肯定是奔着聊城去的,路过宣城不过是借道罢了,不都传西昭军前不久和冀州太守和解了吗,承诺不会攻打冀州管辖的城市。” “那咱们瞎操什么心,反正也打不到这来!” 孙婉的脸色越发难看! 和谈也提前了? 如今西秦内诸侯割据,冀州太守是他们这的皇帝。 前世西昭军之所以攻打过来,是因为那个色鬼在和谈期间强暴了西昭军中一将领的妻女。 如果和谈发生了,那西昭军即将到来的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 眼瞅着乡亲们要散,她连忙挡在众人前头“慢着!话都传到这儿了,大伙儿得早做打算,赶紧回去拾掇细软,准备逃难才是!要不等战火烧起来,可就晚了三秋!” 几个乡亲听她这番话,一脸子像看疯了的婆娘。 “孙家嫂子,就凭那点儿风言风语,你也当真?西昭军真要攻来,城里的大老爷们能没个动静?” “别在这儿散布恐慌了,快回去吧。娘们儿,哪懂得什么兵荒马乱的。” 孙婉攥紧了拳头! 她本可以撒手不管,自个儿领着娃儿溜,但这些人毕竟是乡里乡亲! 定了定心神,她只好故作神秘地说“你们不晓得,我前几天悄悄进城了!城里人都在嚼舌根,说咱太守欺侮了西昭军中一位将领的妻女!” “这事儿闹大了,西昭军肯定要来讨说法,说不定这几天就杀上门了!” 这么一说,原先满不在乎的乡亲们顿时面如土色。 “那这会儿该怎么办啊!西昭军凶得很!听说吃人肉的!” “真有这事儿,我们得赶紧拾掇东西逃命啊!” 见众人信了,孙婉这才松了口气。 正琢磨找村长带着乡亲们一起撤,却不料一阵阴阳怪气的话飘来“娘,我怎么不知晓你进城的事儿?” 老三苏崇颂不知何时凑近,满脸正义地数落起来“娘,你莫不是犯糊涂了?先前吵着分家也就算了,还不给钱让我念书,把二哥二嫂撵走,这会儿又出来编瞎话,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原本对孙婉将信将疑的人,听了这话,眼神里都带上了几分异样。 “孙家嫂子以前不挺好的嘛?咋就撒起这等慌来?” “她家老三总不至于说谎吧,况且他在城里念书,都没听他提过半句……” 村民们交头接耳,而孙婉脸色一沉,透出寒意。 这愣小子! 苏崇颂见孙婉没吱声,自认为占了上风,扬扬得意地说“污蔑太守那可是杀头的大罪!就算你是我娘,我也绝不袒护!” “看在母子的情分上,咱们分家吧!你给我一年学费,从此恩断义绝,互不相干!不然,我只好大义灭亲了!” 孙婉气极反笑,冷冷地盯住苏崇颂“你的意思连亲娘都不认了?不仅如此还要大义灭亲,我还得掏银子供你这叉烧包念书?” 苏崇颂一时语塞。 他本以为凭他娘的性子,一听这事肯定会吓得不轻,谁承想她此刻如此镇定? “你是我娘!供我念书不是天经地义吗?分家我也有份!那些银两本就是爹和大哥辛苦挣的!” 他振振有词“再说,念书是正途。你不让我去学堂,就是不想让我有文化,明事理,巴不得我跟你一样,做个山沟里的傻帽!” 第3章 那就成全你 孙婉望着他那副模样,心底最后一丝母子情分也凉了。 她原还想着逃难时带上这浑小子,毕竟身上掉下的肉,不忍心看他往火坑里跳。 可他偏要自寻死路,她就遂了他的愿! “好,你去告太守吧!让太守把你娘抓去大牢砍脑袋去。” 她活动活动手腕,走上前,啪的一巴掌甩给过去“恩断义绝是吧?好!这一巴掌,我打你不孝,忘恩负义!” 苏崇颂一时被震慑住了,压根没料到,在这么多人围观的情况下,他娘竟敢对他动手动脚! “你简直就是个无理取闹的泼妇!也难怪我爹当年参军时没带上你!” 他怒吼着宣告“你给我等着!我这就进城告状去!看你还能得意到几时!” 孙婉不屑地冷笑。 又是一巴掌响亮地落在他脸上“这一巴掌,就为了你口无遮拦!我辛辛苦苦供你读书这么多年,你的嘴巴里还是说不出一句好话!” 苏崇颂平日里娇生惯养。 这两巴掌过后,他砰地一声摔倒在地,手捂着火辣辣的脸庞,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村民们也未曾料到场面会失控至此,有几位和气的邻居前来劝解“孙大嫂,算了吧,小三子这孩子就是听了些闲话当了真,多大的事儿啊,何必呢。” 孙婉一脸凝重地回应“我没瞎说,西昭军最迟明天晚上就会攻过来,你们若不信,我也没辙,反正我是要带着大儿子先走一步了。” 她稍作停顿,终究还是心软,补充道“真要是打过来了,你们往村子东边跑,直接往山上躲,或者藏在家里的地窖,别的什么都别带了。” 前一世,叛军涌入村子时,村民如无头苍蝇般乱窜,十不存一,唯有那些躲在未被发现的地窖里和逃上山的人幸免于难。 她现在能做的,也只是给个忠告罢了。 然而,村民们听了这番话,没有一个人当回事,只觉得她是彻底失去了理智,而苏崇颂的眼神中则满是怨恨! 既然娘亲不顾情分,他也就不必手下留情了! 他立马去报官! 看她还能逃到哪儿去! 孙婉懒得再理会他,转身大步迈向家中。 大儿子苏容泽一瘸一拐地准备出门,满脸忧虑,见母亲回来,连忙关切地问“娘,您没事吧?” 显然,他已经知道了刚才的风波,咬紧牙关说道“老三那浑小子太糊涂了!我去把他找回来!如果他真去报官了,您就说是我说的那些话!儿子绝不会让您受牢狱之灾的!” 孙婉听着儿子的话,心中更觉暖意融融。 “放心吧,娘不怕这些。” 她轻轻拍了拍苏容泽的肩“别管他,你赶快把家里能换钱的东西都收拾出来,趁着还没到集市结束,去买石灰、盐块、油布……” 苏容泽听得一头雾水,平日里母亲节俭至极,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怎么突然间要变卖家产,去买这些看似无用的东西? 他试探性地问“娘,您要干什么?” “当然是带你逃跑啊!” 孙婉催促道“快去办,时间紧迫!” 他们必须在今夜上山避难! 苏容泽难以置信,就算西昭军要攻打宣城,母亲也不该如此决绝吧? 但向来孝顺的他,即便内心疑惑重重,还是点了点头,开始清点家中的物品。 孙婉也回到屋内,着手整理行装。 前世,也是大儿子最早得知西昭军的到来。 但她因为舍不得家产,磨磨蹭蹭不愿离开,还误解大儿子故意夸大其词想让弟弟们都走,为此狠狠责骂了他一顿。 这一世她绝不允许自己浪费一分一秒! 回到屋里,她开始打包行李。 望着猪圈的猪,还有菜园里的鸡鸭和蔬菜,心里真是万般不舍。 要是前世神奇的空间还在,那样所有东西都能收入其中…… 这个念头刚在脑海中闪过,她的视线忽然变得不同寻常。 眼前赫然出现了熟悉的小菜地和清泉,孙婉瞬间怔住了。 难道是空间? 重生之后,连这个神秘空间也一同带来了吗! 孙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跑到泉水旁,轻轻捧起一汪清水,喉咙里滑过那清冽的液体,整个人瞬间精神焕发。 果不其然…… 内心的喜悦如同泉水般涌动,她退出那个神奇的空间,随后把家中饲养的牲畜家禽一股脑儿全搬了进去,就连菜园子里的菜苗也没落下,悉数移植到了空间的田地间。 这里的作物生长速度超乎想象,而且品质更佳,往后的生活算是有了保障。 当这一切忙碌告一段落,苏容泽也满载而归,身后还有女儿苏桂英。 一听说要往山上避难,苏桂英惊讶得合不拢嘴“娘,您这是想啥呢?别一听到风吹草动就紧张成这样,山上还有野狼呢!” 孙婉这次没惯着女儿“你若不愿意,就留在屋子里吧。” 苏桂英愣在原地,眼看母亲真要带着哥哥离开,连忙追上去“娘,等我丫!您怎么可以丢下我呢!” 乡亲们目睹孙婉带着一双儿女向山中进发,无不露出疑惑的表情。 就因几声流言蜚语,这孙家媳妇竟如此惜命,怕是心慌意乱了吧。 然而,也无人上前阻拦。 苏端诩夫妇更是不屑一顾“这婆娘怕是真的糊涂了!也只有老大愿意陪她闹腾!” “咱们回去,看样子他们也就带了些随身物品,值钱的肯定还留在屋里。等她们回来,我们不必承认什么!毕竟是他们主动舍弃的!” 谢玉兰闻言,心中一动“那咱们赶快回去!” 两人匆匆返回老宅,正打算宰只鸡解馋,映入眼帘的却是空无一物的庭院,顿时如遭雷击!那么多财物,怎么说没就没了?这岂不是见鬼了吗! …… 此刻,孙婉已领着一对儿女踏入山林深处。 凭借着前生的记忆,她寻觅到一个既隐秘又地势较高的山洞。 她让苏容泽取出行李,铺设油布,撒上生石灰以防虫蚁,这才安顿下来。 待山洞收拾停当,夜幕已悄然降临。 苏容泽沉默不语,倒是苏桂英在一旁嘟囔起来“娘,我饿。” “啥时候才能下山啊?这种鬼地方哪能住人嘛!” 第4章寻死觅活 孙婉望向她,语气冷淡“饿了就该学会自己动手。” 对于这个女儿,她已经谈不上多少疼爱。 前世里,她把女儿宠得太过娇弱,满脑子除了情爱,别无他物。 西昭军攻入时,她与家人失散,被一名已有家室的军官收为侧室,遭受种种屈辱,她竟还以为那是爱情。 后来想要救她离开,她却不肯听话,反过来责怪自己想要拆散她的“真爱”。 这辈子,孙婉最多只能保她性命无忧,至于她将来如何选择,就由她自己决定了。 苏桂英瞪圆了眼“自己动手?可我不会啊……” “不会就学呗,村里同龄的女孩哪个不会做饭?你怎么就特殊了?” 孙婉道“带你离开是为了避开战火,不是带你来游玩享乐的。自己不动手,那就准备挨饿吧。” “娘!我是你亲生的!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苏桂英开始撒娇耍赖“他们都说你疯了,我还不信呢!原来真是这样!连二哥三哥都不要了,现在连我也扔下了!我现在就下山!” 望着漆黑的夜空,苏容泽紧了紧拳头“娘,让妹妹先休息,我这去生火做饭。” 而孙婉却冷冷地说“随她,反正真出什么事,也不是我的错。” 苏桂英更加恼火“好!” 她脚步一转,就要迈出山洞的那一刻。 苏容泽欲紧跟其后,却被孙婉轻轻拽住衣袖“别由着她,该是时候让她明白生活的不易了。” 苏容泽心里泛起嘀咕,嘴上却不自觉地嗫嚅“娘,我去找些干柴来,给您暖暖身体,再随便做点热乎的吃食吧。” 他察觉到娘似乎变得有些不同,对弟妹们的关切之情似乎淡了许多,心里虽疑惑,却也未多言。 孙婉微微颔首,从行囊中小心翼翼地取出炊具与食物。 待苏容泽归返,她已燃起了篝火,正忙活着煮那一锅香气四溢的蛋花汤。 家畜暂且不宜宰杀,但这几个鸡蛋却是恰到好处,更令人惊喜的是,家中的老母鸡竟又新添了一枚蛋。 汤水沸腾,几块面疙瘩也被投入其中,而苏容泽却没有急于动筷,犹豫道“娘,我还是去找找桂英吧,万一她有个什么闪失。” 孙婉面容平和,语气坚定“不必,她自会回来。” 她对女儿的脾性了如指掌,虽冒失却也胆小,绝不敢远离家园。 果不其然,不久,苏桂英踉跄着跑回,喘息未定“娘,外头,出大事了!村子里燃起了大火!” 她浑身颤抖,眼中满是惊恐“我们的家,没了!这可怎么好?真的是白巾军来袭吗?” 孙婉踏出洞外,隐约间,山脚下的喊杀声透过清晨的雾气,震撼人心。 这一切,比预料中来得更早! 她心中暗自忧虑,此番动荡,村中还能有多少人能安然无恙? 苏桂英这时哪还敢有半点脾气,紧紧抓着孙婉的手臂,浑身筛糠般抖个不停。 而苏容泽则似是仍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此前,对于娘所言的白巾军威胁,他还以为不过是娘太过忧虑,哪曾料到,不过须臾之间,一切竟成真! 孙婉深知现状无力改变,遂道“我们先填饱肚子再说。” 苏容泽依言坐了下来,苏桂英也不敢再任性,乖乖地帮着舀汤,维持着火势。 夜深,待一双儿女沉沉睡去,孙婉悄然步入空间。 小猪小鸡围绕着她吱吱欢叫,孙婉逐一照料,用清澈的山泉灌溉着菜地,播下了珍藏的粮种,随后退出了那片空间。 直至天边微露曙光,村里的幸存者们才三三两两地从各处赶来。 孩童的哭声交织成一片,大人紧紧捂住他们的口鼻,妇人们瑟瑟发抖,男人们的衣襟上更是斑斑血迹,不少人负伤累累,如同流离失所的难民。 粗略一数,原本热闹的村庄,此刻仅剩不足二十人! 这些人脸上写满了恐惧与惊魂未定,见到孙婉一家三口,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 回想起孙婉之前的提醒,众人无不懊悔未能及早准备。 “娘哎——” 一声悲痛欲绝的呼唤划破寂静,苏端诩跌跌撞撞奔至孙婉跟前,一身泥土污垢“娘!我错了!我不该不听话!” 他目光落在那碗蛋汤上“求您赏我一口吃食,我已经一天粒米未进了!” 一旁,谢玉兰也跟着抽泣起来。 孙婉本无意理会这个执拗的儿子,但毕竟血浓于水,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饿着。 她面色凝重“可以给你食物,但你得劳动来换取。” 苏端诩闻言一怔“娘……” 孙婉却直接打断了他“你若不同意,既然已分了家,那我也没义务再管你。” 面对母亲的坚决,苏端诩连忙应承“娘,我全听您的!” 周围的村民们望着那点几乎凉透的汤,喉头滚动,却无人开口索求,生怕显得自己太过贪心。 孙婉前一天可是明明白白告诉了他们,结果没人当回事,这又能怨谁呢? 确实有那么几个心术不正的,打起了主意,可孙婉身边有俩小子守着,真要动起手脚,胜负难料! 有的人心宽,带了些吃食,勉强能凑合一餐;剩下的人就只好往山上寻觅活路。 苏端诩和谢玉兰分着汤喝,肚子还是瘪得慌“娘,还有别的吃的没?” 孙婉手头上自然还有存货,但这会儿想吃现成的?门儿都没有! 她淡淡说道“没了,想吃,就跟我一块儿去找。” 苏端诩皱着眉头,一脸愁容“娘,这山里能有什么吃的呀?” “咋就不能有?”孙婉黑着脸拉上苏端诩往外走,“山药、地皮菜、荠菜、艾草,样样能入口,再走得远点,或许还能捡到野鸡蛋、鹌鹑蛋。你以为逃难跟在家似的,还能等着人伺候?” 苏端诩心里嘀咕,这也能叫饭?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出口。当初他和媳妇逃难时差点连条裤衩都没剩,要是孙婉撒手不管,他铁定饿死。 现在跟着老娘,好歹能混口吃的。 他只能跟着孙婉出门挖野菜。 第5章散播谣言 苏容泽本也想一起去,却被孙婉留在家里,她带上了苏桂英。 大儿子懂事,不用多管,留下来看家,至于那俩没良心的,正好趁机好好教育一番。 孙婉领着这俩,一路挖野菜上山,偶尔还割点猪草储备着,再走远些,居然还捡到了几个野鸡蛋。 苏端诩累得眼冒金星,苏桂英也直喘粗气抱怨连连,孙婉却视若无睹,低着头专心致志找她的宝物。 几次之后,俩人再也不敢造次,乖乖听从。 野菜挖得七七八八,孙婉这才领着几人下山回家。 哪知刚到临时住处,孙婉却见有人在推苏容泽。 “凭啥不能让?苏老大家的,你翅膀硬了啊!你娘在的话,看她吱不吱声!” “我可是你亲舅!跟你讨个落脚的地儿,有错吗!你不让,今儿我就教教你小子怎么孝敬长辈!” 孙婉定睛一看。 说话的竟是自家小弟孙耀祖! 夫君走后,留下她独自拉扯四个娃,那份艰辛自不必说。 起初,她也曾指望娘家人能拉一把。 毕竟过去她没少补贴娘家,对这弟弟也是疼爱有加。 可真等她上门求助,孙耀祖却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将她与孩子们拒之门外。 上辈子,她被娘家人伤透了心。 但念在血脉相连,她总忍着,没撕破脸。 逃难路上,本是同路人,孙家人却生怕自己和老大拖累,早早撇下母子俩,后来见他们境况稍好,又惦记起他们那点儿食物! 没想到她这才走开一会儿,孙耀祖竟觍着脸来抢他们先住下的山洞! 她冷笑一声“我儿子轮得到你来教训?你算哪根葱哪瓣蒜!” 不容孙耀祖反应,她一脚踹向他的膝盖。 “你打我!” 孙耀祖压根没想到逆来顺受的亲姐会动手,瞪圆了眼,就要推开孙婉。 苏容泽能忍受自己被欺负,但见他要对自己的母亲动手,立刻挺身而出护在了前头。 苏端诩眼珠子一转,这能遮风挡雨的山洞,怎能让孙家人夺了去! 他紧跟一步,站在前头,嘴上不饶人“您算是哪门子的亲戚?记得小时候我娘带我们蹭顿饭,您那脸拉得比马脸还长,咱们压根就没热乎过。” “嘿,你个小崽子,你……” 孙耀祖被气得火冒三丈,捏紧拳头就想往前冲,可一瞅见苏家兄弟俩那架势,脚底就像生了根,动弹不得。 两拨人就这么杠上了,这时孙耀祖的妻子刘氏凑上前,满脸堆笑,打算和稀泥。 “大姐啊,我们是一家人,何苦闹成这样?耀祖不是存心占你们地方,实在是老母亲年岁大了!我们做子女的总不能让她老人家风里雨里吧。” “这地儿大着呢,咱们挤一挤,互相帮衬着,也不是什么难事嘛。就算不念我们的份上,也得为老太太考虑考虑吧。” 说罢,她便把一脸不悦的孙老太太搀扶了出来。 孙婉却只是冷笑。 “别一口一个大姐叫得亲热,当初可是你们说嫁出去的女儿如同泼出去的水。这会儿倒舔着脸皮来要地盘了?” 她全然不顾孙老太太那难堪的表情,讥诮道“想住进来也行,但我这儿可不是慈善堂,拿粮食来换住宿,咱们再谈。” 孙老太太一听,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我可是你亲娘!你居然要我拿吃的换住处?你这个挨千刀的畜生!” 孙婉冷冷回应“说我没孝心,您自己怎么不想想原因?” “从我记事起,您可有拿我当过亲生女儿?孙耀祖早餐喝的粥里都有俩鸡蛋,我呢?只能喝那清汤寡水的米汤,出嫁那天都没吃过饱饭。” “还有,我差点就被你们卖给了一个老头做小妾,若不是我跑得快,怕是早就没命了。后来你们还找上门,硬是让苏大宁掏了大笔银子给你们。” 周围的难民本来正饿得前胸贴后背,这会儿一看这两家起了争执,都悄悄往这边探头探脑。 “孙老太太历来不待见她,连奶都没喂满半年,孩子饿得直哭。” “苏大宁刚去世那会儿,孙婉回娘家求助,却被赶了出来……” 孙老太太耳尖,听到这些议论“你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就是你娘!你就该听我的!” 孙婉不吃这一套“我不听的话,您又能奈我何?” 孙老太太被这番话气得直哆嗦,却束手无策。 孙婉懒得搭理他们,径直转身进山洞,吩咐苏端诩夫妇煮野菜汤。 汤刚沸,外头传来一个声音“孙夫人,老朽能进去吗?” 孙婉一听便知是老村长李伯,连忙起身“李伯,您快进来。正好汤刚煮好,喝碗暖身子。” 李伯已逾古稀之年,在村中德高望重,上一世也是他领着村民们东躲西藏,对她还算照拂。 不过老人家毕竟精力有限,照顾不了所有人。 但这不妨碍她对李伯的敬重,态度自然亲切许多。 李伯进了山洞,却没伸手接汤,反倒定睛打量她“之前你说的,村民们跟我提过,我没当回事,结果害得村里人遭了难……我道歉。” 说着,李伯对着孙婉深鞠一躬。 孙婉哪里承受得住,赶紧避开“李伯,您言重了。这怎能怪您?” “我就开门见山了,村里这么多老弱病残,若是四散各地,怕是活不了多久。” “我想带着大家走,可不知该去何处安身立命,所以想听听你的意见。” 孙婉一时错愕,未曾料到李伯竟会找她商议此事。 难道就因她给大家提了个醒? 思量片刻,她缓缓道“进京城不可行,那里不会接纳我们。依我之见,倒不如去徽州闯一闯。” 李伯眉头紧锁,欲言又止之时,门外突传惊呼。 “李伯!坏事了!小福子出状况了!” 村长面容剧变,踉跄起身,紧盯着送信的张大牛“出了何事?” 张大牛焦急难耐,手拍大腿道“怕是昨晚白巾军给吓得,小福子高烧不止,胡话连篇呐!” 众人大骇,连忙向人群中涌去。 孙婉穿过密不透风的人群,一眼便见那昏迷不醒的小福子。 第6章真正的恩人 小福子是村长收养的孤儿,年仅十五,平日里生龙活虎,而今却虚弱地躺在草地上,全身滚烫,情势危急。 李伯颤巍巍抱起小福子。 平日的沉稳荡然无存,眼中满是惶恐无措。 孙婉心下不忍,干脆上前一把抱起小福子,边跑边朝苏容泽喊“老大打水来!” 苏容泽早留意这边,闻言即刻抱罐水赶来,水乃晨起饭后冷却的。 生死关头,孙婉不容多虑,湿布覆于小福子的额头,又斟一碗水让苏容泽扶小福子坐起。 山洞口被好奇的村民堵得密不透风,光线黯淡。 孙婉略一侧身,悄然于水中滴入几滴灵泉之水。 此水富含生机,凡人饮之皆感舒畅,治个惊厥发热应不在话下。 果不其然,小福子饮水后,面色渐复常态,热度亦缓缓消退。 李伯目不转睛地望着孙子。 此刻既惊又疑,伸手一探,孙子体温的变化让他又是一惊。 心中虽惊,表面却不露声色,眼角余光扫过孙婉手中的碗,却未发一语。 沉吟片刻,他招手唤来张大牛“大牛,还记得上次你娃发烧,你在山上寻的药吗?” 张大牛思索片刻,坚定地点了点头“记得!是野山楂!” 李伯满意地点头“好记性,即刻带苏家大哥再去挖些野山楂!” 孙婉闻言,心中暗潮涌动,目光灼热地望向李伯。 李伯却未与她对视,待张大牛和苏容泽离去。 他面色一沉,瞪向堵在洞口的村民“都堵这干甚?” “村子已无法回,难道要在此活活饿死不成?” 人群中,邻家朱秀琴鼓起勇气问“村长,我们该如何是好?” 李伯重重敲了敲手杖“真是糊涂!这山间野菜遍地,怎就不能充饥?更何况,有的人家地都在山里偷偷种着,此时不带走,待白巾军一到,一根草也休想剩下!” 村民听后,面露苦色“村长,我们真不能回家了吗?” 李伯叹气。 他身形稍显疲惫“不能回去了” “白巾军能攻至我们村,宣城恐怕也已沦陷。那些恶徒如蝗虫般,不只掠夺一次,更喜回马枪,非要将全村人生生灭绝,片瓦不留!” “眼下咱们只能跟随苏家的路线,往徽州去啦!” “徽州!” 人群中立刻炸开了锅,嗡嗡的议论声四起。 孙婉面容沉稳,瞥见李伯面露疲态,便故意清了清嗓子,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之前我听来不少风声,不仅是宣城遭了殃,冀州也快撑不住啦!” “冀州那当官的是个混账东西,他欺侮了白巾军头目的千金,惹火了白巾军,扬言要血洗冀州!” 村民们闻言,倒吸一口冷气,面露惊恐。 孙婉趁势追击“冀州是万万待不得了,京城也不宜前往,路上到处都是白巾军,无恶不作。反倒是南方的徽州,要安全得多。” “徽州的守将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官。把徽州治理得有条不紊,别说白巾军,就连外敌也不敢轻易造次!” 孙婉言辞恳切,坚定不移,这份决心深深感染了众人。 大伙儿交换了几眼,最终下定决心“成!那就这么定下吧!” 孙婉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李伯便安排村民们去野外挖菜,到山里找些粮食。 等人散去,李伯心疼地摸了摸小福子的额头。 方才还烫的额头,此刻已恢复常态。 孙婉正想安慰李伯不必忧虑,不料李伯颤巍巍站起身,郑重其事地向孙婉鞠了一躬。 “村长!” 孙婉一惊,连忙避开这大礼,手忙脚乱地扶起李伯“您这是干啥呀!” 李伯却紧紧抓住她的手臂,神色严肃“孙娘子,以后可不能再这样给人喂水了!” 孙婉心中一凛! 她惊愕地望进村长洞察秋毫的眼睛,恍然大悟,慌忙伸手探了探小福子的额头。 随即,她腿一软,瘫坐在小福子身旁。 高烧竟全退了! 李伯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压低声音说“这次您救了小福子和老朽的命,此事老朽会带入黄土,不让外人知晓!” “等大牛采集回草药,老朽自有办法让小福子‘自然’康复。” 孙婉心中感激涕零“村长,太感谢您了。” 与此同时,一股后怕在心底油然而生。 这灵泉是她在前世弥留之际才显现的。 她只知道灵泉有用,却未料到如此神奇。 幸亏,她用在了小福子身上。 幸亏,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村长始终是个公正善良的人。 孙婉诚挚致谢,李伯摆摆手“你是小福子的真正恩人,而这是我应当做的。” 孙婉不再多言,只是暗暗决定要守护好村长的安全。 忽然,她想起了村长先前的话,眼神一亮“李伯,您会医术吗?” 李伯摇头“算不上医术,早年跟过大夫几年,识几种草药罢了。” 见李伯不愿多谈,孙婉便识相地没有追问。 不多时,张大牛和苏容泽满载而归,每人怀里都是一大捧野果子。 李伯审视了一番那些野果,微微颔首,抓了一把递给苏容泽“容泽,你去挑两桶水来,把这些野果煮一锅,给大家分了。” 苏容泽朗声应了一句“哎”,搁下手中的活计,连额上的汗水都没抹,便即刻转身去担水煎药。 李伯望着苏容泽离去的背影,嘴角挂着一丝满意的微笑,轻轻点了点头。 等苏容泽里外忙活着把药锅安置好,他又猫腰钻进山洞内,对里面说道“娘,天色不早了,我刚采药时瞅见山那头长了不少灰菜,我想着去挖些回来。火堆里我埋了些红薯,您和妹子先垫垫肚子。” 孙婉闻言,立刻踱步至火堆旁,用树枝拨弄了几下,从灰烬中扒拉出了六个圆滚滚的红薯。 她神色微黯,指了指红薯,问道“咋会有六个?” 苏容泽还以为是母亲责怪他放得太多,连忙上前解释道“娘,给妹子一个,二弟二弟媳各一个。我看村长和小福子没人照顾,怪让人心疼的,就……就多添了两份。” “我们都齐了,那你呢?” 苏容泽一时语塞。 第7章好好教训你 他挠挠头,憨笑道“我啊,随便嚼点野菜就对付过去了……” 孙婉又是心疼又是无奈“你呀,真是个死心眼!” 说罢,她翻开行囊,抽出两个红薯丢进火堆,这才瞪了苏容泽一眼,没好气地道“你忙活一天了,好好休息,哪儿也不许去!” 随即,她的目光转向了苏端诩和苏桂英,两人心头一凛。 孙婉的手指随即点上了二人的额头“听清楚你大哥说的话没?” “今天摘的野菜仅够今天的饭,不想明天没饭吃,现在就去摘灰菜回来!” “不然,别怪我心狠!” 孙婉猛地抓起两个红薯,掷向这对儿女,眼神如炬地盯着他们。 “娘!”苏桂英最娇惯,今日已是劳累不堪,手掌都磨破了皮,听到还得去摘菜,眼圈顿时泛红。 她不明白母亲为何如此,那份平日的娇纵也消失殆尽,唯有委屈地看着孙婉,期盼能触动母亲心中的柔软。 遗憾的是,那份母性的温柔,孙婉仿佛早已挥霍一空。 她冷若冰霜地注视着二人。 最终,苏端诩和苏桂英只能屈服,怀抱仅有的食物,失神地背着背篓走出山洞。 一旁,谢玉兰悄悄缩成一团,生怕也被孙婉指派去摘野菜。 孙婉虽不至于对孕妇苛刻,但对谢玉兰也无甚好感,权当她不存在,自顾自地清理起山洞来。 前晚他们急急忙忙,仅洒了些生石灰防虫,洞中的杂草也只是清除了部分,凑合出一片落脚地。 如今,孙婉要将杂草清理得更加彻底,遗漏的缝隙也补上了生石灰。 苏容泽赶紧过来搭手相助。 李伯在一旁静静观察这一幕,暗暗点头。 作为村里年岁最长、威望最高的人,苏家的种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见孙婉仿佛脱胎换骨,不再像从前那般糊里糊涂,他也安心不少。 不久,药煎好了。 苏容泽将其倒入碗中,喂给了小福子。 然后又用药渣敷在他的手心和脚底。 孙婉留意到,小福子始终没有醒来,她甚至还摸了摸小福子的额头,发现原本退下去的热度竟然又略有些回升。 不过温度并未炙热难耐,尚处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天色完全沉入夜幕,外出采摘野菜的乡亲们这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归来。 每个人都累得几乎散架,却还得勉强打起精神,挨个儿找孙婉借用炊具。 孙婉二话不说,慷慨地把家里的锅分给大家使用,连同苏容泽临时搭起的土灶也一并贡献出来。 不久,众人总算能尝到今天的首餐。 野菜汤触碰唇齿的那一刻,一阵低沉的啜泣在人群中悄然蔓延开。 因担心白巾军并未远离,大家都克制着不敢大声说话,连土灶的火焰也不敢旺烧,四周陷入漆黑,这细微的哭泣声更添几分辛酸。 “别哭!” 李大爷在暗处压低声音警告“山上有狼呢!不怕引狼了,你就尽管哭!” 随着村长的一句话,抽泣声渐消。 山洞中的孙婉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样的时刻,绝不能流泪。 引来狼是小事,若人心惶惶,士气尽失,那才是最致命的。 人的情绪很容易受周围环境和他人行为的影响。 洞内,苏端诩和谢玉兰紧紧相依而眠,苏桂英则独自睡在一旁,小福子躺在最厚实的稻草堆上,独自占了个角落。他们几个早已酣睡,对外界的波澜一无所知。 苏容泽轻声对母亲说“娘,您先去睡,我守着就是。” 孙婉轻轻摇头拒绝“你忙活了一整天,该是你去休息了。” 见儿子固执地瞪圆了眼睛,孙婉脸色一沉“怎么,现在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苏容泽哪敢反驳,灰溜溜地爬上稻草床躺下,心里默默想着后半夜就起身,让母亲去好好休息。 望着老大的背影,孙婉心中五味杂陈。 有时她也会疑惑,自己养育的三个儿子一个女儿,竟没有一个是让人省心的。 三个小家伙暂且不论,大的虽忠诚孝顺,却是个十足的倔骨头。 难道这一切真是我造的业障? 孙婉眉头紧锁,抬头望向无月无星的夜空,一片深邃的蓝,似乎预示着明日的风雨。 想到这,孙婉即刻行动起来,将晾在外的野菜收回洞内,又从随身携带的包裹中取出油布。 接着,她捡了几根粗壮的树枝,用石块固定住底部,支起了油布,确保山洞不会被雨水侵扰。她还不忘检查了小福子,确认他体温已降,这才放心地坐回原处。 村长坚持不住进山洞,生怕自己一开头,其他村民也会要求进来,于是选择在树下与众乡亲一同露天休憩。 孙婉正准备出去找村长商议避雨的安排,刚跨出山洞,一股寒意突然自背后升起,全身汗毛倒竖! “谁!” 孙婉迅速后撤。 但还是迟了一步,一个身影将她紧紧拥在怀中,一股难闻的气息扑面而来“是我,嫂子,嘿嘿!” 王麻子! 孙婉立刻辨认出了来者的声音,双眼猛地瞪大,拼命挣扎,同时一脚踢向王麻子的要害。 “啊!” 王二狗尖叫一声,随即猛地收声,双手紧紧护着下半身,面孔因疼痛而扭曲。 “你这丫头片子!” 王二狗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眼神里闪烁着狠厉,如同一头饿狼般猛地向孙婉扑去! “不知好歹的东西,老子今天就教训教训你,看你还能不能这么嚣张!” 言毕,王二狗仗着自己的块头大,一把像铁钳似的扼住了孙婉的脖子。 孙婉身为女子,之前的突袭已是全力以赴。 此时王二狗早有防备,攻势又猛,她很快便感到眼前一阵阵发黑。 许久之后,孙婉被重重扔在地上。 她脖颈上淤青环绕,整个人虚弱地躺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空气划过喉咙带来更深的痛楚。 王二狗屈膝蹲在孙婉面前,轻蔑地拍打着她的脸颊“如果不是你还有点姿色,我早把你解决了。” 他呼吸急促,目光贪婪地落在孙婉挣扎时露出的一小片雪肤上。 “孙婉,你就跟我过吧!” 第8章学武 “你男人没了,拉扯娃不容易,这年头乱糟糟的,逃难路上没男人,你怎么办呢?” 王二狗紧紧抱住孙婉,让孙婉忍不住干呕。 这声干呕激怒了王二狗,他脸庞狰狞,一巴掌掴在孙婉脸上,恶狠狠地低语“贱骨头!还真以为我稀罕你!” “如果不是你家里条件不错,吃的不愁,你这样二手货,免费老子都不要!” 他怒视着孙婉,忽然解开了裤带,粗鲁地扯着孙婉的衣服。 “贱人,我这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的能耐……” 话语突然中断。 他面如死灰,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慢慢低下头,只见一把柴刀深深插在身上。 孙婉右边脸颊肿胀,眼神却如寒冰,冷冽地注视着王二狗。 她猛然抽出柴刀,毫不犹豫地割向王二狗的喉咙。 “噗!” 鲜血四溅,溅了孙婉一脸,她却不为所动,一脚踢在王二狗的心口。 “嘭!” 王二狗倒下了,眼睛瞪得圆圆的。 心中还残留一丝困惑那把刀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孙婉站直身子,浓厚的夜色遮蔽了一切,只有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告诉她这不是梦。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孙婉转身进屋唤醒了苏容泽。 苏容泽睡眠一向很浅,孙婉一推他立刻就醒了过来。 紧接着,他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他觊觎咱家的财产,还想欺负我,所以我把他解决了。” 孙婉平静的语气仿佛在谈论一件寻常事,神情淡漠地说“别愣着了,帮我一起把那东西埋了。” 深夜遭遇如此震撼,即便是苏容泽也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急忙起身,拖着王二狗跟在孙婉后头。 两人很快来到山后,孙婉选了个土质松软的地方,二人动手挖坑。 大约一个时辰后,他们合力将王二狗的尸体埋好。 归途中,母子俩一言不发。 苏容泽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望着母亲,第一次感到陌生。 娘,似乎变了…… 话说回来,娘的变化其实是从三天前就开始了。 苏容泽抿紧嘴唇,脑海中闪过千百种想法,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一踏回山洞口,他瞅见了孙婉搭起的小帐篷,琢磨片刻后,把原先简易搭成的土灶移到帐篷下,又细致地检查周遭的草木,确保所有血迹都被清除得干干净净。 随后,他在孙婉对面坐下。 夜幕悄然降临,孙婉的声音平和温柔,比平日里多了些坚韧和无惧。 “咋了,怕你娘不成?” 她问道。 苏容泽摇摇头,意识到孙婉看不见,连忙轻声回答“不怕。” “无论怎样,娘永远是娘。” 孙婉嘴角掠过一丝笑意,旋即又想起前世大儿子的命运,那微笑转瞬即逝。 前世时,大儿子瞒着她,随同村长远赴京城讨生活。 可惜,他们不知道那条路上早被白巾军占领。 幸运时,不过是挨顿揍,粮食被抢;不幸的话,就被征召入白巾军,或遭绑架凌辱。 在村长带领之下,他们绕行偏僻山路,避过了不少风险,却在即将到达京城的前夜,被巡山的白巾军撞个正着。 那些白巾军似乎正设伏,一见到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就要下手除掉。 村民们如惊弓之鸟四散逃跑,但他们长期逃亡,个个瘦弱不堪,哪里逃得过白巾军。 很快,村民相继倒在血泊中,仅几个男丁借着地形逃脱。 唯有苏容泽,因她这个年迈的母亲拖累,未能幸免。 当白巾军杀来,是大儿子用一把破斧头挡在她面前,终究不敌装备优良的敌人。 更残忍的是,因大儿子砍杀了白巾军几人,他们将其活生生砍成了泥。 孙婉的泪水滑落脸庞。 自亲眼见到大儿子惨死,孙婉心中再无畏惧。 死里逃生的她,别说对付一个地痞王麻子,就算是面对白巾军,她也会豁出性命保护儿子。 如今,她有了空间的秘密武器。 望着空间内那柄染血的柴刀。 孙婉说“放心吧,娘自有打算。” “王麻子是村里有名的无赖,没人不恨他。他若没了,谁也不会多问一句。” “你性子直不会撒谎,若有人问起,只管摇头就好。” 苏容泽只能点头应允。 一时间,二人陷入了沉默,但孙婉忽然开口“大儿子,你想学武吗?” 苏容泽身体一颤“娘?” “以前,娘对不住你。等我们到了徽州后,娘一定送你进武馆习武!” 重生以来,这事一直在孙婉心头盘旋。 儿时的苏容泽顽皮捣蛋,身材高大,喜爱舞刀弄枪,却总被孙婉嫌脏弄破衣服,没少挨打,才慢慢收敛。 待到苏容泽稍大些,她的丈夫参军音讯全无,家中重担落在孙婉一人肩上。 不知不觉间,苏容泽在她的视线之外,悄悄变得懂事起来。 他不再四处闹腾,反而挑起了家中顶梁柱的担子,就连心中那份对习武的痴迷也悄然放下,转而伴随大牛河中捉鱼,山林狩猎,只为能让家中餐桌多一份温饱。 那段时日,孙婉全身心扑在家中的田地上,在村里,若不耕作,背后难免遭人指指点点,而苏家上下唯她一成年人,终日只得与泥土为伴。 久而久之,腰背僵硬到几乎无法直立,她便跪在地上继续劳作。 每当此时,长子总会默默肩负起照顾弟妹的重任,更常借送饭之名,接过锄头默默耕耘。 孙婉回溯过往,心中五味杂陈,泪如泉涌,不禁自责愚钝。 她何其盲目! 孙婉自感往昔愚蠢得堪比牲畜! 拭去泪水,孙婉坚毅重申“信娘。” “娘定会让你学武,考取武状元!” 苏容泽虽不见母亲身影,却能从那颤抖的声音中感受到母爱,眼眶也随之温热“儿谨记于心。” 母子间的情感却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密。 夜深,苏容泽无论如何不肯入睡,反催促孙婉安歇,无奈之下,孙婉只好随意铺床躺下。 原打算小憩片刻,哪知头一触枕头,意识便沉入了梦境深处,直至次日晨光破晓,被苏桂英唤醒。 经历数日波折,苏桂英在孙婉面前收敛了娇惯,转而以谨慎小心的姿态示好“娘,早饭好了。” 第9章你男人死了 孙婉身疲力乏,勉强点头,在苏桂英扶持下起身。 一出洞口,乌云压顶,狂风渐紧,村长仰视苍穹,面露忧色。 苏端诩殷勤奉上两枚红薯,孙婉未加理会,走向村长。 “李伯,这天气,怕是撑不到夜晚便会有场大雨。” 村长一见是孙婉“是啊!” 他迟疑片刻,对孙婉似有难言之隐。 孙婉豁达一笑“有件事想与您商议。” “暴雨非同小可,淋雨事小,染上风寒可是性命攸关。” “此山洞为最大避难所,若乡亲们不嫌弃,便进来暂避风雨吧!” 村长闻此言,先是一愣,继而眼中闪烁惊喜与感激“好好,我立刻召集乡亲!” “您放心,我会管好众人,保证洞内整洁!” 孙婉淡然一笑,将红薯塞入村长手中“都是乡亲,不必客气!” 言毕,不顾村长递还之意,孙婉转身步入洞中。 除去已暴露在外的锅碗瓢盆,其余物件皆收入隐秘之处,洞内顿时豁然开朗。 苏桂英循声而至,环顾四周,疑惑问道“娘,这山洞怎好似变宽了?” 孙婉未作答,再次探查小福子额头,高烧已退,却仍未苏醒。 老村长的话在她心中激起波澜,而苏桂英见母亲默不作声,嘟起小嘴,磨磨蹭蹭依偎过来“娘,您到底在想什么嘛?” “这些天你变化真大,不理哥哥嫂子也罢了,咋就连我这儿也给忽略了呢!” 苏桂英说着说着,心里还真有些不是滋味,以往娘亲可是最偏爱她的。 没想到,孙婉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而是神情严肃地推开了她,眼神里满是审视“你采集野菜的任务完成了吗?” 苏桂英脸上的笑容凝固,随即气呼呼地鼓起脸颊“娘!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孙婉冷笑,站起身拍打掉身上的稻草屑“我这当娘的可没空跟你纠缠。我只知道你再偷懒,今晚就别想吃晚饭了!” 说罢,孙婉头也不回地出了山洞。 与此同时,村民在村长的带领下聚集到了山洞口。 大多数村民满是感激之情,特别是苏家以前的邻居朱秀琴,兴奋地递给了孙婉一把自家种的小青菜“孙大嫂,这是我种的!您尝尝鲜!” 孙婉眼里闪过一丝温情,没半点客气接过了青菜,村民们也纷纷涌入了山洞。 二十多人,转瞬间就让山洞显得拥挤不堪。 正当此时,冒出不满的声音“地方不大,还摆这么大一堆东西占位置,真是小家子气!” 大家都不由自主安静下来。 孙婉面容平静,顺着声音望去,说这话的不是他人。 正是她的亲弟弟孙耀祖。 她语气平淡却字字如针“不想呆就麻利儿滚出去!” 孙耀祖被孙婉这一句噎得说不出话,手指颤巍巍指向孙婉。 但还没来得及发作,洞外的苏容泽闻声走了进来。 他身材魁梧,尽管腿脚不便,但气势依旧,立于洞口便遮挡了大半光线,洞内顿时暗淡许多。 孙耀祖立刻噤声。 他愤愤甩手,悻悻地说“不跟你一般见识,疯婆娘!” 孙婉懒得搭理孙耀祖。 “轰隆!” 这时,山洞外突响惊雷。 紧接着大雨倾盆而下,眨眼间已成雨幕。 人们不由自主往洞内缩,生怕被雨水溅到。 老村长望着大雨,虽有担忧,但也带着几分宽慰。 “今夏雨水稀少,这一场大雨正好,庄稼就能活过来了。” 张大牛闻言道“有啥用呢,我们连家都不敢回,庄稼只能白白便宜了那些白巾军。” 提及村里死去的几百名乡亲,张大牛眼圈泛红,紧握拳头痛斥“这群畜生!” 山洞内,众人的心头一沉,面上写满了悲愤。 苏桂英也忍不住抽泣“三哥没了……” 苏容泽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慰,苏端诩同样流露出少见的哀伤。 只有孙婉,面无表情,仿佛失去一个儿子对她来说无关痛痒。 看到这一幕,苏桂英的小嘴嘟得更高了。 她娘是真变了。 变成一个心狠手辣的怪人了! 孙婉不担心苏崇颂,其实是因为心里清楚得很,那个小子根本没事,活得好好的呢! 不但活着,苏崇颂还趁乱跑到林家摇尾乞怜去了! 自己节衣缩食送他进城念书,指望他能出人头地。 可他倒好,不思上进,整天就想着怎么巴结那些城里有钱人。 还真让他走了狗屎运,勾搭上了林家那位千金小姐。 上一世,苏崇颂就是在白巾军作乱时,哭天喊地说家里人都没了,死皮赖脸住进了林家。 还跟林家小姐先斩后奏,最终成了上门女婿。 家里老母和大哥在外头忍饥挨饿,他倒好,一心一意给人家当起看门狗了! 一想起三儿子那副谄媚的模样,孙婉就恨得牙痒痒。 苏桂英和苏端诩瞧见孙婉这样子,不声不响地往后退了几步。 洞外大雨倾盆,出去是不可能了,洞里又没事干,众人很快就找个地儿打起盹来。 张大牛和苏容泽自告奋勇守在洞口,孙婉睡不着,干脆闭目养神,整理起空间里的物品。 这些天,孙婉一有机会就去研究这个神奇的空间。 渐渐学会了不用身体进入,只用意念操控的技巧。 这个空间大概有十亩地那么大,看上去宽敞。 但家里那些存粮和鸡鸭一放进去,剩下的空间就不多了。 孙婉还特别在意那灵泉,十分担心鸡鸭弄脏了灵泉。 只好把它们远远隔离,连粪便也是要清理到菜地里。 忙完这些,又给它们喂了食物和水,孙婉从菜地里拔了几根姜。 等她再次睁眼,猛地发现天已经黑透了! 外面的雨还是没停,甚至更大了,洞里的人再也睡不安稳,望向洞外,心里满是焦急和忧虑。 “村长,我们这不会被水淹了吧?” 李伯摇头道“这里地势高,岩石也结实,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只是这么下去,下山的路恐怕就要变得难行了。 这话村长没说出口,免得引起恐慌。 孙婉也想到了路,但现在更紧迫的是另一个问题。 吃饭。 第10章乱套了 村里的人都是从西昭军手下逃出来的,除了一小部分人随身带着点粮食,大部分人都是什么都没带。 之前他们还能挖些野菜充饥。 可今天下了一整天雨,别说野菜,就连野草都找不到几根。 不少人的肚子已经开始“咕咕”叫唤了。 这种时候,孙婉自然不能独自享用。 一群人的队伍,总免不了这种尴尬,就像她不得不慷慨地出让山洞一样。 若是她强占不放,乡亲们纵然暂时忌讳她那两个壮实的儿子。 但真到了生死关头,她们母子几个的结局恐怕不会好。 现在吃食上,也是如此。 孙婉心中早有盘算,即便事情临头,她依旧能保持冷静。 她穿过人群,直奔山洞深处,很快拎出一袋子糙米。 众人望着那米袋,喉咙不由自主地动了动。 孙婉仿佛没听见周围动静,举起米大声说“光靠这点米,我们撑不了多久,得搭配野菜,才能多熬些时日。” “大家昨日摘的野菜肯定有剩余,不如都拿出来,一起煮成粥,共度难关吧!” 众人迅速领会了孙婉的意思。 朱秀琴第一个响应,从怀里掏出一小包“我这儿有!” 有了开头,其他村民也纷纷拿出了自己藏匿的野菜。 十斤野菜哪比得上一碗米饭! 孙婉都舍得拿出米了。 他们如果连野菜都不舍得,还算什么人呢? 孙婉粗略清点了野菜,估计能对付两餐。 随后他把米交给苏容泽,让他负责煮粥。 大家的目光随之转向苏容泽,几个年轻人也积极地过来帮忙劈柴生火。 村长查看了柴火量,派大牛带几个身强力壮的去附近砍些柴来烘烤,以防万一。 好在现在是初夏,夜晚不算寒冷,否则柴火问题又将棘手。 孙婉假意在包裹里翻找了一会,提着一块生姜走向锅旁,吩咐苏容泽切碎,粥分给大家后,单独撒进粥里,把这些给淋了雨的人喝。 苏容泽应了一声。 朱秀琴感动不已,拉住孙婉的手表达感谢。 砍柴的队伍里有她的儿子朱远。 孙婉笑笑“也就是临走前顺手拔的,谁想到能派上这用场。咱们同村的要是不互相帮衬,怎能顺利到徽州呢?” 一番话让大家点头赞同。 不久,锅里的粥煮好了。 散发着米香和野菜的清新,大家端着粥舍不得大口喝,小心翼翼地品尝着每一滴。 不久后,砍柴的人们背着满满的柴火回来。 在安排下铺开晾晒,利用灶火烘干。 等几个年轻小伙尝到粥里的姜,再次惊喜连连,感激不已。 孙婉笑笑,没多说什么,转身向山洞深处走去坐下。 刚坐下,她就感觉不对。 孙婉立刻打开包裹。 果然,里面的盐石没了! 在这个时代,雪花般细腻的食盐只有富贵人家享用得起,普通百姓多用盐石,黑白色的石块,在锅里转一圈,就是一家人的咸味来源。 即便如此,盐石价格也令人咋舌。 有些穷苦家庭,连盐石也买不起。 只能去刮茅房石头上的盐渍。 孙婉的脸色阴沉。 盐石原本一直放在她的秘密地方,做饭时才拿出一小块,却不料引来贼手! 她扫视周围,仔细审视每个人的神色。 大多数人都低头喝粥。 直到孙婉的目光与孙耀祖儿子周天赐相遇。 那孩子一直在偷偷观察她,此刻眼神碰撞,猛地一惊,故作镇定地低下了头。 孙婉心中有了计较。 她放下东西,然后拿着空碗向外走去。 村民们自动让出道来,孙婉稳步前行,平静而从容。 半路上,她突然行动,一手提起正端碗的周天赐的手,一脚迅猛无比地踢向他的臀部! “嘭!”一声响亮,一块人人皆知的盐石摔落尘埃,立时揪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你这恶妇,快放开我儿!” 孙卓的母亲,宋萍霎时火冒三丈,她体态丰腴,这一怒之下仿佛连地面都为之震颤,如同一头狂野的母猪直冲向孙婉! 不仅如此,甚至她还一脚踏在那盐石之上,将所谓的“证据”遮掩得密不透风。 孙婉目睹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看来不光有小贼,这小贼背后还藏着个老谋深算的呢!” 对于宋萍,孙婉毫无惧色,旁人或许不明就里,但这妯娌间的心思,她可摸得门儿清。 瞧着胖乎乎的,其实虚得很,孙婉轻轻一脚踢向她的膝盖,宋萍立刻右腿一软,“嗵”的一声跪倒在孙婉跟前。 四周瞬间安静下来。 被孙婉如拎小鸡般提起的孙卓,瞪圆了双眼,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呜呜呜……孙婉,我和你拼了!” 不多时,宋萍猛地反击,她笨拙地从地上爬起,低着头就朝孙婉腹部撞去。 孙婉敏捷一闪,宋萍一头栽进了围观人群中,那股子冲劲儿根本停不下来。 “噗——” 倒霉的大叔,刚喝下的稀饭全数喷洒,给宋萍来了一场“白粥雨”。 “咯咯咯!” 朱秀琴第一个忍不住,指指点点中大笑开来,气氛一下变得欢乐,其他人也跟着笑出声。 宋萍跌倒在地,晕头转向,气喘吁吁,一身脏乱不堪。 唯独那位大叔却笑不出来,捂着肚子疼得龇牙咧嘴,心疼的不仅是疼痛,还有那浪费的粮食。 “行了行了!都别闹了!” 村长实在是看不过去,重重敲了敲手中的拐杖,洞内的笑声这才渐渐收敛。 他深深吸了口气,蹒跚着走来,一脸严肃地看了看地上的宋萍,最终目光定格在孙婉身上。 “孙夫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婉也不啰嗦,放下孙卓,大步走向孙晟,低头冷眼相对。 孙晟脸色一变“姐,你这是要……哎哟!” 孙婉狠狠一脚踩在他的脚上,孙晟痛呼一声,抱着脚跳起“孙婉!你这个狠心的女人,我要和你没完!” 孙婉反手一个耳光,清脆响亮,孙晟的脸上立时浮现出五指红印! “我比你年长十二岁,而且从小到大,我一手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养育你的时间比咱爹妈都多。” 第11章我不吃苦肉计 “连傻子也知道,长姐似母,我怎么说也算是你半个娘。现在你指着我讲要对付我,那我就教你怎样尊敬长辈!” “你……你!” 孙晟捂着脸跟脚,惊恐万分地看着孙婉,半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 孙婉冷哼了一声,随即推开他,拾起那块盐石“这玩意儿,是你的儿子从我的包裹里面偷出来的!” “小时候偷针,长大了偷金。你管不好自己的儿子,我来替你教训!” “胡说八道!” 满头是灰的宋萍闻言迅速爬起,指着孙婉大声呵斥“你哪一只眼睛看见我儿子偷你的东西了!那明明是我们孙家的盐石!” 孙婉一早料到这话会从她嘴里蹦出来,眼神里满是嘲讽与同情“我历来用的盐石,每块背后必雕一朵花,这习惯娘清楚,孙晟知晓,连隔壁王大娘都晓得。” “偏你这新来的糊涂虫,跟我合不来几天,就撺掇娃娃干这等下三滥的勾当!” 宋萍的脸色唰地变了。 村长的脸也沉得能滴下墨来,接过孙婉递来的盐石,果不其然,背面刻着一朵细小的花。 他将盐石交回给孙婉,目光如炬地盯着面色阴沉的宋萍“孙家的,你现在还有啥好说?” “咱村里,最见不得的就是偷!你自己手脚不干净也就罢了,咋还把个孩子往这条道上引呢!” 宋萍肥胖的身体颤抖着,一身赘肉像水面泛起涟漪“不、不……是我……” “我”字徘徊在唇边,却半天吐不出下一个字。 村长脸上掠过一抹失望。 “当初,是孙家娘子劝咱们逃命,咱们不信,险些全村遭殃。” “如今,又是她不计前仇收留咱们,把自己的活命粮都拿出来分享,咱们又干了啥好事?” 村长猛地一跺拐杖,一字一顿,愤怒至极“偷!盗!” “奇耻大辱啊!宋萍,你真是丢人现眼到家了!” 村长气得全身哆嗦,一旁的张大牛连忙上前搀扶,众人也纷纷投来鄙夷的目光。 宋萍脸色惨白。 她猛然间从地上爬起,匍匐到孙婉跟前,拉着她的裤腿哀号“姐,姐,都是我自己鬼迷心窍,都是我的错,你打我,骂我吧!” 宋萍张大嘴,哭得几乎震天响“可是姐,咱们终究是一家人,您就大人有大量,饶了我,也饶了您亲侄子吧!” 孙婉冷眼扫视她干涸的眼角,面无表情地将她踢开“是这样吗?要是我没记错的话,是你们自己说我是泼出去了的水吧?” “弟妹,你那点小心思我看得透透的,别想着我还是过去那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我收留村子里的大家,是因为同乡之情,是为了共渡难关。” “但这并不代表我能容忍一切!” 孙婉指着山洞的入口,严厉呵斥“所以从现在开始,你休想吃我一口的饭,再喝我一口的水,因为我孙婉绝不养那忘恩负义之徒!” “咔嚓!” 一道闪电骤然划破天际,银白的光芒映照出孙婉冷漠而厌恶的眼神。 宋萍身子一软,随即瘫倒在地。 此时此刻,孙晟和孙老太彻底的坐不住了。 孙老太顿时急得整个人团团转,一边抱着孙子央求孙婉“好闺女,你就发发慈悲,再给你的弟妹一个机会吧!” “谁一辈子还没个过错呢?咱们都是自家人,就算打断骨头还连着筋,要是你把她赶出去,不就是逼她去送死吗!” “孙婉,你娘当年是如何教你的?你怎就这么狠心呢!” 孙老太一脸痛心疾首,说罢,用力推了一把孙卓,孙卓“扑通”一声跪倒在孙婉面前。 “姑姑……求求您了,饶了娘吧,孙卓给您磕个头!” 言毕,这小小的人儿,“咚咚咚”地磕起了头! 没多久,孙卓的额头就肿了起来,隐约渗出了血丝。 周围的乡亲们不由得露出了不忍的表情。 一位婶婶实在不忍,走上前拉住了不停磕头的孙卓,叹了一口气“真是造孽啊,造孽!” “孙嫂子,虽说大人有错,但孩子总是无辜的,要不您看……” 孙婉抬眼望了过去,认出这是村里心肠最好的曲玉芝婶婶。 曲玉芝平日里总与人为善,常帮衬着村里面孤寡的老人,这会儿能站出来为孙卓说话,也是她本性的流露。 只不过,她遇上的偏偏是孙婉。 孙婉冷冷地看着孙老太太和宋萍抱着孙卓哭得死去活来,口口声声喊冤,一副受尽委屈的样子,忽然冷笑了一声。 “那么多年了,娘最擅长的还是这一套。” 孙婉回忆起往事,深邃如古井的眸子闪过一抹痛楚“当年,娘便是如此哄着琰哥自愿代替孙晟去参军的吧?” 这句话轻飘飘地落下来,整个山洞瞬间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尤其是孙老太太,脸上闪过一丝的慌张跟恐惧,这些都没逃过孙婉的眼睛。她眼中的嘲讽之意更甚 “那年西洲的西昭军叛乱,朝廷征召兵士,正好赶上我怀着桂英。” “桂英那时折腾得我够呛,家里事根本顾不上,只能遵医嘱卧床休息,没想到这就给了娘机会。” “按规矩,家里若只有一个成年男丁,可以免去兵役,但我们孙家不一样,父亲年迈,而孙晟正当年,真是可惜。” 孙婉嘴角微扬,但眼神里没有丝毫笑意“娘怎么舍得亲儿子上战场呢?因此您就把算盘打到了琰哥头上。” “趁着我怀孕,背着我可是使出各种手段,哭啊闹啊,甚至用我的身子做威胁,还拉父亲一起跪着求琰哥,硬是让琰哥代孙晟服了兵役!” 孙婉的声音突然尖锐起来“可是当年娘您是怎么跟琰哥保证的?说孙家离不开人,即便琰哥去了,您和耀祖会好好照顾我,结果呢?” “这么多年来,娘您恨不得没我这一个女儿,生桂英时我大出血,差点丧命,娘您连看都不愿意来看上我一眼!” 孙婉眼眶泛红,心中的寒意和失望几近溢出“这么多年,娘还想拿卖惨这套来操控我,对不对?” 第12章 不能被困在山上 “但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几句好话就能哄骗的傻瓜了!” 孙婉厉声呵斥,猛地跨前一步,直指孙老太太和宋萍“我孙婉在此立誓,从此以后,绝不同情任何背叛我、伤害我的人!” “你们,立刻滚出去!” 孙老太太被孙婉这股凌厉的压迫感吓得往后一缩,苍老的脸庞微微颤抖,眼中满是惊恐“你、你怎么会知道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自莫为。”孙婉撇过头,不愿再多看孙老太太一眼“过去是我傻,以为琰哥走了就木已成舟,毕竟都是一家人,不必太过计较。” “现在想想,真是太天真了,所谓一家人也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 孙婉微微抬起下巴,消瘦而坚强的侧脸写满了决绝“琰哥的命,我这几十年的辛劳,早已偿还清了。” “从今往后,咱孙家和我一刀两断!”这话像块石头扔进水塘,四周霎时静得吓人。 孙老太太先是一脸惊恐,转而迷茫又不敢相信地愣在那儿。 宋萍和孙晟则是同仇敌忾,特别是孙晟,脸憋得通红,正要开口训斥孙婉,谁料刚张嘴,背后就被猛然一推。 “哎哟喂!”孙晟一个不稳,摔向宋萍,摔得头昏眼花。他捂着额头怒火中烧,回头想找那个始作俑者“谁推大爷我?!” 可当他抬头,只见一群小伙子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根本分辨不出是哪个干的。 面对这一双双冷冰冰的眼睛,孙晟的火气一下就灭了。 就连方才还心疼孙卓想说两句好话的曲大娘,也跟着叹了一口气,沉默了。 这时,孙家人彻底乱了阵脚。 孙老太太也不管女儿怎么知道当年自己逼迫女婿的事了,她爬过去扯着孙婉的裤脚“闺女啊!娘那时也是没有办法啊!” 她眼里真真切切地泛起了恐惧的泪水,哭喊着“你那老爹动弹不得,你弟那时婚事八字还没一撇,他万一战场上有啥三长两短,咱们老孙家就断后了呀!” 张大牛实在是听不下去这些。 他从小跟在苏旭叔的屁股后头长大,因此对苏旭叔的感情深得很,当即吼道“就你儿子害怕出事,苏旭叔就铁打的?他就不怕?!” “人家儿女双全,还怕啥?” “我老孙家的闺女早给他添了三个小子了!” “你……!” 孙老太太这一番强词夺理让张大牛气得直哆嗦,他虽然嘴拙但性子急,干脆不跟她废话,弯腰一把抱起孙老太太,直奔山洞外。 “哎呀!小崽子!你快放我下来!” 孙老太太在张大牛背上挣扎着,手脚乱挥,活脱脱一只尖叫的老母鸡。 “你放开我妈!” 孙晟紧随其后,结果没跑几步,其他几个小伙子也如法炮制,把老孙家的人一个个丢出了山洞。 “咚!”就连身板最壮的宋萍也被人给扔了出来。张大牛堵在洞口,一脸怒气“雨停了,往后你们就自求多福吧!” 说完,他叉着腰守在洞口,狠狠瞪着孙家人。 “你!你们!”孙老太太浑身颤抖,一屁股坐到泥地上,拍着大腿嚎啕大哭“作孽啊,作孽!” “我这辈子作了些什么孽啊!怎就养出这么个不孝的女儿!” 尖厉的哭声让洞里的人皱起了眉头,却没有一人再为他们说情。 孙婉冷冷望向外面漆黑的环境,忽然开口“雨已经停了,我们半夜就走。” “半夜?会不会太急了?”孙婉的话叫大家吃了一惊,村长最先开口,满脸疑惑。 “来不及了。”孙婉摇头,望着仍旧乌云密布的天空“雨也只是暂时歇了,还会下,但我们不可以永远被困在了这山上。” “先不说这雨越下越大,可能招来山洪,单说山脚下的那些白衣兵,就够咱们头疼的了。”孙婉的话里带着点含糊,其实她在心里清清楚楚记得,上辈子的那场大雨,连续倾盆了半个月之久,随之而来的山洪,让整个山谷变成了人间炼狱。 如今雨势稍歇,这可能是他们逃离的唯一机会了。 村长心中虽有犹豫,但见孙婉态度坚决,说的话也不无道理,便点头答应下来。 山洞里顿时忙碌起来,众人携带的物品都不多,可唯独苏家的东西稍显繁重,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二话不说就帮忙背了起来。 这时,一个村民忽然诧异出声“哎,你们发现没,王麻子那家伙跑哪去了?” “对哦,你这一提我才发现,王麻子这会儿怎么不见踪影了?”人们这才发现王麻子消失了,但他们脸上非但没有多少担忧,反而隐隐透着几分的幸灾乐祸。 “该不会是被野狼拖走了吧?” 王麻子在村里是出名的惹人厌,这会儿他不见了,大伙儿心里反倒是松了口气,觉得清净不少。 “别管他了。”村长插话道,“他心里一直盘算着下山投靠老丈人家,说不定早就溜了。” “哼,就知道那家伙不会安安稳稳跟我们一起吃苦。” “不过,就算他去了老丈人家又怎样?西昭军攻来的时候,我还亲眼见他把自己的婆娘推了出去给自己挡刀呢!” “谁知道他那德行...得了,别提那赖皮了,快来帮我背这些柴火!” 关于王麻子的话题就像一阵风,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瞬就被抛到了脑后。 苏容泽紧握的拳头缓缓放松,长长吐出一口气。 孙婉则面不改色,只是轻轻摸了下小福子的额头,热度已退,人却依旧昏迷不醒。 “没想到药量过了头,让孩子睡得这么沉。”村长在一旁低声说道,随后又安慰道,“没事,明儿个下午肯定能醒。” 孙婉惊讶地抬眼,只见村长在月光下眼神深邃,既不看任何人,只是静静地凝视着洞外的天空,这让孙婉心头莫名一紧。 重生一次,她总感觉村长似乎藏着不少秘密。 而在洞外,吵吵嚷嚷了半天的孙家人,见里面迟迟没人出来,只好灰溜溜地躲在了树下。 夜深时分,他们所有人按照老村长安排之下,准备启程。 队伍前有后壮劳力开路,中间是妇孺,老人只寥寥几位,毕竟在这乱世能从西昭军手下逃生的老人并不多。 第13章贪多嚼不烂 孙家人见状,本想阻拦却又不敢妄动,最后只能跟在队伍尾巴上。 孙婉瞥见他们,没有理睬,其他人也假装没看到。 雨后的山林,地面湿滑,为了不惊扰西昭军,众人连火都不敢点,只能借着微弱的光线缓缓前行,速度异常缓慢。 直到天色大亮,他们才勉强翻过一座山。 此时,每个人都已疲惫不堪,尤其是孩子们,几乎都趴在了大人的背上。 孙婉跑到一个小山坡上,四处张望一番后回到人群中“四周植被茂盛,暂时还算安全。” “大家就地休息一会儿吧!” 此话一出,人群中小声欢呼起来,纷纷迫不及待地找地方坐下来休息。 苏容泽放下了背上的小福子,村长走过来向他致谢,苏容泽连忙摆手笑道“没事,这孩子轻得很,背着他就像背着一团棉花!” 大家歇息的空档,孙婉挨近村长边上坐下,商量起来“咱们得寻思再搞些粮食了。” 村长一听,眉头不由拧成一团“西昭军这么闹腾,山下的粮食早被祸害得七七八八,上哪儿找去?” 孙婉心里倒有个主意,虽然自己有点小秘密能变出东西,可毕竟那点家底不够养活这么一大帮子人。 况且乱世人心隔肚皮,她可不敢轻易亮底牌。 “我知道个地儿,那儿有粮食。” 说着,孙婉手指向南边一指。 村长一愣,随即恍然大悟,脱口而出“孙大嫂,你这不是说笑吧!” 孙婉嘴角上扬“冀州那些官,上到头儿下到兵,哪个不腐败透顶!” “这两年收成本就不好,他们还变着法子加税,就说今年开春,几乎把百姓去年的余粮搜刮一空!” “西昭军为什么打过来?还不是因为官员欺人太甚,欺负到他们头儿的闺女头上。我们取回自己的食物,没毛病!” 孙婉这一席话,没刻意压低也没故意放大,四周人听了,不少人默默点头。 “话没错!自家的粮食,就算拿回来天经地义!” 村长怎么也没想到孙婉看着稳重,竟有这番胆色,连连摆头“胡闹,胡闹!” “且不说大城里的粮库,就是镇上面的粮仓那也是重兵把守,就咱这几个平头百姓,人家动动手指就能给收拾了!” “到时别说粮食,命都得搭进去!” 村长的话像冷水,让大家伙的热乎气一下凉了半截。 “如果,粮仓根本没人守呢?” “怎么可能呢……”村长话到嘴边,对上孙婉的眼神,硬生生卡住了。 孙婉脑海里浮现出前世的一个片段。 那时候她和大哥逃难,机缘巧合和村里人结伴朝着京城的方向去,一路上忍饥挨饿,全凭树皮野果充饥。 后来,他们在途中遇到了另一群同样逃难的人。 跟他们这群有气无力的比,那伙人个个面色红润,脚底生风,显然吃得饱睡得好。 关键的是,那群人手上有家伙! 正因如此,谁也不敢招惹他们,而他们则拿着家伙到处抢夺其他逃难人的口粮跟财物。 幸好他们村子穷得显眼,才勉强躲过一劫,但即便如此,还是有些人吃了苦头。 还是那上辈子的老村长看出门道,认出那些家伙是县衙里衙役们用的,又无意间听到那群人的谈话,这才揭开真相——那批粮食和武器竟是从县衙里面抢的! 据说县衙里不知出了啥事,人全没了,他们撞进去只见满地狼藉,这才捡上个大便宜。 现在,孙婉打算在别人之前,先把那批粮食和武器搞到手。 村长瞪大了眼看着孙婉“你、你怎么知道的?” 孙婉眨眨眼,依旧是那一套说辞“那我不是说了吗,从城里听回来的。” 她这一番话模棱两可,倒让大伙儿心里的秤砣偏向了信服那边。 一转念又记起孙婉家老三在城里上私塾的事儿,难不成真有啥奇遇? 再一回味孙婉刚才那席话,现场的人心弦都被拨弄得蠢蠢欲动。 “孙婶,依你看,咱接下来咋办是好?” 急性子张大牛凑上前,急吼吼地问道。 孙婉抬头望了望天“这天眼瞅着就要下雨,翻过前面俩山头,有条近路能悄悄进城。” “虽说县衙空荡荡的,咱们扛着粮食武器溜达出来,周围的邻居又不是瞎子聋子,能不注意?” “所以啊,得趁着雨夜行事,手脚还得利索,贪多嚼不烂,小心拖后腿被人逮住,来来来,都围过来,我细细跟你们说道说道。” 孙婉招呼一声,众人聚拢,她心中的盘算,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大伙儿越听越是心潮澎湃,张大牛更是猛地一拍大腿“行!婶子,咱们听你的!” 孙婉浅笑安然,正当众人热血沸腾之时,曲大娘忽然压低嗓音,朝孙老太太一家努了努嘴。 “他们……也一块儿去?” 一句话落,四周顿时静悄悄,无数目光齐刷刷投向孙婉。 孙婉面容平静“自然不带。” “路是明摆着的,他们爱往哪儿是他们的事,想沾我的光,坏我的事儿,门儿都没有!” 她略作停顿“你们先歇会儿,我自然有法子收拾他们几个。” 听孙婉这么一说,众人也不再多问,只是每次瞧见那孙家人跟在后头,心头总不免别扭。 人心呐,就是这般微妙。 休息了一小会儿,众人再次上路,借着孙婉的计策,这趟旅程大家精神抖擞。 及至下午,天空果真飘起了雨丝,幸亏准备充足,大伙儿纷纷取出油布做的雨衣。 这油布,当然出自孙婉之手。 既然决定同舟共济,这些小东西她自是不会吝惜。 而小福子也在倾盆大雨中悠悠醒来。 “爷爷?” 稚嫩夹杂着些许沙哑的呼唤声响起,苏容泽脚步一顿,随即转身奔向村长,一脸惊喜“李伯,小福子醒了!” 村长的脸上立时绽开笑容,颤巍巍地举着拐杖上前,亲眼见到一脸倦容的小福子。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村长一遍遍摩挲着小福子瘦弱的脊背,偷偷抹去眼角的泪珠。 “爷爷,不哭……” 第14章 要把妈带回来 小福子努力坐起身,乖巧地安慰着,村长连忙收起泪意,手忙脚乱地按住他“好,好,爷爷不要哭了。” “小福子,你不要乱动,身子还虚弱着呢!” 苏容泽背着小福子颠了颠“可不是,你这一病,睡了整整三天!” “乖乖听话!” 小福子强挤出笑容,眨巴着眼“爷爷,我都已经好啦!” “真的,就是睡得全身酸痛,您让我下地走走吧。” 话音未落,小身子像根拧紧的麻花般扭动,吓得苏容泽动都不敢动,就怕弄摔了他。 可还没等他稳住,小福子不知怎的一扭,竟真从他背上滑了下来。 “千真万确!爷爷你看,我真的一点儿事都没了!”话音刚落,他还俏皮地在原地蹦跶了几下。 “你这鬼灵精!” 望着小福子那活蹦乱跳的模样,村长心中的那点忧愁瞬间被驱散,取而代之的是想拍打这顽皮小子的冲动。 “哈哈,村长,小福子的性子你又不是不了解,他就像滑不溜手的泥鳅,能安分躺上三天,那可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张大牛笑呵呵地走来打趣,右手一把捞起小福子轻轻颠了颠“还是不够沉。” 小福子拽着张大牛的胳膊晃荡着,眼睛眯成一条线,乐不可支地大笑。 这一笑,仿佛传染给了周围人,大家都跟着笑开了花。 村长也被逗乐了,捏了捏小福子的手腕,最后松开手摇了摇头“算啦,由着他去吧。” 得了村长的默许,小福子立刻欢呼雀跃,像条灵活的小鱼,一头扎进了细雨之中。 “还好提早给他穿上了防水衣,否则又得感冒了。” 村长摇头苦笑,眼神里满是欣慰。 这一小插曲,叫大家的心情全都好了不少,行进的步伐也不自觉加快了。 队伍末尾,孙老太太阴沉着脸瞪视着前方的欢声笑语,眼里尽是怨毒。 “赔钱货养的臭丫头!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生下这个孽种!” 她嘴里喋喋不休,谩骂声不绝于耳,起初宋萍还会附和两句,但长途跋涉之后,她已虚弱得几乎迈不动步子。 一身赘肉成了累赘,每走一步,宋萍都要喘上几口气,沉重的喘息声惹得孙卓不耐烦地捂紧耳朵。 “妈,你就不能不要再喘了吗?真恶心!” 趴在孙晟背上的孙卓,一边抱怨着,一边烦躁地蹬着小腿。 孙晟一个不稳,差点被踹倒,他本身体质不佳,连忙弯腰将孙卓放下,自己则靠在一棵大树旁喘息。 他们没有孙婉提供的防水衣物,开始还没下雨时还好,一旦雨落下,便只能躲闪着树干行走,即便如此,一家人的衣服还是彻底湿透了。 孙晟喘着大气“不行,再这么走下去,估计咱们一家非垮在这里不可。” 孙老太太心疼地看着儿子和孙子,心中绞痛,只能尽力安慰“儿子,再忍忍,好吗?” “这荒山野岭的,咱们也没有带多少吃的,万一跟丢了,遇到老虎狼之类的,那才真危险!” 听了母亲的话,孙晟忍不住哭出声“妈,要不你再求求大姐?” “她不至于那么的狠心看我们去送死吧?这一路上她也没真把我们赶走,你再去说些好话?” “哪怕,哪怕让我们吃顿饱饭也行啊!” 孙晟抹着眼泪恳求,一旁的宋萍也含泪帮衬“是啊,大姐或许只是一时生气,她心肠一向软,妈你去求求她?” 孙老太太脸色铁青。 “那不孝女,当众跟我断绝了关系!我去求有什么用!” 孙老太太坚决回绝了他们的请求,还狠狠瞪了宋萍一眼“都是你这个灾星惹的祸!” “如果不是你昏了头,撺掇孙卓去偷那个丫头的东西,她哪有理由把我们赶出门?”。 孙老太太越说火气越大,那干瘦如鸡爪的手狠狠揪住宋萍腰间的肥肉,用力旋转了几下,疼得宋萍哇哇直叫唤。 “妈!你现在怨我有啥用!如果不是孙婉那狠心肠,咱们能落魄成这样吗!” 孙老太太狠狠甩开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本来就弯曲的背,在雨中显得更加驼了。 “这样耗下去不行,再这么下去,不被雨淋垮,也得累垮了。” 她浑浊的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最后停留在前方队伍中的几个背影之上。 并非每个人都能忍受一整天的翻山越岭,尤其还在下雨天,苏桂英此刻只觉两条腿已不属于自己。 她身旁的苏端诩也一脸疲惫,情况更糟,因为他还得分心照顾着大腹便便的姜玉兰。 三个人一直在队伍后头,喘着大气,机械地挪动双腿。 好不容易停歇片刻,苏桂英望向前方步伐坚定的孙婉和苏容泽,眼眶一下就红了。 “二哥,妈真的不要咱们了。” 她抽噎着说出这话,苏端诩听后,罕见地沉默了。 倒是姜玉兰,她抚摸着肚子,面色阴郁地踢了踢苏端诩“你的那个大哥,过去真的没看出来他是这样的人!” “平时装得老实巴交的,谁知道背后怎么哄得你妈团团转!” 苏端诩眉头紧锁,看着大包小包都背在肩上的大哥“别乱说!大哥才不是那样子的人!” “嘁!跟你说你还不信,那你说说,为啥你妈无缘无故就把你们俩兄妹踢开,就偏心他一个呢?” 苏端诩被问得无言以对。 姜玉兰见他没话说,得意地跟着撇了撇嘴,可却不慎舔到雨水,立刻连吐几口。 “端诩,你得振作起来,现在大家都指望着你妈呢,你得像以前那样撒娇卖萌,无论如何要把妈拉回来,听到了没!” 这话不无道理,苏端诩站在原地认真想了想,随即起身凑到孙婉跟前,一脸谄媚地掏出腰间的竹筒“妈,渴了吧?儿子这里有干净的饮用水。” 孙婉斜睨了他一眼,又指了下自己满载的竹筒。 苏端诩的笑容顿时僵硬,他挠了下头,主动提出给孙婉揉揉肩膀“那就让儿子给您捏捏吧!走了一路,妈肯定累了!” 第15章县城被血洗 孙婉没拒绝,养育了这个白眼狼这么多年,这点小事都不算什么,只是一时心里五味杂陈。 前世她把家产分光,成了个一贫如洗的老太太,人人避之不及;这辈子她紧握着家产,反而是人人都争着巴结她。 所谓的母子情深,有时候也不过是场笑话。 孙婉心中不免有些感伤,两辈子困扰她的疑问再次浮现她到底是什么地方做错了? 她两辈子都勤勤恳恳务农,诚诚实实做人,对这几个孩子掏心掏肺地疼爱。 可结果却是被她一直轻视的大儿子对她始终不离不弃,而她视为掌上明珠的孩子却把她当作垃圾一样抛弃。 孙婉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好在,她虽没念过书,有些愚钝,但不至于在这些人的身上纠缠不清,停滞不前。 任由苏端诩的手在她肩上揉捏,耳畔是他柔声细语的哄劝,孙婉的面色依旧未见多少缓和,只催促他加快脚步,莫让大部队远了去。 “你家那位夫人,比你还懂得享受,六月身孕比人家十月的还显慵懒,整个人圆润得像是吹气球似的。” “老二啊,不是娘没提点你,我这一生养育了四儿四女,你夫人再这样不减减肥,生产时怕是要吃苦头。” 这话从孙婉口中说出并非无稽之谈,前世谢玉兰确因滋补过度,胎儿过大,初次分娩便伤了根本,险些酿成悲剧。 苏端诩闻此,脸色顿时郑重了几分,对于娘的话,他向来信服,忙不迭点头“哎,我回去就跟玉兰说清楚。” “娘,您看,”苏端诩略带羞赧地提议,“毕竟玉兰身怀六甲,咱们是不是走得慢些好?” “这荒山野岭的,又逢雨天,我真是担心出什么岔子啊!” 孙婉眉峰微蹙,沉吟片刻“实在跟不上,那你们就缓缓行,明早能到县城即可。” 苏端诩闻此大喜“那,娘,粮……” 孙婉冷哼一声,斜睨了他一下“我不是早说了吗,想拿粮食,拿些东西来交换。” “娘!” 苏端诩正欲施展一番撒娇功夫,不料刚开口就被孙婉打断“少来这套,别当我这老婆子好糊弄。” “你们两口子,连天边飞过的大雁都想拔根羽毛下来,我可不信你们两手空空就出门了。” 苏端诩深知母亲脾性,见她面露不悦,便知仅凭几句花言巧语难以蒙混过关。 无奈之下,他咬咬牙,菜从鞋底摸出两片的银叶子,如同做贼般迅速塞进孙婉掌中。 孙婉摩挲着银叶,眼神意味深长地瞥了苏端诩一眼。 苏端诩脸上腾起一片红云,嗫嚅着“就,就这么多了,娘,真没别的了。” 孙婉并未戳破,收了东西随即从怀里掏出个包裹直接扔给他“足够你们这三个累赘吃两天了。” “两天之后,若还跟不上,可别怪娘心狠不等你们。” 苏端诩掂量着手里的沉甸甸包裹,喜滋滋应承“娘放心,我们一定跟上!” 说罢,他揣着粮食,急匆匆奔回谢玉兰身边。 远处隐约传来谢玉兰抱怨的话语,孙婉不予理会,转身望向连绵的雨幕,眸中满是淡漠。 休整过后,原本统一的队伍迅速分化为两拨。 苏端诩三人得食先饱餐一顿,随即提着粮食寻到一个狭窄的山洞,预备待雨停后再启程。 尽管身披油布,衣物仍旧湿漉漉地粘在身上,这山洞里的冷风吹过,三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哥,你去拾些干柴来烤火吧,这样湿漉漉的,容易着凉!” 苏端诩白了她一眼“我的大小姐,说得轻松,这鬼天气去哪儿找干柴?况且你有火种?湿木头能点着吗?” “凑合着将就吧!” 苏桂英不情不愿地噘起嘴。 三人分开实在难敌严寒,索性挤作一团相互取暖,谢玉兰怀抱着粮食,坐于中央。 猛然间,洞口的光亮忽地黯淡,一张堆满笑容的脸探了出来“哎呀,外甥、外甥女,正休息呢?” ...... 抛下三个拖油瓶后,大伙儿的行进速度立时快了不少。 夕阳未沉,一行人已登顶最后一座山岭,俯瞰之下,泸水县赫然映入眼帘。 泸水县,临近他们的村庄,也是最为繁华的县城。 而此时的泸水县,如今天色未全暗,街巷却已人迹罕至,偶尔几个行人也是行色匆匆,急着归家。 好在县城似乎尚未被西昭军侵扰,尽管人心惶惶,可倒还算平静。 雨势渐小,众人便选了棵大树休憩,边嚼着干粮边接着树上面滴落下来的雨水解渴。 干粮自然又是孙婉准备的。 直到夜幕彻底降临,一行人才摸黑下山。 一路直奔县衙,所幸路途并无波折,连巡夜的差役都没遇到一个。 “县城怕是真的有状况。”村长低声说道。 抵达县衙的后门,大壮跟苏容泽当先闯入探查,不久,门从内侧打开,二人现身。 苏容泽一脸沉重,张大牛则是满脸惊恐,话都说不利索“村、村长,着里面的人,全没了命!” 众人步入县衙,即便有了心理准备,眼前的惨状依旧让人胆寒,宛如人间地狱。 县衙上下几十口人,无一幸免。 不单死去,尸体还被残忍分尸,残肢碎肉与乌黑的血迹遍地皆是。 村长连忙捂住小福子的眼睛,几位婶娘也急忙将孩子们拉至身后,不让其目睹这一幕。 众人面色难看,心志不够坚定的当场呕吐起来,秽物与恶心的气味交织,愈发令人不适。 孙婉算是少数还能保持镇定的,她掩鼻上前,快速搜寻,在大厅里面找到县令。 县令的那具尸体被剁得更为狰狞,特别是面部和下半身,几近肉酱,若非那一身青绿色的官服,简直难以辨认。 村长蹲下身,仔细端详相对完整的部分“看这样子,应该是今日下午遇害,尸体还未僵硬。” “咱们真是撞上大运了。” 孙婉点头赞同,夜长梦多,她轻声吩咐大家先过去粮仓和武器库尽量装载物资,但不可太过,以免影响逃跑速度,反被他人占了便宜。 第16章碰上硬骨头 众人应声行动,孙婉领着几个年轻力壮的在前后门放哨,其他人则直扑粮仓和武器库。 半晌后,几名小伙子过来换岗。 他们满面喜色,背负粮食鼓鼓囊囊,手中还握着簇新的锋利大刀。 孙婉检查了他们的包裹,份量适中,遂点头示意留下的人进去继续搬运粮食。 又半个时辰过去,村长带着绝大部分的村民归来。 他在粮仓发现了运粮马车,当即移来装满三大车,众人合力推出了粮仓。 一切按计划进行,孙婉协助大伙悄悄将粮车移到县衙的外面的小巷里,众人抽出大刀,严守粮车两侧。 尽管粮食搬运了不少,众人心里依旧遗憾“仓库深处还藏着不少好货呢!真可惜,就凭咱这二十来号人,没法全搬走。” “知足吧,这些已经够咱们撑上一个月了,要是再多不仅搬不动,还可能成了别人眼中的肥肉哩!” “我就是随口一提,你急啥!还不是学着孙婶子的腔调在那儿嚷嚷?!” “那也比你好,你嚷嚷都嚷不好!” 孙婉边听他们拌嘴边带笑,确信所有人都撤出后,她才最后踏入粮仓。 人多手杂,哪怕万分小心,粮仓内还是被搞得一团糟,不少粮食就这么撒落地面,白白浪费了。 孙婉先是小心翼翼地将好好的粮食送入空间,按新旧分类存放,随后又仔细收拾起地上的每一粒米。 若是将来这批粮食吃完,还没找到新的补给,这些米可就是活命的关键! 起初,孙婉还能勉强一捧一捧地搬运,不久便感到力不从心,她扶着腰站起来,望着满地的粮食心想要是空间能直接吸进去该多好。 这想法刚一闪现,离她脚边最近的那一堆粮食瞬间不见了! 孙婉猛地一惊,急忙四下张望门窗,确认无人后,才慌忙拍着胸脯安抚自己。 一股狂喜瞬间涌上了心头,她尝试着看向稍远处的米堆,眨眼间,那米堆就像被风卷走一样消失不见! 孙婉连忙检查空间,果然见那堆脏兮兮的米在空间里增高了一层。 这下孙婉彻底放开手脚,站立原地,仅凭目光将整个粮仓清扫一空。 清理完粮仓,孙婉并未停歇,直奔兵器库,乃至踏足县令后院,凡是有用之物,不论是被褥衣物、文房四宝,还是锅碗瓢盆、柴米油盐,甚至是后院洗净的便器,全部收入空间。 逃难嘛,谁说得准哪天这些东西就派上用场了。 反正也不需要费力,看一眼就行。 直到空间几乎被塞满,孙婉才终于心满意足地停下动作。 她满载而出,忽然想起什么,急忙从空间中取布袋装满干粮背在身上,随即匆匆前往与众人汇合。 见到孙婉平安无事,大家都暗自松了口气。 不知不觉间,孙婉已成为了团队的中心支柱。 不负众望,孙婉点清人数后,果断下令“走!” 夜色浓重,这支二十余人的队伍,这才携带着全县府的粮草武器,缓缓却坚定地步入了茫茫山林。 他们离去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十几个魁梧大汉悄然接近了这座寂静无声县衙。 众人悄无声息翻越围墙,落地便嗅到一股刺鼻的气味。 “停!” 领头人面色一变,立即低喝制止了手下,随后轻手轻脚地进入县衙。 眼前一幕触目惊心,满地皆是血迹。 跟随着的手下见状,个个惊骇不已,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老大,这……” 老大神色严峻,突然心中一动,连忙奔向粮仓…… 门一开,里面空荡荡的,啥也没剩下。 朱震南,泸水县里响当当的混混头儿,脸色唰的一下变得铁青。 糟了糕的,他被截和了! 上一世,他丑时领着弟兄摸到县衙,打算捞点粮食好投靠西昭军,谁知赶上县衙里的人全没了影,白捡了个超级大便宜。 但这辈子,他特意提早一个时辰,再子时就赶到,粮食却像长翅膀飞了一样,不见了! 朱震南黑着脸踹开兵器库的大门,里头也是一样的空旷。 兄弟们一个个目瞪口呆,分头去找,结果一个个回来,脸上写着沉重“别说事吃的了,连后院的夜壶都不见了边儿!” “我的老天爷,难不成是遇上了吃货妖怪!?” “妖怪吃东西也没这么干净,怕不是食神转世!” “那姓谢的差役估计也是让这玩意儿收拾了,心够狠的,咱们这回碰上硬骨头了。” “人数肯定不少,妈的,老大,咱这趟算是白忙活了。” 大汉们不满地嘟囔着,朱震南心里的石头比他们还要沉重。 他明白,县衙里面的人绝不是道上的人干的。 但那帮人的来头肯定不简单,说不定…… 跟自己一样,都是上辈子挂了,这辈子又活过来了! 一想到这可能,朱震南心里就像吃了黄连,苦不堪言。 上辈子投奔到西昭军不成,反被兄弟背后捅刀,沦落到难民堆里被啃了个干净。 本以为重活一次是老天爷的恩赐,哪知道是个大大的玩笑! 狠厉之色闪过朱震南的眼底,他狞笑道“不管什么妖魔鬼怪,敢动老子的奶酪,就准备棺材板吧!” 老大身上的煞气让兄弟们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老大这些日子不知道为啥,比以前凶多了,前两天还亲手解决了个兄弟。 现在听到朱震南这话,大伙儿脖子不自觉地往衣领里缩。 朱震南对别人的惧怕毫不在意,甚至有点享受。 他大步迈向门外,不久便在一条小巷发现了几粒遗落的米粒和车轮的痕迹。 多亏他提前一个时辰,不然这痕迹恐怕早被暴雨冲刷干净了。 “他们吞了那么多的东西,跑不远,追!” 一声令下,大汉们沿着车辙印迅速追击。 县衙再次陷入死寂。 又过了两个时辰,天边已泛起鱼肚白,倾盆大雨中,县衙的后院的井里传来声响。 一只苍白消瘦的手紧紧抓住井绳,紧接着,一个头发散乱的人影缓缓从井里爬出。 就像水里的冤魂。 第17章没个好脸色 这“水鬼”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出了井口,瘫倒在湿漉漉的地面上,雨水冲刷开脸上的乱发,露出一张清秀的脸蛋。 她喘了一口气,也不敢耽搁,爬起来向县衙外挪去。 路上偶尔会遇到残肢断臂,但她视若无睹,似乎早已习惯。 离开县衙后,这“水鬼”瞬间消失在茫茫雨幕之中。 …… 另一边,孙婉已经领着大伙深入山林…… 他们背负着沉甸甸的粮食,若是大摇大摆上路,难免招来贪婪之辈,抢了辛苦所得。 倒不如选择山间小径,待脱离冀州地界,重返官道时自是稳妥许多。 一入山林,孙婉催促众人前行,而自己则偕同苏容泽几人返程,逐一擦除车辙印记。 城内石板路固若磐石,雨打无痕,但城外土路则不同,满载粮食的车辆留下深刻轨迹,非清除不可,以免泄露行踪。 他们冒雨清除黄泥沾染的车辙,又费心将压倒的草丛复原,这才追赶大部队。 此行怀揣珍宝,不敢稍作停留,一路深入山腹,直至十里程外寻得一隐蔽山洞,方得歇息。 此时众人衣衫尽湿,却难掩欢欣,孩童围绕着粮食车嬉戏,兴奋的低呼与笑声此起彼伏。孙婉见状亦展颜轻笑,俯身拧干了裤腿,脱下鞋袜用力拧干,置于篝火旁烘烤。 众人纷纷效仿,唯男女各燃一堆,以免男子脚臭扰人。 张大牛鞋一离脚,洞内空气瞬时“丰富”,女子们咳嗽连连,笑着将他“请”出洞外。 张大牛面红耳赤,尴尬挠头,借着强健体魄,至林间溪流清洗一番,确认无异味才重返洞中。 洞内炊烟袅袅,村长特许享用一顿纯粹的白粥盛宴,无需野菜点缀。 几位妇人快手快脚将米投入沸腾的锅中,趁着雨势减弱,又急忙外出采集野菜,以添风味。 不久,众人手持一碗粘稠的白粥,心满意足地品尝。 温热食物温暖了脾胃,加之洞内的火光,大伙儿不自觉地放松,或坐或卧,聚在一起,面上洋溢着幸福感。 “说实话,过去哪有过这般舒心的日子哦。”二雀子感慨道。闻言,朱秀琴忍俊不禁“可不是嘛,你以前懒得出奇,饼挂脖子上都不知道转头!” 一番话说得众人哄笑,二雀子羞恼地瞪向朱秀琴“秀琴,我得罪你了?” 朱秀琴素来嘴上不吃亏,立即反驳“咋了,我说的不是事实?你在家时,差点连腿都想锯掉,饼那事,还是你娘亲口告诉我们的呢!” “你不跟你多计较!”二雀子争辩不过,涨红了脸转过身去,不再理会。 四周村民们发出了善意的笑声。 孙婉沉浸在这片和谐之中,脸上难得露出温柔的笑容。 村长放下了粥碗,颤巍巍挨着孙婉坐下“孙夫人,真放心端诩他们?”孙婉微笑略减“村长勿忧,自己的孩子我最了解。” “不用多久,他们定会赶来的。” 孙婉的眼神里掠过一丝嘲讽,仿佛有千言万语藏在那微妙的闪烁间。 --- 时间如同倒流的溪水,回到了苏端诩望见洞口来客的那一刻。他先是愣怔,随后满脸惊喜地蹦了起来“舅舅,是您啊!” 这位不速之客正是孙晟。 听见外甥依然亲切地称呼自己,孙晟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至少在这个纷扰的世界里,家族的纽带尚未完全断裂。他欣慰地发现,外甥还没完全被孙婉那套影响。 孙晟打量着这个山洞,尽管不及孙婉上次发现的那个宽敞,但也算得上是个避风港。 “端诩,你看,姥姥和舅妈还在外面风吹雨打的,咱们能不能让他们进来歇歇脚?” “没问题!” 苏端诩爽快答应,边说边扶起地上的谢玉兰,为他们腾出地方。孙晟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谢玉兰怀中的包裹,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随即转过身,小心翼翼地将孙老太等人引入洞内。 随着人群的涌入,本就不大的山洞顿时显得拥挤不堪。谢玉兰撅起嘴,不满地瞪了苏端诩一眼,而他对此毫无察觉。他的注意力全在脸色苍白、喘息不止的孙老太身上,心中不免一阵焦急“姥姥,您感觉怎么样?” “哎呀,二外孙啊,你这么问可真是...姥姥我都五十六岁的人了,这一路淋雨,连件雨衣都没有,你说能好到哪里去?”宋萍的话语里带着几分尖锐,让苏端诩和苏桂英都感到几分不自在。 “这段时间不知怎的,连咱兄妹俩都不得娘的好脸色看。”苏端诩轻叹,心情有些低落。 宋萍与孙老太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立刻开始“哎哟哎哟”地呻吟起来,身子似乎因为不适而下滑。 “姥姥!您没事吧?”苏端诩大惊失色,慌乱地绕着孙老太转圈。 苏端诩如此反应并不奇怪,毕竟自从孙婉的男人参军后,她几乎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家里的田地上,忙得不可开交,孩子们很多时候都是苏容泽在照料。 而苏端诩,算是个特例。他自幼机灵,不同于哥哥的木讷,也不像弟弟妹妹那般年幼懵懂。他的小嘴甜如蜜糖,每当家中拮据时,他便能厚着脸皮去孙家讨些食物。孙老太虽然嫌弃女儿无能,却对这个二外孙疼爱有加,每日被他哄得心花怒放,家中稍好的食物,除了留给孙晟,其余全归了苏端诩。 长此以往,祖孙之间的情谊比孙婉与其还要深厚数倍。此刻见姥姥受苦,苏端诩心中满是酸楚。 泪水在他的眼眶里打转,宋萍赶紧安慰“二外孙别担心,姥姥只是饿坏了,身体并无大碍。” “自从被你娘赶出来,我们连口热乎水都没喝上。” “我们年轻人还好说,可你姥姥...怎么熬得住啊!”宋萍假意哭泣,惹得苏端诩心中五味杂陈,满是羞愧与后悔。 突然间,他转向谢玉兰,猛地夺取了她怀中的包裹。谢玉兰一愣之下,包裹已被夺走。只见苏端诩急匆匆地从包裹里掏出饼子,递到了孙老太面前。谢玉兰心中虽是愤怒,但也知道为时已晚,毕竟她不能不顾颜面地去抢回来。 第18章孩子没了 谢玉兰猛地夺回包裹,眼神里尽是不快,直直瞪了苏端诩一眼。 而苏端诩仿佛对此无动于衷,他细致地将饼撕成小块,一点点地送进孙老太的嘴里。 随着饼渐渐消失,孙老太的精神也慢慢恢复过来。她颤抖着手,抚摸着苏端诩的脸庞,“端诩啊,你真是姥姥的心头肉……” “比你那不管不顾的娘强百倍……” 苏端诩低下头,默不作声。 宋萍嗅着饼香,不禁吞了吞口水,随即提议道“端诩,这山洞里冷得厉害,你看姥姥冻得直哆嗦。” “要不去找些柴火吧?你和耀祖去?” 刚才还因湿衣蜷缩一团的苏端诩,此时却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披上防水的油衣,拉起孙晟便往外冲。 山洞瞬间变得空荡,只剩下几位女性的身影。 孙老太打了个饱嗝,忽地指向苏桂英“桂英,来,搀我出去透透气。” “嗯?我?”苏桂英一头雾水,孙老太不耐烦地咂舌“对,就是你!磨蹭什么呢!” “跟你妈一样,眼皮子浅!” 无辜受责的苏桂英虽心中不悦,却不得不顺从长辈,搀扶着孙老太缓缓走出山洞。 山洞内,宋萍望着紧紧护住包裹的谢玉兰,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她那圆润的身体凑近谢玉兰“二侄媳妇,你这肚子几个月了?” 话音刚落,她的脸色骤变,一脚猛然踹向谢玉兰隆起的腹部。 “啊!”山洞里顿时响起凄厉的痛呼。 洞外的苏桂英心中一惊,浑身一颤,欲冲回洞中。 不料,一只苍老却有力的手如鹰爪般抓住她“桂英!” 原本虚弱的孙老太,此刻却如同恶魔附体,脸隐于雨幕之中,唯有那声音冰冷刺骨“桂英,从小你就是个听话的孩子。” “你二嫂有孕在身,走不远的,从冀州到徽州千山万水,她迟早熬不住。” 恐惧渐渐爬上苏桂英的脸庞,她的声音细若游丝“可、可她也是一条命啊!” “桂英!”孙老太厉声喝道,犹如重锤击在苏桂英心上“留着她,咱们都得玩完!” “你哥哥自己都自顾不暇,哪有能力照顾一个怀孕六月的妇人!” “等你哥回来,啥也不用说,你就说跟我出去找野菜了,记住了吗!” 苏桂英被吓得愣在原地,恐惧爬满了她的脸庞。 孙老太却忽然轻笑,枯瘦的手轻拍苏桂英的脸颊“怕什么,你是姥姥的亲外孙女嘛。” “放心,我只处理她一人,你和端诩,我会保证你们平平安安离开这里的。” 苏桂英闻言,泪水再也止不住,滚落下来。 约莫过了半小时,苏端诩和孙晟回来了。 两人几乎湿透,幸好在山上意外发现了一个猎人的棚子,下面的柴火还干燥着。 于是他们连棚带柴火一起带回,冒雨小跑而归。 刚到洞口边,苏端诩就闻见一股刺鼻的草药味。 他脸色微变,手里的干柴一丢,脚底生风往洞里窜。 一进洞,先是一片漆黑,慢慢才看明白眼前的光景。 孙老太太声音沉得像铁,“端诩啊,是姥姥无能……” “你媳妇走了一天路,又遭了雨淋,不慎摔了一跤,孩子没了……” “我想救她,可……是我没用!” 孙老太太说着,狠狠甩了自己几个耳光,泪如雨下。 角落里,苏桂英瞪圆了眼,身子轻轻颤抖,不易察觉。 而苏端诩,整个人愣在那儿,像被定住的木偶。 他一步步蹭到谢玉兰身旁,望见她隆起的腹部失去了生命的迹象,还有那摊似乎要将人吞噬的血迹。 谢玉兰眼睛大大睁着,带着不瞑目的遗憾。 “啊——” 时间仿佛凝固,洞内回荡着苏端诩崩溃的哀嚎。 孙老太太擦着眼泪,眼神里却是冰凉,她望着苏端诩,满是幸灾乐祸。 宋萍紧抱着手里的包裹,孙晟带着孙卓靠过来,众人居高临下地看着痛哭的苏端诩。 苏桂英猛地捂住耳朵,头深深地埋进膝盖间。 直至苏端诩几乎哭晕过去,宋萍才抽噎着,哭腔说道“二外甥,想开点吧。” “你媳妇真是命苦,如果不是碰上那帮白巾贼,又赶上这恶劣的天气,也不会惊了胎,丢了孩子……” “你娘也真是狠心,明明知道你媳妇有身子,还那么绝情对待你们,哪有这样做娘的?” “可怜你媳妇,一心念着你,怕你回来淋雨挨饿,自己疼得直不起腰,连口饼都舍不得吃……” 宋萍哭着把包裹递还给苏端诩,他看着那鼓鼓的包裹,哭声变得更加撕心裂肺。 这一回的哭声,夹杂了深深的怨怼。 忽然,哭声停了,苏端诩彻底昏厥过去。 宋萍撇撇嘴夺回包裹,打开分饼子给大家。 轮到苏桂英,见她像捂耳朵的小鹿,头都不敢抬,宋萍喉间溢出一丝冷笑。 随即她粗鲁地拉开苏桂英的手,硬是将饼塞了进去。 洞里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 孙婉突感一阵寒意,心中涌上莫名的慌乱,似有不祥之兆。 她努力稳住心神,但那不安全感愈发强烈。 索性冲出山洞,外面的雨比先前更加猛烈。 暴雨如注,整个山头笼罩在雾气之中,近在咫尺都难辨认来者何人。 孙婉神色愈显严峻,匆忙穿上雨衣,爬上附近的山顶。 刚站定,孙婉立时屏息。 “大哥,那帮人真进这山里了?” “废话!那帮人还以为那点小把戏能糊弄老子?老子敢拿一百两银子打赌,他们就在附近!” 脚下的草丛里,传出那熟悉又狠厉的声音。 是前世那帮人! 孙婉永生难忘这声音,正是这声音之前指挥着那些恶棍,将村中人打得遍体鳞伤。 如果不是这样,他们更不会因体力不支选择捷径,结果被西昭军逮个正着,全数落网。 此刻,他们意识到有人要半路打劫。 仇恨叠加,孙婉慢慢蹲下身,眯缝着眼睛仔细朝下望,这才察觉到声音是从脚下面的山路上传来的。 山区就是这样,看起来路径交错,彼此相距不远,但真要走近,却得绕过整座山。 这简直就是老天爷帮忙。 第19章死守 孙婉不敢耽搁,轻手轻脚滑下山头,撒腿奔回山洞,大声喝道“都起来,附近有敌人!” 这简单的六个字叫众人瞬间警醒,一个个匆匆从地上爬起,手忙脚乱地看着孙婉。 孙婉不啰嗦,简明扼要地说出自己的意外发现,脸色凝重。 “他们离得实在太近了,而且我们这儿老人小孩妇女多,还带着那么多的粮食,如果仓皇逃窜,更容易被偷袭,一锅端!” “现在只有拼命一战,秀琴,你带大家马上砸锅烧水,越多越好!” “生死攸关,别省柴火了,毕竟柴没了能再砍,命没了就全完了!”孙婉特别提醒节俭的秀琴。 朱秀琴急忙点头,当即带着几个妇女慌张地去烧水。 “大壮,你和容泽几个有力气,胆子也大,拿刀守住山洞口,一旦有脑袋敢露出来,就往死里砍,往脑袋上砍!” “剩下的孩子们,你们的力气小,而且个子不高,拿这长枪戳他们腿跟裆部!” 孙婉从粮车旁抽出了一把长枪,塞到小福子手里,剩下的分给了其他孩子。 “别怕,就当他们是稻草人。看,这是布条,拿武器的都要把手绑紧在武器上,别让他们抢走了!” 众人原本慌乱的心,在她的逐一安排下,竟逐渐平静下来。 “好!” 众人一致响应,开始紧锣密鼓地行动,烧水的抓紧烧水,绑刀的绑刀。 正当他们终于准备完毕,山洞外传来紧凑的脚步声。 “老子就猜到躲这儿,喂!洞里的渣滓,给爷爷都滚出来!” 山洞里却静悄悄的。 洞外,朱震南的脸色渐渐严峻。 但在众多手下面前,他不能退缩,只好咽了咽唾沫,踢了边上的一个人“你先去看看,看这群软蛋是不是呗吓得不敢出声了!” 那人被踢了一脚,不敢耽搁,提着刀轻手轻脚的接近山洞。 刚开始一切正常,他的心放下一半,加快脚步冲到山洞口“喂!胆小鬼们……” “噗嗤!” 一根长枪深深扎进他的大腿,随即又迅速拔出,鲜血四溅。 他先是一愣,似乎不愿意相信眼前发生的事,不久,被刺的大腿剧痛难忍。 “啊——” 惨叫声震天响,那人捂着自己的大腿倒在雨中,呻吟着打滚,以试图缓解大腿的疼痛。 山洞内,刚刺出一枪的小福子紧张得身体微微颤抖,孙婉紧紧握住他的肩“干得出色!” 小福子感受到肩上那股既温柔又坚决的力量,心中的慌乱渐渐平息,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昂扬的斗志! 他咧嘴一笑,蹲下身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洞外那群无赖。 朱震南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他迟疑地迈前一步,眼尖的他一眼就瞥见洞口外,大刀长枪林立,众人齐齐站立的景象。 “真是活见鬼了!” 朱震南心中怒火中烧,相较于面对强大的对手,他更愤慨的是,那些的武器本应属于自己! “别怂,伙计们!瞧瞧,我们人多势众,就这破旧小山洞,能藏几个人?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 言罢,朱震南挥手示意,众人随即呼啸着向山洞冲去。 可他们刚靠近,便有五六支的长枪从洞中伸出。 鉴于之前的教训,这些无赖警惕了许多,大部人轻松躲过了孩子们突袭的长枪。 更有甚者,竟企图夺枪! 小福子不慎被人扯住,瘦小的身躯险些被扯出洞外,幸亏洞口边的苏容泽等人迅速将孩子们拉回。 尽管如此,他们的面容还是被朱震南一行人看个正着。 见到对方连孩子都用上了,朱震南更加确信这群人没什么真本事。 无赖们的士气因此大增,挥舞着刀剑气势汹汹地攻来。 孙婉急忙拉着孩子们退后,苏容泽、张大牛等人则死守洞口。 金属交击之声伴着血腥味在空中弥漫。 洞内众人虽有岩壁遮挡,但仍有不少人受伤,平时只知老实耕田的他们,一旦中刀几乎丧失了战斗力。 好在那些无赖也因更容易受伤而行动受阻,暂时无法闯入。 孙婉见情势危急,心急如焚,忽然眼角余光捕捉到了一旁还在熊熊燃烧着的篝火。 她一把抱起小福子,将他手中的长枪丢入火堆中“快!大家都这么做!” 众人一看即明,朱秀琴等赶紧添柴助火,火焰愈发旺盛。 未等长枪被烤热,锅中的水已沸腾。 孙婉、朱秀琴及一位力大的婶子,咬紧牙关,端起滚烫的铁锅冲向洞口“大壮!” 张大牛闻声立刻拖着洞口站着的村民后撤。 洞外的朱震南等人见状,误以为有机可乘,争先恐后地往洞里冲。 不料,刚一踏入,眼前一片模糊,迎头浇下的竟是满满一锅沸水。 “嗷嗷嗷——” 惨烈的哀嚎响起,前排几人脸部和身体被烫得皮开肉绽,像疯了一样挥舞四肢后退,想借雨水降温。 但倾盆大雨打在伤口上,非但未能缓解疼痛,反而刺激得每一寸肌肤如同针扎般剧痛。 “啊——” 又一次哀号,沸水造成的灼伤远胜于刀割,痛感绵绵深入骨髓,随着时间推移愈发难以忍受。 如果不尽快浸入冷水缓解,那皮肤仿佛能感觉到层层被烫熟的痛苦…… 几个人尖叫着冲进林子里,急匆匆地寻找着地面上的水洼。 转眼间,几个身影已经窜了出去,而留在原地的那些人,也被余波波及,一个个咧嘴呲牙,痛苦地往后缩。 这时,孙婉从自己的背包里摸出了生石灰,假装是从怀里面掏出来的宝贝,猛地洒向空中。 生石灰遇到水,顿时引起了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喊叫。 朱震南和身边的几个兄弟,全都被眼前的景象吓得目瞪口呆。 敌人的凶狠固然恐怖,但兄弟们的惨叫更让他们心头一沉。 不少人开始畏缩,心里悄悄打起了退堂鼓。 见到这情景,朱震南怒不可遏,狠狠的一脚踹在了一个偷偷想溜的家伙屁股上“怂啥呢!” “老子偏就不信他们这开水能跟得上咱们的脚速!给我上!” “谁第一个冲进去,老子私人掏腰包,奖励一百两的银子!” 这话一下点燃了众人的贪婪之心。 第20章需要三七才能治 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不少家伙挥舞大刀,再次冲锋。 可刚一靠近,山洞里面又伸出几根长长的铁棍。 这些家伙嘴角勾起一抹笑,打算故伎重演,伸手去抓那些铁棍—— “哎哟喂!” 凡是能伸手的,都疼得大叫,像被鬼追似的蹦跶着甩开了铁棍,再一看手,皮肤已烫红一片,甚至隐约能闻到肉焦的味道。 “哈哈哈!” 山洞里面传来无情的嘲笑。 这些家伙彻底被激怒了。 这次,连朱震南都不用催促,一群人像发了疯一样涌向山洞。 但这次,他们还没来得及和山洞里面的人短兵相接,迎面就被滚烫的沸水泼了个正着。 好几个人躲避不及,被烫得死去活来,紧接着,几根铁棍再度袭来,“噗嗤噗嗤”,直接捅入了他们的胸口。 “嘭嘭嘭!” 他们甚至没能靠近山洞,就倒在地上,一命呜呼。 原来,经过第一轮的混战,孙婉立刻意识到,他们与这些地痞之间的差距。 那就是,和这群平时欺男霸女的地痞打肉搏,毫无胜算。 既然如此,就不让他们近身! 朱秀琴等人拼命添柴烧水,小福子们则是来回忙着将铁棍烧得通红,苏容泽、张大牛几个也操起铁棍,一一解决那些地痞。 众人忙得不可开交,自然也没注意到,那本该空掉的水桶始终有水,而那本该燃尽的木柴也不见少。 孙婉一边留意着洞口的战况,又一边不动声色地添水加柴。 可惜她带的生石灰还不够多,否则有了这玩意儿,他们可就真是事半功倍了! 一桶桶热水倾泻而下,加上那通红的铁棍,很快,洞外的人再也不敢靠近了。 他们中大多数人都受了重伤,哀嚎声夹杂在雨声里,让人听了脊背发凉。 “大哥,咱们...咱们撤吧!” 终于,一个被吓破胆的手下颤抖着开口,脸上满是惊恐“这是遇上硬骨头了,里面全是疯子啊!” “兄弟们都死的死,一些伤的伤,大哥,我们撤吧!” 其他兄弟也跟着附和“是啊,大哥,留下青山在,也不怕没有柴烧!” “这群家伙不可能躲在山洞里一辈子,咱们倒不如在山外面候着,等他们一露头,找个开阔地儿,咱们胜算大多了!”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朱震南内心的最后一丝倔强也晃动起来。 望着那些仍在痛苦呻吟的部下,朱震南终是仰头长叹,肩膀颓然下垂“撤退吧!” 至于兄弟们提到的山外埋伏,朱震南只当是耳边风过了场。 开什么国际玩笑,这泸水县周围的山连绵起伏,山里的路错综复杂,别说是他们这几个小混混,就算是千军万马进去,也如石沉大海! 可恨这些家伙,拿着他的东西,可他却束手无策! 朱震南深深地望了那山洞一眼,眸中怒火中烧。 不过话说回来,兄弟们也并非全无道理。 只要人在,希望就在。 这群洗劫了县衙的人,显然不安好心,在这乱世,早晚会有碰头的一天。 到时候,他朱震南定要夺回属于他的一切! 心中愤懑发泄完毕,朱震南不再犹豫,招呼还能行动的兄弟先背起重伤的,警惕而迅速地撤离。 山洞内,众人紧盯着外头,直至确定那些人的踪影完全消失,才稍稍放松。 “他们……逃了?”张大牛迟疑地问,眼神向孙婉求证。 孙婉凝视片刻,也不甚确定“别轻举妄动,万一他们设套引我们出去呢?” “火堆和防御继续维持,老大你跟大壮带没受伤的守这里,有异常立即收手!” 二人即刻点头。 孙婉则快步至山洞深处,焦虑地蹲在了受伤的村民身旁。 那帮人出手狠辣,平日里嚣张跋扈,相较于只会埋头耕田的村民,他们的每一击都更致命。 望着众人身上深浅各异、鲜血直流的伤口,孙婉心头犯难,尽管她重活一世,却依旧对处理伤情毫无办法。 “周娘子,莫慌,这些都是皮外伤,还能治。” 忽然,身后村长轻轻咳嗽一声,慢慢靠过来。 孙婉想到仍昏迷了的小福子,心中的猜测愈发强烈,终忍不住低声问“村长,您老懂得医术?” 村长叹了一口气,浑浊的双眼仿佛穿透了时光,最终只化作一声苦笑“本想瞒一辈子,可到了这份上,良心实在是过不去。” 除此之外,村长未再多言,众人虽然好奇,却也不便追问。 村长小心翼翼地抬起伤势最重的刘来福,审视一番后道“容泽,你现在过来!” 苏容泽连忙跑近,村长望着他,表情罕见的郑重其事“容泽,我现在需要些草药,你敢去采集吗?” 苏容泽微微一愣,随即迅速点头“您说!” “外面可能还埋伏着那帮人,危险重重,所以你也愿意去?” 苏容泽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被地上躺着的伤员微弱的呻吟打断,他一咬牙“我愿意!” “我身手敏捷,只要小心,不会有事的。” 村长满意地一点头,神色中闪过一丝旁人难以捕捉的迷惘,转瞬即逝。但这一微妙变化没能逃过孙婉的眼睛。 她心中暗自思量片刻,决定不打断如今村长的布置,顺从地说“行,要是您觉得我胆大,那我就去采点三七回来。 那玩意儿叶子宽得像手掌,这会儿正开着花结着果,果实密密麻麻攒成一团,红得跟血似的,挺容易认。” “不过三七喜阴又爱湿,常躲在山背面的缝隙长,你可得记牢啰。”村长叮嘱道。 苏容泽用力点了点头,坚定地回应“放心吧,我记得清楚!” 说罢,提着他那把大雨伞就冲进了瓢泼大雨中。 孙婉几乎是本能地跟了上去,见村长没阻止,赶紧披上雨衣,急匆匆地追随其后。 山洞里的人面面相觑,朱秀琴先开了口“村长,怎么就派孙嫂子和容泽去了呢?” “怎么不等雨小点再去?”她又问。 村长摇摇头,指向地上伤势最重的人“来福,他等不及了。” 第21章变戏法似的变出肉 至于朱秀琴的第一个疑问,村长并未作答,而是在小福子的搀扶之下勉强站起“你们将他们衣服上能撕的部分撕下来,烧热水,仔细烫过消毒,把伤口外的皮肤清理干净。” “切记,别让水碰到伤口!”他强调道。 朱秀琴连忙点头,当即招呼几位心细的妇女前来帮忙。 另一边,孙婉很快就追上了苏容泽,母子俩顶着雨在山林间搜寻。 大约走出一里地,孙婉确定之前的那帮无赖确已离开。 苏容泽是个内向沉默的孩子,见母亲跟了出来,心中满是感激,但嘴里只挤出了生硬的一句“娘,天黑不安全,你回去吧。” 重生一世的孙婉早已熟知大儿子的木讷性格,不多啰嗦,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坚定地说“走吧,娘陪你一起去。” “两个人一起找,能找到三七更快,也好早点救来福叔。” 苏容泽抿抿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余光始终留意着孙婉,一有滑倒的迹象便立即扶稳她。 孙婉的心里涌上一股暖流。 或许真是母子情深感动了上苍,不久,他们在一座的山脚下面发现了那醒目的红果。 孙婉喜出望外,与苏容泽加快了脚步靠近,果然就是村长所说的三七! 而且不只是一两株,而是成片生长的三七! 孙婉兴奋地开始采摘,苏容泽也忙着协助,没多久便采完了所有的三七。 期间,孙婉悄悄在自己开辟的小空间里藏了几株,又顺手栽到了灵泉的附近的土里。 收齐草药后,两人不敢耽搁,沿原路火速返回山洞。 一进洞,众人满怀期待的目光汇聚而来,当孙婉掏出三七那一刻,所有人都激动得欢呼了起来。 “孙嫂子,我就知道靠得住你!” 二雀子兴奋得连连称赞,旁边的朱秀琴却撇了撇嘴,一把推开二雀子“你不干活,就别碍事!” 朱秀琴笑眯眯地望着那堆三七,却不敢轻易触碰“村长,可是这药该怎么处理呢?” “洗净,一半捣烂挤汁,敷在干净布上包伤口;另一半煮成药汤喝。”村长吩咐道。 孙婉一听,脑子里立刻闪现出在县长府上顺手拿的那些衣物布料。 “干净的布嘛?我这儿有!“ 她将三七交给了朱秀琴,自己则噔噔噔地跑到了山洞后头,装模作样地在行李里摸索,实则悄悄从自己的秘密空间拽出一大块布来。 “哎哟喂!“ 朱秀琴惊奇地靠近了“孙大嫂,你这可是最上等的绸缎啊!以前我在镇上的布店里瞅见过,一匹便要一两银子呢!“ “嚯!“ 这一句话,就像是扔进了鱼塘的大石头,引得众人好奇心四起,纷纷围拢过来,眼睛瞪得圆溜溜地盯着孙婉手中的布料。 这时,苏容泽默默地接过朱秀琴手里面的三七,随即转身默默洗净后开始熬制药汁。 孙婉压根没有想到这布如此金贵,想到自己刚才那随意拉扯的样子,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她只能跟着苦笑着自嘲“哎,我哪懂这些啊,这块布还是我从县令家里顺手牵羊得来的呢!“ 众人一听,肠子都悔青了“我怎么就没想起来去县令屋里搜罗一番呢!“ 朱秀琴一听这懊恼声,立刻反击“二雀子,你哪里是忘了要去县令家看看,要不是咱们村长瞪着你,恐怕你连粮食库门朝哪儿开都忘了吧!“ “你……“ 二雀子被朱秀琴说得红了脸,只能不甘心地闭上了嘴。 这场景惹得大家又一阵哄笑。 村长摇了摇头,接过了那块洁白细腻的布,比其他人显得冷静许多,用力撕开后,将苏容泽研磨好的药液敷上,招手让苏容泽过来照看。 其实从老村长指定苏容泽去采药那时起,苏容泽就隐约察觉到什么,如今猜想成真,心中不免感到受宠若惊,赶紧全神贯注地看着村长处理伤口。 而且,老村长还边操作边传授如何根据伤口的深浅和位置,判断受伤的类型和程度,以及相应的治疗方法。 苏容泽听得全神贯注,山洞里的人们也慢慢安静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幕。 朱秀琴没听多久就开始眼前晕乎乎的了,她一边揉着太阳穴四处张望,见不少人都跟她一样的满脸疑惑,顿时感到平衡了许多。 这时,朱秀琴捅了捅旁边闲得发慌的小福子“小福子,你懂你爷爷在说啥不?“ 小福子摇了下头,眼神里流露出比朱秀琴更甚的迷茫。 好吧,朱秀琴这下彻底明白了,为何村长不教小福子而是去教苏家的大哥。 就连孙婉听了片刻,也觉得有些晕头转向,不禁感叹年纪大了,学习新东西不容易。 见她停下来锤了锤腰腿,朱秀琴立刻靠过来,小声嘀咕“孙大嫂,你看天都快黑了,大家都忙活了一下午,咱们是不是该准备晚饭了?“ 话音刚落,周围就有好几人的肚子跟着响应,咕噜噜叫了起来。 大家相视一笑,即便笑声在老村长讲课的背景下,也自觉地压低了声。 孙婉想了想,说“今天大家都辛苦了,晚上我来给大家好好露一手!“ 说罢,孙婉再次来到粮食车旁的包裹处,从中拽出了……一大块腊肉! 腊肉一亮相,山洞里立时炸开了锅。 朱秀琴的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兴奋地望着孙婉和她的神奇包裹“我的娘哎,孙大嫂,你那个包裹简直就是个聚宝盆嘛!“ 孙婉朗声笑道“这可是从老家带来的宝贝,一直藏着不舍得吃,现在大伙儿辛苦了,正好拿出来给大家补补身子!” “好啊,好啊!”朱秀琴连忙拨开围在大锅旁的人群,手脚利索地加着柴火“孙嫂子,你打算是做啥好吃的?我来帮忙行不?” 她这一积极,逗乐了众人,几个嘴上不饶人的假意推搡着她“哎呀,哪敢劳您大驾帮忙,您这一帮,肉都得少掉一半啦!” “去你的!” 朱秀琴笑着啐了一句,孙婉也跟着笑开了“我瞧着咱们这儿还有点野菜,不如就跟腊肉一块儿剁碎了,做个腊肉野菜饭如何?” “行行行,都听你的!” 第22章 羊入虎口 孙婉话音一落,婆娘们就动起手来,各自忙活各的还有几个壮小伙子提着大菜刀跃跃欲试想剁肉,结果被孙婉笑着赶走了。 她从车底下又掏出那把熟悉的菜刀。 这玩意儿是从家里带来的,大伙儿见怪不怪,纷纷在一旁垂涎欲滴地看着孙婉娴熟地切着腊肉。 不一会儿,腊肉、野菜跟米饭一股脑儿下了锅。 除了专注处理伤口的苏容泽跟村长,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口大锅牢牢吸引。 火势正旺,不久,一股诱人的香气猛地扑鼻而来。 腊肉的醇厚与野菜的清新交织在一起,引得人们的喉结上下滚动。 就连村长也被这股香气勾得失了神,抬头一看,才发现着大锅里竟然是煮的腊肉饭。 而苏容泽呢,他心里默念着村长教的包扎法子,一心一意地处理着伤员。 直到包扎完毕,他才放松下来,这时才意识到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洞里弥漫的香气更是让人口水直流。 村长见苏容泽一脸懵懂,心中暗自点头。 苏家这大儿子虽有些憨厚,但学习能力极强。 孙婉也被这香味诱惑得难以忍受,前世逃难的日子里几乎没吃过什么好的东西,今生重来,却忙于未雨绸缪,连最基本的口腹之欲都顾不上。 此时闻到肉香,她第一个按捺不住。 好不容易才等到饭熟,朱秀琴迫不及待地揭开了锅盖。 哇! 比先前浓烈许多倍的腊肉香彻底爆发,每个人都巴不得立刻扑上去大吃一顿。 朱秀琴激动得手都有些颤抖,迅速盛饭分发,每人的碗里都是满满当当压实了的。 第一口腊肉饭入嘴,孙婉觉得就算此刻死去也无憾了。 她闭眼细细品尝着那小小腊肉丁,以及被油脂浸透、金黄透亮的米饭,就连被腊肉香和稻米香包裹的野菜,也变得格外美味。 简直想把舌头都吞下去。 洞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低头专心吃饭。 大家还不舍得吃得太快,每一口都要在嘴里细细品味。 吃着吃着,洞里隐约传来了抽泣声。 起初是年轻媳妇们忍不住哭泣,慢慢地,男子汉们眼眶也红了,老人更是泪流满面,只有孩子们一脸不解。 二雀子哭得最厉害,小脸蛋憋得像熟透的柿子一样红。 朱秀琴的眼圈泛红,她强忍着将嘴里的饭咽下,声音坚定地说“周姐,从今往后,我朱秀琴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跟你走到底!” “谁再敢动你一根汗毛,我第一个不放过她!” 众人含泪,用力地点着头表示赞同。 孙婉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心里何尝不被这份情谊深深触动? 这些年,庄稼收成愈发的少,种出来的东西,自己舍不得吃一口,全留着交税用了。 像这样香软的大米,上一次品尝似乎是十多年前,那时候琰哥还在身边。 至于腊肉,孙婉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那是她一年省吃俭用,狠下心在镇上买回来的,就为了老二家的媳妇在生孩子时,能好好补补身子。 可惜上辈子,她满怀期待送到老二家门口,自己却没尝到半点。 这辈子尝到了,才明白这味道有多美妙! 孙婉埋头大口吃饭,用力咀嚼着说“这些都是我们共同努力的成果,只要到徽州了,好日子就在眼前!” “徽州那边的官清廉多了,听说税收只需三成呢!” “真的吗?!” 众人惊讶追问,他们这里的税可是高达八成啊! “千真万确,而且徽州可是富饶之地,到处都是吃的,只要咱们去了那里,只要勤劳,日子肯定红火!” 这话虽是孙婉从他人那听来的,但在这氛围下,说得越好,就越能激发大家的斗志。 果然,腊肉饭下肚,每个人的眼里都闪烁着对徽州的渴望。 那一顿,第一锅还可以吃到实实在在的腊肉丁和白米饭,到了第二锅,就只剩下腊肉的油和混了些许糙米的大米。 即便如此,大家依然满足地吃完了三大锅。 酒足饭饱,大伙儿躺在了山洞里,闻着那残存的腊肉香气,每个人都幸福得仿佛身在云端。 那晚,所有人都睡得格外香甜。 梦里满是腊肉鱼鲜,大米白面的徽州。 然而,天刚蒙蒙亮,洞顶忽然传来“轰隆”巨响,所有人被这突来的噪音惊醒。 慌乱之中,大家不约而同往外跑。 刚出洞口,众人不由得屏息。 他们选的山洞位于山腰,前面是一小片空地,四周则紧贴着陡峭的岩壁。 此时此刻,那岩壁已面目全非,无数泥土碎石夹杂着山林草木,汇成一股气势汹汹的泥石流倾泻而下。 众人静静目睹这一切,心中震撼不已。 连山洞都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微微颤抖。 小福子害怕地钻进村长的怀里“爷爷……” 村长紧紧抱住他,望着被泥石流给堵得死死的山路,脸色凝重。 孙婉披着油布直接走上山坡,发现山上的泥石流不止一处。 雨也越发的大。 “等雨一停,我们也必须立即启程。” 孙婉面色严峻,连绵的大雨让山里变得危险重重,但他们带着那么多的粮食,离开山林也不安全。 谁知道那些恶霸躲在哪儿,会不会忽然跳出来对他们下手。 失去了山洞的地理优势,他们一群人遇到那些亡命之徒,无疑是羊入虎口。 可若是一直留在这里,哪天被泥石流吞没也是未知数。 大伙儿心头都萦绕着这个难题,目光满是忧虑地齐聚在孙婉身上。 “要、要说藏身的地儿,俺倒是有个想法……” 二雀子突如其来的小声嘟囔,瞬间成了全场焦点。 这会儿,二雀子头一遭被这么多双眼睛如此盯着,紧张得喉咙一紧,挺直腰杆,勉强故作镇定地说起来 “早先,俺娘跟俺提过,十多年前,泸水那边的山里有座老庙嘞!” “好像是个吃饱了没事干的大官,退了休就想着上山求仙问道,特地建的。” “那地儿还找人看了风水,用的材料都是顶呱呱的,可惜那大官抠门,不让外人瞧,后来他自己也没了,庙也就空在那儿了。” 第23章泥石流 朱秀琴听罢,满脸疑惑地瞅着他“这别是你娘编来糊弄小孩的吧?我咋从没听过这茬儿?” “你、你自己爱信不信!俺娘才不会骗我,她说的是她小的时候听长辈讲的,老一辈心里门儿清!” 话落,众人不约而同望向村长,只见村长眉头一皱,转而问曲大娘“大娘,您可听说过这事儿?” 曲大娘眼神迷离了片刻,像是在追溯旧事“嗯,好像有这么个说道……” 二雀子即刻得意洋洋地朝朱秀琴瞥了一眼。 朱秀琴“嘁”了一声“曲大娘,那您还记得那座庙在哪儿不?” 曲大娘这下摇了下头,苦笑连连“人老了,记不清了。” “连在哪儿都不知道,咋躲雨去?路上天知道多凶险!二雀子,你净瞎扯!” 二雀子气得脸涨得通红,狠狠瞪了朱秀琴一眼,没再吱声。 孙婉却若有所思。 “反正咱们去徽州,总得过泸水山,不如去碰碰运气。” 她仰头望向依旧颤巍巍的山洞顶“这洞不牢靠,咱们得赶紧走。” 众人无奈之下,迅速收拾好行装,再次背起行囊,朝着泸水山进发。 而此时此刻,在泸水县城里。 县衙深处,朱震南一伙趁着四下无人,干脆将整个县衙据为己有,那些尸体则一股脑儿丢进了后院井中,再用石板封死。 一名手下垂头丧气地进门汇报“那群该死的蝗虫怪,竟然搜刮得那叫一个干净,连根稻草都不剩!” 朱震南闻言,脸色更加阴沉。 这一路上的追击,别说找回多少粮食,兄弟们已经折损大半! 那帮家伙手段卑鄙,他们受的烫伤比普通的刀伤更难熬,不仅难以治愈,就算治好了,也比刀伤花费更加多的时间和药物! 朱震南并非多讲情义,只是他明白,这世道已乱得不可开交,好转无望,往后必须找个可靠的势力依附。 但想被人收留,自己也得有两把刷子。 泸水县的这些兄弟跟随他最久,除了已被除掉的叛徒,至于剩下的还算忠心耿耿。 于是,朱震南只得咬牙,自掏腰包为兄弟们治伤。 一想到如流水般消耗的银两,朱震南心如刀割。 “仔仔细细搜查过了吗?那些当官的,狡猾得很,肯定藏着不少银子的秘密地方。我就不信,那帮人能神到哪儿去?” 那手下脸更苦了“咱们都快把地给翻过来了,您提的那些神秘盒子是真找到两三个,可惜啊,里面早被掏空了!” “啧。” 朱震南抿了抿唇“这群兔崽子,真会玩消失。” “头儿,咱接下来咋整?这么多人要吃饭,单靠您的积蓄可顶不住啊。” 朱震南斜睨着他,嘴角挂着不怀好意的笑“你挺清楚我的家底嘛?” 手下顿时冷汗直冒,连忙点头哈腰“是小的瞎操心,还不是担心您嘛!” 朱震南哼了一声“我自然有办法可以解决生计问题。” “你去把其他人召集起来,县衙虽然完了,县里大户人家可不少。” 手下一听,眼睛一亮,连忙应声而去,急匆匆集合人马。 那一夜,泸水县里三家大户人家遭遇灭门。 直至拂晓,朱震南提着已卷刃的刀,遥望泸水县周围的山峦。 他满身是血,脸上却挂着残酷而狠厉的笑容,带着一众兄弟们义无反顾地朝冀州城方向奔去。 …… 山林间,大榕村的队伍在蜿蜒曲折的山道上艰难的前行。 山路险峻,还得躲避可能发生的山体滑坡,队伍的行进速度愈发缓慢。 众人渐渐体力透支,推着粮车的年轻人也喘着大气,步履蹒跚。 村长环视一周,深深吸了口气“孙嫂子,咱们找个地儿歇会儿吧。” “这雨是下得越发的大了。” 雨声密集,村长几本上是在吼叫。 孙婉也是疲惫不堪,她能坚持到现在,一半得益于多年农活练就的体格,另一半则是苏容泽始终陪在她身边,搀扶着她。 孙婉眯起眼,努力望了望四周,艰难地摇头“不可以停!” “我们现在在半山腰,泥石流或许随时可能来袭,至少得爬到那里去!” 众人顺着孙婉所指望去,这才注意到远处的山顶上有块小平地。 虽然看起来很遥远,但至少给大家提供了个目标,于是村民们咬紧牙关,再次鼓足勇气前进。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一阵惊恐的尖叫“啊!” 孙婉心中一紧,猛地转身,只见身后的不远处又突发了一次小型泥石流。 而就在那即将涌来的泥石流下方,站着几个人,刚才尖叫的人正是苏桂英! “快跑!往右边跑!” 孙婉心头一紧,她几乎毫不犹豫扔下行李,向苏桂英的方向冲去,边跑一边大声的呼喊。 苏桂英却被吓得呆住了。 从小在孙婉的呵护下长大,从没吃过苦头,虽然是乡下姑娘,却连田地都很少踏入。 然而这几天,她的世界天翻地覆,先是母亲突然变得凶狠,接着目睹嫂子在眼前惨死,就连外婆和舅妈也变得面目狰狞。 苏端诩归来后,也像变了个人,整日如同行尸走肉,根本没有察觉到妹妹的异样。 这一路,兄妹俩的精神状态都不太稳定。 今日,他们刚踏入这山中,本想着出山就能到达泸水县,哪知道却正面遭遇了泥石流! 孙老太太最先嗅到了危险的气息,猛地一嗓子喊出来,抱着小孙子孙卓就往旁边窜,孙晟和宋萍也紧跟其后,唯独苏家那对兄妹,像是丢了魂似的,慢悠悠地落在后面。 孙晟见状不忍,扯起苏端诩就飞奔出去,苏桂英一人留在了原地。 那泥石流来得猛,眨眼间就要把半边山吞没,苏桂英一时愣怔,眼前就满是浑黄的波涛。 “哎呀!” 尖叫之中,苏桂英脑子里一片混沌,两条腿被吓得根本迈不动步,别说逃了,就连站都站不住! 突然,肩膀上传来一阵剧痛,随即一股巨大的力量把她提了起来,几乎是被拖着给甩出泥石流的轨迹。 “嘭!” 第24章 人也没了 苏桂英狠狠摔进泥地里,全身发抖,脸色苍白如纸,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孙婉一看女儿这模样,心里的火气直往上冒。 她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原本就疲惫的身体,在经过这番生死时速,手脚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孙婉一把拉起苏桂英的衣领,当即厉声道“你这笨蛋!泥石流都来了也不知道跑!” 苏桂英被这一声熟悉的呵斥震得一个激灵,算是从惊恐中稍微缓过来点。 望着妈妈那既生气又担忧的脸,这些天来积累的恐惧和委屈瞬间决堤。 “妈——” 苏桂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紧紧抱着孙婉,仿佛整个人都要哭碎了。 孙婉下意识得回拥着女儿,这才惊觉仅仅几天不见,女儿竟瘦了一大圈! 她的心顿时像被针扎了一样疼。 抬头望向阴沉的天空,孙婉心中对女儿的那份怨气,再也憋不住了。 她紧紧抱着女儿,说话的声音哽咽“你这丫头,是要吓死妈啊!” 苏桂英的哭声愈发凄凉。 大榕村的乡亲们也纷纷赶来,见到这一幕,不少人眼眶泛红。 唯有对岸的孙老太太他们,神情淡漠。 而苏端诩则微微抬起眼皮,冷淡地看着这一切。 苏桂英哭得停不下来,孙婉被她紧紧搂着,时间越长,心里就越酸楚。 这个女儿虽然不成器,思想糊涂,但终究不像她的两个哥哥那样狠心绝情。 上辈子,苏桂英被骗去做人家的小妾,心甘情愿地伺候那个渣男,没有一点尊严。 那渣男和他老婆不是打就是骂,非但没让她觉醒,反而让她彻底失去了自我。 后来更是糊涂到极点,以为给那男人生个儿子就能让他不打她,也不顾自己才十三岁,硬是喝了催生药。 结果却是母子俩都没能活下来。 孙婉得知女儿的遭遇,曾多次带老大上门劝她离开,可苏桂英已经傻了。 她坚信那男人得心里有她,可只是碍于自己的正妻才不能宠爱她,认为挨打受骂都是为了保护她。 那时候的孙婉听到这样的话,简直不愿意相信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她想破口大骂,想让女儿立马清醒过来,但苏桂英只是给了她一袋饼子,然后就关门不见。 孙婉恨过,也怨过,也疑惑过,但此时此刻,之前的那些所有恨铁不成钢的情绪都已消散,只剩下了那袋饼子残留的温度。 孙婉叹了一口气。 算了吧。 这几天的苦,想必已让这个爱幻想的女儿体验到了生活的艰辛,至于她那糊涂的脑袋,还需更多的时间去慢慢转变…… 孙婉轻轻拍打着苏桂英瘦弱的背,抬头望向对面的孙老太太和随行的人们。 这一望不当紧,孙婉立刻敏锐地嗅到了异样的气息。 “桂英,你二嫂呢?!” 苏桂英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下意识地看向孙老太太,却只见到了一双冷酷无情的眼眸。 苏桂英心中一惊,慌乱地低下头,许久也不敢抬起头来“二嫂……她……” “她”了半天,却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孙婉对这一个女儿真是无奈至极,心头涌动着不详的预感,目光转向了苏端诩。 而苏端诩沉默不语,母子二人则是隔着那片泥泞对峙着。 或许只是错觉,孙婉仿佛从老二的眼中捕捉到了一丝怨怼? 但当她凝神细看时,在那蒙蒙细雨中,苏端诩的脸上只有无尽的哀伤“娘,玉兰……她走了!” “雨天地滑,玉兰流产,没了!” 孙婉的瞳孔骤然收缩,眼中是藏不住的震惊。 良久,她才缓缓眨了眨眼,整个人如枯木一般,喃喃自语“没了,怎么就没了呢……” 前世里,西昭军来袭,老二一家也被迫流离失所。 那时候,谢玉兰的孩子刚刚出生,月子都没坐完,是一路血淋淋地走到京城。 自始至终,没出过任何差池,甚至谢玉兰还提前结束了月子,身体健壮。 这一世,虽然因战事提前,老二家的日子过得清苦,但她自己生育过四个小孩,一眼就能看出谢玉兰这次虽怀有较大胎儿,但孕期稳定得很! 即便真的不小心滑倒,也不该是母子双亡的结果啊? 孙婉心中充满了疑惑,而苏端诩则趁着空档,领着孙老太太等人绕过泥石流,从旁侧的小径走了过来。 宋萍眼神锋利,盯着低头不语的苏桂英,直到后者始终未曾抬头,这才将视线移到了孙婉身上。 “大妹子,我还真没见过心肠比你更硬的母亲!” “你先是将自己的亲娘跟亲弟弟赶出门,接着又亲自把怀孕的儿媳赶走,你可真是能耐啊。” “可惜啊,老二媳妇走得可惨了,满身的血都流尽了!临终前还在咒骂你呢!” “大妹子,这些天你睡得可踏实?老二媳妇可是死不瞑目啊!” 宋萍的嗓音尖锐刺耳,话语被闻声而来的村民们听得一清二楚。 不等孙婉开口,朱秀琴已一个箭步冲上前,“呸”了一声,又狠狠地唾了宋萍一口“少在这胡吣!” “你们这群玩意是怎么被赶出去的,真当我们大伙都忘了不成?你还好意思喊冤?!” “至于老二的媳妇,我们大伙可都是瞧得清清楚楚,是因为老二一家实在跟不上队伍,孙夫人特许他们慢慢走,临走前还给了满满一袋子干粮呢!” “你这个胖婆娘,人母子俩都还没开口,你就急着吠起来了,跟你有半毛钱关系吗?” 朱秀琴素来泼辣,往日在村里,就没见过她吵架输过,且她吵架时从不顾形象,三两句话便让宋萍气得浑身颤抖。 “你!你这贱货才是哪条疯狗!这可是咱们家自己的私事,关你屁事!” “就关老娘的事!话搁这儿,谁敢欺负孙夫人,就是跟我过不去,跟咱们大榕村得所有人为敌!” “对头!” 大伙儿在后面纷纷应和,目光灼热地锁定在宋萍身上。 宋萍碰上朱秀琴,或许还能硬着头皮抵挡一二,但面对这么一大群人,她的勇气瞬间烟消云散。她身上的肥肉微微颤抖,步步后退,眼神里满是无措。 第25章大发横财 真是见鬼,才不过几天光景,孙婉究竟施了什么魔法,竟能把这些人都拉拢到自己身边? 身后的孙老太太也难掩诧异,她首次正儿八经地打量起孙婉来。 “哎呀,全都是误会嘛!”孙老太太一把将宋萍拉到自己身后,赔笑着试图缓和气氛,“我那媳妇儿也是心疼自家二弟媳,一着急就口不择言了。” 在这众人面前,孙老太太机智地没有把责任推给孙婉,而是模糊地带过了话题。 “一着急?我看更像是蓄谋已久吧?”朱秀琴语带讥讽地反击。 她挡在孙婉前头,冷冷扫视过孙老太太尴尬的表情,不屑地哼了一声。 “行了,别吵了。” 最终,是村长咳了一声,一边拄着拐杖缓缓走上前来“苏家老二家的没了,大家的心里肯定都不好受。” 村长停顿了一下,他浑浊的眼珠却异常敏锐地盯住苏端诩“但有些话,一定要在今天说清楚不可。” “这么些年,咱们同在一个村里过活,谁都不是瞎子!” “苏家老二,我问问你,你娘辛辛苦苦拉扯大你们兄妹几人,吃尽苦头,而且对你们掏心掏肺,不知道你还记得吗?” 苏端诩眼睛微微闪烁,低头不语。 村长见状,接着说“就算你忘了别的,那天分别的事总该记得吧?” “那天,是你娘嫌你们碍事丢下你们,还是自己实在走不动,求着分粮各走各路,你心里总有个数吧?” 苏端诩的头垂得更低了。 “看来你还记得。”村长咳了几声,“既然记得,那就好好管住自己的心。” “遇事要用自己的眼睛看,用心去感受,睿德,你也不小了,都二十六岁的人了!得知道哪些话该听,哪些话不该听。” 一番话落,四周一片寂静。 苏端诩一直低着头,倒是孙老太太等人的脸色变得忽青忽白。 村长无意与他们过多纠缠,见争吵平息,便让大家准备继续上路。 苏桂英紧跟着孙婉。 虽然这些天母亲对她不闻不问,但她毕竟是自己的母亲。 孙婉也没像往常那样推开女儿,反而递给她一块饼,又给了苏端诩两块饼。 她之前就注意到,给兄妹俩准备的包裹已经被孙晟牢牢背在身上了。 望着默默嚼饼的兄妹,孙婉叹了一口气,内心更多的是无奈和悲凉。 丈夫离世后,她忙于耕田持家,最初是老大帮忙照看孩子,但家中依然难以维持生计,于是老大就跟了张大牛的父亲去打猎。 这样一来,家里总算有了口粮,但孩子们却无人照料。 苏端诩最早跑到外公家蹭饭,等到她的老三老四能走路了,也常跑去孙家玩耍。 孙婉自然乐于见到这样的局面,又担心孙老太太不高兴,便每月将家中大部分粮食送到孙家。 好在,尽管孙老太太对自己这个女儿不怎么待见,看在了粮食份上,因此对这三个孩子倒还算不错。 正因为这样,孩子们和外公外婆家的关系,比她这个当妈的还要亲热几分。 那天,苏端诩提出分路走,她刻意多给了他一些粮食,一半原因是想让孩子们行得慢些,另一半则是盘算着能借此机会分散孙老太那群人的注意力。 只是万万没想到,谢玉兰竟会遭遇不幸。 望着心神恍惚的苏端诩,孙婉心中五味杂陈,刚想开口安慰儿子几句,却猛地忆起了前世的那一幕。 孙婉紧闭双眼,嘴唇紧抿。 少顷,她再次睁开眼,目光已是一片沉稳冷静。 “糊涂虫,难不成这辈子还想重蹈覆辙不成!” 孙婉暗暗责备了自己一番,随即坚毅地迈步向前。 夜幕降临前,一行人终于赶到山顶。 到了这地步,不必再忧虑泥石流的威胁,可失去了山洞的庇护,众人只好用油布搭了个简易帐篷,生火做饭。 孙老太那一行人竟然鬼鬼祟祟地躲在帐篷边缘,众人见状,虽心知肚明,却也没去理会。 晚餐简单得很,路还长,纵使有粮食,大家也不敢浪费,只取出些存放已久的糙米,加上野菜,煮成了一大锅粥。 即便是这样朴素的一餐,也足以让大家心满意足。 宋萍闻着空气里面弥漫的粥香,目光闪烁,时不时地飘向那三辆盖着油布,满载粮食的货车。 “娘,孙婉他们真是撞了大运啦!” 孙老太早已看在眼里,嫉妒得眼睛都泛红了,又瞅了瞅自己怀里瘪瘪的包裹,愤恨地说“都是那狐狸精害的咱们!” “她说得那么轻松让孩子落在后面,原来是为了甩掉我们,自己去发横财!” 想到这里,孙老太连手中的干粮都觉得索然无味,怨恨的目光一次次地射向孙婉。 “哗啦!” 突然,只觉得头顶的帐篷被人猛然掀起,积累在油布上面的雨水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几人瞬间被淋成了落汤鸡! “哎呀!朱秀琴,你活腻了吧!” 宋萍尖叫着整个跳起来,对准整理油布的朱秀琴破口大骂。孙老太一行人也怒目圆睁,盯着朱秀琴。 朱秀琴却是一笑,毫不示弱“我看你们那副嘴脸就不爽!” “吃着孙夫人给的,还占着人家的油布,一个个就摆出那副臭脸给谁看?不爽就滚远点!” “看见那条路没,一直走就能到泸水县,有种自己活去,别像水蛭一样缠着我们!” 孙老太气得整个浑身颤抖,手指朱秀琴大骂“我爱去哪儿去哪儿,轮得到你管?” “嫁不出的老姑婆,爹妈一死你就得意忘形了?换做是我,早就羞愧得跳崖自尽了!” “你这老不死的,说谁老姑婆呢!” 朱秀琴闻言大怒,举起手中的木棍就挥了过去。宋萍本在一旁,却被孙老太不经意间一推,下一刻,木棍重重地砸在了她的肩上! “哎哟!” 宋萍痛呼一声,转身想找孙晟帮忙,却见孙晟已经抱着孙卓躲得远远的了,连孙老太也蹒跚着躲开了! “你们这群混账玩意儿!” 宋萍忍无可忍,怒骂了一句,随即转向孙老太,打算找她理论…… 第26章一物降一物 场面顿时变得滑稽不已,孙晟搂着娃,手里提溜着干粮,远远地躲开了是非之地。朱秀琴呢,手里攥着一捆柴火,和孙老太、宋萍缠斗成一团,三个人没多久就在泥地里滚作了一堆。 孙婉听见这边的喧闹,急匆匆跑来,其他人也紧跟其后,七手八脚地把扭打的人拉开。朱秀琴从头到脚沾满了泥巴,还不忘对着孙老太她们破口大骂“生儿子不长眼的家伙,你本事大怎么还活得这么窝囊,你儿子也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货色!” 孙老太满脸是泥,怒气冲天,硬是要回击“那也比你好!你老了怕是连收尸的人都找不到!” “你……!” 朱秀琴手被制住,一伸腿打算给孙老太来一下,却被拦着她的人往后拽,结果没想到这一脚不偏不倚,正好踢中了在一旁看热闹的二雀子。 “哎哟喂!” 二雀子痛呼出声,一边抱怨着朱秀琴“你倒是瞅准了再踢啊!” 朱秀琴哪里听得进去,转头啐了他一口“去你的吧,懒鬼,看我笑话,被踢也是活该!” 话音未落,又想抬腿再来,吓得周围人连连后退。 “疯婆娘,真是个疯婆娘!” 二雀子拍拍身上的泥土,一脸晦气,挪得更远了些。 村长和孙婉目睹这一幕,头都大了圈。孙婉知道孙婉是为了给自己出气,更不好意思说什么,只好上前搂住朱秀琴,柔声安慰“秀琴,别生气了,你的心意我明白。” 闹腾了半天,到底听到了体己话,朱秀琴心里的委屈像决堤的河水,张嘴大哭了起来“孙家妹子……” 边哭一边扑进了孙婉怀里,鼻涕眼泪和着泥水抹了孙婉一身。 孙婉哭笑不得,只能拥着她慢慢安抚。 另一边,村长面色铁青,冷冷盯着已被制服的孙老太,语气严厉“孙老太,咱俩也算是同辈,以前我是看在乡亲一场的面上让着你。” “但你们再敢惹事,就不要怪我无情,逐你们出门!” 孙老太一行人见村长似乎动了真格,立刻收敛了起来。 “是她先找茬的,哎呀,老村长,您得主持公道啊!” 村长眉头都没皱一下“你们几个的性子,我还能不清楚?” 一句话,堵得孙老太哑口无言。 见她不再闹腾,村长心中虽烦,却也松了一口气。 朱秀琴得意洋洋地扬起下巴,挑衅地看着孙老太。 没想到,村长冷不防丢下一句“我看这雨不算大,大伙儿的野菜如今也吃得差不多了,秀琴,你去那边的山坡挖点蒲公英回来。” 朱秀琴一听,呆若木鸡,手指哆嗦着指向自己“我?难道就我一个?” “不然呢?” 村长这会没好气地用拐杖在朱秀琴脚边敲了敲“吃饱了撑的,多动动!” “我刚才路过看到那坡上蒲公英挺多,不多挖两筐,今晚上你就别想吃饭了!” 朱秀琴的脸一下绿了。 虽不满,却也不敢违抗,只好垮着肩,背着背篓朝着山坡上挪去。 二雀子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声刚起,便迎来朱秀琴的一记白眼。 二狗子一瞅见朱秀琴那副不怀好意的眼神,心里面就开始敲起了退堂鼓,正琢磨着怎么开溜,却被朱秀琴一个箭步揪住了衣领子,逃都逃不掉。 “乐呵啥?陪姑奶奶我去挖地!” 二狗子一边挣巴着,一边嚷嚷“村长不是让你单干吗?拽上我干嘛!”叫唤归叫唤,他那点子力气在朱秀琴跟前简直如同儿戏。 瞧他闹腾得欢,朱秀琴猛地一拽二狗子的肩膀,使劲晃悠了几下,大声喝斥“瞎闹腾个啥!” 二狗子被晃得七荤八素,耳边那声吼直接把他吓蒙了,就这么迷迷糊糊地被朱秀琴拖走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笑得前仰后合,连孙婉的眼角都憋着笑。 原想着跟朱秀琴一起挖野菜的她,没料到刚靠近,就被朱秀琴推了回来“孙嫂子,你心好我知道,但这事儿我乐意自个儿担!” “我就见不得那些吃着别人喝着别人的,反过来还一脸忘恩负义的小人样!” 这话朱秀琴故意说得响亮,那边孙老太太脸色一下就变了。 朱秀琴得意地冷哼一声,甩了甩那两条大辫子,辫子在空中张扬着。 “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孙涛小声嘟哝了一句,转头劝慰孙老太太“娘,犯不着跟那种人计较。” 孙老太太斜眼瞅了他一眼。 孙涛被看得一愣“娘,咋了这是?” “咋了?不孝的东西!” 孙老太太突然被一巴掌拍在孙涛背上,力道之大让他疼得差点儿趴地上。 “哎哟!” 孙涛好不容易稳住身子,抬头一看,老娘已经怒气冲冲地走回棚子底下坐下了。 “娘还真是老顽童啊,嘿嘿……”孙涛尴尬地笑着蹭到宋萍旁边。 没想到宋萍也给了他一个白眼,虽没动手,但眼神中的嫌弃跟孙老太太如出一辙。 她扭着腰,也回到了棚子的下面。 连续被家里的两位女将白眼伺候,当着儿子面,孙涛不由自主地跟孙卓抱怨“难怪古人说,女人和小孩难养活呢!” 孙卓一听,立马模仿奶奶和妈妈的样子,也给孙涛一个大大的白眼“你才最难伺候呢!” “奶奶讲了,我是世界上最最可爱的那个小孩!” 说罢,挣脱开孙涛,一头扎进了孙老太太怀里。 孙涛“……” 这世道,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在老孙家,他还说不上话了吗? …… 这一阵子闹腾,大伙儿的情绪非但没受影响,反倒是觉得像免费看了一出戏,心情好了不少。 等到朱秀琴和二狗子背着个背篓,一路拌嘴回来时,豆饭已经煮得喷香。 豆饭就是各类豆子混一块儿,煮得烂乎乎的,加上点野菜和盐,简单至极。 味道虽然普通,但胜在实惠顶饱。 虽比不了腊肉饭,但此时此刻,安安静静地享用,倒也平添了几分难得的满足感。 饭毕,孙婉特意切了点生姜,熬了一大锅的姜汤给大家暖身。 啃着干饼的孙老太太等人更觉不是滋味了。 第27章捡到一个人 特别是孙卓被姜味熏得连打几个喷嚏,宋萍终于坐不住了,腆着脸过来“那个,村长,能不能给我家孙卓盛碗热汤啊?” 你也看到了,他还是个孩子,咱们大人的事情,怎么闹也得让孩子清静些吧? 村长的目光掠过孙卓那比小福子还显稚嫩的小脸,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忍。 不过,他到底还是把决定权交到了孙婉手上。 孙婉小口抿着姜汤,眼皮子都没抬一下“说来话长,孙卓毕竟是我侄子。” “但方才弟妹也提了,我孙婉现在是出了名的六亲不认,既然是这样的人,哪里还分什么侄子什么外甥。” 宋萍脸颊一红,赶忙抬手,轻轻拍了自己一下,嘴里念叨着“哎哟,瞧我这嘴,真是不会说话!” “嫂子,我这人就是心直口快,说话不经大脑,你可别往心里去!” 孙婉冷笑,漫不经心地瞥了宋萍一眼“弟妹,你不用跟我绕弯子,姜汤你们能喝,粮食也能吃。” 看着宋萍脸上瞬间绽开的惊喜,孙婉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不过,得有点交换。” 宋萍愣住了“交换?” “那当然,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你以为呢?”孙婉毫不客气地说,“逃难前,镇上的米一斤要三十文,而且现在这世道,一百文怕是都买不到了。” “看在从前的情分上,我就不赚这差价了,给你们也按三十文算。” “当然,我也知道你们孙家才逃难出来不容易,身上没几个钱。你们可以想办法去挖点野菜,打打猎,砍砍柴来换。” “价格都按以前的标准,绝不欺人!” 这话一出,宋萍的脸色彻底暗了下来。 她胸口起伏,满腔怒火似乎随时要喷涌而出,但终究还是压了下去。 四下里村民虎视眈眈,宋萍强挤出笑容“行,我明白了。” 最终,宋萍还是没叫儿子喝上那碗姜汤。 她把孙婉的话原原本本告诉了孙老太和孙晟,两人恨得牙根直痒。 “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把他扔尿盆里溺死算了!” 孙老太眼神幽冷,盯着孙婉,满满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 宋萍虽也对孙婉不满,却被孙老太的视线吓得不轻。 趁孙老太去方便,宋萍忍不住戳了戳孙晟“我说,你娘咋这样恨你姐呢?” 毕竟血浓于水,这恨意竟比她这外人还强烈。 孙晟冻得直打哆嗦,搂着儿子跟干粮取暖,听到这话,冷冷回了一句“谁不恨那不孝女,我比娘还恨!你难道不恨?” “你这木头疙瘩!” 无缘无故挨了这么一句,宋萍气得骂了回去。 谁知话音刚落,孙晟脸色一沉,一拳狠狠砸在她胸口“不是你骂谁呢?” 宋萍被这一拳击中,脸刷地白了,踉跄着倒在地上,连呼吸都困难,捂着胸口眼神呆滞。 可那父子俩看着她这幅模样,竟无丝毫怜悯之意。 孙卓甚至嫌恶地看了一眼宋萍身上的赘肉,扭头不看。 好一会儿,宋萍才缓过来,缓缓爬起身。 她面上毫无表情,仿佛完全忘了那一拳,若无其事地从孙晟怀里取出干粮,掰了块饼吃了起来。 孙晟竟也没拦着,只是嘴上不乐意地嘀咕“吃吧吃吧,吃到天上去得了!” 这一场景落入朱秀琴眼中,让她眼神里闪过一丝困惑。 眉头紧锁的她,连姜汤都难以下咽。 夜色降临,孙婉分配了苏容泽和张大牛带领众人轮换守夜。 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伴随下,大家挤在了油布下,囫囵吞枣般度过一夜。 次日清晨,每个人醒来都不太舒坦。 尽管他们用一大块油布尽量遮挡,但夜晚的寒风依旧猛烈,不少人感到头晕目眩。 村长见状,并未急于启程,而是再次找来苏容泽,细致描述了几种的草药的特征。 苏容泽用心记下,披上油衣踏入雨中。 半个时辰后,他背回一筐草药。 村长仔细检查,挑出几根杂草,其余的基本正确。 他满意地点点头,随后指导苏容泽如何熬制退热汤。 众人静静旁观,无人喧哗,更有人努力记忆着村长的每句话。 不久,在村长细心的指导下,一大锅退热汤热腾腾出炉。 村长先饮一碗,满意后才允许分给众人。 无论是否感冒流涕,人人一碗,药效未知,至于那味道…… 众人默默放下碗,无人要求再来一碗,与昨日广受好评的姜汤形成鲜明对比。 苏容泽挠挠头,憨厚的面上挂着尴尬的笑容。 “良药苦口益于病,这药越苦效果越好!” 村长摇头,再次舀起了一碗递给小福子“山里草药稀缺,这只是缓解预防,多喝有益。” 小福子像拨浪鼓似的摇头,大声回应“爷爷!我的身体棒着呢!” 话音未落,他就躲到张大牛背后。 张大牛苦着脸说“村长,小福子还小,舌头嫩,不喝就算了吧。” 村长脸一沉,碗对准了张大牛“那你就喝!” 张大牛立刻变了脸色,拽出小福子“小福子,听爷爷的话!” 众人哄笑,连村长也憋不住笑出了声。 “算了吧,不喝便不喝,装进竹筒里,晚上到时候再加上水熬一次。” 此时,笑声戛然而止。 尽管药苦,效果确实显著,到了中午,众人吃完饭后,早上的不适已缓解许多。 于是,大家纷纷打包行李,准备出发。 鉴于泥石流的威胁,他们避开低洼地带,沿着较平坦的山坡行进。 忽然,跑在队伍最前端的小福子气喘吁吁地跑回来“爷爷!” “前面有具尸体!” 童言无忌,众人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村长连忙捂住小福子的嘴“别胡说!” 另一边,孙婉带着苏容泽疾步前去,确实在草丛中发现了一具女性的遗体。 孙婉小心翼翼地将她翻过身,只见那女子面容清秀,小脸如同雪般洁白。 紧闭的眼皮下,睫毛细长,被雨水沾湿后紧贴着眼睑,像是一把微型折扇。 最关键的是,那女子的胸口还在微微的起伏。 “还活着。” 第28章扬眉吐气 孙婉弯腰把人轻轻抱起,旁边的苏容泽刚想搭把手,突然意识到眼前的是位姑娘,赶紧收了动作。 好在孙婉力气不小,迅速将人领到了老村长跟前。 村长给那女孩把了把脉,脸色愈来愈凝重“气血双亏,又冷又饿,脉象沉重滞涩,情况不妙啊。” “容泽,快去把今早熬的药汤取来。” 苏容泽急忙拿出竹筒,孙婉则亲自喂那姑娘服下药水。 或许心中尚存一丝清明,那姑娘对苦涩的药水并未抗拒,尽管起初被药味刺激得干呕了下,但很快便强咽着大口喝了下去。 仿佛她深知这苦口良药的益处。 老村长细察此景,又再次把脉“嗯,天生体质偏弱,看这情形,以往也是药罐子。” 药喝完了,女孩非但没醒来,反而手一松,彻底昏厥过去。 “让她好好休息吧,长途跋涉加上饥饿疲惫,能否挺过来,只能看她的造化了。” 众人被这一幕吸引,纷纷围拢来,好奇地打量着孙婉怀中这位显然不同凡响的女孩。 路还得继续走,孙婉便让苏容泽帮忙,拿绳子将女孩绑在自己背上,又覆上一层油布防雨。 旁人想要帮忙,都被孙婉婉拒“你们一个个生怕我累着,米粮柴火连个锅都不让我背,我又不是什么娇贵的主儿。” “这小姑娘瘦得跟根棍似的,根本没分量,别管我,快赶路吧!” 见孙婉态度坚决,众人便不再勉强,一行人在滂沱大雨中,沿着蜿蜒的山路,如同微小却坚毅的蚁群,一步步朝泸水山前进。 倒是苏端诩,看清女子面容后,眼神中掠过一抹疑惑。 直至天色渐暗,大榕村的一行人终于抵达泸水山脚下。 刚踏入山林,大伙儿就被满山遍野、直插云霄的参天大树惊呆了。 “我的妈呀,这山里的树怎么长得这么茂盛!?” “难道附近的人都不用木头做饭的吗?如此好的树,竟然没人动?” 朱秀琴惊讶不已,而常随父亲在周边山林狩猎的张大牛则略知一二“还真没人敢动。” “听说整座山都被一位大官包了,说是有风水宝地还是祖坟的,寻常人等不准上山,要是被抓到,不仅要挨五十板子,还得罚上三吊钱呢!” “哇塞!” 众人惊叹连连,朱秀琴半信半疑“这山这么大,难道真有人砍树,县衙的人能知道?咱不也进来了嘛?” “要真有人偷偷进来,想禁也禁不完,但你上山无论是砍柴还是打猎,总得带点东西回家吧,万一被谁看到了,一举报到县衙,到时候人家领奖金,你挨揍赔钱,哪有这么傻的?” “再说,泸水山周围多的是山,不缺这一座。” 张大牛分析得头头是道,朱秀琴也表示赞同。 不过很快的,她的兴趣又转到了别处“哎,大壮,你经常打猎,看这山里野味儿多不多?” 这一问,勾起了所有人的心思。 张大牛仔细观察了一番,拨开草丛,数了下地上留下的粪便和足迹“嘿,你还别说,这里野兔还真不少!” “安顿好了,我马上给大家狩猎兔子去!” “这可是你说的哦!” 刘大力这句话一出,本已略显疲态的众人瞬间精神抖擞,步伐也不自觉加快了。 起初,大伙儿心存侥幸,希望能偶然间找到那位官员修建的庙宇,但直至夜幕降临,庙宇的影踪依旧未现。 二狗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朱秀琴翻了个大白眼“猜到道靠你没谱,还好大家没太当真,不然这会儿还摸黑瞎转悠呢。” 二狗子心中有气却不敢发作,只能暗暗瞪了朱秀琴一眼,趁她抬头前猜迅速转移视线。 朱秀琴浑然不觉,望着新找到的山洞——里面已被粗略清扫,并撒上了生石灰。村长正领着刘大力等人仔细的检查山洞的安全性。 确认洞内的石壁坚固,短期内不至于因山体滑坡而崩塌,大家这才彻底放松下来。 连日跋涉,每个人脚底都磨出了水泡,夜晚便将其刺破,胡乱绑上布条,次日继续上路。日复一日,水泡变成了坚硬的老茧。 大人们劳累了大半生,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可孩子们皮肤娇嫩,每晚父母为他们处理水泡时,总是哭天抢地。 小福子的眼眶里噙满了泪水“爷爷……今晚别弄了行吗……” “不成!不挑开明天更疼,你咋走路?” 就连一向心疼孩子的老村长这时也板起了脸,硬是给小福子处理了所有水泡,再用温热的水细致清洗,才让他到火堆旁烤干双脚。 不久,火堆周围尽是高举小脚的孩子们。 等到孩子们的脚不再疼痛,妇女们才动手准备晚饭。 男人们短暂休整后,又起身去拾柴,有几个年轻的小伙子更是兴奋地拿起猎枪,跟随刘大力和苏大强去狩猎兔子。 老人们虽然体力不支,但也勉强支撑着去附近挖些野菜。 大家各司其职,孙婉则留心观察那个捡来的小姑娘。 她将小姑娘轻轻抱起,安置在粮车后,用湿帕子为她擦拭身体。 擦拭完毕,小姑娘冰冷的身体逐渐回暖。 孙婉心中一动,灵魂进入了空间内,先是查看了作物和粮食的生长情况,见长得挺好,又清理了家禽的粪便,用来滋养菜地。 最后,她在灵泉边审视了那天栽种的三七和苏大强给的几味草药。 它们的长势比预期还要喜人。 灵泉的功效显然超乎她的预料,可惜量不多,仅有一小块地那么大,浅浅一汪。 当神思回到现实,望见眼前的小姑娘,孙婉忽生一计。 她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滴的灵泉水直接喂给了小姑娘。 之后她密切观察,却发现并无异样。 思考片刻,孙婉将小姑娘移到火堆旁变休息,而自己则走出山洞去采集野菜。 刚出洞口,孙婉就见孙老太太一行人笑容满面地归来,手里提着两只格外肥硕的兔子。 孙婉不由得扬眉。 看来泸水山中的野味确实丰富,就连平时懒散的孙家人也能捕获兔子。 孙婉一现身,孙家人的脸上立马浮现出不屑的神色。 孙婉觉得好笑,连眼角都不朝他们扫一下,背着背篓自顾自地大步离去。 第29章你是什么身份? 望着孙婉远去的身影,孙老太太“哼”了一声,随即转身推了下孙晟“快!趁着那不懂事的女儿不在,你赶紧去问一下村长,我们能不能借用火烤兔子!” 孙晟连忙点头,但很快便垂头丧气地回来,对着孙老太太摇了摇脑袋。 孙老太太立刻咬牙切齿“真是白养了你这个儿子,我还以为你能有出息,结果还是被那个不听话的女儿牵着鼻子走!” 没办法,孙老太太只好自己去找村长交涉,最后不惜割爱半只兔子,总算换得了村长的同意。 就算这样,在烤兔子的过程中,朱秀琴的眼睛也一刻不离地盯着他们。 负责烤兔子的宋萍首先不乐意了“你瞪着我做什么!没见过烤兔子啊!” 朱秀琴毫不示弱地反击“谁稀罕你的破兔子!没看见我们在煮粥呢!就怕你手痒想偷吃!” 被说中心思的宋萍登时恼了“谁偷吃了!你说谁呢!” “除了你还有谁!你以前不就偷过孙嫂子的盐石吗?对了,我们自己的盐石都得藏严实了,免得又被你顺手牵羊!” “你……” 宋萍被朱秀琴气得肚子鼓鼓的,一扭身,故意将背影对着朱秀琴。 要不是最近这几天实在饿着,她非得要放几个响屁,熏晕这朱秀琴不可。 朱秀琴不屑地“嘁”了一声,不管宋萍怎么不痛快,她就是不肯把视线从对方身上移开。 待到兔子烤得金黄酥香,宋萍二话不说提着兔子就跑了个没影。 而另一边,张大牛他们简直乐疯了。 泸水山上的兔子,简直多得数不清! 抓不完,真的抓不完! 仅仅一个时辰,张大牛他们就抓了六十多只兔子! 起初抓到了三五只时,大家还挺开心;抓到十几只时,已经开始兴奋;到后来抓了几十只,每个人都近乎疯狂。 尽管细雨蒙蒙,大伙儿也顾不上了,抹去面上的雨水,当即分出几个人先把兔子送回山洞,剩下的人则是继续留在林子里搜寻兔子的踪迹。 最后,连村长和孙婉也被惊动了,穿着防雨的油布衣出来查看情况。 望着山洞口如小山般堆积的兔子,两人既惊喜又震惊,连忙上前阻止了满脸通红、仍欲继续的张大牛。 “大壮,行了,行了!别再抓了!” 孙婉紧接着说道“山洞里都快放不下了,毕竟这种天气这些兔子肉不容易保存,兔皮也容易腐烂,抓多了反而浪费!” 这话一出,激动不已的众人这才冷静下来,彼此看了看,最终决定放过眼前这群颤抖不止的兔子。 张大牛依依不舍地走在队伍最后,几乎是走几步就回头一次,眼睛紧盯着那些肥美的野兔不放。 苏容泽见状,又好气又好笑地上前拍了拍张大牛的肩“山还在,以后有的是机会嘛。” 张大牛叹了一口气,到底把视线收了回来。 回到山洞,妇女孩子们已在村长的指导下开始继续处理这些兔子肉。 尽量完整地剥下兔皮,内脏为了避免臭味和吸引更大型的野兽,则被统一丢到了另一个山顶上。 剩下的那些兔肉,一小部分晒干炼油,大部分则是腌制储存。 说到腌制,盐石自然是最关键的,很快就用得差不多了。 “孙嫂子,村长,您二位瞧瞧这个……” 朱秀琴端着那盐罐子,眉头紧锁“咱总不肯呢个为了图一时嘴馋,把宝贵的盐都搭进兔子肉里吧?” “可不腌渍,这些兔子肉搁不住,顶多放个三天就得坏。” 村长一听,眉宇间拧成了疙瘩。孙婉那边虽还藏有几块盐石,但对付这堆兔子,显然是杯水车薪。 “再说那些兔皮,村里懂得鞣制皮革的没几个,扔着不管既浪费,那味儿还熏人呢!” 朱秀琴这么一说,人群里头都犯了难。 张大牛等几个先前还兴奋不已的,现在也愣住了,对着那小山似的兔子束手无策。 “我……我知道哪儿能找到盐石……” 忽地,洞深处传来微弱的声音,随即众人一惊,顺着声音望去,竟是今天救回来的那位姑娘醒了! 她不知何时已醒来,脸色苍白,拼尽全力才勉强坐起身。 她眼神平静淡然,对自己处境竟没有丝毫畏惧担忧。 这一点,多数人都未曾留意,孙婉却是其中之一。 她挑了挑眉,接过了话茬“敢问姑娘尊姓大名?你说的盐石又是怎么回事?” 姑娘虚弱地喘息,声音细如蚊蚋“唤我森樾便好。” 她没提自己的姓,这细节里透着不一般的意味。 “你们能捉到这么多的兔子,想必这里是泸水山没错吧?” “山中有个先民建的庙,里面不仅存有大量盐石,还有些干粮。” 森樾这话像是一道光,照亮了众人的心,而接下来说的话更让人振奋“我可以领你们去那庙。” 洞里一阵骚动,大家开始交头接耳,唯有孙婉静静注视着森樾。 “森樾姑娘,你能带我们去那边的条件到底是什么?” 孙婉此言一出,众人都愣了愣,齐刷刷望向森樾。 火堆噼啪作响,雨丝轻拂洞外,昏暗的烛火映照在森樾苍白的肌肤上,闪烁不定。 “我想要你们想办法送我到徽州。” 朱秀琴眨巴着眼,刚要开口,连忙捂住了嘴。 孙婉眼中也掠过一丝讶异。 若非确定他们从未提过目的地,这巧合可真不小。 “行,我答应你。” 孙婉这一答应,森樾仿佛用尽了力气,瞬间瘫软在稻草垫上。 “天色已晚,明日再给你们引路吧。” 见她就要沉沉睡去,孙婉好奇问道“森樾姑娘不怕我们食言吗?” 森樾轻轻一笑“假如你们真是那样的人,也不会想办法救我了。” 她气息渐弱,眼睛缓缓合上“各位的大恩,森樾他日到了徽州定当重谢。” 话音刚落,森樾彻底失去了意识。 老村长上前摸了摸脉“还算好,就是身子太虚,底子正慢慢恢复。” “那锅兔肉汤还在吗?给森樾姑娘盛一碗来。” 朱秀琴立刻端来一碗,小心翼翼地喂给森樾。 有了森樾的承诺,大家不再急于一夜之间就处理完所有兔子肉,剩余的都被挂到洞口附近,借助自然风慢慢晾干。 随着夜空中那股刺鼻的潮湿味,大伙儿不久便沉入了梦乡。 孙婉在入睡前,偷偷给森樾喂下一滴清灵的泉水…… 第30章 一起吃兔子 次日清晨,所有人破晓即起,急急忙忙地打包行囊。 令人意外的是,森樾也醒了,尽管脸色依旧苍白,但总算能勉强站起身,只是踉踉跄跄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跑。 最后,还是孙婉毅然背起了森樾,一行人在森樾的指引下,向着泸水山的更深处进发。 越深入,山路就越发崎岖难行。 茂密的灌木丛暂且不说,更要紧的是混杂其间的无数尖刺,虽不至于致命,却也让人双腿都火辣辣地疼,细看之下,布满了细小的血痕。 无奈之下,大家只得将外衣绑在裤腿上,这才稍有缓解。 山间跋涉了近两小时,绕过一片峭壁后,领头的小福子忽然惊叫起来“快瞧啊!” 众人闻声望去,眼前的景象让他们目瞪口呆。 山间雨雾蒙蒙,云遮雾绕,却在这一片幽深的山谷中,赫然矗立着一座气势恢宏的古老庙宇! 那庙宇雕梁画栋,庄严肃穆,远远望之,便觉心灵受到震撼。 本以为至多不过是一座山间小庵,谁曾想竟是如此壮观的奇景! 正当众人皆为古庙所震撼时,森樾的眼中却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哀伤。 惊叹之余,大伙儿急不可耐地沿山路步入古庙。 久别了干燥的土地,头顶也不再是先前简陋的岩洞,而是生动细腻的雕刻和彩绘,每个人心中都涌动着一股超脱现实的奇幻感受。 这老庙躲在山窝窝里,免不了披上一层山野的粗犷,可说来也怪,庙里的每一砖一瓦,硬是牢固得跟新砌的一样,不见半点败落。 村长眼光一扫,门楣上的木料可不是普通的货色,金丝楠木,那得值多少银钱! 心里咯噔一下,二雀子的话似乎有点道理,这里头怕是哪个达官显贵的产业。 大伙简单收拾了一下,冲着佛堂正中间的佛像恭恭敬敬行了个礼,随即猴急地从粮车上拽出稻草,舒坦地往地上一铺,好不惬意。 望着头上横梁,结实又敞亮,大伙儿心满意足地哼唧了几声。 连孙婉也难得的放松下来,扶着森樾姑娘安坐,瞧着她,脸色平平,一如往常的沉稳。 歇息片刻,大榕村的妇人们可就坐不住了,那粮车上面还有满满当当的兔肉呢! 心里馋着肉,也没忘了身处佛门净地,大伙儿手忙脚乱地合掌,随意念叨了一句打扰,就推着车去殿外忙活起来。 孙婉遵照森樾的指示,领着几个壮小伙子,掀开了后院地窖的盖子。 地窖里冷风嗖嗖,众人打了个冷颤,等了会儿,才一个个小心翼翼下去。 这地窖宽得能跑马,几支火把照亮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即便这样,也让众人吃了一惊——满地窖的粮食! 张大牛他们连连咋舌,孙婉走了一遭下来,心海也是波澜起伏。 这地窖的规模和存粮,比她空间都还要大上许多! 喜悦之余,更多的是惶恐。 “大牛,弄点盐石就行,别的别碰!” 孙婉压低声音喝止了张大牛等人蠢蠢欲动的手,“这地方,不像是普通富贵人家能搞出来的。” “森樾姑娘,怕是来头不小,咱们还是小心行事。” 张大牛几个听闻,面面相觑,连忙把手缩回,一个劲儿点头“还是孙娘子考虑得周全。” 于是,几个人下地窖转了一圈,就带了些盐石上来。 见众人空手而归,大伙儿都有些疑惑,孙婉轻轻摇头,转身拉村长出了佛堂。 张大牛几个则凑一块,悄悄跟大伙儿汇报地窖里的情况。 消息传开,不少人投向森樾的眼神里满是好奇和探究。 森樾靠着佛像,显得有些疲惫,对这些目光视而不见。 她微微抬起眼帘,目光锁定在孙婉身上,一眨不眨。 孙婉的话也让村长吃惊,眉头拧成了疙瘩,末了还是摇头“这古庙的事,之前真是没有听说过。” 村长苦笑着坦白“孙娘子,不瞒你说,我虽然是大榕村的人,却并非在这里度过一生。” “年轻时,我离家出走过一段日子,三十好几才回到村里。” “或许,我能替你问一问曲大娘,看看她知不知道什么内情。” 得知村长年轻时曾外出闯荡,孙婉心中微微诧异,同时也不由自主地感叹,难怪他对世事有这般见解。 “那就麻烦李伯了。至于森樾姑娘,答应了人家,不能食言,但送过去之后,我们尽量还是少惹事为妙。” “这正合我意。” 两人客气一番后,孙婉就跟大伙儿一块忙活着收拾兔子,村长则去找曲大娘打听旧事去了。 见两人神色如常,森樾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她定了定神,感受着身体的异样,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真怪,自己历经千辛万苦,身体反倒是比从前硬朗了不少。 …… 那边,兔子肉腌制得正热闹。 孙婉不让动存粮,但盐却不吝供给,质量还比自家用的好许多! 婶子们一个个手脚麻利,没一会兔子肉都处理停当,腌上了。 整整六十只的兔子齐刷刷挂在了屋檐下,冷风一吹,浓郁的肉香扑鼻而来。 只可惜,这佛门净地被肉香沾染了。 可大伙哪里顾得了这些,都快饿死了,菩萨不菩萨的,早成了浮云。 进庙上香前,大家洗净手,纷纷双手合十念叨几句罪过便是。 好在,森樾姑娘好像不像她的先人那般虔诚信佛,并未责备众人,只是病怏怏地躺着,连吃药喝汤都慢慢悠悠的。 不过,那动作说不出的雅致好看。 第一次的喝粥,森樾竟还问他们拿勺子! 尽管没能满足这要求,森樾姑娘也不恼,只是微笑点头,然后小口小口品起粥来。 那份优雅,看得大榕村的一帮庄稼汉目瞪口呆。 几个姑娘不知不觉中,喝粥的动作也缓了下来。 直至森樾喝完了那碗粥,众人这才松了口气,听到四周此起彼伏的吐气声,先是愣了愣,随即哄笑一片。 森樾对此浑然不觉,只见村民们脸上洋溢着舒心的笑,自己眼角也不由得弯了起来。 但这抹笑意稍纵即逝,没一会就消失不见。 晚饭过后,大榕村的人难得享受了一个安稳的夜晚。 最开心的,莫过于这一路风风雨雨的孙老太太了。 第31章林玉堂 殿堂宽敞,即使窝在角落也比往日暖和许多。 一夜无梦,第二天天亮雨势渐大,村民们这才缓缓醒来。 可大多数醒着的人,也宁愿赖在了稻草堆上不动弹。 听着外面连绵不断的雨声,众人都默契地延长了晨间的慵懒。 村长也不例外。 直等到日头高挂,老人们躺不住,陆续起床,大殿里才渐渐有了生气。 孙婉从空间里回过神,她刚在空间里照料了菜园和鸡鸭。 鸡鸭不说,菜园里的菜已熟透了。 灵泉水的效果远超她的预期! 只是,新的问题来了。 粮食可以混进车队,可这鲜嫩的蔬菜应该怎么才能名正言顺的拿出来吃掉呢? 孙婉犯了难。 屋檐下面的兔子在经过一夜风干,外皮已硬,里面仍旧柔软,朱秀琴对着那叠厚厚的兔皮发起了愁。 “孙夫人,这皮子再不处理,只能扔了。” 孙婉上前翻开了兔皮,一凑近,果真嗅到了淡淡的腥臭,夹杂着别的气味,直冲脑门。 “先把皮挂起来晾着,能拖一天算一天,真不行,也就只能扔了。” “这玩意儿味儿太冲,容易招惹野兽来。” 朱秀琴只能叹口气,老老实实照办了。 绕着大殿转了一圈,孙婉脚步一拐,往古庙后院的偏房走去。 一路上,各种花草凋零,古庙里也是灰尘满地,但依旧能看出来,当初建这地方的人眼光真是不俗。 孙婉溜达到后山,意外发现那里单独建了个凉亭,旁边还种了不少竹子。 竹子这东西,生命力旺盛,后山几乎都被它们占满了,别的植物难见踪迹。 在这一片清静中,孙婉迈进亭子,发觉石桌的上面刻着一盘棋。 看起来,棋局还没下完。 可惜的是,她大字不识几个,左看右看也看不懂,最后只能放弃。 孙婉百无聊赖地坐在了石凳上,望着眼前那盘黑白交错的棋,心里泛起了点涟漪。 她的手指轻轻拂过那些凸起的棋子,一点点摸索着,忽然,她不小心碰动了一颗棋子! 孙婉心猛地一跳。 她僵住了手,不动声色地环视一圈,见四下无人,才猛地按下了那颗棋子。 紧接着,几十根银针仿佛烟花绽放,直朝孙婉脸上扑来! 孙婉屏住了呼吸,眼看着那些银针,空气似乎轻轻扭曲了一下,所有的银针都被吸进了虚空中! 孙婉腿一软,差点没坐地上。 她喘着大气,过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望向那裂开了的石桌。 里面,居然是一本书? 孙婉一阵失落,小心翼翼翻开书页,果然,一个字都不认识。 没办法,只好先把书收进自己的空间里。 书被拿走了,那裂开了的石桌竟然也慢慢合拢,最后“砰”地响了一声。 孙婉不死心地在亭子里转了一圈,再没什么新发现后才悻悻离开。 刚回到了大殿外,小福子便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回来,一脸惊慌“爷爷!孙婶子,不好了,外面有人来了!” “啥情况!” 朱秀琴最先喊了出来,原本休息或干活的大伙儿都被吓了一跳,连忙围住小福子“小福子,你看清是什么人了吗?” “不会是那群西昭军吧!” 不知是谁这么一说,立刻引得大家惊恐地瞪着他“别乱讲!西昭军怎么可能跑到咱这荒郊野外!” “不是不是!” 小福子拼命摇头“是一家人!” “一个妇人带了两个孩子,还推着个小车呢!” 这话一出,大伙儿的心放下了一半,但仍警觉地走到了山头前面,果然看见三个人影慢慢接近。 “村长,需不需要把他们赶走?” 老村长眯着眼睛细细地打量着来者,半天才终于摇了摇头“看这样子像是附近住着的村民,可能是无意间发现了这古庙,现在有难了,来这儿避难的。” “能宽容就宽容点吧,一个妇道人家,还带着俩孩子,不容易啊。” 村长这么一说,大伙儿也就不再多言,齐刷刷地盯着那对母子三人。 很快,那边的三人也察觉到了山头的异样,犹豫不决地站了一会儿,才推着车小心翼翼地靠近。 随着脚步声渐近,张大牛喉咙里溜出一声轻巧的惊叹“咦!” “我认得那位大姐,泸水县一猎户家的媳妇儿,似乎是……姓迟的!” “难怪她们能找到这里来。” 那迟婶子耳朵挺尖,张大牛话音未落,她的目光就精准锁定,拉着儿子嘀咕了几句。 不一会儿,那十来岁的小伙子噔噔跑过来,鼓起勇气问张大牛“请问大叔您姓刘吗?” “嘿!” 张大牛咧嘴一笑,跳下来揉了揉少年的脑袋“你怎么猜到的?” 少年不太乐意地扭过头“我妈说看着眼熟,还说张家大叔心眼儿最好,打猎都不忍伤害小动物,是难得的好人!” 这话一出,众人都不由得笑开了。 “哎呀大牛,人还没走近呢,高帽子就先给戴上了。” “你该不会跟这位迟婶子认识吧?” “去去去!我最多也就认识她老公,知道个姓罢了!” 张大牛半羞半恼地回了一句,再看那少年时,说话的语气自然柔和下来“你爸是不是林大哥?你叫啥名啊?” 少年略过刚才打趣他妈妈的村民,随即微微笑道“我爸确实是姓林,我叫林玉堂。” 听他讲话文雅,张大牛好奇地追问“你念过书?” 少年点头“就读了一年书。” “难怪呢。”张大牛嘟囔一句,拍拍少年的肩“我们也是偶然路过这里休息,既然你妈是熟人,一起来坐坐吧!” 少年一听喜上眉梢,礼貌地道谢后连忙跑回去帮妈妈跟妹妹推车。 很快,迟婶子和大家见了面。 她身材瘦削,脸颊凹陷,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常带笑意,显得十分精明能干。 一见面,迟婶子就给林玉堂使了眼色。 林玉堂提着一袋的粮食来到张大牛面前,迟婶子笑道“这是我们自家种的瓜果,别嫌少,张兄弟收下吧。” 张大牛没有推托,打开袋子一看,竟是几个红彤彤的大南瓜! 南瓜的清香扑鼻,张大牛脸上洋溢起笑容“多谢迟婶子!” 第32章 找到硝石 “咦?林大哥呢?为何不见他人?” 迟婶子还没来得及回答,旁边害羞站着的小女孩突然“哇”地哭了出来。 迟婶子和林玉堂的眼中也闪过了哀伤。 看到这一幕,大家心中已明白了七八分,纷纷沉默不语。 迟婶子苦笑“泸水县如今被西昭军打乱了,我们母子三人能逃出来,全是靠林大哥。” “张兄弟,不好意思问一下,你们这是要逃去外地吗?” 张大牛犹豫地望向村长。 村长点点头。 张大牛诚实地应道“是的,我们计划去徽州。” 迟婶子听说是徽州,略感惊讶“不是到京城去吗?” “京城哪是那么好去的,再说西昭军一心要打进京城做皇帝,咱们主动送上门,不是自寻死路嘛。” “还不如到徽州去,听说那里守将心地好,老百姓去了也能过上安生日子呢!” 迟大婶恍然大悟一般,抿着嘴唇,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这才开口缓缓问道“不知道我们娘儿几个,能不能跟大家一起?” 这话一落,人群里顿时一阵交头接耳,纷纷望向孙婉跟老村长,眼神中满是期待与犹疑。 孙婉心里犯起了嘀咕,虽然这三个是妇孺,可毕竟是外人,贸贸然收留总得掂量几分。 更关键的是,前世的记忆里,她对这三人毫无印象。 仿佛察觉到众人的犹豫,迟大婶再次抿紧了嘴“我知道大家顾虑啥,但我们真不是来混饭吃的!” “我家那位走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路上凶险难测,说不定哪天就没了。我们只想找个伴儿,一起走这条艰难的路。放心吧,吃喝我们自个儿解决,不给大家添麻烦。” 话说到这份上,孙婉他们也不好再拒绝。 人多力量大,总是好的,老村长想了想,终是点头同意“你想清楚了的话,就跟我们一起吧。” “不过最近山里雨势凶猛,泥石流时有发生,我们打算在这古庙避一阵子,你能接受吗?” 迟大婶脸上的紧张瞬间化作释然的笑容“行,当然行!” 她转过身,拉出羞涩的女儿,又轻轻推了推儿子“这两个是我的孩子,大一点的叫迟东,小一点的叫迟西,快来打招呼!” 这句话显然是对孩子们说的。 两个孩子训练有素,小女孩虽有些害羞,却也规规矩矩地向众人问了好。 孙婉微笑着,从袖中摸出两颗糖果递给孩子们。 迟大婶一家三口很快与大家熟络起来,随后便自觉地找到一个角落安置好板车,围坐在旁边,低声细语起来。 众人偷眼观察,觉得这家人挺靠谱。 朱秀琴好不容易晾完兔皮,回来看见迟家人,于是好奇地上前攀谈起来。 不久,朱秀琴兴奋地拽着迟大婶来到老村长跟前“村长,迟大婶说她懂兔皮鞣制呢!” 迟大婶站在后面,有些局促地笑了笑“我男人以前是猎户,常做皮货买卖,我也跟着学了点皮毛。” 老村长一听,喜出望外,连忙领着迟大婶去看兔皮。 迟大婶一一仔细检查,松了一口气说“还好,还好。” “这些皮子剥得还不算久,挂得也算及时,要是再拖一天,皮子就全废了。” “但是也不能这么挂着了,外面大雨不停,挂得越久皮子越湿,肉渣油脂更容易弄脏皮子。” “那怎么办呀!”朱秀琴急得直跺脚。 迟大婶轻轻拍了下她的手,安慰道“只要想办法烘干就行了。” “一边烘干一边用刀刮去油脂,再烘个一两天就行。” 她停顿了一下“鞣制皮子得先备足草木灰,最好是黑灰色的那种,咱们最近这几天得收集一些,还需要硝石。” “硝石我知道,那不就是茅厕里面的臭石头!” “这庙里别的没有,茅房倒不少。” 迟大婶抿嘴一笑“那太好了,不过这些硝石要用之前得先用水煮过,那玩意儿脏,我家有个专门拿来煮这东西用的石锅,我现在就回去拿!” 有了迟大婶这位经验十分 丰富的人指导,大家迅速行动起来,各司其职。 年轻小伙子们就继续外出打猎、砍伐并晾干木柴,一面忙着处理野兔肉,一面积累着木灰备用。 家中的妇女们则伴随着迟娘子忙活着剥皮、熬制硝石,大堂内暖意融融,仿佛春天提前到来,全然不似深秋时节那连绵阴雨的寒冷。 森樾在一旁默默观察着,这些天她的身体也逐渐恢复了元气。 能够下地行走的第一天,森樾便借故上厕所离开了片刻。 当她再次返回时,整个人显得心神不定,若有所失。 大多数人并未察觉到这一变化,但苏端诩注意到了。 趁着众人忙得不可开交,苏端诩悄悄的靠近森樾,带着几分犹豫问道“严姑娘?” 森樾浑身一颤,猛地抬头,眼神紧紧锁定了苏端诩。 见到她的反应,苏端诩意识到自己猜对了些什么。 “别害怕,别害怕!我没有坏心思的!” 苏端诩急忙解释道“只不过我有个弟弟在城里念书,我去看他的时候,无意间见过严姑娘一面。” “这事只有我知道!我没告诉过任何人!” 见严森樾仍旧一脸戒备,苏端诩赶紧举起手来保证。 “你想要干什么?” 严森樾却不为所动,拳头紧握,紧张地盯着苏端诩。 苏端诩搔了搔头“我、我也不是想干什么,就是心里面好奇,想知道你是不是那位严姑娘。” “严姑娘,话说回来,你不是应该在冀州的城里吗?怎么跑到泸水县这边来了?” 严森樾目光锐利,如同刀锋一般在苏端诩脸上扫视。 过了许久,确认苏端诩并无恶意后,她才缓缓放松下来。 “我有亲戚住在这附近,本是来探亲的,没想到泸水县让西昭军给占领了,只好逃到山里来了。” 苏端诩干巴巴地应了一声“哦”。 沉默片刻后,他又忍不住开口“严姑娘,等你到徽州了,有没有亲戚朋友可以依靠呢?” 严森樾皱眉望了他一眼,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苏二哥,请你放心好了,只要你们能安全把我送到徽州,到时候,我的外祖父必定会重重酬谢你们。” 第33章 安分守己 得到承诺,苏端诩不禁咧嘴笑了。 他殷勤地环顾了森樾四周“严姑娘,你现在有需要帮忙的吗?” 森樾轻轻一笑,摇了下头“你就叫我森樾吧。” 苏端诩立刻会意,捂住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好的,森樾,你有任何需要尽管告诉我!” 好不容易送走了苏端诩,森樾的脸上瞬间布满了阴郁。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望着想象中慈悲为怀的菩提师祖。 最终,森樾什么都没做。 大堂里的人们依旧忙碌不已,老人们则利用这个时机,清理了寺庙后院的一些房间。 这座老庙真是气派得很,光是后院的禅房就有七八间,轻轻松松装下了二十多号人。 大伙儿平日在大榕村哪住过这么上档次的地方,一个个新鲜地摸着屋里的摆设。 床上虽说铺的不是锦被,只是些干稻草,但大伙儿已经觉得挺知足了。 唯独孙婉那床上铺着被褥。 孙婉和苏桂英分在一屋,她俩本就是带了细软出来的,这会儿拿出被褥旁人也不觉得奇怪。 只是心里暗自佩服孙嫂子机灵,总是早做打算,考虑周全。 村长见孙婉这儿备着被褥,干脆就把严森樾安排到这屋来。 这些天过去,就连最憨的小福子也清楚这位森樾小姐不简单。 多了个人,孙婉倒无所谓,苏桂英心里却是有点不乐意。 屋子有点返潮,孙婉让苏桂英撒点生石灰吸湿,苏桂英噘着嘴,老大不情愿地接过手。 撒的时候经过严森樾身边,苏桂英故意多撒了些,惹得严森樾轻轻咳了起来。 苏桂英撇撇嘴,小声嘀咕“真是娇气。” 严森樾听见了,却没放心上,反而出门去了外头透气。 这一举动,更显得苏桂英小家子气。 苏桂英气得牙痒痒,跺着脚说“妈,凭啥要她和咱挤一间屋!” “不过是长得俊俏,风骚得很,一个女人家在荒山野地里乱窜,一看便不是正经货色!” 孙婉一听苏桂英发牢骚,脸色一沉“苏桂英,谁教你说人坏话的!” 她放下正拍打的被褥,重重地拍在了苏桂英背上“那姑娘哪里招惹你了,你这样中伤她!” 苏桂英背上火辣辣的疼,眼圈泛红,捂着背哭叫“妈,你干啥呀!” “难道我说的不对!你没看见这几天多少男人围着她转,大牛他们都快把眼珠子贴她身上了!” “连二哥,他今天都屁颠屁颠找她套近乎!” “说她真的清清白白,骗鬼呢!” “我看呐,她根本就是勾男人魂的狐狸精!” “啪!” 孙婉一巴掌打在苏桂英脸上,气得浑身颤抖,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苏桂英!我从来没想过你心肠这么歹毒!” “这几天,我就没见过森樾姑娘主动接近哪个男人,大牛他们年轻人偷瞄漂亮姑娘是常有的事,怎么到你的嘴里就变成了姑娘的不是!”。 一大群人,几乎全是乡亲,一个小姑娘家九死一生逃出来,还无私分享她祖传的粮食物资,换来的却是你的无情无义! “苏桂英啊苏桂英,你可知晓你脚下踩的、头上顶的,都是别人的恩赐!” 苏桂英手捂火辣辣的脸颊,泪水如断线珍珠般滑落。 她满脸通红,近乎尖叫地反驳“她若是那么好,你何不认她当亲生女算了!” 言罢,她猛地转身,哭着冲出门外。 门外,严深越在屋檐下静静观雨。 他眼神冷漠地望向她,没有半点波动。 苏桂英愤怒的泪水更加汹涌,狠狠剜了严深越一眼,哭泣着逃离。 房内,孙婉心如刀绞。 良久,她勉强找回一丝力气,倚着床沿缓缓坐下。 苏桂英那番荒唐话,留给她的不仅是震撼与失望,更有深深的自责。 老天,她怎么就把女儿培养成了这副模样?! 一个女孩,混迹于众人之间,拿出家族遗产只为求一途安宁至徽州。 若真被扣上“妖媚祸水”的帽子,她将面临的恶意,孙婉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 到那时,恐怕她也无力挽救自己的女儿了。 人心,真是可怕! 可苏桂英竟如此轻率地说出口,没有证据,唯有嫉妒跟扭曲的臆想! 孙婉全身瘫软,斜靠床头,心中一片混沌。 这大半辈子,她究竟在哪一步踏错了? 窗外,严深越通过缝隙,静静注视孙婉,许久后默默离去。 …… 苏桂英在苏端诩的面前差点哭得昏厥。 听完一切的苏端诩,神色复杂。 “瞧你这说的什么浑话!森越姑娘平日里话都少,怎能是妖精呢!” “这次,娘说得没错,你是过分了!” 苏桂英泪眼婆娑,直视苏端诩“二哥,难道你也不要我这个亲妹妹了!” “你也迷上那妖精了吧?我见你偷偷跟她说话,她还对着你笑,那不是妖精是什么!” “我的小姑奶奶哟!”苏端诩忙捂住苏桂英的嘴,压低声音喝道“别胡说八道!” “我找她是有正事,你二嫂刚走不久,我岂能做出那等事!” 苏桂英撇撇嘴,想起那一巴掌,泪又涌了上来。 “二哥,娘是真的不同以往了。” 苏端诩叹口气。 “桂英,时过境迁,如今娘的心里面也只有大哥,我们还是安分守己吧。” “还有,别再去说森越姑娘的不是了,人家招惹你了吗?” 苏桂英抿紧了唇,气呼呼地转过头去。 严森樾压根儿没招惹她,起初她还为严森樾感到心疼呢。 但不知为何,自打留意到那些小伙子老是偷偷瞄向严森樾,她心里就像堵了块石头似的,难受极了。 瞅着严森樾,越看越不对劲,总觉得他在故作姿态,存心勾人注意。 这种小心思,哪能轻易说出口呢。 苏端诩浑然不觉妹妹的心事,好言好语安慰了一阵,便忙活腌兔子肉去了。 顺带手还偷吃了几口。 苏桂英感觉整个世界都把她遗忘了一般。 她环抱着膝盖,躲在角落抽泣了整个下午,待到晚上一瘸一拐地走出,双眼已肿得跟桃核似的。 大伙儿正生火准备晚餐,一见苏桂英,本想打招呼,却被那对红肿的眼睛堵住了话头。 苏桂英羞愧难当,低头快步奔回了禅房。 第34章 养野男人 手刚搭上门,却不期然和坐在桌旁的严森樾来了个面对面。 暗自发狠一句倒霉,苏桂英憋着一肚子气倒在床上,脸埋进被褥里,倔强地不肯开口。 身后一阵静默,忽然门吱嘎一响,又轻轻合上。 苏桂英还以为严森樾离开了,鼓起勇气抬头一看,却发现他靠在门框上,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望着自己。 嗖! 苏桂英的脸腾地红了,羞愤交加地瞪着严森樾“你看我干什么!” 严森樾嘴角微扬,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苏小姐,恐怕您对我有些误解。” 苏桂英想起下午和母亲的那场争吵,恐怕都被他听了去,不由恼羞成怒“误解?我可不觉得咱们之间有什么误会!” “一天到晚装得跟朵儿白莲花似的勾引男人,表面上纯洁无瑕,结果大白天一个出现在荒山野岭,说没事谁信呐!” “哧!”严森樾轻笑出声,缓缓踱步至床边,高高在上地看着苏桂英,眼里尽是困惑。 “我看那位孙夫人也是个精明人,怎会有你这么糊涂的女儿?”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桂英乍一听严森樾的话先是一愣,似乎无法相信如此温文尔雅的人竟会突然出言不逊。 待回过味来,立时尖声嚷了起来,手指直指严森樾的鼻尖。 严森樾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拧,苏桂英疼得尖叫出声。 剧烈的痛感从手腕蔓延开来,她差点觉得自己的手怕是要断了。 “你既然明白我能无缘无故单独出现在了深山,也应该想到我不会是那种需要依靠男人的柔弱女子。” 严森樾紧抓着苏桂英的手,猛然拉近彼此的距离,两人的脸颊几乎碰触,他那冷冽的气息让苏桂英本就惊恐万状的脸更添几分寒意。 “念在你的母亲情面上,这一次我姑且不跟你计较。但若有下次,苏小姐,别怪我有办法叫你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世上!” “这荒山野岭的,你就算出了事,恐怕也没人知晓!” 言毕,严森樾猛地放开手,苏桂英尖叫一声,捂着手跌回床上。 她惊骇地盯着严森樾,仿佛面对着什么不可名状的恐怖之物。而严森樾却嘴角微扬,整理了一下衣袖,重新变回了那个看似柔弱不堪的病美人形象。 “苏小姐,饭菜已备好,我先行一步用餐了。” 说罢,他宛如风中柳絮般轻盈地离开了禅房,留苏桂英独自在床上蜷缩着,身体不住地颤抖。 …… 孙婉用过饭后,想了想,又特意向朱秀琴要了一份豆饭。 朱秀琴约莫猜到了母女之间可能有了口角,连忙端来满满的一碗饭,还特地加了几根新拌好的荠菜。 孙婉感激地望了朱秀琴一眼,端着那碗饭回到房间。 室内漆黑一片,只见床上鼓起一个大包,偶尔传出抽泣的声音。 孙婉叹了一口气,考虑到即将的行动,便没去点亮油灯。 她上前掀开被子,把哭哭啼啼的苏桂英一把提起来,让她坐在桌旁的饭菜前。 “娘知道你的心里委屈,以前都是娘将你惯坏了,这是娘的不对。从今天起,娘会重新教你如何做人、处事!” “首先要教给你的,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能不吃饭!” 孙婉将筷子塞入苏桂英手中“吃吧。” 黑暗中,苏桂英的脸庞模糊不清,隔了许久,她才颤巍巍地拿起碗,开始进食。 看到这一幕,孙婉也放松了一些。 待苏桂英一点点吃完饭,孙婉点了下头,她那双粗糙的手握住女儿的小手。 苏桂英的手掌虽有了一层薄茧,但仍不失柔软,显然这是近期才磨出来的。 相比之下,孙婉的手则更加粗砺,老茧硬得像石块,触摸时都感到扎手。 感受到母亲的手,苏桂英更加低下了头。 孙婉见此情景,心中稍感宽慰。 尽管女儿有时糊涂,但她并非铁石心肠之人,不像她的另外两个儿子。 “脸还很疼吗?”孙婉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柔和下来。 苏桂英摇摇 头,不经意间晃了下手腕,如今手腕的疼痛似乎更甚于脸部。 “娘打你时,是不是非常恨娘,感觉娘变了,不再爱你了?” 对于这个问题,苏桂英无法回答,只是眼眶迅速泛红。 孙婉轻轻摩挲着女儿的脸,忍不住的再次叹了一口气“桂英,娘是真的害怕。” “你已经十三岁了,有些天真幼稚倒也无妨,但你不该那么坏,你说那些话关于森樾姑娘,可曾想过后果?” 苏桂英疑惑地抬头,声音沉闷地问“什么后果?” “她本来……”苏桂英刚欲言语,却又蓦然停住,眼神中闪过一抹惧色。 “本来怎么样?桂英,你真的一点儿也不清楚森樾姑娘的为人吗?” 孙婉的语调也变得严肃起来“你图一时口舌之快,却不知言辞能成为何等锋利的刀刃!” “咱村里头那个疯了的张婶子,你还有印象不?” 苏桂英琢磨了一会儿“是村东头那张大娘吧?听说是丈夫走了,儿子也疯了,才成那样的?” 孙婉哼了一声“若是真的这么简单,倒也罢了。” “张大娘家男人没了之后,就她一个寡妇拉扯孩子,谁知第二年孩子竟然不小心落水没了。” “本就可怜,张大娘哭得眼睛都要瞎了。可不知怎的,风言风语就起来了,说是张大娘找了个相好的,为了能嫁过去,自个儿把儿子给害了!” “起初是些无稽之谈,可越传越邪乎,最后竟然有人大半夜跑张家门口去扒门缝,就想看看她是不是真有野男人!” 苏桂英一听,不由得惊叫出声,身子直哆嗦“这怎么可能!张大娘那么本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能干那种事!” 孙婉定睛看着苏桂英,没言语。 苏桂英自觉失言,羞愧地低下头。 “你自己都觉得不可能,可谣言哪管这些?一旦传开,真相就没人关心了。村里人只想知道那个男人是谁,谁还管是不是真的有这事?” “结果,张大娘就真疯了。” “等你懂事时,有天夜里张家的房子突然就塌了,是意外或者是其他什么,没人说得清,反正张大娘是活活被压在下面了。” 第35章 遇蛇 苏桂英牙齿打颤,难以置信地看着孙婉。 “桂英,张大娘平时待人和气,村里没几个人真恨她,可结果呢?” “可森樾那姑娘可比她还要惨!她跟咱们村里人根本就不熟,谁能站出来说句公道话,说她如此的老实,绝对不会做那种勾当?” “现在你知道了吧,随口的几句话,能有多伤人?” 苏桂英眼泪夺眶而出,小小的身体止不住颤抖“我……我并不知道……” 我只不过看着她不顺眼…… 孙婉搂过女儿,轻拍着她的背“妈知道,你的年纪还小,不是有意要害森樾的。” “但你要记住一点,人言可畏!特别是针对女人的谣言,那是能要人命的!” “以后,你不能再说这样的话了,不光不说,还得拦着别人说,自己更不能信,懂吗?” 苏桂英重重地点了点头,嗓子哑了“妈,我懂了。” 过了许久,苏桂英又抽泣起来“妈,你会原谅我吗?” “我不是坏人,我、我就是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看见那些男人跟她说话,我就心里难受。” “妈,我是不是有病……” 孙婉闻言,一时愣住了“傻孩子,你这是糊涂了呀!” “这世界那么大,你的心胸咋就这么窄呢?” “莫非,你对哪个小伙子动心了?” 苏桂英摇头,眼中满是困惑“我要是真动心了还好,可我明明对他们没意思,就是看森樾不顺眼。” 孙婉眉头锁得更深。 她重新打量着女儿,仿佛看到了一片贫瘠荒凉的心田。 打小到大,她瞅着自家闺女年岁最小,自打落地就没爹疼,又偏偏摊上家里最难捱的光景,连口奶都喂不饱。 所以日子稍微松快些,她就琢磨着得补偿补偿闺女,硬生生宠出了个娇滴滴的小公主。 说是个乡下丫头吧,田间地头的活计愣是一指头没碰过,那双手嫩得跟新出锅的豆腐一样。 后来,闺女让人给糊弄了,傻乎乎的,连亲娘都不认了! 孙婉琢磨着,闺女准是惯坏了,没见过世面,这才着了那男人的道。 打那以后,她改头换面,铁了心要锻炼闺女。 可今儿这事,才让她恍然大悟,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她闺女不是因为娇生惯养才被骗,是脑袋里缺根筋才着了别人的算计! 只有心里没数,才会以为挨打受骂是爱,才会瞅见旁家女孩有人疼就眼红,忍不住使坏。 更别提干了坏事,还不明白为啥要这么做。 这一瞬间,孙婉隐约品出了自己的不对。 她轻拍了下苏桂英的背“这么想,不怪你。” “是心魔缠了你,娘没尽到教你的责任。” 孙婉想了想又道“从今往后,你不能再胡说森樾的不是,让我听见一句,我可真打你了!” “记牢了?” 苏桂英畏缩地点点头。 孙婉心里盘算着怎么教导闺女,知道急不得,只能先防着闺女别再闯大祸。 可惜啊,自己大字不识一个,心里纵有千言万语,也不知如何传给这迷糊闺女。 到了徽州,说什么也得请位女先生来教! 孙婉暗自下定了决心,见苏桂英情绪平复不少,便收拾了碗筷离开,叮嘱苏桂英洗漱后再上床。 苏桂英听话地点点头。 孙婉一走,苏桂英草草洗了把脸跟脚便爬上床。 左右看看,不甘心地挪到了窗边。 没多久,门吱嘎开了。 这次走进来的竟是严森樾。 苏桂英见是他,赶紧把头埋进了被子里,像只受惊的小鹌鹑。 严森樾倒也没跟她计较,直接洗漱完便睡下了。 孙婉回来时,屋里静悄悄的。 她摸到苏桂英,用指尖沾了点灵泉水,轻手轻脚抹在女儿的脸上。 黑夜中,传出一声轻叹。 一夜无眠。 第三天,雨总算停了。 连续半个多月的好不容易盼来的大晴天,迟娘子当即作出 决定,领着大家开始鞣制皮子。 上百张兔子皮挂满了古庙外,众人念叨着“阿弥陀佛”或者是“佛祖别见怪”,照着迟娘子的吩咐,一股脑儿将皮子扔进事先挖好了的土坑。 紧接着,几十盆灰扑扑的草木灰,还有煮烂捣碎的硝石粉,被倾倒下去。 一时间,庙外尘土四起。 待尘埃落定,迟娘子的脸上捂着布巾,第一个跳进坑里,使劲踩踏起来,其他人也跟着做。 按理说不用这么大阵仗,只是这一次的皮子太多,天气又不帮忙,只好一口气快刀斩乱麻。 于是大伙儿一个接一个跳进土坑,用力又踩又拌,直忙活到太阳西斜,迟娘子才拽着鞣制好的皮子,响亮宣布“成了!”她伸出了手,迟东赶紧把母亲搀出坑来。 “兔子皮差不多柔韧了,剩下就交给时间慢慢晾干,急不得。”众人点头赞同,随即,古寺外挂满了新鞣的兔皮。 寺内,严森樾冷眼旁观众人忙碌得满头大汗,直到孙婉走近,她的目光才回暖,嘴角勾起一丝微笑“孙娘子。” 一时之间,她那冷漠的面容变得和善可亲。 孙婉未曾留意,歉意地说“逃难之人,大多没念过书,借这古寺应急,也是无奈之举。” “森樾姑娘,雨停我们就走。” 严森樾笑容温柔“无妨,家里除了老祖宗,其他人都不怎么信佛。” “否则这古寺怎会如此荒凉。” 孙婉心中疑虑,记得那个地窖里堆积如山的粮食,但见对方未提,便不便深究。 “孙娘子,你有没见过谁去过后院的竹林?” 孙婉一愣“我去过,可有不妥?” 严森樾眼神微暗,表面平静“没事,只是那竹林有毒蛇,怕有人不慎受伤。” 孙婉心领神会,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没提书的事。 她有种说不清的感觉,眼前的森樾姑娘似乎有哪里不对,甚至有些危险。 凭着两世为人所带来的警觉,孙婉未多言,匆匆离去。 严森樾目送她远去,脸上的温和渐渐消失。 “应该不会是她,这么久同住一处,若有异样,我早该察觉……” 她低声自语,目光转向忙碌而满足的人们。 第36章 报答 随后几天,古寺平静,腌肉、伐木、狩猎,一切井井有条。 转眼间,重阳至,大榕村的难民在这遗世独立的古寺中迎来了节日。 虽刚入秋,山中却已寒气逼人,加上连绵细雨,众人围炉取暖,不愿外出。 但今日不同,村长吩咐改善伙食,众人的精神随之一振。 腌制多时的兔肉,加上新宰的两兔,肉末混合,蒸出香气扑鼻的一锅。 朱秀琴更添两勺兔脂,配上野菜,炒出了诱人的菜肴。 张大牛等猎手也没闲着,掏鸟窝弄来几十个鸟蛋,还意外捕获两只锦鸡。 众人忙着烹煮,因人数众多,干脆炖了一大锅鲜美的鸡汤,温暖了这风雨交加的日子。 锅盖掀起,一股子浓郁的鸡香猛地蹿了出来,直往鼻子里钻。 众人的嘴巴里像是安了水龙头,哈喇子止不住地泛滥。 兔肉细嫩,腌制过后带上一抹独特的烟熏风味,牙齿一碰,满嘴的香气就炸开了,那韧劲儿,叫人越嚼越上头。 配着那清新爽口的野菜饭,大伙儿风卷残云般,吃得是不亦乐乎。 用兔油炒的菜,香得人心痒痒,恨不能把舌头都吞了,连续吃了半个月的素,这回总算沾了点油腥,连老人们也都舒坦得直哼哼。 最后剩下的鸡汤,朱秀琴一碗碗分,每人都能尝上几块嫩滑的小鸡肉,虽不多,但那野鸡的鲜美真是让人难忘。 孙婉喝时特意放慢了品尝的速度,细细咂摸着每一丝鲜甜。 “还得是山里的鸡,这味道比家里养的强多了!” “就是太精了,不好逮。”张大牛遗憾地摇了摇头。 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地宽慰着,能吃上这一顿已是难得。 要知道,逃难前的日子,哪有这般肉山肉海的享受! 酒足饭饱,肚里有了底,再看外面的连绵阴雨,心里也多了些许笃定。 可惜的是,孙婉她们把古庙周围翻了个底朝天,茱萸没找着,只好胡乱拔了些野草,是村长领头祭奠先人。 雨声滴滴答答,大榕村的乡亲们虔诚地对着天地祈拜,既是缅怀先祖,也是哀悼逝去的亲人。 三拜过后,哭声开始蔓延,从隐忍的抽泣到放声大哭。 这次,村长没有阻止,自己眼眶也泛了红,仰视着慈悲的佛陀。 孙婉心中却牵挂起三儿子。 那小子最精灵古怪,也最贴心,逃去了未婚妻家,是祸是福难料。 沉思片刻,孙婉将手中的野草插进土里,决定不再多想。 重阳的余晖,在村民的呜咽中悄然消逝。 山中岁月无痕,转眼间,大榕村的人在古庙里迎来了深秋。 四周树木有的已落叶萧疏,有的依旧苍翠挺立。 天气转凉,好在前期鞣制的兔皮大部分成功了,加上张大牛带着大伙儿捕获的新一批野兔,半个山头的兔子都快被打绝了,现在每个人至少都有两件兔皮衣,寒冬不再那么可怕。 雨终于在十月底停歇。 村长跟孙婉领着一些村民尝试出山,可未及山顶便折返。 “雨势太大太久,山体滑坡严重,小溪都成了宽阔的河流,就算空手也难渡,更别提还带着粮食和东西了。” “再等等,至少要等到河水退些。” 村长的话让大家又无奈的多待了半月。 然而,一个新的难题接踵而至。 “抢来的粮食已经消耗过半,虽说野味能勉强填补,但终究还是杯水车薪。” “又要拖延半月,恐怕出发时,我们手头的粮食仅够迈出这山门了。” 孙婉心中暗自核算余下的口粮,加上能设法从那神秘空间补充的部分,也不免忧虑起来。 村长闻言,眉头紧锁,沉思良久后缓缓开口“孙夫人,或许可以与森樾小姐商议一二?” 孙婉立刻领会了村长的意图。 粮食短缺是实情,但那古寺地窖中明明还藏着不少粮米! 只是,孙婉莫名对动用那些粮食感到抵触。 她抿紧嘴唇“也好,我去找森樾小姐谈谈。” 寻至森樾时, 她正于后山竹亭内品茗观竹。 茶具质朴无华,却透出一股子天然韵味,茶香悠长,即便不懂茶的孙婉亦能辨其上乘。 这一切出自森樾之手,皆由地窖取出。 见孙婉至,森樾嘴角泛起微笑“孙夫人。” “是要启程了吗?” 孙婉摇头“山道险峻,水势汹涌,还需延期半月。” 森樾点头,忽而问道“孙夫人特来找我,可是有急事?” 孙婉犹豫片刻,方缓缓道出“森樾小姐,可否告知,那地窖中的粮食原属何人?” 森樾面无讶色,似对此询问早有预料,唇角轻扬“乃家祖所藏。” 她心不在焉地摆弄茶盏,道出往事“我的曾祖父曾任朝中官职,洞察世态炎凉,年过五旬即退隐林泉,在此建起古寺。 “遵其遗训,后代需每隔三年更换地窖中的储备粮,以备紧急之需。 “遗憾的是,这份家族荣耀,最终唯我一人承继。” 孙婉早揣测森樾孤身避世,家中必有变故,此刻亲耳听见,仍觉同情。 森樾却显得颇为淡然“孙夫人,你的心意我明白。既已告知地窖所在,因此那些干粮当然也归你们所有。 “算是对我这个累赘同行的一点报答吧。” 言及此,森樾眼中闪过一抹自嘲“孙夫人,你们心地善良。换做他人,哪还会问我,只怕早把粮食据为己有了。 “你们真是好人。” 森樾低语重复,孙婉莫名感到一股寒意爬上脊背。 幸而,森樾并未多言,转而凝视着竹林,陷入沉思。 望向她清冷的侧颜,孙婉却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 自森樾苏醒以来,似乎愈发难以捉摸。 她们虽同住屋檐下,却鲜少碰面,森樾总是神出鬼没,行踪成谜。 苏桂英见到森樾更如见鬼魅,连夜间休息也要与孙婉隔开。 孙婉不再打扰森樾,转身离去,将此消息带回给了村长。 村长心里头的那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这些粮食一到手,往后一个月的口粮算是有了着落。 半个月一晃而过,河水总算是退了不少。 第37章 突然扑过来 大榕村的老老少少拼了命地把粮食、家伙什儿,还有晒得干巴巴的兔子肉往板车上堆,一个个裹得跟兔儿似的圆滚滚,热热闹闹地告别了那座破庙。 人堆里头,就严森樾两手空空走得轻巧。 可大伙心知肚明,车上多半的粮食都是严森樾从庙里地窖搜罗来的。 瞧他那风一吹就要飘走的身板子,谁也不乐意去招惹这个功臣。 大榕村的人一开拔,孙老太一家子也慌慌张张跟上了队伍。 多亏山里的野物多,这一家四口虽然运气比不上别人,但也勉强没给饿瘪了。 就是人消瘦不少。 最显眼的数宋萍,往那儿一站,咋一看足足掉了好几十斤肉,连眯成缝的眸子都显得大了些。 他们也学着样粗粗拉拉地鞣制了几张兔皮,手艺糙得很,又薄又带着股子去不掉的腥味。 孙卓嫌弃得不得了,这些日子的苦日子让这位孙家的宝贝疙瘩脾气越来越爆。 他一脚踹向宋萍“都怨你!全怨你!” “臭死个人!胖猪!” 孙卓毫无顾忌地冲着宋萍又打又骂,宋萍却只是赔着笑脸,觍着脸又从怀里摸出一小块兔肉“小祖宗哎,别生气了,娘给你吃肉!” “谁稀罕嘞!” 孙卓烦躁地一把打掉那兔肉干,突然歇斯底里地尖叫着扭动起来“不要!我不要!呜哇哇!” 边喊边舞着胳膊朝着宋萍劈头盖脸地乱打。 那尖叫声一下就把大家的目光吸引了过去,孙婉回头正看见孙卓手脚并用地对着宋萍拳打脚踢。 偏生宋萍只是捂着脸赔笑,捡起了肉干,一边低声下气地道歉讨好。 一旁的孙老太跟孙晟仿佛什么都没看见,只顾低着头赶路。 “孙家这回算是完了。” 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句,立刻引来一片赞同声。 朱秀琴脸上五味杂陈,转头皱着鼻子叹气“三个大人,竟然连个娃儿都管不好,真的是造孽哟。” “要让我遇上这混账小子,非得打到他的屁股开花不可!” 朱秀琴小声嘀咕着发泄不满,众人看了一阵,也只能摇头叹气,继续各自的路。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更别说他们早和孙家井水不犯河水了。 背后的喧哗持续了好一阵子,最终还是孙晟忍无可忍,一脚蹬在孙卓的屁股上,大声训斥了一通,孙卓这才算安分下来。 山路蜿蜒曲折,一行人从清晨走到夜幕降临,也仅仅翻越了两座山峰。 夜晚降临,众人再次寻了个山洞作为栖身之所。 重归山洞,大伙儿心头竟莫名泛起几分怀念之情。 撒上生石灰消毒后,众人开始忙活着砍柴生火做饭,孙婉望着空间内堆积如山的蔬菜,眉头紧锁,满是忧虑。 虽说空间内的蔬菜不会腐烂,但就这么闲置着实浪费,偏偏山里找不到驯化的蔬菜,因此她也无法将之取出使用。 更糟糕的是,空间中的鸡鸭又孵出了一窝窝的小鸡和小鸭! 万般无奈之下,孙婉只能趁夜悄悄进入空间,将原来的鸡舍鸭舍扩建了一圈,并且为了不污染泉水跟粮食,特地将粪便远远地深埋起来。 这一来,空间显得愈发拥挤了。 “要是能拓展空间该多好啊。” 孙婉心中暗自思量,尝试着让自己的意识沿着空间边缘探索。 遗憾的是,她摸索了足足半小时,也没什么头绪。 如此走走停停,约莫半个月后,孙婉一行人总算穿越了这片连绵不绝的山脉。 小福子的腿脚最为灵便,他小心探查了山下的情形,回来时脸色阴沉地说“泸水县全都被大火吞噬了!” “到处一片漆黑,房屋破败无人问津,偶尔见到几人,也是饿得东倒西歪,样子可怕,我没敢靠近询问。” 众人听罢,都不免面露惊恐,纷纷望向村长。 村长沉吟片刻,说道“我们想去徽州,就必须途径县城,再到冀州城,若是走荒野小道,不仅得多走一个月,而且恐怕也不安全。” “可我们大包小包,一露面不就被盯上了吗 ?” 朱秀琴担忧地提出疑问。 “没办法,我们总是不能靠这些粮食躲在山里过一辈子,粮食一旦耗尽,我们便只有绝路一条!” “走吧,照小福子说的,恐怕那些人已经饿得半死不活,我们个个身强力壮,手里面还有武器,谅他们肯定也不敢轻易来犯!” 村长发话后,孙婉也点头表示赞同,于是众人硬着头皮继续上路。 只是这次,除了推车的三人外,其余男子的口粮都分给了妇女、孩童和老人背负。 男人们则手持大刀长枪,警惕地守卫在队伍外围。 众人小心翼翼地下山,眼前赫然是已成废墟的泸水县。 空气中还弥漫着烧焦的刺鼻气息,每个人的内心都涌起了难以言喻的哀伤。 一进县城,景象更为凄凉…… 一路上,焦黑的干尸遍地都是,偶尔见到的活人也如同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在地上匍匐,如饥似渴地搜寻着残羹剩饭。 大榕村的人手执利刃,这场景让那些幸存者面露惊恐,转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孙婉知道,他们并未远去,那种被无形目光紧随的感觉,一直伴随着他们从始至终离开泸水的每一步。 踏上官道,路面渐渐平坦,众人的心也随之稍稍放松。 “哎呀妈呀,刚刚真是吓得我魂儿都要飞了,还以为他们会突然扑过来呢!” 二雀子现在还心有余悸,拍打着胸口。 朱秀琴心里也害怕,却不忘挤兑他“看你那点儿胆量!” 二雀子一听,立刻和朱秀琴拌起嘴来。 大家听着这两人熟悉的争吵,气氛竟然莫名缓和起来,还有人插科打诨,逗得大家笑出了声。 孙婉望向远方的官道,视野所及,空无一人。 冷风怒号中,严森樾却蓦地停下脚步。 她侧目凝视,脸色骤变“有人来了!” “啥?谁啊?” 正拌嘴的朱秀琴一头雾水。严森樾神色愈发严峻“对面不仅有马还有盔甲,速度飞快,恐怕是西昭军!” “快,往旁边的小山跑!” 言罢,严森樾率先朝小山奔去。 第38章 力大无穷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大家措手不及,孙婉最先回过神来,挥手高呼“跟上,快!” 众人慌忙向山上逃去。 背负干粮的人都还算灵活,唯独那三辆满载粮食的大车,即使众人拼尽全力,也移动缓慢。 更糟糕的是,粮车碾过的痕迹清晰可见。 孙婉心急如焚,冲上前拾起一袋粮食“没时间了,保住命最要紧,现在能拿上多少是多少!” “粮食不要也罢!” 大家闻言,略有犹豫,就在这片刻耽搁,远处已隐约听见马蹄声。 “快走!” 孙婉急切催促,用力推了推粮车旁的人“是命重要还是这些重要!” 这一声吼如炸雷,众人不敢再拖延,纷纷从粮车上面抢了些粮食,低着头向山上狂奔。 苏桂英吓得面无血色,紧贴在孙婉身后。 突然脚底一滑,不由自主尖叫起来“啊!” 孙婉猛地转身将她揽住,旁边的苏容泽也及时伸出援手,两人合力将苏桂英拉了上来。 刚站稳,苏桂英还没喘过气,孙婉脸色骤变,一把拉过女儿藏进草丛。 其他人也如受惊的鸟儿,连忙趴下。 刚隐蔽好,急促的马蹄声已至近前。 “吁!” 领头人猛地勒马,高大的战马腾空而起,后面的士兵们也纷纷勒缰停驻。 孙婉他们这才看清楚这批人的装扮。 “西昭军!” 苏桂英眼尖,一眼辨认出那些人脖子上的西昭,不禁低呼,随即迅速捂嘴,眼中满是恐惧。 众人回想起村庄遭屠杀的那天,脸色无不沉重。 这片小山包离得老远,孙婉只能隐约见到两个当兵的在粮车上翻腾了一阵,接着跟领头的嘀咕了几句。 一眨眼的功夫,就有三四个裹着白头巾的士兵把粮车拽到了队尾,其他人则是扬鞭催马,绝尘而去。 又是一阵轰隆隆的响动,很快,只剩下护送粮车的几个西昭军还留在原地。 “孙大婶,那可都是咱的粮食……要不要想办法抢回来呀?” 张大牛急得直搓手,问道。 孙婉抿抿嘴,借着草丛掩护,悄悄爬上了山包,望向西昭军消失的方向。 她要是没记错的话,那边应该是往永州去的路。 难道西昭军都已经攻下冀州城了?不然怎么会往永州那边跑? 不过看样子,西昭军的大部队确实是撤了。 她定了定神,转回队伍中说道“粮食必须得夺回来,没了粮食,咱们没办法到徽州啊。” 听了这话,张大牛眼睛一亮,紧握着大刀,压低声音招呼着“弟兄们,都跟我上!” “宰了这些混账,给咱家人报仇!去把粮食给抢回来!” 话音未落,他就跟一头猎豹似的冲了出去。 苏容泽紧跟其后,其他年轻力壮的汉子也争先恐后地冲锋陷阵。 孙婉他们也没闲着,提着铁锹和大勺就加入了战局。 正聊得开心的西昭军一听见背后的动静,刚回头,刀还没抽出鞘,就被张大牛一击致命。 那人一脸的难以置信,连句完整的话都来不及说。 剩下的一些西昭军闻到血腥味才惊醒过来,纷纷拔刀与张大牛等人缠斗在一处。 可惜乱拳可以打死一位老师傅,毕竟大榕村里十几个小伙子,闭着眼也能把他们解决。 更何况双方本就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大榕村的人毫不留情,硬是把那些人打得不成人形。 “行了,大家都别费力气了,跟这群废物较真不值当!” 孙婉急忙制止众人,大伙将地上躺着的尸体拖到旁边的山沟里,也不敢多做停留,推着粮车匆匆沿官道前行。 再次启程,每个人的心都悬得更高了。 孙婉走到严森樾身边,眼神里满是感激“森樾姑娘,真是太感谢你的提醒了。” “如果不是你,我们恐怕就都交代在这里了。” 严森樾浅浅一笑“这只是顺手帮忙罢了。” “但是,西昭军应该是由冀州城的方向过来的, 恐怕冀州城现在已经不太平了。” 孙婉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束手无策“这条路最近,西昭军到处作乱,我们躲是躲不掉的。” “而且冀州应该还有守卫,即便城真破了,只要能跟着逃出来的军队,也许还能找到一线生机。” 严森樾心中并未抱太大期望,但她清楚,孙婉说得对,逃是逃不掉的。 她在山里躲了将近一个月,已经够了。 想到这里,严森樾脸上闪过一抹决绝。 “好吧,那我就跟你们一起走,路上有任何风吹草动,到时我一定提醒你们。” 有了这份承诺,孙婉心头的石头落下了一半。 随即,孙婉主动得走到了粮车旁,拍了拍苏容泽的手臂“你去歇歇,让娘来推吧。” “娘,我不累,您快休息吧。” 孙婉的眼睛一亮,语气坚决地说“听妈的话,歇会儿,别啰嗦了!” 话音刚落,她便推开苏容泽,自己动手推起了粮食车。 旁边的张大牛瞅见这一幕,眼神里流露出几分羡慕“容泽,你妈真是疼你到骨子里了!” 苏容泽黑黝黝的脸庞泛起一丝红晕,挠挠头,半句话憋不出来,心里却是又惊又喜。 望着大儿子呆愣的模样,孙婉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她边走边悄悄将车上的一部分干粮给换成了从空间里拿出来的鸡毛跟鸭绒。 众人目睹孙娘子的脚步随着行进而愈发轻快,最后简直像是脊背一挺,迈开了飞毛腿! 连推着辆小板车的迟婶子都赶不上孙婉的速度! 迟婶子惊讶地张了张嘴,由衷赞叹“孙娘子,您真是力大无穷啊!” 孙婉朗声笑道“老骨头一把,也就这点能耐了。” “说来也奇,可能是在那古庙住久了,我总感觉力气一天比一天大。” 自古怪力乱神之事最吸引人,孙婉这么一说,众人都来了兴致。 特别是朱秀琴,眼睛瞪得圆圆的“难道是佛祖的保佑,叫孙娘子一夜之间得了移山之力?” 孙婉假装想了下“应该不会吧,我觉得这力气是一点点变大的,并不是一夜之间的事。” “哎呀,那有啥,说不定佛祖是怕吓到你,想慢慢给你个大惊喜呢!” 第39章 下雪 朱秀琴的眼神里透出一丝羡慕,展示着自己布满老茧的双手“可惜这位佛祖没看上我,没给我这份福分哦!” “别这么说,大难不死定然有后福,咱这些人共过患难,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孙婉笑着摇头,双手用力一提,随即加快了前行的步伐“眼看着天色渐晚,大家加把劲,找安全地方歇脚!” 村长也点头赞同“前边就到三岭村了,也许我们能去那儿避一晚。” 听了这话,众人脚下生风,赶在夜色完全降临前抵达了三岭村。 三岭村名副其实,村庄夹在三座山间,平时人迹罕至,山路崎岖,因此外人不易进入。 这也是为什么村长带大家来这里的原因——要说西昭军横扫之地,还能幸存的村子,非三岭村莫属。 星光点点,夜色沉沉,大榕村的这些人沿着蜿蜒的山路谨慎前行。 苏容泽说什么也不让孙婉冒险推着重粮车,倔劲上来,握紧车把,变成了个闷葫芦。 孙婉被他气得不行。 这大儿子,还真是个认死理的主。 换成另外三个孩子,怕是恨不得她能一直推车,尤其是那个嘴巴甜心思活络的老三,还会在边上夸她哄她接着推! 道理归道理,孙婉心肠软得跟豆腐似的。 想了想,她妥协了,让苏容泽在前面绑了根绳子,他们母子俩合力拉车。 趁着儿子绑绳的空档,孙婉再次故技重演,将车上大半袋子的东西又换回了干粮。 分量虽减不多,加之孙婉殿后巧妙掩饰,苏容泽一时竟未察觉货车负载之异样。 行至三岭村界,只见全村笼罩于沉沉夜色之下。 众人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怎会如此静谧?” “莫非出了什么变故?西昭军可曾侵扰至此?” “绝无可能,那些匪徒若真来过,村庄恐早已洗劫一空,火光冲天!” “或许是早早歇息了。”村长犹豫片刻,终决定缓缓前行探查。 方踏入村口,一间茅舍内忽传来咳嗽声“可是老李?” 村长一怔,旋即辨认出声源“正是吾也!” “瘤老头,是我来探望你啦!” 言毕,陋室内灯光乍现,一青少年立于门扉,神色戒备。 村长眯眼细辨,终识出少年身份“你是寇家后生?” “寇钟?” 少年闻此名,身体微松,但仍谨慎近前“李叔,夜半时分,何事来访?” 说罢,目光扫向村长的身后榕树村众人。 “唉,我村惨遭西昭军蹂躏,余下几人逃亡至此,欲借宝地栖身一宿。” “令祖何在?怎不现身见我这老朽?” 寇钟眸中闪过泪痕,抿唇低语“祖父染疾。” 村长面色一沉“患病?何症?可请医乎?” 寇钟摇头道“西昭军肆虐,医师早被掠夺,药铺亦被洗劫一空。” “祖父连日咳喘,严令不得外出,夜晚不许掌灯,只愿独自忍耐。” “忍耐岂能解决问题!这瘤老头,还是这般顽固!” 村长低声抱怨,指背后众人“寇钟,村中可有空房,无需奢华,仅供安身即可。” 寇钟点头应允“确有,自西昭军横行,多户欲投亲进城,却一去不返,屋舍闲置至今。” 主动提议“吾引路便是!” 村长感激颔首,蹒跚步入屋内“好孩子,先领他们休息,吾去看看你祖父。” 孙婉等人紧随其后,闻言皆展露温柔笑意迎向寇钟。 孙婉悄无声息将粮车上剩余之物换为干粮,交由苏容泽伴众人安置,独自步入那陋室。 甫一入内,一股沉重气息扑面而来。 非臭,乃生命衰竭之气。 孙婉心生骇然。 原拟趁机给村长奉上灵水,观此景,恐已无济于事。 果不其然,村长诊脉后,罕见地陷入沉默。 榻上老者形如枯槁,躺于芦花垫上,瘦弱之躯几乎与薄垫融为一体。 “看来吾这把老骨将先行一步矣。” 寇 村长才呵呵笑道,面上无惧死亡之色,唯有坦然。 “老李,勿须哀伤,当为吾庆幸才是。” 村长侧过脸,嘶哑的声音夹杂着呜咽“老家伙,谁一脸晦气的样子!” “几个月不见,你自己倒腾成这样,也是自找的!” 寇村长非但不恼,反倒浅浅一笑“本来听说你们大榕村都没了,心里还难受好一阵,现在看到你这样,我反倒安心了。” “这段时间,你肯定是历了不少难,你啊,总是这么命好!” 这话里带着几分老朋友间特有的嗔怪和不服,但到底还是被他缓慢而虚弱的说话声稀释了。 村长抹了抹脸庞。 “老疙瘩,你放心,我肯定会帮你照看孙子的。” “世道全乱套了,就像师傅早年预言的那样,我得去徽州避祸,只要还有那么一口气,就绝不会让寇钟受半点委屈。” 寇村长心中的那股郁结,在这话音中彻底消散。 他甚至来不及跟村长好好告别。 孙婉站在门槛上,首次在村长的脸上捕捉到孩童般的无助与迷惘。 屋内静默如斯。 孙婉未发一语,悄然退了出去。刚跨出门槛,室内便传来老人哽咽的抽泣。 夜色似乎比往常更添了几分寒意。 孙婉仰望夜空,恍惚间意识到今日立冬。 驻足片刻,孙婉揉搓着冰凉的手臂,朝寇钟离开的方向行去。 大榕村的村民们暂居于村长家的附近,孙婉抵达时,寇钟正在帮忙生火搬粮。 孙婉唤住他,一时语塞,许久后轻声说道“好孩子,去陪陪你爷爷吧。” 寇钟脸上闪过一丝迷茫,他愣了一会儿,突然面色一变,飞奔向自己的家。 忽然一股寒意触鼻,苏桂英惊呼“哎,下雪了!” 寇村长的葬礼在立冬后的初雪中举行。 三岭村人影稀疏,葬礼仓促之间完成,一来寇家人口本就不多,仅寇钟一根独苗,二来也是遵循寇村长的遗愿,不得大操大办,以免招惹西昭军。 寇村长入土为安时,寇钟已哭晕了三次。 孙婉生怕这小小身躯承受不住,悄悄在水里掺了一滴的灵泉水,寇钟这才逐渐恢复。 即便如此,他也大病了一场。 待到寇钟能下床走动,那场初雪已悄然停歇。 第40章 底40章 有难民抢东西 他整个人瘦了整整一大圈,原来的衣裳穿在身上空荡荡的,如今也只剩下一架嶙峋瘦骨。 寇钟先是对村长等人表达了感谢,随后决定遵循爷爷的遗愿,加入大榕村的远行队伍。 经此一别,村长明显苍老许多,众人的情绪也或多或少受到影响。 于是,孙婉晚上做饭时,偷偷往锅里加了些许灵泉水。 晚饭过后,朱秀琴疑惑地伸了个大懒腰“今天这饭怎么特别提神呢?” “以往吃完只想躺着不动,今天竟然还想再活动活动筋骨!” 她好奇地刮了刮锅底,挠着脑袋也没琢磨明白。 “想动啊,正好帮我劈柴吧!”二雀子立马接茬,一脸坏笑。 “去你的!做梦去吧!” 朱秀琴毫不客气地回敬了一句,二雀子只能不甘心地噘着嘴,提着斧头去劈晚上要用的柴火。 乡亲们早习惯了他俩这样拌嘴,都笑眯眯地看着这场日常戏码。 村长喝了灵泉水,精神头足了不少,他踱步到孙婉跟前,商量接下去的行进路线。 从三岭村再到冀州,两条路摆在眼前,一条是沿官道穿宣城而至冀州城,至于另一条就是穿越潞城。 孙婉想了想说“咱们走潞城方向吧。” 她坦诚地说“我家老三很可能是去潞城那边了,做娘的心里总归放不下。” “不管他是好是歹,我得亲眼见一见才能安心。” 村长点头赞同“这话在理,那就定下走潞城了。” 等到劳作的人回来了,村长宣布了新的行程安排,众人也没什么意见,答应后便各自打算抓紧时间休息,养足精神。 唯有严森樾眼神中闪过一丝恍惚。 …… 大雪漫天飞舞,官道上人影绰绰,艰难前行。 他们身披灰黑色的薄棉衣,怎么裹紧也难抵严寒,仅存的一丝温暖也似风中残烛。 大多是以三五成群的形式行走,或整个村庄的人结伴上路。 而他们的视线,不时投向一群格外显眼的人。 这群人身着厚实保暖的兔毛大衣,在这凛冽寒风中不仅不觉得冷,反而热得直冒汗。 除却这暖和的衣物,难民们的视线更多聚焦在他们随身携带的大包小包粮食,以及那满满的三大车的粮食上。 不用猜,这队伍正是大榕村的村民。 离别三岭村至今,已足足半月有余。 这半个月,似乎他们耗尽了好运,再也找不到如三岭村般隐秘安全的避难所,多数村落皆被付之一炬,遍地腐臭的尸体,让孙婉一行人远远望见便迅速绕道。 这样的死寂之地,稍有不慎便会疫情四起! 最终,他们更多的时候只能在官道额旁将就一宿。 期间,还两度遭遇西昭军。 幸亏有严森樾,他们每次都算是有惊无险。 若说唯一的伤员,就是苏桂英在逃跑时扭伤了脚。 此时,苏桂英正坐在迟娘子推的小板车之上。 而推车的却是孙晟。 离开了野兔繁多的山谷,孙老太太一行人的储备肉干很快消耗殆尽。 无奈之下,这一家子还是向孙婉低了头,通过劳动换取粮食。 没推多久,孙晟就累得不行,喘得像要断气一般。 孙老太太立刻瞪向宋萍。 宋萍面无表情地上前替换下孙晟,此刻的她,身形比以前整整瘦了一圈! 苏桂英有些退缩,但她的脚肿得太厉害,只好转过脸,不敢直视宋萍。 终于,一伙人踏上了潞城的土地。 远远望见潞城的影子,疲惫至极的众人不由得精神一振。 可走近一看,众人都傻愣当场。 只见潞城的城墙下密密麻麻围了十多层难民,人们苦不堪言地瘫倒在地,有些甚至已无声无息。 偶尔有几个还能动弹的,也只能哑着嗓子乞求一点点食物。 空气中充斥着尸体的腐臭与粪便的刺鼻味。 大伙儿纷纷捂住口鼻,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们的出现立刻吸引了众多难民的目光 。 尤其是当那些满载粮食的车辆映入眼帘,几个难民的眼里顿时冒出了贪婪的绿光! 张大牛的汗毛竖起,他“噌”地抽出了大刀,狠厉地瞪着一个眼神最为炽热的汉子。 汉子一见刀光,连忙收起贪婪的目光,却仍旧偷偷的打量着这一行人。 其他人也纷纷从车上拔出刀,戒备而又紧张地守在粮车和妇女儿童周围。 老村长一脸凝重,在苏容泽的陪同下挤过人群走向城门。 刚靠近,守门的士兵就不耐烦地挥手“走走走!现在城门不开!” 村长赔上笑脸,弯腰如同一张弓,悄悄地给士兵塞了几枚的铜钱 “这位兵大哥,行个方便,让我们就进去吧。” “您看,我们都是有衣有食的,不是什么难民啊!” 士兵掂了掂手中的铜板,脸色缓和了些,但语气依旧强硬 “不成,上头有令,城门不能开!” “你们还是趁早绕路吧,这周边都被难民糟蹋得差不多了,你们留下早晚得出乱子。” 村长闻言,心中逐渐沉了下来。 他尴尬地笑了笑,拱手回人群中“恐怕是潞城里有变故。” “守卫坚决不让进,孙嫂子,我们可能得另寻出路了。” 孙婉心头五味杂陈,叹了一口气“或许真是缘分未到吧。” “既然这样,我们……” “开门!快开门!” 孙婉话音未落,远处的潞城城门处突然喧闹起来。 紧接着,刚刚还紧闭的城门轰然作响,竟缓缓开启! 一瞬间,地上那些看似奄奄一息的难民像潮水一样涌向城门。 严森樾脸色大变“快跑!” 这段时日的磨合,让大榕村人在听到严森樾号令的瞬间,集体惊醒,背起行李紧跟其后。 但严森樾没有向城内跑,而是转身朝城外狂奔。 无奈难民数量庞大。 如洪水般的难民近乎疯狂地向城门挤压,大榕村的这些人很快便在这股人潮中被冲散。 更有甚者,趁乱抢夺他们携带的粮食! “他娘的!” 朱秀琴的背包被一只干瘦如柴的手紧紧抓住,她猛地回头,扬手向那人脸部猛拍“松手,松手!” 朱秀琴素来泼辣,身材也不似寻常女子柔弱,反而是膀阔腰圆,几巴掌下去,真就把那意图抢粮的汉子打得松了手。 第41章 刻骨的仇恨 汉子捂着正剧痛的手肘,怨恨地瞪了朱秀琴一眼,向身后使了一个眼色。 几个来者不善的男子猛地靠拢过来,朱秀琴眼见情势不妙,赶紧护住背包,挤进了人群中。 朱秀琴的遭遇并非孤例,自从难民潮中失散后,每个人都或轻或重地受到了他人的注意。 特别是推着个粮车的孙婉一行人,更是最先遭了殃。 苏容泽飞起一脚,打断了一只企图靠近的手,手中利刃不停挥舞,恐吓着围拢的难民。 孙婉则眼疾手快,将粮车上面的粮食替换成了稻草。 可惜,另两辆粮车离得远,一时半会帮不上忙。 潞城外已是一片混乱之时,城门方向却传来阵阵惊恐的呼救。 “救命啊——” “出事了!城里出大事了!” 那痛彻心扉的哭喊让人心惊胆战,随着在城门处不断倒下的身影和四溅的鲜血,一幕惨剧清晰呈现眼前。 成千上百的士兵骑着马,挥舞大刀横冲直撞,遇人便砍,血光四溅,惨烈无比。 不论是平民还是城门守卫,都难逃厄运,尸体都被马蹄给践踏得面目全非。 整个潞城瞬间化作了人间炼狱。 无人能够幸免,无论是男女老少,不是被马蹄踏过失去生命,就是被寒光闪闪的大刀夺去了头颅。 短暂的静寂过后,四周爆发出了恐惧的尖叫,人们争先恐后地想逃离这座城。 但为时已晚。 战马如风,叛军将领在眨眼之间便能进出城门,大肆屠杀无辜。 孙婉猛然高呼“别跑了!快趴下!” 得益于严森樾的预警,他们这些大榕村的村民位于难民外围,孙婉更发现,士兵们专挑逃跑喊叫的人下手。 闻声之下,尽管心有畏惧,人们还是本能地遵从了指令,靠近板车的直接躲在了车底。 很快,一脸狂热,浑身血迹的士兵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嗯?” 领头的骑着马饶有兴致地绕了众人一圈,突然举刀刺入张大牛肩头,鲜血即刻喷涌而出。 “这几个小老百姓倒是机灵。” 众人趴在了地上,颤抖不止,连抬头都不敢。 “车上装的是啥?”眼看着那人要刺破车上面的袋子,为了掩盖真相,孙婉硬着头皮喊道 “军爷,全是粮食,都是咱们村子特地孝敬您的!” 闻言,那人一愣,旋即大笑“好!好!算你这婆娘会说话!” 众人心中稍宽,可下一刻,那人面色骤变,抽出了鞭子狠狠抽在周的蓉脸上“谁让你多嘴的!” “老子看不出那是粮食吗!” “他娘的,这年头,普通人如今连饭都吃不饱,你们这些贱民却有那么多的粮食,肯定有猫腻!” 他揪起孙婉,旁边的苏容泽下意识欲起身反抗,却被一旁的小兵一刀架住“别动!” 苏容泽心神巨震,拼力一闪,刀锋堪堪擦过肋侧,未伤及要害。 孙婉望着儿子,剧烈摇头,示意他不可轻举妄动。 苏容泽听懂了孙婉的暗示,拳头紧握,几乎能捏出血来。 好一会儿,他才缓缓放松,身躯软塌塌地趴在了地面上,头深深地埋进土里。 孙婉跟大榕村的村民们这才稍稍安心。 孙婉勉强挤出笑容“长官,我们真的都是安分守己的老百姓,这些粮食不是咱们的,是县老爷的呀!” “县老爷带着家人跑了,却让我们替他运这批粮食。好不容易才到了潞城,正想喘口气,没想到就遇上了您。” 孙婉神色一变,急切说道“那贪官县老爷,让我们来送粮食,却不允许我们吃一粒米,还卷走了好几千两的银子。与其让那贪官得利,不如献给长官您呢!” 首领听罢,脸色缓和许多。 他嘴角挂着不明意味的笑,盯着孙婉道“你这婆娘倒是机灵。” 孙婉赔着笑,点头哈腰地从身上解下一个包裹“这里有些糙粮,是我们留着自己吃的,若不嫌弃,也请长官收下吧。” 首领松手,孙婉跌回地面,重重一震,喉咙里 泛起一股难受的滋味。 她强忍着不适,不再抬头,卑微地伏在地上。 首领则是不耐烦地扯开包裹,下一瞬,掺杂着干草屑和树皮的糙米撒了一地。 “咳咳咳!妈的,这是啥玩意儿!” 灰尘扑面,首领猛咳几声,恼怒地往旁边挥了一鞭。 这一鞭却不巧落在了苏桂英身上。 她没防备,惊叫出声“啊!” 一听那清脆且稚嫩的女声,孙婉心知不妙,坏事了! 果然,所有的士兵的视线瞬间聚焦在苏桂英身上。 首领咦了一声,来了兴趣,随即大手如同铁钳一般拎起苏桂英“这儿还有个小丫头?” 苏桂英抬头,撞上首领满是杀气的脸,又嗅到那股让人窒息的味道,以及近旁血迹斑斑的大刀,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放我走!放我走!” 苏桂英拼命挣扎,手不经意间划破了那位首领的脸。 “妈的,敢动老子!” 首领暴怒,手掌狂风暴雨般朝苏桂英脸上扇去,连续不断地打了二三十下。 苏桂英的哭喊由尖锐转为嘶哑,最终悄无声息。 孙婉的身体颤抖得像风中的树叶。 首领发泄完毕,狠狠将苏桂英摔在地上。 “砰!” 尘土飞扬,细小的颗粒沾染在苏桂英肿胀淤青的脸上,那张本该娇嫩如花的脸庞此刻扭曲得恐怖。 所有人紧贴地面,而手心却不由自主地握紧,眼中满是刻骨的仇恨。 孙婉眼睛充血,一眨不眨地盯着不远处昏死过去的女儿。 首领发泄一番后,似乎心情好了许多,见这帮人规规矩矩地趴着,语气略显轻松地说 “算你们这帮贱民识相,今天老子饶你们一命。” “把这些人都绑了,送到战场前线去!” 命令一下,几十名士兵如饿狼般扑过来,用刀指着众人,驱赶他们向潞城深处走去。 孙婉不敢耽误,瞅准时机抱起苏桂英,张大牛则搀扶着虚弱的苏容泽,摇摇晃晃跟上了队伍。 押送的小兵见状,眉头微皱,却没有多言。 一地的包袱和粮车,全被剩下的士卒接手管理了。 人人面带泪痕,眼中满是绝望,如同被驱逐的牲口,被迫前行。 第42章 谢家求助 孙婉倒是一滴泪未落。 她的面容异常镇定,仿佛那平静之下潜藏着无尽的愤怒与仇恨。 没过多久,他们这一行人被押进了郡守府。 府内也是一片狼藉,郡守的尸首横陈院中,旁边郡守家眷哭声连连。 孙婉等数十人被关进了一个地牢,地牢半埋于地下,另半边有个小窗,能隐约望见外面空地的动静。 那些士兵并不担心他们会闹事,粗略绑了手脚便骂骂咧咧离去。 人声刚消失,所有人立刻恢复了生机“孙夫人!村长,您二位可安好?!” 孙婉背上受了一鞭,血缓缓渗出,但她摆摆手“不过是皮外伤,不妨事。” 她吃力地移到苏桂英身旁,俯耳倾听半晌,起身时面色凝重。 苏桂英本就体弱,逃难数月,日日辛劳,身体勉强支撑至今。 现下惊吓加上重伤,呼吸微弱,情况危急。 村长匍匐过来,示意张大牛将苏桂英翻过身,自己转身将绑缚的手搭在苏桂英腕上,脸色也愈发沉重。 “桂英这孩子恐怕撑不了太久,再不医治,怕是……” 众人闻此诊断,心头一凉。 医治?他们自身尚且朝不保夕! 几位年轻妇人和姑娘低声抽泣,男人们也一脸沮丧,满眼绝望。 孙婉是少数尚存冷静之人。 她转头望向苏容泽。 苏容泽正满脸痛楚地看着妹妹,感受到孙婉的目光,连忙摇头“娘,放心,我没事。” “那人刀没砍准,只伤了点皮肉,无大碍。” 听他这么说,孙婉的脸色稍稍缓和。 众人情绪低落,似乎各自预见了悲剧的结局,地牢中充斥着哀伤的气息。 目睹此景,孙婉暗自思索,悄悄从怀中摸出一小片刀刃。 “喂!” 她轻轻一唤,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她。 孙婉扫视周遭的地牢内外,确认无人窥视后,悄然亮出手中的小刀片。 众人视线聚焦于那寒光一闪,哭声瞬间凝固,眼里燃起了希望之火! “孙嫂子,就数你机智过人!”朱秀琴压抑着激动低语。 孙婉迅速使眼色示意“冷静点!” 对严森樾的意见,大家慢慢减少了些。 夜幕迅速降临。 烛光一盏接一盏地点燃,外界的喧嚣也随之升温。 从窗棂的缝隙中,隐约可见身披重甲的将领占据中央的显赫位置,下方则是人群围绕,举碗豪饮,大块朵颐,狂放的笑声不时回荡。 桌面上琳琅满目的山珍海味,而桌边围坐着的,则是身着华贵服饰的权贵。 那些女子显然非寻常百姓,随着几位将军醉意渐浓,氛围愈发不堪。 有的女子不堪忍受侮辱,或撞柱自尽,或扑向侍卫的刀刃,将军咒骂着晦气,挥手示意将尸体拖走喂狗。 院内不久便只剩下斑斑血迹。 更多女子在泪水中,绝望地遭受蹂躏,痛彻心扉的哭喊夹杂着禽兽般的笑声,众人心痛难忍,许多女子掩耳哭泣。 孙婉紧闭双眼,内心的愤怒越积越深。 忽然,一名将领好像相中了哪位贵族女子,醉醺醺地拽出一名女孩。 女孩惊恐万分,尖叫连连,一旁的老妇急忙抱住将领的裤脚,悲切地恳求“大爷,饶了我家得小姐吧!” “我家小姐出自京城的谢家,您若能宽恕她,到时谢家定当厚报!” “谢家?”将领玩味地停下脚步,其他酗酒的将领也投来兴趣盎然的目光。 见将领有所犹豫,女孩和老妇眼中闪过一丝希望,老妇连忙点头确认。 “您看,我家的小姐手上戴着的玉镯就是证据,持有它,谢家必有重谢……” “噗嗤!” 老妇的话语戛然而止,那将领冷笑一声,收回沾血的长刀,放声大笑。 “老子都敢反朝廷了,还在乎你们区区一个谢家?” 周围爆发出略显狰狞的笑声,几乎要震破整个庭院。 那谢家女子很快便惨遭折磨,气绝身亡,但她的双眼,却直直地望着孙婉一行人的方向,死不瞑目。 众人则是颤抖着合上眼,不敢直视。 这场暴行直至深夜,这群禽兽醉得不省人事后,才逐渐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