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湛》
1. 独家发表
夜晚,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副驾驶车窗敞开,一只寒玉似的手露在外面,修长整洁的指尖还夹着燃烧半截的香烟。
光是看手,就能想象到拥有这双手的主人的样貌肯定差不了。
有一个流浪汉蹲在角落里观察许久,见四下无人,他裹了裹外衣,鬼使神差地朝车子靠近。
小巷位于市区著名GAY吧的后街,相较前门的繁华景象,后街显得死气沉沉,街头灯光黯淡,鲜有几道人影也是不省人事的醉鬼。
流浪汉喜欢男人,却付不起钱,忍不住就来后巷‘捡尸’,干几分钟完事就走,若是捡不到人,他就发挥无赖的本性伸手要酒钱,来这里消费的人都不差钱,遇到他这种人不愿意多做纠缠,基本上甩出几张票子打发。
他靠着捡人乞讨度日,今晚也不例外,目标锁定黑色轿车,尼古丁的味道吸引着他朝副驾驶看去,当眼前的雾气散去,车窗里露出一张俊美的面孔,俊美中带着一份不可言喻的神圣,绝不局限于表面,更在于那种由内而外散发的气质。
“嗨!帅哥,玩玩么?”流浪汉呲着牙露出不怀好意的笑,笑了没一会突然皱眉,“你..是不是上过电视?”
话音刚落,流浪汉便认出这人是谁,陪着笑脸叫声:“钟先生。”
钟商抬眸轻瞥,用那种慢吞吞不失优雅的速度弹下烟灰,未夹烟的手摸向外衣里侧,发现身上没带现金,目光陡然变冷,用眼神示意男人滚远一点。
流浪汉整个人压过来,几乎趴在车上,伸出黑黢黢的手掌:“少爷,这年头日子不好过,赏几个酒钱。”
钟商吸口烟又缓缓吐出,沉浸在淡蓝色烟雾中的眼睛迸出几点寒意,他的嘴角扯出一丝冷笑,漂亮的手指微微抬高,顺理成章地将那半截香烟杵在流浪汉的掌心中,红色火焰当即熄灭。
皮糙肉厚的流浪汉两秒后才觉得疼,低咒一声,快速缩回烫伤的手,改用另一只手去作恶,试图掐住钟商的脖子。
忽然,一股强势的力量从后方来袭,谁也没料到会有第三者出现,流浪汉猝不及防,瞬间失去了平衡,向前踉跄一步差点摔倒在地,他的心跳加速,愤怒地回头望去,迎接他的是迅猛有力的拳头,直逼鼻梁骨。
一声惨叫,流浪汉捂脸倒地,痛苦地蜷缩身体,对接下来的进攻毫无招架之力。
车里的钟商看着这一幕,目光里闪过些许惊讶,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相遇,下意识看向亮着GAY吧的灯牌,惊讶之余是心虚。
“不敢了,饶命饶命..”几番攻势下,流浪汉不得不开口求饶。
冲突戛然而止,流浪汉抱着脑袋小心翼翼地抬头,借着昏暗的灯光,看见了对他施暴的男人。
对方一身黑衣,头戴遮脸帽,五官轮廓模糊,那双眼睛在暗夜里却格外明亮,透出难言的凌厉,仿佛是为黑暗而生的孤勇者。
流浪汉心生寒意,不敢多看,捂着头脸朝下,嘴里嘀咕:“错了..”
相比之下,钟商显得格外淡定,并没有下车阻拦,而是后背靠椅,懒洋洋地重新点燃一支香烟,似笑非笑的眼神锁住黑衣男人的背影,眼底溢出兴趣。
黑衣人提起流浪汉的衣服,像扔一袋垃圾那样轻松地把人丢到几米开外的角落,随后踅回车跟前,弯下腰,低眸朝副驾驶看去。
视线交汇,钟商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嘴角,抬手想再吸一口烟。
黑衣人不慌不忙地夺过香烟,利落地掐灭。
钟商眨眨眼,带点顽皮又讨好的意味:“巧克力味儿的香烟。”
他的声音像醇厚的红酒,缓缓流淌,散发着无法言喻的性感魅力。
黑衣人先是摸摸他的头发,然后是脸颊,动作亲昵却不算特别温柔,好像在检查自己的宝贝有没有遭到破坏。
钟商的目光微颤,欲言又止地抿了抿唇,片刻后才闷闷出声:“别在这里..”
黑衣人一言不发,绕过车头坐进驾驶位,快速启动车子,很快载着人消失在寂静的巷口。
他们离开没多久,一个骑着电动车的代驾来到路边,左右看看,空旷的街道,只有地上打滚的流浪汉,以及一声钱进账的提示音。
...
室内光影交错,温馨的灯光洒落在床上,柔和的色调与细腻的质感配合,共同营造出一种令人沉醉的旖旎气息。
钟商的半张脸埋在床单里,额头浸出的细汗打湿了他的碎发,他轻轻喘息着,感觉有些受不了,红润的嘴唇微微开启,语气带着恳求和撒娇:“我明天去新港....开会。”
上方的男人依旧沉默不语,但动作逐渐缓和下来。
不多久,男人把钟商翻过来正面朝上,低头一口咬住他的锁骨,力道恰到好处,似乎在惩罚他的不听话。
他委屈的翕动鼻子,超小声:“我是陪朋友,偶尔去一次GAY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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棕榈国,首府香槐耶。
这个需要用放大镜在地球仪上寻找的袖珍国家坐落在东亚沿海地带,曾经是奥曼帝国最不起眼的殖民地,战争结束后宣布独立。
生活在棕榈地区的土著属于流散民族,俗称贝都人,建国初期为了经济高速发展以及获得联合国认可,政府开放了第一次移民大潮流,接收来自各方难民,并以优厚的移民条件招揽各行各业人才,虽然招揽人才效果不佳,但难民一波接着一波,人口数量大幅度增长,经过普查,属华人居多。
荣湛的曾祖父便是其中之一,因老家常年闹饥荒,不得不远走他乡谋生,作为最早一批的华裔,曾祖父和他的好朋友可谓是吃尽苦头,可也占尽了时代福利,开荒地皮加海上输运,他们在这片土地仅仅奋斗十年便成为当地有名的富商,同时也见证了棕榈国从穷困潦倒的小国发展成经济发达的旅游国家。
四季气候温暖的缘故,棕榈国最不缺的就是棕榈树,地图放大后整个国家成扇子形,像是飘在大洋边上的残叶,又被人戏称为‘绿国’和‘扇子国’。
现在绿国的人口数量也只有区区百万,光是华人就占了三分之一,除去其他东亚国家移民和少数白人,华人是本地人的三倍之多,毫不夸张的讲,棕榈地区能有今天的辉煌,有一大半是华人的功劳,因此,不管是绿国的首府还是其他县级市,各个地区都有庞大的华人社区。
荣湛就生活在首府的华人总区,繁华的新港中心街,住在一座具有地标性的高档公寓。
清晨,阳光漫过窗户洒进室内,将房间染上一层金黄的温暖色,唤醒了沉睡的生命力。
一切井然有序,起床,洗漱,晨跑。
“早上好,荣博士!”
“早,天气真好。”
荣湛非常自律,每天风雨无阻地在家附近的公园跑步,经常能碰到打招呼的人,不管熟不熟,他都会友好地回应。
跑完五公里,天大亮,他来到熟悉的广州茶餐厅吃早点。
老板照常赠送一碟黄金糕,并夸赞他的气色好。
他微微一笑,回道:“谢谢,你也不错。”
时针指向数字九,荣湛准时来到他与朋友合资成立的心理咨询中心。
他刚坐进椅子里正打算翻看行程表,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他的女助理欧阳笠推门进来,手中端着磨好的咖啡粉,一边冲他挤眼睛一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没听清。”荣湛笑着,随手拿起桌上堆叠的文件,翻了翻近期整理的案例。
欧阳笠用热水壶冲咖啡粉,看着黑色的液体透过沙漏滴在容器里,啧啧出声:“我说,昨天来的那个人,走的时候冲我抛媚眼,就像我刚才对你做的那样,搞得我昨晚一直梦见蟑螂。”
荣湛闻言轻笑,慢条斯理地紧了紧领带,朗声道:“我不觉得你刚刚在抛媚眼,我以为你在扮可爱。”
“哈~”欧阳笠那清秀文气的脸颊挤出滑稽的表情,“果然什么怪异的举动落在你眼里都有修饰的可能,好吧老板,你的咖啡。”
“谢谢。”荣湛接过杯子,轻抿一口,杯口袅袅飘着咖啡的香气。
欧阳笠无意间瞥到他的手背,略带关心又显得随意地问:“你的手怎么了?”
荣湛低眸扫一眼自己的手,发现手背凸起的四个尺骨泛着淡淡的红晕,像是用力击打过什么留下的痕迹,他观察几秒,毫不在意地说:“可能是昨天搬柜子不小心擦到手,不要紧。”
“什么柜子?”
“你身后的储物柜啊。”
“体力活交给大壮去做,不然被他看见又该多想。”
“你保密,他就不知道。”
...
闲聊几句,荣湛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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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响了。
打电话的人是华人社区总警局的高级探长——严锵,也是荣湛的好朋友,对方请他到医院走一趟,据说有病人跳楼。
电话里没多讲,他听了大概,心里稍稍有些惊讶,作为心理顾问,他很少去案发现场,通常是在审讯室外面作为观察者,或者是以专业的心理学家出庭作证,例如鉴定一个声称有精神分裂症犯人的真伪。
荣湛是一名成熟的心理治疗师,有自己的工作室,同时在社会上拥有多个‘耸人听闻’的头衔,例如绿国临床与咨询心理学首席科学传播家和绿国心理卫生协会委员会副主任以及加州理工学院棕榈区分校的心理学荣誉博士等等...
大部分头衔起到壮门面的作用,但有一个身份证明了荣湛的专业能力。
三年前拿到心理学博士学位后,他正式被华人社区总警局特聘为犯罪心理专家顾问,主要工作是为警方提供犯罪和恐怖心理的专业分析。
通常,念完心理学博士需要五年时间,荣湛日夜苦读,仅用两年半,那段时间他忙得几乎和所有朋友断绝联系,直到加入警局工作才恢复正常的社交,同年,成立了心理咨询中心。
年仅二十八岁便获得如此高的成就,大概是因为他从十七岁开始便帮助社区警局做心理评估,在圈子里早有名气,还有一个原因,他是著名催眠大师陈教授屈指可数的学生,或多或少沾了老师的光。
通话结束的半个小时后,荣湛驱车抵达人民医院。
他在住院部二楼与严锵会合,两人一边朝目的地靠近一边聊起案件。
严锵是非常规案件调查科的警长,顾名思义,落在组里的案子都很特殊,比如未成年性|侵案、恐怖奸|杀案、变态连环凶杀案、性|虐待或极端行为犯罪等等,总之是上法治新闻都要打厚码的那种。
这次的特殊案件是——八旬老人挥刀自宫。
“这老爷子不知道怎么想的,自己用小刀在家拉,没拉明白大出血被送进医院,”严锵一边摇头一边叙述,即便见过很多特殊受害者,碰到大爷自宫还是第一次,“幸亏家人发现的及时,不过就在昨晚,他又偷偷溜到医院的顶层企图二次自杀,好说歹说终于把人劝下来。”
“自杀?”荣湛微微蹙眉,脸上挂着思考的神色。
严锵边走边说:“找你来,是想让你跟老爷子谈谈,他现在窝在病房里谁也不搭理,感觉像吓坏了,医生说他没有阿尔茨海默症,估计是心理有问题。”
“我觉得自杀的几率不大,”荣湛一本正经的分析,充满同理心的语调显得尤为温暖,“正常男人不会选择用这种方式,肯定有特殊原因,可能是受了某种刺激或遭人威胁,或者是出于自愿,至于跳楼,很可能是事后觉得丢脸。”
“会有人自愿吗?”严锵很难理解,“小年轻学东方不败一时犯蠢可以理解,这么大岁数了何必呢,就算排除自杀的可能,他这种做法跟自杀也没什么区别。”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病房门口。
荣湛压低了声音,温和地提醒:“严队,你不要取笑老人家,他可能在承受你无法想象的精神折磨,绝不能把他人的身体缺陷作为幽默故事的笑料。”
严锵点头:“OK,辛苦你,帮我问问原因。”
荣湛先找到老人的家属,询问了子女和老伴的情况,从谈话中他察觉到儿女的态度,儿子感到非常丢脸,不愿多谈,女儿压着一股无名火也不愿交谈,只有老伴儿担心老爷子的身体,总是露出无奈又心疼的表情。
想要知道具体原因,荣湛只能亲自与老爷子面谈。
他敲开病房的门,脚步轻如落叶,慢慢地靠近病床。
察觉到有人进来床上的病人忍痛翻身,发现是陌生人时,老人下意识地回避,用被子盖住肩膀,像兔子似的瑟瑟发抖。
当目光接触的刹那,荣湛看见老人那麋鹿般湿润的眼睛,还有从中透出的无助与羞愧,一下子就猜到事情的原尾,他身边就有这样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他们的特别。
原本想叫“大爷”作为开场白,容湛临时改变策略,坐到床边的椅子里,无声地笑了下:“没猜错的话,又是一个被困在男性躯体里的‘女娇娥’。您好,我叫容湛,很高兴认识你。”
老人紧张地抬起头,微微怔忡,随即眼泪顺着脸颊噼里啪啦的掉下来。
2. 独家发表
“您都这么大岁数了,是什么让你选择走这一步的?”
“我就是年龄到了才这样做,不想死了留有遗憾。”
“动手之前,您有想过自己会失败吗?”
“想过...大概几万次了。”
简短的对话结束,荣湛已经从休息区倒了一杯温水回到病床前,他把水杯递过去,脸上绽放一抹慰藉的笑容。
这时候老人停止哭泣,稍稍犹豫才接过水杯,眼底的恐惧和戒备也随之褪去。
荣湛的外表很不错,倒不是五官有多出众,而是身上携带一种浑然天成的儒雅气息,尤其是他笑起来的时候,很少有人不会被他感染。
当然,也有不少人觉得荣医生给人的第一印象疏离冷漠,可他微笑时,这种疏离感瞬间被打碎,而且以极快的速度转变为依赖,会让人不自觉的放下戒备心,甚至短时间内愿意吐露心声。
这是荣湛的能力之一,也是他作为心理学家的天赋,他懂得见什么人应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或者用什么样的态度讲话。
眼前的八旬老人,哭得眼睛通红,目光闪躲,特别容易陷入悲伤的情绪。
荣湛观察着病人脸上的表情变化,帮对方坐起身,体贴的拿枕头当靠背。
老人小声说:“谢谢。”
这是一个受过教育,有礼貌的人,却经常因为别人的一个眼神或小动作而自责。
荣湛眼里显出理解之意,语气变得更加温和:“我身边有跟您一样的人,他是我的好朋友。”
“你是警察?”
“我是心理顾问,来见你,是因为阿姨。”
老人眼里的自责加重,不过夹杂几分情谊:“我知道有危险,可我等不及了,我想把这件事在私底下悄悄进行,不想让儿女知道,现在...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们。”
荣湛抓住两个重点,病人知道这么做危险,不选择医院是为了顾及孩子的颜面。
“身边一定有支持你的人。”
“老伴儿支持我,她一直支持我,她是我最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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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锵在外面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把荣湛盼出来,一见面废话没有,直接问原因,办事麻利的性格跟他那魁梧的身材一样显著。
“非常典型的易性癖患者,”荣湛抽出队长的笔,在纸张上写下简要的专业词汇,不慌不忙地科普,“在老人的世界里,他是容易害羞的女人,只是被困在一个男性躯体里,甚至愿意称自己为老女人、老奶奶,只要能证明他女性身份的称呼他都能接受。”
严锵张了张嘴:“就是...女装大佬?”
“不准确,女装大佬通常只异装癖,属于个人爱好的一种。易性癖是骨子里就深信自己是女人,他无法控制自己,变成女性的想法一直纠缠他,只有穿上女装才会舒服。”
“这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原生家庭吗?”
“易性癖的起因还不是很清楚,一般认为是内分泌和环境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不排除你说的原生家庭,老人作为男性出生,他在两三岁的时候开始出现女性迹象,喜欢穿女装,加入女孩的群体。迫于世俗的压力,在他青年时期发生这种状况属于天塌地陷,外在的男性形象和内在的女性心理撕扯着他的灵魂,让他痛苦万分。”
话语微顿,荣湛要了一杯水,抿几口,换一种感慨的语调接着说:“他的儿子以他为耻,女儿觉得麻烦,只有他的妻子,也可以说是最亲的挚友,理解他,支持他。”
严锵思考片刻,问出警察最在意的问题:“他还会选择轻生吗?”
“很有可能,”答案有些耸人听闻,可容湛表现的没有压力,仿佛在谈论今天的气候,“近期不会,我想这不是他第一次进医院,或许是数不清第几次,他至少经历了七十年之久的心理折磨,在这期间,很难保持平稳的心态。”
事实正是如此。
老人名义上的妻子,徐阿姨主动找到容湛。
得知他对老人的情况有了解,还是这方面的专家,不再掖着瞒着,就像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全部讲出来,积极地描述这么多年老人在私底下穿女装的轶事,包括最喜欢旗袍这个特点。
“没错!如果没有我,他已经‘死’过很多次了,这次挥刀自宫我也理解,我甚至想帮忙。”
徐阿姨表现出来的精神气与实际年龄不符,不仅腿脚利落,逻辑清晰,表达能力也远超同龄人。
荣湛耐心聆听,好半天之后,终于有机会插嘴:“您怨过他吗?”
“我年轻的时候,肯定会埋怨,”徐阿姨露出只有在她这个年纪才有的释然神色,“我们生完老二之后就没有性|生活了,我能感觉出不对劲,当时觉得他不爱我,他这个人,我真的恨不起来,性格特别好,腼腆,温柔,说话像小姑娘,是我外面先有人,那个时候离婚是大事,他知道以后跟我坦白,让我放心的去找男人,我当时很震惊,而且不理解。”
荣湛忽然想到网上流行的一句话:【老公突然要跟你做姐妹怎么办?】
徐阿姨垂了垂眸,有些不好意思:“我们觉得对不起两个孩子,为了不影响他们的身心健康,决定把这件事瞒下来,表面是老夫老妻,私底下是好姐妹,我们这样相处已经有四十年,我支持他,但他自己经常陷入不能成为女人的痛苦中,好多次偷偷寻死,真不可思议,我们竟然活到了八十岁。”
荣湛附和道:“您做的很棒,遇到你,是上帝为他开的另一扇窗。”
“请你不要歧视他,”徐阿姨和蔼地恳求,“时代更迭,前几天去新港广场看见一个全身涂满蓝黄颜料的小伙子光屁股站在那里,说什么人体艺术表演,放在我们年轻的时候是要抓紧去改造的,我们当时处在的环境没有这么开放,只能按照传统的人生规则走下去,不管你愿不愿意。”
荣湛表示理解地点头:“我身边有这样的朋友,他对自己的性别认知处理的很好,你也要帮助亲人做到这一点。”
徐阿姨忙不迭问:“我该怎么做?”
荣湛轻轻扬起嘴角,勾勒出一个温柔的笑:“办法藏在你的潜意识里,刚刚提到新港广场,你的眼里有向往的光彩,可以考虑换一个环境。”
“就这样?”
“我叫您阿姨,实际上您的女儿跟我母亲没差几岁,他们年纪也不小了,早在二十年前就拥有了自己的家庭,你所担心的问题对他们来说反而是一种道德压力。”
“你的意思是搬家?”
“我们总要面对两难和对立的局面,如果能从中找到一种良性又合理的解决办法,再好不过了。”
“新港是年轻人的地盘..”
“怎么会,那可是一个群魔‘共’舞的好地方,这个比喻不带贬义。”
“荣医生,你觉得呢?”
“我住在新港,也在新港工作,隔壁就是香槐耶最有名的二次元俱乐部,我每天都能体验到不同事物带来的乐趣。”
...
走之前,荣湛嘱咐徐阿姨,易性癖的老人在这个岁数不适合做手术,如果心意已决,一定要去正规医院,并且做好为此付出生命代价的准备。
徐阿姨连连答应,转身冲进病房,对床上的‘好姐妹’兴奋地说:“走!等你出院咱俩就搬家,去新港广场,一起逛街看电影。”
“哦,他俩..”
“不用管他们,咱都这个岁数了,要为自己活一次。”
严锵这边可以回警局结案了。
秉持着刨根问底的作风还是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他问荣湛:“老爷子这是好了?”
荣湛回道:“并没有,高龄姐妹花还会面临新的挑战,不过换一个环境,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好的开始。”
忙完之后正好赶上午饭点,为了表示感谢,严队邀请荣湛一起吃顿便饭。
两人路过医院的缴款大厅时,意外碰到了熟人——
江沅。
数十家医院的股东,人民医院挂职的临床精神科医生,还是精神病学家兼神经生理学家。
除了这些学界的名头,他还有另一个更瞩目的身份——香槐耶首富。
富到什么程度,用富可敌国来形容一点不夸张。
荣湛家境富裕,遇到江沅,属于小巫见大巫。
在医院大厅见到穿白褂的江沅,之所以让人感到意外,是因为他去年买了一座岛,刚刚成立绿潮疗养中心,近两年又在做基因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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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独立研究,以实验研究成果为基础创办两家生物技术公司,除此之外,还有庞大的家族企业需要经营,总之是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忙人。
“这么巧,来送人?”江沅主动走过来打招呼,一双带笑的眼睛在容湛脸上停留两秒,随后转向严锵,“严队,好久不见。”
严锵很客套:“江院长。”
容湛接过话音:“严队找我来为涉案人做心理辅导。”
以往他来医院,多数时是把心理咨询的来访者实则患有精神障碍的病人送到医院接受精神科检查,所以江沅见到他误以为是来送人。
“两位用过午餐了吗?”江沅的意思非常明显。
荣湛实话实说:“还没有,严队请客,要不要一起?”
严锵爽快地笑道:“我的荣幸,本来是想在附近吃个便饭,江院长有什么好地儿推荐吗?”
江沅往后一指:“医院食堂,伙食不错。”
严锵嘴边笑容加深:“得嘞!又省一顿饭。”
三人相视一笑,边说边往食堂方向走。
荣湛和江沅走在前面,两人聊起申请科研基金和申报专利的事,后来又提到基因学研究和大脑扫描数据之类的话题,跟在后面的严锵是一句话也插不上,听得脑瓜子嗡嗡响。
正愁没事可干时,缴款大厅突然掀起一片骚乱。
严锵一个急转身原路返回,当了十几年的警察已经是肌肉反应,一边摸枪一边发出警告:“警察,全部散开!”
荣湛和江沅对视一眼,也朝着大厅走去。
不是什么大事,是一个邋里邋遢的流浪汉在耍无赖,拿着药单子非让护士多给两瓶,说什么政府津贴。
流浪汉一边说一边满嘴喷粪,那张脸布满淤青,眼眶周边高高隆起,看来他在不久前被人狠狠地教训过。
“不许乱动。”严锵不管这个那个,以最快的速度将人制伏。
这种无赖一点不怕警察,反而挺开心:“来,把我铐走,正愁晚上没地儿住呢。”
这家伙进局子就跟回娘家一样,轻车熟路。
严锵眼睛微眯,恨不得给这张挂彩的脸补两拳,他拖着人往外走,下手一点不含糊。
流浪汉又开始耍无赖:“不给药我就不走!警察打人啦!还有没有天理!”
经这么一闹,周围聚集了不少人。
医院附近的警所接到报警来了几个人,核实过严锵的身份,客气地表示这种小喽啰交给他们处理就好,不劳烦警长亲自动手。
严锵也不客气,直接把人交了出去,作为总警局的高级探长,还真就不愿意管这种小事。
三名警员架住流浪汉往外面拖,不成想这家伙突然发起疯,用脑袋去撞玻璃门,又踢又踹,嘴里大喊绿国警察欺负人。
荣湛意识到,再这样下去很可能会伤及路人,他向严锵打个手势,缓步靠近。
流浪汉脸红脖子粗的开始骂人,各种污言秽语层出不穷。
荣湛来到跟前,低眸观察被摁在地上的男人。
他出面的效果超出预想,根本不需要他开口,在流浪汉与他对视的刹那,对方立刻停止叫喊,瞳孔不断放大,嘴巴半张迟迟合不上,好像见鬼了似的。
“你有什么问题吗?”凭良心讲,荣湛不带任何偏见的询问,自认为语气挺友善。
可他刚说完,流浪汉从嚣张跋扈快速切换到兢兢战战的状态,身体不再挣扎,还拼命的往后躲,方才还十分憎恶警员的接触,这会却把警员当保护伞了。
“没问题,一点问题没有,我不敢了..”流浪汉举起双手,几乎是哀求身边的警员,“带我走吧,把我铐起来,谢谢你们!”
警员露出怪异的神色,拖着人站起身,怕他搞突然袭击,最终还是把人押了出去。
大厅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没多久便恢复正常。
去往食堂的路上,严锵忍不住问:“你催眠他了?”
荣湛淡定回应:“没有。”
一旁的江沅似乎觉得有趣,笑容意味深长:“他惧怕你,不敢直视你的眼睛,真难得,荣博士可是出了名的暖男。”
荣湛莞尔:“我想他是认错人了。”
3. 独家发表
下午两点,心理咨询中心走进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面容俊朗,言谈举止有风度,长相和身材虽然比不过时尚杂志封面的男模,但绝对盖过金融街百分之八十的精英男。
一眼看上去,就是一个财务自由的成功人士。
欧阳笠给荣湛做助理两年,见过无数‘妖魔鬼怪’,一般像这种外表风度翩翩的男人基本是身患隐疾治不好,导致心理问题才来看医生,例如外表强壮帅气的男人,实则那方面不行,经过多次打击心理逐渐扭曲。
“你好先生,有预约吗?”
“XXX介绍我来的,她帮我约了荣医生。”
简单的问询后,欧阳笠打电话确认。
荣湛让她把人带到2号咨询室,顺便拿上来点水果。
咨询中心设在新港广场正街,独立商铺,算地下室共四层,负一层留给荣湛的好朋友作为工作室,一层是接待大厅,二层设有四间诊疗室面向不同来访者,每间房都有独特的装修风格和用意,顶层是档案室和休息室。
2号咨询室的隔音效果非常好,荣湛喜欢在这里接待来访者,这片区域繁华热闹,潮男潮女聚集地,每天都像在过节,不做隔音会觉得嘈杂。
敲响咨询室的门,欧阳笠把西装男请进屋,两碟水果按照惯例摆在小茶几上。
出去之前她对荣湛使了一个眼色,眉眼间有点犯花痴的意思。
房间里,午后的阳光刚刚好,像金色的河流铺洒在地板上。
荣湛从椅子里站起身,缓步走到来访者面前,先握手,然后问对方想喝点什么。
他上身是白色衬衫,下面配的灰色西裤,看上去斯文有礼,笑起来很随和。
“怎么称呼?”
“姓李。”
“李先生请坐,果茶喝吗?”
“如果可以,我想要一杯咖啡,少糖。”
没一会儿,欧阳笠便端着两杯饮品进来,咖啡给来访者,果茶给治疗师。
等人出去后,荣湛没有讲话,是李先生勾起话题,夸赞工作室的环境。
最开始两人只是简单聊聊,李先生是金融街高管,自信,健谈,面对陌生人有很强的警惕心,在没有签订治疗协议之前,不肯透露半点信息。
不过从他的一些小动作和小神态中,荣湛察觉出他的问题并不简单。
保密协议签订完毕后,李先生放心地提起使自己困扰又兴奋的原因。
“我是反复思量,下了很大决心才找心理医生,”李先生依旧用那种很自信的神态讲话,“平时在家的时候,我什么都不穿,男人嘛,我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从小就喜欢光着上身出去玩,后来我的活动空间不再局限于厨房和卧室,我喜欢裸着去阳台,心里会幻想楼对面有邻居。”
荣湛笑着问:“脱去衣服,你会感到轻松吗?”
“呃..没有,”李先生斟酌用词,“是另一种感觉,并不是身体没了负担觉得很棒,是越暴露我心里就越满足,尤其是被异性看见。”
“现在也一样吗?假如我的女助理走进来,你想把外套脱掉吗?”
“不想。”
荣湛挑了挑眉:“李先生不用觉得为难,我们已经签过协议,如果在街上碰巧遇见,我是不会主动跟你打招呼的。”
李先生眼里闪过纠结之色,随即呼出一口气,自信的表情渐渐转为羞愧:“我确实不想,简单的向异性展示身材已经不能满足我了,我喜欢在夜间行动,最近很少开车,为了就是晚上下班挤地铁,到站之前的几秒我会露出内裤吓一吓旁边的女人,那使我特别兴奋,比跟女友上床要兴奋的多,这种情况次数增多后,我把阵地转移到公园或电影院,趁人不注意迅速...你懂得,时间非常短,确定对方看见我就会离开。”
讲述完毕,李先生脸上浮现尴尬,忙喝几口咖啡来掩饰。
作为成熟的心理治疗师,荣湛绝对是一个称职的倾听者,面不改色的听完,心里有惊讶也有高兴,像这种暴露狂很少主动寻求帮助,对方能来,证明有一定的自省能力。
“李先生,我们先不去探讨你的行为是对是错,”荣湛做一个手势,“来一次课题分离,你把自己从这件事中摘出来,作为旁观者你有什么想法?”
“我知道这么做对正常人来讲很讨厌,可能会给他人造成心理阴影,可我忍不住,”李先生嘴边扯出不知悔改的苦笑,“只有这样我才能获得性|满足,我甚至想尝试跟女客户谈合作一边聊一边ZW。”
“从旁观者的角度,你想给自己提出什么建议?”
“来看医生。”
“李先生一直觉得这种行为是不对的吗?”
“以前觉得无伤大雅,因为我不打算去碰触对方,直到...”李先生捂住脸,有些难以启齿,“上周去女友家作客,吃完晚饭没有回家,我到附近的公园闲逛,想不到会碰见女友的妈妈,我掏出来之后才看清她的样子,结果可想而知,第二天女友跟我分手,骂我是死变态,那一刻我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很严重,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医生,你会帮我的,对吗?”
荣湛颔首:“当然。”
--
李先生聊到晚高峰才离开,荣湛给他布置了家庭作业,让他请假一周去游泳馆游七天,任务是熟练掌握三种游泳技能,下周的同一时间来复诊。
送走来访者,荣湛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开始详细了解李先生的个人资料,做出一些心理评估,并把来访者的症状用录音的方式记录下来。
他刚打开老式磁带录音机,欧阳笠就推门进来,他做一个安静的手势,用稀疏平常的语气对录音机说:[李先生不会对异性做出其他不正常的行为,他会躲在偏僻的角落,当有异性靠近时突然暴露私密处,看见女性惊慌失措、羞愧难当,他会从这种反应中获得快感,然后迅速离开。]
停顿两秒,他接着说:[暴露癖有上瘾的症状,就算短期内得到约束还是有很大可能复发,只能通过约束和转移注意力让患者控制自己的行为。]
录音结束,荣湛关了录音机抽出磁带,做好标记后锁进档案柜。
欧阳笠一手撑着下巴,忍不住翻白眼:“可别让我碰见,保证让他第三条腿分家。”
荣湛莞尔,伸出食指点了点:“他自觉的来做治疗,是一个好的开始,接受我布置的作业,愿意放弃季度奖金请假,这是第二个好的开始,证明他是真心想改变。”
欧阳笠撇撇嘴:“我忍住没骂他也是一个好的开始。”
“那你算帮我一个大忙了,”荣湛双手合十,“谢谢。”
“真看不出来..”欧阳笠露出熟悉的感慨神色,“他进来的时候都没正眼瞧我,也没瞅燕子。”
燕子是前台接待,一个身材娇小长相美艳又容易害羞的‘姑娘’,有点色心的来访者都会多看两眼。
“荣医生,他这算什么?”
“不同于常人满足性|欲的方式,属于一种轻型的精神障碍。”
--
次日,上午九点。
咨询中心没有来访者预约,归纳完案例,荣湛打算去警局找严锵聊聊手里积压的精神评估报告。
这类文件具有保密性,他每次都要用密码箱,糟糕的是锁上之后忘设密码,他和欧阳笠捅咕半天才打开。
就耽误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咨询中心迎来一位稀客。
一个女人径直走进荣湛的办公室,她有一头漂亮的短发,175的高个子,五官靓丽,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让人为之所摄、自惭形秽。
来人是荣湛的亲姐——荣玥,差七岁,可能是年龄差的原因,也可能跟二十年前的事故有关,姐弟俩的感情并不亲密,但也达不到疏远的程度,很少见面,属于各忙各的。
荣湛忙着心理学的学业和事业。
荣玥负责管理荣家大部分产业,是香槐耶国际贸易集团的总经理。
“你要出去吗?”荣玥瞄一眼办公桌上的密码箱,脱掉橘色风衣,坐在桌子对面的软椅里。
“不急,”荣湛把箱子收起来,“姐姐好不容易来一次,等会一起吃午饭。”
荣玥扯唇浅笑,眉宇间漾着挥之不去的忧郁:“OK,知道你不喜欢绕弯子,先说说我为什么来找你,为了钟姝的女儿,艾米。”
荣湛似乎早有预料,语气关切问:“那个小女孩现在怎么样了?”
“不好,”荣玥抿一口热茶,感到喉咙发涩,“她父母出事后,她再也没开口说过话,已经三个月了。”
闻言,荣湛微微垂眸,陷入思考。
三个月前的一天,占了棕榈国首府半壁江山的华人社区发生一桩惨案,并登上香槐耶报道头条,成为热度最高的豪门丑闻。
受害人是钟家的大女儿,报道声称,起因是受害者出轨被丈夫抓住现行,行凶者一气之下将受害人连捅六刀毙命,当时,他们年仅六岁的女儿就在旁边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
钟姝与荣玥同龄,两人不是亲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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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似亲姐妹,关系好到难以形容。
她们从出生就有了交集,从小玩到大,就连大学都是同一所。
钟家和荣家是世交,荣湛的曾祖父来绿国打拼初期结识一位老乡,那位老乡就姓钟,这么多年过去两家依旧保持密切来往。
不难想象,失去最好朋友的荣玥,一定度过了非常难熬的时期。
荣湛心知肚明,所以姐姐一来他立马推掉所有事务,同时也感到欣慰,惨案刚发生那段时间,在荣玥面前连名字都不能提,只要讲到钟姝便崩溃大哭。
“艾米就像我自己的女儿,”荣玥是不婚不育主义者,对好姐妹的孩子却视如己出,“她以前很活泼,现在变得...我真的很担心,我想早点来找你,可我之前的状态也不是特别好。”
荣湛和家人平时没什么联系,每逢过节会回老宅参加聚会,他见过艾米几次,女孩的话不多,性格却很好,他有印象。
他知道姐姐的来意,他是一个同理心很强而且尽职尽责的心理治疗师,但不是什么案例都接,如果换成别人,他可能会拒绝。
众所周知,荣医生对‘心理变态’更感兴趣,他在理工学院有一个博士后项目就是专门研究这方面。
“对于三个月之前发生的事,我有了解,这个案子落在了严队手里,艾米的情况不排除是创伤后应激障碍。”荣湛为姐姐添茶,不用对方主动开口,他先给出了回应,“我很想帮助她,不过心理治疗的过程比较复杂,必须经过监护人的同意,她现在的监护人是...”
荣玥说:“她的舅舅,钟商。”
荣湛略微点头,他对这个名字很熟悉,但对这个人不熟悉。
“我已经跟他聊过了,他同意艾米接受心理治疗,”荣玥拿出一份文件袋放在桌上,纤细的手指轻点两下,“里面是艾米的个人资料,体检报告,还有在其他精神科医生那里的看诊记录,我不相信别人,只有你能帮助她。”
荣湛隐约察觉出一丝异样:“发生什么事了吗?”
荣玥眼里溢出凌厉的怒气,沉声道:“有好几个王八蛋记者冒充庸医接近艾米,我不想这种事再发生。”
“OK,我接下了,”荣湛打开文件袋,一边翻看资料一边问,“我什么时候能见到艾米?”
“这是钟商的联系方式,”荣玥摸出手机,复制粘贴,把号码发到两人的对话框里,“你打电话给他,第一次见面治疗可能不会在咨询室,毕竟艾米的情况不乐观,她现在不愿意出门。”
荣湛露出招牌式的暖笑:“理解,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帮助艾米。”
“嗯,”荣玥站起身打算离开,穿外套的时候忍不住吐槽,“我和钟姝好到穿一条裙子,你和钟商为什么会越走越远呢?”
“可能...”荣湛轻微耸肩,笑容变得轻松,“我和钟先生不在一个领域发展,追求的东西也不同。”
荣玥打开办公室的门,哼笑道:“说得好像我跟钟姝是同行一样。”
提起闺蜜的名字,她的眼神又变得伤感,无力地摆下手就要走人。
荣湛说:“不是要一起吃午餐吗?”
荣玥的声音从走廊里传过来:“司机在楼下等,中午有饭局。”
“姐,慢走。”
话落,办公室的门自动关上。
荣湛拿起艾米的精神问诊病例,扫了几眼后,他捡起桌上的手机,没犹豫,直接拨通了那串号码。
既然决定接下个案,他必须早点见到小女孩。
电话响三声后被接听,传过来的声音比想象的要沧桑,就在荣湛想问是不是钟先生的时候,对方先表明了身份。
“荣医生,我是钟先生的管家,由我负责照顾艾米的起居。”
“老伯您好,我想跟你约个时间。”
“没问题。”
第一次的问诊时间很快定下来,挂断电话,荣湛不禁开始思索有关监护人的信息。
他以为会是钟商,想不到电话号码的主人是老管家。
正如荣玥所说的那样,相较穿一条裙子的铁关系,荣湛和钟商属于另一个极端,两个大家庭经常聚餐,春节都是一起过,每次聚会都有百十来号人。荣湛和钟商两个年龄相仿的人却处不成哥们儿,他们跟陌生人没什么区别,是那种见面连点头都感觉多余的程度。
荣湛并不讨厌钟商,他很少去讨厌一个人,之所以相处不来,大概是圈子不同,兴趣爱好也很难匹配成功。
他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4. 独家发表
确定自己要接待一位来访者,荣湛会深入了解对方的家庭关系网,尤其是患有抑郁症、躁郁症或创伤应激等精神障碍的患者。。
荣玥只带来了艾米的资料,并没有艾米家人的详细信息,这对一位要接触疑似应激障碍患者的心理医生来说是必要条件。
荣湛不得不抽出更多的时间去了解那位处不成哥们儿的人。
在香槐耶提起钟商,必须算得上风云人物。
二十五年前互联网刚刚兴起,钟先生可是最早的网红,毕竟没有几个孩子单单因为长得太过可爱漂亮而上新闻。
即便是现在,荣湛偶尔翻阅网站依旧能刷到二十几年前的老照片,小时候的钟商是真的可爱,尤其是笑着在大人怀里撒娇的模样,就算对人类幼崽极度厌恶的人恐怕也抵不住小少爷的魅力。
‘童星’向来备受关注,看着钟商长大的市民们总担心他会不会长残。还行,没长残,漂亮是漂亮,但没有小时候可爱,变成远近闻名的花花公子。
这是荣湛从别人那里听来的消息,他对钟商的印象还停留在青少年时期,若想了解现状他只好手动查找,打开电脑,在谷歌搜索栏拼写一个名字——钟商。
关于钟商的信息立马弹出来,先是一大堆记录风流韵事的照片墙,近百张照片里几乎汇集了相貌上等的绿国精英,被迫浏览完十几张照片,鼠标向下滑动才看见个人简介。
谷歌人物介绍为钟先生选了一张较为体面的单人照,应该是在某个发布会现场抓拍的照片。镜头里的男人一身黑色西装,桃型三七的发型把那张俊脸修饰的更立体,一双亮晶晶的眼眸总携带一种看破不说破的玩味笑意,显得尤为不羁。
接着是出生日期,身份,盘点家族企业等等..
这类信息荣湛不陌生,没有来往不代表一问三不知,两家关系在那摆着呢,他从小就被长辈告知:小商是漂亮的孩子和小商是比你小一岁的弟弟。
很凑巧的是,他和钟商同月生日,他比对方正好早来世上十二个月。
荣湛继续查找资料,想从大众数据库里寻找到一些重要的蛛丝马迹,比如钟商与外甥女的合影或互动视频。
可惜效果不佳,页面显示的信息几乎都是钟商的花边新闻,今天疑似和这个有绯闻,明天又疑似跟那个有一腿,看得人眼花缭乱。
不过从这些娱报中可以得知,钟商只喜欢男人,而且很‘挑食’,爱好单一,专挑那种身材中等有点瘦、皮肤白皙、五官清秀充满少年感的类型作为男伴。
像荣湛这种身高超过185,身材偏向健硕,又是接近三十年龄的男人,在钟少爷那里压根排不上号。
浏览过几条高热度绯闻后,荣湛有些理解,为什么接电话的人会是老管家。
而他也从大数据中得知——花名在外,夜夜笙歌。
--
时隔一天,荣湛便来到与管家约定的地址。
华人区与首府交界处,这里是近两年高速发展的经济区,最有名的梧桐别墅几乎成了富家公子聚集地,包括金融街的精英白领也陆续在这边买房安家。
梧桐别墅简直是建在了绿意盎然的山谷中,宁静的湖泊,苍翠的树木和碧绿的草地构成了最美的画面,每栋别墅的距离令人舒心,每走一段路程,仿佛发现了一座潜藏在绿野中的小城堡。
荣湛将汽车停在标注16号邮箱的私家车道上,一打眼,看见矗立在仙境里的叠拼大别墅,还有站在门前迎客的老管家。
他下车往前走,对方也朝他迎来。
“老伯伯,好久不见。”
“荣医生你好,辛苦你专门跑一趟。”
“应该的。”
两人在入门前的小径会合,寒暄两句便朝着别墅里走去。
路上,管家用和蔼可亲的语气介绍了女孩的现状。
小女孩全名艾米·西蒙斯,中美混血,中文名湘君。
妈妈是钟姝,那位叫丹尼·西蒙斯的美国爸爸还在看守所等待审判,家里出了变故后,艾米被舅舅接到梧桐别墅居住,老管家是跟着女孩一起来的。
此时的艾米正躲在卧室里不出来,早餐只吃一口,不讲话,也不闹脾气,甚至失去了哭泣的功能,大部分时间保持沉默,手里经常拿着妈妈送的玩具,别人说话很少给予回应,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相关信息荣湛已经从女孩过往的问诊病例里了解,管家又添了更多细节,他觉得女孩符合创伤后应激障碍的特征,具体情况还要见面了解才能下定论。
他们乘家庭电梯到别墅三层,往左一拐就是女孩的卧室。
管家轻轻敲门,稍等片刻后把门推开。
两人的视线在屋里环顾一圈,充满爱心的闺房中并没有看见小女孩的身影。
管家颇有经验地指了指床底下,荣湛心领神会。
“艾米,荣叔叔来看你啦。”老管家靠近床铺,走到近处微微弯下腰,“艾米?又跟爷爷玩捉迷藏。”
回应老人的只有凝固的空气。
管家习以为常,直起腰转过身,轻声说:“她不想讲话,从来不闹,真让人心疼,我倒希望她大喊大叫。”
荣湛以同样轻柔的声音问:“除了您之外,还有谁能让她稍稍放心一点?”
“只有钟先生和玥总了,”老管家满脸愁容,“在我们面前,她会以点头和摇头来表达自己的意愿,外人靠近她选择无视。”
“OK,您留在这里,我要跟艾米打声招呼。”
说完,荣湛靠近床铺,找了一个不遮光的地方坐下来。
女孩的床铺属于公主床的类型,支架比普通木床要高,荣湛不需要趴在地上才能看见床底下的风景,只需盘着腿把腰弯下来就成,不过这种姿势对他一个大男人来讲也算高难度。
“嗨!艾米,你好啊,还记得我吗?”荣湛低头往里瞅,第一时间,他脸上无比真挚可亲的笑容没了用武之地。
床底下的女孩用米色被单把瘦小的身躯盖住,安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全身只露出一双小手,手里拿着妈妈生前送的猴子玩偶。
荣湛的语气里带着点孩童般的好奇:“我是荣叔叔,玥阿姨的弟弟,要不要跟我说句话?”
这是不可能的。
他的话音停顿两秒便接着说:“哦,那看一眼呢?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吗?”
艾米的沉默和无动于衷的身体是最好的回答。
荣湛笑了笑,大概了解了情况,他从背后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见面礼,一只同款小猴子,他知道艾米隔着被单看不清他的模样,但可以看到影子,于是他晃了晃手里的猴子,故意把玩具放在离女孩不到半米的位置。
他这么做是在试探性的入侵女孩的领地,想知道对方的抵触情绪有多高。
发现艾米没有任何反应,他变本加厉:“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还是小婴儿被玥阿姨抱在怀里,我开车去餐厅接你们回家。”
这是荣湛虚构的情节,他故意提到‘车’,因为钟姝就是在车里遇害。
艾米果然有了反应,不知道是因为厌恶还是紧张,小幅度地拉了拉被单。
荣湛很想见一见她的眼睛,可惜没能如愿,后来他又简单聊几句,女孩始终不给反应。
他站起身与管家往出走,刻意放缓脚步,想知道他们出门前女孩会不会把小猴子扔出来。
并没有,艾米的情况和荣湛预想的差不多,可定为中度创伤后应激障碍。
往出走的时候,荣湛又按照惯例问了些问题,管家一一答复。
“出事之后,她有尿床的现象吗?”
“有过一次。”
“噩梦惊醒的情况有发生吗?”
“确实做过噩梦,可她不会大声尖叫,会盯着天花板看。”
“她很依赖舅舅吗?”
“是的,她不说话,喜欢待在舅舅身边。”
询问完,荣湛开始叮嘱:“作为她身边最亲近依赖的人,你们每天跟她说‘没关系’‘忘掉’‘重新开始’之类的话是没用的,还可能起到反面作用。”
老管家露出苦笑:“没错,我们每天都在安慰她,可她始终不愿意开口讲话。”
荣湛停下脚步,十分郑重:“身体上的疾病需要去医院治疗,在治疗的过程中医生可能会对患者做出‘残酷’的举动,心理治疗同理,它的过程并不像你想的那样充满温馨,想要让艾米重振旗鼓,我们就不能‘心慈手软’,必须鼓励她直面恐惧。”
管家张了张嘴:“那...我理解您的意思,接下来要怎么做?”
荣湛语气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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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却不容置疑:“下次的问诊地点在咨询中心,她抗拒出门可能是恐惧黑色轿车,可以用系统脱敏的方式,先找一辆校车巴士接送她,然后再换小一点的车辆,按照这种规律变换汽车的类型,直到代步工具成为黑色轿车。”
“如果她不肯呢?”
“需要她最信赖的人帮她迈出第一步。”
“好的,你的话我会铭记在心。”
“尽快带她来复诊。”
说话间,他们来到别墅一层。
荣湛打算告辞了,不过还是想多了解女孩身边的人,不抱希望地随口问道:“老伯伯,我能见一见钟先生吗?”
“哦,商总...”管家稍稍犹豫,“他不在。”
荣湛是行为表现方面的专家,对人的微表情有一定研究,一眼就看穿对方在撒谎,并接收到一条信息:【那位不想见他。】
既然如此,他也不会强人所难,笑着说句:“好的,我就不打扰了。”
然而尴尬的一幕发生了——
管家送客人离开时路过一楼的书房,两扇气派的实木门大敞四开,对着门口的书桌边上站着一个男人,正是别墅的主人。
见状,管家颇为尴尬的搓搓手:“呃..钟先生应该是刚从外面回来。”
刚睡醒的几率可能更大,钟商身上穿着松松垮垮的棕色睡袍,头发也略显凌乱。
荣湛驻足,从外面的视角观察书房里的男人。
钟先生的身材和外貌不必多说,引起荣湛注意的是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不羁气息,永远一副微醺懒散的模样,好像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可就是这种听上去就不受人待见的处事风格竟然赢得‘香槐耶最想嫁的男人’的美誉,不少人声称钟少爷骂人的时候最性感。
可能察觉到有人在打量自己,钟商随意地朝外一瞥,目光从管家和容湛的脸上扫过,没有任何反应的收回视线。
钟商把手机往桌上一扔,身子倒在转椅里,顺手撩开雪茄盒的盖子,从里面拿出一根雪茄,用雪茄剪开始一根一根的剪。
男人剪雪茄的动作慢条斯理,甚至沾点优雅,剪完后没有及时点燃,就跟玩一样的剪,剪,剪!
直到把盒子里的雪茄全部剪掉他才停手,最后从里面挑出一根比较满意的放在眼前观察,就在别人以为他取出喷灯点燃时,他又变魔术似的摸出一根细长的香烟,衔在嘴边,迅速点燃。
做完这一切,他朝门口看去,好像在逗乐子。
可他面无情绪的样子又不像在搞恶作剧。
荣湛犹豫了一下,想到艾米,还是象征性地敲了敲门。
不等钟商应答,荣湛径直走进书房。
“钟先生,你好。”荣湛与书桌保持了恰到好处的距离,闻到一股巧克力的味道。
钟商似乎也得了创伤后应激障碍,跟女孩一样无视他,听见他的声音,唯一的反应是闭上眼睛惬意的吸烟。
这一刻,荣湛用很短的时间快速回忆两人的过往,其实没什么过往,小时候有些零碎的记忆片段,中学时发生一点小误会,成年后彻底断绝联系,不过钟先生喜怒无常的性格倒是引起荣湛的兴趣。
作为心理治疗师的兴趣,他明白亲姐的惨死会给钟商造成一定的心理影响,桌上的两瓶伏特加空酒瓶就是最好的证明,还有刚刚以剪雪茄的方式解压,不排除伴有焦虑的抑郁情绪。
荣湛从外衣口袋中找到一张名片,为了了解钟先生的情况,也为了艾米,他把名片放在书桌上,轻声说:“我是荣玥的弟弟,一名心理治疗师,如果钟先生觉得情绪低落已经影响到了生活,或许我能帮上忙。”
钟商缓慢地掀起眼皮,长而卷曲的睫毛轻颤两下,他漫不经心地盯着荣湛这张脸瞧一会儿,红润的薄唇里轻轻吐出一个字:“滚。”
荣湛收起自己的名片,转身离开。
管家送他到私家车跟前,满脸尴尬的解释:“荣医生,商总最近心情不好,姐姐出了事,艾米又生病,公司也有一大堆事,他绝对不是有意针对你,我代他向你道歉。”
说来也奇怪,钟商确实因为姐姐的事难过,但他对别人也不是这个态度,偏偏对容湛不友善,管家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荣湛表示无所谓:“没关系,我来这里不是为了他,是为了艾米。”
5. 独家发表
回到咨询中心,荣湛着重分析艾米的个案。
他坐在办公桌前,欧阳笠坐在对面,他用嘴叙述,欧阳笠负责填写初诊表格。
初步诊断是中度创伤后应激障碍,不伴有广场恐怖症和惊恐发作,艾米不抵触人群,两个月前回归过校园,但抗拒坐车,宁可步行去学校,因长达一周未开口讲话被荣玥接回家。
欧阳笠化身好奇宝宝,一边在表格上勾选特征一边询问:“之前见过一个创伤应激的来访者,好像跟艾米不同。”
荣湛解释道:“成年人最常见的是战士应激障碍,主要来自杀人的负罪感,严重者会有暴力倾向,甚至选择自杀来解脱痛苦。”
经常去警察局的荣医生与众多警员打过交道,警察也是战士应激障碍的高发人群,尤其是第一次开枪的警员,他已经数不清为多少名警员做过心理评估。
“至于儿童的应激特征,年龄和心智与成人有差距,表现的没那么明显,常见的情况是尿床,过分黏人,无论做什么都很害怕,稍大些的孩子会出现暴力行为和破坏行为。”
荣湛拿出姐姐之前送来的资料,从中抽出一张艾米的照片。
照片中的女孩有一头柔顺的黑发,墨绿色大眼睛,笑起来十分可爱,让人联想到她的童星舅舅。
“艾米是有意识自我封闭,必须进行心理干预。”荣湛对助理做一个手势,示意对方翻篇,“推荐治疗方案那里先选认知重构。”
“哦。”欧阳笠在表上勾选,觉得做这些根本没用,荣湛从不按照测量表格来定制方案,每次填写的表格都以收集来访者案例的作用纳入档案室。
一个成熟的心理医师,当然有一套自己的治疗风格。
荣湛善于针对不同来访者的需求和特征进行评估,然后利用不同疗法解决同一个案例。现在越来越多的心理学学生倾向于综合疗法,不像心理学刚刚兴起时,各大派系总是争论不休。
“之前不是说什么理性想象技术...”欧阳笠话还未说完,被荣湛用手势打断。
荣湛冥神思考,自然而然的想起钟商,对方的性格和漠不关心的态度引起他的关注,认为艾米更适合待在女性身边。
这么想,他打电话联系荣玥,直接提出建议。
荣玥沉吟片刻,回道:“你是不是误会了,钟商很爱这个外甥女,艾米也十分黏他,待在他身边最有安全感。”
荣湛稍稍有点意外:“可能是我的主观意识有点强了,我以为艾米和舅舅的关系有些疏远,她的情况和两个男人生活不太方便。”
“钟姝和弟弟的感情非常好,艾米生病之前经常找舅舅,你以为别人家的姐弟跟咱俩一样啊?”荣玥多少有点阴阳怪气,“至于老伯,对艾米来说和亲爷爷没什么区别,不过我怎么听上去,你对钟商...有意见?”
“并没有,”荣湛赶忙澄清,反过来说还行,“既然你认为没问题,那我们就再观察一段时间。”
毕竟姐姐比自己了解钟家,荣湛决定相信对方。
“我知道你是出于责任心,你的想法我会考虑,发现不对劲我会把艾米接回身边,”荣玥在电话里呼出一口气,好像身心都很乏累,“我认为你和钟商应该多接触,他的名字确实浪了点,本人性格挺好,你俩没来往,我可是看着他长大的。”
荣湛想趁机挖点材料:“我对他确实不了解,不如你简单的介绍一下?”
荣玥张嘴就来:“他是我见过最会撒娇的男人。”
“哦..真不可思议,”荣湛听得频频点头,“除了撒娇,还会别的吗?”
“帅,聪明,皮肤好,高情商,微笑王子。”
“你在说钟商?”
“不是你让我说的吗?”
“......”荣湛瞄一眼掩嘴偷笑的助理,不自觉地松了松领带,“好的,你说的这些我会记录到艾米的案例。”
“随便,”荣玥说,“艾米这边有什么情况,你第一时间通知我。”
荣湛垂眸低语:“会的。”
“先这样?”
“OK,你忙。”
荣湛把手机放在桌上,重新拿起艾米的照片观察。
欧阳笠啧声:“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不该承受这么大的压力。”
荣湛开起玩笑:“长得不好看的就该承受?”
“哇!荣医生,你这就有点抬杠了。”
“是你的话有漏洞。”
欧阳笠悻悻地站起身,收起桌上的表格,正准备离开时眼里忽然冒出八卦之火:“你见过真人了?”
“没见过。”荣湛一句话把天聊死。
...
当天晚些时候,荣湛看准时间,赶在艾米入睡之前他打电话给管家。
“从今天开始,我要培养和艾米互道早晚安的习惯,或者是你好和再见。”他在电话里对管家解释了这么做的原因,并叮嘱对方要提醒他,至于艾米会不会回应,他暂时不在乎。
管家担心地问:“艾米的情况是不是很严重?”
“还好,家长不能跟着焦虑,”停顿一下荣湛补充道,“也不能急于求成,心理治疗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她需要的是耐心和陪伴。”
管家应一声,然后拿着手机走到艾米身边,说:“荣叔叔找你。”
荣湛对电话讲:“艾米,晚安。”
那边没有回音,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
老管家走出女孩的卧室,开口道:“荣医生,明天早上几点?”
荣湛看眼腕表:“我们暂定六点,辛苦您了。”
“这话应该我来说。”
“我送艾米的玩具,后来是怎么处理的?”
“她不会随便扔东西,会把重要和不重要的分类,你送的玩具被她放在蓝色的收纳框里,代表她不喜欢也不讨厌。”
“真是受宠若惊,她不讨厌我。”
“我想没人会讨厌荣医生。”
话落,两人都轻笑出声。
荣湛心想,怎么可能没有,第一个叫他“滚”的人就诞生于钟家。
第二天是周五,没有来访者预约。
午休时间,荣湛换了身便装在办公室整理装备,每周末他都要去香槐耶郊外的马术俱乐部玩一天,除非有特殊患者来访或是警局有需要才会取消。
他和欧阳笠齐心合力将新到手的马鞍装进盒子里打包,这玩意有点沉,是朋友从内蒙古特意邮寄过来送给他的礼物,本来打算直接寄到俱乐部,物流公司把地址搞混了。
“明天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马场?”荣湛问助理。
欧阳笠摆摆手:“我还有兼职呢,别忘了,姐还是个DJ,GAY吧那些弯男有不少是我的迷弟。”
这话荣湛相信,欧阳笠五官没那么惊艳却自带摇滚范儿,进入公司是一副面貌,下了班就是另一副面貌。
“下午有事吗?”
“直说。”
“好吧,”欧阳笠摆出风流倜傥的架势,“老板,早点走,跟我去喝一杯?”
荣湛看向窗外,午间的暖光洒在他的脸上,他露出倦色:“不了,我想早点回去。”
“回去干嘛?”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习惯吧。”
欧阳笠无语地摇头:“21世纪了,我就没见过你这种人。”
荣湛挑眉:“我是哪种人?”
欧阳笠笑容特假:“晚上九点必须回家,十点必须上床睡觉的人!”刚说完,她立马改变态度,“现在才几点啊,陪我到八点,放你回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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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大堆正事儿呢,”荣湛从档案柜拿出密码箱,“答应严队早点把报告交出去,我今晚做完。”
欧阳笠竖个大拇指。
荣湛不打算放过她:“你现在就可以走,不过要先办一件事。”
针对艾米初定的治疗方案和治疗协议已拟出,需要监护人签字,刚刚荣湛联系过荣玥,得知钟商在荣玥那里谈事。
正好,欧阳笠对玥总的办公室轻车熟路,由她去送合同再合适不过。
老板发话不得不从。
欧阳笠夸上自己的小背包,手提文件包,风风火火的出门了。
约莫半小时,她现身贸易集团大楼。
荣玥的办公室在17层,刚出电梯,欧阳笠就碰上了。
“玥总,我来找...”
“小商在我办公室,你直接进去找他签字就行,”荣玥话都没让人说完,显然有急事处理,“亲爱的,我就不送你了。”
“好的,你忙。”
欧阳笠目送玥总走远,转过身,直奔总经理办公室。
一想到自己马上要见到‘国民男神’,她还挺激动的。
激动归激动,欧阳助理出门在外从不给荣医生丢脸,无论碰见什么级别的大咖,永远落落大方。
办公室的门半敞着,她敲三声,按照荣玥的叮嘱直接走进去。
宽敞明亮的空间,舒适优雅的氛围,彰显着企业的高端形象。
一个穿衬衫打领带的男人正坐在荣玥的位子上,姿势随意,面容被阳光熏染得柔和,浑身的气质矜贵而散漫。
想必这位就是钟先生,本人比照片更好看。
欧阳笠定神,清了清嗓子开口:“你好啊!商总,我叫欧阳笠,是荣湛医生的助理,这是艾米的治疗协议,麻烦您看一下然后在上面签字。”
语毕,她把两份协议呈上办公桌,保持恰到好处的距离站在原地等待。
惜字如金的钟先生只是轻撩下眼皮,冲她做个手势,示意她坐下。
欧阳笠就近坐在一张方凳上,半小时内没再起来。
因为钟商全程在跟一个人聊视频,压根没想过要搭理她。
她隐约听见几句,应该是一位下属在汇报工作进展,连续介绍好多个花样美男,身份,学历,擅长技能等等...询问老板要选谁做男伴出席某个活动。
足足介绍二十分钟,最起码有十五个人。
钟商颇有耐心地听完,等那边停止汇报,他慢悠悠换个更懒散的坐姿,声音如丝如缕:“以上人员不分先后,都艹。”
欧阳笠瞳孔放大。
卧尼玛,碰到个狠人。
不愧是绿国,这趟没白来。
这时候,钟商终于想起来屋里还有一个人,他的视线像羽毛那样拂过欧阳笠的脸,似笑非笑地轻勾手指:“来。”
欧阳笠仿佛被点了‘听话’穴,直愣愣站起身,同手同脚地走过去。
钟商将签完字的协议往前面轻飘飘一扔:“这个拿走。”不等欧阳助理有回应,他又不咸不淡地拖长尾音,“转告你的老板...”
欧阳笠眼皮跳了一下,抬高视线。
看见钟商冲她弯了弯唇,低沉嗓音更轻几分:“治不好,提头来见。”
“.......”
又骚又拽。
欧阳笠无大语,万分警惕地拿回协议,转身就蹽。
等她离开,桌上的笔记本电脑传出下属的询问:“商总,您刚才说都怎么的?”
钟商耷拉着眼帘:“都给我滚蛋,没一个能配上我玥姐的。”
画面一转——
欧阳笠快马加鞭奔出贸易集团,找个没人的地方,迅速拨通一个人的电话:
“荣医生,我跟你说!!”
6. 独家发表
接到欧阳笠电话时,荣湛正和理工学院的一位博士生导师聊天,人物和地点都不方便,挪不出时间听太多。
等两人再通话已经是晚上,各自忙完几件事之后。
晚间八点,新港公寓。
荣湛洗去一身疲惫,套上柔软透气的居家服从卧室出来,他先到吧台取冰饮,而后端着杯子走向书房,路过展柜时他犹豫了一下,考虑要不要往冰饮里加点威士忌。
他酒量不好,很容易醉,遗传了父亲轻度酒精过敏的症状,喝多了会头痛恶心,不过少喝两杯没关系,他不是滴酒不沾。
就在荣湛把手伸向玻璃门的开关时,忽然改变主意。
他给自己找的理由是:万一严锵打电话请他去警局协助,肯定是要开车的,喝酒不就耽误事了吗?
虽然他知道这种几率很小,如果不是有大案要案需要侦破,严锵是不会选择在这个时间段打扰他的,但他还是迈开步子远离了酒精。
有时候他也好奇这股没由来的‘转换思路’,他猜测自己多少有一点选择方面的困难。
前脚踏入书房,后脚就接到了欧阳笠的来电。
欧阳笠摸准了他八点前结束工作,上来就问:“荣医生,不忙了吧。”
荣湛语气淡淡:“暂时。”
有大把时间分享魔幻经历了。
可惜憋了五六个小时的激情话,经过时间洗礼变得索然无味,欧阳笠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钟商很可能是故意逗她,搞一出小恶作剧。
反倒是荣湛起了好奇心,对她下午激动的语气记忆犹新。
欧阳笠的八卦之火重燃:“真的要我说?”
“有什么不可以说的。”
“你不是让我管着点嘴吗?”
荣湛闻言轻笑:“没关系,在我面前你可以畅所欲言,我在评估艾米适不适合跟男性一起生活,你可以提供点参考材料。”
“这样吧,你问我答。”
想不到助理还挺谨慎。
荣湛接受这个方案。
“第一印象怎么样?”
“他让我干巴巴等半小时,有点小气,奈何姐姐颜控。”
“性格方面呢?”
“诡谲多变,不好下定论。”
荣湛从书桌上翻开记事本,一条一条认真记录下来。
他接着问:“最重要的一点?”
欧阳笠话语微顿:“大概率和传闻中一样。”
“什么?”
“彩虹区第一总攻。”
“.....”
欧阳笠在结束通话前飞快补充:“他不止爱小鲜肉,肌肉猛男他也行。”
嘟嘟嘟..
荣湛放下手机,在本子上写四个字加问号:不太适合?
“荣博士,论文已经给您传过去,请注意查收哦!”
晚间公事还未结束,语音留言提醒了荣湛,之前答应学院会抽出时间审阅即将出版的期刊论文。
他打开传真机,开始打印接收到的资料。
审阅论文之前,他先用老式磁带录音机给自己录音:
【整合型心理疗法并非简单从不同的方案中借鉴技术,要经过深思熟虑、有研究支持的治疗技术,那种任意性的折中主义已经一去不复返....关于艾米,我会全心全意帮助她度过难关。今天的记录稍微正经了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提到艾米,可能我一直在想她吧。】
荣湛把录音机关掉,抽出磁带标注日期放进收纳盒中,盒子里的磁带整齐有序,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他并不是每天都有记录的习惯,录音记录是根据心情或临时起意。
完事后,荣湛拿起论文查看。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就到了休息时间,时针指向九点半。
他该上床睡觉了,今晚他不想往后延迟,天塌下来也要在十点之前进入梦乡。
欧阳笠经常吐槽他按部就班,没有多姿多彩的夜生活,根本不配住在新港广场,就算大爷来到新港那也是潮圈一份子。
荣湛从不反驳,他确实是这样的人。
他所有的精力几乎都投给了心理学,不管是工作还是学业,包括与警局合作。他与警方签订保密协议后,会收集大量残忍、奇特的案卷,然后对细节和原因进行仔细分析,他这么做寻找的不是证据,而是每起案件所暗含的重要信息。
护窗外面的世界依旧绚丽夺目,新港的夜生活刚刚开始,而荣医生卧室的灯已经熄灭。
没多久,床上的男人又坐了起来,径直走进衣帽间,但没有开灯。
--
次日,绿国的天空尤为晴朗。
荣湛打破直接去马场的计划,决定先去警局送罪犯心理评估资料。
本以为十分钟就能出来,中途却接到严锵的电话。
“荣博士,不忙来一趟审讯室。”
严锵逮住机会就不放手,给出的理由是:“局长说了,请荣博士出山那么贵,钱不能白花。”
荣湛笑着回道:“我找到局长不待见你的原因了。”
“哈哈哈..来吧,踏马的真笑不出来,连轴转好几天了,你来给我把把关。”
通话在荣湛的一声“好”结束。
荣湛轻车熟路地上三楼,在监控室找到严锵。
他身上穿着速干运动套装,跟以往的形象有差距,平添几分活力。
严锵可没工夫打量他的外形,指着单反玻璃正面的审讯室说:“这个女人涉嫌谋杀丈夫,发现受害人尸体时已经被剁得七七八八,除了被害人妻子,隔壁还有一个嫌疑人情夫,暂时无法判定谁是主谋。”
荣湛接过警员递来的审讯记录和案卷资料,利用十分钟看了大概,被定为非常规案件是有条件的,这件案子的独到之处就是被害人的头颅和生|殖|器官被硬生生割下来放在冰箱里,毫无技巧可言,而且充满侮辱性地把器官塞进被害人的嘴里。
“够变态,”严锵指了指现场勘察照片,“妻子出差回来报警,经过调查,她和情夫都有作案动机。审了一宿,男的沉默寡言,女的情绪不稳定,尸检报告可以确定,能把被害人遗体用蛮力剁成碎块,根据力度和手速女人根本做不到。”
荣湛略一点头,明白了严锵叫自己来的目的。
他透过玻璃观察审讯室里的女人,对方有明显的不安,模样憔悴惹人怜惜,总是看向门口,仿佛期待有人能进去。
“我先去隔壁。”荣湛想先见一见男嫌疑人。
严锵陪他一起,两人进去没多久便出来了,因为男嫌疑人保持缄默,看人的目光十分冷血。
其实荣湛进去并不是和嫌疑人交谈,而是想近距离观察一番。
回到监控室,他对严锵说:“他表现出来的冷血和毫无悔意具有反社会人格的特征,他可以面不改色的去杀害一个人,事后还能保持冷静,实施犯罪的人是他,可设计犯罪条件的人不一定是他。”
严锵脸上浮现一丝动容:“大量证据显示,他是爱而不得才动手行凶,最关键的是,案发时女方有可靠的不在场证据,不过就是因为太完美,我反而心生怀疑,他俩的通讯设备技术人员还在修复。”
“我去见另一位嫌疑人,我一个人,五分钟后。”
利用五分钟时间,荣湛特意找人换了身西装,穿戴完毕,他推开另一间审讯室的门。
女嫌疑人见到他的一瞬间,眼睛放亮,下意识调整坐姿,像是进入了相亲状态。
“你好。”荣湛笑着开口,走到桌子前落座。
女嫌疑人摆出妩媚的姿态:“你好,警官?”
“不是,”荣湛浅然一笑:“吃过早餐了吗?”
女嫌疑人:“嗯,严队很照顾我。”
接下来,她主动打开话匣子,声称自己是无辜的,她肯定警方能还她清白,然后开始询问荣湛的个人情况,并详细介绍了自己的事业和成就,略带夸张地提高了社会地位,聊到最后,她说等她出去之后要约荣湛去XX餐厅共度晚餐,还暗示,她觉得他很帅。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早就认识。
荣湛从审讯室出来,立时做出了评估:“典型的表演型人格,之前的审讯记录足以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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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女警员,她会以女性的身份诉说婚姻的不幸来博取同情,遇见严队这种铁汉柔情的警官,她会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可怜无助的受害者,而遇到缺少经验的年轻警员,她会化身性感尤物,以熟女的形象调戏警员。此外,她有很强的洞察力,可以从简短的对话中找出对方的弱点,并加以利用。”
严锵接过话:“你更倾向于她是主谋?”
荣湛毫不犹豫地回道:“没错。”
严锵嘴角上翘,眼里闪过兴趣:“我们接到报案赶到现场时,她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了,奥斯卡影后都不一定有如此精湛的演技。”
荣湛表示问题不大:“她对冰箱里丈夫的头颅所表现出来的恶心和恐惧是真实反应,她可能没想到情夫会把被害人尸体留在现场,甚至感到气愤,认为这是愚蠢的举动,她也觉得这种做法相当残忍变态,因此感到后怕。”
“所以她选择第一时间报警,”严锵很自然的接过话,“无论是为了洗清嫌疑还是出于自保,她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把情夫送进去,关键在于,她有非常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她参与了谋杀。”
“表演型人格在社交方面具有一定的天赋,以她的实力足以控制情夫为她做任何事,我想她的情人不止一个,可以用这方面作为突破点去暗示男嫌疑人供出实情。”
严锵立马对身旁的警员说:“把她的人际关系调查报告拿过来,”队长一边翻看一边说,“她在金融街工作,接触过的男客户一抓一大把,要想从里面找出与她关系亲密的人,需要一点时间筛查,现在警方没有足够的证据拘留她太长时间,我最多还能关她八小时。”
荣湛盯着审讯室思考片刻:“她属于寻求注意型人格,向往权利和潮流,这类人最受不了的就是被无视,我建议你们从现在开始晾她七个小时或者更久的时间。”
“OK,”严锵同意这个方案,他也更倾向在男嫌疑人那里找突破口,“谢谢荣博士,我这边还有太多事儿要处理,就不请你吃午饭了。”
荣湛笑着皱眉:“怎么突然跟我客气。”
“局长发话了,让我注意言辞,”严锵满不在乎地哼笑,转身冲一个穿制服的警员招手,“你,过来!替我送荣博士。”说完,他对荣湛随口介绍一句,“新来的,干啥啥不行。”
新来的警员叫刘逊,刚从警校毕业,是一个充满朝气的帅哥,荣湛身上的西装就是从警员这里临时借的,穿在身上紧巴巴,不过能对付。
“谢谢你的西装,”荣湛将换下来的衣服装进袋子里,礼貌地询问,“如果你介意,我可以拿去干洗再还给你。”
刘逊赶忙接过衣袋:“荣博士你真是太客气了,我没那么讲究,应该是我们谢谢你才对。”
荣湛露出儒雅的微笑:“没帮什么忙,严队办案经验丰富,他心里有数,找我来是想在释放嫌疑人之前进一步确定侦查方向,我是来给他送定心丸的。”
“荣博士,您还有补充吗?”
“情夫手段残忍,智力平庸,占有欲很强,如果他知道女嫌疑人还有其他情人,他会失控,警方必须有实质性的证据,不然他是不会相信警察的一面之词。”
“明白,我送你。”
刘逊打开休息室的门,做出邀请的手势。
荣湛客套道:“不用送,我不是第一次来警局。”
“那不行,严队吩咐了,我要是不照做..”刘逊用食指挠了挠太阳穴,“会挨骂的。”
“好吧,谢谢你。”
荣湛不再为难对方,刻意加快脚步走出警局。
他在路边拦了一辆车,确定他上车,刘逊才转身回去。
时间还来得及,荣湛决定先回家换衣服,然后按照原计划去马场度过剩余的半天,可在回去的路上,他接到钟家管家的电话。
“荣医生,问诊时间可不可以提前一天?今天下午您方便吗?商总会带艾米去咨询中心。”
计划是明天复诊,提前一天代表荣湛的马术运动彻底泡汤了。
他看眼腕表,语气友善:“方便,下午两点。”
7. 独家发表
两点过十分了,钟先生并没有出现。
荣湛在1号咨询室又等了十分钟,还是没接到前台的通知。他决定先回办公室处理文件,对他来说不能浪费一点时间。
当他的脚踏入办公室时,时间刚好来到两点半。他不认为钟商是故意不守时为此来彰显自己的地位,这么低端的玩法不符合钟商的风格,迟到的原因大概率是出在艾米身上,身患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小姑娘对新环境产生抗拒很正常。
依照经验推算,最起码还要半个小时。
荣湛很快接到管家的来电,对方告诉他,艾米在舅舅的开导下同意坐校车巴士,正在来的路上。
他应声,这边刚挂断,转而又接到严锵的电话。
“中午走得太急,满脑是案子,”严锵语气紧凑地说,“有件事忘记请教你。”
荣湛无语地扯了扯唇:“严队,突然变得这么礼貌我都不适应了。”
严锵哈哈笑,笑了没几声便止住:“博士,我记得你之前提过,可以通过一个人的大脑扫描图判断出这个人是不是天生坏种?还是遗传了什么犯罪基因,是这么回事吧?”
本以为是为了案子打电话,没想到会突然走近科学。
荣湛语气轻巧地回道:“确实可以通过一个人的脑部扫描图看出这个人的前额叶皮质和前区皮是否有缺陷,我曾经在审讯室跟你探讨过这方面,监狱里凶杀犯的额眶部皮质以及前额皮质腹侧的脑功能较弱,这些部位负责管理行为抑制和社交行为,包括道德和伦理。一般的‘心理变态者’会存在颞叶前部与杏仁核的损伤...”
“打断一下,”严锵等不及了,“说点我能听懂的,扫描图可以看出这个人是不是潜在罪犯,对吧?”
“可以,越来越多的实验证明确实有天生的变态杀手,他们的神经系统有缺陷,但人类的大脑相当复杂,心理变态也多种多样。例如嫌疑人情夫,我敢肯定他的前额皮质受损,最大的缺陷是缺乏移情能力,无法体验和理解他人的痛苦与忧伤,连最基本的社会责任都没有,他是以自我为中心的人,虽然他涉嫌帮助情人谋杀丈夫,看似是爱的举动,实则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强大并以此控制情人,一旦遭到背叛,他会以同样残忍的手段毫不留情的解决情人。”
上述内容严锵听懂了,思忖片刻,换一种略显谨慎又急切的语气:“我这里有几张脑部扫描图,看起来和正常人有区别,你能帮我看看吗?”
“涉案人员?”
“我暂时不想透露。”
他说不想,不是不能。
荣湛猜测严队又在破坏规矩了,他清楚知道对方的性格,喜欢打破常规办案,但有分寸,向来是为了正义的事。
“我只能简略的进行初步分析,”荣湛实话实说,“如果你想要详细的大脑数据分析以及基因方面的测试,要找江沅,他才是这方面的行家。”
“我要详细的。”
“OK,看来这个人对你很重要,我会联系江沅。”
“谢了,改天请你吃饭。”
“严队,你已经攒了十二餐。”
“请你吃大餐,一顿顶十二顿。”
电话里传来严锵那独特的“咯咯”笑声,荣湛也禁不住跟着笑。
这件事实施的很严密,严锵忙完了会把扫描图亲自送到咨询中心。
--
接近下午三点,新港中心街驶进来一辆黄色的校巴车。
钟商听取了荣湛的治疗方案,特意买一辆小巴士改成校车,车里布置的充满童心。
艾米最开始十分抗拒,不哭不闹,但就是不肯上车,也不愿意去咨询中心。
管家对她说:“每天跟你道早安晚安的荣叔叔就在新港生活。”
这条信息让她稍稍有所动容。
最后还是是钟商出面耐心劝导,保证会一直陪在她身边,劝了好长时间她才愿意上车。
一大一小从黄色的巴士下来,艾米紧紧跟在舅舅身边,手里依旧拿着妈妈送的猴子玩具,一张小脸面无表情,看着有些冷漠,好像失去了转换表情的功能。
欧阳笠接待了这对舅甥,率先看见钟商,脑子里不受控制的飘过一句“都想C”,然后视线下移,看见了艾米,不由眼前一亮,差点就走过去捏一捏混血的脸蛋。
“钟先生,又见面了,我带您去接待室,”欧阳笠冲小女孩挥挥手,“你好呀,艾米,我一直期盼能早点见到你。”
艾米盯着她披在肩膀上的长发,随后移开目光,纤细瘦小的身子不自觉地朝舅舅靠近。
欧阳笠带两人走旋梯上二楼,路过公共餐吧时,跟一个看上去有点奇怪的‘女人’打招呼。
对方举杯回应,笑着挤了挤眼睛。
走到1号咨询室门口,欧阳笠把钟商拦在外面,轻声说:“商总,荣医生交代过,只能艾米一个人进去。”
闻言,艾米立马抓紧了舅舅的手。
出乎意料的钟商并没有表现出质疑和不悦,仅是犹豫了两秒便侧过身,他以单膝跪下的姿势面对外甥女,两只手搭在艾米的肩膀,目光变得十分柔和,声音也是足以融化冰块的温暖细腻:“艾米,舅舅在这里等你,就像送你去教室一样,我们每天都会接受新的事物,荣叔叔是一个特别好的人,他是最爱你的玥阿姨的亲弟弟,你今天会收获不一样的快乐,相信舅舅,我永远爱你。”
荣湛走出咨询室,撞见的就是这一幕。
他不禁在心里感叹,人和人之间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差别待遇。
上次和钟商见面,对方正眼都不瞧他,临走前还送给他一个字。
此时的钟商简直化身为天使,一身剪裁得体的深棕色西装,头发打理的很有型,在阳光照耀的加持下,帅得不敢让人多看第三眼,生怕亵渎了这么一个美好的人。
另外,钟先生好像很喜欢棕色。
艾米对舅舅摇头,表示不想进去。
荣湛向前一步,高挑的身影挤进舅甥俩的视线,他面带笑意,低眸看着艾米的眼睛:“嗨!艾米,很高兴见到你。”
艾米抬头瞅他几秒,又把头垂低。
钟商在女孩额头落下一吻,随即站起身,自然而然地和荣湛近距离打了个照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荣湛在男人眼里捕捉到转瞬即逝的慌乱,带着点不明因素,好像还挺羞耻的。
羞耻这个词会出现在钟商的字典里吗?
荣湛感到不可思议,他猜测对方是为上次见面的态度而觉得不好意思。
很快,钟商就用行动驳回了他的猜测,面对他时立马换了一副傲慢面孔:“看什么?”
“没什么,”荣湛露出浅笑,注意力又回到艾米身上,“我带艾米先进去,我有礼物送给她。”
眨眼间,钟商又变回暖人心的天使,轻声说:“艾米,这是荣叔叔,他会陪伴你,不要怕。”
艾米对陌生人并不感到恐惧,有的只是冷漠,她小幅度摇头,寻求安慰似的捏紧手里的玩具。
荣湛装作没看见,推开身后的门,邀请道:“进来。”
欧阳笠牵起艾米的小手,带着人走进咨询室。
艾米两步一回头,看见舅舅站在原地对她露出慰藉的笑。
1号咨询室宽敞整洁,有很宽的一面落地窗,光亮充足,屋里几乎没有家具陈设,只有一张三脚腿圆桌和三把软椅,靠墙有柔软的坐垫,整体看上去会给人空旷、洁白、明亮的感觉,但不会觉得清冷。
欧阳笠把孩子带进来就出去,宽敞的咨询室只剩不熟悉的一大一小。
荣湛穿着一件薄薄的湖水蓝针织毛衣,下|身配的牛仔裤,气质和以往不同,多了几分亲切感。
他拿着崭新的画板走到艾米面前,语气很平常,没有刻意的温柔:“送给你。”
艾米用那种不冷不热的眼神回视他。
“我知道你不喜欢来这里,没关系,”荣湛相当善解人意,“我和你打配合熬过这一个小时,至少让你的舅舅认为我们相处的还行,画板是用来给你打发时间的。”
艾米依旧没去接礼物,绕过荣湛走向靠墙的坐垫,悄无声息地坐下。
从进来的那一刻开始,荣湛就在观察小女孩,发现对方虽然沉默,但没有表现出特别明显的焦虑和不安,除了点头就是摇头,只有面对舅舅时眼里的情绪才会出现波动。
荣湛朝女孩走过去,将画板放在对方的腿边,又拿了一只画笔。
“我要看书,”荣湛坐进椅子里,手边放着要审阅的稿子和一本书,“你无聊可以画画,随便画什么都行。”
艾米把画板推远一点,以此来表明自己的决心。
荣湛笑笑不语,真的拿起稿子开始审阅起来,他的模样颇为认真,一边看书查资料,一边拿着笔在稿子上做修改。
没过多久,他拿手机给院校专项的科研同事打电话,共同探讨了几个问题,并约好去理工学院的时间。
期间,艾米始终坐在角落里摆弄猴子玩具,偶尔朝他瞥一眼。
如果他们的视线不小心相连,会对视几秒后移开。
又过了一段时间,荣湛让欧阳笠送点饮品进来,他讲电话讲的口干舌燥。
欧阳笠端着一杯普洱茶,还有一瓶香蕉牛奶,这是艾米最喜欢的饮品。
“茶放这里,”荣湛轻敲圆桌,忙里抽闲地朝旁边一指,“饮料给艾米。”
欧阳笠笑盈盈地凑近艾米,蹲下|身,将香蕉牛奶放在女孩的腿边。
女孩不慌不忙地挪开饮料,放在了画板旁边,她把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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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划分到自己的区域外面。
欧阳笠没有出去,一屁股坐在软椅里,胳膊搭在圆桌拖着腮说话:“钟少爷是真帅啊。”
荣湛整理稿纸,抬眸瞅她一眼:“公司里还有谁在?”
“翰生在吧台品酒呢,上来的时候碰巧遇见,”欧阳笠忽然压低声音,脑袋歪向荣湛的肩膀,“我看钟商去吧台坐了,估计能聊上几句,翰生跟谁都不见外。”
荣湛抿唇低笑:“翰生开口的时候可别把他吓到。”
“开玩笑!”欧阳笠翻个白眼,“人家钟少爷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彩虹区公认的天菜可不是浪得虚名,那里的‘妖魔鬼怪’比新港更盛,再说了,翰生又不是丑到人见人嫌。”
两人就这么聊闲嗑,不知不觉就把一个半小时的问诊时间熬过去。
艾米始终没挪地儿,靠在墙边听他俩说这说那。
荣湛在本子上记下两点:欧阳笠和头发。
自从欧阳笠进来,他发现艾米多了点反应,目光总是落在欧阳笠的长发上,好像那里挂了什么东西似的。
“我来收拾,”荣湛用下巴点了点桌上的稿纸,“你带艾米去洗手间,这么久了,会想上厕所。”
欧阳笠点头,起身走向艾米,边走边说:“艾米,姐姐带你去洗手间,我们一起洗手手好不好?”
荣湛笑着提醒:“差辈了,她叫我叔叔。”
欧阳笠说:“各叫各的。”
艾米倒是不抗拒,抱着玩具站起来,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欧阳笠的头发。
荣湛眼里浮现意味深长的笑意:“香蕉奶拿走,画板等你下次来再拿出来玩。”
欧阳笠把香蕉奶的瓶盖打开,递到艾米手中:“喝两口,你肯定渴了。”
艾米只是拿着,没有动作。
“你照顾她,我出去送资料。”荣湛晃了晃手里的文件袋,转身走了出去。
等他出去,欧阳笠趁机摸了摸艾米的脸颊,惊奇地发现女孩并不排斥她的触碰,感到一阵窃喜:“走吧,我带你去洗手间。”
艾米点点头,把香蕉奶递还回去。
欧阳笠问:“你不想喝?”
艾米还是点头。
“OK,”欧阳笠接过瓶子,仰头灌了一大口,舔了舔唇角笑起来,“我替你喝,别说,还真挺好喝的,反正我不喜欢吃香蕉。”
艾米依旧点头,欧阳笠明白她的意思,她们都不喜欢吃香蕉。
..
另一边。
荣湛出了咨询室便开始记录,他把纸板文件夹搭在手臂上,一边走一边写字。
路过二楼的吧台,他放慢了脚步。
环顾一圈,只见钟商一个人坐在吧台喝冰水,对方侧身对着廊道,坐姿略显随意,西装外套搭在吧台椅上,衬衫下的身材显得高挑而匀称,不是特别壮硕,也和瘦不沾边,是很符合亚洲人审美的那种恰到好处的身形。
“嗨!”荣湛很自然的打招呼,“钟先生一个人等在这里,是不是很无聊。”
钟商慢吞吞地转过头,精致面庞上挂着一丝晦意,漂亮的眼睛闪烁着魄人的光芒,若是嘴角微微上扬,就会给人一种还未醒酒的充满慵懒气息的性感,他好像有很强的好奇心和玩心,又好像对什么都无所谓。
外甥女不在,钟先生就变得不爱搭理人。
荣湛毫不介意,看一眼腕表说:“艾米可以离开了,复诊定在三天后,同一时间,不知道钟先生方不方便。”
钟商拿起外套离开吧台,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朝荣湛靠近,过一会儿才舍得发出声音:“不知道,如果不方便,老伯会送艾米。”
他的声音和上次不一样,没有醉意,也不同于和艾米讲话时那样温柔,倒也不至于冷漠,嗓音犹如丝绸般醇厚,吐字清晰缓慢,带着一种让人沉醉其中的旋律。
荣湛忽然代入了姐姐的视角,也可能是在追忆往事,不禁在心里稍感慨一番:【眼前这位俊美的男人,不再是二十几年前那个火遍绿国的小可爱了。】
简单几句对话结束,就没再给两人深入交流的机会,因为欧阳笠已经带着艾米从洗手间走出来。
钟商立刻迎上去,艾米也加快了步伐,他很快牵住她的小手。
“艾米,是不是饿了?”
艾米不太情愿地点头。
钟商摸了摸她的头发:“舅舅带你回家,爷爷准备了你最爱吃的虾仁和蛋挞。”
艾米没什么反应,看上去有些累了。
钟商牵着小女孩下楼,期间一直在努力沟通,荣湛和欧阳笠跟在后面。
到了咨询中心前厅,荣湛对即将踏出大门的女孩说:“艾米,再见。”
就像他每天说早安和晚安那样自然,艾米忍不住回头瞅了他一眼。
8. 独家发表
除了钟商这个舅舅之外,最关心艾米的人当属荣玥了。
荣玥得知艾米来咨询中心复诊,立马打电话,开口就是三连问:“艾米情况如何?她适应吗?愿意说话吗?”
荣湛正在整理案例资料,用肩膀夹着手机说话:“艾米是伤心过度,让自己陷入到消极情绪中,她难过到不愿意讲话,认为与人沟通是一件艰难痛苦的事。”
“我没太明白,”荣玥深吸口气,尽量维持沉稳一面,“心情再怎么差,人也是会张开嘴巴,或者用噘嘴瞪眼的方式表达心情,艾米几乎没什么反应,她安静的让人担心。”
“确实该担心,创伤应激障碍是一种精神疾病,她在惊吓过度的情况开启了自我保护。自然界,动物遭到天敌追铺时,会用倒地假死保命,人在极度恐惧时会出现木僵状态,类似动物的假死,出于心理上的自我保护。”
“通俗一点来讲?”
“已经很通俗了,”荣湛轻轻地笑起来,将手机换到另一边的肩膀,“对于艾米来说那种感觉很疲惫,每说一个字就像从她身上抽走一分力气,我们必须有耐心的引导她接受现实。”
荣玥担心地问:“她需要用药吗?”
“暂时不需要,艾米更适合心理干预,她不伴有广场恐怖症,也没有无端恐惧症发作的现象。”
“只做心理治疗会不会有些冒险?”荣玥停顿两秒,斟酌一下用词,“我不是怀疑你的医术,我之前了解过抑郁症,病发时患者无法决定自己的行为,必须用药物来控制。”
“嗯,抑郁症是这样,但艾米不是,”荣湛把手机放在桌面上,开了免提,一边讲话一边磨咖啡豆,“心理学家和生物学家经常在一个问题上纠结,到底是先有症状引发的不良情绪,还是先有消极情绪才会出现症状,就好比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你认为呢?”
“我保持中立,”荣湛将磨好的咖啡粉倒进滤网中,拿着水滴壶在办公室里走动,声音忽远忽近,“绿国心理协会包括海外的其他机构,经调查显示,不管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在现实案例中都存在,如果按照比例来判断,我个人倾向于先有症状,大脑器质性病变引发了一系列精神疾病,不过艾米确实是被重大事件刺激才导致情绪消极。”
荣玥可能又想到离世的好友,沉默好半天才开口:“你上次的建议我有认真考虑,既然我把艾米带到你面前,就该百分百信任你,如果你坚持认为艾米更适合待在女性身边,我会和钟商商量把她接回来。”
“我改变主意了。”说完,荣湛自己先笑了。
荣玥不由挑起眉毛,变得疑惑:“是什么改变了你的想法。”
咦,这话好耳熟。
荣湛经常这样问来访者。
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之前是我太武断,认为艾米和舅舅的关系疏远,而且对钟先生有第一印象的偏见,他每天那么忙,我以为他空不出时间照顾外甥女,也没多少心思放在这上面。”
荣玥哼笑:“你直接说他花名在外,不像会看孩子的人,对不对?”
“没错,”荣湛并不狡辩,态度相当诚恳,“是我误会了钟先生,我愿意道歉。”
那要看对方给不给机会。
在心里补充完,他接着说:“其实钟先生是一个明事理的人,虽然他对我...不熟悉,但涉及到艾米,他会积极配合,我提出的系统脱敏方法,他会按照我的要求在最短时间内找到几部车子,他完全相信我。”
“钟先生,先生...”荣玥的声音由低到高,“一口一个先生真别扭,钟商在我眼里就是爱捣蛋的小鬼,大部分时候特别乖,怎么从你嘴里听上去像作风有问题的中年男。”
荣湛已经回到办公桌前,喝一口热气腾腾的手磨咖啡,捡起手机说:“不叫先生叫什么,我们确实不熟啊,难道叫商总?”
荣玥懒得继续这个话题:“随你便,艾米才是最重要的,你俩的问题可以留到以后解决。”
“这话我赞同。”
“OK,有情况打给我。”
--
当天晚些时候,荣湛嘱咐欧阳笠一件事。
他知道姐姐因为好友惨死和艾米患病的事经常陷入担忧和焦虑中不能自拔,他让欧阳笠每天下班前把艾米的治疗记录发给荣玥,时刻收到艾米的消息,这样可以缓解焦虑。
欧阳笠照做无误,并主动拿起一本《精神障碍诊断与统计手册》的书开始学习,这对不爱读书的她来说百年一遇。
荣湛看见了会调笑一番:“你个颜控,对艾米很感兴趣?”
“才不是,我没那么高尚,”欧阳笠举高书本以表决心,“我这么做不是为了同情哪个来访者,我是为了让自己以后少说蠢话。”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这是姐姐我众多优点之一。”
荣湛仰头无声地笑了笑,对她的临时用功既不制止也不支持:“我对你的工作要求很简单,你只要背熟劳动合同上的条款和内容,还有咨询中心签订的保密协议,清楚知道自己在来访者面前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当然,在我面前你随意,我喜欢你的‘不专业’。”
欧阳笠作为治疗师的得力助手,读的却不是心理学专业,不止她,放眼整个咨询中心,除了荣湛以外,找不到第二个和心理学沾边的人。
“你聘请我,就是因为我不是心理学专业?”
“没错,如果你是,咱俩就无缘了。”
闻言,欧阳笠立马合上手里的书,狠狠地塞进书架里。
荣湛笑道:“看来我们的感情比想象中的更坚固。”
欧阳笠一挥手:“不好意思,我是为了保住八千美刀的月薪。”
--
接下来一段时间,无论是不是约定的治疗日,荣湛风雨无阻地通过老管家向艾米问好,每天坚持不懈,就像他晨跑一样。
不止如此,每次到了约定见面的时间,他都会备一份礼物送给艾米。
最初几次艾米会把礼物放在旁边,提不起一点兴趣,他对艾米说:“无论你如何处置礼物,你都有权接受。同样,无论你如何处置礼物,我都有送你礼物的权利。”
欧阳笠严重怀疑小孩子能不能听得懂。
艾米是否真的理解没人知道,可她确实在这方面有所改善,愿意拿起画板玩一会儿,她没有系统地学过绘画,出于孩童的本性,她无法拒绝在画板上瞎画一通的乐趣。
持续治疗已经过了第一阶段,钟商若是抽不出空,会换成管家或荣玥送艾米到咨询中心,少数时荣湛会亲自登门。
他和钟商碰过几面,关系却没有缓和,跟以往两大家庭聚餐一样,他们见面几乎零交流。
荣湛时常和管家沟通艾米的情况,为了艾米,他想心平气和的找钟商聊聊,可对方并不热衷和他讲话,有时候还会给他一种刻意回避的错觉,而且对方见到他似乎有那么一丢丢....紧张?
虽然这种表现转瞬即逝,但荣湛捕捉细节的能力超群,相信自己的专业能力。
至于为什么会紧张,他很难下定论。
相对于舅舅的难以捉摸,荣湛对外甥女更上心。
近期,艾米除了情绪消极不愿开口讲话,又出现了食欲下降的问题。
老管家担心的要命,逮住机会就问荣湛怎么能增强食欲。
荣湛知道艾米是出于自责才不肯吃饭,以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惩罚自己。他给艾米买了鱼油味儿的漱口水,要她每天使用三次。
没过多久,荣玥就打电话给荣湛,上来就问:“你想熏死她?”
荣湛变得更加苛责:“她的监护人都没说什么,证明有效果。”
“什么时候能停止使用鱼油?”
“让艾米确定一个目标体重值,达到目标才可以。”
“.......”
荣玥气愤的挂断电话。
这件事很快迎来了转机,艾米为了减少鱼油的使用,开始吃正餐,并且狂吃水果去腥,每次都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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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光,若是看见其他人盘子里剩食物,她会指指盘子,再从兜里拿出鱼肝油漱口水,要那个人喝下去,不喝就不能下桌。
一周之后,艾米的体重增加。
荣玥再次拨通弟弟的电话,态度一改当初的豪横,变得温言细语:“艾米已经适应良好,她让我问你,是不是可以停止使用鱼油啦?”
荣湛心想,老姐真是能屈能伸,怪不得在商场上混得游刃有余,估计是没少陪着艾米吃鱼油。
“达到目标值了吗?”
“就差一点点。”
“好吧,”荣湛笑了,那是一种让人难以抗拒的善意和温暖,“不能把孩子逼得太急,容易适得其反,为了维护我在艾米心中好叔叔的形象,可以停止使用鱼油,不过她要答应我一件事,要在新送的画板上画一只小猫。”
“我想艾米会答应的。”
“我想也是。”
...
这天,又到了要和艾米约见面的日子。
荣湛照常提前准备礼物,他把正在休假的欧阳笠从家里叫出来,决定去中心街最大的商圈挑选一件富有意义的礼物。
欧阳笠抱怨了一路:“好不容易能睡个懒觉,硬拖着我出来东奔西走...”
荣湛好好脾气的模样:“我只相信你的眼光。”
“......”欧阳笠嘴角抽搐,难掩笑意,“麻蛋,就你会说话。”
话说回来,有一点欧阳笠不理解。
“荣医生,每次治疗日你都送礼物,你不是说治疗师和来访者之间最忌讳产生依赖吗?”
“艾米从小养尊处优,什么都不缺,我送她礼物不会让她产生物质上的期待,这么做是激发她回应我的欲望。”
“不会成为习惯吗?变成理所当然,她就更不理你了。”
“所以,技巧很重要,我送她的每一件东西都跟她母亲有关。”
“那今天?”
“蝴蝶。”
谈话间,两人驱车到收费停车场,然后步行进入商业街。
欧阳笠被泡泡商城吸引,提议买两套盲盒送给艾米,声称是现在最流行的娃娃。
荣湛对这方面有点了解,有理有据地分析:“市场上流行很多系列盲盒,每一个IP的受众不同,小孩子对价格和收藏不敢兴趣,他们在乎直观感受,如果你选中一个她不喜欢的系列,那么会败坏先前积攒的好感度。”
“说了这么多,直接一个‘NO''不就行了,”欧阳笠无语地长叹一口气,“荣医生,你有时候真的挺啰嗦。”
荣湛哭笑不得:“真的吗?”
“不开玩笑,真的。”
“我已经很克制了,我讨厌好为人师,当然不想自己成为那种人。”
欧阳笠敷衍似的点下头:“你没到那种地步,话里没有爹味儿,爱说教才讨人厌,你只是习惯了把每件事说清楚,一种职业病,而且你说话总是娓娓道来,音色又好,特别加分。”
“感谢理解,我会注意的。”
“不得了..”
欧阳笠忽然停住脚步,将荣湛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眼底浮现花痴的神色。
荣湛不明所以:“怎么了?”
欧阳笠惋惜地啧声:“恨你不会成为我的男朋友,又庆幸你不是我老公,如果煮个鸡蛋你能说上半个小时,我会疯掉,可是作为男朋友,荣医生真是理想情人,温柔体贴,学识渊博,既理性又有同情心,尊重和理解别人说的每一句话,最擅长提供情绪价值,”她随手拿起一个盲盒,冲着人晃了晃,“还有爱心,将来你要是有孩子,做你的小孩肯定很幸福。”
荣湛可不这么认为:“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孩子。”
“行了,下面的话可以收回去。”欧阳笠拉着他的胳膊朝滚梯快步走去,“快点!六层才是儿童的天下。荣医生,我放弃休息日陪你逛街,要不要抽个盲盒给我。”
“我就知道是你自己想要。”
“哈哈哈..你什么都知道。”
9. 独家发表
欧阳笠最终如愿以偿拿到一套喜欢的盲盒,并帮荣湛选了一只黑色带紫斑点的蝴蝶发卡作为礼物。
完成任务。
两人走出商城,路过一层中庭区,正巧赶上大屏幕在报道新闻。
荣湛不自觉驻足被报道吸引。
经过两周的不懈侦察,杀夫案已侦破,警方掌握确凿证据,表演型人格妻子和反社会情夫双双以一级谋杀罪被起诉,案件已移交至法院。
杀夫案备受瞩目,两位被起诉的嫌疑人照片曝光,被害者的死状也被媒体公之于众,吃瓜群众们天天探讨到底谁杀了谁,热度盖过了钟姝惨死的案子。
欧阳笠代表吃瓜群众评一嘴:“竟然还有反转,之前在电视上看见女的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我都心生怜悯了,想不到她是主谋,我现在看她也不像啊。”
荣湛平静的回道:“眼睛看见的画面,不一定是真实的。”
欧阳笠挑眉:“那我们现在看见的就是真实的吗?”
荣湛神色会意:“别人不知道,严队肯定没问题。”
说曹操曹操就来了电话。案件侦破,严锵请组里的队员吃大餐,邀请荣湛一同参加。
荣湛欣然答应,要了地址便挂断电话,他转头问助理:“严队请客,要不要一起?”
按照以往惯例欧阳笠都会问有没有帅哥,没有就拉倒。这次问都没问,充满惰气地抬了抬手里的袋子,一脸生无可恋:“你放过我吧。”
“OK,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你把我放在地铁站就行。”
荣湛依言照做,开车送欧阳笠到地铁口,道别后,他前往新港公寓方向,打算把车送回家。
今天心情不错,他想喝一点酒助兴。
晚间七点多,绿国的天空刚擦黑。
荣湛来到约定地点,一家上档次的中餐厅。
严锵和妻子处在长期分居中,坐落在市中心四百平的大高层回不去,临时落脚点又太小,站不了几个人,只能选在外面聚餐,特意订了一间带休息区的大包房。
迎宾领荣湛上三楼,敲响一扇实木门。
大门从里面被人拉开,严锵以及十几名同事敞开怀抱,热烈欢迎荣博士的到来。
氛围相当好,看得出来,案件侦破让组里的人倍感高兴。
“今天人多,改天单独请你。”严锵与荣湛拥抱时,在他耳边低声说几句。
荣湛笑道:“我记着。”然后跟其他警员和同事依次打招呼。
在场除了非常规调查科的警员,还有鉴定科的同事和一位法医。严锵在处理人际关系是把好手,调到华区警局才两年,已经在局子里混得如鱼得水,用他自己的话来形容,局长他都敢骂,就是不敢得罪鉴定科和法医。
严队挺幸运的,华区警局是一位老法医,尽职尽责,但得哄着,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人到齐,服务员开始起菜。
严锵招呼众人落座,他挨着荣湛,右边是老法医。
警员刚把酒放到转盘上,严队便发话了,用那种略带威胁慢悠悠的调子说:“戒酒了,今晚谁敢劝我喝酒,老子一枪崩了他。”
话落,众人哄笑。
老法医很震惊,扒拉一下他的袖子:“真戒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印象中,严锵经常因为喝酒受处分,酗酒的毛病持续很多年,老婆跟他分居的原因之一。
严锵一把揽过荣湛的肩膀,满目感激地说:“多亏了荣博士,当初找他给我戒酒,让他给我催眠,他说会用别的方式,想不到是拿命帮我戒酒。”
闻言,大家的目光齐刷刷看向荣湛,都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严锵边笑边聊,简单描述了戒酒过程。
由于工作压力大,严锵经常喝酒解乏,慢慢的养成酗酒的毛病,酒精上瘾不是什么好事,破坏家庭和睦,还总被上司点名批评,如果不是他工作能力强早就歇菜了。
调到华区警局后,严锵认识了荣湛,希望可以通过催眠的方式戒酒。
荣湛告诉他:“哪有那么容易,如果催眠可以解决一切,我就能代替江沅成为首富,催眠术一般用来找回人失去的记忆,或者封锁一些不好的记忆,起不到戒酒的作用,想要戒掉酒瘾,这件事还得靠你自己。”
仅靠意志和决心控制酒瘾,这个办法不太适用于严锵,经过一段时间治疗,他几次戒酒又几次复喝,这让他失去希望。
“我感觉是戒不掉了,现在该怎么做?”
“找个酒吧喝一大杯冰啤。”
当时的严锵脸都黑了:“没开玩笑吧。”
“没有,”荣湛一本正经道,“顺便帮我带一瓶伏特加。”
然后两人真的在咨询室快速喝光了那瓶伏特加,再然后...荣湛就进医院了。
严锵万万没想到荣湛会酒精中毒,吓得他脸都白了。
后来的每一天,荣湛到了下班点就给严锵打电话,抛出橄榄枝:“出去喝一杯怎么样?”
严锵回道:“去你XX的!”
这种情况持续一个月,荣湛每晚都会联系严锵约酒,这让严锵有了心理阴影,最终下定决心不再饮酒。
截至目前,严队已经半年滴酒未沾,现在看见酒杯依然会蠢蠢欲动,但已经能够很好地克制欲望,荣湛教会了他如何转移注意力。
老法医听完,不禁羡慕又感叹:“我没有这样的朋友帮我戒酒。”
严锵拍了拍对方的胳膊:“还得靠自己,宣扬真理的最好方法是行动,而不是语言,哈哈!荣博士告诉我的。”
“荣博士,改天到我家里做客,”老法医冲着荣湛微笑,“我不戒酒,我请你喝老家邮寄来的好茶,都匀毛尖。”
荣湛笑盈盈地点头,表面上欣然接受队长的感激之情,心里想,当初他是算准了自己不会有事,只是轻度酒精中毒,正常情况下在家就能解决,玩那么大阵仗就是为了刺激严锵。
严锵是一个非常讲义气的人,宁可从自己身上割块肉下来,也不愿伤害朋友分毫。
荣湛利用这种愧疚心,强逼对方克制酒瘾。
对付一个狠人一定要比他更狠。
他和严锵在某些方面很像,为了朋友,荣湛愿意在医院度过一晚,正是那晚,他和江沅聊‘天生心理变态’聊到通宵,被严锵听到一些内容。
闲聊片刻,桌上的菜已摆满。严锵以水代酒,向大家庆祝案子进展顺利,他着重感谢两个人,一个是加班加点干活的老法医,另一个就是荣湛。
“荣博士,没得说,”严锵一手搭在荣湛的肩膀上,端水杯的另一只手在桌子上方比画一圈,颇有领导风范,“和他一起办事特别舒心,没有一点官僚作风,每次我打电话请求博士帮助,无论刮风下雨都会毫无怨言的赶往现场,绝对的好人,这次案件能顺利侦破,少不了荣博士的功劳,大家一起敬博士一杯。”
荣湛理了理胸前的领带,从容不迫地站起身,声音悠扬悦耳:“感谢严队的信任,很高兴我能帮上忙,功劳真的谈不上。”
话音落,众人在轻松的氛围中饮下第一杯酒或水。
重新坐下时,荣湛把脸偏向严锵的肩膀,超小声:“说的挺好。”
严锵笑道:“想了一宿的词儿。”
“稍微有点夸张。”
“你听着高兴吗?”
“高兴。”
“那不就得了。”
--
将近九点,外面的霓虹灯闪的越来越亮。
绿国的夜生活漫长而持久,一行人吃饱喝足纷纷起身准备下一轮。
对其他人来说聚会才刚刚开始,热闹的在后面,可对荣湛来说是到了休息时间。
他喝了半瓶黑啤,这会儿头有点晕,他向严锵道别,声称要回去修改论文。
严锵知道他作息规律,而且喝了酒,不打算强留,提议送他回去。
“我叫辆车,自己可以。”荣湛拒绝了。
聚会还未结束,严锵是请客消费的主干,提前离场不好。
就在这时,借过西装的警员自告奋勇,滴酒未沾的他可以开车送荣湛。
“对!我把你给忘了,”严锵才想起来自己有个叫刘逊的‘徒弟’,一巴掌拍在对方的肩膀,气势十足地做出安排,“你务必把荣博士安全送回家,然后直接去XXX找我们会合。”
“好的,严队。”
刘逊做出保证,转过脸对荣湛微微颔首,一双桃花眼永远闪烁着亮光,是那种年轻警员独有的光芒。
时光倒退回十五年前,想必严锵也有这样的时刻。
荣湛接受了警员的提议,和大部队分开后,两人在停车场找到刘逊的车。
刘逊似乎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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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什么,一马当先走在前面,迅速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抽出湿巾擦了又擦。
“没关系。”荣湛制止道,“严队的车我没少坐,他可是出了名的邋遢。”
刘逊不好意思地笑笑:“您看着像有洁癖。”
荣湛一摆手:“并没有。”
两人上了车,顺着严队的话题聊几句,车子驶出停场车,朝着新港区的方向。
路上,刘逊主动搭话,从队长聊到案子,然后是无关紧要的闲话,每个字都带着一份小心,好像很怕自己说错话惹得荣湛不开心。
荣湛脑袋靠在头枕,微微侧过脸,目光落在对方的鼻梁上,还有能说会道的嘴唇。
初出茅庐的小警员,好像对他有点意思。
他的专业能力很难让他忽略细节,何况对方并没有刻意掩饰。
正想着,刘逊转头看他一眼,对上他的视线,惊喜又慌乱地快速移开,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荣博士,您看着很年轻,能冒昧问一下您多大吗?”刘逊平复好心情,再次转过头,脸上的笑容变得自如又灿烂。
荣湛调整一下坐姿,恢复点精神:“刚过完二十八岁的生日。”
刘逊面露诧异:“这么年轻?!不是说您长的老,我的意思是您这么厉害,理工学院双博士,又是有名的催眠师,而且很早以前就和市局合作,我以为您跟严队同龄呢。”
荣湛无声地笑,掀了掀眼帘:“等你见过江院长,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学霸。”
“江院长..”刘逊低声嘀咕,随后恢复正常的音量,“不会是香槐耶首富吧,之前听严队提过,荣博士,其实上次在医院我就注意到您了,你还记得那位自宫的老人吗?他真的搬家了,老夫妻光明正大的做了老姐妹,不过跟儿女的关系比较僵硬...”
自顾自说了一会儿,始终没得到回应的刘逊朝副驾驶望一眼,发现荣湛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睡相十分养眼。
--
夜晚,梧桐别墅区安静宜人。
16号独栋别墅坐落在林间,一楼书房的两扇门虚掩着,阳台的门大敞四开,偶尔吹过一阵夜风。
钟商刚洗完澡,头发吹成半干,随意披了一件浴袍便来到书房,他在书桌上找到手机,解锁后查看未读信息。
无意间,他的视线瞥到桌上的烟盒。
他瞅着巧克力香烟发呆,犹豫要不要吸一根,如果再有人掐断他的烟,他保准对那个人说:【我刚死了姐,抽几根烟解解愁怎么了?】
还是不说为妙,惹急了,指不定怎么折腾他呢。
钟商扯了扯嘴角,嘲笑自己的懦弱。
他把手机往旁边一扔,懒洋洋地倒进软椅里,一只白净的脚踩在桌沿上。
晚风轻拂房间,带来一丝丝清凉,夹杂着不同寻常的气息。钟商原本半阖的双眸立时睁开,他慢慢地转动椅子,侧过身体朝阳台看去。
宽敞的阳台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道黑影,光是站在那里就足以震慑人心。
钟商像极了抓现行的淘气鬼,下意识把脚从桌上拿下来,感觉耳朵尖有点发烫。
无论有过多少次,这种感觉依旧令他心悸。
他低眸,假装什么也没看见,毫无章法地清理书桌。
那个颀长的黑影动了,径直走过来,越来越近。
阴影带来的压迫感太强烈。
钟商不怕,他有点底气,自认为最近表现的很乖,却没办法继续假装无事发生,刚想站起来,对方抢先一步用手拖住他的腰,就像抱小孩一样将他从软椅里抱起来,让他没穿鞋的两只脚踩在对方的鞋子上。
不等他视野变得清晰,男人就凑过来亲了亲他的唇角。
他嗅到不同的味道,有点惊讶:“你喝酒了?”
这句话好像说的不太对,明显感觉到男人的不满,转瞬间,钟商就被对方放在了长沙发上,紧接着身上就多了一份重量。
他把手直接探进他的睡袍里,带着彻骨的凉意。
钟商往男人怀里瑟缩了一下,忍不住呜咽:“嗯..可不可以晚点走,我想姐姐..”说完,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卸下所有伪装,伤心得红了眼眶。
这时候,谁也没注意到虚掩的门缝外闪过一道纤细瘦小的影子,驻留两秒,看清楚陌生人的样子,她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10. 独家发表
次日,这是一个大晴天。
太阳破雾而出,阳光透过窗扇纷纷扬扬洒进屋。
荣湛起晚了十分钟,加快洗漱的速度,赶在六点半之前出门。
他沿着环海公园的跑道一直向前,片刻后,他看见了无边无际的大海。
早晨的海边尤为宁静,海浪轻柔地拍打着沙滩,发出舒缓的节奏,有几对中年夫妇手牵手走在沙滩上,荣湛脱了鞋子,跟随他们的脚步,直到看见路边的自动售卖机,他才回到人行道。
买了一瓶苏打水,喝水的时候,荣湛忽然想起昨晚的事。
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回家的路途中,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进入家门,一睁眼就在床上了,难道是刘逊好人做到底把他扛上楼?
如果真是这样,未免睡得太死了。
不管怎么样,他管严锵要了刘逊的联系方式,决定道谢。
严锵很快把手机号复制给他,他也复制到通讯录直接拨了过去。
道谢变成道歉,人家刘逊还没起床呢,接到他的电话迷迷糊糊的还以为有紧急任务,吓得在床上表演鲤鱼打挺。
“啊?荣博士,”刘逊搞清楚状况后第一时间清了清嗓子,“早上好,我以为是队里的人呢。”
荣湛的笑容里带点歉意:“我的错,忘记看时间。”
“没关系,您有什么吩咐吗?”
“打电话是想为昨晚的事道谢,谢谢你送我回来。”
刘逊发出憨憨的轻笑:“应该的,您太客气了。”
“我好像没比你大几岁,”荣湛友善地提议道,“不如你直接称呼我的名字或者你认为顺口的称呼,反正别在称您了。”
“好的!”刘逊的心情一下子舒畅,感觉两人之间的距离近了不少,“荣博士也不用跟我客气,更不用特意打电话道谢。”
荣湛开玩笑地询问:“我是不是挺沉的,辛苦你了。”
他比刘逊高半个头,身材也比对方健硕,想必把他扛上楼是一件费功夫的事儿,幸好他住的公寓很便捷。
“哦,还好还好,”刘逊没太听懂他的意思,刚睡醒的脑子还有点乱哄哄的,“没有啦,荣博士很好,一路都很安静。”
只是他们分别的时候,荣湛气场突变,看上去冷冰冰的不爱搭理人,连一句“晚安”都没回应转身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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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荣湛在咨询中心接待完一位来访者,吃过午餐,他和欧阳笠一起前往警局处理公事。
他约了重案组的探长和检察官办正事,欧阳笠则是为了看帅哥,听说警局新来一批警员,一个赛一个的鲜。
很幸运,他们到的时候,正好赶上警察局在室外开大会。
领导站在台阶上讲话,下面是整齐有序的年轻警官,面孔十分稚嫩,应该是传闻中刚刚上岗的初级警员。
欧阳笠的视线在一排排新人脸上扫过,拽一下旁边的荣湛,满意地说:“可以啊。”
荣湛低笑道:“色女。”
“羡慕?你想色色不起来,”欧阳笠话里有话地感慨,“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走吧,检察官在等我们。”
荣湛轻拍助理的肩膀,指向市局大楼。
去重案组之前,荣湛先抽空到非常规调查科找严锵。
近期实在太忙,组里刚侦破两起特殊案件,今天又接到凶杀科转来的悬案,之前提到的脑部扫描图,严锵才空出时间亲手交给荣湛。
确实是‘见不得人’的行为,严锵把扫描图装在重要证物保密文件袋里封死,偷偷摸摸地给荣湛,当着别人的面说句:“辛苦博士了。”
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荣湛不禁好奇,这个大脑扫描图的主人到底是谁。
往重案科走的途中,严锵跟在身边,两人边走边聊。
荣湛问:“这件事急吗?”
严锵道:“能快尽量快点。”
荣湛不敢打包票:“我也说不准时间,毕竟江院长太忙了。”
严锵表示理解:“明白,你帮我催着点,我等你消息。”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重案组的办公区。
挨着科室的休息区,欧阳笠正坐在沙发上看资料,听到熟悉的声音,抬头瞥一眼。
她长得出挑,一头乌发,总是穿着潮装风风火火,一点不符合咨询中心佳人的形象。
严锵和她见过几次,算是熟人,笑着打招呼:“你咋来了。”
欧阳笠倒是不避讳:“看帅哥。”
严锵指着自己,不可思议:“我吗?”
闻言,欧阳笠朝天翻个大白眼,回都懒得回。
严锵不以为意的耸肩,跟着荣湛一起进入科室。
重案组的高级探员,还有负责‘钟姝案件’刑事诉讼的女检察官都在,他们请荣湛来是商讨犯罪嫌疑人精神测试评估的问题,看见荣湛身边多了一个人,也不意外,这个案子之前由严锵负责,后来转到重案组,严锵一直关心案件的进展。
“犯罪嫌疑人有家族精神病史,辩护律师会抓住这点为嫌疑人做无罪辩护,”女检察官说着,目光转向荣湛,“荣博士,西蒙斯你见过几次,他的法医精神病鉴定什么时候能出来?”
荣湛平静地回道:“我还要再见他一次,然后和第三方的精神病医生探讨后才能做出判断。”
女检察官急需这份报告,看向重案组的警员,几乎是命令的口吻:“尽快安排,快要开庭了。”
严锵在旁边听了半晌,这会儿忍不住插嘴:“判无罪的可能性大吗?”
“有可能,”女检察官露出几分愁容,“不管是精神病史还是舆论导向,对受害者家属都不利,钟姝是不完美受害人,不明真相的群众会觉得她应得的,反而同情犯案者西蒙斯,陪审团很可能会被大众风评影响,而且辩方的律师相当牛逼,我跟这个人在庭上碰见过很多次,确实有本事把黑的说成白的。”
“他们利用舆论,我们也可以啊,”严锵摊开手,一副死磕到底的模样,“西蒙斯是个家暴男,他连亲生女儿都恐吓,还是个说谎精,只不过伪装的太好,所有人都被他的外表骗了,这种王八蛋绝对不能放出来害人,必须给他定罪。”
严锵最痛恨的暴徒之一就是‘家暴男’,每次碰到这种事他的情绪格外高亢,恨不得手刃对方。
女检察官提醒道:“如果案件细节曝光太多,那他是‘疯子’这件事在大众心里就坐实了,反而有利于辩方,不过家暴男这个称号是必须刻在他的脑门上。”
“荣博士,你怎么看?”
严锵把身子拧向荣湛,这件事还得找专业的人分析。
荣湛一直没怎么搭茬,并非不上心,而是沉浸地思考这起案件。
他见过西蒙斯四次,再有一次,满足第三方给出的基本标准,他就可以出示具有法律效力的精神病鉴定和犯罪心理评估,那么检察官就可以拿着报告做呈堂证供。
“他的家族精神病史不是伪造,他很可能遗传了家族基因,一旦成立,他会被送进精神病院接受治疗。”荣湛从椅子里起身,用那种熟悉的不缓不慢的语速娓娓道来,“但我们不是一点胜算都没有,相反,我并不认为‘家族精神病史’可以为他脱罪,我更倾向于他是变态人格罪犯。”
“他确实变态,”严锵接过话,“仔细说说,怎么向陪审团证明它们的区别。”
荣湛的目光在科室环顾一圈,最终定格在记录要点的黑板上,他盯着上面的首字母说:“精神病有认知障碍,行为无主观能动性,比如偏执型精神分裂症病人在幻觉和妄想的支配下伤人,我们都知道,这样的人不具备刑事责任能力,西蒙斯的律师团队就是想通过这种方式逃脱法律制裁。”
他接过警员递来的水杯,道声谢,接着说下去:“变态人格罪犯无认知障碍,能够评价和判断自己的行为及后果,也明白伤人之后会承担的法律责任,我们只要向陪审团和法官证明,西蒙斯是有预谋实施犯罪,那我们就有足够的证据控告他一级谋杀。”
女检察官频频点头,在最后补充道:“刑事古典学派有一个经典的意志自由论,每个人犯罪时都是出于自由意志,在自由意志支配下的犯罪行为应当承担责任,精神病人没有自由意志,因此不具备刑事能力。”
荣湛露出会意的神色,食指轻扣玻璃杯,淡然无波地抿一口水。
严锵可不这么想,对于一些‘人道主义规定’已经不抱希望了,冷哼道:“在我看来,只要危害他人生命安全的罪犯都要关起来,不管有没有病!我不是第一次见到杀过人的精神病被放出来再次伤人,而且我信不过绿国专门关精神病罪犯的医院,踏马的,总有人能溜出来干坏事。”
女检察官道:“在法律上,他们不是罪犯,是病人。”
“荣博士,”严锵要给自己找队友,暗地里给荣湛一个眼神,“你说,精神病犯事儿该不该抓。”
荣湛摊了摊手,无奈地退出战场:“我没办法回答你的问题,因为我是一名心理医生,看待事情的角度和你不同。”
“明白,你永远保持中立。”
严锵笑了,轻拍一下荣湛的肩膀,指了指门口:“我送你,先去外面等你,还有点事儿向你请教。”
荣湛点头,等人出去,他和重案组的探长约好为西蒙斯做最后一次评估的时间,又跟检察官聊了聊案件细节,他想知道西蒙斯在犯案后有没有离开过现场。
检察官说:“监控没有拍到,警察到的时候他确实在场,这条线索对评估重要吗?”
荣湛沉声道:“嗯,罪犯事后有没有逃离现场,还有他当时的精神状态,会影响判断。”
检察官略一沉吟,语气中带着点同情:“想知道更多细节,要找受害者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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嫌疑人的女儿,她是案发现场唯一的目击证人。”
闻言,荣湛眼里浮现一丝动容,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对女检察官笑了笑便离开。
三人坐电梯下一楼,欧阳笠拿到车钥匙,快他们一步朝停车场跑去。
知道他俩有话聊,美女既不打扰也不想听。
严锵刻意放缓脚步,趁着还有点时间,他跟荣湛提起调查科近期的人员变动。
不仅空降一名女探长给他做搭档,香槐耶总部还雇来一位侦探做犯罪侧写师。
听闻此话,荣湛眼睛一亮:“这是好事。”
犯罪心理画像专家在绿国属于稀缺人才,尤其是经验老道的侧写师,一个警局若是能有一个长期稳定合作的侧写师很不容易。
“是好是坏我不敢担保,”严锵明显话里夹杂其他含义,表情也变得隐晦,“这个人很古怪,之前在总部我见过两次,听说是个很厉害的角色,可我对他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这倒是勾起了荣湛的好奇心,眼里冒出兴趣:“严队可是阅人无数,能让你称怪的人,那一定有他的特别之处。”
严锵借坡下驴:“等他来了,我一定让你见见。”
“OK,我很期待。”
两人在警局大门口道别,然后更忙各的。
荣湛手提保密文件袋,径直走向自己的私家车,欧阳笠已经在副驾驶位等他,隔着挡风玻璃冲他招手。
他刚要挥手回应,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荣博士!”
他回头,看见穿警服的刘逊小跑着过来。
“刚开完会,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刘逊即紧张又兴奋地抚了抚制服,然后把手里的盒子递过去,“法医送的茶叶,他在忙尸检工作,托我送过来。”
荣湛赶忙接过:“替我谢谢老师,改天我亲自登门拜访。”
“好的,”刘逊说话时喜欢看着别人的眼睛笑,给人一种全心全意的感觉,很快这双笑眼里浮现犹豫,“荣博士,那个...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你对我有误会?没关系,有什么意见你尽管提出来。”
这话让荣湛摸不着头脑:“没有意见,我们相处的很愉快。”
刘逊长舒一口气:“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呢。”
荣湛纳闷:“你为什么这么想?”
“昨晚你有些...没什么,”刘逊决定不提为妙,“是我太敏感,荣博士不要见怪。”
荣湛根本没多想,提了提手里的茶叶,笑容愈发灿烂:“谢谢你专门送过来,有空和严队一起去我的咨询室坐坐,尝一尝远道而来的都匀毛尖。”
“好啊!”刘逊满心欢喜,只迟疑了不到两秒,鼓起勇气邀约,“荣博士,我听严队说你每周末都会去马场,我对马术也十分感兴趣,方便的话,我可以陪你一起。”
荣湛眼神瞬间变得微妙,但没有表现出被冒犯的不满,眼底始终盛着暖意。
周围忽然掀起一阵安宁的沉默,这种突然的沉默持续大概半分钟。
刘逊被他看得心慌意乱,一想到他的职业,感觉自己就是透明:“您要是...”
“OK,”荣湛微微颔首,“周末见。”
说完,他转身走向自己的车子,刘逊则是开心的目送他走远。
回到车子里,荣湛把文件袋和茶叶塞进欧阳笠怀里,边扣安全带边说:“艾米约了几点?”
“你还记得艾米啊,”欧阳笠撇嘴,从倒车镜往后瞄,发现年轻警员还站在原地往这边看,“哦买噶得,长的还行啊,他是奔你还是奔我来的啊?”
荣湛打破她的幻想:“我。”
“看上你了?”
“还不能轻易下定论。”
“赶紧开车,”欧阳笠受不了的催促,瞄一眼怀里的东西,“这趟没白来,没少往回拿。”
忽然,荣湛倒车的动作停止,解开安全带,做个下车的手势:“你来开车。”
“我?”欧阳笠措不及防,不明所以地被拉下车,“先说明,我驾照刚拿到手。”
荣湛语气轻松:“没事,随便刮。”
欧阳笠兴冲冲坐进驾驶位,摸了摸方向盘,嘴角根本压不住:“我靠!上辈子积了什么德能遇到你这么好的老板。”
荣湛提醒:“看路,慢慢开,我们不急。”
“好的。”
欧阳笠乖乖答应,重新启动引擎,十分谨慎的操控车子。
车一路滑过警局大院,驶入主路。
荣湛之所以临时改变主意,是他迫不及待的想看看保密文件袋里的扫描图。
他撕开封条,从里面拿出几张,只看一眼,他就不想放下了。
“什么东西?”欧阳笠投来好奇的目光,“你的脑袋吗?”
荣湛面带笑意地轻轻摇头:“我的大脑肯定比不上这个人,真难得,江沅一定喜欢。”
11. 独家发表
快到下班点,一辆白色商务旅行车缓缓停在咨询中心大门口。
艾米第一阶段的治疗已结束,开启第二阶段治疗的头项任务就是更换车型,经过一段时间的内心挣扎,刚刚适应了黄色校巴的艾米勇敢地往前迈一步,跟着舅舅一起踏上旅行车。
路上,艾米把车窗降到最低,小脸露在外面,任凭别人怎么搭话她都不予回应,她觉得车里的空气很沉闷,让她透不过气,还有点埋怨舅舅逼着她坐车。
钟商挺欣慰,艾米有了明显的情绪反应,代表是一个好的开始。
到达目的地,保安亭里走出一个穿制服的男人,个头不高,圆脸,眼睛像葡萄那样圆,他直奔舅甥而来,走到艾米近处,从口袋里翻出一包糖纸,花花绿绿的很幼稚,却也饱含童心。
他把糖纸送给艾米,脸上挂着憨憨的笑容,看见艾米没有拒绝,他高兴地回到保安亭。
“大哥哥,”钟商在艾米耳边介绍,“我们每次来都是他帮忙开门,他希望你开心。”
艾米想把糖纸转交给舅舅,可能想到了荣湛曾经说过的话,她又改变主意,默默地把纸塞进小书包。
咨询中心接待厅,欧阳笠早就等在那里。
听说艾米要来,公司有一半的员工留下来加班,他们都想见证艾米的改变。
荣湛在2号咨询室,换了一个环境,助理来敲门时,他正在定制方案,头也不抬地说:“进来。”
欧阳笠领着艾米走进房间,照例把舅舅留在外面。
陌生的环境,相对狭小的房间,这让艾米不自觉地深呼吸,但没有退缩。
“嗨!艾米,很高兴见到你。”每次见面,荣湛都会热情的打招呼。
艾米像等到了一个指令,听他讲完才移开视线,像平常那样这瞅瞅那瞅瞅,可对什么都提不起太大兴趣。
荣湛做个手势,欧阳笠心领神会地走出咨询室。
屋里又剩一大一小。
艾米背着小书包呆呆站在原地,没有了之前的大坐垫,她好像不知道该去在哪里。
荣湛合上文件夹,拿着一个小礼盒逐渐靠近。
他把精心挑选的蝴蝶发卡送给小姑娘,柔声询问:“我帮你戴上好不好?”
艾米没点头,也没摇头,面无情绪地看着他。
“黑紫色的蝴蝶很配你今天的衣服。”说着,荣湛单膝跪下,慢条斯理地把发卡戴在女孩头上。
艾米穿了一套深蓝色的童款西装,头发被烫成小卷卷梳在耳后,看起来真像一个洋娃娃。
荣湛起身后,她摸了摸头上的蝴蝶,有点笨拙地摘下来,没有扔掉,而是夹在了西装领子上,像一枚胸针。
别说,还挺搭的。
这招应该学的荣玥,印象中,荣玥特别喜欢戴胸针。
“我们今天不去大屋,”荣湛指向身后朱红色的软沙发,“你可以待在上面看书或画画。”
艾米绕过他朝沙发走去,先把小书包放在上面,然后自己坐进去。
不一会儿,她就发现沙发正对着一张软椅和小茶几,荣湛拿着两本书坐在对面,免不了会有眼神交流。
她侧了侧身子,从包里翻出玥阿姨送的油彩笔,摆弄两下,朝荣湛看去。
荣湛知道她在找画板,故意没点破,翻看手里的童话书,先给小姑娘讲了一个故事。
“艾米,我有趣事要和你分享,在很久很久以前....”
分享完童话故事,荣湛终于拿出提前备好的新画板,还有B5的马克本。
艾米接过本子和画板,随意翻两下,显然对马克本更感兴趣,她拿起油彩笔在上面随意涂鸦。
荣湛低眸看着,一本正经道:“抽象派,艺术。”
艾米恍若不闻,撕了第一页,换一只颜色的笔继续涂涂画画,其中无规律的圆圈最多,就像理不清的线团。
有时候,一个孩子在纸上留下的痕迹,可以影射出她的内心。
荣湛知道她心里仍然压抑着许多愤怒和自责,只因她年龄太小,还不懂这股情绪叫做‘愤怒’,自然就找不到宣泄的方法。
心理咨询有一项技术叫‘互讲故事法’。1913年,赫尔米对儿童治疗时首次引入了这项技术,经过后期变式,现今成为普遍疗法。
艾米年龄尚小不好代入,但荣湛察觉出她比同龄孩子早熟,想跟她试着玩‘编故事’游戏。
“艾米今天的进步很明显,我还有一个故事要分享。”荣湛先给予肯定和鼓励,然后开启娓娓道来的模式。
他讲了一个公主热衷养宠物的故事,小动物们会说话,慢慢从宠物变成了知心朋友,他着重描述公主在动物身上获得的乐趣与情感寄托。
随着他尾音的消失,艾米在马克本上画了一个类似小鸟的图案,又在旁边添了几笔,画出有两只眼睛的球体,还有一些‘不明生物’,慢慢地把纸张填满。
她把自己的画作展示给荣湛,经过引导,她以这种方式还了一个故事。
荣湛接过马克本,温柔地对其画作进行解读,他抓住几个重要的点,仿佛能够看穿艾米的一切,这让艾米忍不住抬起晶亮的眼睛直勾勾瞅他好几秒。
“我讲的故事符合你心中所想吗?”荣湛把马克本还给艾米,歪头寻着她的视线,“当你不喜欢做什么事时,一定要让我知道你不高兴。同样,你开心的时候,也要让我知道,因为我特别在乎你的感受。”
话语微顿,男人柔声细语:“每时每刻。”
艾米攥着画笔的手变紧,嘴唇微动。
钟姝活着的时候,经常对她说的一句话:我爱你,每时每刻。
房间里陷入了寂静,外面的世界也一样安静。
钟商在空旷的二楼餐吧等得有些无聊,想去咨询室看看艾米的情况,又怕打扰治疗进度。
当他的视线停留在2号咨询室超过十秒后,联想到屋里两个人对自己而言有着怎样的意义,心口慢慢收紧。
片刻,钟商走旋梯下一楼,看见前台接待员穿着咨询中心的工作服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里。
见到有人过来,接待员不自觉挺直腰板。
钟商双手插兜,慢悠悠走到前台。
视线相触,接待员礼貌地笑了笑。
在钟商看来,这是一个娇小可人的年轻姑娘,水灵灵的大眼睛,透着不谙世事。
“先生你好,吃糖吗?”接待员低声开口,温言细语,声音偏中性。
钟商听出一丝异样,但没有表现出来,用那种一贯懒洋洋的眼神打量对方。
接待员被他这样盯着,有些腼腆地垂下眸子,纤细的食指朝向吧台的玻璃器皿:“清口糖,或者您...想喝点什么?”
钟商瞄一眼那根食指,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接待员瞬间感到心跳加速,脸皮发热,他一贯话不多,性格温和文静,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内心祈求能有人来救救他。
上苍听到了接待员的声音,派来了欧阳笠。
欧阳助理踩着高跟鞋“铛铛”地走下楼,坦荡荡的气质不容忽视。
她一眼看出接待员的窘迫,直奔前台,瘦高的身子往吧台一栽歪,明亮的眼睛落在钟商的侧脸:“商总,你这么看我家燕子是想羞死他吗?”
钟商立刻被女性嗓音吸引,转过头对上视线,有些诧异地挑眉,他对眼前的女孩不免刮目想看。心想,荣湛身边的人果然都‘不同寻常’。
欧阳笠任君打量,冲着前台挥挥手:“燕子,你下班吧,我留在这里。”
燕子忙点头,露出一抹感激的笑,然后对钟商礼貌颔首,抓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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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包衣服都没换就去赶地铁了。
目送那娇小纤细的身影离去,钟商有些不可思议,更多的是好奇:“她...是不是?”
“还没变性呢,一直在攒钱做手术,”欧阳笠用很平常的语气兴致勃勃的介绍,“我家前台叫陆燕子,几年前来到绿国谋生,走运碰到荣医生,他这种情况属于易性症,用荣医生的话来形容,身体构造是男人,心理是女孩子。”
钟商了然点头,忽然想起之前在餐吧遇到的那个外表更奇特的‘女人’,彻底被勾起好奇心:“上次我在二楼碰见的美女,也是吗?”
“美女?商总好会讲话,被他听到要乐开花了。”欧阳笠手指朝下点了点负一层,“你说杨翰生,他是纯纯的异装癖,只是喜欢穿女装满足特殊癖好,易性癖和异装癖的区别挺大的,翰生不排斥自己的身体构造,人家还是猛攻呢。”
钟商单手松领带,若有若无地笑了下:“你们咨询中心真是人才辈出,翰生也是心理咨询师吗?”
他讲话的语调、咬字,都漫不经心的,偏偏听上去有一种独特的味道。
如此独一无二的嗓音很合欧阳笠的心意,她趁机多看两眼,这可是绿国初代网红,当年被民众誉为‘上帝赐予的礼物’,名副其实的团宠。她是毕业后来到绿国工作,在这里了解到的第二件事就是国民男神,第一件事是什么工作最赚钱。
“你和你的老板一样,好像很喜欢盯着别人的脸看。”钟商薄唇微启,又露出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
欧阳笠张嘴就来:“我和老板没出家,当然禁不住帅哥的诱惑。”
钟商眉梢一扬:“我喜欢你。”
欧阳笠笑道:“你不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人。”
还是取悦到了她,屁颠屁颠跑到水吧拿来两杯饮品,其中一杯递过去,“钟少爷,你刚刚问我什么来着?”
“翰生是不是咨询师。”
“不,他是珠宝设计师,荣医生把负一层租给他当工作室,他们是好朋友。”
钟商低头啜了一口饮品,目光朝旋梯望去,深邃的眼神仿佛那里站了一个很重要的人物。
欧阳笠顺着他的眼睛看去,抿唇笑了笑,继续科普:“商总别见怪,我们这里什么人都有,你没去过三楼,那里驻扎一位中度强迫症的档案管理员兼卫生检查员,以前是重度,要自杀的那种,幸亏遇到荣医生,至于门外的保安大壮,不用我说,你也见过很多次了,肯定能看出他的不一样,他是天生的智力障碍,用荣医生的话来形容,属于折断翅膀的天使,他接受过正规机构的教育培训,可以在社会上找到一份简单的工作谋生。”
“你呢?”钟商把视线转移到欧阳笠身上,“话痨?多动症?自恋狂还是表演型人格?”
“.....”
欧阳笠差点忘记这是一个比自己损话还多的人,马上站直身体,一副清者自清的样子:“商总,别开玩笑,我和荣医生是咨询中心为数不多的正常人,其他人多少都有点问题。”
话音刚落,她眼睛一亮,打个响指:“不对,是除了我以外都有问题,包括荣医生。”
在她看不见的瞬间,钟商脸色微变,绷了下唇:“哦,他有什么问题?”
欧阳笠顽皮地眨眨眼:“他性冷淡。”
向来擅长伪装的钟商听到这话有点绷不住,表情险些失控,严重怀疑自己出现幻听:“你说谁性冷淡?”
“有些人呢,表面看上去斯斯文文,实际比谁都会,也就是闷骚型,”欧阳笠边说边比画,“不过荣医生不仅长得斯文禁欲,他是真的禁欲,我都怀疑他是处男。”
欧阳笠略显夸张的语气完全可以理解,所在地香槐耶以享乐为主,二十岁还没开荤的人可以上新闻了。
钟商眼神晦涩难懂,不好评价:“或许吧。”
12. 独家发表
荣湛性冷淡在工作室不是秘密,这是他自己开诚布公的事情。
他确实没有这方面的欲望,人和人的肢体碰触对他而言仅限于问好,倒不是思想保守或有洁癖,他可以和任何人贴脸、亲吻,但传递出和收到的信号只是朋友间亲切的问候。
这种感觉平淡而自然,不会给他造成任何困扰,好像从他出生起就没打开这道开关。
现在的荣医生不热衷参加派对,上大学那会儿他是经常参加的,毕业前夕,篮球社团的几名成员举办一场轰趴,他应邀而去,在一间房里看见无数俊男靓女成双成对做运动。
此情此景在绿国很常见,荣湛观察片刻,没有勾起一点冲动,相对人的身体构造,他对这些人的心理活动更感兴趣。
从那以后,他就知道自己更适合待在图书馆。
...
夜幕降临,天空呈深蓝色。
针对艾米的治疗时间结束,荣湛把孩子带下楼,在接待厅遇见聊得火热的钟商和欧阳笠。
听到动静,两人一齐止声。
艾米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走到舅舅身边,绷着小脸,回头看一眼荣湛。
荣湛知道她在等自己说“再见”,没讲,而是瞥向她的舅舅:“钟先生,可以聊聊吗?”
又是一瞬间的感觉。
钟商因为他的提议表现出一丝慌张,很快恢复如常,快得旁人根本察觉不出来。
只有心细的荣医生,两次都被他捕捉到。
时间尚不算晚,钟商想了想,答应了。
欧阳笠负责照看艾米,两个男人进入办公室。
进来先冲泡两杯茶叶,老法医送的都匀毛尖。
荣湛一边忙碌一边邀请客人落座。
钟商信步走来,在办公桌对面的软椅落座,乌眸漫不经心地打量周围环境。
“喝茶。”荣湛把冲泡好的茶叶送到男人面前。
对方瞥他一眼,语气轻巧:“谢谢。”
近距离端详,荣湛看见钟商眉眼如画,眼睛蕴含着层次分明的色彩与光影,如羽扇的睫毛浓密而卷翘,长的过分。
没别的技巧,就是硬帅。
他在心里给钟商取了一个绰号:[睫毛怪]
自从接了艾米的个案,这是他们第一次面对面‘正式’交谈。
“我该怎么称呼你合适,医生?”钟商背靠座椅,依旧操着那不咸不淡的调子,“你算医者吗?”
成年人和孩子的世界区别真大,十年不曾有过来往,他俩见面都要重新做自我介绍了。
“算啊,”荣湛态度友善,“有人称为咨询师,在绿国更普遍的称呼是治疗师。”
“来看病的人呢?”
“对我们来讲,来访者不能被确定为病人。”
钟商弯唇露出浅浅的梨涡:“那我该叫你治疗师?不好意思,总让我联想到不正经的按摩。”
他冲他小幅度扬了扬眉,嘴边挂笑,颇有调戏的意思。
荣湛翻开一份文件,面色不改:“叫什么随意,你觉得顺口就行。”
“博士,专家?”钟商自己先摇头否决,“没有新意。”
在梧桐别墅区第一眼见到钟商时,荣湛就知道这个男人不走寻常路,无论从对方嘴里说出什么话,他都不会感到意外。
“介不介意我直呼你的名字。”钟商两手交握放在小腹,好像在心里经历了小小挣扎。
荣湛笑着抬手:“请便。”
“荣湛。”
钟商轻轻地闭眼睛,心里默念两遍这个意义非凡的名字,随后抬起亮眸,调整下坐姿开口:“我查过相关资料,儿童创伤后应激障碍被治愈的例子不少,可大部分的治疗时间都很久,有的一年,有的三年,还有的更久,我想知道艾米会持续多长时间。”
荣湛把手里的文件递过去,里面是艾米第二阶段治疗的记录和方案,“心理治疗需要技巧,时间,耐心,还要做好迎接不确定性的准备,有些孩子会因为一件事受到刺激开口,比如最爱的家人遇到危险,她会在情急之下呼出,但我们不能走捷径对艾米采取这种方式,我要帮助她做到对困境的感受正常化,她才是解决自身问题的顶级专家。”
钟商翻看着文件,忽然直视荣湛,眼神深邃:“你一定能治好她,对不对?”
荣湛十分理性:“没有一位治疗师会保证来访者痊愈,敢这么说的人是江湖骗子。”
不过他还是补一句:“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
“我相信你。”
这大概是钟商对他说过最友好的一句话,可这句话比任何虚伪的恭维都要重要。
荣湛不禁刮目相看。
不管在外面玩得有多欢,遇到艾米的事,钟商就是稳重谨慎的代言人。
钟商执起茶杯,轻啜一口:“还有别的嘱咐吗?”
荣湛本不想多嘴,既然人家主动提起,那他就直说:“最重要的是陪伴,如果钟先生真的想让艾米快点好起来,希望你能多一点耐心,以身作则。”
钟商听出点别的意味,抬起一根手指:“后面的成语重复一次。”
“以身作则。”
“麻烦你解释清楚。”
“我的意思是,”荣湛话语微顿,为两人的谈话模式感到好笑,“你可以多抽出一些时间陪伴孩子,而不是每天...”
“花天酒地?”钟商冷笑着接过话茬。
荣湛不置可否:“我没说。”
“你脸上写着呢,”钟商从软椅里站起身,颀长的身影挡住了室内灯光,神情和嗓音皆隐于阴影中,“少看点花边新闻,想要了解我,用不着偷偷摸摸。”
即便灯光不明,荣湛还是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
他稍稍抬起眼眸,视线正好落在钟商的锁骨处,不免勾唇轻笑:“我不知道钟先生和传闻中有没有出入,不过有一点可以确认,昨晚陪在你身边的人一定很热情。”
钟商一怔,心口蓦地跳动。
荣湛修长手指指向他的锁骨,声音轻如落叶:“重叠的吻痕,短时间内覆盖,如果是同一个人,他的占有欲很强,钟先生要谨慎交友。”
钟商这才反应过来两人在聊什么,下意识用手挡住衣领,并快速站直身体。
头上的灯光纷纷扬扬地洒在荣湛的脸上,照亮他的眉眼,清敛沉稳。
钟商看着这张脸,心跳如擂鼓,像一匹奔腾的野马在胸腔疾驰。
好半天,两人都没动,也没说话。
一个站一个坐,颇像检察官在逼视被告人。
“看来是同一个人留下的。”荣湛偏偏喜欢把话说完。
钟商的表情实在称不上愉悦,他眯着眼眸审视荣湛,嘴唇微启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就这么站着,修长漂亮的手还按在领口,脸色倏地透红,一会又变得阴鸷。
谈话就在僵持的氛围中结束。
直到走出办公室,钟商都没再开口。
荣湛慢半拍反应过来:“忘记跟艾米说再见了。”
这是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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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椅子起身,追了出去。
赶在艾米登上旅行车之前,他完成任务:“艾米,再见!”
艾米等他有一会儿了,小幅度地摆下手,然后被舅舅带上车。
白色旅行车渐渐驶离中心街,消失在十字街口。
荣湛站在那里,单手松领带,表情不明。
“你也看不够吗?”欧阳笠忽然从身后冒出来,“不愧是华人区第一风流人物,不过看他的样子精力充沛,不像被吸干...”
荣湛受不了打断:“你再多说几句就接近偷窥癖了。”
欧阳笠耸肩:“你辞退我,去找第三十七个助理。”
荣湛换上笑脸:“那可不行,你是镇店之宝。”
这句话很受用,欧阳笠主动帮老板开门,关门,再递茶水。
两人回到办公室,还有一些工作没交代。
欧阳笠自爆弱点,声称今晚时间很充裕,询问荣湛有没有安排,没有一起去吃饭。
这顿饭肯定蹭不成了,荣湛给她安排新的工作指标:“你住在老城区,比较方便,晚上去见一个人。”
欧阳笠汗毛竖起:“不会又让我陪独居老奶奶织毛衣吧,你不如直接杀了我,白天还能坚持,晚上坚决不去。”
她是荣湛聘请的第三十六个助理,至于为什么会排到这么恐怖的数字,她只用一件事来说明。
荣湛的咨询费很高,一般人支付不起,而且很挑‘客户’,外人看荣医生有点唯利是图,其实他做善事很低调,经常到老城区为社区老人或孤儿免费做心理咨询,成功帮助十几名孤儿走出心理障碍的困境。
一周之前,欧阳笠奉命前往贫民窟看望一位独居老人。那是一个阴雨天,老奶奶喜欢织毛衣,不开灯,领着欧阳笠进入已故孙女的房间,两人坐在地板上,一边织毛衣一边念念有词。
老奶奶说:“妞妞,来取新毛衣。”
她要求欧阳笠跟着她一起念,每勾一次针就说一句。
这谁能受得了!
阴郁的天气,昏暗的房间,时不时吹来一阵阴风,白发苍苍的老奶奶在召唤她离世的孙女...
“妞妞..来..别来我这儿,到你婆婆那去..取..新衣。”欧阳笠哆哆嗦嗦的念完,赶紧闭上眼睛祈祷,一不留神就把手指扎个洞。
奶奶叫道:“哎呀!妞妞显灵了!”
“救命啊~”
欧阳笠撒丫子就往外面跑。
跑到门口被奶奶一把按住,哭笑不得地安抚她:“别怕,我给你抹点药再走。”
回想起来,欧阳笠现在还心有余悸:“我终于知道,在我前面的三十五位助理为什么会离职。”
荣湛调侃:“你不是最喜欢研究灵异事件吗?每次去影院首选恐怖片的人是不是你。”
欧阳笠反驳:“喜欢看,喜欢听别人讲故事,不代表喜欢参与啊!”
荣湛从文件柜里抽出一个牛皮纸袋,直接塞进助理怀中:“不是织毛衣老奶奶,是自闭症小男孩,他喜欢你,不喜欢男性。”
欧阳笠不情不愿的抠耳朵:“他上次叫得我耳膜穿孔,那你呢?”
荣湛看眼时间:“我还有其他的事要忙,记得做功课,小男孩的情况要如实记录,可以用量表方式。”
欧阳笠觉得还能抢救一下:“我不是心理学专业,我就是打工人,为什么每次都要做作业。”
荣湛一句话让她闭嘴:“因为你月入八千美刀,表现得好年底一万。”
“我现在就去。”
13.独家发表
荣湛很晚才离开咨询中心,一直忙到十点。
对他而言这种情况并不常见,因为他喜欢早起,除了读博那段时间经常熬夜,学位到手后就很少晚于十点睡觉。
他换了件外套,黑色夹克,驱车离开中心街。
回到公寓,洗澡,制冰饮,修改论文,录音,上床睡觉。
忙活完就是零点。
今晚的私人录音他又提到艾米,还有她那说话‘颠三倒四’的舅舅。
...
第二天。
荣湛比平时早来半小时,欧阳笠风风火火闯进办公时,他已经把两份来访者录像磁带归纳妥当。
应他要求,一份寄给荣玥,另一份送给钟商。
录像带里的内容全部跟艾米有关,昨晚加班熬夜就是为了剪辑视频,荣湛不辞辛劳地把第一阶段治疗和第二阶段治疗初期的录像剪成纪录片的模式,并且做了量表测试,以方便来访者家属看得懂。
通常,这种事他都会交给档案管理员或助理去完成,他肯亲自上手,证明他对艾米的关心已经超越其他来访者。
欧阳笠察觉出端倪,必须提一嘴:“你也晋升为颜控了,对漂亮的洋娃娃没抵抗力吧。”
荣湛确实关心艾米胜过其他来访者,不过他这么尽力而为,还有另一个原因:“我总能想到姐姐,说实话,我怕她患上抑郁症,好友离世对她打击非常大,她和艾米一样伤心难过,只是没有表现出来。”
“嗯,是这样。”欧阳笠有发小,代入一下确实难以接受。
“现在她最惦记的人是艾米,我要时刻向她传达好消息,”荣湛抬了抬装有录像带的箱子,“当她看过艾米的变化后心情会好很多,至少不用像之前一样整天失眠。”
“那商总呢?”欧阳笠指向另一份录像,“我要怎么送给他,最起码得有个地址吧,上回找他是在玥总的办公室。”
荣湛没有这方面的资源,他只能把老管家的联系方式告诉欧阳笠。
欧阳笠怪异地扬眉:“我是不是该主动加好友,不看僧面看艾米面。”
荣湛笑说:“下次吧。”
我都没有,你上哪加去。
转念一想。
这件事还真不一定,凭钟商对他爱搭不惜理的态度,或许整个咨询中心的人都能通过钟先生的好友请求,唯独轮不到他。
在钟商眼里,保安亭的大壮看起来都比他顺眼。
安排完工作,欧阳笠抱着两箱录像带出去忙了。
荣湛也开启了新方案,特意找一套舒适的便装换上,准备在电脑前长期奋战。
欧阳笠应该先找的荣玥,中午接到录像带,荣玥第一时间打电话。
荣湛开了免提,手机扔在一旁。
荣玥带点埋怨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什么年代了,现在谁还用老式光盘,我特意让秘书去买的放碟机。”
“咨询中心都是光盘和磁带,方便归档,”荣湛好心提醒,“如果想听艾米的录音,你还要备一台老式录音机。”
“真服了你,”老姐吐槽,“紧跟时代,与时俱进。”
荣湛不知悔改:“我不想走出舒适圈。”
闻言,荣玥“噗”的笑出声,随即又叹口气。
她知道弟弟是在逗她开心,闲扯几句,心里确实宽慰不少。
“艾米到底怎么样?”
“有进步,我送的量表测试你可以看看,有详细的对照。”
“我正看着呢,很用心的报告,辛苦你了老弟。”
“客气。”
荣湛微微一笑,做起事来更有劲儿,修长手指落在键盘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他在设计一款图画故事卡软件,类似互动的电子游戏,提供背景和人物图形,包括可爱的动物形象,他要艾米通过选择剪纸角色和背景以激发讲故事的欲望。
经过上次的小实验,艾米对‘互讲故事法’很感兴趣,荣湛要利用这点找到一条能打开女孩心门的途径,不止如此,他还有心思研发双人涂鸦游戏,通过画画来讲故事。
姐弟俩电话始终没挂断,一边忙一边聊天,话题离不开艾米。
荣玥遇到不懂的地方会询问荣湛,后者耐心讲解。
聊着聊着,话题不知怎么拐到了钟商身上。
“你俩现在相处的怎么样?”荣玥恍若不经意地问。
荣湛如实回答:“一般。”
“一般可不行,”荣玥说,“好好相处,肥水不流外人田。”
“?”
荣湛表情变得古怪:“什么意思。”
“你对他有感觉吗?别装,我早看出你是个深柜了。”荣玥不绕弯子直接问,“小商那么优秀,性格又好,长相就更不用说了,这么多年都没让我审美疲劳,你就没一点心思?”
“你说他优秀,我不反驳,可你说他性格好,我...持保留意见。”荣湛意外地开起玩笑,他又在逗老姐开心。
荣玥却是很认真:“真没想法?”
老姐不是外人,荣湛讲话也不委婉:“没有,你知道的,我很难遇到心动的对象,而且我和钟先生真的不合适,你就别操心了。”
“他怎么你了?”
“没怎么,我不喜欢他。”
气氛莫名有些凝滞。
电话另一头,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轻笑,属于男性的嗓音。
荣湛敲键盘的手微顿,看向开免提的手机,不紧不慢地澄清:“不是不喜欢他这个人,是没想过和他有超过朋友更进一步的发展。”
“嗯,我知道,”荣玥话音里的尴尬一闪而过,接着是开门关门的声音,“好巧不巧,小商刚睡醒来找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你说的话。”
荣湛心态很好:“听见也没关系,你现在是一个人?”
“我在茶水间,小商有些不舒服,我给他调杯热饮,”荣玥边忙活边叹气,“不喜欢就不喜欢,这种事看缘分,我就是觉得有点可惜,你们小时候玩的挺好,中学那会儿也不错,我以为你俩之间有什么误会才分道扬镳。”
“并没有,”荣湛语气淡淡,“不是所有的童年玩伴都能像你和钟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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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始终保持联系,我和钟商的现象其实更普遍。”
又提到钟姝。
荣玥一下子感到胸口发闷,主动结束通话:“量表看完了,有不懂再联系你,先这样。”
“姐,如果身体不舒服及时去医院。”荣湛不太放心的叮嘱。
“会的,你也是。”
挂断电话,荣湛开始沉浸式设计图画。
--
城市另一边。
荣玥推开茶水间的门,手里端着冒蒸汽的咖啡。
这是一间临时休息室,没什么特别好喝的东西,只有一周前荣湛送来的混合咖啡豆。
荣玥径直走到沙发区,发现仲商已经裹着外套躺在柔软的沙发里,身体蜷缩,漂亮的乌眸半阖,从中氤氲出三分醉意。
听到动静,钟商掀开眼帘,懒洋洋的。
“喝酒了?”荣玥把咖啡放在茶几上,顺势坐在旁边的单人椅里,身体稍稍前倾,探手去摸钟商的额头。
钟商哼了一声:“嗯,一点点。”
荣玥说:“这才几点。”
“远道而来的大客户,几点都要去做。”
“晚上别出去了,带着艾米到我那里去。”
等了五六秒,才听见钟商如若蚊蝇的回应:“嗯…”
“嗯什么嗯!”荣玥态度强硬,“到底去不去。”
钟商笑了:“去去去,正好屁股疼着呢…”
后面那句是他说给自己听的,荣玥没听见,奖励似的捏捏他的脸。
“喝一口热饮在睡,我去给你找一条毛毯,安心的睡,不会有人打扰你。”
语毕,荣玥从沙发起身。
她正准备出去找秘书要毯子,没走几步,身后传来了钟商哼哼唧唧带着醉意的声音:“他为什么不喜欢我。”
荣玥一怔,回身看着他。
“为什么,”钟商裹了裹身上的衣服,仍旧保持蜷缩的姿势,“玥姐,他是你弟弟,你知道原因吗?”
“他没有不喜欢你。”荣玥眼里闪过惊讶,她以为钟商根本就不在乎,毕竟很多年没什么来往。
“因为我对他凶吗?”钟商好像没听见荣玥的回答似的。
“凶?”荣玥不太理解,“你们不是很久没联系了吗?”
钟商自顾自道:“我对他客气他也不理我,能怎么办。”
竟然有点委屈。
荣玥只当他喝醉了,有些无奈:“荣湛这个人有些特立独行,别说你了,我这个姐姐一年也见不到他几次。”
“哦。”
钟商打个哈欠,闭上眼睛,眼尾有些湿润。
接下来的半分钟,他都没有再开口,呼吸清浅,似乎睡着了。
荣玥放慢脚步,尽量不发出声音地走出休息室。
门关上,一室静谧。
钟商睁开双眸,盯着洁白的墙壁出神,不自觉地嘟囔一句:“可是我喜欢你。”
[你可不可以看看我,从第一眼开始。]
钟商摸了摸心口,念出那个魂牵梦萦的名字:“荣湛。”
14.独家发表
荣湛不是专业的程序员,做起事来比较慢,一个软件用了整整两天时间,每天都忙碌到后半夜。
时隔一天,午休时间一过,大功告成。
他将设计完成的图画软件上传给欧阳笠,让她买一款新的ipad专门给艾米玩图画游戏。
欧阳笠忍不住嘴欠:“不一样,真的不一样,人和人之间的待遇差好多。”
荣湛笑道:“老姐报销。”
荣玥有大把钞票,区区ipad算什么,只要艾米开心,买下一座城堡都没问题。
下午三点一刻,荣湛联系地下室的杨翰生,询问对方有没有空,可以一起去花鸟市场逛逛。
杨翰生是设计界新秀,在业内刚刚站稳脚步,有属于自己的设计风格,平时喜欢去花卉寻找创作灵感,一来二去在那儿认识不少朋友,他设计的饰品带有这方面的色彩,样式别致,总能让人联想到七彩鸟和花朵。
“没问题,”杨翰生爽快的答应,“我换身衣服。”
必须美美的出门,化妆也要拖半个小时。
荣湛把车开到街边,没熄火,以为等五分钟就能见到人,直到贴了一张罚单才把人盼出来。
杨翰生打扮得像早年间上海阔太太一样,长发盘成髻,身穿海蓝色碎花裹身长款旗袍,脚踩细跟瓢鞋,脸上架圆形太阳镜,手中支着一把小巧太阳伞,手腕上挎着别致的包包。
一扭一晃,款款走来。
荣湛按了一声车喇叭:“快走两步。”
杨翰生保持优雅,嗔怪道:“我的旗袍好贵的!”
荣湛替他开车门,看着他优雅地收起太阳伞,优雅提起裙摆,然后像老太太上炕似的很费功夫坐上副驾驶。
上了车,杨翰生取下太阳镜,从包里拿出小纸扇开始扇风。
荣湛把罚单放进卡槽:“太久没约你出门了,忘记你还要化妆。”
杨翰生回道:“早该出来的,忘记拿湿纸巾又回去取。”
这要是换成欧阳笠,最起码有十句等着他,肯定少不了一句:你TM取个纸巾要二十分钟?
很幸运,开车的人是荣湛,对此他只是微微一笑,接着便谈起正事。
他要给艾米选一只玩伴,买活物,要找稳妥的商家。
杨翰生在花鸟市场熟人一大堆,立马出说一家店的名字,老板是本地贝都人,讲诚信,训练出来的鸟儿名震四方,就是价钱贵一些。
荣湛表示价格无所谓。
两人不废话,迅速启动引擎。
车辆驶出华人区,奔向香槐耶玫瑰区,那里有本市最著名的跳蚤市场。
路上,杨翰生非要荣湛夸赞他的旗袍,还说要给燕子做一套。
荣湛先夸好看,而后提起燕子,“他知道一定很高兴。”
“我终于混出头了,”杨翰生发出假惺惺的叹息,“怎么能忘记同甘共苦的姐妹。”
想起往事,杨翰生脸上多了几分感慨。
初来绿国生活不易,他称自己就是传闻中的美强惨。
美不美,荣湛不予评价,确实又强又惨。
杨翰生有特殊癖好,改不掉的那种,他出生在河北小县城,家乡的民众根本接受不了他这种人的存在,走到大街上直吐唾沫,父母甚至跟他断绝关系。
十八岁那年,机缘巧合之下,他独自来绿国谋生。
特别幸运,刚到香槐耶一周便遇到荣湛,无家可归的他被荣湛安排住进条件良好的收容所,后来咨询中心成立,容湛把地下室租给他当工作室,租金低于市场价的五倍,相当于白住。
最初那段时期很难熬,工作上处处碰壁,他结识了跟他有相似癖好的陆燕子,也是他把陆燕子介绍到咨询中心做前台,后来他在设计界小有成就,付得起高昂的租金,有条件换更好的工作室,可是他没有。
他舍不得离开,孤苦伶仃的他早就把咨询中心的朋友当成家人,不止他,整个咨询中心就像拧成一股绳一样团结,而荣湛就像他们的大家长,包容、理解和接纳他们这群特殊的人。
“翰生。”荣湛轻轻碰触杨翰生的肩膀。
杨翰生回神,眨了眨被困意氤氲的湿眸:“哦,到了。”
“嗯,”容湛帮他解安全带,“要不要补个妆。”
“谢谢提醒。”
杨翰生赶忙翻出小镜子,重涂唇釉,补了腮红。
客观来讲,他的模样和美女不沾边,走在大街上一眼能看出性别,不同于燕子纤细的身材,他的骨骼发育良好,身材挺拔,个头没比容湛矮多少,说话也跟老爷们一样糙,只是语气总带着撒娇的意味。
就是这么个显眼又做作的异装癖,竟然把花鸟市场整条街的大小老板处成朋友。
荣湛算见识到杨翰生的社交能力有多强,所过之处,店家无不探出头来打招呼,必须有一声:“杨设计,你的旗袍好漂亮啊。”
偶尔穿插一句:“旁边的人谁啊,挺帅的,你朋友?”
杨翰生会说:“我老公!”
炫耀了一路,指的是旗袍,两人终于走进一家阔气的大店。
老板本地人,蓄着大胡子,带着两位客人楼上楼下的逛两圈。
这家店主营鸟鱼虫,行业里最高端的品种,随便挑中一只活物价格都不低。
容湛选了一只拥有高贵血统的紫蓝金刚鹦鹉,体型比其他鹦鹉大一圈,全身羽毛泛着光泽,毛色绚丽,一眼就能看出不同。
“老朋友了,”老板瞥向还在臭美的杨翰生,对荣湛说出价格,“三万美金。”
行家来看,不贵。
荣湛不懂这些,但相信贝都人的诚信。
这件事很快定下来,他交了定金,要求老板教会鹦鹉说话,内容是:[艾米,我爱你,每时每刻。]
大概一周后来取。
老板欣然答应。
回去的路上,杨翰生在荣湛略显惊讶的注视中接了一单生意。
金主打来电话,翰生开口就说:“商总,刚刚收到你发的照片...嗯嗯好的,你还得再给我传两张高清图...那不行啊,太贵重了,我高低雇两个保镖亲自去取,详细情况见面聊,打扰您了。”
结束通话,杨翰生低头摆弄手机,聊天框的备注名字显示:【钟商】
好家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荣湛余光一瞥,好奇问:“你和钟先生以前就认识?”
“没有啊,上次在咨询中心碰到,聊了几句,”杨翰生晃晃手里的手机,“留了联系方式,互加好友,钟少爷挺好说话的。”
看样子钟商性格确实挺好,只是对他一人不好。
荣湛不禁发笑:“我到现在都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啊?”杨翰生惊讶,“他外甥女不是你的病人吗?”
“电话号都没有,我只能联系他的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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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
“唔?别问我..”杨翰生低头跟钟商互发消息,不知道说什么好。
荣湛明朗地笑:“钟先生有生意找你?”
“嗯,”杨翰生把脸贴近手机,放大图片,“他在柏林拍下一颗绿宝石,找我为他设计一款女士项链,应该是送给长辈。”
荣玥快过生日了,估计是为她准备的生日礼物。
压力给到了荣湛:“我该送什么,不如你帮我问问,钟先生还有没有多余的宝石。”
杨翰生怪模怪样:“一颗一个亿。”
荣湛嘴巴收紧:“还是算了。”
--
怪事年年有,最近特别多。
荣湛拿着自己设计的动物形象找助理,想让对方帮忙取名字,顺便问问新到的咖啡豆塞哪去了,找一圈,不见人影。
最后在工位上看见欧阳笠,此等画面属实少见。
欧阳笠面无情绪,对着电脑很忙的样子,手指落在键盘上噼啪作响,爱臭美的她连近视镜都戴上了。
怪哉。
“人物和动物我都打印出来了,这样方便艾米选角色,”荣湛把图画卡放在办公桌的边沿,“你帮忙取几个有爱心的名字。”
“嗯好。”欧阳笠目不斜视,敷衍极了。
“陈教授送的咖啡豆呢?”
“找燕子。”
欧阳笠忙里抽闲地喝口水,眼睛瞄一眼手机,好像在等什么人回信。
荣湛很少见她忙成这样,拾起桌上的ipad查看游戏软件,语气轻巧:“工作效率提升了,很棒。”
欧阳笠没听见,左手滑开手机屏幕,脸贴近,按住语音说:“商总,第一阶段的录音我已经导入网盘,你下载之后可以保存,如果有听不清楚的地方你再联系我。”
手指离开屏幕,手机发出“漱”一声,语音消息发送成功。
荣湛慢吞吞扭过脖子,表情难以言喻。
片刻后,他主动问:“在忙什么?”
欧阳笠似乎是刚刚完成任务,终于把脑袋从电脑前移开,迅速摘掉近视镜,拿起水杯边啜边说:“商总找我,送给他的录像带和磁带他没办法弄,让我帮他导一下直接线上传。”
“哦,”容湛抬脚想走,思忖一瞬又停下,“怎么突然变勤快了。”
众所周知,欧阳助理懒得出奇,很少主动干活,基本要老板亲自开口,属于打一鞭子走一步。
助理的嘴巴藏在杯口,眼睛瞥向容湛轻轻眨动:“没办法,本来不想做的,谁让商总会撩呢,他发我两个表情包我就投降了。”
说着,她放下水杯,拿手机翻聊天记录,迅速播放一段语音:[有点难..呃,怎么办,不如你帮帮我?]
钟商的声音,低沉悠扬的调子,尾音带点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语气,在荣湛听来相当陌生。
欧阳笠又把两个托腮叹气和萌萌眨眼的表情包指给他看:“一个大公司的CEO,国民男神,他这么跟我讲话,你告诉我,我怎么拒绝?”
荣湛抿了下唇:“理解。”他转身去取咖啡豆,走两步又驻足,“你是怎么加的好友?”
欧阳笠感觉他在明知故问:“我去公司找他,跟他说商总加个好友,我把录音发你,就完事了呗,还能怎么样?”
“哦。”
荣湛意味不明地点点头,在欧阳笠莫名其妙的注视下转身走人。
15.独家发表
时隔多天,严锵嘱托的事儿才找到机会处理。
这事儿不能怪荣湛不上心,只因江沅太忙,前段时间带科研团队出国,昨天才落地香槐耶。
两人约在理工学院图书馆门口见面,荣湛将具有保密性的脑部核磁共振扫描图交到江沅手里,和他预料的一样,只看一眼,江沅就来了兴趣。
“我尽快给结果。”江沅抛出邀请,“还有事忙吗?要不要跟我去绿潮的实验室坐坐?”
荣湛很想答应,奈何有约。
“还有人在等我,改天。”
就这样,两人匆匆见面,草草结束。
约的人是刘逊,一周前就定好的午餐。
容湛驱车赶往目的地,一家口碑不错的米其林三星。
没堵车,他提前二十分钟到达,想不到刘逊比他来的还早,已经在靠近窗户的座位上等着他。
“荣博士,中午好!”刘逊像见了领导似的绷直身体,语气却很熟稔。
荣湛缓步走近,轻轻颔首:“嗨,来的这么早。”
刘逊笑道:“今天休息。”
容湛开玩笑:“小心严队突袭。”
刘逊:“哈哈是这样。”
随便寒暄几句,两人落座。
刘逊叫侍者点餐,询问容湛喝点什么。
气氛莫名有些局促,不像朋友之间的会面,像大型相亲现场。
荣湛很放松,接过侍者递来的酒水单不慌不忙地翻看着。
阳光漫过玻璃洒下来,勾勒出他高挺的鼻梁,下颌轮廓棱角清晰,不笑的时候,俊得硬朗又桀骜。
但荣博士特别爱笑:“很会选地方。”
刘逊心里高兴:“你喜欢就好。”
这顿饭说好刘逊请客,也是他主动邀约,不过荣湛没打算让他付钱。
年龄差五岁,怎么能让弟弟破费呢,荣博士从不做这么没品的事。
何况这家餐厅真不便宜,巴黎有家号称‘法餐原点’的顶级餐厅,绿国分店除了环境少了点感觉,味道没差哪去,来这里用餐需要提前一周预约。
绿国的执法人员,低权力,优待遇。
刘逊的薪资用来日常开销绝对没问题,到这种人均一万的餐厅消费还是会有压力。
“他家生牛塔不错,再来一份羊排,扇贝不能少,”荣湛点完主菜,要了几样甜点,然后把菜单还给侍者,“两杯水,谢谢。”
两人都不能喝酒,一个开车,一个随时奔赴案发现场。
荣湛显然不是第一次来,对这里的菜品颇有研究,他极力推荐羊排,认为是这家餐厅最好吃的主菜。
刘逊接过话茬:“荣博士会烹饪吗?”
“当然,除了马术之外,烹饪是我第二爱好。”
“想不到您还会下厨,羊排在家能做吗?”
“有难度。”荣湛面露可惜之色,“羊肉选自专门饲养的小羊,用最传统的法餐手法先煎后烤,烤制到金黄色的酥脆外壳,我要是能做出来,你让米其林大厨何去何从。”
刘逊无声的笑,心脏也跟着怦怦跳。
荣湛衣着得体,待人温和有礼,不乏幽默,举手投足间自信而优雅,却不张扬,一言一行都挑不出错。
刘逊看着眼前的男人,都有点自卑了。
不消多时,精致考究的主菜放置桌面,两人慢条斯理地开始进餐,以水代酒,气氛慢慢变得轻松愉悦。
“荣博士,周末我开车接你吧,”刘逊讲话不再紧张,恢复了大男孩热络的本性,“我们几点到马场合适?”
吃这顿饭之前,他们就约好了去马场的日期。
荣湛轻啜一口水,放下杯子说:“可以早点去,八点之前怎么样?”
“好啊,”刘逊脸上忽然浮现歉意,“有件事得先跟您报备,我跟着严队办案,你知道他的性格,他才不管我是不是休息日,如果遇到特殊情况,我可能会爽约。”
荣湛善解人意道:“没关系,每周末我都是一个人去俱乐部,多一个朋友当然开心,若是朋友临时有事,我也不会多想。”
刘逊初出社会经验不足,但依然能从荣湛眼里看见真诚,这不是虚伪的话,是真心话。
“你性格真是太好了。”刘逊发自内心。
荣湛垂眸,嘴角勾出一抹极淡的笑意:“谢谢,其实很少有人这么评价我。”
“啊?怎么会,你就是很好啊。”
“包容确实算一个优点,也是我作为心理咨询师必备技能之一。”
“就是就是。”
“可每个人除了优点还会有缺点,你刚刚提到爽约,有时候为了科研项目或接待来访者,我也会忙到放朋友鸽子。”
刘逊表情顿了顿:“我想朋友会理解荣博士的。”
“分什么人。”荣湛笑起来,执起杯子喝水。
顺着这个话题,他莫名想起‘睫毛怪’,若是放那个人的鸽子,兴许没那么好理解。
想着想着,恍惚间他好像看见了真人。
眼神一晃人又消失,他认为是眼花,应该不会那么凑巧遇到。
注意力回到餐桌上。
荣湛分切羊排,吃到嘴里,露出满意的神色:“最爱之一。”
刘逊嘴角微弯:“除了马术和烹饪,您平时还喜欢做什么?”
荣湛擦拭唇角,想了想说:“其实我这个人挺无趣的,只要有空闲的时间,我基本会赖在江院长的研究所,借着看望朋友的名义补充知识,他不仅仅是精神病学家,还是一个了不起的科学家。”
刘逊露出感叹的神情:“我很佩服,江院长和你一样热爱学习,你们这样的人每天都在想尽办法丰富自己,可他是首富,怎么做到即研究科学又不耽误做生意的?”
荣湛觉得这个问题很妙,想出一个比较贴切的比喻:“绿国钢铁侠。”
...
荣湛从洗手间出来,顺便找到餐厅经理结算账单。
经理安排他到休息区稍等片刻,他要了一杯柠檬水,坐在沙发上喝半杯。
就在这时,一道瞩目的身影闯入荣湛的视野,定眼一看,面孔也是熟悉的。
原来不是他眼花,是真的遇到本人了。
钟商和一个年轻男人迎面走来,两人肩并肩,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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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都穿着剪裁西装,一个赛一个养眼,联想到少爷的性取向,真的挺般配。
视线不经意相触,好似不认识般轻飘飘移开。
钟先生依旧是那副谁也不愿意鸟的高傲样,浑身散发着亦邪松懒的痞气。
荣湛从沙发站起身,径直往前走。
眼看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钟商那双过分漂亮的眼眸快速眨动两下,不易察觉地抿了下嘴巴。
荣湛保持不紧不慢的步调朝前走,就在钟商以为他要开口打招呼时,他伸出修长的手,接过经理递来的账单。
“先生,请在这里签字。”经理从钟商身后冒出来,猝不及防。
钟商冷冷地瞥两眼,转过头与朋友搭话。
荣湛签完字将账单递还给经理,与此同时,他抬眼望去,眼底带有一丝笑意。
只是几步远的距离,对面两个男人也在回视他,三人的视线互相交错。
跟在钟商身边的年轻男人叫祁弈阳。荣湛认识,体感和钟商一样不熟,小时候他们都在一个区域生活,钟家和荣家的老宅建在一起,周围十里都是两家人的地盘,穿过密密匝匝的林子,主道路对面就是祁家。
毕业之前,钟商压根不搭理祁弈阳,毕业之后才开始有来往。
久而久之竟然处成了好朋友。
至于荣湛和祁弈阳之间,一直都没什么交集。
短暂的打量过后,三人都没有想问好的欲望。
钟商刚要抬脚走人,旁边的祁弈阳突然靠过来,揽住他的肩膀,在耳畔低声说:“走吗?”
下意识的反应,他略显慌张地躲开祁弈阳的接触,睃一眼荣湛,脸上的心虚着实难以掩盖。
荣湛神色淡淡,对两人微一颔首,算是打招呼。
这时候,刘逊走了过来,特别不好意思:“荣博士,说好我请客的。”
“下次。”荣湛微笑,轻拍对方肩膀,带人走出餐厅,“你开车了吗?我送你。”
刘逊:“好啊!太感谢了。”
两人的身影逐渐远去,直到消失不见。
钟商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久久不回神,表情云谲波诡,不自知地握紧了拳头。
祁弈阳结完账,转身靠过来:“怎么了?”
钟商立马松开拳头,递过去一个冷峻的眼神。
祁弈阳悻悻地笑:“荣湛,好长时间没见了,他跟咱们不是一个圈子的人。”
钟商的思绪还没完全回来,脑海中始终萦绕荣湛和刘逊一起用餐的场景。
“你刚才有点紧张,”祁弈阳再一次揽住男人的肩膀,看人的眼神复杂,“听说艾米在他那儿接受治疗,效果怎么样?”
钟商蹙眉,态度稍稍恶劣:“手拿开。”
“平时就不让人碰,怎么见到荣湛反应更强烈了?”说这话时,祁弈阳那狭长的黑眸瞥向餐厅出口,带有攻击性,好像那里站着一个让他忌讳又憎恨的人。
“管好你自己。”
冷冷说完,钟商长腿一迈走出餐厅。
每走一步,心跳就快一拍。
他有点发怵,预感明天出不了房门。
16.独家发表
当晚深夜,空气压抑。
极尽奢华的浴室里,稀薄的雾气缭绕,充满了神秘感。
钟商浑身赤|裸陷在椭圆形的浴池中,水位蔓延至胸膛,泛着淡蓝色光晕的温水勾勒出他紧致的胸肌轮廓。
他轻轻闭眼,像个顽皮的孩子蜷缩双腿,然后身子下滑,整个脑袋浸入水里,几秒后他又冒了出来,头发和脸弄得湿漉漉。
“唔..”他把脸贴在浴缸边沿,数着上面的水珠,目光时不时瞄向门口。
早在一个小时前他就进入浴室,池子里的水换了三遍,水温早就变凉,他知道那个人在外面等他,一直没有做好出去‘迎接’的准备。
他怕疼,紧张的心脏怦跳。
那就再等等..
任性的念头一旦有就收不住。
钟商把水温调高,加重了浴室里的蒸汽。
他皮肤的色调很快从冷白变成象牙白的质感,肤色天生呈暖白,肌肤晕出匀称的浅粉,底色就很温良性感。
其实他一点也不喜欢自己的肤色,更钟爱麦色皮肤,曾经为了达到目的特意去海边裸晒几天,结果是不仅没变黑,反而蜕了一层皮。
那段时间没少遭罪,全身涂满药,每天晚上又疼又痒,连续多天没睡好觉,他甚至想哭。
可就是难熬的阶段,那个人来的特别勤,几乎每晚都造访,会抱着他,虽然不爱讲话,但会帮他涂抹药膏,然后看着他入眠才离开。
大部分时间,男人都是细心温柔的,除非...
都怪祁弈阳手欠,他们当时就该立马走人,这样就不会被撞见了。
这么思索着,钟商的心里不由一阵发颤,连脚趾头都蜷缩起来。
某人上了床跟玩命一样。
他害怕。
已经一个半小时,再泡下去要发福。
钟商用脚踢掉漏水阀,任由清水从身底流走,直到流干他也没打算起身,手臂抱住膝盖,直愣愣盯着门口。
很快,那里有了动静。
门把手被人轻轻拧动,发出很微小的声响。
钟商屏息凝神,耳根子控制不住地开始升温。
还好他有先见之明,提前把门反锁,只不过用的老式挂锁。
门外的男人最起码等了他一个小时,耐心告罄,猛然间攥动把手,像大力神似的硬生生把门推开,绝不拖泥带水。
“咔嚓”一声,无处可躲。
钟商吞咽口水,忙不迭把头垂低,眼睛盯住泛着荧光的脚趾,心跳的更快了。
熟悉的黑衣,稳健的脚步,径直走过来,光线将高大的影子投落,不偏不倚罩住钟商全身。
对方手里拿着浴巾,很自然地披在他的肩膀,顺便擦两下他的头发,然后就想把他从浴缸里抱出去。
他耷拉着眼皮,小声说:“你轻点..”
男人充耳不闻,轻车熟路地将人捞起来抱在怀里。
钟商光溜溜的两条腿像八爪鱼的腕足一样盘在男人腰侧,脸贴近对方的颈窝,皮肤上还挂着水珠,洇湿了男人的黑色外套。
“我准备了领带,”他充满诱惑地问,“你喜欢吗?”
如果喜欢,就温柔一点。
理想很美好,现实超骨感。
钟商好长时间没哭了,今晚实在绷不住。
他已经为迎接而提前做功课,还是经不住男人的势头,没一会儿就哼出声,死死咬住下唇才没丢脸的求饶。
死要面子活受罪了好半天之后,他终于忍不住,声音带着哭腔:“不行了..”
男人才不管他行不行,修长有力的手指勾住他手腕缠着的领带,稍稍往上一提,就把他拽到眼前。
呼吸缠绕,变成了面对面交流。
钟商更难受,浑圆秀气的脚趾使劲扣着床单。
抱着他的男人,霸道地扣住他后脑,往下摁,他的双唇被含住。
“松开我好不好,”钟商趁换气时提议,“我想摸摸你的手。”
在法餐厅的时候,他看见这双漂亮的大手为别人分羊排,当时就想跑过去当场宣布这双手是属于他的!
男人好像看出他的小心思,没让他得逞。
他又气又委屈:“你踏马..没比我好哪去..呃唔呜呜..”
下次见面,骂得更脏!
这一夜注定漫长,甜蜜又酸爽。
--
[一个人要有多强的意志力,才能在这种情况下没有睡死过去?]
钟商在心里这样问自己。
足足折腾了好几个钟头。
此时此刻,天还没亮,外面黑乎乎一片,静的可怕。
钟商趴在床上,脸挨着枕头,努力把眼睛睁开一条缝隙,屏住呼吸,聆听身后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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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还和他翻云覆雨的男人,这会已经穿好那套黑色衣服,正准备离开。
[永远都是这样,无一例外!]
钟商暗暗撇嘴,不由自主地抓紧身下的床单,他这双手,被最在乎的人又咬又舔,花样百出玩了个遍,甚至是整个躯体,可他却留不住自己想要的人。
几分钟后,房间里安静到只剩他自己的呼吸声。
钟商在确定人已经离开后,才敢把装睡的脑袋抬起,他的身体疲惫,心里没多少睡意,只想做起身来抽根烟。
在正常不过的举动,对现在的他来讲却要花费好长时间,等他成功坐起身,背部安全靠在床头时,外面的天色泛出一缕灰白的光芒。
他感到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心里一阵委屈。
应该让男人走之前把自己抱起来坐好才对,只要他开口,对方会照做的。
可惜他不擅长要求对方为自己做什么,从来都是。
作为钟氏集团第一继承人,众星捧月的他可以对几万人下达命令,而且他在这方面做的很好,可唯独对一个人无法提出要求,罕见的几次开口挽留都是在心理挣扎许久才脱口而出,紧张的不行,成功后又开心的要命。
好消息是,每次他的挽留都会得到男人的回应,至少会抱着他,确定他入睡以后才会离开。
钟商默默地呆坐片刻,脑子里又控制不住回想荣湛和另一个男人谈笑风生的画面,湿润晶亮的眼眸瞬间变得黯淡无光。
他甩了甩头,试图把讨人厌的画面甩出脑袋,直接去抽屉里拿香烟和打火机。
整个过程没有开灯,他早就适应了黑暗。
一根巧克力香烟点燃,烟雾缭绕,想完荣湛的钟商又开始想姐姐。他低眸,盯着黑暗中唯一的亮光出神,喃喃道:“荣湛,我不可以再失去你了…”
他的视线自然而然落在还未合上的抽屉里,里面除了香烟还有一瓶喷剂药。
只要他对着男人的脸轻轻一喷,他梦寐以求的场景就会出现——对方可以陪他睡到天亮。
这诱人的念头萦绕在他脑海多年,没有五年也有三年,反正喷雾剂的保质期是两年,他换了两次。
到底是什么原因没让他付诸行动,他想,大概是自己太懦弱胆小,害怕永远失去。
钟商掐灭香烟,翕了翕鼻子:“混蛋。”
[我爱你,好久好久…]
17.独家发表
次日,大晴天。
荣湛接到钟家管家的来电,对方希望他能登门治疗,钟先生身体不便,艾米患了感冒头疼。
两个病号。
他答应了,正有此意,因为他预定的蓝金刚鹦鹉已到货,店老板亲自送来,并嘱咐了很多注意事项。
搞明白后,荣湛提着鹦鹉前往梧桐别墅区。
这是一个稍显大胆的决定,带有风险的治疗方案。
见到管家的第一件事,荣湛便把鹦鹉的事详细说明。
“鹦鹉的名字还没有定,心理学有一个词叫‘赋权’,我会把取名的权利交给艾米,”荣湛说着话把鸟笼递到管家手里,“比较冒险的举动,鹦鹉每天早上日出时分会说话,内容是‘我爱你,每时每刻’,你要全程陪在身边,细心观察,如果她表现出木僵状态,立刻把鹦鹉拿走,并马上联系我,如果她表现的很平静,愿意靠近鹦鹉,证明她的接受能力有提升,鹦鹉可以留下来作伴。”
管家凝神细听,拿出记事本记录,不敢遗漏。
荣湛在短时间内教会管家深呼吸法,如果艾米惊恐发作,可以用呼吸法来缓解。
“我相信她不会,”荣湛很有信心,但不能粗心,“凡事做好不确定性的准备,以防万一。”
“谢谢荣医生,”管家感激不尽,“这只鹦鹉真漂亮,价格不菲吧,我这边跟商总..”
荣湛笑着摆手:“我送艾米的礼物具有特殊意义,鹦鹉会让艾米想起妈妈,会帮助她直面恐惧,在我看来,更多的是自责和不肯接受事实。”
“这怎么好意思。”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这话不假,钟商价值一亿的大宝石无疑是为荣玥准备的礼物,作为弟弟,荣湛要是为了一只鸟让人家报销,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如果真的要报销,他也是找老姐。
交代完毕,荣湛提议要见艾米。
管家带他到别墅三层,熟悉的公主房。
艾米的卧室宽敞明亮,装潢温馨有爱,呈粉色调,随便拿出一个小物件都上万美金,豪门千金的身份早就坐实。
可她本人却喜欢待在床底下,抱着妈妈送的猴子玩具,沉默不语。
荣湛将鸟笼放在地上,缓步靠近床铺,就像第一次登门那样,他屈起两条腿坐在地上,低眸往床下看。
艾米侧身躺着,眨巴着大眼睛回视他。
“嗨,艾米。”他一如既往热情的打招呼,并伸出宽厚温热的手掌,“出来,有新朋友介绍给你认识。”
艾米慢吞吞地起身,白净柔软的小手落在他的掌心,弯腰从床底爬出来。
管家见状提着鸟笼走近。
艾米当即被吸引,越过荣湛跑到鸟笼跟前,胆子特别大,直接把手指伸进笼子里。
“艾米,你的新朋友,”荣湛语气温柔地介绍,“鸟的品种叫鹦鹉,你可以为它取一个喜欢的名字,它会说话,你还可以教它说话。”
艾米恍若无闻,有点肉感的小手指不停地戳着鹦鹉的jio丫,看得出来她很喜欢。
荣湛和管家交换一个欣慰的眼神。
“让爷爷先给它找个家。”管家提起鸟笼,艾米跟着站起身。
爷孙俩走到阳台,艾米指了指天花板,老管家会意地笑,踮起脚想把鸟笼挂上去。
房屋举架很高,管家的身高不到170,是个瘦削体面的老爷爷。
最后还是荣湛帮忙挂上去,鸟笼有伸缩功能,他将笼子降到低处,艾米抬起脸就能看见。
“到这边来。”
荣湛牵着艾米的手离开阳台,开始了新的任务。
他带来好几样好玩的东西,除了鹦鹉还有图画卡。
艾米最近对‘讲故事’上瘾,主动找画板坐在荣湛身边,眼里显出几分不明显的期待。
荣湛将自己设计的动物形象拿给艾米看,让她选择,她立马指向蓝色的鸟。
“OK,很棒。”荣湛笑着说,“我选小老虎,我在丛林迷路,呜呜呜找不到妈妈了,你能飞的很高很高,你会帮我找妈妈吗?”
艾米默不作声,片刻后,在画板上画了一道弧线,又在上面点几下,表达小鸟起飞愿意帮忙。
其余的图画卡也被荣湛全部摆出来,他让艾米再选几个伙伴加入到故事中,编造一个完整又温馨的童话故事。
艾米还有点感冒,一边抽鼻子一边画画,倒是不推辞。
一切结束,已经是两个小时后。
管家留荣湛在别墅吃午饭,他婉言谢绝了。
准备离开时,艾米噔噔噔跑过来,扯住荣湛的衣摆,仰起脸,小手举高高,摊开掌心是一袋鱼油漱口水。
艾米抬了抬手,示意他喝完再走。
荣湛:“.....”
万万没想到,六岁的孩子竟然这么记仇,这小姑娘的心眼子估计比他多八百个。
管家哭笑不得:“艾米,叔叔喜欢吃饭,他不用喝。”
艾米固执得很,再次抬高手。
无法,荣湛只能接过,自己种下的苦果哭着也要吃下去。
当他把重口味的鱼油倒进嘴里时,一个念头掠过脑海,艾米会不会是受人’指使‘才这么做的?
睫毛怪的作风,很有可能。
鱼油漱完口,荣湛不得不找一块清口糖。
管家送他到一楼,脸上有歉意也有欣喜,明显感觉最近的艾米变得爱互动了。
荣湛出于客套关心问:“钟先生怎么了?”
管家说:“商总忙业务,身体不太舒服。”
“代我向他问好,希望他早日康复。”
“谢谢,没那么严重。”
荣湛颔首,示意管家留步。
对方坚持送他到大门外,就在两人挥手道别之际,管家接到了钟商的电话。
“荣医生,如果不急着走,商总想见您一面。”
天要下红雨,来自撒旦的召唤。
时间尚有余地,荣湛思忖一瞬,点头说好。
管家带他重返别墅,来到一楼书房。
两扇木门敞开着,首先看见的是钟商套着棉拖鞋的脚,随意搭在书桌上,颇有纨绔子弟风。
荣湛礼貌敲门,一个人走进来。
钟商靠在过分舒适的真皮座椅里放松脊背,身穿朱红色睡衣,手中摆弄着雪茄剪,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松散样。
“钟先生,身体还好吗?”荣湛率先打破沉寂。
钟商撩下眸子:“死不了,找你来是想问问艾米的情况。”
荣湛不再寒暄,如实相告,他也想早点说完走人。
不过基于职业道德和对艾米的关心,他还是放慢语速认真地讲解艾米最近的状态和变化。
“不能急,家长更不能急,要耐心开导,她的所思所想才是最重要的,我们只能起到辅助作用。”
语毕,荣湛找白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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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下两点:[激发和正确认知]
他把纸递到钟商面前,嘱咐对方多陪艾米编故事。
钟商的脚从桌上挪开,扫一眼那张纸:“她年龄还小,长时间不说话会不会丧失这个功能,变得越来越孤僻?”
“你是指‘幼儿的社会退缩行为’对吗?”荣湛轻微点头,“不排除这种可能,有一点苗头就要加以干预,像她之前有意绝食,我们必须在短时间内改正她的反常行为。”
“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比较准确的说法。”
这可为难荣医生了。
迟疑半秒,他给出模棱两可的回答:“艾米很聪明,懂得多,她比我们想象的更坚强,我相信她。”
还算准确。
钟商选择接受:“嗯,还有呢?”
荣湛维持平和语调:“你要展现最阳光的一面,积极乐观,用行动告诉艾米你已经接受姐姐离开的事实,所有人都要正视死亡,包括小孩子。”
钟商弯了弯唇,嘴角噙着嘲讽和苦涩:“那是我亲姐,你不会懂的,如果可以,我想亲手宰了那个混蛋。”
荣湛面色不改:“我没有亲身体会,可代入过无数次,我就像停尸房的管理员一样,见证过太多不幸和生命的陨落,低情绪始终伴随我身边,我已经学会跟各种各样的情绪和平相处。”
“哦,你现在把我当病人了?”
“没有,你只付了一个案子的治疗费。”
“.....”钟商抬眸,眯起眼睛,“你很幽默。”
荣湛挺谦虚:“还好。”
“不送。”
钟商没好气地下逐客令。
荣湛微一点头,转身之际,余光瞥向钟商的领口和手腕,看在对方让他喝鱼油的份上,他好心提醒:“占有欲强的人,通常会伴有暴力倾向,当然,不是绝对,有些人是出于个人爱好喜欢做点出格的举动寻求刺激,能不能把握好分寸很重要。”
“你在说谁。”钟商把眼眸眯成缝,很快又睁大眼睛,从中迸出几点愤懑的亮光,“我愿意,荣湛,你听好,我、愿、意。”
说完,钟商别开视线,很像赌气的孩子,腮帮都有点鼓鼓的。
荣湛为这一幕感到惊奇,有种时光倒退二十年的错觉。
许久以前,面容稚嫩的钟小少爷就喜欢对身边的人流露出这样顽皮又带点任性的神色,长大以后,真的很少出现。
转瞬间,荣湛的思绪里又冒出一个离谱的念头,他总觉得那句‘我愿意’是说给他听的,尤其是对上钟商的眼睛,那双漂亮的眼眸仿佛诉说着心中夙愿,带着强烈的倔强和诱惑。
“我只是出于职责,绝对没有嘲讽的意思。”荣湛有必要解释一下,也许少爷私底下就喜欢玩字母游戏,不管是不是心理医生,他都不能干涉人家的私生活。
钟商也意识到自己失态,抿紧的嘴巴慢慢放松,又恢复先前爱谁谁的傲慢模样,好像故意搞了一通恶作剧。
“知道你这人最大的特点是什么吗?”
钟商把脚抬上桌,姿势比刚进来那会更有痞性。
他看着荣湛的眼睛,一字一顿:“话多。”
荣湛莞尔:“抱歉,我这就走。”
不出片刻,男人的身影消失在书房门口。
钟商面色渐淡,低眸观察,白皙的手腕上,指痕深深浅浅。
他脑中回放着昨晚被按住的场景,男人扣住他的双手,力道确实和以往不同。
18.独家发表
今晚没有月亮,绿国的上空夜色深浓。
天黑得像被墨汁浸透。
主卧的露台对着一片花园,里面晃出一个身影。
沉默,不动,和夜色融为一体,像蛰伏已久的野兽。
钟商光着脚走到露台,把拉门打开,与其对视良久,用力咬了下唇瓣。
外面闷热,屋里凉爽。
钟商身心酸爽,他在暗夜里小声说:“口行不行?”
男人用那双深邃晦暗的黑眸凝视他半晌,随后扣住他的后脑往下按,用行动回应了他。
这次挺快的,差不多二十分钟。
估计是男人看他太可怜,本来嗓子就不舒服,这会儿鼻头都红了。
直到对方把口袋里的巧克力掏出来放在床头,钟商才知道对方找他不是为了干那种事,而是特意送他最爱的巧克力,要去郊外的独家甜品店才能买到的牌子。
那他刚刚主动...
真混蛋,不早拿出来!
钟商任由男人带他进浴室,刷牙,洗脸,一步步洗干净。
重回到大床上,钟商拽住男人的黑衣服,小心翼翼,用这种方式挽留对方。
他睡觉时,男人喜欢观察他的睡眠状态,轻轻咬他的耳朵。
--
四点半,清晨的曙光微露。
荣湛比平常早起半个点,手机铃声调高,洗澡都带在身边,就怕错过钟家管家的电话。
洗完澡,开始刮胡子。
镜子里的男人高大帅气,不管做什么都温和有条理,就连给自己刮胡子都文质彬彬。
忽然,他拿着剃须刀的手微顿,视线扫过自己的小腹,腹肌间莫名奇妙多了一排浅浅的牙印,很像人为刻上去的。
这种位置,如果真是人咬的,再往下点岂不是...
被□过?
荣湛觉得天马行空的推理十分好笑,像他这种人,每天除了工作室就是实验室,要么就是警局或图书馆,哪有时间出去浪。
真的有,也未必能行。
何况最近两晚他入睡很早,不到十点便熄灯。
大概率是睡觉时硌到了什么东西,时间过长压出痕迹,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他的身上偶尔会冒出一些怪异的小痕迹,他从不深究。
这样想着,荣湛继续用剃须刀刮掉下颌的泡沫,注意力从自己的腹肌移开。
将近六点的时候,老管家的电话摇来。
管家向荣湛传递一个好消息:“艾米没有应激,她只是发了一会儿呆,等鹦鹉停止说话她就该干嘛干嘛去了。”
电话里的声音特别高兴,荣湛也倍感欣慰。
“告诉艾米,她非常棒。”
--
上午咨询中心很忙,有来访者预约。
先到的第一位是荣湛之前接待过的抑郁症患者,治疗时间一个半小时,第二位是受强迫症困扰的重度患者,有轻生现象,并且严重影响身边的人,荣医生不得不为来访者开处方药。
两个案例结束后临近中午,荣湛整理完问诊资料,打算叫欧阳笠一起去附近的港式快餐吃一顿。
蹭饭这种事欧阳助理从不拒绝,能省一顿算一顿。
她欢天喜地的答应,兴冲冲跑到三楼去换衣服。
下来时,晴天霹雳。
午饭要往后推迟了。
欧阳笠在接待厅碰见一个眼熟的人,仔细瞧了瞧,好家伙,竟然是那个患有暴露癖的金融街精英男,也就是李先生。
“荣医生在吗?”李先生好整以暇的问。
欧阳笠挂上职业甜笑:“先生,您的复诊时间在下周。”
李先生自信摆手:“我的问题已经解决了。”
经过六次治疗,李先生按照医生布置的家庭作业熟练掌握三种游泳姿势,快要成为游泳健将了。
这次来,他是为了和荣湛解除心理治疗协议。
“我有时候还会想去做那种事,强忍着,我找到了克制欲望的小妙招,”李先生颇为得意地说,“我在游泳馆办了一张24小时金卡,只要有暴露的心理,我立马动身到游泳馆,在那里把所有衣服脱掉,然后扎进水里猛游,直到精疲力竭再上岸,几次之后,我感觉自己没问题了。”
荣湛安静地听着,笑道:“恭喜。”
“谢谢,多亏荣医生,我都爱上游泳了,”李先生自信极了,言谈举止十分符合他金融街高管的身份,“我来是想医生给我开一份证明,表明我接受过治疗,并且痊愈了。”
“您确定要在第二阶段结束治疗吗?”
“确定,我可以控制了。”
“OK,您的问诊记录,包括录音和录像带,我都会交到您手里,至于你说的痊愈,”荣湛话音一顿,唇边笑容加深,语气却不容置疑,“抱歉,我这里给不了你想要的证明。”
“明白,问诊记录就够了,只要证明我来过。”
“您稍等,我让助理整理出一份文档送过来。”
荣湛用办公室座机联系前台,向欧阳笠交代了工作任务。
没一会儿,欧阳助理就把归纳有序的文档送到办公室。
荣湛和李先生解除了治疗合约,仅用几分钟的时间。
李先生一脸轻松,拿着文档就像拿着一件无价之宝似的。
荣湛猜测,来访者急于解约,估计是另有目的。
不等他开口询问,李先生主动交待:“我要拿着记录找前女友复合,医生,你觉得她还会爱我吗?”
[在你给她妈妈亮过蛋蛋后?]
呃...
荣医生不知道说什么好,面上笑盈盈,委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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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为李先生可以再约束一段时间,然后再考虑其他的事。”
“等不及了,我要追回前女友。”
“祝你好运,有情况随时联系。”
...
送走来访者,欧阳笠闯进办公室,拍了拍咕咕作响的肚子。
“现在就去吃饭。”荣湛脱掉西装外套,换一件便装。
欧阳笠说:“翰生也在呢,一起。”
荣湛的思绪还在想李先生,蛮担心结果,这种特殊癖好能够做到自主控制很不容易,他怕李先生在前女友那里受挫,症状复发变得严重。
“欧阳,你是女孩子,更好代入,如果你的前男友患有...”
“你就直接说李先生,这里又没外人。”
“OK,如果你是他的前女友,得知他的情况转好,你会原谅他吗?”
欧阳笠白眼翻得彻底:“我踹死他。”
很好,跟荣医生预想的结果一样。
他在心里叹气,希望李先生不要因为被拒绝而自暴自弃。
...
荣湛带着咨询中心的队友来到一家港式快餐吃午饭,来之前联系过餐馆老板,都是老熟人,他们到的时候菜已经上齐。
这家店的烧鹅非常好吃,荣湛必点之一。
除了他和欧阳笠,杨翰生也加入到蹭饭行列。
近期的杨设计很忙,接了一个大单,天天熬夜找灵感,熬出两个黑眼圈。
“翰生,你能看见商总的朋友圈吗?”欧阳笠有个习惯特别不好,总是边吃饭边刷视频或社交软件,她怼了怼旁边的杨翰生,逼着人家看自己的手机,“他是不是把我屏蔽了。”
杨翰生往嘴里塞了一个藕片:“不知道,没有刷朋友圈的习惯。”
“我找过大壮,他也被屏蔽了。”
“妈呀,大壮都有国民男神的好友了?”
“还是商总亲自加的呢,大壮攒了好多糖纸,粘成猴子娃娃送给艾米,可有才了。”
“牛逼哦~”
聊到这里,欧阳笠等不及,伸手去翻杨翰生的衣裙口袋:“快给我看看。”
杨翰生扭扭哒哒的抬起屁股,娇嗔道:“你怎么这么八卦。”
“哎呀!好奇嘛,”欧阳笠在侧兜找到手机,迅速划开屏幕,“商总那么帅,想看看他的日常照片。”
结果非常让人失望,杨翰生也看不到钟商的朋友圈。
欧阳笠纳闷:“你也被屏蔽了,还是钟少爷压根就不发朋友圈?”
杨翰生根据经验判断:“第三种可能,商总有自己的秘密,不想被人知道。”
语毕,两人齐齐望向对面的荣湛,希望有答案。
荣湛刚好吃完盘子里的食物,擦了擦嘴角,轻声开口:“别问我,一个连头像都看不到的人。”
19.独家发表
过了两三天,周末。
又是一个晴朗的早晨。
刘逊按照定位把车停靠在公寓楼下的车道,熄了火,用手机向荣湛发送一条[我到啦]的短信。
没一会儿,荣湛便背着驼色登山包现身。
公寓转门转出他高挑的身影,他朝停车位快步走来,脸上挂着熟悉的微笑。
今天的他脱去正装,穿得休闲,上身是黑色T恤配的灰白冲锋衣,下面是迷彩裤加土黄色马丁靴,头上戴一顶米白棒球帽,帽檐上还架着一副黑色挡风镜。
刘逊第一次见他穿得这么随意,不由眼前一亮,两人之间的年龄差瞬间打破。
很快刘逊的脸又抽抽了,他准备下车迎接,一只脚落地才发现自己今天特意穿西装来赴约,下意识又把脚缩回去。
一抹窘意滑过心头,他和荣博士好像始终不在一个节拍上。
荣湛已经走到车跟前,弯下腰敲了敲副驾驶的车窗。
刘逊转头,赶忙把车门打开:“早上好,荣博士。”
“早,”荣湛做个手势,“我来开车。”
“啊..这怎么好意思。”
“没关系,严队说你昨晚奋勇抓贼,不小心伤了手腕,还是我来吧。”
“哦确实,那辛苦你了。”
“客气。”
荣湛这波体贴的操作让人好感度飙升,可惜他自己一点没察觉。
他绕过车头时和刘逊打个照面,见对方西装笔挺,笑着说句:“晚上去相亲?”
“......”刘逊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只能随口胡诌,“没有,早上陪我爸接待客人来着,时间太紧没来得及换衣服。”
“不急,到了俱乐部再换也不迟。”
“是这样。”
尴尬解除,刘逊松口气,发誓以后再也不穿西装出门了。
他钻进副驾驶,转头瞄一眼旁边的男人,发现荣湛摘掉棒球帽,从包里拿出一副无框眼镜戴上,气质一下子变了。
“上次就想问,”刘逊好奇,“荣博士,你近视吗?”
“不高,散光严重,”荣湛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平时不戴眼镜,开车需要。”
话落,他将手机放在支架上,点开导航,决定走一条不堵车却也不熟悉的近路。
他转动方向盘,熟练操控车子驶离窄道,驾车时神情淡漠。
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再自然不过的举动落到刘逊眼里,他都觉得他魅力十足。
“放一首我喜欢的音乐,”荣湛转过脸,笑容灿烂,“可以吗?”
“必须可以。”
刘逊不停地暗示自己,在没有搞清楚荣博士的性取向之前,不能陷得太深。
他们只是朋友。
超级普通的那种...
相较内心戏十足的刘逊,荣湛感到格外轻松,每逢周末都是如此,因为他马上要见到自己最亲密的伙伴‘千澜’。
一诺千金,力挽狂澜。
他点开歌单,播放一曲怎么也听不够的《You Are My Heaven》献给千澜。
音乐是路途中最美的陪伴,车厢内,歌声环绕,每个旋律都是独特的语言,让人感到安逸放松。
这歌词...
未免有些浪漫。
刘逊很难不多想,兴奋的心如擂鼓,目光灼灼地盯着荣湛的侧脸,忍不住试探:“荣博士,这是什么歌,很好听。”
“一首老歌。”
“哦,好像是写给爱人的。”
“没错,”荣湛的笑容中带点炫耀的意思,“每次想起‘千澜’,我都会听这首歌,总能让我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刘逊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味儿,内心裂开。
荣湛似乎看出他的异样,笑了笑,没有解释。
车子驶出华人区,马上进入高速主道,荣湛忽然想到什么要紧事,表情变得严肃,他将车停在临时车道上,对刘逊说句“稍等”,然后关闭歌曲拨通了欧阳笠的电话。
嘟嘟几声过去,欧阳笠还没睡醒的声音传过来:“天杀的这么早又想怎样!”
荣湛不废话:“笠笠,我为艾米准备了歌单,你帮我传给钟先生。”
一声笠笠浇灭起床气,欧阳笠打哈欠说:“你直接传给他不就行了。”
荣湛微微张嘴,眸中闪过一丝尴尬:“我没有他的好友。”
“什么什么?”欧阳笠睡意跑光,“不会吧,我不是推荐给你了吗?”
“没通过。”
“......”
通话陷入半分钟的沉默。
欧阳笠不可思议:“他为什么这么看不上你。”
荣湛表示:“我怎么知道。”
“大壮都有他的...”
“先不说这些,我要上高速了,有事电话联系。”
荣湛赶忙挂断,继续播放令人心情愉悦的曲子。
钟商不待见他。
整个咨询中心都知道了。
刘逊也想知道,到底是谁那么有本领让荣博士变脸,猜了一道,终究是忍住没问。
--
马术俱乐部设在首府玉兰区,这里靠近沙漠,当地人习惯称‘郊外’。
放眼望去,郁郁葱葱的树木和五彩斑斓的建筑,训练场绿草如茵,马匹悠然自得,骑手们时而牵马漫步时而骑马奔腾,尽显英姿飒爽。
荣湛每周末都来,花高价养了一匹黑色骏马,优雅而神秘,取名为‘千澜’。
“一见钟情。”他对刘逊说,“没见过比千澜更高傲又漂亮的黑马,而且很有灵性,等会你就明白了。”
得知真相,刘逊萎靡了一路的眼睛终于重放亮光:“好啊,真期待!”
“你的手没问题吧?”
“小伤而已。”
两人换完衣服分开,荣湛让俱乐部经理带刘逊去马厩挑选马匹,他则是前往千澜的单独宿舍。
十分钟以后两人在训练场会合。
阳光炽烈,刘逊用手挡在眉间,远远地,他看见荣湛牵着一匹马来到室外。
骑手高大英俊,黑马健壮敏锐,一人一马浑然天成,出场便引来不少目光。
工作人员帮忙打开围栏的大门。
荣湛站在马匹左侧,轻抚马儿的颈部,确定马儿完全放松后,他左脚轻轻一蹬,身体灵巧地腾空而起,右脚准确无误地踏入马镫之中,随着流畅有力的动作,他稳稳坐在马背上,一手握住缰绳。
一声清脆的哨声,骏马仿佛听懂了主人的心意,四蹄轻扬,开始缓缓前行。
那匹马着实漂亮,全身毛发乌黑发亮,体型堪称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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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肌肉线条流畅,展现出力量与尊贵。
再看它的主人,身着劲装,头戴无沿帽,高挺鼻梁架着墨镜,随着马的节奏,身体微微前倾,与马儿保持默契,形成最养眼的画面。
训练场地很大,荣湛和骏马的英姿被刘逊尽收眼底,但看不清面容。
[他可真帅!]
刘逊像痴汉一样感叹,并借来旁人的望远镜观察。
速度逐渐加快,骑手与骏马融为一体,在这片场地留下一道飞扬的轨迹。
一圈之后,荣湛驾着马儿来到围栏边缘,速度慢下来,最终停在刘逊面前的小径。
“她很有个性,”荣湛俯身抱住马儿的脖颈,笑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必须先热身,不然会发脾气的。”
刘逊想去摸一摸千澜的头部,却被敏捷的千澜迅速躲开,轻轻踏着蹄子,鼻息尖喷出一团团温热的气息。
见状,荣湛像老父亲似的开怀大笑:“傲气的很,不让碰。”
刘逊缩回手,露出羡慕又惋惜的神色。
荣湛称千澜为‘爱人’,其实更像父女。
他宠溺千澜,护理有佳,砸多少钱都不心疼,为了给千澜安排个单间,他特意入股俱乐部,同时他又很严厉,训练它的方式堪比专业赛马。
这时候,俱乐部老板走过来,本地人,蓄着一圈标准胡子的中年男。
“嗨!荣博士,上周怎么没来。”老板热情招手,不忘跟旁边的刘逊点头示意,并以极快的速度打量这个眼生的人。
荣湛翻身下马,轻抚马儿的脖颈,“有事耽搁了。”
说罢,他牵着马匹走远一些,细心地帮马儿擦拭新换的马鞍。
这边老板和刘逊搭上话。
贝都人好客,天性热情自来熟,两句话就把刘逊处成熟人了。
刘逊从老板口中得知,荣湛总说自己无趣,其实有多项技能傍身,高中时期就赢下两座国际赛马冠军杯,后来忙于学业就不再报名参赛,但一直热衷于这项运动,从未改变。
“他是一个执着的人,对人也一样,”老板仿佛话里有话,转头对上刘逊充满探究欲的视线,“第一次来?”
刘逊道:“之前来过几次,老板可能对我没印象。”
老板瞥向不远处的荣湛,笑道:“以前也是跟荣博士?”
刘逊摇头:“不是,跟别人。”
“我就说嘛,”老板露出会意的神色,“你要是跟他来,我肯定记得。”
刘逊心跳快一拍,抓住重点:“我是他第一个带来的人?”
老板捋着胡子,一眼看穿他的心思,啧啧出声:“怎么可能,小伙子别想了,他有自己的宝贝,就是藏得深。”
“什么?”刘逊没懂,“您是说千澜吗?”
“哈哈哈哈...”老板一排白牙尽显,笑得双眼眯成缝,“什么时候你看见千澜愿意让人碰了,那个人就是宝贝。”
刘逊还是没太懂,只能尴尬地笑笑:“你也不行吗?”
闻言,老板表情怪异,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可不行。”
方才那一阵豪爽的笑声吸引了荣湛的注意力,他牵着千澜靠过来,轻松挤进老板和刘逊之间。
三人又随意聊了片刻,荣湛和刘逊一同上马,老板帮忙清场,让他俩在训练场上自由的跑两圈。
20.独家发表
傍晚,夕阳已衔入远山,温吞的余光流连天际,在云彩上抹出几片淡红。
荣湛安顿好千澜,打算带刘逊回市区。
俱乐部共有三间男更衣室,有一间专门为高级会员准备,荣湛冲澡和换衣服的速度超级快,进去没几分钟就出来了。
他的外表总给人一种慢条斯理、洁癖大王的感觉,其实没讲究,他办事确实不慌不忙,但效率极高,从不拖沓,哪怕是一件小事。
出来时,遇到俱乐部老板在管理室门口等他。
“荣博士,最近白天来的比较少啊,”老板笑眯眯的,捋着下巴那漂亮的胡须,“储物室的钥匙在这儿,密码改了我单独发你,晚上再来就不用走小通道取装备了。”
“是啊,最近有些忙,每次准备出发了突然接到消...”荣湛话语微顿,笑着皱眉,“我晚上不会来这里,钥匙收好。”
老板眸中闪过异色,很快露出‘我都懂’的表情:“明白,男人嘛。”
“?”
这跟男人女人有关系吗?
荣湛竟然在老板脸上找到一丝暧昧,没等他深究,换好衣服的刘逊出来了。
刘逊不得已又穿回西装,眉宇间浮现淡淡窘意,第二次在心里发誓,以后跟荣博士约会再也不穿正装。
“小伙子挺帅的!”
老板热络地夸赞一句,做个请的手势,亲自送两人到停场车。
回市区的路上,依旧是荣湛开车。
他和刘逊闲聊着,余光一瞥,发现对方时不时揉手腕。
“还好吗?”荣湛语气带有歉意,“抱歉,带你跑了一下午,忘记你手腕有伤。”
刘逊立马停止手中动作,“一点事儿都没有,我这是习惯性动作。”
荣湛开玩笑:“被严队知道,免不了说几句。”
“要说也是说我,严队可尊重博士了,每次提起都是夸。”
“我信。”
两人相视一笑,气氛霎时融洽。
经过大半天的相处,一起纵马狂欢后,刘逊觉得自己和荣湛的关系更近一步,从不熟悉的朋友晋升为普通朋友。
“博士,晚上我请客,”刘逊一脸坚决,“你想吃什么?”
出于最基本的礼尚往来,这顿饭也该轮到刘逊。
上次的两万大餐是荣湛出资,这回到俱乐部也是荣湛安排全程,一来一回也是由他开车。
刘逊越想越不好意思:“这次必须我来。”
“好啊。”荣湛在马场待一天,确实饿了。
中午在俱乐部快餐厅吃的便饭,只吃个半饱。
“你来决定,我都可以。”荣湛一抹微笑递过去,瞬间缓解对方的压力。
刘逊兴冲冲朝窗外看去,恰好瞧见一栋高耸入云的建筑,郊外最有名的星级酒店。
“我们去吃中餐?”他试探性地问,“龙虾自助可以吗?”
荣湛没意见:“当然好。”
刘逊用手机搜索酒店相关信息,如果没记错,二层有一家自助餐厅。
果然,店还在,6888绿币一位龙虾自助。
口碑不错,招牌是十六味儿龙虾无限吃,外加帕尔玛火腿肉。
荣湛操控车子下高速,在桥下转一圈,调头回酒店。
到达时,太阳躲进地平线,天空呈灰蓝色。
香槐耶的落日美极了,两人都忍不住驻足朝远方眺望。
“荣博士,希望你别嫌弃。”刘逊担心选的餐厅不够上档次。
荣湛侧过脸,弯了弯唇:“你好像对我有误会,套用我助理的话,上到国宴级下到路边小吃,只要有机会我都尝试,只是食物而已。”
刘逊随口开玩笑:“那下次带你去吃四川抄手吧。”
荣湛颇给面儿:“好啊。”
刘逊开心的说不出话来。
龙虾自助在酒店二层,周末人不少,幸运的是不需要提前预约。
靠窗正好有合适的位子,侍者带他们落座。
先预定两份不同口味的焗龙虾和招牌火腿,其他食物自取。
荣湛习惯餐前喝养胃汤,取了吊汤,顺便帮刘逊带一盅。
刘逊拿了不少牛肉回来,有些惊奇:“博士,这儿还有佛跳墙呢。”
荣湛轻啜一口汤,面色淡然:“不正宗。”
轻飘飘三个字堵住刘逊想要说的十句话。
“吊汤不错,”荣湛语气温和地推荐,“有点大师级的味道。”
刘逊赶忙喝两口,心里却在琢磨别的,忍不住问:“您以前是不是来过?”
荣湛捕捉到年轻警官眼里的窘意,腔调极为自然:“第二次。”
瞎扯。
这里离马场很近,荣湛在酒店有一间长期预留的套房,若是时间有余地,他会提前一天来酒店留宿,第二天去马场,或者是他提早离开马场到酒店休息片刻,午休后来楼下吃顿便饭。
他不挑食,基本什么都吃,但对味道有要求。
这家店他只推荐中式吊汤,还有奶香奶香的小白面包。
刘逊再次肯定一件事:“你对吃的很有研究...”心里默默发誓:下次说什么也要把餐厅选择权交出去。
一天时间,估计把这辈子的誓都发完了。
“你晚上还有事吗?”荣湛忽然来了兴致。
刘逊心跳快一拍:“没有。”
“喝一杯?”荣湛提议,显然心情不错,“我帮你叫代驾。”
“你不是酒精过敏吗?”刘逊时常想起严锵分享戒酒的经历。
荣湛笑着摇头:“少喝一点没问题。”
“那我去取...”
“我在楼上刚好有存酒,不介意等我两分钟。”
说罢,荣湛擦拭嘴角,从座位上起身。
他不仅挑味道,他还挑酒。
不过他给出的理由自然且合理,不会让请客的人感到有压力。
画面一转。
荣湛乘电梯到酒店顶层——105层。
顶层有一家高端的露台酒吧,老板是上海人,酒吧名字简单粗暴就叫‘魔都’。
每当入夜,建在高空的极乐之地可俯瞰整个香槐耶夜景,可谓是匆匆一眼值千金。
荣湛如果在酒店留宿,那么入睡前会上来坐坐。
酒吧经理认识他,在入口处和他打招呼:“荣博士,好久不见,这么早来捧场?”
天刚擦黑,酒吧还未到营业时间。
荣湛直接说明来意:“我和朋友在下面吃饭,麻烦你取一瓶好酒给我,谢谢。”
“客气,”经理笑着答应,“喝点什么?”
“陈教授送的白兰地还有吗?”
“当然,一直在酒库保存,没人动。”
酒库在下一层,经理邀请荣湛到休息区稍等,他走楼梯下去取酒。
荣湛害怕刘逊等得着急,心思敏感的小伙子可能会多想,他发送一条安抚的短信,告诉对方正在取酒。
刘逊秒回:【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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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湛面上浮起笑色。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直梯发出轻微“叮”一声,随后是沉稳的脚步声渐近。
荣湛很自然地朝前一瞥,目光微怔,眼里浮现几缕惊讶。
直梯走出来一个高挑的男人,一身纯黑色西装,衣冠楚楚,双手随意插在裤兜里,永远一副带着野性的散漫样子。
双方视线不经意间连接,空气凝滞几秒。
不是别人,正是不爱搭理人的钟先生。
钟商见到荣湛好像更惊讶,神情僵住,直直望着荣湛的脸观察半晌,好像在反复确认自己没有眼花。
“你怎么会在这里?”疑惑脱口而出,话音落地瞬间,钟商找回管理表情的能力,又变回散漫雅痞的模样。
睫毛怪主动搭话,不容易。
“吃饭,取酒。”荣湛如实说,从沙发起身,“钟先生,这么巧。”
他的目光触到了钟商的脸上,那目光非常平静、柔和,像鸟羽,也像蒲公英的绒毛。
钟商打量他几眼,自言自语念叨:“对,是周末..”
“什么?”
“好奇心很重?”
“......”
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钟商有时候真像一个披着君子外衣的混蛋。
只是像,能让荣玥无条件‘宠’的人,性格指定差不到哪去,老姐对人很挑,尤其是男人。
荣湛用轻巧语气回道:“离开工作室,我的好奇心减一大半。”
钟商抬起下颌,对上那一贯冷静的黑眸:“你刚刚说吃饭,这里有什么好吃的吗?”
荣湛提醒:“二楼有一家自助。”
“哦。”钟商显然不感兴趣,漫步走到酒吧入口的接待处,轻车熟路地从吧台上取出一次性擦手巾,“你自己,还是跟上次那个看上去满满正能量的小帅哥?”
只是随口一问,带点调侃的意味。
不成想是事实。
荣湛说:“他叫刘逊,钟先生猜的很准。”
闻言,钟商脸色倏地发沉,眸光微凝,不自觉捏紧手中毛巾,他背对着荣湛,从后面看不出任何异样。
只是几秒时间,他缓慢地回身,面上带笑,嗓音轻漫,眼神却冷进骨子里:“男朋友?”
荣湛表情很客气:“不是。”
“快了?”
“还在相处中。”
钟商嘴角的笑意渐渐褪去,彻底化为冷笑,他不停地捏着手里的毛巾,说话带着一种诡秘又庄重的腔调:“你是性冷淡的事儿,是不是该跟人家说一声?”
荣湛抬高视线瞅他,眸色平淡。
钟商顽皮地眨眨眼:“香槐耶应该找不出一个愿意柏拉图的人吧。”
荣湛一点也不介意他的针锋相对,实打实地给出理由:“这种事要讲时机,最起码要有表白示好的迹象,直接说出来会显得突兀又自恋,万一人家没这个意思,岂不是很尴尬?”
“有道理。”
钟商频频点头,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轻笑。
荣湛并不想继续探讨这个话题,看眼腕表,心想经理差不多该上来了,随口问句:“钟先生来这里是谈生意吗?”
“不,”钟商抬手一扔,将用过的毛巾准确无误地投进身后的收纳筐,“带人开房。”
荣湛眉梢微挑,不吭声。
钟商朝前走两步,盯住他的眼睛说:“我和你不一样,我是性亢奋。”
容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