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人间苟到大,势要捅破所有不公》 第1章 小虎子 打他! 叫你还手,叫你骂我! 我打死你! 你这个白虎星,丧门星!你倒是还手啊! 我叫你还手! 呸!扫把星……! 村口响起一阵阵打骂声,喧闹嘈杂甚为刺耳,等到声音结束已是过了小半个时辰。在那群动手又动嘴的小子们扬长而去后,留下的就是一个在地上蜷缩成了一团的瘦小身躯。 大人们见到他这副样子,几乎没人流露出怜悯的神色,看他们的眼神里几乎都是厌恶和冷漠,似乎就算是他被活生生打死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他就该死! 终于,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的脸早已鼻青脸肿,仿佛被揍成了一个猪头。 不知道他挨了多少拳,那张脸真是青一块紫一块,已经完全看不出他本来的面目,那肿胀的眼睛眯成了两条细缝,可即便如此,从细缝里闪动出来的目光依旧明亮且阴冷。 受了这样的侮辱,他当然会愤怒,会怨恨,可他只能咬紧牙关,强忍着心中的怒火。 都说打掉牙齿和血吞,他就是这样做的。他深知自己不能将怒火恨意表露出来,否则会引来更厉害的打骂,也会让一些大人找到对他动手的理由。 所以,他必须忍,一定要忍下去,这个道理他在六岁时就已经明白了。 站起来后,他弯着腰,步履蹒跚地向着村外走去。他那瘦小的身躯宛如一根枯草,仿佛随时都能被风吹断吹走。 在秋风中,他也像是一片孤独的落叶,无依无靠,孤苦伶仃。 干活的大人们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去向,也没有心思去理会他。在这个村子里,这个孩子就像是一个透明人,可有可无,活着没人管,死了也不会有人关心。 村子名叫任家村,全村百余户人家都姓任,而在十余年前,任家村可是有三百多户一千多人,在方圆五百里内都是一个大村子,可因为一场瘟疫让任家村一下子死去了六七百人,其中就有那个孩子的父母,他就是那个家里唯一的幸存者。 孩子自然也姓任,父亲名叫任崇山,母亲柳氏,任家最近几代是以崇文尚武四个字排辈分,所以他应该是文字辈,可在他出生不久父母就死于瘟疫,他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自然连名字都没有了。 按理来说,同村又是同族,任崇山夫妇死了,这个孤儿就该被同族长辈抚养,更何况任崇山还有个兄长任崇岳,扶养这个孩子任崇岳当然义不容辞。 可实际上,任崇岳根本没将孩子当做自己的侄儿,反而将他视为灾星祸害,为何如此还是因为那场瘟疫。 要说瘟疫,那可是天灾啊!可任家村这场大灾,却被看做了人祸,这是因为在瘟疫肆虐时,一位游方道士来到了任家村。 这道士自称是白云山的得道高人,他说自己是因为知道任家村有场大劫,才来到了这里。 虽然他来得晚了些,已经死了不少人,但他说要不是他的到来,任家村所有人都得死。他是舍弃了几十年的修为,才保住了剩下这些人的命。 道士要是空口胡说,自然无法令人信服。他在任家村连续七天施法驱邪,让大家见识到了他的能耐本领,也让人们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他的法力。因为在他施法时,真的再无人死去,瘟疫逐渐消散。 不过,最终还是带走了六七百条性命。村民们对道士感恩戴德,无需道士开口,活下来的人们立刻奉上了金银珠宝。 也只有经历了生死大劫后,大家才会将钱财看轻一些,才懂得最最珍贵的就是性命。。 道士驱邪救灾拿人钱财也是理所应当,可他临走时却说,任家村有此大难其实是人祸,是因为白虎星降临所致,而这个白虎星就是那个刚出生不久,父母却已死去的小小婴儿。 村民们一听顿时怒气冲天,怨气沸腾,就是任崇岳这个大伯父也不例外,当时那孩子就在他家,按他的意思,既然这孩子是白虎星就该早早处理为妙,不是活埋就是扔进河里淹死,总之这个孩子必须死,白虎星不能留! 这孩子已经害死了那么多人,还克死了父母,如果活下去,一定还 会害死更多人,任崇岳最怕当然自己被孩子克死,他算是这个孩子唯一的亲人了,他好容易活下来可不想再被克死。 他如此想,其他人也是一样的心思,都想尽快处理掉白虎星,可那道士却说白虎星降临也是天意,既然这孩子到了任家村也就是任家村该有此劫,白虎星也不能说杀就杀,随意处置,这个孩子还不能死。 那道士告诉任崇岳等人,要先将白虎星养大,等这孩子到了十四岁后在,他生辰当天自会有天雷将其击杀,这便是白虎星归位,被天所收。 到那时候,任家村才算是渡过了这一劫,之后定会时来运转,人丁兴旺不说也会兴盛起来。 而在此期间,白虎星不会危害到任家村,但大家也不必对白虎星敬而远之,这孩子害了这么多人,还克死了父母就要受到应有的惩罚,该打就打该骂就骂,只要能让他活到十四岁就行。 道士说完这些后,带着金银珠宝飘然而去,从此那孩子就开始了悲惨的生活。 婴儿时村民们也不能打他,最多就是骂几句,任崇岳这个大伯即便恨不得掐死这个侄儿,也要一把屎一把尿的养活他。 那段时间对于任崇岳就是一种煎熬,看着这个孩子一天天长大,他这个大伯父没有欣喜欣慰有的只是越来越深的怨恨。 等到孩子到了六岁刚刚懂事后,任崇岳就将这个白虎星赶出了家门,其实也是让这个孩子回到了自己的家,对了,为了自己骂起来顺嘴,打起来顺手,身为大伯任崇岳总算给这个侄儿起了个小名,就叫虎子! 也许真是白虎星降世,小虎子四五岁时就知道了自己的处境,虽然他不清楚为什么伯父那么痛恨自己。但他知道一点,那就是在这个地方所有人看他时都是一样的眼神一样的目光,那眼神目光让他不安恐惧,令他发冷颤栗。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家会叫他白虎星,但他知道这三个字会给他带来什么,就是每年每天乃至每一刻都要遭受的喝骂和毒打,还有就是疑惑不解,为什么所有人都这么恨他,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别人家的孩子和自己不一样,为什么那些孩子有父母疼爱,为什么我没有,为什么说是我克死了他们?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 小虎子就是想不通自己为什么和其他孩子不一样,他想知道答案,可没人告诉他。 从六岁起,最初两三年,小虎子几乎就是活在打骂中。 说来也是奇怪了,小虎子不仅是命硬身子也很硬,别看他吃不饱穿不暖,可那瘦小的身子竟是极其坚韧,整日里被人打来踢去,他居然没被打死打残。 当然了这也是大家没把他往死里打,不是人们心软而是村长也就是小虎子大伯早有嘱咐,打骂小虎子可以,但绝不能打死他,这个白虎星还不能死。 村里面知道十四年期限的人就是任家的几个长辈,这也算是个秘密,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 这也是那个道士的嘱咐,这件事不能人尽皆知,太多人知道了会泄露天机,这样反而会给任家村带来灾祸。 出了村子往北走,等离村子远了见不到人了,小虎子就不再弯腰,他挺直腰杆脚步加快。 别看他从小没吃过几顿饱饭,但他的身高比同龄人要高一些,虽然很瘦但身子骨很结实,鼻青脸肿都是小事,过几天就好了,也许这就是从小挨打挨惯了带来的……好处,按他大伯的说法,他就是个贱骨头,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迎着瑟瑟秋风,小虎子到了黑龙河边的一处浅滩,这地方离村子不算近,又因为有一片树林阻挡,平时是很少有人来这里打水,又因为已是深秋,来河边的人就更少了。 黑龙河名字大气,其实就是条小河,河面最宽处也就五六丈,最深也就丈许,这还是夏天雨水足的时候,到了秋天河面更窄,河水更浅,水深都不过膝。 小虎子来这里可不是来玩水的,而是为了吃饭。在村子里他现在能吃的就是伯父给的一些剩菜残羹,可就是剩饭很多时候都是馊的,他吃的东西比伯父喂的那几头猪都差。 以前没办法小虎子只能是给什么吃什么,可等他长大了些后,就开始自 己想办法找吃的,这也许也是一种天赋,完全是无师自通,也是生活所迫吧! 只是村子里的狗和家禽有限,时日久了,偷起来就没那么轻松了,很容易被发现。无奈之下,小虎子只能另想途径,活人总不能被饿死,结果黑龙河就成了他的鱼塘。 要说小虎子也不真是一般孩子,就拿游泳来说,他也是无师自通,就是自己在水里玩着玩着就会了,而且随着年龄增长,他的水性是越来越好,别看他小可要是说水性在任家村他只怕已是第一。 第2章 小虎子来到河边时,太阳已经高悬在天空,仿佛一个巨大的火球,散发着炽热的光芒。秋日的暖阳,如同一股温暖的洪流,流淌在小虎子的身上,让他那颗从小就比别人冰冷一些的心,渐渐地融化,多了一丝暖意。 他小心翼翼地脱下衣服,这件衣服已经陪伴了他两三年,上面布满了层层叠叠的补丁,就像是一个历经沧桑的老人,每一个补丁都是他亲手缝补的痕迹。 衣服上的脚印和口水印,格外刺眼,小虎子的眼中燃烧着怒火,他紧紧地握着拳头,嘴里不停地咒骂着。 如果那些小孩子现在敢来招惹他,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还手,让他们尝尝被打得满地找牙、哭爹喊娘的滋味,他对自己的实力有着十足的信心。 衣服不能换,也没有别的衣服可换,他虽然可以偷吃的,但绝不能偷衣服。衣服要是换了,就太容易被人发现了,他可不想因为这件事挨打。 看今天天气不错,小虎子决定把衣服洗一洗,他洗得格外小心,生怕把这件连叫花子见了都头疼的破烂衣服弄破了,毕竟这衣服要是破了可就真的不好补了。 洗完衣服,找个地方晾起来后,他便下河摸鱼。不一会儿,就抓到了三条大鱼,每条都有三四斤重。这些鱼被扔在河滩上,活蹦乱跳,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 看着这些鱼,小虎子不由得想到了自己,心中暗想自己和这些鱼其实没什么区别,也许随时都会死去吧! 这个念头如闪电般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紧接着,他开始生火烤鱼。在这里,他早就准备好了一套吃饭的家伙。 当然,这些都是他从村子里偷来的。锅碗瓢盆一应俱全,各种调料也应有尽有。再加上他被生活磨练出来的厨艺,这顿饭做得很香,他也吃得津津有味。 饱餐一顿后,他躺在一块被太阳晒得暖洋洋的大石头上,望着天空发呆。 每次来到这里,每次四周寂静无人时,他都会想很多事情。他有太多的问题和疑惑,他不知道村里人为什么会如此恨他,不知道自己的亲大伯为何也和其他人一样,不知道自己的爹娘为何不在了。 这些问题他不是没有问过,可也仅仅只问过一次。当时,他问了大伯父,结果得到的不是答案,而是好几个重重的耳光,还有狠狠的一脚。 从那时起,他就将所有的问题深埋在心底,只有在没人的时候,才会自己默默思索。 其实,这些问题他早已心知肚明。他知道大家之所以如此恨他,是因为他害死了很多人,其中就包括他的爹娘。因为,他是白虎星。 可他不明白的是,自己是如何害死那么多人的?白虎星又是什么星?为什么它能害死人?既然它可以害死那么多人,那为什么大家还让自己活着?为什么自己会是白虎星?! 他还不只是一次的告诉自己,自己不是什么白虎星,自己也是人,自己和其他人没什么不一样。可惜的是,这只是他的想法! 他渴望亲情友情,渴望爹娘的疼爱,渴望有小伙伴好朋友,渴望得到本来每个人都该有的东西。然而在这个地方,在这个村子里,他的所有渴望都是奢望,只怕是永远都不会实现了。 真想离开这里啊! 小虎子时常会有这个心思想法,他想离开任家村,离开那些视他为洪水猛兽,妖怪魔星的人们。可他又不知道离开后要去哪里,甚至他都不知道该怎么离开,他还是太小了。 我要快些长大,这样就能快些离开村子,我听大伯说过,村子外的世界很大很大,外边一定有我可以好好生活的地方。 等我长大了,活好了,再回到村里,那时候我看谁敢再骂我打我,我还要报仇,让他们挨打挨骂,让他们知道我的厉害,让他们知道我也是人,让他们知道我不是什么白虎星! 他越想越兴奋,猛地站了起来,就在那块大石头上大声喊道“你们听着,我不是白虎星,我是人,我是人……!” 清亮的声音随风而去,仿佛可以传到很远,仿佛可以让所有人都能听到,这是他的呐喊,这是他的怒吼,这也是他此时此刻最大的心愿! 叫喊了一阵子,他觉得舒服了 很多,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对将来也充满了希望。以前他也都是这样为自己打气鼓劲,正是这样他才能一次次挺过来,没有让遭遇的那些事情压垮。 一个十岁的孩子能够有这样的意志毅力,确实是难能可贵,而这也是被残酷的生活硬生生逼出来的。 精神振作的小虎子看起来沉稳了许多,他的眼中闪烁着同龄人所没有的坚定光芒,挺直的腰杆也显示出他与众不同的气势。他赤裸的身体上布满了各种新旧伤痕,这些伤痕揭示了他所遭受的无数毒打和摧残。 他才仅仅十岁,那些人却对一个孩子下如此重手,他们的心肠是多么残忍。这样的经历,怎能不让他心生怨恨,形成偏激暴戾的性格?正是这些人在他心中播下了仇恨、凶残、冷酷的种子,为他开启了一条别样的人生道路。 回到村子里已是到了傍晚,家家户户都已是炊烟阵阵,而小虎子的家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 他的家其实很大,有大大的院子,有三间正房四间厢房。但院子里早已长满了杂草,地面坑坑洼洼,坎坷不平,房间也是破败不堪,四间厢房已经是塌了两间半,剩下的断壁残垣,已经成了老鼠的窝。 正房勉强还能住,还能遮风挡雨,还有几件破烂家具和土炕。小虎子爹娘去世后,家里本来还有一些值钱东西,但早就被任崇岳搜刮走了,弟弟的物品哥哥继承合情合理,再说了把小虎子养这么大不需要钱吗?那点东西算起来都不够,说起来小虎子还欠着他的养育之恩呢! 天色暗了,小虎子钻进冰冷的被窝,炕是冷的,被是破的烂的,为了让自己可以睡得舒服些,他还找了一些干草来保暖,不过等到了冬天他还得想其他办法,不然真会被冻死。 一年四季,小虎子最讨厌的就是冬天,更不喜欢下雪,别人见到雪想到的是堆雪人打雪仗看雪景,而他想到的只有寒冷和饥饿! 过几天是不是该找条狗皮褥子了?村东头小狗子家的那条大黄狗也该死了吧?它要不死今年我就要冻死了! 想了一个目标,小虎子就在被窝里盘算起来,偷狗杀狗吃狗肉都很简单,主要是怎么能够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一定不能让人怀疑到自己身上才行,得想一个周全的方法。 想到吃狗肉,小虎子不觉舔舔嘴唇,他已经很久没吃狗肉了,上次吃的还是大伯家的那条傻狗,那还是今年春天的时候。而到了现在,大伯还以为自家的狗是半夜被一条母.狗勾引跑了的。 想到这里,小虎子一阵得意,那条傻狗就是该死,狗仗人势差点咬了他,但傻狗的肉也真是好吃,味道好极了! 想到那顿美味狗肉,他连续咽了好几下口水,肚子也禁不住叫了起来,咕噜噜很大声。晚上没吃饭,中午的鱼肉早就消化掉了,他现在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天三餐顿顿大鱼大肉都不嫌多,何况才吃了那么一点,肚子现在造反很正常。 家里根本没吃的,有的就是炕上的这些干草,他又不是牲口自然不能吃这些。 深更半夜,也没地方去找吃的,只能使劲忍着。要说忍饥挨饿他也是很有经验,都说画饼充饥好使,其实那就是瞎扯淡。肚子越饿就越不能想食物,要想些和吃饭无关的事情,他现在想的就是等自己长大了变厉害了要做什么。 首先,他要让任家村的所有人知道,他不是白虎星,他是和他们一样的人!不,他要比他们更厉害! 然后,他要让他们每个人都知道自己的厉害,让他们都尝尝自己拳头的滋味,他要报复,他要报仇! 对,就是要报仇!他们从小打他骂他,他怎么可能不报仇?他一定要一个个打回来,一个也不放过,就是大伯也一样! 不由自主他捏紧了拳头,浑身紧绷,幻想着自己已经长大了,眼前就是那些曾经欺负过他的人们,他现在就要讨债报仇,打得他们哭爹喊娘,就像当年他们打他一样。 在幻想中,饥饿感仿佛离他而去,不知不觉间,他沉沉睡去。在梦里,他见到了自己的爹娘,他们紧紧抱着他,笑着说着,而他也开心地笑了起来,甚至说起了梦话“爹娘,我想你们了,你们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爹娘没有回答,他们似乎 在说笑,可他就是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这样的场景常常出现在他的梦中,这是他与爹娘唯一的相见之机。然而,在他的梦里,爹娘的面容总是模糊不清,因为他并不知道爹娘的模样,但他内心深处知道,那就是他的爹娘,他们会在梦中与他相见。 他沉浸在美梦中,说着梦话,热泪却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平日里,任凭旁人如何打骂,他都从未流过一滴泪,即便再疼,他也能咬牙忍住。可到了梦里,他总是会哭出来,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般。他的软弱和无助,只有爹娘才能看到。 五更天,小虎子醒来了,他何尝不想多睡一会儿呢?但他不得不从刚刚捂热的被窝里艰难地爬出来,因为他还有活儿要干。 第3章 一年前任崇岳就给小虎子安排好了每日必做之事,天还没亮,小虎子就要去他家劈柴挑水,然后是打扫院子,干完这些活后,还要去田里劳作。 总之,任崇岳不会让小虎子有片刻清闲,还说小虎子不能白吃白喝,他可不养闲人,想吃饭就得做事干活,否则连口水都没得喝。 这一年来,小虎子每天都饿着肚子苦苦支撑,先不说田里的农活有多累人,单是劈柴挑水这些活,也不是他这个年纪的孩子能干好的,但他就是咬牙硬挺了过来。 有时候,村里一些人见到干活的小虎子,但凡有点良心,都会心生怜悯,暗骂任崇岳不是个东西,就算小虎子是白虎星,也不能如此折磨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 当然,没人会把对小虎子的怜悯表现出来,因为白虎星不值得可怜,他遭受这些苦难都是报应。大家都是这么想的,如此一来,心里就不会有负罪感。 还有人会想,任崇岳对亲侄子都能如此残忍无情,那我们又何必同情这个小子呢?他能好好活着,已经是老天不开眼了,这种祸害早就该死了,早死早超生! 今日小虎子尽管饥肠辘辘,却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干完了所有的活。早饭时,大伯父竟然良心发现般地给了他一个没馊的饼子和一碗比刷锅水好一些的面汤。也许是厨房里真的没有馊掉的饭菜了,才让任崇岳开恩了一次。 小虎子吃了个半饱后,又要去放羊。任崇岳有二十几只羊,每天都是小虎子带着去吃草。这些羊一个个都比小虎子看起来健壮,毛厚肉多,简直就是名副其实的肥羊。可惜的是,从出生到现在,小虎子只闻过羊骚味,却没有吃过一口羊肉,喝过一口羊汤。 偷羊吃也是小虎子现阶段的一个目标计划,为此他已经筹划很久了。只是苦于没有机会,羊可不比狗,偷吃容易,善后却很难。要是被大伯父知道是他偷羊吃了,那他一定是死定了,这是毫无疑问的。 大伯父如此,其他人也一样。有时候小虎子就在想,要是山里的狼能来村里捣乱一次就好了,这样他就有机会下手了,这就是浑水摸鱼。 可惜的是,任家村离山比较远,加上近些年风调雨顺,庄稼收成好,人们都能丰衣足食。而山里的情况也不差,那些野兽也都有吃有喝,所以都不会出山觅食。 任家村的人们已经很多年没见到什么野兽了,现在的那些小孩子都不知道狼长什么样,只听大人说狼和狗差不多,就是尾巴卷不起来,总是拖在地上扫来扫去。 眼看着肥羊近在咫尺却不能下嘴,小虎子的肚子又不争气地咕噜噜叫了起来。他也不能薅几把羊毛充饥,只能再想其他事情抵御肚饿,饥肠辘辘的感觉就像有无数只蚂蚁在肚子里爬来爬去,让人浑身难受。 放羊其实并不累,羊群也不需要照看,在头羊的带领下,这群白毛货吃得悠闲轻松,完全不需要小虎子操心。 看看天色觉得时辰差不多了,小虎子扔下羊群悄悄回到了村子里,他可不怕羊会丢,在这村子里,想偷羊能偷羊的似乎就只有他一个人。 回到村子里,小虎子像只老鼠一样避开了所有人,先是偷偷溜进大伯家厨房拿了一些干粮吃了。然后又转到了村东头祠堂西面一间大房后面,这里是任家村的私塾,还没靠近就能听到阵阵读书声传来,清脆琅琅,声声入耳。 任家村的私塾是近些年才开设的,教书的张先生是从邻村张家庄请来的。这位张先生学问高深,据说还是位举人,在张家庄地位尊崇,身份显赫。 本来,人家根本不愿意跑十几路来这里教书育人,可由于任家村几年前帮助张家庄扑灭了一场火灾,为了还这个人情,张先生才答应过来教书。 张先生每月只来十天,而且还是车接车送,为此,任家村还专门打造了一辆马车。请先生来教书就得有诚意,在这方面,任崇岳这个村长做得确实很好。 张先生有言在先,他来此教书不是为了钱财,分文不取,纯粹是为了还人情。而且,他只教三年,如果任家村有可造之材,他也会尽心竭力地教授,甚至是收为正式学生。 任家村开设私塾,并不是指望村里能出什么秀才、举人、状元,只 是想让孩子们认识几个字,懂得一些道理,最起码要会写自己的名字。 有了私塾后,任家村孩子们每隔三天就来上课,这里面自然不包括小虎子。 小虎子当然很羡慕这些能够上学的人,他也想识字明理,所以他就要想方设法偷学。 都说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小虎子一番观察后,终于找到了一个地方很适合偷看偷听,那就是私塾的后窗。 他也不是每次上课都来,是看时间找机会,好在村里人因为很尊敬张先生,在先生上课时私塾周围很少有人晃悠闲逛,小虎子趴在后窗也很安全。 后窗很高,小虎子必须架着梯子才能上去,他这样偷偷上课已经坚持了一年多,也认识了不少字,学会了不少文章。 张先生授课认真严谨,对学生也很严厉,这些孩子没一个不怕他的,都说严师出高徒,可任家村这些孩子里却没有一个让张先生满意的学生。 这些孩子很多都没把读书当回事,也许这也和他们的父母有关,一些父母总会对自己的孩子说“咱们能认识几个字就行,庄稼人最主要的还是要会种地,会种地就能养活一家人,书读得再多又填不饱肚子,咱们要分得清轻重主次。” 正是因为这些父母的教育,很多孩子来私塾上课就是应付差事,有时候先生说什么讲什么教什么根本没往心里去,坐在那里看似很认真实则已是神游天外。 张先生也不是不知道这些情况,但他既然答应了教三年就不能半途而废不守信用,所以不管下面的学生们学不学,授课时一直都是一丝不苟,严肃认真。 小虎子在后窗学得很认真,也许是存着和其他孩子较劲的心思,也许他本身就很有天赋悟性,先生说的话就像刀刻斧凿一般印在他的心里,教的那些字也都像长了翅膀一样飞进了他的脑海,会读会写也知道其含义。 因为他没有书本也没有笔墨纸张,学的时候全凭用心记忆,练字写字都是找根树枝在地上练习,他很希望有一天能和那些孩子一样在里面上课学习,可他也知道那一天永远也不会有。 今日先生讲授的是《千字文》,这是篇全新的课文,前面教的《三字经》《百家姓》小虎子都已背熟学会。上次先生布置的作业就是让学生们先预习一下《千字文》的前四句,今日要讲的正是这四句的意思。 那四句小虎子早就背得滚瓜烂熟了,他觉得没什么难度,就是不明白这四句话的意思,所以他才会趁放羊的时间来私塾听听课。 张先生一上课并没有立刻开讲,而是先提问,看有几个学生背会了那四句,小虎子来的时候,正赶上张先生提问的是他大伯父任崇岳的宝贝儿子任文武。 这小子比小虎子小一岁,但块头足足比小虎子大三圈,绝对是个大块头,那脸上的肉都有往外冒油的感觉,肥头大耳,活脱脱一个小肉墩子。 因为是独子,任崇岳夫妻对这个儿子那真是娇生惯养,极其溺爱,从小有什么好吃的都给儿子吃,而这小子也真是能吃能长,小小年纪已是胖得不成样子。 小虎子暗地里一直叫这个堂弟是肥猪,而任文武也一直把这个堂兄当做眼中钉。二人从懂事起就开始打架,说是打架其实就是小虎子挨打,小胖子有爹娘撑腰,小虎子从不敢还手,可以说小虎子就是小胖子的人肉沙袋。 见到文武被先生提问,小虎子暗暗一笑,心说,这头肥猪要是能背出来,我就跟他姓。 再看任文武真是满面红光,满脸油光,尤其是那张嘴油腻腻的,也不知道今早他是啃了猪蹄还是吃了鸡腿,小虎子隔得老远都能闻到一股肉味。 就听任文武结结巴巴地说“天地……牛黄……” 听到牛黄,小虎子差点笑出声来,任文武也意识到自己背错了,连忙改正“天地……羊黄……” 小虎子强忍着笑,暗骂起来,蠢猪,整天就知道吃,这么简单的话都记不住,天地玄黄,牛黄羊黄,你怎么不说是猪黄! 张先生也被这双黄弄得不禁莞尔,也是暗暗摇头,心说任家也曾是耕读传家,怎么到了这一代就成了如此模样?这也是受到了那场疫病的影响。一场劫难让任家几乎就 要断了读书之脉了,唉! 任文武还在努力记忆,可脑子里又真是空空如也,他就没有预习过,能记得“天地”二字已是很难得了,他现在能记住的就是娘亲说了中午要做红烧肉,想到那香喷喷的红烧肉他禁不住舔了舔嘴唇。 张先生也没说什么,示意任文武坐下,然后继续提问其他人,好在在座的三十多个孩子里还有几个能够背得出来,总算没让张先生太糟心。 任文武 第4章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小虎子早就将这些内容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心中不禁有些沾沾自喜,心想我就算不在里面听课,也比他们强多了。如果我能像他们一样,那肯定会学得更好! 提问结束后,张先生开始讲课,小虎子在后窗爬了半个时辰,才悄悄离开。 他自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来无影去无踪,却不知,在他离开的时候,张先生有意无意地看了后窗一眼,同时在心里暗暗叹息了一声。 其实,小虎子第一天来偷偷上课的时候,张先生就发现了这个隔着窗户上课的学生。他向来秉持着有教无类的态度,认为既然有人愿意来偷听上课,就说明这个人有学习的欲望和进取心。所以,他并没有声张,而是假装不知道。 之后,他又打听到了小虎子的身份,自然心生怜悯。他无法改变任家村人对小虎子的看法,但他可以尽可能地让小虎子多学点东西。这孩子既然如此好学,我又为何不能成全他呢! 有了这个想法,张先生对小虎子更是格外关照。只要小虎子来偷听,他讲课时就会更加详尽仔细,因为他知道小虎子没有书本,学习全靠记忆,所以尽量让小虎子能听懂、记好。 也正是因为张先生的有心教授,小虎子才能学了不少知识,有时候张先生甚至都会想,这个偷听的学生是不是会比在座的这些孩子更有出息呢?若是如此,也不枉他费心一场了。 小虎子可不知道这些,他还以为自己偷偷上课是无人知晓,回到村外继续放羊时,他就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默写刚学的千字文顺带着练练字。 到了中午,赶羊回圈刚到家门时正好遇到了放学回家的任文武。 也是合该有事,见到一步三摇、一步三喘的任文武,小虎子就想到了他在课堂上的表现,什么牛黄羊黄真是越想越好笑,一个没忍住他就笑了出来,而且还笑得很大声。 小胖子本来没把这个堂兄看在眼里,可见他神情古怪,笑得还那么放肆嚣张,主要那笑明显就是在嘲笑自己,这让他很不爽,平时他对小虎子也是想打就打想骂就骂,今天也不例外,立刻就指着小虎子大骂道“你个臭白虎星,你笑什么!?想挨打是不是!” 自己一笑小虎子就知道麻烦来了,换在平时他也是能躲就躲,尽量不和小胖子起冲突,因为小胖子是大伯父的心肝宝贝,他们吵架干仗不管有理没理,挨打的一定是他。 可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小虎子没忍住这口气,也骂道“我笑的就是你,你个肥猪,我还骂你了,你看看你的猪头都胖成什么样了,都快变成猪脑子了吧!” 任文武做梦也没料到小虎子竟敢还口,更没料到他竟敢骂得如此难听,他虽然很胖,但最讨厌别人骂他是猪。 小虎子这一骂,犹如火上浇油,顿时让他火冒三丈,怒气冲天。他二话不说,上前一步,抬手就是一巴掌,那胖胖的手活像猪蹄一般,朝着小虎子的脸扇了过来。他扇小虎子耳光也是家常便饭,这一巴掌力道十足,也极有准头。 小胖子一动手,小虎子也来气了,一闪身就躲了过去。他虽然瘦,但身手灵活,一个转身就到了对方身后。气极之下,他也没想太多,一脚就踢在了那胖乎乎的屁股上。 这一脚力量不小,直接把小胖子踢倒在地,来了个极其标准的狗吃屎。由于小胖子没想到他竟敢真的动手,倒地时毫无防备,那张胖脸结结实实地落在了地上,顿时鼻血横流,鼻青脸肿。 任文武被打懵了,趴在地上半天才回过神来。随后,他觉得鼻子又疼又酸,还有热乎乎的东西往外冒。他伸手一摸,定睛一看,满眼都是血光。他顿时发出一声尖叫,那动静像极了杀猪时的惨嚎。 小虎子一脚踢出时就已经后悔了,可想收腿已经来不及。见到小胖子倒地,他心里虽然一阵快意,但也知道大事不妙。 随即,那刺耳的尖叫传来,他更是心慌意乱。接着,他就听到了院子里的脚步声,显然是大伯父两口子冲了出来。同时,他也听到了伯父的叫喊声“怎么了?是文武吗?文武,你怎么了?!” 小虎子一想 到伯父见到小胖子满脸是血的凶狠模样,立刻如坠冰窖,双腿筛糠,心里暗暗叫苦,怎么办?这下他一定会打死我!我这次可是被这头肥猪害死了!不行,我不能等死,快跑吧! 他想跑可双腿却像被钉住了一样,在伯父的积威下,这一刻他已是惊恐万分,四肢瘫软。但很快他又强打精神,一咬牙一跺脚,心里骂道,去他娘的,先跑再说了,总不能让他活生生打死!他儿子是人我就不是人了!是他先动手的,我踢他没错。 他也知道和伯父讲道理就如同对牛弹琴,现在不跑等着他的就是一顿毒打,既然横竖都要挨打,还不如先躲了再说。 有了主意,在任崇岳夫妻跑出门来的那一刻,小虎子像只兔子一样撒腿就跑,一阵风似的向村口跑去,而任文武还在流血又流泪,哭得昏天黑地,就像是死了爹娘一样。 任崇岳夫妻冲出来时也就看到了小虎子的背影,继而又被儿子的惨状惊吓到了,夫妻两个同时惊呼大叫,那动静和儿子差不了多少。 小虎子像离弦的箭一样,一路狂奔,一口气冲出了村子,足足跑了三四里路才停了下来,回头看看没人追赶他才安心。其实他也知道伯父担心儿子一定不会追自己,但等他回去迎接他的就是一顿毒打。 想想伯父凶狠的模样和手段,小虎子不寒而栗,禁不住又是一阵哆嗦,可现在后悔已经晚了,谁叫他没忍住踢了那一脚,不过想到任文武那副惨样,他又是十分得意和高兴,这肥猪这次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哼!下次,如果有下次还会叫你好看。 现在他的心情是极其复杂,兴奋欣喜惶恐不安等等情绪揉和在了一起,许久后才缓缓平复下来。 这时,不争气的肚子又叫了起来,这家伙每天也不知道要叫多少次,真是一点出息也没有!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小虎子不再想伯父,先想着怎么让肚子好过,现在能吃的也就是河里的鱼了。 不过总是吃鱼也有些腻了,可惜的是,除了鱼之外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其他食物,要是能回村偷只鸡就好了,但这个念头也就是一闪而逝,万一回去遇到伯父,那时候倒霉的不是鸡而是他自己。 寻思着,小虎子已经走进了河边的树林,这林子面积很大,树木也很茂盛,里面也有不少动物飞禽,有时候小虎子也会带着弹弓打几只鸟来吃,他的弹弓也很厉害,就算不是百发百中也差不了多少。 有时候在打鸟时他就想,如果那天有人真把他逼急了,他就拿弹弓对付那些人,打得他们头破血流,他甚至都想给伯父来一下,但这也只是个想法而已。 今日事发突然,小虎子竟然没带弹弓,只能望鸟兴叹。见到那些在枝头跳来跳去的鸟儿,他心中不禁有些羡慕,心想我要是能变成鸟儿就好了,那就能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唉! 就在他有所感触,默默感叹时,忽然一道黑影从他身边闪过,把他吓了一跳。同时,他也看清楚了那黑影是什么,竟然是一只黑毛兔子!这只兔子像是被他的脚步声惊吓到了,从草丛里窜了出来,没头没脑地向前跑去。 小虎子吓了一跳后又喊了一声,他可没想过要去追兔子。这玩意速度太快了,他又不是狗,怎么可能追得上呢? 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情况出现了。那只兔子也许真是被他吓到了,慌不择路,跑得又快,竟然一头撞在了一棵大树上。 砰的一声巨响,兔子撞得大树晃了几晃后,就直挺挺地躺在了树旁,也不知道是晕了还是直接死了。 小虎子先是一愣,继而大喜,欢呼一声就跑了过去。一看,那兔子的鼻子和嘴巴里还在冒血,身体抽搐几下后就没了动静,显然是死了。 小虎子笑得灿烂,拎起兔子试试份量,这飞来的美食足足有十七八斤重,他心说,先生说的守株待兔就是这样吧,古人诚不欺我呀! 哈哈,这次我得好好吃一顿了,兔子我还没有吃过呢! 野兔这东西非常狡猾,跑得快又是狡兔三窟,只有很厉害的猎人才能打得到,小虎子今天真是好运当头才能有此收获,这种情况不能说是百年不遇也是难得一见了。 拎着兔子,小虎子兴高采烈的到了河边,虽然没有吃过兔子,但他也是吃过狗肉的,剥皮清理这一套他做的已是十分娴熟,不一会就弄好了。然后开始生火烤肉,边烤还边咽口水,恨不得马上吃几口解解馋,那眼睛都有些发红了,也许是被兔子影响到了。 眼看兔子快熟了,小虎子忙活了一阵也出了一身臭汗,就想先洗洗澡再享用美食,反正也费不了多少时间。 脱衣服下河,小虎子痛痛快快洗了个澡,当他上岸还未穿上衣服时,就发现有人竟然坐在火堆边上,而且那个人竟然还在吃着兔肉,吃得津津有味全神贯注,似乎都没有看到他。 第5章 任独行 一丝不挂的小虎子见到有人出现,顿时吓得面色如土。要知道,这个地方极其隐蔽,平时几乎没有人来往,他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会选择在这里生火做饭。 更让小虎子感到惊讶的是,这个人一看就不是本地人。他究竟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最让小虎子气愤的是,这个人竟然在吃他的兔子! 小虎子惊愕之后,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然而,那个人对小虎子的出现和动作视而不见,全心全意地享受着美味的兔子,吃得津津有味,仿佛这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 小虎子看着自己辛辛苦苦烤好的兔子被别人吃掉,心疼得犹如刀绞。那可是他一口都没舍得吃的兔子啊,他只是闻了闻味道而已。可现在,那只兔子已经有一半进了那个人的肚子,真是岂有此理! 小虎子又气又怒,同时也有些害怕,他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吃着自己的兔子,同时也仔细地打量着对方。 他也有些好奇,因为这个人和他平时见到的人不太一样。这个人是个中年男子,身材高大,即使坐在那里,也给小虎子一种仰视的感觉。 他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衣衫,面料看起来比村里人穿的粗布要好很多,衣服上似乎还闪烁着一层微弱的光芒。小虎子心想,先生曾经说过什么绫罗绸缎,这衣服应该就是吧! 还有他腰上的那根腰带,应该也很值钱吧,那腰带扣子好像是玉的吧,锦衣玉带,还有那双油亮亮的皮靴,这人究竟是什么人?是大财主吗?大财主跑到这里做什么?就是为吃我的兔子吗? 还有这人长得也很……好看,那眉毛那鼻子还有那眼睛都很好看,刚才我还觉得他得有三四十岁,现在看起来似乎连三十都不到吧! 小虎子越看那人越透着古怪,这人就像是书上说的那种贵公子一样,这样的人居然会在这里出现,居然会偷吃自己的兔子,他究竟是什么人? 慑于那人的气势威仪,满肚子怒火的小虎子看了半天后愣是没敢说出一个字,而且怒气过后就是隐隐的惶恐,原本他对大人就有潜在的畏惧,更何况这位还是陌生而又很古怪的人,他敢看对方这么久已经是很大胆了。 看了半天,那只兔子已经有大半进了那人的嘴里,那人看起来吃得也不算快,可他吃东西似乎不需要咀嚼,一口一块肉,就那么囫囵吞枣似的咽了下去,看得小虎子一阵阵心疼,这么好的兔肉你就不能细嚼慢咽的吃吗,这就是浪费你知道吗? 心里暗暗嘀咕和惋惜着,小虎子像一只受惊的蜗牛般,慢慢地动了起来,不是向前,而是缓缓地后退。他才不会傻到上去找人家理论呢,毕竟这人如此怪异。 这兔子……这兔子就权当是喂狗了吧,他在心里暗骂,真倒霉,怎么会遇到这么一条大狗!自认倒霉的小虎子缓缓地挪动着脚步,此刻,他最害怕的是那人会有什么举动,万一……。 正想到“万一”时,那人忽然看向小虎子,这时候他们相隔少说有七八丈,可那人的目光一望过来,小虎子就觉得对方像是近在咫尺,那目光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却似乎能够穿透自己的内心,将自己一眼看透。 小虎子被那人看得身体一僵,不敢再动,双腿像被抽走了骨头一般,软绵绵的,心里也是一阵发虚,脑子里更是瞬间变得一片空白,那一瞬间,他就像是失了魂。 “怎么?这就要走了!”那人看着小虎子徐徐说道,声音清朗,语气低沉,但每一个字仿佛就在小虎子心里响起,让他听得清清楚楚,也从失魂落魄里醒来。 意识清醒了,小虎子随即脸色大变,颤声问“你……你……你是谁?” 他忽然想到一个传说,很久以前这黑龙河里曾有一个河妖,这个黑龙河妖就喜欢在河边抓一些人回去当口粮。据说这河妖有种可以摄人魂魄的妖术,只需看一眼就能让人魂飞魄散,失去自我,方才他不是就差点没了魂魄吗? 这……这人难道就是传说里的河妖?! 见他脸色惨白如见鬼魅,那人不觉一笑,又说道“这么好的兔肉不吃真是可惜了,这是你的吗?” 说到兔肉,小虎子就算怕得要死也忍 不住心生怒气,再看那兔子……就剩下一堆骨头了,娘的,我连骨头都没有舔一下呀! 怒气如火山般喷涌,胆气如洪涛般汹涌,小虎子的勇气也如决堤的洪水般瞬间爆发,他怒不可遏地吼道“不错,这就是我辛辛苦苦烤的兔子,都被你吃了,你……你……”气急败坏之下,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要他赔吗?他能赔吗? 那人扔掉手里的骨头,拍拍手后不紧不慢地说“其实呢,你这兔子烤的有些老了,你知道吗?兔肉老了味道就有些差了,你该早点吃呀!可惜了!”惋惜一下后,那人继续慢条斯理地说“我替你吃了这兔子也算是帮了你。” 小虎子闻言鼻子差点给气歪了,这是什么歪理,吃了我的兔子你还有理了!我还要感谢你!我谢你娘啊! 小虎子气得都想动手,可他不敢,他还保持着清醒,这人说不定真是河妖,我不能和他废话,我得快点走。 小虎子想走,那人看出来了,又慢悠悠地说“兔子被人吃了,换了我一定会很生气,你呢?不生气吗?你是不是想走?你不会如此没出息吧!”说完他轻轻摇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没出息!小虎子被这句话刺激得像只炸毛的猫,怒声咆哮道“你才没出息,你吃了我的兔子还这样的理直气壮,你太不要脸了,你赔我兔子!”说着他还上前走了几步,摆出兴师问罪的姿态,瘦小的胸脯挺了起来,气势多少有了些。 那人轻笑一声道“赔你兔子不是不行,但你有胆子要吗?你知道我是谁吗?” 小虎子也是豁出去了,大声道“我管你是谁!吃了我的兔子你就得赔!” 那人漫不经心地道“好啊,你胆子不小,想要我赔你兔子,你过来呀!你过来我就赔你!” 小虎子心里想,过去就过去,我可不能被他小瞧了!就算你真是河妖我也要和你讲讲道理!想着,他迈开腿,大步向着那人走去,双拳紧握,咬牙瞪眼,一副不服就干的样子。 等走到那人近前时他才停步,怒目圆睁与其对视,而对方神情淡然,目光平和,还是坐在那里,脚下则是一堆兔骨头。 看到那些骨头,小虎子怒气更盛,脚下用力,作势欲扑,他和人打仗就是这个架势。 那人笑道“想打就打呀,我也不以大欺小,你要是能打我一拳踢我一脚,我不仅会赔你兔子,还能赔你银子。” 小虎子咬牙切齿地道“谁稀罕你的银子,我就要我的兔子!”话刚说完,憋着一肚子气的他猛然扑了过去,双拳挥出打向那人的脸,他是想来个出其不意,给那人一点点颜色看看。 小虎子不会武功但他会打架,只不过他的打架经验只限于同龄人,和大人这是第一次,他也是气急了才会出手,就想着能给对方一拳就行,这个人不管是河妖还是什么玩意,总之吃了他的兔子就该打! 打他一拳就是小虎子的目标,但他也知道一点,不管对方是人是妖还是妖人,后果会很严重,可他就要打,不打不行,为了那只兔子还有自己的肚子,他必须这样做! 小虎子也做好了挨顿揍的准备,可奇怪情况出现了,他扑过去后居然没碰着那个人,明明看上去是扑到了,可就是没扑上,又因为用力过猛他一个狗吃屎直接趴在了河滩上,差点啃了一口泥沙。 见鬼了,真是见鬼了,这个……东西难道真是河妖! 趴在那里他第一时间想到了这点,心里一寒,浑身一颤,差一点就尿了裤子! 不过小虎子也算是胆大包天了,惊恐只是一时,很快就打起精神,四肢用力硬生生又站了起来,一转身又向那人扑去,这次他是看准了,眼睛死死盯着对方,那速度比之前都快了一些。 那人似乎动也没动一下,就在那里悠然坐着,小虎子的动作完全没影响到他,他甚至连瞅都没瞅小虎子一眼。 呼的一下,小虎子再次扑了个空。这次,他看得真真切切,就在自己即将扑中时,那人仿佛轻轻抖动了一下。至于具体是怎么动的,他愣是没看清楚,也许是自己看花眼了吧,反正他差点又来了个狗啃泥。 不过,这次他没有趴下,而是留了几分力。扑空后,他的 身体刚刚稳住,便猛地一转身,双手扬起,撒出两把泥沙,同时嘴里高喊“看家伙!” 此前趴在地上时,他偷偷抓了两把沙子,此刻终于派上了用场。沙子飞扬,笼罩了一丈方圆,如雨点般朝那人劈头盖脸地砸去。 这一招虽然伤不了人,但能让那人的干净衣服沾上泥沙,小虎子也算是报了仇,谁让他穿得那么一尘不染呢! 小虎子为自己的这一招暗自得意,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得意的神色。然而,很快他的神情就凝固了,因为他撒出的沙子竟然再次落空,噼里啪啦地落在了地上,连人家的衣角都没碰到。 真是见了鬼了! 这人绝对不是人,要么是河妖,要么就是水鬼!反正不可能是人! 小虎子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后,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而他竟然又一次仔细打量起对方,心里嘀咕着原来河妖水鬼长这样啊,这和传说中的样子可不太一样! 第6章 “怎么样?还想再试试吗?”那人笑着问道。 那人和颜悦色,小虎子却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脸色更是难看,稍稍退后一步才道“你……想做什么?” 那人反问道“你猜!” 我猜你娘啊! 小虎子暗骂一声,又很怂的退了一步,他现在想着就是怎么逃走,遇到了河妖总不能等着给人家当口粮吧,好歹也得逃一下,挣扎挣扎。 “你……你是河妖吧!”小虎子大着胆子指出了对方的身份,心里还想,这下他是不是就要原形毕露了,娘呀,那模样得有多吓人,我这命怎么这么苦! 那人对小虎子的回答有些意外,微微一怔后忽然大笑起来,小虎子也被他笑得一愣又一愣,心说,这是什么毛病?这有什么可笑的!说你是河妖你觉得很好笑吗? “河妖,你这小子居然说我是河妖,哈哈哈……咳咳……”那人笑着笑着忽然咳了起来,咳得还很厉害,脸上隐隐还有淡淡红晕浮现。 他一咳嗽,小虎子就看出对方似乎有病,从那咳嗽声就能听出来,正常人咳嗽可没有这样……厉害,原来河妖也会生病! 那人顺顺气后才止住了咳嗽,接着向小虎子招招手示意他过来,小虎子犹豫了一下还真的很听话的上前了几步,但也没敢太靠近,河妖危险,生人勿近。 见他小心翼翼诚惶诚恐,那人不觉莞尔,“先前不是很大胆吗?现在怎么又怕了?你放心你不会吃你,嘿嘿,河妖,亏你想得到。” 小虎子被他的笑容感染到了,觉得对方或许真的不是河妖水鬼,就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人淡然说“我和你一样都是人,你叫什么名字?” 小虎子脱口道“我没名字。” 小虎子这名字是他伯父起的,其实就是白虎星的另一种叫法,他当然不喜欢。 那人微感诧异,“总要有个称呼吧?你父母呢?” 提到爹娘小虎子神色一暗,低声道“早就死了,你就叫我小虎子吧!” 那人多少可以猜到一些小虎子的身世,但他先没有多问,微微点头道“那好,那就先叫你小虎子,你是附近村子里的人?” 小虎子点点道“是在离这里不远的任家村,我姓任,大叔,你真的不是河妖?” 那人失笑道“我当然不是什么河妖,你为什么会这样想?是因为我吃了你的兔子?” 小虎子看看兔子遗骸,肚子不争气的又咕噜了几声,声音不小,只要不是聋子方圆十丈谁都可以听到,那人自然也不例外。 肚子发出“咕咕”的叫声,小虎子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像熟透的苹果。 那人见状,嘴角不觉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浅笑。接着,他伸出手,从袖子里掏出一件物品,如变戏法般扔给了小虎子,同时说道“先吃点东西吧!兔子我先欠着,这饼的味道也不错。” 他扔过来的赫然是一张大饼,白面烤制而成,散发着一股股淡淡的面香。这股香味仿佛有魔力一般,还未等小虎子接到大饼,就钻入了他的鼻中。他的肚子也十分配合,立刻发出了更大的“咕噜”声。 小虎子赶忙接住大饼,毫不犹豫地咬了一口。这饼又软又香,嚼起来很有劲道。虽然饼还没下肚,但他已经感觉肚子没那么饿了。 好香的饼啊!说真的,从小到大,他都没吃过这么香的大饼。这是用什么面做的?怎么会这么香,这么好吃?! 小虎子捧着大饼,一口接一口地吃着,吃得太急,不小心噎住了。那人又如及时雨般,扔给了他一个水壶。这一送饼,一送水,那人侍候得可谓是无微不至,周到体贴。 小虎子也不矫情,此刻哪还顾得上客气。他连吃带喝,没用多久,那张比他脸还要大三圈的大饼就被他吃得干干净净,连一点儿渣都没剩下。吃完后,他又喝了一口水,那感觉,用两个字形容,就是“满足”! 吃饱喝足后,小虎子这才注意到手中的那个水壶。 这水壶竟是一个小巧精致的葫芦,它并非真正的葫芦,像是瓷质或是玉质的。这葫芦只有一尺来长,通体莹白,表面闪烁着亮光 ,宛如羊脂白玉。 拿在手中,沉甸甸的,估摸得有七八斤重。随手摇动,里面传来“哗哗”的声响,似乎还有不少水。再想想那水的味道,似乎也和他以前喝过的不同,微微发甜,如甘泉般清爽。此刻回想起来,这葫芦里的水也很好喝,令人回味无穷,真想再来一口,细细品味一番。 但他忍住没再喝,这葫芦一看就不是寻常水壶,看起来就很值钱,方才光顾着吃了没在意,现在他就不敢那么随意,双手捧着水壶,生怕手一滑给人家摔碎了,那兔子再好也不可能比这个水壶值钱。 现在小虎子又确定对方应该不是河妖,河妖不可能会给自己大饼吃,只是之前他……为什么那么奇怪? 还有一点小虎子没想明白,捧着水壶他恭恭敬敬走到那人近前,将水壶送还。 那人含笑接过水壶随手放在身边,问道“现在觉得我还是河妖吗?” 小虎子红着脸摇摇头,可又忍不住问道“可刚才大叔是怎么……做到的?” 他奇怪的是对方是如何躲开了他的攻击和泥沙,正常人做不到这些吧? 那人笑着道“小把戏而已,不值一提,先说说你吧。” 小虎子愣了愣道“说我?说我什么?我没什么可说的呀!” 那人道“就是说说你的情况,介绍一下自己,我们相见也算有缘,总要彼此了解一下,我先说一下,也是巧了,我也姓任,你可以叫我任大叔。” 他没说名字,小虎子也没问,既然任大叔问了出来,他也不好不说,想想后就把自己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其实他对自己的了解也没有多少,简单概括就是八个字,父母双亡,孤苦无依。 任大叔听完后又问了几个问题,算是对小虎子大致有了了解,也清楚这个孩子现在的生活状况,没爹没娘还整天受人欺负,伯父说是抚养实际上给予他最多的是虐待,这孩子能长这么大这命确实很硬。 默然片刻,任大叔正想开口,小虎子忽然问“任大叔什么是白虎星!?” 任大叔没有直接回答他,淡然道“你知道你所在的地方叫什么吗?” 小虎子回答道“任家村呀!” 任大叔又问“那你知道任家村之外的地方吗?” 小虎子摇摇头道“不知道,对了,我还知道离我们村不远有个张家庄,先生就是张家庄的。” 任大叔目光流转,徐徐说道“外面的世界辽阔无垠,你们任家村实则是地处偏僻的小村落。这里的民风,若说得委婉些,是淳朴;但若直言不讳,便是愚昧。所谓的白虎星,不过是某些人用来愚弄和欺骗他人的说辞罢了。你是人,绝非什么白虎星。村里人会相信这些,只能说明他们太过愚昧无知。其实,最关键的一点是你失去了爹娘。若是你有爹娘的庇护,谁又能将白虎星这个恶名加诸于你呢?” 这番话,是小虎子一直渴望听到的,却也是从未有人对他说过的。他静静地聆听着,眼圈早已泛红,眼眶中噙满泪水,双拳紧握,瘦小的身躯微微颤抖。 是啊,正是因为爹娘早逝,自己才会被大家唤作白虎星。什么我害死了那么多人,无非是你们硬要强加给我的罪责罢了。倘若我爹娘还在世,定然不会应允。 见他强忍着泪水,显然是久经磨难,让他早已学会了坚强忍耐,明白了哭泣是无济于事的道理。 任大叔轻叹一声“这世间许多人皆是如此,总会将一些过错和灾难归咎于一个人身上,然后再冠以一些荒唐可笑的名头,这不过是他们需要的借口罢了。小虎子,你甘心就这样过一辈子吗?” 小虎子坚决地摇头,回答道“不甘心!” 任大叔欣然道“不想就好,一个人的命运是可以改变的,只要你想就能改变,但这需要莫大的恒心毅力,咳咳……”说着他忽然咳了起来,不咳嗽时他淡然自若,气度雍容,可这咳嗽一起来就似乎让他瞬间失去了大部分精神活力,令他一下子虚弱了很多。 小虎子见状忙道“大叔,你……身体……你没事吧?” 任大叔摆摆手又过了一阵子才止住了咳嗽,随手拿起身边的那个水壶喝了一口,然后才道“没 事,老毛病了,喝点水就好了。” 果然很快他脸色精神就好了起来,但小虎子却能看见他眉宇间隐约有些灰暗,还有双颊上时而隐现的红晕,他的这个老毛病应该很严重。 见他看得如此仔细认真,任大叔不禁微微一笑,说道“我这病有些年头了,虽不至于要命,但也着实折磨人。人这一生啊,生老病死乃必然经历,不过是生病罢了,只要不死,便有希望。天高海阔,任我独行!”话至最后,他神采奕奕,目光如炬,脸上再无半分病态与憔悴,豪迈昂扬之态尽露无遗。 小虎子见状,不禁心折,敬仰崇拜之情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同时他也想到了什么,兴奋地说道“大叔,你的名字是任独行!” 任大叔哈哈大笑,应道“正是,我就是任独行!” “天高海阔,任我独行!”小虎子默默念着这八个字,对任大叔的敬仰之情又加深了几分。 从这个名字中,他仿佛看到了任大叔那广阔的胸襟和豪迈的气魄,也感受到了任大叔所秉承的坚定信念和精神。 任大叔,必定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 第7章 见小虎子激动兴奋里带着若有所悟,任独行就问道“想什么呢?” 小虎子忙道“大叔,我想你一定是一个大人物。” 任独行笑道“普通人而已,还谈不上是什么大人物,咳咳……”说着他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小虎子见他咳嗽时精神明显差了很多,就想,大叔的病不轻啊,他为什么不把病治好呢?还是这个病不好治? 寻思着,他却没有问出来,但他心思任独行看了出来,就道“我的病不好治,先不说我了,小虎子,我想问你个问题。” 小虎子忙道“大叔请问。” 任独行看着他缓缓道“你想出去走走看看吗?” 小虎子毫不犹豫地回答“想!我想离开这里,可我……又不知道去哪里。” 任独行微微点头道“你有这个想法就很难得了,我可以帮你。” 小虎子大喜道“真的吗?大叔你不是在骗我吧?” 任独行正色道“我说话算话,不过我需要一些时间,等我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了就可以带你离开这里。” 小虎子有些好奇,就问“大叔来这里是有什么事情要做吗?”心想,大叔不会是来看病的吧?可我们这里有大夫能治他的病吗? 任独行笑道“一些私事,但要花费一些时间,如果可能还需要你的帮忙。” 小虎子微微一愣后又是一阵欣喜,连忙道“大叔,想让我做什么尽管说,我一定全力以赴。” 任独行微微摆手道“这个到时候再说,你平时什么时候有空?” 小虎子想想道“现在我伯父家里活不多,一般下午我就有空了。不过……今天我打了肥……我伯父的儿子,晚上回去一定会挨顿打,要是打得厉害了,这几天我只怕……不能……” 任独行微微皱眉,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小虎子就把经过说了一遍,任独行一听脸色一沉,眼睛里闪过一道精芒,那种目光小虎子从未见到过,简直就和雷雨天里的闪电一样明亮。 等小虎子说完,任独行沉声问“他会用什么打你?” 小虎子随口道“应该是鞭子吧!打了文武,大伯一定很生气,他生气就会用鞭子抽我,上次我不小心打碎了一个茶壶,就被抽了十几下,我在家里躺了好几天才好过来,那一次我都觉得自己真要死了。” 任独行沉着脸冷冷一哼道“好狠的心啊!小虎子,我现在教你个挨打的法子你想不想学?” 小虎子大奇道“挨打还有法子吗?” 任独行脸色已是恢复如常,笑道“当然有了,你想学我就教你,保证你挨打后和以前不一样。” 小虎子又问“怎么个不一样?” 任独行反问道“想学吗?” 小虎子连忙点头道“想学想学,大叔,你现在就教我吗?”心说,现在学来得及吗?回去就得挨鞭子,这法子能这么快见效吗? 任独行笑道“现学现卖,只要你肯学就行,来,你先记住这几句话。”顿一顿后,他继续道“思定则情忘,体虚则气运,心死则神活,阳盛则阴消。” 他说时小虎子用心记忆,很快就将这四句话牢记在心,接着任独行又逐字逐句做了讲解,他先不要求小虎子理解领悟,只是让他将自己讲的完全记下。 小虎子记性很好,任独行讲了一遍他就记了个八.九不离十,两遍后便已完全记住没有一处错漏。 任独行没想到小虎子记忆力这么好,而且对有些词句已然有了不错的理解,是甚为欣喜高兴,接着他又教小虎子如何侧卧敛息,如何凝神静心。 小虎子依言照做,心里虽有疑惑但没有问出来,而在他侧卧时就觉得小腹里忽然多了一个热乎乎的气息。那股气就像是一只小老鼠,先在小肚子里转了又转,转着转着就从小腹流窜到了前胸,又从前胸转到了后背,然后又从后背到了前胸,如此往复,转了一圈又一圈,转着转着小虎子就躺在那里睡着了。 等他醒来时已是过了一个时辰,醒来后他还保持着侧卧的姿势,这一觉睡得极其香甜,一醒来就觉得精神抖擞,浑身是劲,也许真是吃饱喝足睡 好了,这精神就分外的好! 小虎子坐起来先伸了个懒腰,然后才见到含笑看着自己的任独行,这才想到之前的事情,顿时脸一红,不好意思地道“大叔,对不起,我睡着了。” 说着还回想了刚才大叔教的那些东西,还好都记得,同时他也觉得奇怪,自己怎么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还有身体里的那股热气是怎么回事?热乎乎的怪舒服的! 任独行微笑道“这种吐呐术就是能让你睡得好睡得香。” 小虎子奇道“吐呐术又是什么?” 任独行道“这个以后我会给你解释,现在你只要照我教的法子练习就好,今天等你回去后,要是你伯父打你,你就按照这法子呼吸吐呐,到时自有效果。” 小虎子想想道“我不会像这次一样睡着吧!” 任独行笑道“这倒不会,你刚学不久挨打时还会有些疼,等练上一段时间一般的外力打击你都能承受化解。” 小虎子点点头道“我知道了,那大叔我就回去了。” 任独行看看天色确实是不早了,又见小虎子脸上显现出了不舍之色,就笑道“这样吧,以后我们每天晚上在这里见面,就从今晚开始,三更天怎么样?” 小虎子大喜道“好啊,可大叔你住在哪里?你方便吗?” 任独行笑道“我自有住处你无须担心,那我们就一言为定了,三更在此相见。” 小虎子使劲点点头,大声答应了一声,然后离开河滩穿林而去。 任独行目送小虎子远去时,又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在小虎子看不到时,他比之前似乎还要虚弱一些,憔悴一些。 小虎子听到了任独行的咳声,边走边想,大叔究竟得的什么病?可惜我帮不了大叔,我要是会治病就好了。再想到和任独行相遇的经过,真像是在做梦,忍不住狠狠掐了自己一下,剧痛让他知道这不是梦,他不由得一阵傻笑。 本以为今天是很倒霉,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奇遇,原本很畏惧回家的小虎子,走在路上时居然都有些期待了,期待的还是伯父的毒打,没别的,小虎子就是想试试大叔教的法子好不好用。 小虎子是昂首挺胸的进了村,俨然一副得胜而归的样子,不过等他到了伯父家门前时,多少还是有点害怕,挺起的胸膛不自觉就缩了回去。 任崇岳见到小虎子二话不说就让小虎子脱了衣服跪在院子里,没有意外他拿出了鞭子,对这个侄儿他没有丝毫不忍和心软,朝着那个满是伤疤的后背他高高挥起鞭子,狠狠抽了下去。 啪! 这一鞭子结结实实抽在背上,顿时皮开肉绽,小虎子身子一抖,但他没有吭声,他将头深深埋在怀里,没人能够看到他的表情神色,也没人在乎这些。 以往小虎子会痛得五官扭曲,面无人色,他会极力忍住不吭声最多是发出低低的呻吟,他从不会呼喊,这也让任崇岳下手更狠更用力。 在任崇岳心里小虎子就是又臭又硬的石头,如果可能他真想抽死打烂这块臭石头,有时候他真是忍不住会用全力,也就是小虎子命硬才没有被伯父活生生打死。 今天也是,任崇岳的怒气极盛,儿子被打,差点都要破相,这让他如何不怒火中烧,所以他下手更狠。 一鞭子下去恨不得直接抽死这个小畜牲,而小虎子无声的反抗也让他更生气,一鞭子接着一鞭子,一次比一次用力,皮鞭落在背上那真是血肉横飞,而小虎子硬是没喊疼没吭声甚至连呻吟都没有。 等到任崇岳抽了二十来下后,他自己都觉得下手有些重了,真怕把小虎子打死,虽然就算真的打死了也没什么,可十四年期限未到,小虎子真要是死了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好在小虎子竟然又挺了过来,见小虎子默默站起来,缓缓穿上衣服,还向自己鞠躬时,任崇岳心里莫名的一寒一震,他有种很不好的感觉。 小虎子这样的反应其实和以前没什么区别,但这次却给了他另一种感受,令他不安甚至都有些心悸,这个小畜牲有些不对劲啊! 只是任崇岳想不出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那一刻他都有了直接打死这个小畜牲的冲动。有此念头他 自己都有些惊讶奇怪,再看手里犹在滴血的鞭子,他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暗暗说,就让这个小畜牲再活几年吧,哼! 回到家后,小虎子挺直了腰杆,面无表情的脸上随即有了笑容,那是得意欣喜的笑容绝非苦笑,后背是有些痛但也只是有些痛而已。 先前挨鞭子时,他按照那个法子呼吸吐呐,在鞭子刚刚落在背上时,那股热乎乎的气息忽的出现了,在小腹里一转迅速到了后背上,就像是专门去迎接鞭子似的。 第8章 小虎子清楚感觉到了那一鞭子的力量被那股气息抵消化解了大半,可以说这一鞭子只是打破了他的皮肉没给他太大的伤痛。 现在别看他后背鲜血淋淋,皮肉开花,那伤看似很重其实根本没有伤到筋骨,那血不用止就凝固了。他觉得过一晚上这伤就能好一大半,任大叔教的这个法子真是很好使,以后自己再也不怕挨鞭子了! 小虎子赤裸着上身趴在炕上,然后又开始依照那种方法调整呼吸。当他心神宁静后,那股暖洋洋的气息再次浮现,在一呼一吸间游走于前胸后背。 他感觉这股气息仿佛一只温柔的手,轻轻地抚平了他背上的鞭痕,让疼痛持续减轻。不知不觉中,他又陷入了沉睡。 一个多时辰后,小虎子悠悠转醒,惊喜地发现后背的疼痛已经消失无踪,仿佛那些鞭痕已经愈合,只留下一些轻微的痒感。 这种痒感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以前伤口结疤时就是这种先痒后愈的感觉。可以往这种情况至少需要数天甚至十几天的时间,可现在竟然如此之快!忍不住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后背,那些长长的鞭痕似乎真的变得干硬了一些。 小虎子心中暗自欢喜,这方法也太神奇了吧!简直比灵丹妙药还要好用,任大叔真是厉害了! 惊叹赞叹着,小虎子也没忘了和任独行的约定,看看天色应该是快到三更天了,他急忙穿好衣服,悄然离家,顺道又去大伯家的鸡窝里摸了一只大母鸡,权当是这次挨打的补偿。 拎着母鸡,小虎子快步走向河边,别看挨了打身上还有伤,但他的精气神很足,脚下比白天都快都有力了些。 到了河边时还不到三更,任独行还没有来,小虎子还没闲着先把母鸡给收拾干净,生火烧水,他打算给任独行炖一锅鸡汤,给大叔补一补。 在小虎子认真烧火炖鸡时,任独行来了,见他在月光下忙得不亦乐乎,任独行不觉一笑,也没有出声说话,就在一旁静静看着。 等小虎子看到任独行时,鸡汤都快炖好了,见大叔含笑看着自己,小虎子又惊又喜,欢声道“大叔,你什么时候来的?” 任独行笑道“我刚来没多久,看你精神不错,没受苦吧!” 小虎子眉飞色舞地道“没有,大叔的法子非常好用。”说着他还伸展了双臂,不过因为动作大了些,难免牵扯到伤口,不由得耸耸肩。 任独行看了看他的后背,见到那一条条鞭痕,脸色微微一沉,轻轻哼了哼,但他没有说什么,可从他的神情眼神里就能知道他对任崇岳又有了更深的认识。 “这次我打了文武,也就是大伯的宝贝儿子,他为了给儿子出气,当然会狠狠打我了,还好遇到了大叔,要不然我又得好几天不能动弹了。”小虎子穿好衣服随口说着。 任独行问道“像这样的情况很多吗?” 小虎子想想道“大伯一般都是扇耳光,只有很生气才会拿鞭子,我也习惯了,大伯说我是贱骨头,越打越硬,哼,我就是贱骨头,不硬的话早就被他打死了。” 任独行又问“那你恨他吗?” 小虎子毫不犹豫地回答“恨啊!可恨有什么用,他是我大伯,我还小也不能对他怎么样。” 任独行微微点头,没再多说,看看锅里炖的鸡又问“这鸡是哪里来的?” 小虎子得意洋洋地道“是我大伯家的,我偷来给大叔吃的,你不是生病了,我听说喝点鸡汤对病人有好处,就给你炖了一锅,你闻闻是不是很香。” 任独行笑道“是很香,谢谢你了小虎子。”他也没说什么偷鸡摸狗不好之类的话,像小虎子这种情况,如果不去偷偷摸摸找点吃的早就饿死了。 小虎子也觉得自己偷鸡摸狗有什么不对,许他们打我骂我就不许我找吃找喝了?这个想法在他心里早已是根深蒂固,他从未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鸡炖好了后,任独行只是象征性的吃了一点,在他的吩咐下小虎子连肉带汤吃了个精光。 吃完后,小虎子还有些不好意思,本来是给任大叔补一补的,结果却是自己吃了,说到底还是自己嘴馋。 一只鸡下肚,小虎子精神更好,脑子 似乎也比以往清醒灵动了很多。他是有很多事情要问任独行,可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寻思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地道“任大叔,你教我的法子真好使,你究竟是什么人呀?” 任独行笑道“你觉得我是什么人?” 小虎子忙道“我觉得你是很厉害的人,我想……我想跟着你学本事,行吗?”说完他满含期待的看着对方,眼里闪动着渴望的光彩。 也许是任独行教他的法子起了效果,使得他脸上的淤青浮肿几乎都消散了,显现出了他俊秀的五官轮廓。 因为太瘦那双本就很大的眼睛是显得更大了,乌黑的瞳子十分明亮清澈,这双眼睛黑白分明,极有神采,再加上那高挺的鼻梁,红润薄薄的嘴唇,又让他多了几分机敏和灵气。 总之,小虎子就是个很灵秀很可爱的男孩子,如果他有父母,必定深得喜爱宠溺,可惜的是他是一个孤儿,那场天灾注定让他得不到本该有的亲情和关爱,让他从一出生就失去了很多很多东西。 被小虎子这样看着,任独行不觉一笑,“你现在不是已经在学了吗?” 小虎子一愣后大喜过望,欢声道“大叔,我太高兴了,谢谢你,谢谢你大叔。” 感谢时他眼睛禁不住又有泪光闪现,但他还是忍住没哭出来,无论何时何地,他都要坚强,泪水不能轻易流下来,这时候也不该哭要笑要欢喜要高兴。 任独行含笑看着兴奋激动的小虎子,过了一阵子后才说道“从今晚开始我就正式教你这门炼气吐呐术,这种法子被统称为炼气心法。我教你的心法有个名字叫做玄天诀,这种心法修炼有成后可以延年益寿,可以力大无穷,可以水火不侵,亦能降龙伏虎……” 小虎子听得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道“那……那不就成……神仙了?任大叔……你是神仙!” 任独行笑道“世上哪有什么神仙,如果有也是人变成了神仙,我若是神仙就不会生病了。” 小虎子一想也是,大叔要是神仙怎会咳嗽起来就半死不活了,可按大叔所说,修炼了这个玄天诀岂不是真就能成神仙了,就算成不了,也差不多了吧! 他思忖时,任独行继续说道“修炼此心法能否成仙,我不得而知。但若修炼有成,必定使人超凡脱俗,具备一些常人难以想象的能力本领。不过,要达到那种境界,需满足诸多条件,比如天分、机缘、毅力恒心、名师指导、修炼场所等。总而言之,极其困难艰辛,这条路崎岖难行,多数人在修炼时会知难而退或半途而废。小虎子,我可以教你修炼,但你要做好充足准备,我可不想你成为那大多数人。你明白吗?” 任独行神情肃然,沉声问着,让小虎子感受到了一种压力,但他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果断回答“我懂,请大叔放心,就算这条再艰难我绝不会放弃,我一定会努力修炼,不会让大叔失望,不会辜负你的教导,我会成为一个……”说到这里他有些词穷了,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是成为神仙吗?这个目标好像有些太高了,那应该怎么说,半仙? 想了半天,他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词,就卡在了那里,半上不下,有些尴尬。 任独行笑道“你有这个决心就好,我也相信你能做到,在真正修炼之前,你先要知道什么是炼气。你知道炼气中的气指的是什么吗?” 小虎子本想摇头表示不知,但头还未动他忽然想到自身的变化,忙道“那气是不是就是在我身体里的那股热乎乎的气,像个小老鼠一样。” 任独行哈哈一笑道“这个比喻不错,对,那就是气,所谓炼气便是炼精化气,这是修炼的第一阶段,炼气术以精气神为基础,元精须与元气合炼,化为纯净无质的精气相合之气,这气就是真气。” 顿一顿后,他接着道“你体内那股热乎乎的气就是真气,但这股真气并非你所炼化而成,是我给你的。” 小虎子听得津津有味,也是懵懂不解,听到这里时不由得一愣,茫然问道“大叔给我的……真气?什么时候给的?我怎么不知道?” 任独行解释道“就在白天我教你心法时给你的,你修炼入神自然不知,我是为了应付你大伯的鞭打才会给你一道真气,因为 这道真气非你所炼,所以这道真气很快就会消散。” 小虎子吃了一惊,但转念一想后就道“我可以自己把真气炼出来,我总不能老是依靠大叔呀!” 任独行脸上有了欣慰欣赏之色,笑道“对,修炼要有成就,最后能依靠的还是自身,你有这个想法很好,现在我就教你玄天诀的初步心法。你先记住心诀,大道初修通九窍,九窍原在尾闾穴,先从涌泉脚底冲,涌泉冲过渐至膝,膝过徐徐至尾闾,泥丸顶上回旋急,秘语师传悟本初,来时无余去无踪,历年尘垢揩磨净,遍体灵明耀太虚,修真活记有何凭,心死群情今不生,精气充盈功行具,灵光照耀满神京,金锁关穿下鹊桥,重楼十二降宫室……” 这篇心诀字不算多,任独行没有先做讲解,而是让小虎子先记忆下来,虽然小虎子不明其意,但因为记性好,在任独行说了三遍后就将心法一字不差的铭记于心。 接着任独行才逐字讲解其意,同时也大致讲述了一下人体经脉。 第9章 刚开始接触修炼,小虎子当真是一头雾水,听什么都觉得稀奇新鲜,也是很难明白理解,就拿经脉来讲,一时半会他就无法明了,更别说奇经八脉和十二正经的分布以及作用等等。 好在有任独行这个名师在,在他的详细讲解下,一个晚上就让小虎子对经络有了大致的了解,也对那篇心法有了初步的理解。 天快亮时,任独行就让小虎子先回村里,叮嘱他白天如果有时间的话就复习一下晚上所学,等到了今晚继续学习,修炼不能急于一时,也不可能一蹴而就,慢慢来吧。 回到家里,小虎子躺在炕上装着养伤,因为知道他挨了鞭子不可能这么快好,所以任崇岳也没有找他干活,这个伯父总算还有点良心。 小虎子趁机温习晚上学到的东西,先是重复默背心法,然后默想那些经脉的具体位置,当然了一晚上的时间他所学的东西也很有限,温习起来也很轻松。 温习完毕后,就按照任独行教的侧卧之法运气行功,沉心静心后,那股热乎乎的气流又在小腹里出现,随着呼吸流转运行,很快就让他进入到了无念无思的状态。 普通人想要达到这样的境界,最少要有三四年的苦功才行,他能如此轻松地做到,主要还是借助了任独行的那道真气,不过和他的天资秉赋也有关系,在种种因素下他才能有此成绩。 此后连续三天,小虎子白天在家装着养伤,晚上就去河边和任独行见面,因为整个村子无人关心和在意小虎子的死活,所以他的行动无人知晓。 三天时间里,在任独行的精心指导下,小虎子对那篇心法的理解领悟是不断加深,也对人体经络之学有了初步的了解。他的进步很大,按任独行的话来说,小虎子三天所学足以抵得上其他人十日之功。 三天内,小虎子的外伤彻底痊愈,因为那道真气的作用,他背上几乎是连疤痕都没有留下来。 见识到了炼气术的神奇,小虎子对修炼自然是更为着迷也是更为努力,白天里只要有时间他就按照心法修炼,借助那道真气的力量他沉睡的时间逐渐加长。 不过他也清楚感知到了那道真气也在逐渐减弱,在慢慢消散,这是外力必定不会长久,只有自己修炼出来的真气才能越来越强劲,越来越有力。 到了第四天,任崇岳特意看了小虎子一下,几天没见他也要确认一下小虎子的死活。这不是关心而是有些担心,他是怕万一小虎子死了,十四年期限未到会有什么后果真是无法预料。 不过当见到小虎子不仅没死反而比之前好像更生龙活虎,任崇岳先是安心继而就是恼怒,暗骂这个小畜牲果然是个打不死的贱骨头,他差点忍不住又想上给小虎子几拳几巴掌。 虽然没动手,任崇岳也没饶过小虎子,一通大骂后就让小虎子去做事干活。临走时他又恶狠狠瞪了小虎子几眼,他总觉得这个小畜牲好像有些变化,可具体是什么他又看不出来想不到,就是有种感觉。 伯父走了,小虎子也在心里暗骂了几句,他可不敢出声,万一被伯父听到了一定还会挨打,忍字一诀他早已深得精髓。 休息三天攒了很多活,小虎子也不能不干,他是边骂边干,但手底下也很快,非常麻利迅速,一上午就干了大半。也许是修炼了三天不论是精神力气都有些增长,他竟然没觉得累,但肚子依然很饿,看起来修炼归修炼,饭还是得吃的,一顿不吃照样饿得慌。 伯父自然没给他准备什么好饭,依旧还是剩菜残羹,馊了的馒头。 但小虎子自有办法,趁着没人注意偷偷就将两块肉饼揣进了怀里,这就是他的工钱。 下午干活时,为了给任独行准备点好吃的,小虎子选好了一个目标,继续偷鸡炖汤,这次是他的一个堂叔。 这个堂叔平时对小虎子也是又打又骂,更可气的是,他家里要是少了什么东西,都会怀疑是小虎子干的。就算没有证据确认,也会打骂小虎子一通,要说在任家村里小虎子最恨的人是谁,这位堂叔就是其中一个。 到了晚上,夜深人静,小虎子开始行动起来,悄悄溜出家先偷了鸡顺手还拿了几个鸡蛋。到河边时任独行已经在了,见小虎子 又拎了鸡过来,他不由得一笑,还是没说什么。 小虎子很快就将鸡收拾好炖在了锅里,见他动作熟练,手法快而不乱。任独行又暗暗一声叹息,都说穷人家孩子早当家,这孩子就是最好的例子。 吃饭时还是老样子,任独行只是吃了几口,剩下的又让小虎子吃了个精光。见大叔吃得那么少,小虎子难免有些好奇,就问了问,任独行的回答也很简单,就是他现在吃药多过吃饭,胃口可没有小虎子那么好。 小虎子先是信以为真,但又想到第一次和大叔见面时的情况,当时大叔可是吃了一整只兔子,如果这胃口还不叫好,那胃口好起来岂不是能吃了一头牛! 见他神情有着微妙变化,任独行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禁一阵大笑。接着又告诉小虎子,如果小虎子将玄天诀修炼到了一定境界,也能够做到几天并不需要吃饭,这就是真气的好处妙用。 小虎子恍然大悟,心想,原来炼气还能不饿肚子,就算是为了这点,我也要努力修炼呀! 他从小都是饥一顿饱一顿,是习惯饿肚子也可以说是一种病,能让肚子不饿也是现阶段小虎子的愿望。 此后每天夜里,不论天气如何,小虎子都按时来河边修炼。任独行也会准时出现,虽然天气越来越冷,小虎子对于修炼的热情反而日益增强,因为他已经逐渐体会到了修炼带来的好处。 一个月后,任独行给他的那股真气已经消散,但是小虎子又有另一股真气出现,虽然只是若有若无,但他确实已经感知到了自身真气的存在,这便是气感。 见他有此成绩,任独行甚为欣喜。一般情况下,就算是修炼之人秉赋不错又有诸多外力辅助,能有气感也得需要至少半年的苦练才行。 小虎子在一个月内就有了气感确实是极其罕见少有,当然了这其中还有任独行的功劳帮助,不然就算小虎子是传说的奇才天才也不可能达到这种程度。 感知到真气存在后,小虎子也有了不小的变化,最明显的是他身高,一个月内竟然长高了近两寸。 这是看得见的变化,看不见的是他的力气大了很多,不管是走还是跑都比以前快了不少,种种感知也增强了不少,现在他可以隔着很远就能听到人的对话,看到对方的表情甚至是眼神变化。 任独行告诉他这些都是正常情况,这是有了气感后的必然现象无须惊讶,随着气感增强真气凝聚厚实,这些变化会越来越大。等到真气凝聚随心而动,再将体内经脉逐一贯通,这算是炼气有所小成。 小虎子自然会问自己什么时候可以有所小成,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任独行的回答是,至少得要三年,真气贯通经脉绝非易事,接下来小虎子就要先打通十二正经,之后才是奇经八脉。气贯诸脉后,还要打开几道玄关,等到这些玄关一一贯通后,才算是炼气大圆满,算起来从炼气开始到大圆满,共分九层,这个阶段被称为炼气期。 而炼气大圆满不过是修炼之路的一个起点罢了,修炼之途漫长且艰难,仿若没有尽头,更不存在所谓的顶峰。这条路如登天梯,只能不断向上攀爬,永不止步。若有丝毫松懈,不思进取,就会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从高峰跌入深渊或许只在须臾之间。 倘若一蹶不振,便会跌落尘埃,万劫不复,不仅毕生苦修化为泡影,更是生不如死,其痛苦之深难以言表,无论怎样想象都不为过。 这番话是小虎子打通了第一条经脉后任独行告诉他的,目的是让他对修炼有更深的认识,也是让他知道以后要走的路有多难。修炼只会越来越难,绝不会一帆风顺,现在小虎子的这点成就根本不值一提,连微不足道都称不上。 听了这话,小虎子果然把刚刚生起来那点成就感打了个一干二净,让稍稍浮躁的心沉静了下来,对修炼也有了该有的敬畏。 时光流逝,很快就到了岁末,小虎子在任独行的教导下已经修炼了近四个月,而他已经打通了四道经脉。真气早已凝实,流转于经脉间,颇有点雄浑之象,这时候他的真气已和之前任独行给他的那股真气相差无几,但精纯程度还是远远不如。 岁末年底以往对小虎子来说 也是好时候,是一年内他最轻松最开心的时刻,家家户户忙着过年,辞旧迎新,活虽然也不少,但最起码能让他吃饱肚子。 尤其是过年时,只要他不惹事,任崇岳也不会找他的麻烦,难得给他一些空闲时光,要是任崇岳心情好了,甚至都能施舍给小虎子一些美食,这就是新春给小虎子带来的快乐。 今年不一样了,自从跟着任独行炼气修炼,小虎子对过年再没了往昔的那种期盼与热情,觉得做任何事情都没有修炼有意思。他已入迷,要是每天不炼气行功,就会觉得不自在不舒服,浑身难受皮痒痒。 第10章 小虎子的进步令任独行倍感欣慰,然而他的病情却似乎日益严重,每日咳嗽的次数与日俱增,每次咳嗽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有时候,小虎子甚至觉得大叔这样咳下去,肺都快要被咳出来了。 有一次,他亲眼看见任独行咳出了血,虽然只有一点点,但那殷红的颜色落在他的眼中,却是如此的鲜红刺眼,令他心如刀绞,痛苦难耐。 病得如此严重,咳得这般厉害,小虎子却从未见过任独行吃药。他最多只是拿出那个葫芦,喝上几口水。那水,小虎子也常喝,清清凉凉的,入口后确实能让他精神抖擞、精力充沛。 这水难道真的是药? 小虎子不是没问过任独行,可得到的回答却让他如坠云雾。任独行说,这葫芦里的水既是药,又不是药,对他而言,或许能缓解一下病症,但也仅仅是略有帮助而已。 是药也不是药,那到底是不是药呢? 还有这葫芦的水似乎怎么喝也喝不完,反正小虎子是没见任独行往里面添过东西,他拿着葫芦时就觉得里面似乎总是一个状态,一瓶不满半瓶晃荡,这葫芦也很奇怪。 见任独行病情加重,小虎子急在心里又是无可奈何。任独行倒是非常淡然,告诉小虎子,他的身体他自己清楚,短时间内不会有事。他也在想办法治病,他在等一味药的成熟,等取到那味药后,他的身体就会好起来,那也是他带着小虎子离开这里的时刻了。 听任独行这么说,小虎子多少安心了些,他又想到之前任独行曾经说过,或许会需要他的帮忙,至于怎么帮如何帮任独行没说。但小虎子觉得只要自己用心修炼越来越强,一定能够帮到大叔,为了大叔的身体他更要努力。 时光匆匆,转眼间就已是春暖花开,万象更新,小虎子也是又长了一岁。 小虎子犹如春笋般,转眼间又长高了一大截。年仅十一岁的他,个头却和十三四岁的少年不相上下。他长得确实高了,可惜还是那么瘦,再加上他故意弯腰,给人的感觉依旧是瘦小孱弱。 谁能想到,在这短短半年时间里,小虎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简直是脱胎换骨,甚至可以说他获得了重生! 这天忙完农活回到家里已是到了傍晚,过了年后,任崇岳给他安排的活多了很多,完全是把他当成了青壮年劳力来使唤了,可给的吃食依然如故,该臭还是臭的,要馊的还是馊的。 有时候小虎子就想,伯父为了折腾自己也真是煞费苦心了,好好的饭菜非要放坏了才给自己,你这样做不累不烦吗? 因为农活重事情多,小虎子已经没功夫去私塾偷偷上课了,但任独行在修炼空闲之余,也会教他一些知识道理,就以学识而论,小虎子觉得张先生只怕也比不过任大叔。 半年时间,小虎子已经将十二正经尽数贯通,如此速度不可谓不快。真气已是颇为浑厚,流转于体内凝如实质,每次炼气行功真气充盈于周身上下,都让他有身如轻羽,飘飘欲仙之感,仿佛整个人随时都能随风远扬,飘然而去。心境又是极其空灵澄明,无碍无念,至静至虚,这便是至虚极,守静笃! 致虚者,天之道也,守静者,地之道也,天之道若不致虚,以至于达到极致,则万物之气质不实,地之道若不是守静,以至于至笃至实,天地有此虚静,故日月星辰成象于天,水火土石,成体于地,象动于上,故万物生,体交于天,故万物生。所以静虚之妙,万物不禀,无物不受,无物不有,万物都是出于阴阳,才能升降造化,成就万物,与万物并作者,皆是此虚静之妙……。 这篇静虚诀,是任独行传给小虎子的第二篇心法,专论虚静之妙,蕴含那阴阳之道,天地之理。 按任独行所言,等小虎子炼气有成随着修为增进,对静虚诀的领悟也会随之加深。这静虚诀虽非炼气法门,但却是修炼心境的无上功法,神妙之处已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他能讲解指导的地方十分有限,小虎子是否能够领悟其中精髓秘义全凭自身参悟。 小虎子早就将虚静诀牢记在心,每日总会默念几遍,一是加深记忆,二是他觉得默念心法时自己似乎觉得心境真要比平时平和清宁许多。他也无法确定自己有这 种感觉是想多了还是真有其事,所以就没有对任独行说过。 任独行还告诉他,若是他每次炼气行功都能守静笃,至虚极,不论是修炼质量还是速度都会提升不少。小虎子已是超过了他的预期,看起来他是没有看错人。 为了不让大叔失望,也是为了自己可以尽早的离开这里,小虎子修炼起来是愈发刻苦用功,又过了三个月,他又将奇经八脉中四脉打通,不过剩余的四脉又是最难贯通的经脉。 奇经八脉是督脉,任脉,带脉,冲脉,阳维脉,阴维脉,阴跷脉,阳跷脉。 这八脉与十二正经不同,既不直属于脏腑,也无表里配合关系,别道奇行,故称奇经。 其中的任脉,行于腹面正中线,多次于手足三阴及阴维脉交会,能总任一身之阴经,故称阴脉之海。 督脉,行于背部正中,其脉多次与手足三阳经及阳维脉交会,能总督一身之阳经,故称为阳脉之海。 冲脉,上至于头,下至于足,贯穿全身,为气血要冲,能调节十二正经气血,故称十二经脉之海,又称血海。 带脉,起于季肋,斜向下行至带脉穴,绕身一周犹如腰带,能约束纵行诸脉。 这四脉就是小虎子目前面对的难关,自修炼起,不过大半年的时间他就连续贯通了十二正经以及阴跷脉,阳跷脉,阴维脉,阳维脉四脉。本以为自己能够一鼓作气将剩余四脉打通,哪知道就是一个带脉竟然令他驻足不前,难以撼动。炼气冲脉一个多月,带脉是毫无贯通的迹象,与之前相比,这带脉简直像是一座山堵死了去路。 带脉如此难搞,那任脉,督脉和冲脉自然更加难搞,现在带脉贯通好似已是遥遥无期,那贯通奇经八脉又要到何年何月? 炼气受挫,小虎子难免心浮气躁,不过他也总算知道了修炼的艰难困苦,这也证实了任独行的话,这条路没那么好走,也绝不可能是一路顺风。 小虎子有些焦躁,但很快他又平稳了情绪,静虚诀似乎起了作用,稳住心神继续修炼。不论这四脉如何难通难搞,他也要将其一一打通,要是连这点苦难都克服不了,他怎么能够帮到大叔,怎么能和大叔一起离开。 在小虎子修炼受阻时,任独行表现的很淡然平静,他没有出言安慰开解也没有督促鼓励,就默默看着等着,等到小虎子平稳心境,一如既往的修炼起来后,他才说话。 任独行告诉小虎子,这任督冲带四脉正是最为难通的经脉,尤其是任督两脉主气血控阴阳,一旦打通就能让真气流转于周身上下,贯穿所有经脉。 因此任督两脉也是最难打通的经脉,这也算是小虎子修炼后遇到的首个难关,要是通过修为便能增进许多,如果受阻于此,那以后也就别谈什么炼气,修炼之路到此为止。 但任独行相信这点阻碍难不倒小虎子,只要有恒心有毅力肯努力,奇经八脉必能贯通,花费些时间不要紧,以小虎子现在的修炼速度已经是非常惊人了。 得到了任独行的肯定以及鼓励,小虎子更能沉住气稳住心,果然两月后,带脉贯通,又两个月冲脉又通,最后剩下的正是那最最难搞的任督二脉! 算算时间,小虎子修炼已近一年,如此短的时间就能炼气到这种程度已是极其不易,对小虎子的成绩任独行很满意。 不过按他的话来说,小虎子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只有打通了任督二脉小虎子才算真正的进入了炼气期。 一年时间内,小虎子的变化是惊人的,尤其是后半年,他又长高了许多,真气的存在仿佛真能可以刺激增长,也能增强体质。 快到十二岁的他,看那身高体魄几乎已和大人无异,当然除了修炼助力外,还有良好的饮食,小虎子吃得也很好,但不是偷吃而是任独行为他带来的食物。 这一年中,任独行隔三差五就会给小虎子带些食物,什么鸡鸭鱼肉馒头大饼都有。任独行这样做是怕小虎子把村里的家禽给偷吃没了,他也知道修炼时小虎子也需要吃大量的食物,这是一个必然的过程,真气虽好,现在还不能当粮食用啊! 再说村里人自然也看到了小虎子的变化,也都在暗暗诧异奇怪,谁都 想不明白整天吃不饱穿不暖的小虎子为什么能长得这么高大壮实,难道说白虎星都是这样? 任崇岳最是纳闷疑惑,他很清楚小虎子一天天吃的是什么,那些东西喂猪猪都未必能吃。和小虎子相比,自己的儿子文武整天大鱼大肉吃着,可文武只是长胖也没见长高多少,这个小畜牲究竟是怎么长的? 他也觉得小虎子是在偷吃什么好东西,可连续暗暗观察几天,他又没发现什么异常,最终得出的结果就是这小畜牲就是个怪胎! 第11章 小虎子也知道村里人的心思想法,也知道伯父有段时间很关心他,他是故作不知,但又没有让伯父发现自己的秘密。 以他现在的修为,无需静心十丈方圆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能一清二楚。任崇岳的偷看也好偷听也罢,皆在他的耳目之中,不知不觉里小虎子对伯父早没了畏惧之心,这便是炼气带来的转变。 当然,伯父安排的事情小虎子还是要做的,又因为他的变化,任崇岳又给这个侄儿加了不少活,农忙的时候真是把小虎子当做了两个人来用。 而小虎子也是任劳任怨,有活就干,有事就做,没有因为自己高大了些就和伯父扯皮讲条件,反倒是比一年前听话了些。 这让任崇岳安心了很多,觉得小虎子也就是块头大了点,那心眼还是个孩子,只要这种状态保持到十四年就行,不觉间,任崇岳是非常期盼那一天的到来了。 转眼间又到了年底,小虎子已经修炼了一年多,而他的任督二脉还未打通,每次行功真气流转到这两条经脉时都会停滞不前,这两道经脉像极了两座大山卡死了前路,而这一卡就是整整两个月。 深夜,也是雪夜,临近除夕来了一场大雪,雪花纷纷扬扬染白了大地,朔风凛冽,寒冷刺骨。 在白天这样的天气人们都老老实实呆在了家里,也没人有兴趣出来赏什么雪景,何况是夜里,就是狗也躲在了窝里。 有一个人竟然迎着风雪出了村子,任凭北风呼啸,大雪飞扬,也没有阻挡住他的脚步。而且他的速度还非常的快,在那厚厚的积雪上跑动时就如兔子那般快捷灵巧,双脚留下的印记也是很浅很浅,风一吹,雪一盖,很快就没了。 冒着风雪的人就是小虎子,大冬天又是雪夜,他还是穿着一身非常单薄也是甚为破烂的衣服。但他脸上却显露出了健康的红润色,甚至于雪花落在他的身上头上后立刻就化为了丝丝热气消散无踪。破烂的衣衫不能帮他抵御寒冷,可已经颇为浑厚的真气已经令他寒暑不侵,漫天风雪对他而言就如轻风细雨一般,没让他感觉到冰寒反而令他甚为舒心,这感觉很爽! 赶到河边时,任独行已经到了,小虎子隔着老远就听到了那阵阵咳嗽声,不用问他也早就看出大叔的病真是越来越重了。 想到大叔的病,小虎子的心顿时一沉,眉宇间自然流露出了忧虑之色。 见他来了,任独行强忍住了咳嗽,含笑道“难得有这么大的风雪,今天我们不修炼了。” 小虎子微微一怔,自认识任独行和修炼起,从未有过休息的一天,今晚是怎么了? 任独行示意小虎子走到身边,看着这个身形挺拔,面目俊朗的少年,他又笑道“修炼也要张弛有度,太紧了也不好。今晚我们就一遍欣赏雪景一边聊聊天,你不是很想知道我要找的那味药是什么吗?今晚我就告诉你。” 小虎子惊喜地道“真的吗?” 任独行早就对小虎子讲过,他的病需要一味药才能治好,但是他一直没告诉小虎子那味药是什么在哪里,但小虎子猜测那味药也许就在附近,不然大叔也不能在这里待了这么久。 任独行继续道“你想的没错,那味药离这里不远,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取药,和你相遇也是缘分了,那味药名叫龙涎玉芝。” 龙涎玉芝,听名字就知道这药材很不一般,毕竟又是龙又是玉的,还有芝莫非指的是灵芝? 小虎子这样想着,嘴上问道“大叔,这药在什么地方?” 任独行反问道“你知道黑龙潭吗?” 黑龙潭小虎子当然知道,但他也只是听说过。这黑龙潭是在黑龙河的上游龙岭山内,距离任家村应该有三四十里。 传说这潭水中里曾有一条黑龙,这黑龙神通广大,可以兴风作浪,能够行云布雨,这黑龙河就是这条黑龙施展神通汇聚而成,因此才有黑龙之名。 龙岭山山高林密,山势险峻,方圆数百里,山岭丛林里有着无数野兽猛禽。而这黑龙潭就是龙岭山中最最凶险的地方,据说黑龙潭虽然只有百丈方圆却是深不可测,水面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如果有人不慎落入水中,很快就会被暗流漩涡吸进去成为潭水里鱼 儿的美食。 还有更可怕的传说,这黑龙潭里虽无黑龙但有一个极其凶残的河妖,这河妖吃人不吐骨头,残暴无比又是法力无边,在黑龙潭内已经生活了很多年,也是吃了不少人。 也就是因为河妖的存在,黑龙潭乃至整座龙岭山几乎都成了禁地,绝少有猎人山民进去狩猎或者这采摘山货。当然了还是有不少胆大包天之人冒险进山,若是运气好捕获到一些珍稀野兽必定能够卖到一个好价钱,就算不能暴富也可以衣食无忧好几年。因此为了生活为了财富还是有一些人明知山有虎,敢向虎山行。 只是若是运气不好,别说能有什么收获,就是连命都能丢了,死在深山成为野兽的点心。 很早以前,任家村里也曾有人进山里打猎,那也是被生活所迫,到了近些年因为没有什么天灾人祸,庄稼收成好,村里也就没人去山里寻宝狩猎。龙岭山黑龙潭渐渐也就成了一个传说,像小虎子这一代人就权当故事来听了。 现在听到任独行说到黑龙潭,小虎子立刻想到了自己知道的那些传说故事,顿时动容,失声道“大叔,那龙涎玉芝是在黑龙潭里?!” 任独行微微点头道“不错,就在黑龙潭底的一座洞府内。” 小虎子又是一惊,叫道“洞府?大叔,黑龙潭里不会真的有河妖吧?!那洞府就是河妖的家!” 任独行笑道“哪有什么河妖,那洞府是一位高人开辟出来的修炼之地,不过那位高人早已离去,洞府就空了出来,现在成了鱼虾们的栖息之所了。” 小虎子听得张嘴结舌,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结结巴巴地道“高人……在黑龙潭里……修炼?”心说,能在水底修炼,这高人不是河妖又是什么? 任独行笑道“世间高人无数,自然也有各种各样的修炼场所,有些高人喜欢水因此就将洞府开辟在了水底,这也不算什么,不必大惊小怪。等你在外面走动久了,自然就见怪不怪了,说不定等你修炼有成后也会找一个奇异之地开辟洞府。” 小虎子心说,原来是我少见多怪了,能在水底下生活,这高人究竟有多高呢?寻思着,嘴上道“大叔,那这个龙涎玉芝就是那位高人留下的了?” 任独行微微点头道“算是吧,那株龙涎玉芝为天材地宝,在黑龙潭已经生长了很多年,那位高人在时玉芝并未成熟,所以未被采摘,我也是无意间得到了这个消息,才会来到这里看能不能采到那味药。”说到这里,他又咳嗽了几声,然后继续道“也算我运气不错,龙涎玉芝还在黑龙潭底,而最近几日也是玉芝成熟之期,我在这里就是在等玉芝成熟。” 小虎子闻言顿时满脸喜色,欢声道“那真是太好了!”但很快他又意识到了问题,脸色一变,忙问道“大叔,是不是你无法下水不能采药了?” 任独行苦笑道“你说对了,本来我是有信心的,如果一年前玉芝成熟我有十成把握能够采药成功,可现在我的病……咳咳咳……”忍不住他又咳了起来,这次咳得更为厉害,许久后才缓了过来,但脸色已是极其难看,苍白至极,毫无血色,不过眸子里神光流转依旧有神有采。 见到任独行如此模样,小虎子心痛不已,毫不犹豫地大声道“大叔,我可以下水,我水性很好,一定能采到龙涎玉芝。” 任独行料到小虎子会这样说,也知道小虎子一定会说到做到,但他也清楚黑龙潭的凶险,微微摇头道“现在的你还不行,之前我确实有这个想法,让你帮我下水采药,这就是我想让你帮的忙,可你修为还浅,此刻下水无疑是去送死。” 小虎子忙道“大叔我可以试试。” 任独行断然道“不行,这不是游戏,黑龙潭深达百余丈,水下暗流汹涌,变化无常,你就算水性再好若无相当的修为根本潜不到水底,也许下水十丈就会被暗流漩涡吞噬,丧失意识溺水而亡,我不能拿你的命当儿戏!” 小虎子稍一沉吟后,眼睛一亮,大声道“那如果我打通了任督二脉是不是就可以了?” 任独行坦然道“对,你若是贯通任督二脉,形成气海,真气会更为精纯浑厚,那时候下水即便会有凶险也不会有性命之忧,也能有八成把握采药成功。” 小虎子精神一振,双眼骤亮,挺胸大声道“大叔,你放心我一定会很快打通任督二脉,龙涎玉芝我一定可以采到!” 任独行失笑道“傻小子,我知道你关心我,但修炼不是说说就行的,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你的进步已是远超我的预期。唉!”轻叹一声继而又是一笑后,他洒然道“也许这就是我的命,不过好在我遇到你,有你能够陪我这最后一程,我也是无憾了。” 第12章 他说的洒脱,可小虎子能够听出他心里的不甘和无奈,心里一酸,眼眶一红,险些就哭出来,忍着心痛和眼泪,小虎子哽咽地道“大叔,你别这样说,我一定能帮你取到药,我很快就能打通任督二脉。” 任独行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和声道“我知道你能做到,可龙涎玉芝成熟后若不在一月内采摘,就会融化成水,时不与我,徒之奈何!” 小虎子脸色大变,颤声道“一个月就会融化成水,那……那我们还有几天时间?” 任独行笑了笑道“早知你会这样我就不告诉你这些了,也罢,既然你问了我就说一下吧,龙涎玉芝今日成熟,还有一个月变化融化为水。” 一个月,还有一个月! 小虎子打起精神,昂首挺胸道“大叔我知道了,一个月内我一定要打通任督二脉,我发誓!” 任独行看着他激动而又真诚的脸,怎能不感动,叹道“好,我等你!” 小虎子使劲点点头,不再多说,随即冒着风雪就开始修炼,时间紧迫,他不能再浪费一点点时间,他一定要在期限内打通任督二脉。不为别的,就为下龙潭采玉芝,以报任独行的知遇之恩,为了任独行,他可以不惜一切,也可以付出一切。 任独行看着已经修炼入神,浑然忘我的小虎子,神情凝重,目光复杂,许久后他忽然长长叹息一声,继而遥望远方,透过风雪他看到的是龙岭山吗? 此后小虎子几乎是没日没夜的修炼起来,每天都在河边,家也不回了,活也不干了。一心一意就是修炼,也不管其他事情,也不管伯父会不会找他,那真是不管不顾了。 任独行见状都有些忧心,就怕他修炼时会出岔子乱子,好在小虎子根基已厚,心境已稳,这样的加强修炼并没有引发一些异常。 十天过后修炼也有了效果,他隐隐觉得任督二脉似乎有了贯通的征兆迹象,真气运行之势也比之前雄浑强劲了几分。 又过十天,那征兆迹象愈发明显,二脉开始震动不止,那情形就如一道牢不可破的大堤在洪水激流的冲击下出现了裂痕缺口,瓦解崩溃指日可待。 又过了五天,这一天清晨,在晨曦里,寒风中,小虎子端坐于河边。 他已经修炼了一天一夜,而且还没有行功完毕的意思,只见他身如磐石,双眼似闭非闭,神态肃然,也是宝相庄严,那样子气度俨然已有几分高人气象,轮廓分明的脸上似乎都有一层明光流转,身体之上隐隐然还散发出阵阵气息。 任独行就在小虎子身边负手而立,他也这样子站了一天一夜也是看了一天一夜,他神情自若,双眼里却是难掩兴奋之色。 他知道小虎子修炼已是到了关键时刻,或许随时就能打通任督二脉,当然成败与否还要看小虎子能否一鼓作气通过此关。 今日确实是难得的机会,错过去了,就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再有机会,任独行多少有些紧张,因此他竟然都没有像往常那样时常咳嗽。 今天天气不错,冬日暖阳,风和日丽,隐然都有了一丝丝春日的气象,在阳光下,小虎子似乎也在闪耀着光彩光芒,他好像正在吸收着太阳的光华,他好像正在借助太阳的力量修炼行功。 当红日当空,阳光普照天地间时,小虎子沉静不动,宛如山岳的身躯忽然一动也是一震,继而一声异响竟然从他体内传出响起,那声音沉闷雄浑,似若雷音。紧接着小虎子的身体竟然随声而起,如同一朵轻云缓缓离地而起,慢慢地也是极其沉稳地徐徐升空,升到三尺高时才停了下来。 在他凌虚而坐,稳稳不动的那一刻,他猛然睁开双眼,两道极亮的光彩暴射而出,如电如刃,锐烈非常,同时他仰首朝天发出长啸,啸声冲天,直有穿金裂云之势,声动四野,气势如虹! 这一啸足足有半盏茶的功夫,随着啸声减弱,小虎子缓缓落地,睁开眼睛时,眸子里神光闪动,亮如闪电,但很快光芒收敛,不过比之先前那目光明显要黑亮了几分,清澈了一些。 不过这眼睛里还有几分茫然,睁开眼后,小虎子真是微微一愣,稍稍失神。 眼前的一切其实并无变化,河还是那条河,水还是那 样的水,天还是一样天,地也是同样的地,可看起来又是那么的不同。一切事物都比以往清晰明亮了许多,蔚蓝的天空清澈透明,那轮红日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阳光灿烂竟然又毫不刺眼,原来太阳就是个大大的,红红的……球! “这个世界其实并无变化,只是你有了变化,可以看得更清楚更清晰了。”见小虎子一脸茫然,任独行含笑说道,眼里流露着欣喜之色,小虎子果然没让他失望。 适应片刻后,小虎子才缓过神来,站起身来又,然后才道“大叔,我的任督二脉已经贯通了吧?”他有些不确定,需要得到肯定。 任独行笑道“恭喜你了,任督二脉已通,也已经开辟出了气海,先天真气已是初具气象了。” 所谓气海就是真气之海,位于脐下小腹,也被称为下丹田,黄庭,任督二脉贯通后,气海自然而成,真气汇聚于此又能连通诸脉,周流全身,生生不息,如此炼气才算是小有成就。 气海生成,真气必是浑厚精纯许多,力量感知也都会增强不少,小虎子对这个世界自然是有了新的认识。任何事物在他眼里不仅是清晰明亮了一些还具有了层次感,如果说以往他看到的是只是事物的表面,也在已然是初窥其本质了。 小虎子凝神内视,任督二脉贯通后他就有了内视之能,精神集中,便能看到自身体内的变化。只见那丹田气海真如一座小小的湖泊,而所有经脉就像是水道溪流,真气就是潺潺流水,在气海和经脉间流转往复,运转不停。 气海看似安静,实则也在有条不紊的涌动,微微摧动气海,真气骤然而动。同时他就觉得身体忽然变轻,浑身又是充满力量,精神陡振,脑子也是分外清醒。那感觉非常非常奇妙,无以言表,难以形容,总得来讲,就是两个字,神奇! 任独行很清楚小虎子的感受,笑道“过一段时间后,你就会适应这种状态,再久一些就会习惯,气海初成,最大的特点就是力大身轻,感知增强,你要注意的是要控制好手脚的力道……” 他刚说到这里,就见小虎子双脚一用力,竟然将脚下的一块大石头踩了个粉碎,这完全是他无意识的动作。 任独行失笑道“幸好只是石头。”说着就讲了一下如何掌控力道的方法,小虎子领悟的很快,没多久就已经将力道拿捏的十分纯熟了。 任督二脉既然已经贯通,小虎子立刻就想去黑龙潭采药,在他看来这是头等大事。 “大叔,我们什么时候去黑龙潭?已经快一个月了。”小虎子还是有些担心,就怕耽误了时间。 任独行却说“不着急,还有几天时间,我也要准备一些东西,你先继续修炼,两天后我们在这里见面。” 小虎子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大叔,能来得及吧?” 任独行笑道“你放心好了,我也不会拿我的性命开玩笑,事半才能功倍,你安心等着就好。” 听他这样说小虎子才算放心,随后二人分别,小虎子回到了村里。 刚到家门口,任崇岳就来了。 这些日子小虎子整天整夜的不着家,这让他多少有些奇怪和担心,当然不是担心小虎子会出什么事,是担心小虎子真要出事了会不会连累到自己。 当见到小虎子精神头十足,神采奕奕的模样后,任崇岳又是心头火起,忍不住指着小虎子一通大骂,自然是骂小虎子偷奸耍滑,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不给他好好干活,还骂小虎子忘恩负义,不思回报,骂还不过瘾,又上去扇了几耳光。 这一顿下来,任崇岳才算是出了气,只是扇完耳光后,那只手是一阵生疼,就像是他扇的不是人而是一块大石头,这小畜牲的骨头脸皮真是越来越硬了,真他娘的是贱骨头! 挨骂挨打后,小虎子心里竟是出奇的平静,没动气也没有什么怨恨,心平气和的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心说,难道是贯通任督二脉后,都不太在乎这些了?还是觉得已经犯不着生气了,反正都快要离开这里了。 以前他对任崇岳是存有很大的敬畏,可自从炼气之后,随着修为增进,那敬畏已是越来越淡,到了现在他对任崇岳别说敬畏了,甚至都觉得伯父有些好 笑甚至是可怜。 现在在他眼里心中伯父其实和先前被他踩烂的那块石头没什么区别,不仅很弱而且愚昧蠢钝。 再想不久后就要离开了,他并没有什么不舍,只是有些怅然。 怀着复杂的心情在这个破烂的家里转了几圈,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舍,他舍不得就是这个家。 第13章 小虎子觉得这里到处都有爹娘留下来的痕迹,他也是在这里呱呱坠地的,如果没有那场变故,他也会像其他孩子一样,在爹娘的羽翼下快快乐乐、开开心心长大,那是他梦寐以求却又遥不可及的生活。 也许是炼气略有小成,让他的心智远超同龄人,变得有些多愁善感起来。以前见到家里的那些破烂,他也没有这么多的感触,可现在看着这个家,看着那些破旧不堪的物品,他不禁百感交集,感慨万千。 忽地,正当他轻轻抚摸着屋里的一个橱柜时,由于心不在焉,手上稍稍用力,就听哗啦一声,这件本就破旧的橱柜就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一般,瞬间分崩离析,成为了一堆真正的破烂。不过里面放的也就是一些破衣服烂被子,柜子一碎东西就散落了一地。 小虎子惊呼一声,这橱柜算是他家里唯一像样点的家具了,结果被他亲手毁了,心里不免有些惋惜。 没了橱柜,他只能先把那些衣服被子放在炕上,然后将破碎的柜子收拾到了院子里,这一折腾,屋子倒是宽敞了一些。 咦! 收拾完毕后,小虎子忽然发现在橱柜原来地方的墙角处有样东西,上面已经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拿起来一看居然是个穿着红绳的吊坠。 由于时间的洗礼,红绳早已失去了原本鲜艳的颜色,变得黯淡无光。再看那吊坠,圆形也就拇指大小,应该是木质的,具体是什么木头他看不出来,两面都有颇为精美的花纹,那应该是莲花图案,图案中间各有一行字,一面刻得是长命百岁,另一面刻得是我儿文安,字体隽永秀丽,刚劲有力,即便不是出自于名家之手,也是饱学之士的杰作。 小虎子见到这些字,心神犹如被重锤击中一般,剧烈震动,若不是他及时稳住了情绪,不然激动之下力量失控,这个吊坠只怕又要被他捏成碎片。 我儿文安,长命百岁! 这是块长命牌,这东西在我家里,那就是我爹娘……留我的! 原来爹娘早就给我起了名字,我叫文安,我叫任文安! 这名字的意思很好理解,文是希望孩子能读书有文化,最主要的还是安字,是安康安宁之意。 以前小虎子不是没在家里翻找过,希望可以找到一些爹娘留下来的东西,可在他回家之前,任崇岳早就把这个家扒拉了个底朝天,但凡值点钱的东西都被他搜刮到了自己家里,剩下的不是破烂就是垃圾。 也许这个吊坠任崇岳也看到了,因为木头的,就被他随手扔到了橱柜后面,好在没被他当做垃圾给扔出门外,总算是给小虎子留了一件爹娘的遗物。 手握吊坠,小虎子能够感受到爹娘对他的关爱和期望,哪怕他们已经逝去了很多年,可这份爱不会随着时光流逝而淡化,只会愈发厚重浓烈。 爹,娘,我是文安,我是你们的文安,我终于找到了你们留给我的东西了,爹娘,你们看到了吗? 爹娘,我是文安啊! 默默喊着叫着,泪水早已夺眶而出,打湿了他手里的吊坠,也冲掉了上面的尘土,那满含爱意的八个字,仿佛发出了声响,那是爹娘饱含深情的声音。 将吊坠紧紧握在手里,捧在心上,小虎子跪在地上无声的哭着,哭了很久很久。 这一晚,小虎子没有修炼,抱着吊坠哭了又哭,泪水流了一次又一次,积蓄多年的泪水和悲苦,在今晚得以宣泄。 哭累了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梦中他又一次见到了爹娘,他们喊着他的名字,慈爱地抚摸着他的头,说了很多话。但他还是看不清楚他们的样子,但他知道爹娘都很年轻也很好看,如果可以,他真想一直这样下去,让这个梦永远不要醒来。 喔喔喔! 嘹亮的鸡鸣叫醒了小虎子,美梦虽好但总是要醒的,醒来后他第一时间就看看手心,还好,那吊坠还在,这不是梦! 那红绳虽已变色但还是很有韧性很结实,小虎子郑重其事地将吊坠挂在了胸前,吊坠虽然很轻却能让他感受到爹娘对他的爱,那份爱浓重强烈,永远不会消散。 这是个大大的惊喜,小虎子没想到快要离开时会有这样的收获,不仅是得 到了爹娘的遗物还知道了自己真正的名字,任文安,他叫任文安! (改名了以后就叫文安) 接着,文安又将家里好好收拾了一下,虽然再也没有惊喜,但他觉得临走时还是要让这个家有点家的样子。至于离开后何时能够回来他没有去想,天高海阔,这世界那么大,自己应该要走很久很远吧! 也许,这一去便是再无归期! 知道那个名字后,他兴奋了好久好久。 名字对于其他人来说或许只是一个称呼,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谁又没有名字呢? 可他不一样,他从小就被人冠以很多种称呼,什么白虎星、扫把星、丧门星、小畜牲、小杂种等等。就算是小虎子这个名字对他而言也不是什么名字,而是伯父顺口叫出的……外号罢了,其实和那些称呼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有着极强的侮辱性。 自懂事起,他就在想,如果爹娘还活着,会怎么称呼他呢? 他渴望有个名字,一个父母起的名字,一个他该有的称呼。 任文安,现在他有了名字,文安,这两个字饱含着爹娘对他的爱和期望,这个名字也迟来了十二年,好在还是来了! 任文安,他真的很想用最大的声音告诉所有人自己叫什么,他其实也可以做到,但他又忍住了,告诉那些人又有什么意思,他们还是不会改变对自己的看法,还是会骂自己,自己终究不属于这里。 两天后,文安准时来到了河边和任独行会合。 想到很快就要进入龙岭山,他不免有些激动紧张,再想到有关于黑龙潭的种种传说,说没点不安恐惧那是假话。说到底他还只是个不满十二岁的孩子,即便已经打通了任督二脉,也无法驱除从内心生出来的隐隐惧意,这很正常。 见到任独行,文安最想告诉大叔的就是自己名字,但见到面色苍白又不停咳嗽的任独行时,他又觉得这件事还是以后再说的好,现在首要任务就是去采药,大叔的病最最要紧。 任独行没察觉到文安的那一丝异常,他也没有着急带着文安出发。先是看了看文安现在的状态,见他丹田气海稳定,真气运转无碍,精气神确实达到了现阶段的巅峰,任独行苍白的脸上显现出了满意以及欣喜之色。 拍拍文安肩膀后,任独行赞叹道“小虎子,你真的做到了,在我而言你就是个奇迹,谁能想到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有了这样的成就,你的天赋资质是我见过人里面最好的,假以时日,你一定会前途无量!” 文安被他夸赞的脸皮一阵发烫,很不好意思地道“这都是大叔指导的好,没有大叔的悉心教授,我怎么可能修炼到这种地步,大叔,你的大恩大德……” 任独行打断了他的话,“这些话就不要说了,你若采药成功,你才是我的恩人。” 文安闻言顿时无比惶恐,忙道“大叔,你可别这样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见他脸色大变,任独行不由得笑道“看你吓得,但这话也没错呀,唉,若不是遇到你,我真会……算了,不说了,也许这就是命,都说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可有时候这命真是由不得自己啊!” 他在感叹,文安却是若有所悟,默默想着那句话,我命由我不由天,能做到这点的人还能算人吗! 感慨之后,任独行才说到正事,指指身边的那堆东西道“小虎子,你看这是什么?” 文安早就注意到了那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仔细看看后道“这是绳索吧?” 任独行含笑道“拿起来看看。” 文安依言拿了起来,绳索一入手他是微微一怔,这黑色绳索也就小拇指粗细,表面光滑入手还能感觉到丝丝凉意。别看绳索不算粗,可份量着实不轻,文安只是拽出了丈许长短,就觉得只是这段绳索就得有十几斤沉,而看绳索盘起来的圈数,总长只怕得有百余丈,这么算起来,这团绳索岂不是少说得有千斤之重。 这是什么材质的绳索,怎会这样的沉?! 文安一阵惊奇,脸上也有了骇然之色,任独行笑道“这是天蚕索,是由数百根天蚕丝揉和缠绕而成,极其坚韧也是极有弹性,刀剑难伤,水火不侵,为了 制成这根天蚕索我可是花费了不少心血,为的就是进入黑龙潭采药。” 文安已是恍然,“大叔是想将这天蚕索绑在自己身上,这样潜水时若有意外也能及时拉着天蚕索出水。” 任独行点头道“不错,黑龙潭里暗流汹涌,水势难测,稍不留意就会被激流漩涡卷走吸入,这天蚕索就是一个保障依靠。小虎子,我再问你一次,你想好了吗?虽然你现在贯通任督二脉,但这也不能保证会万无一失,凶险还是有的,你现在说不愿意我也不会介意,我也不想你为了我……” 第14章 没等任独行说完,文安就已大声道“大叔,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早已经下定决心要去黑龙潭采药,现在就算你不让我去,我也会自己去的。大叔,你就让我去吧,你放心我不会有事,我也一定可以将龙涎玉芝采回来!” 他是无比激动的说着,每个字发自肺腑也是掷地有声,显示出了他的心意和决心,任谁听了都会相信他定能说到做到,哪怕黑龙潭真是龙潭虎穴他一样会毫不犹豫,一往无前,无所畏惧! 任独行用力拍拍文安的肩头,又欣慰又感动地道“好,好孩子,我信你,我信我自己,我的命就交给你了!”说完他又忍不住咳嗽起来,他本想拿腰间的葫芦喝水的,可不知为何又没有做,只是轻轻拍了拍葫芦,听葫芦发出的动静,里面的水似乎是很少了。 见他咳得厉害,文安忙道“大叔我们还是快点进山采药吧,万一晚了……” 任独行摆摆手道“无妨,时间还有,小虎子,你先拿着这个。”说着他从袖子拿出一物递给了文安。 那是一柄长仅尺许的带鞘短剑,拔出一看,寒芒四射,剑刃不过七寸,但锋芒显露,剑芒闪烁如森森冷电望之生寒。 文安没料到这小小的一柄剑竟有这般光芒锐气,顿时一惊,下意识的轻轻一挥,剑锋破空带起丝丝锐啸,虚空仿佛都已被这小小的剑划破斩开! 手握短剑,文安还有种如臂使指的感觉,似乎这柄短剑就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他可以随心所欲的驾驭掌控,也颇有点人剑如一的意思。 这剑……,当然了文安从未见过什么兵器刀剑,在他看来,这短剑其实就是一把小刀。 任独行见短剑在文安手里已有锋芒毕露之势,脸上又有喜色,“这柄剑名为幻电,是洪荒异兽雷龙的巨齿所造,除了锋锐绝伦之外还有其他神妙之处。你气海已成,手持幻电剑,自身气机自然而然就会与剑气相合,这柄剑就送给你了。” 说真的文安也是极其喜欢这柄剑,拔出幻电的那一刻,真有种心神相融,心有灵犀的感受,就像是幻电是一个故交老友一般,分别多年再次相会,彼此都是十分喜悦。 不过喜欢归喜欢,他也不能夺人所好,这柄剑明显很珍贵,自然也是大叔的心爱之物,他岂能收下这样贵重的礼物。 还剑入鞘后,文安就道“大叔,这……剑你还是拿回去吧,这么宝贵的东西我可不能要。” 任独行摇头道“我将幻电送你也是为了采药,黑龙潭里不光是水势变化莫测,异常险恶,里面还有一些颇为凶残的鱼类,有幻电剑护身就能避免被那些鱼类侵扰,幻电的剑光也可以照明,你拿着它才能安然潜入潭底。” 文安这才明白大叔赠剑的用意,心说,那我就先收下剑,等采药后再还给大叔。 心里有了主意,他便不再推辞,将幻电剑收在怀里,接着任独行又从袖子拿出一件东西,他那大袖子里就像是有个仓库一样,仿佛藏着不少物品。 这次任独行拿出来的是一套衣服,是专门下水潜水穿的水靠。这样的衣服文安自然是首次见到,任独行告诉他,这套水靠是用一种很罕见的鱼皮所制,轻薄之极也是坚韧无比,穿它潜水可以最大限度减少水力,也能起到保护作用,防止被水下的尖锐之物弄伤。 文安抖开水靠一看,这是套深蓝色连体衣,表面上还有鱼鳞似的纹路,密扣紧袖束腰,看起来很小,以他现在的体格应该是穿不上。 但任独行却说,这套水靠弹性极强,文安就算是再胖个百十来斤也照样可以穿上。 文安有些不信,立刻脱下衣服试穿起来,结果他真是穿上来,而且相当轻松,这水靠就如同一层皮肤一样紧紧吸附在身上,而且又没有不适之感。说的夸张点,穿上它和没穿衣服没什么差别,身体各个部位都能活动自如,四肢极其灵活。腰间还有两个贴身口袋,正好可以放进去幻电剑,也能将采到的龙涎玉芝放入,可以说这套水靠就是为采药专门置办的。 文安心说,大叔为了采药真是用心了,天蚕索,幻电剑加上这身衣服,几乎已是万无一失,要不是大叔身体太弱,根本轮不到我来帮忙,我要是采不到龙涎玉芝还不如死了算 了。 他这样想时,任独行轻叹道“为了采药我也是费了很大一番功夫,只是准备这些东西也花了许多时间,本以为可以马到功成,哪知道自己的身体却是不行了,要不是遇到了你,真要是来个竹篮打水一场空。你我能够相遇也是缘分了。” 文安也觉得能和大叔认识真是天意,也许这就是老天的安排。 “大叔,能和你相遇是我的福气,要是没遇到你,我一定会和以前一样过日子,大叔,谢谢你!”他朝着任独行深深一鞠躬,表达了自己感激之情。 任独行笑道“你我之间就无需这样谢来谢去了,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小虎子,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嘱咐你,你都牢记在心。” 接着他又说了一些下水后需要注意的事项,教他如何躲避暗流漩涡,教他怎样可以最省力最快速的潜入到黑龙潭底部,以及最为重要的一点,如何采到龙涎玉芝。 据任独行所说,黑龙潭底部的那座洞府,乃是前辈高人运用惊天动地的大神通开辟而成,就在黑龙潭底部正北面。那座洞府门户虽然不大,大门只有丈许方圆,却是由两扇石门构成。 石门之上各有一个门环,开启石门的方法也极为简单,只需同时叩响门环三次即可。石门开启后,进入洞府便能见到一里一外两间石室,那龙涎玉芝就在里面那间石室,应当就生长在石室中间的一块白色玉石之上。 龙涎玉芝成熟后,高有尺许,形状犹如鹿角,似如白玉雕成,晶莹而又光芒闪亮,根部粗约寸许,就生长在那块玉石之上,采药时断不可用力拉扯,也不能从中折断,必须要用幻电剑自根部斩断,如此便是大功告成。 任独行再三叮嘱文安,进入洞府后,只管采药不要节外生枝,周围有任何异常变化都要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因为洞府内有那位前辈高人布置一些禁制,可以惑人心神,乱人耳目,那时候,文安一定要静心凝神,心无旁骛,如此才能采药成功。 任独行说这些时神情是异常凝重,与他认识这么久,文安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郑重其事,严肃认真,自然也是将他叮嘱一字不落的记在了心里。 任独行说完后,又让文安复述了一遍,确认无误脸上才有了笑容。 “小虎子,采药很重要,但性命更重要,若是在水下遇到危险你一定要马上出来,不可冒险,这点也要牢记。”最后任独行又特意嘱咐文安一定要注意安全。 文安点头答应,心里却想,无论如何,我一定要采到龙涎玉芝,就算豁出命去也要办到,大叔对我这么好,我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病死。随后又想,大叔为什么不到了黑龙潭再说这些,嗯,他是怕我到时紧张记不清楚,文安啊文安,你一定要按着大叔说的去做,你一定会成功的。 一切交代完毕,觉得再无问题后,任独行才带着文安赶往龙岭山。 二人沿着黑龙河而行,文安穿着那身水靠扛着天蚕索,迈着大步走着,也就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他才有这样的力量和耐力,否则就是四五个壮汉抬着千斤多重的天蚕索也会累到半死。 前进时文安又深切感知到了自身的变化,行走间气海微微震动,使得周身真气周流不息,负重之下他不是越走越累竟是越走越精神,那天蚕索仿佛是越来越轻,随着真气运转加速,他真有脚下生风,飘飘欲飞的感觉,似乎再稍稍用些力就能离地而起,随风而去。 但那也只是一种感觉而已,就算他将真气摧动到极致,也没有飞起来,只能是步伐越来越快越来越大,到了最后纵身一跃竟然可以迈过三四丈宽的距离,用力跳起,即便是扛着天蚕索也能跃起三丈有余,这就有点身轻如燕的意思了。 与他相比,任独行走路和平时没什么分别,可不论文安走得多快他始终就在近前,没有落后一步。 沿河走了不到半个时辰,他们进入了龙岭山。 现在正值初春,冬去春未来,山上树木枯黄,漫山遍野几乎无半点绿色,北风吹过,萧瑟中还带着丝丝肃杀,首次进山的文安,乍见这般景象,不由得心生寒意,隐隐间竟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任独行带着他在山野里穿行,他显然很熟悉这里的环境,翻 过两座山,穿过一个山谷,黑龙潭终于到了。 黑龙潭位于一座山谷内,四面环山,也许是群山环绕挡住了北风寒气,这里的气温明显要比外面高上一些,因此黑龙潭周围的树木已经有了点点翠绿,一些野花甚至都已是含苞待放,或者争相吐蕊,这里俨然已是一派春日气象。 第15章 见状,文安不觉惊讶愕然,在他想象里,黑龙潭可是传说中禁地,应该是死气沉沉才对,可眼前居然是这般景象,实在是令他意外。 再看黑龙潭,方圆不过百丈,呈椭圆形,潭水居然甚为清澈,水面也是甚为平静,少有涟漪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波澜,真有点水面如镜,波澜不惊的味道了。 这就是黑龙潭吗? 真和传说和想象中不一样呀! 文安环目四顾一下后,带着一肚子疑惑张嘴欲言,但任独行却示意他不要张口,到了嘴边的话只能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来。 黑龙潭原来是这样,看这里怎么都有点世外桃源的意思了呢? 文安满腹疑问,可任独行不让他说话,他也不能开口,可为什么不说话呢?是怕惊扰到什么东西吗? 想到这里,文安忽然一惊,心说,难道黑龙潭里真的有什么河妖水怪不成?大叔不让说话,就是怕……,不对,要是有什么河妖水怪大叔不会不告诉我,一定是另有缘故。 文安在胡乱寻思,任独行知道他心有疑问可也没有解释,示意他将天蚕索放下,然后他又将天蚕索的一头束在了文安腰间,之后试了试松紧和是否牢固,觉得没问题了,任独行微微一笑,还是没有说话。 见他如此小心翼翼,文安也尽量控制气息,真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束好天蚕索,装好幻电剑,又整理了一下水靠。一切收拾妥当后,任独行又让文案拿起那个葫芦美美的喝了一大口,这一口是将里面的水喝了个干干净净,葫芦是彻底空了。 最后任独行轻轻拍拍文安的肩膀,示意可以下水了,而他则是抓住了天蚕索的另一头,如果文安在水下遇到什么凶险,或者已经采到了龙涎玉芝,只要连扯三下天蚕索,他就会立刻发力将文安拉出深潭回到上面,这是之前就说好的。 来到潭边,文安先看看水面,只见一些不知名的鱼儿正在水里游来游去,浑然不知已经有人到了水边,一副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样子。 文安凝神静心,深深吸一口气,闭气后他缓缓下水,动作极其轻盈,宛如鱼儿入水,几乎没有掀起一点点波澜,就连周围的鱼儿都没有惊动到。 见他入水似鱼,悄然无声,任独行甚是欣慰,又是微微一笑,那也是鼓励的笑容。 一入水文安就感受到了黑龙潭的不寻常,这潭水竟是出奇的冰冷,虽然已有准备预先也知道,也禁不住身躯微微一颤,打了一个寒战。 他心说,潭水如此冰冷,如果我没有炼气,就算水性再好也不能入水,真能被活生生冻死啊! 他是贴着潭水边缘石壁向下潜去,起初下沉的那十余丈十分顺利,可越往下不仅是潭水愈发冰寒光线也是愈发昏暗,等到了二十多丈深时,四下已然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仅凭感觉已是难辨方向,文安随即拔出幻电剑。 剑一出鞘,寒芒陡盛,方圆十丈立刻重见光明。 剑光刚刚亮起,一条奇形大鱼赫然就到了文安眼前,这条鱼头扁口阔,上下颌各有四根胡须,周身无鳞,看样子是条鲶鱼,可体形又是寻常鲶鱼的数倍,身长足足有丈许。 如此巨大的鲶鱼文安何曾见过,顿时一惊,而看这条鱼的架势就是冲着他来的,搞不好以为他就是到嘴的美味打算上来咬一口尝一下滋味。 幸好,文安拔剑及时,受到剑光映照,这条巨大鲶鱼猛地一扭头一甩尾,几乎是和文安来了个擦肩而过,然后摇头摆尾自顾自地游向他处。 文安暗呼一声侥幸,也埋怨自己早该拔剑才对,大叔早就说过水下幽暗,鱼类众多,万一被这条鱼缠住了岂不是坏了大事。 借着剑光再看周围,他又见到不少奇形怪状的鱼类,有大有小不说,有些鱼长得还是异常凶恶,大嘴张开,利齿外露,看那样子别说吃鱼就是吃人也是绰绰有余。 好在这些鱼不分大小,不论善恶,都甚为畏光。剑光所照之处,大鱼小鱼尽皆避让,没有一条敢靠近上前,但这些鱼儿也不是畏光远遁,全部围着剑光形成的那个圈子外打转,惊惧中居然还有几分好奇,似乎是把文安这个不速之客看做了什么新鲜玩 意。 鱼儿不上前,文安也不会多事,就在鱼群的围观瞩目下,他继续下沉。 在潜到五十多丈时,水力增强,四下暗流激涌,潭水中间还有一个巨大的漩涡出现,产生的吸力极其强劲,这时候鱼群早已散开,显然虽然是水族,它们也惧怕暗流漩涡。 文安按照任独行教的方法,身体尽量贴住石壁,抓住凸起的岩石继续下潜。 这时他是完全感受到了水之巨力,不光是在不断吸引拉扯他,还有从四面八方不断加强的压力,令他行动减缓,隐隐都有些胸闷气短。 有此感觉后,文安随即稳住身形,贴在石壁上稍作调息,同时默念静虚诀,不过片刻气定神宁,气海丹田活泼泼地,浑身舒泰,真气似乎比之前又要浑厚精纯了几分,精神抖擞,感知增强,眼里光芒也是亮了一些。 有此变化,文安并不意外,以往在喝了那个葫芦里的水炼气之后都会有这样的现象,他也早已明白,那葫芦里的水绝非寻常之水,应该是有助于修炼的……神水,不然绝不可能有这样的作用力量。 算算从修炼起,他拿着葫芦都不知道喝了多少次,他现在能有这样的成绩,这神水也是功不可没,任独行没告诉他这些,应该也是不想让他顾虑太多,总之,为了他任独行真是费尽心血,尽心尽力了。 稍一休息后,文安继续下潜。因为水力增强,漩涡吸力加剧,他的速度明显慢了很多。而且随着下潜越深,周围环境也有不小的变化,石壁上水草越来越多,并且水草里时不时会窜出来一些稀奇古怪的鱼类。 这些鱼不是很大而是很小,细长如蛇,长仅三四寸,身体之上还有幽蓝色奇异光芒闪动,游动起来极其迅速。 最让文安头疼的是,这小蛇似的玩意竟然不畏惧幻电剑的光芒,也许它们本身就发光,所以不仅不畏光而且还喜欢往有光的地方钻。 文安自然不敢让这些东西近身,只能挥剑驱赶,剑芒闪动间水流转动,倒是让这些鱼无法靠近他,但这样一来,他的速度就更慢了。 时间越久,危险越大,文安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受制于环境,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一点点的向下潜。 如此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他才到了潭底。算算时间,从下水到潭底竟然足足用了两炷香,这和预期差了不少,按计划,他最多用一炷半香就能到达潭底,结果是多了半炷香。 文安有些着急了,但他也谨记着任独行的叮嘱,任何时候都要冷静,不能慌张无措,他心说,虽然时间长了些,但自己感觉还不错,应该不会有问题。 借着剑光文安很快就找到了那扇门,和任独行说的一样,两扇石门紧闭,上有两个门环,那门环还散发着幽幽光芒,在幽黑的水里是甚为醒目。 见到石门文安面露喜色,可他也不敢大意疏忽,因为到了潭底后那个旋涡转动的是越发迅速。 文安也见到了漩涡的源头,原来在潭底中心处赫然有一个直径四五丈的洞穴,也不知道这洞穴是如何生成的,也看不出深浅,就是因为这个洞穴的存在,才有了这个漩涡。 文安见到潭底洞穴,就想到,这个洞也许就是黑龙潭水源的出处,就是不知道这洞穴能通到哪里,该不会是个无底洞吧! 此刻他也没心思去探究这个洞穴,小心翼翼靠近石门,也在全力抵御旋涡的吸力。 别看他距离石门不算远,也就三四丈远,可就是这么短的一段路,又耗费了他不少精力时间,等到了石门前时,他已是损耗了不少真气,多少有些心慌意乱,手足发软,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体虚气弱,若不及时调息身体就会越来越虚弱。 但现在哪有调息的功夫,他此刻是在闭气潜水,就算能够调息作用也是有限。说明白点,他就是没有气息可调,无法换气自然无法调息,他现在能用的就是体内积蓄的真气,但真气也是越用越少,他虽然气海已成,但在这种环境下,他的真气还无法生生不息。 这点文安当然知道,先前他是借助那葫芦神水之力,此刻他再无外力可借,只能靠自己了。 在石门前稍作休息后,他按照任独行所言同时叩响门环,连续 三下,门环在水里发出的声响很沉闷,几不可闻,但三下之后,石门真就开启了。 石门开启毫无声息,忽的一下就开了,门开时文安就感觉身后一股大力涌来,猛地就将他推进门内,他几乎是一个趔趄进了门。 第16章 门内依旧幽暗,但水力减弱了许多,使得文安好受了一些,但也仅仅是好了一点而已。 拿着幻电剑一照,门内果然是一座石室,四方四正明显是人工开辟而成,空间不大也就是七八丈方圆,室内空荡荡没有任何物品摆设,而在石室北边果然有个门通向里面。 文安急忙向那个门游去,到了门边向里一看,真就看到了一块硕大的白色玉石置于内间。 这块玉石占据了大半个房间,高有三四尺,表面起伏不定,乍一看就像是一座玉山,通体莹白,呈半透明状,在玉山的最高处赫然有一对鹿角似的东西,高有尺许,相背而生,一左一右,形态一样,似若白玉雕琢而成,晶莹剔透,熠熠生辉,光华流转,引人注目,夺人心神。 文安一见之下,也真是被它们的光彩所摄,微微失神,也是微微一惊,龙涎玉芝竟然是一对,而且还是这样的……美! 对,就是美,在他眼里这对玉芝极具美态极具灵气,宛如活物一般,似乎拥有了生命一样,天材地宝,此刻他才明白了这四个字的真义! 被玉芝神采所摄,文安竟然生出了敬畏甚至都有了膜拜之心,几乎都有了转身离去的念头想法。但很快他就回神,继而骇然,心说,这应该就是大叔所说的那种禁制吧,果然可以惑人心神,乱人心意,我差点就上了套。 暗骂自己没用,文安稳住心神,手持幻电剑上了玉石,向着龙涎玉芝而去。 而越靠近玉芝,那摄人魂魄的力量就越强,每走近一步,文安就越难受,心里随时都生起扭头而去的念头,但他极力忍住没回头也没有停顿驻足,一步步接近玉芝,终于走到了那对玉芝近前。 到了近前,玉芝光华风采更盛,虽然只是尺寸高下,可文安面对它们就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尤其是他有采摘它们的心思,自然也有了深深的愧疚负罪感。 若是为了自己,文安绝对会毫不犹豫选择离开,可现在是为了任独行的命,他是不得不也是不能不继续下去,就像是那句成语一样,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到了玉芝近前,文安忽然发现在玉芝后面居然还有扇石门,这里面竟然还有个房间! 文安心说,大叔没说玉芝是一对,也没说这里还有个房间,看起来大叔对这里的情况也不是很清楚,那这个房间内会有什么呢? 猛然间,他有了进门一看的冲动,这就是好奇心作祟,也是人之常情。 但他只是想想,没有付诸于行动,时间有限他根本不可能去推开那扇门,再说了玉芝还没有采下来呢! 按照任独行教的方法,他拿着幻电剑将一根玉芝齐根斩断,然后放在口袋内。 得了一株玉芝后,文安本该马上离开,可他目光忍不住放在了另一株玉芝之上,心说,既然来了,干脆两根一起带走,这样大叔的病会好的更快。 此念一生,他便有了行动。 可就在他挥剑斩向那株玉芝根部时,轰隆,一声异响猛然间在他耳边响起,那声音雄浑强劲,宛如焦雷,既能震动心神也能震撼身体。 突如其来的巨响,震得文安身躯剧震,气血翻腾,真气紊乱,四肢一软,幻电剑险些脱手,整个人也差点瘫软在地。 同时,他咕噜噜连续呛入了三口水,眼前骤暗,一阵眩晕,那感觉万分难受,那一刻他想到的是,完了,我这就要死了,被活活淹死了。 刚有这个念头,气海丹田猛然一震,继而一股气息自气海升腾而起,那股气息并不雄浑也不强劲,和真气颇有不同,似若游龙在经脉流转运行,速度之快更是无法形容。 刹那间后,文安只觉得眼前一亮,那即将崩溃散乱的真气竟然硬生生恢复了常态,精神也是一样! 随即他还觉得周围压力骤减,那已经将他吞噬包围的强大水流好似被一股力量迫的停顿了一下,这样就给了他喘息之机。 他乘机深吸一口气,继而再度闭气,现在他再无采取另一株龙涎玉芝的想法,他觉得先前那声巨响应该是一次警告,警告自己不要贪得无厌,不要得寸进尺,拿到一株玉芝快滚就是,你居然还想采另一株,你是不是想死! 文安当然不想死,身体一恢复,他立刻离开石室,不过临走时还是忍不住瞅了那一株玉芝,心里多多少少有些遗憾,同时他还在想,那个门里到底是有什么?那声巨响莫不是就是门里的什么东西发出来的? 如果是,那东西又是什么? 水怪河妖吗? 想到这个可能,他暗暗一凛,也不敢再想,加快了速度。 一出石室,再次感受到了那个漩涡的强大吸力,因为之前受到了水力侵袭,他身体多少有些虚弱,稍不留神,差点就被漩涡吸了进去,要不是及时抓住了一块岩石,后果不堪设想。 骇然中,文安的潜力也被激发,咬牙贴着石壁向上爬去,因为一时紧张,他竟然忘了和任独行的约定,玉芝既然到手,他就该发出信号,让任独行拉他上去。 等他爬了十几丈后才想起来,急忙用力扯了三下天蚕索,上面的任独行立刻有了反应,文安只觉得天蚕索猛然一震,接着自己就被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拉向上方,瞬间就上升了数丈。 可就在任独行发力时,底下那个漩涡的吸力忽然也增强了。 文安感受的很清楚,那漩涡赫然加速了转动,吸力骤然增强了数倍,漩涡中隐隐都有诡异的声响传出,像是在咆哮或者嘶吼。听得他毛骨悚然,骇然失色,心说,完蛋了,莫不是真的惊动了水怪? 漩涡骤生变化,任独行也感觉到了,天蚕索上的力量也在不断增强,现在文安能做的就是尽量放松身体,让大叔快点拉自己出去。 又因为漩涡吸力增强使得四周水力也在增强,他感觉周围的水宛如岩石那般坚硬,像是一座座小山一样不断撞向自己,不多时他就被撞了个七荤八素,身体几欲散架,他强忍剧痛,一只手死死捂着那个装着龙涎玉芝的口袋,就怕一个不小心丢了。 他还在心里默默喊着,大叔,用力,快点,再快点! 任独行也在不断增强力道,可漩涡的力量也在持续增强,双方在角力较量,使得文安上升的速度并不算快。如此受罪遭殃的就是文安,他每上升一丈就得遭受无法想象的痛苦折磨,漩涡的吸力,任独行的拉扯以及周围水力的压迫,无不让他痛苦不堪,身心饱受摧残。即便如此,他还保持着一份清醒,全力配合着任独行,也在全力保护着龙涎玉芝,这是他的任务,他必须要完成! 过了一炷香后,文安距离水面已经不足十丈了,而现在的他已是虚弱不堪,精疲力尽,体内真气已经消耗殆尽。 他已经无法闭气,已经不知道呛了多少口水,在数种力量的折腾下,他的七窍已经开始流血,身上各处肌肤一片猩红,并且逐渐成了淤紫色。 但他神智还算清醒,透过潭水他还能看到正在岸边不断扯动天蚕索的任独行,他也清楚自己的情况,更明白水下漩涡的力量还在持续增强,照这个情况下去,他任独行只怕很难将他拉出去,而他此刻唯一的心思就是要让任独行那株龙涎玉芝,这样就算他死了也可以瞑目了。 他的手还死死捂着那个口袋,在他的保护下玉芝还在,但幻电剑早已不知去向,应该是被漩涡吸走了。 我快要死了吗? 不,我不能死,我还没有把玉芝交给大叔,我不能死! 默默喊着,他忽然从口袋里拿出龙涎玉芝,同时他还想解开束在腰间的天蚕索,他在想,既然我快要死了,干脆就让大叔把玉芝带出去吧! 他是想将天蚕索缠在玉芝上,这样一来,任独行就能拿到了,而他当然会被漩涡吸进去,不过这样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如此,他的死也算是有了价值,最起码能够救了任独行,不然他们都得死! 这是文安的想法,而就在他拿出玉芝,想解开天蚕索时,天蚕索忽然一抖竟然自动松开了对他的束缚,紧接着,天蚕索宛如活了似的一卷一绕,竟然极其灵活轻巧地缠住了他手里的龙涎玉芝! 这个变化极快,快得都让文安完全没有反应。等他回过神来时,玉芝已被天蚕索卷走,而他则是被漩涡猛地吸了下去。 也就在那一刻,他透过潭水清清楚楚看到了任独行的神情,那神情陌生而又熟悉。 陌生的是以前他从未在任独行脸上见过到,熟悉的是,那种神情眼神在任家村所有人脸上都出现过,那神情里包含冷漠厌恶讥讽蔑视嘲笑等等情绪,那是令他寒心绝望无助无奈的神色,而这种表情竟然在任独行脸上出现了,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