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宗门都想攻略我》
1. 小师弟为何对我这么好?
“当年你偷取小师弟人生的时候,可曾想过报应不爽?”
“若不是因为还有用处,你这条贱命早该没了!”
——
秦朔骤然从梦中惊醒过来,后背还一阵一阵的冒着冷汗。此时天光大亮,窗外不时传来几声鸟鸣,几名外门弟子正在院子里扫着落叶。与梦里的惨烈相比,眼前的景象真称得上岁月静好四个字。
他勉强撑起上身,却忍不住嘶了一声,浑身酸痛的厉害,像被重物碾过一般,这情况已持续十来天了,想来应是重伤失忆的后遗症,没什么大碍。
说来也巧,就当秦朔准备拿过床边的拐杖,自己下床喝水时,房门突然被推开了,仿佛心有灵犀似的,小师弟甜如蜜般的声音从外头传了进来:“秦师兄,不是告诉过你吗,你现在还受着伤,轻易不能下床。”
小师弟端着药膳进来,衣衫是内门弟子独有的天水碧色,衬得他气色好,人也温润。走到近前来,更似出水芙蓉,那眉眼也随着笑意加深展开,看得秦朔一愣一愣的。回过神来,他忽然有些心虚,不知自己从前为何那么混账,要作践一个真心待自己好的人。
据来探望的师兄弟相告,他失忆前对这位白师弟的态度并不好,平日寻衅滋事都不算什么,最常做的是利用职权之便给人家穿小鞋。拢共就相处了四年,单是让白师弟瞒着其他人给自己当狗耍就耍了三年,换做旁人肯定早就老死不相往来了,可对方居然还肯在他失忆后过来慰问照顾。
这谁看了能不夸一句胸襟宽广?
虽说秦朔对过往的一切都没记忆,也想不起白毓其人究竟如何,但面对小师弟这种以德报怨的心态,还是由衷的羞愧了一下,甚至无法直视对方的眼眸,只能讪讪一笑,为化解尴尬开起了玩笑:“每次我想下床的时候你都来了,真不知道该说是心有灵犀,还是你在我身上安了只眼睛。”
白毓许是被他逗笑了,将药碗放在一旁,顺手帮忙掖起了被角,动作极其自然,声音在靠近之余轻盈的如同屋檐下的风铃,只是落在秦朔耳边却显得别有深意:“要是我,真在师兄身上安了什么呢?”
秦朔心头仿若有千万只蚂蚁爬过,密密麻麻的拥挤在一起,叫人莫名脊背发凉,望着那双盛着月牙儿的笑眼,也只能当是玩笑话,不自然的回道:“师弟说笑了,你怎会……”
“咦,好像有股香味。”
眼前的光亮被身影挡住,话音骤然而止。只见白毓凭空嗅了嗅,似是闻见了什么,凑到他脖颈附近,灼热的鼻息略过脸颊,转而将手伸到被角下。
就在秦朔身体僵硬不知所措之际,这位以好相处著称的白师弟却从枕头底下翻出一枚香囊,放在手心细细打量,抬头看向他时,语气有些耐人寻味:“师兄,这是蜜合花的香囊吗?”
秦朔愣了一下,后知后觉道:“哦……这是晚尘送来的,说是可以安神,我便留下了。”
“晚尘……”白毓低头笑了:“师兄还真是,哪怕失忆了都叫他叫得如此亲密,真叫人羡慕。”
这话叫秦朔一时哑然,不知该如何接好,他自醒来以后,经常见到的人其实就这么几位:一是眼前不时过来送药的白毓,二是被师尊派来照料的小丁,再来就是据说与自己有过婚约的长绝剑仙──宋晚尘。
过往的事他一概不知,全靠留宿在旁屋的小丁在照料期间嘴快透露才得知一二。秦朔只模糊记得那位来过一次的宋晚尘确如旁人所言,有谪仙之貌,却无傲慢之心,从头到尾克己守礼,留下香囊便走,倒是谦谦君子所为。
说亲密真没有亲密到哪里去,不过是下意识脱口而出的称呼罢了。
据随侍小丁所说,宋晚尘是有要事在身才不便久留,宗门里偶尔来看他的师兄弟也是一样,要为一个月后的仙门大比做准备,无暇顾及到他。
秦朔对这一点倒没什么意见,他从得知身份的那天起便觉得自己够幸运的了,来过的师兄弟都说他在失忆前是宗门里最受敬重的大师兄,除了脾气差了点,一切都是最好的。论外貌,他虽比不上被公认为绝色的宋晚尘,但也生得英俊不凡,自有一番风流气度。论天资,也算是门派里数一数二的存在,一二百年就修炼到元婴期的没几个,他便是其中之一。
只是不知为何,每每提到有关修炼的问题,小丁都会避而不谈,含糊说他受伤后修为大退,可能无法与从前相比较,但有隐约暗示,说受伤前的他是想报名参加仙门大比的。
想到仙门大比,秦朔忽地脑仁一疼,总感觉要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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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什么来了,可也只是短暂闪回的记忆碎片,转眼又消失在脑海中了。
“仙门大比……”
秦朔低声喃喃着,像是回忆起什么,突然抬头问道:“前日风师弟才说过,一个月后就是仙门大比,要我好好养伤,是想我参加吗?”
方才还言笑晏晏的白毓逐渐变了脸色,压低声音道:“师兄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是想起什么了吗?”
“没有,只是他们一个两个都这么说,像是要催我做什么事一样……”秦朔抿了下唇,心里也觉得奇怪,师兄弟们都说他从前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事实也确是如此,失忆的这半个月,这间养伤的房间便来了不下数十人。
内门弟子个个都来看望他,笑容却不像完全出自本心。有时秦朔会在不经意间瞥见一丝充斥着敌意的情绪,仿佛他们看待的不是自己最敬最爱的大师兄,而是宗门的敌人。那是上位者看待下位者的眼神,尽管很快就被掩饰了过去,但还是被他留意到了。
“他们敬你爱你还来不及,怎么会做出以下犯上的事呢?”
得知缘由的白毓站起身,眼神射向窗外一闪而过的人影,随即响起鸟儿被惊飞的声音。他轻叹了口气,转头又露出微笑的神情,对秦朔说道:“师兄放心,这件事我一定牢记,绝不会让他们再犯。”
话罢,桌上的药已温的差不多了,白毓将其端到秦朔床边,便准备离开了。临走前,他还柔声叮嘱了一句:“若是有谁说错了话,师兄可千万别放心上,只告诉我就行。”
秦朔不明其意,又因失忆对一切都还很陌生,权当他是为自己好,并未多言。等到房门关上,脚步声远去时,才放下手中的药碗,偷摸拄着拐杖下了床,想瞧一眼门外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本是好奇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不是从前的居所,不想刚到门口,就听见外头有人在窃窃私语,只是隔得有些远听不大清。
秦朔将耳朵贴在门上细听,似是还未走远的白毓在同小丁说话,眼看着就要听清他们说的是什么,后方的窗外却突然传来轻佻的口哨声。
而当他警惕的转过头时,身着华服束着高马尾的红发少年慵懒的靠在窗外,慢悠悠说了句:
“秦修士,可还记得我吗?”
2. 狐狸露出了尾巴
“我听白毓说你近来总是胡思乱想,夜不能寐。现在看来,也没什么要紧嘛。”
身着华服的红发公子从窗户下来,举止略显轻佻,却实在生了一副好相貌,不过隐隐透着妖气。一双狐狸眼微微眯起,手持白玉折扇围在秦朔身前打转,边瞧边啧啧道:“哎哟,几日不见便恢复得这么好了,真没浪费我去族中替你求的玉髓丹啊。”
秦朔心生警惕,实在想不起来面前的人究竟是谁,但已察觉到对方身上的妖力不简单,暂不能轻举妄动,拄着拐后退两步,手把着房门,试探性问道:“我们见过吗?”
来人似是听见什么笑话,折扇一转收进袖子里,微微挑眉道:“哦……原来你真不记得我了啊?”
类似的话秦朔醒来后已经听厌了,他仔细打量着面前人的装束,确实觉得似曾相识,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说来也怪,无情宗内设阵法,这若是什么妖魔邪祟之徒,理应连山门都进不来才对,而此人却能绕过重重耳目来到宗门中心的湖心亭,可见并非凡类。
若不是妖物,为何身上流动着妖气呢?
他一时想不通,但很快在对方腰间系的玉佩上得知其中身份,抬头道:“你是九尾一族?”
“不错。”那人又是一笑,眉眼清艳绝伦。似是千灼桃花过,万般风流来,同公认为长绝第一美人的宋晚尘截然不同的风采。二者各有千秋,似彩霞与明月,都有让人过目不忘的本事。但这位除却样貌以外,身上还有九尾一族特有的吸引力,叫人移不开目光。
他伸出折扇作揖,倒是谦和许多,也有玩笑之意:“青丘小仙连昭,前来拜访秦修士,不知可否应允?”
不过被美色晃了晃眼,秦朔便连忙掐了下自己的手心,担心中了魅术,逼迫自己不去看他,态度故作冷硬:“少套近乎,你并非我门派中人,又为何来此?”
连昭叹了口气,故作哀怨之态:“秦师兄可真是贵人多忘事,连小仙我也不认得了,亏我之前日日都来看你,谁知竟都错付了──”
这话让秦朔顿时意识到了什么,明明前些日子都关紧了窗户,但次日醒来都留有一侧缝隙,还有每到半夜就响起的猫叫,也许那并不是……
仿佛猜透他此刻正在想什么,连昭刻意凑到身前对视,声音那般悠扬:“既有心,什么地方进不来呢?”
赤金发带束高的红发拂过肩侧,似是沉水香的气味萦于怀,望着眼前仿佛荡在水中央的碧色双眸,意识错乱间,秦朔又是一阵恍惚,脑海里陡然响起熟悉的铃音。
叮铃──
“其实,你最该信任的不是他们。”
叮铃──
“这些人只会叫你去送死。”
叮铃──
“让我带你走吧,秦修士。”
最后一声铃音消失,连昭离他越来越近,蛊惑的话语却还在继续:“无情宗早就乱套了,那些根本不算你的师兄弟,不过是群意图篡改命运的疯子……”
然而,就在他话音落地,将要摸上秦朔的腰身时,手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弹开了。
笼罩在房内的奇异气息瞬间消散,连昭顿时变了脸色,看着指尖灼烧的痕迹,渐渐沉下眼眸:“是他……”
秦朔意识陡然清明,反应过来时已忘了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正想开口问,不料门外突然传来走近的脚步声,侍仆小丁的声音随之响起,“秦师兄,药喝完了吗,我进来收碗。”
“尚未,我……”话还未说完,秦朔便感觉身侧有风划过,紧接着听到什么东西落地。再转头时,发现连昭已消失不见,顺着动静看去,只见狐狸尾巴从窗口一闪而过,如他本人一般招摇的火红。
有几根绒毛在空中飘荡着,随视线下移,落在了遗落在地面的金漆白玉扇上。
秦朔拄着拐半跪下来,将其捡起放在手心打量,脑海忽地响起对方遗留在上边的灵识传音,似有调侃之意。
「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末了,又听见一句极轻的再会二字,令他心神一荡。但想起宋晚尘临走前嘱咐不要与狐族有所接触的话,还是将折扇收起放在最不起眼的柜子里,才吩咐小丁进来把没喝的药碗拿出去,回床上休息。
无情宗的白天总是很漫长,养伤的地方虽离风师弟他们的弟子居不远,但被师尊设下的保护结界阻拦,唯有金丹期以上的弟子才可待上一二时辰,其余弟子则只能靠纸笔传信。
秦朔刚醒来的那段时间倒是热闹,来来往往的陌生面孔都带着笑容,在面前拼命表现自己,像是赢得他的好感会有什么好处。近日这些师兄弟却不见人影,大约是在为仙门大会做准备,湖心小居也因此寂静了不少。
各大门派为让自家弟子在仙门大会上拔得头筹,特意开放原本设有禁制的灵脉,什么奇珍异宝、灵丹妙药都在最后这半个月里使劲地砸。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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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情宗例外,将近乎一半的精力放在他这个重伤失忆的弟子身上,至今都未拟出确定的参选名单,偏爱的太过明显。
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才让前来看望的师兄弟眼神变得有些微妙,秦朔每每想到都觉得奇怪,可实在找不到问题所在,毕竟他们从未表露过不满,又何来破绽?
前些日子人多的时候,还能捕捉到一丝异样,可自从那天和白毓说过自己的想法后,不仅探望的弟子逐渐变少,连可以打发寂寞的书信也没了,更无线索可言。
他的伤势以极快的速度在恢复,连见惯了伤者的荀长老都在把脉时有些惊讶,说若是恢复的好,再过三五日便能正常行走,运气好还能赶上仙门大会。
这在秦朔看来倒不是问题,只觉得困在湖心居里很是无趣,整日不是喝药就是睡,实在闷得慌。
直到一日夜里,熟悉的猫叫响起,才终于打破了房内的寂静。
月光虚照在床的一角,微风拂过瓶中的花蕊,映在地上的影子悠悠荡荡,慢慢照出从中走过的狐狸身影,一团硕大的尾巴散成九条,形态如古画中一般优雅。
与此同时,空气里响起了轻佻的声音。
“这么晚还不睡,秦修士是在等我吗?”
秦朔心中一惊,正要起身喊人,那阵风却已带着香气来到近前,手腕骤然被按在床上不能动了,而那双在黑暗中逐渐亮起的狐狸眼则渐渐眯起,以近乎恐吓的语气压低声音道:“才几日不见,怎么就学不乖了,是那臭木头同你说什么了吗?”
对方身上的妖力实在太过强悍,竟将他压制的喘不过气来,根本没有掐法诀的时间,秦朔不得已放弃挣扎,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尽可能平稳的回道:“我不知道你说的人是谁。”
他的回答引来了一声嗤笑:“你忘了谁都不会忘了他……宋晚尘可是你失忆前放在心尖儿上的宝贝,为了得到他,你过去可害了不少人呢──”
秦朔从这话中听出一丝蹊跷,难道这只名为连昭的狐狸真的认识他,还知道从前的过往吗?顾不得宋晚尘前头的嘱咐,忙追问:“你知道我以前的事?”
“那就得看秦修士你想不想知道了。”
连昭笑了笑,慢慢俯下身来,两人的距离近得连彼此的气息都能嗅见,对上目光时,眼底的灼热将空气都烧烫了几分,他轻声呢喃着:“只要你想,连昭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3. 离间计
秦朔下意识想躲,手腕却被钳制的更紧了。不得已压下心底的排斥,逼迫自己忍受这般不合规矩的亲近之举,硬着头皮道:“你知道什么说什么便是。”
湖心居眼下无人看守,侍仆小丁昨日告假,不知何时才会回来。此时正值三更,有阵法隔绝,怕是求救也传不到弟子居那边,为今之计,只能先顺着这只意图不明的狐狸了。
连昭又是一笑,明明看出他有多抵触,却故意不挑破。指尖在蜜色的脖颈上轻轻划过,眼中倒映出寻常人看不到的赤色咒文,顺着抚摸的皮肤一路往下,撩开衣领,行至松垮的腰带处才重现前日的情形,再次被那股强大的未知力量猛地一震,烧灼的气味也令那双碧色眼眸沉了下来。
看来,禁制就设在这里,多碰一寸都不行。
他正暗自思忖,却被秦朔找到逃脱的时机,翻身从床上下来,寝衣都来不及系好,便匆匆向外跑去。
谁知才刚到门口,两边的窗户和眼前的房门就嘭的一声关上了,任凭秦朔怎么拉都纹丝不动。偏偏尚在养伤的他无法驱动灵力,行动与凡人无异,此时更如笼中之鸟,全无挣扎的余地了。
房内的空气一瞬冷了下来,秦朔后背升起寒意,自知逃不掉,也只能松开手,回头看向坐在床上悠然自得的连昭。
“怎么不跑了?”
月光映出床后庞大摇曳的九尾倒影,仿佛正在警告着什么,然而在他眼前的连昭却是十足的人形姿态,甚至连出手都没有,单单望着他笑:“看来,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天真啊。”
秦朔拧紧眉头,心里很清楚对方绝不是省油的灯,既不能躲,便只有正面对上,“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你会不知道吗?”
连昭从床上起身,一步一步靠近,语气分外暧昧:“明明你我从前,如此亲近……”
窗外风声忽起,吹得树枝不断摇晃,影子映在秦朔这侧的墙上,似是向他聚拢的鬼爪,连昭的影子也随着靠近笼罩了上来,带着哀怨细细描绘起过往:“可如今,你却把曾经最恨的人当朋友,把我当仇人。你是不是忘了从前酒醉和我说过的话,现在悉心照顾你的白毓白师弟,在当时的你口中,不过是条想撵都撵不走的贱狗。你故意把他放在最不起眼的外门,让他做最苦最累的活计。你说你最恨他惺惺作态的温柔样子,当着其他人的面作践他的好意。你让他寒冬腊月赤手去后山挑水,再回来为你洗脚。人人都知道你有多恨他,多想让他死,怎么现在玩起师兄弟情深了?”
“不可能!”秦朔越听越觉得身上发麻,脑仁一阵一阵地钝痛起来,他虽在其他人那里听过类似的话,但觉得自己还不至于到残害同门这一步,下意识反驳道:“他们都说我是一时糊涂,小师弟他……”
“要我怎么说你才会明白,他们的话根本不可信。”
连昭叹了口气,一副为他着想的样子,语重心长道:“无情宗的人不敢说,我敢。你和白毓之间,没有他们说的那么简单,一定要形容的话,你们不可能是朋友,只可能是死敌。”
秦朔面露疑色,显然不相信他说的话,“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他怎么会在我失忆后照顾我?”
“这就是你该考虑的问题了。”连昭凝望着他,目光深不可测:“一个曾经被你那样作践的人,居然能放下怨恨在你身边照料,而在这之前,你还偷走了他的人生……”
“胡说!”秦朔攥紧拳头,身体却微微发颤:“我不可能做这种事!”
“两百年前,道化掌门下山寻找机缘,无意在破庙里发现一个根骨极佳的小乞丐。”
墙上的影子轻轻晃动着,仿佛顺着连昭的声音短暂回到了过去——那个改变命运的夜晚。“小乞丐不知道化掌门为何人,仍慷慨地将身上的馒头给了他。掌门见他有修仙的天分,又无父无母,便想将他带回无情宗,约好次日亥时相会。谁知真到那日,去的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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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小乞丐,而是同处一庙的落魄小少爷。”
说到这里,他忽地看向秦朔,眼神虽有笑意,却莫名阴寒:“小少爷是当地有名的权贵人家,从出生起就没吃过苦,哪怕是后面落魄了,也能在破庙被同龄的小乞丐照顾。可却不是一个懂得知恩图报的人……他对道化掌门说小乞丐意外失踪,自己则顶替成为亲传弟子,直到二十年后,宗门对外招外门弟子,一切才真相大白。原来当初小乞丐根本没有失踪,是被人推下了悬崖,却大难不死……”
后面的话已不必再说,秦朔什么都明白了。他手脚冰凉,混沌间不知如何反应,有太多疑惑,也有太多想不通,正要问清楚这到底是真是假时,窗外忽地传来破空之声。
一把利刃穿破窗户直往连昭的方向射去,后者敏锐地觉察到不对,低咒了声该死,立刻幻化成狐狸躲开了这一击。房门被无形的力量推开,狂风乍起,吹得秦朔第一时间用袖子挡住脸,下一秒再看过去,房内已空荡的只剩他一个人。
除了深扎入墙面的匕首外,一切都恢复了原状,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秦朔心有余悸的关上房门,不知是谁在暗中保护自己,只觉得脑子越来越乱了。他缓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平静下来,回到床上准备休息。然而好不容易有了困意,闭上眼睛时,脑海里却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
「记住了,除我以外,宗门里的任何人都不能相信,包括宋晚尘。」
这句话过后,再也没有任何声音,屋内彻底安静了下来。
这天晚上,秦朔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一个看不清面目的修士躺在地上,身下蔓延着大片大片的血色,周围有几条断尾,旁边是奄奄一息的狐狸。
狐狸艰难地爬到修士身边,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脸,如此小心翼翼。明明没有说话,秦朔却能听见它的声音。
「帮我斩断吧。」
「最后一条尾巴,留给你。」
4. 偷听被发现
自那晚过后,湖心居再也没有出现猫叫,窗户也时常紧闭着。
秦朔并未将此事告诉常来送药的白师弟,还将那枚插进墙中的匕首拔了下来,同折扇放在一起,打算等养好伤再细细追查其中的联系。
他在荀长老的医治下恢复得极快,不过三五日便能尝试运用丹田里的灵力了,记忆方面却没什么起色,脑海里除了经常梦见的那些话,便是时不时出现的铃音,再无其他。
距离仙门大会还有半个月的时候,秦朔的伤终于好了。消息一传出,来看望的师兄弟便多了起来。热情倒是十分热情,但总觉得有些刻意,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
来看望的大多是内门弟子,瞧着像十八九岁的青葱少年郎,聚在湖心居里吵吵嚷嚷倒也热闹。当着秦朔的面,都巴巴的往面前凑,一口一个大师兄的叫着,急着刷存在感。
其中有位爱穿黄衣的师弟格外显眼,每回来都要占最前面的位置,笑眯眯地问:“大师兄,什么时候回来教我剑术啊?”
秦朔其实挺喜欢这样乖巧的孩子,心情好了还会应承下来,要什么给什么。不管是谁过来问好,都耐着性子一一解答。时间一长,便觉得白毓之前说的也没错,或许自己失忆前就是被众人追捧的存在,只是想不起来了而已。
他被一众师弟围在中间嬉笑打闹,有的帮忙捏肩膀,有的靠在怀里撒娇;有的刻意迎合讨好,有的正说着他记不起来的那些从前,一切都看起来那么完美。
然而就在秦朔沉浸在被崇拜的满足感里无法自拔时,看似和谐的局面却在他短暂离开过来后迎来了意想不到的转折。
来探望的人有不少,桌上的茶水不够,他便让众人坐下,自己亲自去换茶。谁知走前还打趣说要留下来喝个够的师弟们在他出门后就收起了笑容,再回来时,秦朔不想惊扰到他们,便用灵力隐藏了踪迹。不承想才刚到门口,里头就传来了匪夷所思的对话,“真恶心,都这么卖力了,怎么才涨五点好感。”
“你知足吧,我方才都快把嘴咧到耳后根了,也才三点好感。”
“照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刷满啊,别到了仙门大会……”
啪的一声,不慎滑落的茶杯惊动了房内的几人,谈话声戛然而止。秦朔来不及收拾地上的瓷片,刚想为自己的偷听找借口,房门就被推开了,迎面而来的是笑容灿烂的黄衣师弟,还热情地将托盘接了过来:“师兄,怎么在外面站着,快进来,日头可毒着呢。”
秦朔勉强扯出一丝微笑,心里还在想他们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可进门一看,却没在这些师弟的脸上发现端倪,都是和离开前一般无二的笑脸。不等他开口问起,便有人先打趣道:“师兄在门口站多久了,该不会是在偷听吧?”
不同方向的眼睛齐齐看向了他,直勾勾的注视着,莫名让秦朔后背发凉,下意识后退了两步,但肩膀却被黄衣师弟抵住了,“走什么呀,师兄,茶还没喝呢。”
迫于压力,秦朔不得不承认:“刚听你们说到仙门大会,长老们确认名单了吗?”
听到他只提到最后一句,众人显然松了一口气,又恢复最初亲和的样子,笑着说:“原来是这个啊,师兄你想报名的话,我们替你去同师尊说。”
“不必了。”秦朔对于参加仙门大会还有些犹豫,潜意识觉得自己不该趟这滩浑水:“伤才刚好,就不跟你们争名额了。”
谁料刚刚还笑脸相迎的师弟们却因为这句话变了脸色,眼神都锐利了起来,“师兄你不想去?”
其中一位师弟脸色更加古怪,仿佛在讨伐:“我们千辛万苦养好你的伤,你说你不想去了?”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秦朔怔了一下,刚想开口解释就被打断了,“师兄,做人怎么能这么自私,你好处都得了,不能什么都不付出吧?”
“我……”秦朔想说自己都不知道他们说的付出是什么,可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房门被嘭地一声关上了,屋内光线一暗,地上的影子慢慢向他聚拢,一步一步的逼近着,“师兄,为何总是自作主张呢,难道你觉得我们会害你?”
数不清有几双手伸了过来,仿佛无形的锁链将他困在了中间。秦朔顿感头皮发麻,前后左右都被围得死死的,不管怎么转都会和其中一人对上视线,那审视的目光总让人说不出的难受。
“师兄怎么不说话,是生我们气了吗?”
不过短短几秒,一瞬凝固的气氛发生了变化,方才还压着他肩膀的黄衣师弟笑了笑,看似亲昵地搂住了他:“我们同你开玩笑呢,参不参加都是师兄的自由。”
“是啊是啊,我们怎么会逼师兄做决定呢?”
有人立刻接上了话,像是为了缓和气氛,还将离秦朔最近的那位师弟推开:“干什么,你看你都把师兄抓疼了!”
“你不也抓了嘛,还说我!”
“哎呀,都别闹了,好不容易才来一次,让师兄安静会儿吧。”
这番变脸在秦朔失忆以后发生了不止一次两次了,每次都让他后背冒了一身冷汗,但看着周围开始嬉笑起来的师兄弟,又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然而就在他要放松下来时,黄衣师弟却不经意提了句:“说到名单,掌门似乎有意让白师兄参加。但这几日为照料师兄,他耽误了不少修炼,又身怀旧疾,也不知能不能撑过首轮测试。”
其他人听到白毓的名字也沉默了,纷纷叹了口气,像是在为他鸣不平,话中颇有怨念,“要不是之前为大师兄采药受了伤,白师弟也不会落下右手无法持剑的毛病,偏偏眼下宗门除了大师兄无人可替……”
“小师弟那么好的一个人,若不是大师兄从中作梗,修为恐怕早就登峰造极了,也不至于要人顶替……”
“白师兄受伤以后,多是强颜欢笑,我都想象不出他得知自己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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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无法用右手持剑是什么心情……”
“狂兽林凶险,一个无法持剑的修士要如何应对,要是大师兄还好说……”
秦朔隐隐觉察到他们的意思,试探着问:“你们是想让我替他参加仙门大会?”
师弟们只是看他,却不说话。只有黄衣师弟一人开口:“师兄,别想太多,我们没有恶意,只是觉得你是最合适的人选。白师弟心地善良,断不可能向你开这个口,你虽也刚痊愈,但比他坚强得多,受点伤也没什么,还有掌门做后盾,就算是在试炼里出了什么事,也能逢凶化吉。况你之前欠他太多,如今还了也算说得过去,不然……与那背信弃义之徒有何区别,你说是吧。”
最后一句显然把秦朔架在了道德制高点,他是应下也不是,不应也不是。说要应吧,心里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可若是不应,岂不背了失忆前自私自利的骂名?
秦朔不知该用何话搪塞过去,一时哑然。见他还不肯回答,黄衣师弟神色愈发凝重,又在此基础上加了一把火:“难不成,师兄还和过去一样,想眼睁睁看着小师弟受苦,却见死不救?”
眼见周围人的神色都因此变了,秦朔心里咯噔一下,张口想解释,但被阴阳怪气的话打断了,“我就知道,失忆前是什么样,失忆后就是什么样,人哪会儿变得这么快……”
话才说完,那人顿觉失言,其余几位立刻将他藏在身后,像是打圆场,又像是在向秦朔施压:“大师兄,他不过是随口胡说,你千万别放心上,我们可都是为你好,代替小师弟参加仙门大会的事,再考虑考虑吧。”
“是啊师兄,你不能见死不救。”
原本散开的几人又围了上来,将秦朔的去路堵的严严实实,嘴里说着仿佛洗脑的话。
“师兄,别那么自私。”
“白师弟多好的人啊,你真的忍心看他受苦?”
“大师兄,他如今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
“难道真要我们求你不成?”
“师兄!”
“师兄──”
接连袭来的窒息感让秦朔喘不过气来,他的脑子完全被嘈杂的人声扰乱了,心脏怦怦不停,只觉下一秒就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就像是困于笼中任人戏弄的鸟兽,想躲却躲不开,无论哪个方向都被人拦回来。
而就在这场闹剧快要到达他所能承受极限的那一刻,房门却突然被一道强大的剑气劈开,嘭地一声四分五裂,阳光顷刻间从外头照了进来。当看清站在外面的人是谁时,房内顿时鸦雀无声,方才还紧追不舍的几人也散开站位,如鹌鹑般低下了头,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上尊好。”
只见多日未归的长绝剑仙宋晚尘出现在门口,持剑长身而立,冷玉般俊俏的脸扫视着屋内每一个人,声音不怒自威:“这是做什么。”
“无情宗的规矩,难道就是以下犯上吗?”
5. 剑仙“未婚夫”上线
“上尊这话是何意,难道觉得我们在为难师兄?”
众人皆不敢言。风师弟第一个站出来,将矛头转向秦朔,似笑非笑道:“师兄你说,我们方才可有冒犯你?”
言外之意太明显,不过是想逼他隐瞒下来。秦朔愣了一愣,看着面前连装都不打算装的师弟们,脑海忽地闪现一个接一个模糊的身影,从只会罚站的毛头小子成长到与他并肩的宗门新秀,或开朗或温柔地喊他大师兄。
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吗,怎么还像在昨日一般。为何曾经疼爱的师弟们,会用这般咄咄逼人的眼神看他?
从失忆那日起便想不通的事,到现在终于有了点苗头,秦朔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着低下头,他想这一切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们口中频繁提到的小师弟。
是不是只要自己愿意代替小师弟去仙门大会,所有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了?
“说到底,都是为了小师弟……”
秦朔喃喃着,心里不知为何有些酸楚,自嘲地笑了:“没什么冒犯不冒犯的,不就是仙门大会吗,我参加就是。”
他回答得如此果断,叫在场的弟子都吃了一惊,忙问道:“师兄所言当真?”
秦朔点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几位师弟都笑了,对视一眼,又恢复往日的热情,巴巴的凑了过来,嘿嘿笑道:“就知道大师兄为人正直,断不会见死不救。仙门大会的事,容我们先去禀报师尊,明日得空再来看你。”说完没忘对宋晚尘行礼:“上尊,我等告辞。”
宋晚尘闻言皱眉,却没有插手。等他们走后才收起长剑,语气似有责怪之意:“你对他们还是太宽容了。”话虽这么说,他还是过来握住秦朔的手,放轻了声音:“我怕这样下去,哪日我不在,他们会更明目张胆地欺负你。”
“欺负倒不至于,都是同门,平日对我也算恭敬……”
失忆以后,秦朔唯一能信任的便是宋晚尘。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那般,他握紧了宋晚尘的手。尽管想不起来他们过去是如何在一起的,尽管对方看似完美的表述里也有许多漏洞。
但在这个时候,他还是想找个肩膀靠上一靠,一小会儿就好。
“不管他们怎么样。”
蜜合香的气息在两人之间流淌着,低沉的声音在宋晚尘耳边响起,胸膛紧紧地贴着,如此温暖,令他心跳都停了半拍。向来不愿与人亲近的秦朔,此刻却埋在他的颈窝里,小声再小声地念叨着:“……只要你不变就好。”
太久没见,秦朔真的有点想念失忆后第一眼就见到的宋晚尘,他紧紧地将人抱在怀里,试图以此找回过去在一起的记忆。只是不知为何,宋晚尘身体始终是僵硬的,甚至连回抱都没有,单单将手搭在他肩膀上,回答得有些敷衍:“你我相识多年,又有婚约在身,怎么会变?”
“可我总觉得,事情不像他们说的那样。”
秦朔有种错觉,宋晚尘是他手里的一捧沙子,越想抓越抓不住。明明人就在面前,就在他怀里,可怀抱还是好冷好冷。他想装作不知情,又骗不了自己,只能慢慢松开了手,心头有些酸涩,但还是笑着问:“晚尘,你是不是也在骗我呢?”
宋晚尘仿若被刺中了哑穴,可缓过神来还是坚定地告诉他:“从头到尾,我都没说过假话。婚约是你当初委托师尊向长绝峰提的,不会有错。在这之前,我们也的确有相处多年的情谊在。”
“是情谊,还是情意?”
这是秦朔最想知道的问题,他并非质疑婚约的真实性,而是想弄清宋晚尘在这场婚约里的真心。
人人皆道是他失忆前死皮赖脸地追着以清冷出名的宋晚尘,不惜用小师弟的性命威胁才让对方答应婚约,如果真是这样,那这场一厢情愿的亲事又有什么意义?
不如一刀两断的好。
他想他是喜欢宋晚尘的,要不然也不会时时想起,时时惦记。可这份喜欢若是用卑劣手段求来的,秦朔真无法心安理得的继续下去,必须在今日做个了结。
宋晚尘性子向来别扭,在这样的逼问下,头一次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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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了脸,“还问这些做什么,不是都答应得好好的,仙门大会结束后,你我就在道化掌门见证下结为道侣吗?”
“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向师尊请命,取消婚约。”
秦朔的神情从未如此认真过:“我不想勉强谁,只希望你不要骗我。”
其实要终结这个话题很简单,只需真心诚意地说一句我心里有你,宋晚尘却说不出口,他眼神冷冽地看着秦朔,将长剑一把扔在桌上,声音隐隐含着怒意:“为什么每一次你都要拿退婚来激我,欲擒故纵是个好招数,但你玩得太过了──”
每一次?
秦朔不明白,他开始怀疑宋晚尘之前说过的话也是假的,难道失忆前他们就经常争吵,并没有宋晚尘说的那么要好?那欺骗自己的目的又是什么,也是为了小师弟吗?
话才说完,宋晚尘便在房中察觉到了什么,目光扫视一圈后停在角落的柜子──那把放着白玉折扇的抽屉,不等秦朔阻止,下一秒抽屉就被灵力驱动打开,折扇凭空飞到了他的手中。
他一眼看出这是谁的东西,不禁冷笑了一声:“难怪会说这种话,原来是和那只狐狸见过面了。”最后一个字落地,那把折扇便被骤然升起的灵火化为灰烬,风一吹就散了。
秦朔瞪大双眼,万万想不到他会这么做,正要辩驳之时,宋晚尘却一改方才的冷漠,看似平静地望着他道:“说白了,你不过是想要我一句保证,对吗?”
“话虽如此,但……”
话音未落,便见宋晚尘拿起桌上长剑,硬生生用灵力将其折断,断剑当啷一声摔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长绝峰宋晚尘……”
他用断剑割开手心,将血均匀地滴在两段剑上,“愿以断剑起誓,今生若有辜负无情宗弟子秦朔之意……”
“必将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宋晚尘正对着秦朔,拿着断剑的手不断往下滴着血,啪嗒,啪嗒地落在了脚边,也滴进了那颗彷徨不安的心。
“如此,你还不能对我放心吗?”
6. 被玩弄的真心
以断剑起誓在修仙之人眼中无异于将身家性命都压在了承诺上,此时只需秦朔点头,誓言即可在念力的约束下生效。
但望着眼前犹如雪中寒梅的宋晚尘满手是血地握着断剑,清雅绝尘的眉眼尽是决绝之色,嘴唇都因失血而泛白,付出如此代价只为给他一个保证,纵是秦朔铁石心肠,也不能不为此动容。
本就是孤舟一叶,水漂何方算何方,若有心仪渡口让他停留,自然再好不过。
何必质疑真假呢?
叹气的那一秒,秦朔向他妥协了。心里总觉得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或许真印证了那只狐狸的话,失忆之前,他是把宋晚尘当宝贝放在心坎上的,舍不得让人受苦。
“不必起誓了。”
自己身为主动的那一方,受点委屈也没什么,毕竟……
「毕竟我才是大师兄,这些事理应由我来承担,晚尘,不必为我担心。」
脑中的声音瞬间闪现,好似过去与现在重叠。秦朔一愣,万万没想到会以这种形式听到自己的声音,却和师弟们描述的不同,出乎意料的温柔稳重。
宋晚尘连拉扯都没有就低笑了一声,像是早已确定结果,扔掉手中的断剑,抬头又换了一副面孔,明明是带着笑意的眼眸,却叫人见之生寒,“那你不会再怀疑我了,是不是?”
秦朔回想被打断,对过去的记忆又模糊了,一时有些头疼,只囫囵回了句:“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谁料这话却激起了宋晚尘的好胜心,攥紧带血的帕子迎过来,阴影整个盖住了他,声音极有压迫感:“你又在想谁?”
秦朔视线受阻,抬头便和那双冷清的眸子对上了眼,对方明明是长绝第一美人,他却在此刻有种被蟒蛇凝视的窒息感,转而回避视线道:“没什么,你这次从长绝峰过来,能留几日?”
“算上今日,大概四五日的样子。”
宋晚尘脸色微微好转,又低声道:“师叔江崖子大限将至,他托我来无情宗取走当年留在这里的几样宝物,不想去了藏器阁才知道,这里早年便有几次失窃。神宗阁送来的浮生镜、师叔留在这儿的唤梦铃,还有预言未来的残卷都已不见踪影,想来仙门大会结束后,要去人间走一趟。”
这几样宝物都是秦朔曾在传言里听过的,其中要数浮生镜最为珍贵,能通过镜灵看到自身的过去与未来,但每人一生只有三次使用机会,且镜灵不受任何人约束,可自由穿梭到任何一个想去的地方,是不是失窃还真不好说。至于唤梦铃和预言残卷,数百年来都未曾有过器灵,想必就是被偷的了。
唤梦铃顾名思义,因梦生,因梦灭。既能唤醒物主过去的记忆,又能凭空造梦,篡改人潜意识的想法,是以正法使用为正,以邪法使用为邪,全看使用者如何操控。若是落在凡间还好说,落在有根基却心怀不轨的人手里,怕是要引起一场劫难了。
预言残卷对比前两样更为邪气,堪比生死簿一般的存在。原本有上下两卷,上卷明察过去,下卷预知未来。共同点在于都能落笔修改,不可用寻常笔墨,得用物主之血代替。切忌残卷只认修改的第一笔,之后再怎么改都无法恢复,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改,使用者要付出二十年的寿命来换修改的人生。
“唤梦铃与预言残卷本是一体,只丢其中一样还有得补救,两样一起丢了,怕是会闹出不少乱子吧?”
秦朔虽了解得不多,但也知其中的严重性,不免皱眉道:“看守藏器阁的弟子是谁,师尊可知道这件事?”
宋晚尘抿唇:“这也是我今日来找你的原因,宝物是两个月前丢的,那时候你还未失忆,而看守藏器阁的人……正是小师弟。”
他握住秦朔的手,掌心的血迹都因此覆盖了上来,语气隐隐有恳求之意:“此事若被道化掌门知晓,小师弟定然逃不了责罚。但你不同,你深得掌门喜爱,若能将此事扛过去,想必也不会受多大的惩戒,顶多责骂两句,关一段时间禁闭也就过去了,可阿毓他无依无靠,要是因此被赶出师门,再受裂骨鞭刑,恐怕就没有活路了。”
秦朔听明白他的意思了,呼吸顿时变得有些困难:“你是说,要我替他担下这个罪责?”
不知是不是因为心虚,宋晚尘移开视线,只低声说着:“你的人生比他好太多了,我想经此一事,也能扭转其他人对你的看法,并不单单是为了他。”
这话说得像是在为他好,秦朔一时也分不清宋晚尘身为自己的未婚夫,究竟站在哪一边。
“师尊处事向来公正,自是不会徇私枉法,”他试探着问:“假如被逐出师门,受裂骨鞭刑的人是我,你还会要我这么做?”
宋晚尘沉默了一下,连修饰都不愿修饰,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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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道:“你修为已至元婴,区区鞭刑不在话下,再说逐出师门,到时接你来长绝峰也是一样,有我替你兜底,难道还不够吗?”
言外之意,是要他非去不可。
都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如今秦朔也算是体会到了。他没想到小师弟竟有如此大的魅力,让原本一起长大的同门着了魔似的逼自己做选择,又让身为未婚夫的长绝剑仙宋晚尘为他百般恳求自己。
难道失忆前的日子也是这样的吗?
秦朔真是越来越看不明白这些人究竟想做什么,寒心的同时,脑海也产生了一个念头,看来不能光从他们嘴里得知过去,得靠自己找回记忆才行。
“这件事恕我不能答应。”他抽开宋晚尘的手,语气明显生疏了不少:“毕竟我与小师弟,还没亲近到能顶罪的程度。”
这话倒像是在宋晚尘意料之中,他轻抚着受伤的掌心,突然转变态度:“抱歉,是我考虑不周,不该将你牵扯进来。”又垂眼叹道:“既然事情已成定局,我也不再勉强。只是阿朔,作为他的大师兄,你总该在他认罪前留点能保命的东西吧。”
秦朔听到他肯退而求其次,又难得向自己示弱,不免心软了几分:“你说就是。”
“道化掌门闭关之前,曾送过一把亲手锻造的玄光剑给你。”宋晚尘说到此处停顿了一下,抬眼看向秦朔:“那把剑是无情宗少见有剑灵伴身的灵器,护主是最好的,不如就送给小师弟?”
“玄光剑?”
秦朔对此倒有印象,想起那是自己下山清剿邪祟时常带的一把剑,剑灵早已成形,约莫五六岁的稚童模样,总是老气横秋的说话,护主性极强,但不知如今身在何处。
宋晚尘见他闷头不言,又道:“你失忆以后,玄光剑忽然暴动,拦在床前不许任何人接近,长老们无法,只得先行封印它,放在藏器阁冷却,等期限一到就能取出来,算算日子,正是仙门大会开始的前一晚。”
听到这里,秦朔心里忽然有了一个想法,他望着宋晚尘:“藏器阁的钥匙,是在你手里吗?”
宋晚尘点头:“经师叔江崖子同意,钥匙暂时归我保管。”
“钥匙给我吧。”
秦朔的思绪飘到不久之后就要到来的仙门大会,他想自己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确认:“仙门大会开始前,我要去藏器阁一趟。”
7. 仙门大会前夜,心声初现
仙门大会的名单一早呈给了乌金长老,与其他门派人数众多需要一轮一轮筛选的情况不同,无情宗这次派出的弟子,仅有十位之数。秦朔作为掌门首席大弟子,便是其中一个。
无情宗地处天穹山脉,周围群山环绕、重峦叠嶂,云雾终年游荡在峰顶,几乎与世隔绝。踏足于此的凡人甚少,求仙者更少,多是世代修仙的大族将族中佼佼者送来修习。凡人上山成为内门弟子的少之又少,往前细数就那么几个。
近百年来,说得上名字的也就是秦朔和白毓。前者是被道化掌门亲自带入宗门,后者是靠天赋争得一席之地。二人不合这事,在内门弟子之间,早已不是什么值得关注的秘密。
但有些时候,这秘密该藏还是得藏住的,就比如──仙门大会将要开始的前一晚。
长廊上有弟子正踩着梯子挂着祈愿的风铃签,挨个挨个地挂,连庭院那棵千年桃树都挂了不少写着愿望的风铃签,要的就是越热闹越好,为明日的仙门大会鼓舞士气。
后方无人留意的屋顶一跃闪过赤红的影子,扶着梯子的弟子听到动静转过头,却只望见一轮高高挂起的明月。微风拂过,长廊上的风铃细碎地响,如投进湖中的石子,激起阵阵涟漪。
那名青衣弟子盯着藏书阁二楼的窗户看,挂风铃的红衣弟子从梯子上下来,拍了拍他:“看什么呢?”
“狐狸。”青衣弟子回过神来,又找补道:“像只狐狸。”
他看的方向距离会场很近,那正放着盛大的烟火,热闹至极。红衣弟子不以为然,权当他在说笑:“狐狸有什么稀奇的,变出条龙来才好看,走吧,到时间去藏器阁轮班了。”
正巧,尽头是几位从藏书阁回来的内门弟子,说说笑笑的不知在聊些什么,青衣弟子忍不住问:“藏书阁二楼有人吗?”
停下的弟子是乌金长老的爱徒,不屑地瞥他一眼:“有又如何,藏书阁不是你们这些外门弟子能进去的。”
“风师弟,话不能这么说。”
秦朔从另一边走廊过来,老远就听见风熙的声音,手里捻着藏器阁的钥匙,一早打听到今日值班的弟子是谁,刚好在这时帮忙解围:“外门弟子同属无情宗,不分高低贵贱。”
其余弟子见他都规规矩矩地行礼:“大师兄好。”
唯有风熙屹然不动,脸上笑归笑,却不是个好意头,“这话从师兄嘴里说出来,倒讽刺得很呢。”
当然,来之前秦朔便知道自己在外门弟子眼中名声不大好,因此行事颇为低调,不想还是在这被拆了台,尴尬之余,也只能硬着头皮应对:“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从今往后,我……”
不等他把话说完,脑中忽然响起一阵剧烈的嗡鸣声,从左耳到右耳,仿佛刺穿耳膜那般越来越响,越来越大,周围的声音也恍惚了起来,就连视线都开始重影。
「从今往后,我不再是无情宗弟子。」
那声音铿锵有力,像是他自己的,又不像是现在的他,一字一句都刻印在脑海里。
「但我秦朔,也绝不做魔道的走狗──」
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秦朔眼前的景物在晃,身体开始不受控制,耳边忽然响起不同弟子说话的声音。
“秦师兄,你怎么了?”
有人搀扶住他的手,衣袖边交杂碰撞,人影也错乱的在面前晃来晃去,“都怪你,说那些话做什么,一天都忍不下去吗?”
“我怎么知道会这样,是晕过去了吗?”
噪音混杂之时,铃音不知何时响起,仿佛在灵魂深处打开了某样开关,叮铃──
「搞什么啊,这个大师兄npc的承受能力也太差了。」
叮铃──
「仙门大会还没开始,他还不能死。」
叮铃──
「只有让他彻底顶替小师弟的命格,任务才算完成。」
铃音消失的一瞬间,秦朔浑身打了个冷战,顿时清醒了过来,睁开眼就看到将自己围在中间的几位师弟,正一脸担忧地望着他。
风师弟一改方才的固执,像是知错那般低了下头,低声说着:“对不起师兄,我不该那样和你说话。”
下一秒,秦朔脑海里同步响起了对方的声音,却完全是截然相反的态度。
「要不是为了完成任务,真想现在就杀了他。」
愣神间,又一名弟子蹲下来笑道:“好了师兄,你就别怪风师弟了,他脾气一向如此,你多担待。”
同样的心声再度响起,放在记忆里从小带到大的师弟脸上,是看似最温柔也最狠厉的一刀。
「真恶心,到底要对他笑多久,早知道不选这副身体了。」
越来越多的心声在脑海里响起,挤压得秦朔都感觉要坏掉了,他看到周围的人都在对自己微笑,嘴上说的话那么要好,可背地却都在诅咒。
「奇怪,为什么好感开始掉了,攻略他怎么这么麻烦?」
「还是装像一点吧,免得又被这家伙发现蹊跷。」
「跟偷走小师弟人生的败类装同门情深,憋屈死了,但是没办法,完不成任务就回不了家。」
「秦朔啊秦朔。」
最左边的弟子轻轻晃了晃他,眉眼弯弯道:“师兄,你没事吧。”
「你到底什么时候去死啊?」
他好像一个被人摆弄的木偶,四周伸过来的手都是牵制的引线,为自己编织了一场好似永远不会醒来的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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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今还是醒来了──
秦朔觉得眼前的所有人都变得好陌生,脑子里空空的,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只想逃离这里。
“师兄,师兄?”
有人拉扯他的衣袖,秦朔回过神来,一把推开了他们,踉跄着站起身,转头往一个方向跑去。
他要去找一个人,他要看看那个人是怎么想的。
他想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听到所有人的心声。
风声从耳边划过,秦朔穿过长廊,撞到了好几位端着托盘的师兄弟,脑海也有一闪而过的心声,但都被他忽略了。
这都不重要,其他人是假的,从小到大的师兄弟是假的,宋晚尘呢?
宋晚尘对他是不是假的,也是为了什么任务而来的吗?
失忆以来的这些日子,秦朔对谁都是半信半疑,唯独相信宋晚尘带来的那股熟悉感,如果这也是假的,那还有什么是真的?
穿过长廊,再往院外的小径过去,藏器阁右侧靠亭阁的墙内,便是长绝峰弟子专注的院落。
玄青色的衣角掠过院门,月色冷清地照在秦朔的脸上,一如当日宋晚尘看他的目光。只是才踏进一步,身体便僵硬了。
此时月明风清,院内的桃树下,正站着再熟悉不过的两道身影,桃瓣落了一地,也融进映着倒影的水坑里,扰乱了月色。
宋晚尘性子清冷,但面对小师弟却极有耐心,见起风了,还不忘叮嘱:“你身子不好,就别在外走动了。师叔新炼了一批上品养生丹,改日过来给你。”
白毓含笑点头,却并未看他,只是望着盛开的桃树,忽然回忆起从前:“当年在破庙乞讨的时候,旁边也有这么一棵桃树,只是长得没有它好。说来,树与树之间,不就同人与人之间一样吗,有的长在肥沃之处,享尽阳光雨露;有的就只能生在夹缝之间,拼尽全力地活。果然……世上没有公平二字,要争,要抢才能得到,阿尘,你说是不是?”
宋晚尘沉默了会儿,低眸道:“当年的事,我也有错,那时只记得救我的人耳后有道疤,道化掌门问起,我真心以为是他,没想到……”
“过去的事都不重要了。”白毓打断他,笑着转过头,缓缓道:“重要的是现在,阿尘,你会不会帮我,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听到这里,秦朔呼吸一紧,正要过去质问,却突然被陌生的气息笼罩,从背后紧紧地捂住了嘴。
挣扎之际,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嘘声,再回过头时,刚好和那双碧色的狐狸眼对上视线。
只见连昭特意换成一身夜行衣,却遮不住那火红的长发,在月色下分外招摇,似笑非笑地用灵识传音道:
「安静,不要打草惊蛇。」
8. 师兄,我要收回你的全部
连昭带着秦朔躲过宗门弟子的视线,来到一处无人的别院说话,刚解开他身上的禁制,话还没出口,空气里就传来一记响亮的耳光,又快又狠,打得嘴角都溢出了血来。
月色晃了晃,映着微微怔住的俊美脸颊,从眼眸泛出不可思议的光芒。连昭看着秦朔怒目而视的样子,非但没有生气,还舔去嘴角的血笑了,目光愈发深不可测:“这是你第二次打我。”
秦朔用残存的理智努力压制着心中的愤怒,不自觉攥紧了手心:“滋味如何?”
连昭却只是笑,轻轻凑到他耳边,仿若调情般回答:“好极了……”灼热的气息划过脖颈,他又绕到身后压住秦朔的肩膀,掌心的温度更是烫得惊人,“简直叫人毕生难忘。”
话是正经话,经这么一熏陶又好似变了味,秦朔红了耳朵,羞恼地扯开他的手,极力克制自己冷静下来,抬头看向连昭:“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话原是他为了测试自己是不是真有听到他人心声的能力,但奇怪的是,之前还不断涌现在脑海里的心声,到了连昭这里却如石沉大海般,空荡荡的,再无任何回应。
秦朔心下生疑,不知刚刚听到的是错觉还是真有其事,如果是真的,为什么到连昭这里会失效呢,难道只能在特殊的人身上或者以特殊方式听见?
“这话理应由我来问秦修士才对,”连昭挑了挑眉,眼神有些意味深长:“为何明日就要参加仙门大会的你,不急着去拿你的玄光剑,反而出现在宋晚尘的院外呢?”
说到玄光剑,秦朔这才发现自己险些被长廊的意外冲昏头脑,忘了今日要做的事是去藏器阁拿回属于他的本命剑。如果剑灵还有意识,也许能告诉他之前发生过什么事。
想到这里,他感觉那颗死寂的心又活了过来,而连昭的声音也适时在耳边响起:“别怪我没提醒你,比起知道宋晚尘和白毓两人想干什么,你现在更应该做的,是去藏器阁拿回你的剑。”
不等话音落地,秦朔便已明了自己的心。
远处的烟花逐渐落幕,看样子是要散场了。仅有的月色被乌云遮住,另一边院落的桃树下,原本站着的两道身影却有一道如幻象般慢慢透明。
宋晚尘看着藏器阁的方向,不知在想什么,而身旁的幻影在消散之际,用小师弟的声线轻轻说了句:“多谢。”
他低下头,没有回应,心里忽然有些闷。
说不好究竟为谁,总之,感觉从这开始,一切都要改变了。
有什么事情正要发生,正在发生。
——而他并不打算阻止。
藏器阁内。
守门的两位外门弟子将白毓迎进最里面的一间密室里。“白师兄,这便是放置玄光剑的地方,切忌用手摸,长老们施加了好几层封印,你在这检查,我们替你守门。”
暗室的门关上之际,白毓透过缝隙微笑点头:“多谢两位师弟,我检查完很快就出来。”
直到最后一丝光亮消失,他手中的灵火才飞起点燃了空中的悬浮灯,整间密室都亮堂了起来。谁也想不到,如此宽敞的一间房里,竟然只摆着一件藏品──一把被黄符缠绕的长剑。
“玄光剑。”
白毓轻声念着这三个字,但石桌上的长剑却没有半点反应,如同死物一般沉寂。
他缓步走到石桌前,看着通体用千年玄铁打造而成的玄光剑,笑了:“和你的主人一样固执。”
此刻剑身却像是感应到什么,发出轻微的嗡鸣声,但被黄符压制住了,最终恢复了安静。
白毓笑而不语,轻轻伸出食指,转瞬灵火便吞噬了玄光剑身上的黄符,下一秒就烧了个干净,“只能帮你到这,长老们设下的封印,就得靠你自己解开了。”
玄光剑震动了两下,一道光从里钻了出来,虚化成五六岁的稚童模样,慢慢睁开了眼,然而看到白毓的瞬间,他却立刻压紧了眉头,肃杀之气充斥着整个房间,“是你?”
话音未落,剑刃出鞘的声音噌的一下响起,陡然飞入“玄光”的手中,他摸剑时还是孩童模样,然而一转眼的工夫,便抬头化为青年身形持剑劈向白毓,但被一句话叫停了,“想让秦朔死在仙门大会的话,就尽管动手。”
那一刻,风止声息,银发及腰的青年压住手中的玄光剑,目光冷冷地盯着他:“主人,在哪里?”
“宗门内。”白毓丝毫没有被威胁生命的紧张,依然微笑着:“活着,但和死了也没差别。”
话才刚说完,银发青年就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神情狠厉:“不准你这么说主人。”
白毓并不反抗,只是抓住他的手仔细打量,在呛咳中笑了起来:“咳哈……有趣,真有趣,为何你的模样……有几分像师咳──”
“白师兄!”
声响惊动了门外的两名弟子,打开门看到这幅场景吓了一跳,当机立断启动了长老留下的法阵,数道无形的锁链从墙上伸出来,将剑灵束缚了起来。电光顿时笼罩了整个房间,刺目的闪烁了好几下后,只听当啷一声,玄光剑从空中掉了下来,暗室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一名弟子心有余悸地看了眼地上的玄光剑,真是为彼此捏了把汗:“还好来得及时,要不然就麻烦了。”转头又对刚刚从险境脱身的白毓说:“白师兄,你没事吧?”
白毓笑着摇摇头,用灵力在脖间瘀青轻轻一点,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唉,出了这种事,肯定要挨骂了。”另一名弟子叹气道:“白师兄,你先走吧,这里我们收拾。”
听到这话,白毓看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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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微妙,停顿了一下,微笑着道:“多谢师弟,真是帮大忙了。”
此时的守门弟子还不知其意,边往玄光剑的方向走去边道:“这不算啥,师兄你有需要尽管开口,只要我们帮得上。”
“其实……现在就有你们帮得上的地方。”
“嗯?”那名弟子刚弯下腰准备捡剑,听到这话不免有些奇怪,转头正要问时,突然胸口一凉,剧痛感传来的瞬间,他低下头,看到被二次封印的玄光剑刺穿自己的胸膛,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剑身就被一股力量拔了出来,大片血色浸满了地面,身体越来越冷,不受控制地倒在了地上。
而临死前他口吐鲜血,看到的最后一幕是玄光剑被灵力驱使着飞回白毓手中的画面。
另一名弟子被这场景吓得腿都软了,战战兢兢道:“师、师兄……你,你这是?”
“师尊亲手打造的灵器,果然好用啊……”白毓轻轻抚摸着剑身,又慢慢抬起头,看着剩下的弟子,柔声道:“师弟,你们说过会帮我的,对吧?”
密室的门打开又合上,白毓走出来时,轻轻用手帕擦掉了最后一点血迹,闻到空气里越来越近的蜜合香气,他微微一笑,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很快便消失在了转角处。
秦朔来到藏器阁时,并没看到守门的弟子,心里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是哪儿奇怪。
不过他本身就有钥匙,倒也不在乎有没有人为自己引路,顺着记忆的路线来到了第三层最后一间密室,用钥匙开锁的一瞬间,还莫名紧张了一下,不知道被锁在这里的玄光剑究竟会以什么态度面对他。
而当门打开的那一刻,强烈的血腥味涌上了鼻腔,顿时让秦朔意识到大事不妙,连忙点燃了悬浮灯,看到躺在血泊中的两名弟子时,脑子嗡的一下,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本着能救则救的想法,他想去看看两人的情况,但过去验了气息,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秦朔心里说不上来的难受,只能先把身上的外袍脱下,将两人的脸盖住,至少等到其他人来的时候,不会显得那么难看。
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余光看向地上沾着血迹的玄光剑,突然产生了一种怀疑,难道是玄光剑暴动,误伤了守门弟子吗?
秦朔思索了一下,还是走过去捡起了玄光剑,想试试能不能和剑灵建立联系,得知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就在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交错的脚步,只听有人惊叫了一声,“大师兄,你──”
秦朔心中一震,转头看去,发现门口不知何时被陆续赶到的师兄弟站满,为首的乌金长老沉默不语,旁边的白毓眼神则格外耐人寻味,“真没想到啊,大师兄……”
“你竟然为了拿回玄光剑残害同门?”
9. 从你的尊严开始剥夺
众人异样的目光如大山般压了过来,气压低到悬在空中的烛火都颤动了几下,乌金长老作为藏器阁的负责人更是震怒,对着立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秦朔斥道:“孽障!还不把剑放下──”
秦朔被这么一吼,大脑嗡嗡作响,先是看了眼自己手中沾血的玄光剑,又看了看躺在血泊中的两位师弟,顿时明白自己中计了。
此时看守的师弟已经被杀,玄光剑又在自己手上,人证物证俱在,他百口莫辩,只能先稳住局势再说。
当啷一声,玄光剑被扔在了地上,秦朔毫不犹豫跪了下来,望着门口的乌金长老和一众师弟道:“我秦朔对天发誓,此事绝对与我无关。仙门大会在即,我是为取剑才来的藏器阁,谁知刚到就……”
话还未说完,门口就传来弟子的嘀咕声,“事到临头还在狡辩,真是厚脸皮。”又有人道:“谁说不是呢,咱们都亲眼瞧见了,狗改不了吃屎,还是根本就没失忆?”后方响起一声嗤笑:“连同门都敢杀,还有什么事干不出来啊……”
“可惜了,虽然只是两名外门弟子。”
还有人问:“长老,大师兄这事怎么说,咱们都亲眼看见了,难道也有假,谁能证明杀人的不是他?”
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压得秦朔胸口闷得慌,冷汗从额头流下来时,也渐渐有些喘不过气来了。残害同门是门规的禁令之一,重罪中的重罪,此事若被师尊知晓,可不是被逐出师门那么简单了。
秦朔真的想知道,是谁要这样大费周章地陷害自己。他努力在每一个人的脸上寻找线索,很快就发现,在如此激烈紧张的氛围里,有一个人始终没有参与其中,并微笑盯着他看。
那就是从失忆起就相当照顾自己的小师弟──白毓。
乌金长老蹙眉不言,看着秦朔的神情也很复杂,显然在想这事要怎么处理最好。
有弟子在耳边提醒:“长老,若按门规处置,得先把大师兄关进暗牢查明原因。”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乌金长老眉头紧锁,态度有些犹豫:“但秦朔是曦明的爱徒,疼得跟心肝儿似的,他如今又在闭关,若出来之后知晓此事,定然会说我的不是。”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虽有不满,却忌惮乌金长老口中的曦明,大气都不敢吭一声。
秦朔察觉到他们所说的曦明有可能就是自己的师尊──道化掌门的名讳,心中又燃起了希望,忙道:“此事若要追究,不如等师尊出关以后再议。”
倘若曦明师尊真像他们说的那样疼爱自己,说不定对找回记忆的事有所帮助,也能查清背后暗害的人究竟是谁。
乌金长老瞥了他一眼,哼道:“不要以为有你师尊撑腰,什么事都能轻轻松松地揭过去。你方才说自己是为取剑而来,但宗门上下都知道,玄光剑被封印在藏器阁里,每月十五加固一次封印,若无批准不得取剑,是谁给你这么大胆子,敢擅自取剑,还挑在我加固封印之前过来?”
秦朔脑海里顿时涌现出宋晚尘的样子,呼吸颤抖的同时,腿也有些站不住了,“这是……这是,我……”
他该怎么说,难道说是自己相信了宋晚尘的话,以为今日就能正式取回玄光剑,可若是真说出来,会有人相信他吗,会不会再多一条栽赃陷害的罪名?
白毓在这时温声解围道:“乌长老,大师兄是一时糊涂,失忆前他的情绪就不稳定,可能是近段日子心情不好,又因为师尊闭关的事情伤怀,这才想拿回玄光剑睹物思人,不曾想……竟失手杀害了两位师弟。”
乌金长老摸了摸花白的胡须,点头:“如此,倒也说得过去。他本性不坏,只是被曦明惯得任性妄为、无法无天,过去也让你受委屈了,你还这样帮他说话,论品行,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
其他弟子也将这话听了进去,看向秦朔的眼神更微妙了。
秦朔心跳如鼓,不愿就此束手就擒,拼命在脑中寻找可以被利用的线索。突然,他看到门口的一名弟子很眼熟,想起自己曾在来藏器阁前的路上撞见对方送丹药给领事厅。那是事发前不过半盏茶的时候,如果能证明那名弟子见过自己,也许能洗脱罪名。
机会就在眼前,他下意识站起身来,冲过去抓住那名弟子,把众人都吓了一跳,纷纷拔出剑来,“你想干什么?”
“文清师弟!”秦朔不顾面前刀剑相加,试图唤起那名弟子的记忆:“你方才是不是见过我,就在藏器阁附近,你去送丹药,不到半盏茶的工夫,我怎么可能杀害两名弟子?”
乌金长老面有愠色,指挥其余弟子将他拉回来,控制手脚不许乱动,走到面前狠扇了他一耳光,“胡闹!你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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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当着我的面威胁我的徒弟?”
那文清是入门不过三日的新弟子,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吓得往后一缩,他看到原本被众人视为天之骄子的大师兄狼狈的压跪在地上,发冠都被生生打松了,墨发松散的披在肩上,血从嘴角溢了下来,可眼神还是分外的倔强。那是张极英俊的脸,棱角分明,带着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儿,盯的时间长了,就很难再从他身上移开。
“长老……”秦朔想起身却起不来,他被两名弟子按在地上,由于挣扎的幅度过大,衣衫都让人撕坏了,露出了一小截蜜色结实的腰身来。顺着其他人的视线看过去,连脊背的弧线都看得清清楚楚,还能隐约透过压紧的衣料瞧见高鼓如山丘的臀部,倒让除了长老外的所有人一时噤了声,安静的都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风熙故作冷静,用披风遮住他的身体,放下时有意无意碰到了腰身,冰冷的触感让秦朔下意识躲了一下,却无暇顾及这些,只是努力向乌金长老解释:“真的,我来之前见过文清师弟,他能为我证明!”
乌金长老拧着眉头看向那名弟子:“是真的吗?”
文清支支吾吾不敢出声,有印象但不是很确定:“好像……是见过。”
这时,白毓忽然搭上他的肩膀,轻声道:“文师弟,你才进门不久,要知道什么话该讲,什么话不该讲,要讲,就要确定的真话。你说你见过大师兄,确定吗?”
新入门的弟子哪儿禁得住吓,听到这话又立马改口:“我、我想我……还是记不太清了。”
秦朔呼吸一紧,又突然想到一件事,不肯放弃任何一个辩解的机会,再度开口:“今晚来藏器阁的肯定不止我一个,杀害两位师弟的凶手,是在我刚来不久前走的。这里离弟子居不远,在这个时间经过的人都有谁,排查一遍就知道了。”
“今晚来过藏器阁的弟子确实不少,但在这时间来的人,”白毓作思考之状,目光慢慢移向秦朔:“似乎只有大师兄你啊。”
其余弟子面面相觑,也对此没什么印象,只有方才不敢出声的文清突然弱弱地插了句嘴:“……其实,我好像看过其他人从藏器阁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秦朔的心也一下子提了起来,只见文清偷瞥了白毓一眼,声音越来越小:“那人的身影……有点像,白师兄……”
10. 不如就让我陪师兄同去?
众人闻言先是一惊,随后将目光投向同样有嫌疑的白毓身上。乌金长老稍显犹豫,并不相信这样片面的证词,但为公平起见,还是沉声问道:“白毓,你今晚可曾来过藏器阁。”
面对这样的质问,白毓倒显得十分镇静,他看向往角落里躲的文清师弟,微微一笑:“师弟不必紧张,夜里人多眼杂,会看错也是难免。我并未踏足过藏器阁,若长老及诸位师兄弟怀疑,尽管查证。”
秦朔忽然意识到不对劲,想起自己来藏器阁前看到的画面,不免有些奇怪。他看了眼胆小的文清师弟,心里清楚依照对方的个性,如果不是真的见到白毓本人,是不会把话说出来的。可离开院落时,白毓还和宋晚尘在一起,又怎么可能在自己之前来到藏器阁嫁祸于人呢?
这怎么想都说不通,难道当中有什么蹊跷?
他正暗自思索着,耳边又传来乌金长老的质问:“此事若是误会,白毓,可有人愿意替你担保,证明今晚你并未来过藏器阁?”
弟子们面面相觑,显然都没有合适的理由,而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笃定的回答,“我证明。”
来人的出现让所有人都怔了一下,继而行礼道:“上尊好。”
只见宋晚尘手持长剑走来,方才还拥挤的门口瞬间腾出一条宽敞的路,他闻见里头的血腥气味,皱了皱眉,再看到被两名弟子压在身下的秦朔,不觉抿紧嘴唇,眼神如冰刀般射向离得最近的风熙,语气冷得直掉渣子:“从他身上起来。”
风熙不情不愿地松开了秦朔的手,另一名弟子也跟着站起身来,试图解释:“上尊,我们什么都没做,是刚刚力道大了点,这才……”
“把披风也拿走。”宋晚尘冷冷地打断道,丝毫不在意其他人怎么想,他盯着从地上踉跄着站起来的秦朔,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衫,走过来帮忙盖住撕破的地方,眉头越看越皱。
秦朔被他的反应弄得不知所措,下意识想避开,可还没退几步就被拽住了手腕,脸颊的刺痛被忽如其来的灵力拂过,很快就恢复如初。耳边响起宋晚尘的声音,虽带着冷意,却已是少有的温柔:“还疼吗?”
乌金长老却在这时打断了他们:“上尊若要叙旧,还请等到明日。如今出了这等事,最要紧的是抓到嫌犯,上尊既非我门派中人,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乌金长老多虑了,我并没有袒护谁的意思。”直到这时,宋晚尘才缓缓看向对面的白毓:“方才我在庭院和白师弟闲谈,说到尽兴时,他看到会场落幕,想起今晚就是二次封印玄光剑的时候,便打算迎你们一同来藏器阁。但他走得太急,掉了身上的平安符,我看到就送过来了,不想正好遇到你们。”
说完,他将怀里的平安符取出来,给乌金长老看,对方观察过后点了点头:“不错,这的确是白毓的平安符。照这样看来,他在这之前是没有来过藏器阁。”
有了乌金长老这句肯定的答复,一切的矛头又都指向了秦朔,气氛瞬间安静了下来,似乎在等待谁宣判结果。
秦朔看着这一屋子的人,明明都是熟悉的面孔,却又那么陌生,他知道自己没有胜算了,也猜到宋晚尘刚刚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演戏。尽管无法接受,尽管心还在不断往下坠,他还是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既然无法摆脱,挣扎也是无益,不如顺着他们的想法继续往下走。
至少得看明白这些人想做什么,到底谁才是幕后主使。
“师尊,既然白师弟没有嫌疑,那有嫌疑的便只有……”风熙故意没有把话说完,不经意看了眼被宋晚尘揽住腰身的秦朔,撇了撇嘴:“都没结契呢,弄那么亲密给谁看,有伤风化。”
宋晚尘瞥了他一眼,并未作答,只是将秦朔搂得更紧了,甚至微微靠前,将人挡在身后不准其他人看。
乌金长老似是想到什么,迟疑道:“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是我的弟子,即刻逐出师门便是,但……这是曦明的徒弟,我也不好替他管教,明日又是仙门大会,他还在名单之内,都已经呈上去了,要改还真是件麻烦事。”
白毓仿若早有预料,及时递出了台阶:“长老不必忧心,说来说去,还是这把剑的问题,毕竟是师尊闭关前亲赠之物,师兄想拿回来也在情理之中。反正明天就是仙门大会,不如先让师兄带上这把剑参加。等结束以后,也到了师尊出关的日子,那时再由他亲自清算,既不会让长老您承担不必要的责任,也能按时参加仙门大会,师尊也不会怪罪于您的。”
不知为何,秦朔总觉得这些话很熟悉,像是在哪里听过一样,他努力地回想着,有些模糊的画面在脑海里不断闪现,可又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然而记忆就快有头绪的时候,身旁的宋晚尘却忽然凑过来问道:“为什么不理我,你生我气了吗?”
秦朔不想说话,但为了不被看出端倪,还是勉强回了句:“没有。”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已经克制自己不要暴露情绪,但话里藏不住的冷淡气息还是让宋晚尘有些焦躁,甚至用上了灵识传音。
「我没有抛下你,别用这种态度对我。」
然而这声传音却被秦朔刻意忽视,装作自己根本听不见。脑海里紧跟着又响起了一句。
「你往下看好了,我根本不会让你有事。」
这边的动静并未被其他人发觉,全都认真地听着接下来的宣判。乌金长老思索着白毓的话,摸着胡子道:“提议倒是个好提议,但让秦朔顶着残害同门的嫌疑去参加仙门大会,我还是不放心啊。玄光剑虽已被封印,但内有曦明三分之一的修为,就这么被他拿出去,要是再伤无辜……”
“这一点,我替师兄考虑到了。”
白毓从怀里拿出两个精致的铃铛手镯,轻轻晃了晃,在叮铃声中,空气仿佛停滞了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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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他微笑着说:“只要有我在身边看管就好,长老,麻烦您将我的名字加进去,就当是协助师兄。这对锁仙镯,我们各带一个,距离一旦超过十米,就会被内圈的毒刺锥入,修为尽失三天。我想,就算是为了能从仙门大会活着回来,他也会尽力遵守规则,不会伤害我的。”说完又看向秦朔,轻声道:“对吧,师兄?”
秦朔和他对视了一眼,到这时才明白宋晚尘说的不会有事,原来就是像游街示众那般戴上镣铐。他看向所谓的手环,不由得自嘲道:“这算什么,把我当犯人吗?”
“你没有别的选择。”乌金长老冷哼一声,终于还是做出了决定:“为了明日的仙门大会,你戴也得戴,不戴也得戴。”
数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气氛相当凝重。顶着这样的注视,秦朔抿紧嘴唇,想到自己只要撑到仙门大会结束就能见到师尊,还是强忍着应了下来:“那便依长老所言,弟子没有异议。”
乌金长老见他这样乖觉,也不想在此事紧揪着不放,吩咐其余弟子收拾暗室,用灵力将地上的玄光剑吸到手上,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封印稳固过后,才把剑郑重地交给秦朔,还不忘叮嘱:“别怪老夫没提醒你,这把剑虽是曦明亲赐予你,但仙门大会结束后,你还是要把它还回来。”
“是,弟子谨记。”
拿到玄光剑的那一刻,秦朔隐隐感觉到剑身的嗡鸣,细微却熟悉的震动着,有道声音在脑海骤然响起,急促又短暂。
「不要去。」
那声音像是孩童,却格外严肃。
「主人,不要去。」
也就在这时,强烈的预感如潮水般袭来,那些原本留在梦里的画面突然一幕幕闪现,时刻撞击着秦朔的心房。
那轮仿佛永远不会消失的血月,始终悬挂在狂兽林上。浮动着大片血色的深潭,从水里探出的巨蟒。洞中女妖凄婉美妙的歌声,堆积着尘灰的白骨。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伴随着铃音,戴着面具的身影从黑暗里走了出来。
无论哪一幕,都看起来那么熟悉,仿佛他亲身经历过,亲身感受过。
就当秦朔试图用玄光剑继续感应,快要在潜意识的指引下看到那人的脸时,却突然被谁抓住了手腕。联系被中断的瞬间,画面全都消散了。
只见白毓攥紧他的手,眼中笑意渐深,慢慢靠在耳边道:“不必想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这话却让秦朔脊背生寒,有种被人窥视想法的错觉,而下一秒,白毓凝视着他的眼睛,忽然笑了,“师兄为何这样看我,难道是不习惯我贴身伺候了?”
不等秦朔回应,他便拱手向乌金长老请示:“长老,为安全起见,也为了提前适应明日的仙门大会……”
话至此处,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又落在了秦朔身上。
“不如就让师兄戴上锁仙镯,先在弟子房中留宿一晚吧。”
11. 小师弟所说的过去
月光照着砌金的砖瓦,树枝随风轻摆,伴着虫鸣映在墙上。屋内的烛火忽明忽灭,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
“你兜了这么大一圈,就是为了同我去仙门大会?”
秦朔坐在桌边,低头摩挲着腕上的锁仙镯,总觉得这东西分外眼熟,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方才在藏器阁时,乌金长老令他和白毓将锁仙镯戴上,如今已取不下来了。
烛光映着他身上的寝衣,样式有些旧了,却是难得的上好面料。若不是身在宗门,真像哪位落魄的富家少爷。
“师兄何出此言?”
白毓静静地注视着他,语气那样轻柔:“我也是为了师兄好,若不这么做,长老怎么可能放心让师兄参加仙门大会呢?”
这话不无道理,秦朔心里很清楚,但今晚发生了太多事情,又有太多巧合,他不得不怀疑到白毓头上,试探着问:“可师弟们不是说你右手受伤了吗,所以才让我顶替你去仙门大会,现在又为何非要陪我去?”
“这点很难猜吗?”四下无人时,白毓的目光总是这么直勾勾地,毫无遮掩之意,“因为师兄,是我在这世上最在意的人。”
秦朔像是听见什么可笑的事,自嘲道:“要真是这样,我过去怎么会对你那么坏。”
“其实……很久以前,你对我很好。”
那双自始至终都倒映着秦朔的眼眸弯成月牙,渐渐沉浸在过去里,“八岁时,我们在破庙相识,自那以后再没分开过,也算是青梅竹马。你替我赶走欺负我的乞丐,把抢来的馒头分给我吃。你说我生的女气,有时为逗我,还会小媳妇小媳妇的叫我……”
白毓撑着下巴笑,似乎真的很怀念那时的时光,又低着头说:“你说白良这个名字不好听,钟灵毓秀这个词很适合我,你挑了毓字,就叫白毓。你喜欢叫我毓儿,因为是你取的名字。你那时总望着我笑,说实话,师兄……不,曾经我是叫你阿朔,阿朔,说真的,我喜欢你笑。”
秦朔微微一愣,想不到他会用这样亲昵的称呼喊自己,方才的疑心渐渐打消,倒是生出几分愧疚来。
烛火摇曳间,白毓抬眸望向他:“看你笑的时候,我的心是暖的。可是后来……你变得不一样了,在宗门里,你从不叫我毓儿。你把我放在外门,你只有需要的时候才会喊我。你不想让人知道我们曾经的关系,你在人前只会喊我贱狗。你说我们永远不可能是一种人。”
“我……真对你这么说吗?”秦朔有些怀疑,可白毓的眼神那么认真,他又不得不相信。
失忆的这段时间,他都是从白毓或来探望的师弟们口中得知过往,孰真孰假早已分不清。
如果今晚听到的心声是真的,那么白毓现在说的话,是不是也在骗他?
顶替命格四个字让秦朔心有余悸,总觉得事情不像他们说的那么简单,包括明日的仙门大会。
“是不是都不重要了,”白毓晃了晃腕上的锁仙镯,忽地笑了,声音愈发低缓:“重要的是,现在我们又在一起了,阿朔,你怎么都躲不开我。”
正在这时,窗外闪过一抹火红的影子,秦朔心神不宁,又听到屋瓦上有轻微的走动声,起身想去查看,却被白毓抓住了手腕,“师兄,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早些歇息吧。”
他从未如此强硬过,秦朔见状也只好答应下来,但临近上床前,都还不时打量着窗外。
白毓吹熄了烛火,屋内骤然昏暗了下来,他的眼眸却隐隐泛着光,盯着准备把被子铺在地上的秦朔看,声音几不可闻,“……又是这样,从不把我的话放心上。”
俯身铺床的秦朔隐约听见什么声音,回头看去,却只见小师弟转身去关窗户的身影,心里奇怪,却也没问出口,又接着铺被子了。
窗户关好后,黑暗里传来衣服落地的声响,灼热的气息由远及近,秦朔刚把被褥铺好,回头想说自己今晚睡地上就行,却突然被白毓从身后抱住了,“师兄……我身上好冷,你陪我暖会儿被窝再走吧。”
这话听来倒没什么问题,但秦朔心里说不上来的别扭,还没等他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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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怜巴巴的声音又在耳边响了起来:“以前在破庙里,我们也是这样,但那时你从没拒绝过我……”
想到自己从明日起还要和白毓形影不离地相处,秦朔犹豫片刻,还是勉强答应了。
他先让白毓去内侧睡,自己则睡在外侧,间隔一定距离,打算等对方睡着以后就回到地铺上。
秦朔窝在被子里,裹得严严实实的,只有这样才能感觉到安全。这是他失忆后养成的习惯,总觉得背后空空的,心里会冷。
当然,再冷也抵不过亲耳听到宋晚尘说的那句话。
他不想回想,他知道自己如今身后空无一人。
如果师尊还在,如果师尊真的那么疼他……
说来也奇怪,秦朔正想着,耳边隐隐约约响起了铃音,原本还不困的眼皮忽然变得有些沉重,头一歪,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师兄,师兄?”
身旁的白毓轻轻推了推他,见没反应,便将手伸了过来,揽住腰身,靠在背后感受久违的温暖,低喃着:“你不知道……我们曾经也是这样。那时候,你对我很好,好到我以为,我们可以这样过一辈子……”
关紧的窗户被某种力量震动了一下,却因阵法的存在毫发无损,外边似乎有人在踱步,听起来相当焦急,但声音被挡在窗外,传不进来。
“如果那时候,你没有抛下我该有多好,”白毓搂着他自言自语:“那样我就不会恨你,我也能变成和你一样的人。我这么在乎你,阿朔……我记得你说过的所有话。”
屋内好安静,他甚至能透过怀抱听到秦朔沉稳有力的心跳,“……是你说不管去哪里都会带着我。我是长在你身上的藤蔓,我是你脚上的镣铐。我会缠着你、绕着你,一年、十年、一百年,一辈子都不分开。这是你说的,我记住了。”
“为什么你却忘了呢?”
随着手腕处的铃音响起,那声叹息也消弭在空气里,只留下一句呢喃:“晚安,师兄……”
“明日,我们仙门大会见。”
12. 师尊特别篇:他的劫[番外]
道化掌门尤为宠爱从凡间带回来的小徒弟,这在宗门早已人尽皆知。
乌金长老曾劝他:“曦明,左右不过是个弟子,切勿太过上心。”
他回:“不亲力亲为,怎尽做师尊的职责?”
曦明捡了一块璞玉回来,旁人都当作石头,那便随他们去吧。
反正,他的朔儿,是好是坏都不由其他人决定。由他这个师尊来决定。
朔儿被他捡回来的时候已经十岁了,可看着却像八九岁的样子,是在破庙里待久了,吃了太多残羹剩饭。
曦明无情无欲太多年,不知什么是心疼,他只知道这孩子是自己捡来的,自己要为此负责。
朔儿爱吃甜食,但总会在夜里因为牙疼躲在被子里哭。他身为无情宗的掌门,朔儿的师尊,居然对此毫无办法,只能抱着还没开灵根的小徒弟轻声安慰,一晚又一晚。
不然还能怎么办呢,难道要朔儿从此以后都不许碰甜食?难道要那双小狗般可怜的眼睛伤心看着自己?
他狠不下心,只能叹气。
朔儿一天天长大,越来越好。从原本落魄的小乞丐长成了潇洒少年郎。
朔儿喜欢舞剑,他便送了一把玄光剑;朔儿喜欢长绝峰的宋晚尘,他便亲自去提亲。
无妨,反正朔儿喜欢,怎样都好。
从未对其他弟子有过的宠爱,也时常让他自己疑心,这样下去,会不会滋生心魔?
曦明做的唯一一次决绝的事,是让成年的朔儿搬出清宵殿。
可是,每当夜深人静,他都会望着空落落的寝殿发怔。
朔儿不在,殿里不再吵闹了。
却也像带走了一半的自己。
曦明总是在回忆,回忆最初捡到朔儿的那个大雪天。
其实最开始,他不过是在凡间游历,并没有收徒的意思。只是一次意外留宿,在荒无人烟的破庙里认识了两个小乞丐。
除了朔儿之外,还有一个小乞丐姓白,但名字叫什么,他已经忘了。
朔儿的眼睛很倔强,不管什么时候都像随时会咬人的小狼崽,他本无心停留,却还是因为那双眼睛留宿了一晚。
因为朔儿凶巴巴地对他说:“你不准走。”
曦明想想又觉得好笑,自己堂堂一宗之主,怎么就为了小乞丐的威胁留了下来。
或许那时就有留意,或许那时就注定他们之间该有一场师徒情分。
风雪过后,姓白的小乞丐偷偷过来给他送馒头,似乎是他们一天的口粮,倒是个有善心的孩子,而且天资不错,是修仙的好苗子。
曦明看到那时的朔儿在责骂小乞丐后,又把自己的馒头掰了一半给他,那么凶,像生气也在摇尾巴的小狗。
让人忍不住想逗一逗。
曦明故意说只能带一个人走,想知道他们会作何反应。
可是最后的结果,却让他有些意外。
姓白的小乞丐不见了,只有朔儿在冰天雪地里赤着脚走过来,他哭得好伤心,鼻子都冻红了,跟在他身后乞求,希望他去救救摔下悬崖的小乞丐。
曦明说人各有命,可是朔儿没有听,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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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倔强地跟在他身后。
曦明走十步,朔儿就赤着脚走十步。曦明头也不回,朔儿就一直跟着。哪怕冻得直哆嗦,脚都没有知觉了也要跟在身后,哪怕用爬的,用跪的。
曦明以为他会放弃,所以一直不曾回应,但那双冻红的小手一直死死地抓着他的衣角,一刻都不曾放开过。
最终,还是他输了。
曦明输了,所以洗去了朔儿的记忆,把他带回宗门好好照顾。
他希望自己的徒弟不再被过去牵扯,他希望朔儿能忘掉那个姓白的小乞丐。
安安心心地,做他最宝贝的徒弟。
可以任性,可以做任何事,可以有小脾气,可以耍小聪明。
即便在外人看来糟糕透顶,但在他眼里不失可爱。
只要他这个师尊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能让这块璞玉慢慢地,慢慢地发光。
可这份感情,对原本无情无欲的曦明来说还是太沉重了。
沉重到临近渡劫时滋生了心魔。
他必须闭关,要不然剩下的时光,都要在无穷无尽的挣扎中度过。
他在闭关前打造了玄光剑,他将一魂一魄注入其中。
为了防止有人在他闭关的这段时间欺负他的爱徒。
做到这种地步,曦明才放心将宗门的一切交给乌金长老打理。
他期待闭关结束,驱除心魔。
他期待无情宗一切顺遂,万事无忧。
他期待漫长的等待以后,能再次见到他唯一的爱徒。
他的朔儿。
13. 仙门大会开始,情敌出现
卯时,天蒙蒙亮,一声钟鼓响彻云霄。仙门大会弟子云集,放眼望去,佼佼者众多,乌泱泱的人群将会场占一半。
今日参选的门派不少,除去声名显赫的四大门派——天元宫、神宗阁、玄青宗、无情宗之外,也有小门小派将能力出众的弟子送来,希望能借此机会崭露头角。
但在这以姓氏为尊的仙门之中,出身寒微的弟子显然不怎么受人待见。就以天元宫为例,参选弟子不是萧氏便是金氏,背靠庞大的家族势力,又是层层选拔上来的个中翘楚,自然要比其他门派的弟子轻狂。
负责操办仙门大会的长老还未宣判规则,他们便打着不屑同杂碎为伍的名义,拒绝了好几位弟子示好的邀约。
秦朔不止一次看到这样的情形,还在周围弟子的议论中频繁听到一个名字,也是天元宫的弟子,叫金未离。年纪瞧着不大,声音却很明朗,在右前方的弟子里嬉笑着,一袭黄衣在人群里极为显眼。
他总觉得这声音很耳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自昨夜在白毓床上睡着以后,那些有印象的记忆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周围都是嘈杂的人声,听不清那位天元宫弟子在说什么。秦朔本想上前看看,却被身旁的白毓抓住了手腕,笑着提醒:“师兄,人多眼杂,我们还是不要分开为好。”
两人靠得越近,手上的锁仙镯就感应越强,铃铛不住地颤动着,仿佛在告诉其他人,他们已是无法拆散的一对。
秦朔察觉到四周投来的异样眼神,立刻扯开白毓,下意识将手藏进袖子,压低声音道:“你就非要弄得人尽皆知吗?”
不知为何,从今天早上开始,白毓就变得非常黏他。无论是洗漱还是换衣服都要跟着,美其名曰是为了看管,却亲近得有些过分。
刚刚扯开的手,现在又挽了上来,白毓盈盈笑着,似乎并不在意他人的目光,“他们看他们的,我们做我们的,既不相干,又何必在意?”
秦朔顿感头痛,却没有理由反驳,便也懒得管这些琐碎的事。他看向高台上方的香炉,长老们放下的第一炷香快燃尽了,这也意味着大会即将开始。
待香灰落地,钟声再度响起之时,会场即刻鸦雀无声。仙门大会五十年一次,场地由四大门派轮流操办,今年便轮到了无情宗。因无情宗的掌事人不在,这次的仙门大会由乌金长老代替主持。
乌金长老是内门弟子口中的老顽固,此话真是不假,就连当着众仙门弟子的面说话都没个笑脸,但办事的确是雷厉风行,速战速决。只往边上瞥了眼办事的弟子,对方便了然转头,对边上负责秩序的外门弟子拍了拍手。
形同手持镜的宝物被外门弟子送到每一个参选者手上,秦朔拿到时还没来得及细瞧,上方便传来了乌金长老的声音。
“诸位仙门,既已来到仙门大会,客套话我也不必说了。你们手中拿到的是我无情宗特制的宝贝——传音镜,有任何情况,到了狂兽林都能与本门长老沟通。切记,每个人只有一次弃权的机会。”
参选弟子闻言都笑了,他们都是通过层层选拔上来的,哪里会放弃这个来之不易的出头机会,自然都高呼着仙门不出孬种的话,声势极其浩大,但凡表露出半点动摇的念头,都会被其他人用异样的目光看待。
秦朔并没参与其中,低头打量着手上的传音镜,试图透过昏黄的镜面找到使用的方法,但找着找着,一缕火红的狐狸毛忽然从衣袖掉了出来,融进镜面消失不见了。
他愣了一下,想起清晨出门时,发现屋外墙上好几道带血的爪痕,深到触目惊心。
──难道昨晚的动静是?
见传音镜发放完毕,乌金长老示意安静,又继续道:“本次仙门大会分为三轮选拔,现在宣布第一轮,前往无情宗禁地——狂兽林。狂兽林分为外林、深林和暗林,要求是在规定的三日内,拿回外林深潭里的至宝。”
有弟子在台下问:“长老,至宝是什么?”
秦朔被打断了思绪,也抬头看去,而在乌金长老顿了顿后,他心里忽然涌现出那个答案,几乎是同一时间复述了出来:“一颗蛇心。”
“一颗蛇心。”
身旁的白毓看了他一眼,却并未说什么,目光又移向台上的乌金长老。
“蛇心的用处,你们不必知道。要怎么找,怎么拿,全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乌金长老望着台下的一众弟子,神情肃然:“硬闯也好,投机取巧也好,只要能拿到,一律算过关。第一轮不限人数组队,哪怕不是同门也可,拿到的队伍就能进下一轮。——不过,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狂兽林的凶险程度非比寻常,若是没在规定时间内弃权,又或是丢了传音镜,再想出来,可就困难了……”
话音落地,每位参选者的面前都浮现出慢慢展开的卷轴。
“此为生死状,若有参选的意向,按下指印即可。要是害怕了,准备打道回府,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底下弟子议论纷纷,知道此番参选必然要冒着生命危险,但大多数还是抱着来都来了,定要一试的决心,不愿在此关头给师门丢脸,虚空按下了生死状的指印。
一排排卷轴在签订后消失在半空中,轮到秦朔时,身旁的白毓忽然问了一句:“师兄,你想好要去了吗?”
秦朔不语,毫不犹豫地按下指印,他知道自己如今只能往前走,既然要走,不如走的坦荡一些。
生死状全数签完,会场至少留下了一大半的弟子。乌金长老看着余下的参选弟子,摸着胡子点头,总算露出了笑容:“不错,不错……总算是让我看到了你们的骨气,但接下来的路,可不是光有骨气就行。给你们小半炷香的时间想好对策,记住,香一燃尽,鼓声即起,所有人都要御剑前往狂兽林。”
台上的香缓缓燃起,底下的声音顿时嘈杂了起来,人潮涌动间,各大门派已形成鲜明的分割线。
如天元宫那般赫赫有名的背景自是最受追捧,不管是势力还是手里的灵脉资源都是最好的,前来示好的参选者如过江之鲫。对比之下,没什么名气的小门小派这里就很凄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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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
相较于其他同门那边的热闹,秦朔虽也是无情宗的一员,还是掌门首席大弟子,却不知为何被排挤在了外围,自始至终都没有人过来同他组队,倒比那些抱团的小门小派还要冷清。
白毓在这种情形下却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跟在秦朔身边,看着从不同方向投来的异样目光,轻轻笑了:“想来……他们已经得到了消息,昨晚藏器阁的事,让不少人心有余悸呢。”
话至末尾,又望向秦朔,声音慢而柔:“如今,只有我还愿意陪在师兄身边了。”
秦朔低下头,也猜到刚来会场时那些人为何对自己避之不及,说不在意肯定是假的,低头烦闷之时,身后却忽然响起一声开朗的问候,“秦兄,好久不见啊!”
他听出这声音十分熟悉,转头一看,正是之前在人群里看到的那名天元宫弟子──金未离。
金未离生的俊秀,看模样不过十八九岁,性子似小鹿般活泼讨喜。额头有家族遗传的纹印,同衣衫一般的鹅黄色。也不知是真的认识,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他不仅过来打了招呼,还笑嘻嘻地凑过来问道:“还记得我吗,秦兄,半年前下山除妖的时候,我们可是一起的,你还救过我呢。”
一旁的白毓脸色变得有些微妙,盯着他不放,却也没说什么。
秦朔只觉得眼熟,但对此毫无印象,想不起来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摇了摇头:“抱歉,自失忆后,很多事都想不起来了……”
金未离注意到白毓的目光,笑容在对视的那一刻骤然消失,气氛凝固了一两秒,又恢复如初,他转头看着秦朔笑道:“既然这样,就当是你我久别重逢。反正这里也缺人,那我便厚着脸皮过来补上空缺,一同去狂兽林如何,秦兄不会嫌弃我吧?”
秦朔见他这么说,不禁一笑,倒觉得有几分可爱:“金师弟愿意来,当然再好不过。”对方身为天元宫弟子,明明有诸多选择,却在这种时候伸出援手,不管目的为何,总是好处大过坏处。
也就是这时,台上的香刚好燃尽,鼓声骤然响起,回荡在整个会场中央。
“各位仙门,大比正式开始──”
御剑破空之声不绝于耳,如流星般射向远处的狂兽林,留在会场的弟子越来越少,秦朔却在这时想起了什么,下意识看向后方的大殿。
白毓仿若能洞察他的心思,轻声提醒道:“晚尘昨夜便被长绝峰召回,不会出现在仙门大会的。”
秦朔沉默着转过头,从储物袋中拿出玄光剑,御剑而起。
而当白毓取出佩剑准备跟上时,后方的金未离却走过他身侧,看似不经意地开口:“我闻见了,你身上的血腥味。”
气氛凝固的瞬间,白毓停下来,转头看去。金未离也在这时站住了脚,用与方才完全不同的态度同他对视,“你杀过人,而且不止一个。”
“如果是旁人也就罢了,”他向白毓靠近,低声耳语:“但如果你敢动他……”
“我金未离,一定不会放过你。”
14.师兄,他好凶啊……
狂兽林地势险峻,常年被雾气笼罩,树木之间紧密相连。遥遥看去乌青一片,幽森绵延,纵是御剑也难从上往下窥见真容。
秦朔御剑来到外林时,前面已有不少弟子往更深的方向去了。他倒不急于探路,先用匕首在最近的那棵树上刻下标记,边观察地形,边耐心等白毓和金未离过来。
虽说手上的锁仙镯不允许离开十米以外的范围,但在没有用血激活的情况下,短暂分开一小会儿还是可以的,只要另一方能及时赶回来。
外林的树不算密集,抬头还能看到从缝隙射下来的阳光。耳边不时传来鸟鸣,更多的是却是来自深处的呼吸,沉且闷重,仿佛在某处幽暗的角落盯着,却不见其踪影。
不知是不是错觉,秦朔环顾四周,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看着自己,可除了陆续落地的参选弟子外,再没有其他人在此,只有风声划过耳边,转头发现肩膀多了一片落叶。
他取下落叶,发现上面居然残留着墨迹,可还没看清写的是什么,身后就传来御剑落地的扬灰声,两道人声一前一后地响起,“师兄。”
“秦兄──”
秦朔回头一看,果然是白毓和金未离。正想说这叶子有些蹊跷,却在拿起来时发现叶子莫名碎成粉末,消散在了风中,像是有人刻意为之。
是想传递什么消息给他吗?
他低眸思索着,慢慢攥紧了手心。看来除了那只狐狸以外,还有其他人参与了这场骗局。
迟来的二人收剑入鞘,虽都是笑着过来的,氛围却说不出的微妙,像生怕沾到对方的衣角,还刻意间错开来。
“师兄,等很久了吗?”
明明是白毓先开的口,临到近前却被金未离挤开了,下一秒就被对方明朗的声音盖过,“秦兄,你看什么呢,也给我瞧瞧!”
不等秦朔回答,白毓便微笑着拦住金未离,说话倒很客气,“金师弟小心点,撞到我没什么,若是撞到师兄就不好了。”
“怎么会呢?”金未离干脆利落地扯开了他,琥珀色的眼眸眨了眨,一派天真之态:“秦兄与我素有交情,应当不会像对白师兄你这样见外吧?”
白毓脸色微变,正要开口之际,却被秦朔打断了:“先不说这些,现在最要紧的是想好从哪条路进去。”
根据秦朔的指示,另外两人才看到外林的入口原来有三条。左右两边的路还算宽敞,大部分参选弟子都是从这两条路进去的,最后一条小径偏窄,又被密密麻麻的树叶盖着,不见一缕阳光,幽深的仿佛没有尽头,自然选的人更少。
参选弟子陆陆续续从他们身边经过,也在此犹豫了会儿,最终还是选择走大路。
金未离望见熟悉的身影从左边进去,转头提议:“那边有我在天元宫的同门,是上次试炼的前三名,要不要跟上一起?”
秦朔犹豫了一下,不确定要不要相信天元宫的人。他的确对金未离有印象,可也仅仅是潜意识熟悉,要想建立信任,恐怕得再了解一段时间才行。
“天元宫的试炼第一名也不见得就是对的。”
白毓不动声色地来到秦朔身边,手牵着衣角,刻意在他身后用挑衅的眼神看着金未离,“比起从失忆起就没来看望过你的别派弟子,师兄,你是不是更应该相信在身边照顾你的同门?”
金未离闻言却笑了:“无情宗故意隐瞒消息,也好意思说这种话?半年前我与秦兄生死与共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一个连名字都不配放在明面上的外门弟子,有什么资格教训金氏的人?”
金氏这两个字,倒令秦朔隐隐想起了与之相关的记忆。印象中,金氏是天元宫背后两大势力中的一股,根基庞大牢固,横跨三大门派,牢牢掌控修仙界的资源,持续数百年,几乎让天元宫一家独大,却唯独没有对无情宗下手。
金氏子弟多是宗内结合而来,为的是稳固下一代的血脉,传说中的“赤凰”一脉,额间的纹印便是象征。若是不幸避开了血脉象征,哪怕是嫡子嫡孙也会被金氏除名,连姓氏都不得冠上。
而“赤凰”一脉的传承为何,至今无人知晓,也为金氏的禁忌拢上一层神秘的光环。
秦朔不记得金未离这个人,却在这段回忆里想起了他的身份,如果没猜错的话……
“金未离,金小公子……”白毓保持着最初的风度,眼带笑意,却莫名让人觉得背后生寒,“果然是名门望族出身,和我们这些从尘埃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人,真是不一样呢。”
“你知道就好。”
金未离扬起下巴,眉眼间是与生俱来的少年傲气:“所以我才和秦兄这么投缘,跟某些杂碎——无、话、可、说。”
秦朔见白毓状态不大对劲,想起昨晚听到的那些话,于心不忍,还是过来安抚了两句:“别想太多,金师弟本性不坏,只是说话有点直,你多见谅。”
“我没事……”
白毓一看到他便低下头,轻声道:“从前便是这样,师兄的朋友总是不喜欢我,这些话……我早就习惯了。”
边上的金未离听出不对劲,一下子不乐意了:“你胡说什么,这话我可只在今日说过!从前你连下山的资格都没有,我怎么可能见过你!”
眼看两人又要争执起来,秦朔无奈,正准备开口,却听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怎么回事,怎么起雾了?”
御剑而来的参选弟子面面相觑,看着从树林深处蔓延的雾气,声音不觉颤了几下,“这里是林子,哪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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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气?是瘴气!赶紧吃清心丹!”
下一秒,虫鸣声止,异常的出现令谁都不敢出声,安静地叫人心惧。周围的树林被浓雾盖住,遮天蔽日,不见一丝光亮。
秦朔警觉不对,连忙从储物袋里拿出一瓶丹药,三人相继吃下后,四周已昏暗到看不清彼此的面容。上方的树叶被风吹得沙沙响,而不远处的黑暗里忽然传来野兽的低吼声,震的耳朵不断嗡鸣,一双双赤红的光在暗处亮起,逐渐将他们包围。
在场的所有弟子都屏住呼吸,不敢惊动里面的眼睛,深处的低吼却还在持续,仿佛他们根本不是在外围,而是在妖兽的肚子里。
小门小派的弟子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声音抖到几乎听不出来在说什么了:“我、我……我们,要跑吗?”
纵是有除妖经验的大弟子,也难以想象仙门大会的第一轮会有妖气这么强烈的存在,手明明握住了剑,却被那股威慑的气息镇住了,僵硬着动弹不得。
就在红光逼近的那一刻,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别傻站着!快跑!”
一瞬间,所有人都被点醒了那般,奋不顾身地往左中右三条路的方向跑去,竭力避开红光的靠近。
秦朔才喊完话,就立刻持剑朝红光最多的地方甩出一股剑气,只听轰隆一声,倒下的树干激起了浓烈的尘土。他毫不犹豫转身,电光火石间抓住其中一人的手,往第三条路跑去。
周围太黑了,根本看不清旁边人的面孔。他不知道自己抓住的是谁,只是下意识觉得应该带一个人走。
奔跑的过程中,身后的红光还在追逐,秦朔心跳如鼓,呼吸越来越急促,也能感觉到身旁的人因紧张冒出的手汗。
但是很快,前方逐渐出现了光亮,似乎快要跑出外林了。
“别担心,我们……”
秦朔看到不远处的白光,总算是安下心来,正准备宽慰旁边的人时,耳边又响起了熟悉的铃音。
叮铃——
一种强烈的预感瞬间冲上大脑,他想停下却已经来不及了。跑出重重外林的那一刻,出现在面前的居然是满是沙石的断崖——且不过两三米的距离。
会安全这三个字卡在秦朔的喉咙里,所能做的仅仅是放开身边人的手,而后用玄光剑插入地面阻止外滑,刚好卡在快要坠落的最后半米停了下来。
然后就在秦朔长舒一口气,擦去额头的冷汗,站起身时,后背突然被人用力一推,眼前的画面瞬间颠倒。
“呃──”
玄光剑落地的刹那,他从崖边径直摔了下去,撞击树杈的剧痛传来时,脑海同步响起一道冰冷的机械声。
「恭喜宿主,交换命格第一个节点:坠崖」
「已完成」
15.从没把你当作替身
秦朔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勉强睁开酸胀的眼睛,却隐隐看到火光在面前闪烁。
待视野清晰以后,才发现自己身处山洞内,外边的天色早已暗了下来,而面前的火光则是用树枝和落叶堆起来的篝火,正噼里啪啦地往外蹦火星。
意识的混沌让他晃了好几下脑袋,但对之前的记忆还是恍惚的,只依稀记得摔下来的时候听到的声音,似乎是说什么任务完成了?
那是谁的任务,第一个节点是什么意思?
难道,这就是那群人逼迫自己参加仙门大会的原因吗?
秦朔揉着太阳穴,努力回忆前面的线索。昨晚听到的心声提到了攻略和好感度,自己就是师弟们的目标,结合人前人后两副面孔的态度,能听到心声的弟子都属于完全不能信任的对象。
这样看下来,存在疑点的还有三人。
温柔且对自己异常亲近的小师弟,性子冷淡却格外强势的剑仙未婚夫,还有……
那只狡猾的狐狸。
说句真心话,秦朔不讨厌他,只是身在逆境,总觉得如今的自己谁也无法相信。
且没有铃音提醒,这三人的心声都听不见,是敌是友,还真分不清。
方才推他坠崖的人又是谁呢?
突然间,秦朔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忙检查自己的身体情况,却发现了除了衣衫破损之外,一切正常,甚至连一道小小的划伤都没有。
──可他在坠崖的一瞬间,分明感受到了剧痛。
意识在此刻逐渐清明,秦朔忽地反应过来,自己如果是正常坠崖,怎么都不应该在山洞里。
是有人救了他?
念头升起的下一秒,洞口就传来了脚步,那声熟悉的调侃也在身后悠悠响起。
“醒了?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秦修士。”
秦朔看到那头红发出现在眼前的刹那,紧绷着的心放松下来,居然有种久别重逢的酸涩感,哑着喉咙道:“是你救了我?”
连昭却哼了一声,矢口否认:“谁救你了,我巴不得你摔死才好。谁的话都听,就是不听我的,如今好了,罪名背了,镯子带了,玄光剑丢了,连命都差点没了。”
提到玄光剑,秦朔这才意识到问题所在,正想找时,却听见当啷一声──连昭已把剑扔到了面前。
“照你这么找,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洞外夜色昏沉,迎着燃烧的篝火,连昭走到他身边坐下,边往火堆里丢树枝,边轻声道:“你真傻,别人说什么信什么,叫我怎么说你才好,就和我从前认识的那个人一样笨。”
秦朔不知他指的那个人是谁,但从神情中判断出,这只狐狸说的是真心话,下意识问:“你认识的那个人是谁,白毓吗?”
“一百个白毓都比不上一个他。”
连昭往火堆里丢了几根树枝,看着越烧越旺的火光道:“我和你宗门的那些弟子不一样,我不是为了白毓。”
这话反倒激起了秦朔的好奇心,“那你做这些是为了谁?”
“说起来,你可能会笑我。”
连昭转过头,眉眼是上扬的,却瞧着分外认真:“我是为了我的梦。”
秦朔听不明白他的话,疑惑道:“什么梦?”
火光映照着连昭的脸,他像是在回忆,又低笑着道:“一场醒来就失去的梦,我梦见了一个人,我……很想念他,我很想再见他一面,可是,所有人都告诉我,梦是假的,那个人根本不存在。”
熟悉的对话让秦朔突然意识到什么,他想起自己见过连昭那晚做的梦——那只断尾的狐狸。
难道,他梦里的那个人,就是连昭要找的人吗?
“其实……”秦朔在犹豫要不要开口,可还没等做出决定,连昭便将话题引到了他身上:“不过幸运的是,我没有找到他,但我找到了你。”
秦朔没有回话,但他知道自己此刻的神情一定僵住了。
“你的意思是,”他故作镇定地低下头,用树枝戳弄着面前的火堆,“我和他很像吗?”
连昭难得正经地笑了:“梦里看不清脸,身形和性格像。不过,他比你稳重一点。”
秦朔不知怎么起了打趣的心,抬头看向他:“如果我就是他呢?”
“不可能。”连昭斩钉截铁道:“他为人正直,绝不会是……”
话还未说完,他便意识到自己的失言,秦朔则替他补齐了下半句:“绝不会是我这样的人,对吗?”
火堆还在燃烧着,洞内的气氛却瞬间降到了冰点,连昭垂眸不语,过了良久才道:“我并不是把你当替身。”
秦朔自顾自地往火堆里扔树枝:“因为在你眼里,我甚至没资格做他的替身,对吧。”
对话又陷入了僵局,被月色映在石壁上的狐狸尾巴焦躁的晃来晃去,但不知是不是错觉,以往的九条尾巴,如今却变成了八条。
“这样看来,你从前接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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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带着目的。”
秦朔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冷静,透过熊熊燃烧的火光,他似乎看到了过往的记忆,“之前,你说那是我第二次打你。那第一次是什么时候,是不是因为你骗了我。”
“我没有骗你……”连昭的声音莫名心虚,后面还是坚定地补了一句:“至少现在没有。”
“你帮我,是为了在我身上得到什么?”秦朔转头看向连昭:“或者说,你想要什么?”
猝不及防的提问让向来轻佻的狐狸愣了一下,歪头笑了:“为什么这么问?”
秦朔伸手烤着火,感受着不断上升的热意,声音愈发的低:“难道要我相信你是喜欢我才这么做的吗,这当然不可能,不如早点把话说清楚。你要什么,我能给你什么。作为回报,你对我失忆前的事情知道多少?”
连昭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怔神的刹那,仿佛看到了那道沉稳高大的身影,又低声笑了起来,“……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你知道,无情宗藏器阁内,有一样宝物叫唤梦铃吧。”
“这我不久前听晚尘……”秦朔顿了一下,抬起头道:“你想要唤梦铃?”
“曾经想要,”连昭回忆道:“无情宗从前还未乱套的时候,藏器阁是由你来看管的,倒也没出什么茬子。但后来不知怎么,你的师尊闭关之后,你的脾气就变得非常糟,不仅误伤了同门,还抵死不承认,把罪责都推到白毓头上,像是疯了一样在长老面前大喊大叫,说他们都是骗子,他们都想要你死。”
听到这里,秦朔的心忽地战栗了下,像是某种感应,又接着追问:“然后呢?”
“我之前为了拿到唤梦铃,和你打过几次交道,一来二去便熟识了。”
连昭说着说着犹豫了起来,声音渐渐放慢:“对于你到底是怎么失忆的,我并不知情,只知道那是一个雨夜。你受了很重的伤,在雨里站都站不稳,最后跪在你师尊闭关的地方哭着敲了很久的门……”
秦朔的脸低到看不见了,耳后的疤痕在火光中那么显眼,“之后呢?”
“之后的事,恕我不能告诉你。”连昭望着他笑:“因为,我还没有拿到我想要的东西。”
秦朔猜到他的意思,抬头道:“除了唤梦铃,你还想要什么?”
石壁上,狐狸尾巴的影子轻轻晃悠着,逐渐显露出妖体的原形。
那双碧色的眼眸闪烁着不知名的光,声音一字一顿。
“你的,心头血。”
16.狐狸的心事
每一个字都无比沉重,以至于落在秦朔耳边,他的感官却被山洞的水滴声覆盖,除此之外什么都听不清了。
原来如此吗?
秦朔本以为自己可以像局外人那般看待自己的过去,可身在其中,不免还是感到几分悲凉。
他闷声低下头,思索这场交易对自己来说到底划不划算。
气氛降到冰点的瞬间,身旁的连昭却俯下身,从下往上偷瞄他的神情,忍俊不禁道:“怎么,秦修士不高兴啦?”
秦朔把脸埋在胳膊下,一言不发。
连昭用手戳了戳他:“秦朔。”
没有回应。
“秦师兄?”
依然没有回应。
“朔儿……”
终于有回应了,却是秦朔倔强的反驳:“你不准这么叫我──”
连昭还是笑吟吟的,一点都没有反省的意思,像哄他开心那般凑到跟前来,厚脸皮道:“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嘛,真生气啦?”
秦朔背过身去,胸膛一起一伏,看样子是不打算理他了。
“真笨,说什么信什么。”连昭靠在他背后打趣:“你也不想想,我是只狐狸,要你的心头血做什么,难道能当水喝?”
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让秦朔憋了一肚子气,都不知道他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恼道:“那你骗我做什么?”
“我是狐狸嘛,狐狸本来就擅长骗人。”连昭还是笑:“你太着急了,抛点诱饵就上钩,万一哪天真碰上图谋不轨的人该怎么办?”
经此一言,秦朔突然意识到他这么做的目的,转头看向了他。
“要学会静下来。”
连昭用指尖敲了敲太阳穴,示意道:“先想想说这话的人,他的目的是什么。如果欺骗你,他能得到什么。”
“那么你呢,”秦朔忍不住问:“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假的?”
连昭笑而不语,慢慢向他靠近,狐狸的尾巴蹭过腰间,暧昧的气息流淌在对视中,带了几分挑逗之意:“这可是秘密,想知道吗?”又低笑着:“亲一下就告诉你……”
秦朔从未被人这样调戏过,脸憋的通红,羞恼之下扬起了手。但这一次被连昭在半空抓住了手腕,耳边又传来一声戏谑的笑声,“现在你该知道,从前你为什么打我了吧?”
“你──”
眼见真把人惹生气了,连昭又作势赔罪,好声好气的哄:“好了,是我不对。秦师兄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小仙一回吧。”
他的反应实在太快,把秦朔想说的话又堵了回去,一时语塞,竟不知该怎么发难才好。
“算了……”秦朔不想同他计较,心里觉得这只狐狸虽然狡猾,却也没做什么坏事,倒比那些满口虚言的师兄弟要强。
“有件事,我想还是得知会你一声。”连昭想起什么,突然开口:“你手上的锁仙镯,我替你取下来了。”
这时秦朔才注意到手上空空如也,只有一圈毒刺扎过的痕迹,意外道:“你怎么做到的?”
“先别高兴那么早,取是取下来了,但毒刺的效果还在,你这三日还是无法运行灵力。”
连昭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玉瓶,递给秦朔:“这是青丘秘药,能暂时恢复一个时辰的修为,别让其他人知道。这次仙门大会,原就不欢迎青丘参与,有阵法在此,我待不了多久,明日之前就得离开。”
秦朔看着手里的药瓶,知道连昭离开以后,自己又是一个人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什么时候走?”
连昭看出他的心思,嘴角噙着笑意:“就今晚,不过别担心,我会等你睡着了再走。”
“谁担心你了,”秦朔握紧药瓶,瞥了他一眼,放进自己怀里,低声道:“我一个人也很好……”
山洞内,月色褪尽后,燃烧的火堆逐渐成了焦黑的灰,散着令人安心的烟雾,渺渺而起。
虫鸣声不断,一人一狐靠在石头旁,在天亮之前说着悄悄话。
“青丘离这里很远吗?”
“对修仙者来说,不算远。”
“你从前真的认识我?”
“当然。”
“我从前是什么样的人?”
“不够好,也不够坏。有点可恶,也有点可爱。”
问答到这里沉默了,秦朔转头看向黑暗里的那抹火红,声音很低很低:“那么,我能相信你吗?”
“如果你想相信的话,”连昭轻笑着,虽有调侃之意,比之前多了几分温柔:“我随时等你。”
秦朔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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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闭上眼睛,知道旁边是有人的,这种感觉很安全。身体的疲倦盖过了大脑,慢慢进入了梦乡。
他又做梦了。
这次,是和上次一样的梦。
梦里有只狐狸在说话,火红的尾巴晃来晃去,在屋檐上轻佻的笑。
“从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剑修。”
狐狸说。
“剑术真好,脾气真坏。”
狐狸说。
“谁说人和妖不能在一起?”
狐狸说。
“成仙有什么好,不如同我云游四海。”
画面一转,大片大片的火光升起,熊熊燃烧着,几乎要吞噬一切的哀嚎。
“为什么又是这样?”
狐狸趴在将死之人的身上。
“求求你……”
血色污染了整片地面,那么鲜艳。
“再给我一次机会。”
明明已经失去了八条尾巴,它还是忍痛割下了最后一条。
“回到最开始,回到上一世……”
火光顷刻间被黑暗吞没,声音也随之消失,恢复死一般的寂静。
“小狗。”
秦朔听到声音的瞬间,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只捏着馒头的手,那只手晃了晃,“让你学狗叫听见没有,你还想不想要吃的了?”
他明明没有开口,喉咙却艰难的冒出了声音。
他拿到了馒头,但没有吃。
他蹲在墙角抹眼泪,泪水掉在了馒头上,是酸的。
他把那一小块掰下来自己吃掉,剩下的揣进怀里,跌跌撞撞的往一个方向跑。
跑到尽头是一座破庙,那里有人在等着他。
不知是幻觉还是什么,耳边一直传来重复的声音,像是在叫他。
“秦兄,秦兄?”
秦朔跑了好久好久,那座庙分明就在眼前,可却怎么都跑不过去,他心里好着急,因为馒头快凉了。
如果馒头凉了,毓儿就……
“醒醒!”
突然间,一声急促的呼唤叫醒了他。秦朔从梦中睁开眼,同来人对上视线的那一刻,顿时愣住了。只见不久前失散的金未离出现在眼前,正一脸担忧的望着他。
“秦兄……你怎么哭了?”
17.怎么都忘不掉你的味道……
秦朔先是一怔,等看清金未离的模样,才确认这不是梦境。下意识摸了下脸,发现是湿的,慌忙用袖子擦掉,故作镇定地解释:“没事,只是做了个梦。”
话罢,他意识到什么,又看向不知何时赶来的金未离:“你怎么找到我的?”
眼前的金未离和失散前出尽风头的时候大不相同,不仅衣衫沾满了尘灰,脸也灰扑扑的,只留一双琥珀色的猫儿眼眨巴眨巴,也不知是在崖下找了多久才变成这副样子。
──倒是狼狈的有些可爱。
金未离明朗一笑,颇为骄傲地点了点自己的鼻尖,“这就要多亏我的鼻子了,我天生嗅觉比别人敏感,不管什么味道,只要闻过一次就能牢牢记住,多远都能跟着找回来!”
秦朔忍俊不禁,心想,那不就是狗鼻子吗?
想归想,还是没有说出来,谁知金未离却像看穿他的心思,故意凑到面前道:“你是不是偷偷说我坏话,像狗鼻子啊?”
他有些心虚,正要开口否认,又被金未离笑着打断了:“说就说呗,反正你半年前也跟我这么说过,我不在乎,就当你夸我了!”
提起半年前,秦朔脑海里忽然闪现出琐碎的画面,性情直爽的黄衣少年在夕阳下跟在他身后晃晃悠悠地走,像在走独木桥那般,拉长了语调,一声又一声地喊着。
「秦兄──」
“秦兄?”
回忆与现实对撞,金未离的声音近在眼前,可秦朔还是在他疑惑的神情中,看到回忆里那张明媚的笑脸。
「等等我嘛……」
“你怎么了?”
回过神来,秦朔摇了摇头,对面前的金未离多了几分熟悉,忍不住笑:“想起一些事,虽然不知道那是不是你。”
金未离满怀期待地问:“你想起来我是谁了吗?”
“也不算是……”秦朔想了想,还是打算隐瞒下来。他不敢在这种情况下冒险,哪怕对方可能是自己过去的朋友。
但看到金未离失落的眼神,他还是心软了:“不过,我对你的名字有印象。”
“真的吗?”金未离一瞬间恢复了斗志,兴高采烈道:“那也一定能想起半年前答应我的事吧?”
这话让秦朔一愣,下意识问:“什么事?”
方才还有什么说什么的金未离却在这时红了脸,耳尖都像被烫熟了似的,连他的眼睛都不敢看,小声嘀咕着:“没什么,等你想起来再说……”
秦朔见状也不便多问,下意识环顾四周,发现天已蒙蒙亮,山洞里早没了狐狸的身影。昨晚发生的一切,都如黄粱一梦,叫人分不清真假。
坠崖以后,有太多事情需要他去猜,去想了。
还好金未离聪明,能靠嗅觉找到他,不然距离第一轮期限还剩两天时间,都花在找人上面就不划算了。
突然间,他想起了什么,转头问:“白毓呢,你下来有没有看到他?”
金未离却摇了摇头:“外林的瘴气持续到深夜,里面的妖兽不现形,看不到也抓不着。参选弟子都不敢冒险,跑着跑着就跑散了,还有三四个被林里的妖兽吃掉,连骨头都不剩。我想他要么是跟其他人藏起来了,要么……凶多吉少了吧。”
秦朔面露忧色,他和白毓毕竟是年少相识,有多年的交情,说不在意肯定是不可能的,“论天资,白师弟也算宗门翘楚,只是听旁人说,他右手受了伤,剑修最忌讳的就是伤手,如果……”
“他那样的人,死了也不可惜。”金未离每回提到白毓时,语气都不大好,说到后面还哼了一声:“省得留一肚子坏水,到处害人。”
秦朔有点奇怪他为什么会这样对白毓,明明之前两人都没见过,“你和他很熟吗,怎么像认识一样?”
“我跟他才不熟!”金未离说到这个就气不打一处来:“就是寄信的时候打过照面,每次都被他退回来了!说什么你跟长绝峰有婚约,不便收外人的信件,我怎么算外人了,我和你明明……”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他像是意识到不对,只小声嘟囔着:“反正我讨厌他。”
无情宗和天元宫关系不好,这一点秦朔心里清楚。但也不至于到拒绝两派弟子来往的地步,以有婚约为由退信更是稀奇。按理来说,即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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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要退信,也该由他的未婚夫宋晚尘亲自说明,怎么会轮到白毓出面呢?
他越想越觉得奇怪,难道,白毓退信的行径是宋晚尘授意的?两人早在这之前就有来往,只是自己不知道?
“秦兄。”
金未离见他不说话,忽然想起一件事,“你怎么会从断崖摔下来,我闻到气味的时候心里还咯噔了一下,找了好久才在山洞找到你,是跑散后碰见妖兽了吗?”
这话倒提醒了秦朔,他心里有个答案,但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唯有拿到确凿的证据才能肯定。保险起见,还是模糊了事情经过:“我是从那条偏僻的小路走的,或许是跑得太急,就意外摔了下来,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摔下来的?”
金未离吓了一跳,连忙过来检查,捧着他的脸左看右看,着急道:“你怎么不早说,哪儿摔着了,疼不疼啊,我带了药,现在吃还管用吗?”
说完他就开始从储物袋里掏丹药,一瓶一瓶地往地上放,不一会儿就摆满了,一边找一边念念有词:“金丹、金丹……奇怪,师尊给我的金丹放哪儿了……”
秦朔见他这样觉得好笑,忙解释说:“没事了,你看我身上哪儿还有伤,早就好透了。”
“好透了也得吃!”金未离头也不抬地蹲在地上找丹药,语气十分认真:“你不知道,那颗金丹是我求了好久师尊才给我的,说是渡劫期修士专用,能挡天雷一击,我要过来就是为了给你。不过,之前明明是放这里的,怎么找不到了呢……”
他在一堆丹瓶里翻来覆去,却怎么都找不到,急得额头都冒汗了,想来那颗金丹的确是珍贵非常。
秦朔也过来帮忙找,可两人翻遍了所有地方,还是没找到那颗金丹的影子,不祥的预感也在此时涌上了他们的心头。
──金丹可能丢了。
而在放弃寻找过后,金未离后知后觉捏紧拳头,神色逐渐凝重:“我想起来了,昨晚跑散之前,有个弟子撞了一下我。”
说着,他看向秦朔,仿佛已经确定真凶是谁。
“他身上的气味,和白毓很像。”
18.秦兄分明就是偏心!
“你怀疑白师弟趁乱拿了你的金丹?”
秦朔明白他的意思,可心中仍有疑虑。毕竟白毓和金未离少有来往,算不上熟悉,更无从得知金丹的事,硬要往这方面联想,实属牵强。
“不是拿,是偷!”金未离原就对白毓有偏见,如今丢了金丹更是气愤:“这可是关键时候能用来保命的东西,他还真会偷!”
此事在秦朔看来有些蹊跷,他想起狐狸的话,觉得还是不能光看表面就下定论,“可这种事你从未透露过,白毓怎么会知道你有,难道他能未卜先知?”
修仙界虽也有未卜先知的奇人,但都是隐士大能,绝不可能出现在仙门大会。更何况,白毓不过是个小小的内门弟子,若有这样的能力,怎么还会被他欺负四年之久?
他不信有人能在明知命运如何的情况下仍要自投罗网,白毓也不该是这样冥顽不灵的人。
“我就知道你还是偏袒他多一些……”
金未离说这话时多少带了几分怨气,用袖子擦了擦自己脸上的灰,一边收拾地上凌乱的丹瓶,一边委屈地埋怨:“之前就这样,他都快骑到我头上来了,你就不痛不痒地说他两句。现在好了,把我忘了之后,他偷我东西你说都不说他了。”
秦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毕竟不管怎么说,面前的金小公子都是为了找他才变成这副灰扑扑的狼狈模样。看着金未离闷头往储物袋丢丹瓶,他于心不忍,想上前帮忙却被拒绝了,“这些我自己来就好,反正在你看来金丹被偷不是他的错,是我的错!”
“金师弟,我不是这意思……”秦朔见他真生气了,心里也着急,忙俯身解释:“我是说事有蹊跷,不一定就是他做的。”
金未离把丹瓶收完,哼了一声:“你以前不叫我金师弟,你叫我未离。”
秦朔无奈,只得说:“未离,你性子直,会这么想很正常,我没说你误会了他,是说没有证据不能下定论。昨日白毓的确是和我们在一起,可当时林子那么黑,还有其他弟子在场,怎么能确定那就是他呢?”
听到这声未离,金未离的心情似是好了些,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林子当时人多是不错,但他离我们最近,而且身上的味道和周围人都不一样,我是不可能闻错的。”
秦朔猜到他的依据是靠嗅觉,但还是忍不住笑:“你的本事我当然知道,但总不能在人前说,你认定是他的理由是闻出来的吧,这一点我可以信,其他人会信吗?如果冠上污蔑的罪名,你和你师尊,还有天元宫的名声怎么办?”
提及这一点,金未离低下头,不再言语。
的确,这种事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很有可能被倒打一耙。若真被锤成诬陷,恐怕会被仙门大会直接除名,对他,对天元宫来说都得不偿失。
“真要找的话,不如从谁知情开始找起。”秦朔提醒他:“除了你师尊以外,还有谁知道金丹的事?”
金未离似有所悟,认真思索着:“除了师尊,就是我那几个同门,可他们当时都不在外林。一定要说的话……倒是有个可疑人物,也是你的同门,”
“是谁?”
“像是姓风,”金未离撑着下巴回忆:“仙门大会还没开始时,我与几位同门说话,正巧聊到了师尊给的金丹,他当时就在我身后,不知有没有听见。”
整个无情宗就只有一位姓风的师弟,秦朔立刻明白他说的是谁:“你是说风熙,风师弟?常穿蓝衣,脖颈有块月牙胎记的?”
“没错,你认得他?”
秦朔垂眸不语,心道何止是认得,他与风师弟相识两百多年,据他人所说,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生死朋友,知根知底。只是不知自己失忆的那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这段本该深厚的友情变成今日这般虚伪的局面。
如果偷走金丹的人真是风熙,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再说风熙是乌金长老的爱徒,储物袋中不乏保命的宝贝,又何苦冒险做这种事?
他越想越觉得奇怪,正想和金未离仔细确认知情的人还有谁时,所处的山洞却猛地一震,地上的尘土都为此抖了抖,飞灰漫起的瞬间,洞外传来仿佛能透进灵魂深处的兽鸣,几乎能震碎耳膜。
“秦兄──”
两人同为元婴期修士,自然立刻意识到不妙。只不过声波的猛烈挡住了一切,以至于秦朔根本听不到金未离在说什么,只能眼神示意,双双掐诀用灵力竖起屏障,暂且隔绝部分的冲击,但耳朵还是不可避免地流出血来。
由内而外的剧痛让秦朔咬紧牙关,撑到洞外的兽鸣结束才肯松手。等山洞重回宁静时,两人的衣领都红了一片,吃下补气丹后,疼痛才有所缓解。
即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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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也不敢放松警惕,一直盯着洞外被风吹动的野草看,不确定发出兽鸣的妖兽有没有离开。
“想不到崖底居然也有这样强悍的大妖,”金未离喃喃:“听声音,绝对达到了元婴以上,狂兽林果然名不虚传,非一般的凶险。”
秦朔也压低声音道:“方才那声应该是试探,它闻到我们的气味了,只是不知具体方向。幸好没有贸然出去,不然就现在的情形,我们不一定是它的对手。”
金未离点头:“第一轮的任务是蛇心,不能在这浪费时间,当务之急,是要抓紧时间出去。”
出去说来简单,但在这种有大妖看守的情况下逃离难如登天,必须有人先去试探一下才行。
“你在这等着,我去看看情况。”秦朔拿起玄光剑就要往外走,却被金未离拦住了,“秦兄这样就是瞧不起我了,我金未离虽算不上修仙奇才,至少也是同门当中的翘楚。要去就一起去,你尽管走,我为你护航。”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秦朔哪还有拒绝的理由,心里对他的印象又深了一分,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往洞外走去,心如擂鼓大作,每一步都走得极其紧张。
秦朔手始终握着剑柄,观察着洞外的风吹草动。外边的天色早已大亮,阳光映着水洼里的落叶,静静地飘着,耳边除了山洞滴水的声音,什么也听不见,安静极了。
剑刃撩开两边的野草,脚步经过,眼看就要走出洞外,地面却再次震动了起来。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崖底忽然升起浓雾,将眼前的一切都笼罩在其中,遮天蔽日。
浓雾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接近,秦朔意识到不妙,用手拦住身后的金未离,正欲开口,大股大股的雾气扑面而来,顷刻间包围了二人。
香味涌入鼻腔的瞬间,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头升起。
“唔呃──”
秦朔身上燥热难忍,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血液里爬行,他的视野一片模糊,踉跄着站不稳脚,耳尖泛红,只能勉强靠玄光剑支撑身体,半跪在地上,不断喘着气。
可意识最终还是敌不过本能,一阵天旋地转过后,他还是在剑落的当啷声中倒了下去。
而在昏迷前看到的最后画面,是形似小师弟的身影从雾气里走了出来,耳边还隐隐回荡着一句:
“师兄──”
19.情热难消
秦朔身体像火一样灼烧着,意识却被困在原处动弹不得,耳边的声音还在摇晃中呼唤,昏昏沉沉间,他已分不清什么是真实,什么是梦境。
“师兄……”
汗水是湿热的,有人替他抹去了。他睁不开眼睛,可是声音还在继续,周围还在晃。
“我想你……”
就像一叶游荡于浪中的小舟,海水在晃,小舟在晃,他想抓住什么,却什么都抓不住。喉咙生涩的张不开,想挣扎却被人勒住了手腕,那气息流淌在耳边,一声又一声地喊着师兄,听得人心痒痒的。
随着疼痛骤然强烈,阵阵鼓动,逐渐和记忆深处的画面融合在了一起。
“我真的,很想你……”
风铃轻晃,沿着长廊叮铃作响,夕阳西下的荷花池边,倒影映照着弥漫着酒味的两道身影,衣衫凌乱间,画面忽明忽暗。
秦朔不知自己是身在其中,还是梦外的过客,他勉强睁开眼,却只在缝隙中窥见上方摇晃的风铃,模糊的像是很久很久以前,耳边的铃音那般空灵,像是过去的提醒。
而他怎么都记不得了。
荷花随着水的荡漾摇晃着,激起阵阵涟漪,光影栖息于池面,却被最终的鱼跃打破,那么长,那么深……
画面渐渐暗了下来,直到铃音再度响起。黄昏接近暮色,酒意消去,长廊上便只有无尽的沉默,以及那道始终无法回头的身影。
恍惚间,秦朔的视角融入其中,好似身处这段梦境般的回忆。他看见小师弟从背后抱住“自己”,搂得那么紧,用近乎乞求的口吻说着:“师兄,忘掉宋晚尘好不好?”
白毓的头抵在他背后,看不清神情,声音却是如此期待:“我不再计较从前的事了……我也可以对你很好。他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这里只有我和你……”
良久,那道身影才回应:“毓儿……不,该叫你白师弟,我不会再碰酒了,这一切不过是……意外,别放心上。”
秦朔看到“自己”持剑站起身来,正对夕阳余晖,自顾自说了一句:“反正总是要等的,十年、一百年又有什么区别?”
长廊上的风铃跟随远去的脚步而响,也留下了足以回荡心头无数遍的话语。
“师弟,在崖底的事,也请你全都忘掉吧。”
等到风铃不再晃动,昏黄的晖光却还照着伫立在廊边的青色身影,久久不能移开。
从太阳西沉到暮色已至,月光粼粼映在荷花池上,涟漪阵起,模糊了看向池中的面容。
“师兄……”
秦朔看到白毓驻足池边,对着荷花轻道:“反正你早已习惯抛下我。”他俯身抚摸着花瓣,一下又一下,喃喃自语:“明明我这么在乎你……”
下一秒,那片花瓣被硬生生拔下来,用掌心的灵火烧成了飞灰,“为何非要我做到这一步呢?”
尘灰落在水面的那一刻,火焰烧穿了黑暗,强烈的嗡鸣响起的刹那,层层迷雾剥开,秦朔从梦中惊醒过来,艰难地睁开了眼。
然而,眼前既不是幻象中的夕下长廊,也不是昏迷之前的山洞,而是透着阴森的洞穴深处,四处都竖着火把,却还是叫人脊背生寒。
“唔呃──”
秦朔用力晃了晃脑袋,想让自己清醒清醒。他身上坠痛难忍,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手脚原来都被绑在了石头上。
他的衣衫全都汗湿了,碎发也凌乱地贴在脸侧,由于锁仙镯的缘故,丹田无法运转灵力,也摸不清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正一筹莫展之时,身后忽然传来奇怪的动静,像是石子滚动的声音。
秦朔转过头,意外发现被绑在这里的不止他一个,还有一同参选的几位弟子,而动静的源头在最右侧的那块大石头,只不过挡住了身影,看不清是谁。
见其他弟子都陷在梦境中醒不过来,他顿时想到昏迷前吸入的那团雾气,不出所料的话,金未离应当也被捉到了这里。
狂兽林中,以雾气迷惑修仙之人的大妖还有谁?
只有第一轮选拔要找到的蛇妖──灵幽。
难道崖底就是最接近深潭的地方?
秦朔不能确定,他现下挣脱不开身上的锁链,只能先试着找到同队的金未离再说。
洞穴里极其安静,连水滴在石头上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秦朔不敢轻举妄动,环视一圈过后,都没有看到金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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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的身影,不得不寄希望在右侧那块石头上,小心地喊道:“金师弟?”
石头那边传来阵阵摩擦声,似乎和他一样是清醒的。
但就在秦朔准备再开口的时候,转过来的人却是许久未见的同门──风熙。
“大师兄?”
风熙看起来有些意外,他的境况还算不错,只有脚是被绑着的,可以探出上半身来,“你怎么会在这,不是应该掉……”
话音戛然而止,像是意识到什么,又匆匆转移话题:“反正都这样了,也没什么好说的。都怪那个姓莫的天元宫弟子,非要从洞穴走,结果好了,他们走在前面的没事,倒是牵连我们被困在这里……”
秦朔心情甚是复杂,不知在这种情况下看到同门是好事还是坏事,他清楚风熙和心声里听到的“任务者”是一伙的,但就目前形势来看,就算是不情愿,也得等到脱困以后才能翻脸。
而现在,为了短暂的共同利益,他怎么都得把这场表面的“师兄弟情深”演下去。
“我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不过风师弟,能在这里见到你真好……”秦朔叹了口气,尽可能让自己表现得完美,低声道:“原本还以为,我会一个人死在这里,可是看到你,我觉得还有希望,至少我们两个要活着从这里走出去。”
风熙呆了一下,向来批判人毫不留情的他,竟然在这关头结巴了起来:“什么啊……你、你怎么突然这么说?”
秦朔勉强笑道:“虽然我们之前是有过误会,但我想,你和我从入门时便相识,两百多年的相处,比任何一个人都久,我不信谁都可以,唯独不能不信你。”
风熙躲回石头后面,似是不能面对他,声音极为沉闷:“……两百多年的交情又如何,从前和现在,早就不能一概而论了。”
“风师弟,我想知道一件事。”
秦朔心中忽然升起一个猜测,他想自己有必要在这时弄清楚。
“什么事?”
“虽然,我忘了很多事情,但我还是两百年前的我。”秦朔的眼眸映着火光,他注视着石头另一边的风熙,一字一句道:“那么风师弟……”
“你还是两百年前的你吗?”
20.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石头另一侧的风熙不说话,这问题若放在从前,以他的火爆脾气定然一点就炸,如今却只是沉默。
静谧的令空气都凝固了几分。
这情形倒让秦朔想起失忆刚醒来的时候,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风熙。守在床边的少年笑的格外明朗,露着俏皮的虎牙,一口一个师兄的叫着,要多热情有多热情。
那时他想,这样的亲近怎会是假的。
于是他相信了那句:“师兄,你忘了吗,我们之间可是有两百多年的交情。”
两百多年,从入门至今,有多少个日夜?
可在仙门大会前夜,心声出现的那一刻,那些过往却也如镜花水月般碎的彻底。
“师兄。”
沉默半晌,风熙才终于开口,但不愿意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如果连你都看不出来,那我是不是还重要吗?”
秦朔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不由得笑了,语气出乎意料的认真:“不管事实如何,我只知道我眼前的风师弟才是真的,和我相处过的风师弟是真的。──至于从前怎么样,反正我已经忘了不是吗?”
风熙似是被惊了一下,又从石头后边探出身子来,眼里满是怀疑:“你真这么想?”
见人已经出来了,秦朔压住内心的真实想法,继续肯定道:“当然,毕竟失忆的那段时间,总是你来看望我、陪着我,不管怎么说,这一点总是其他人比不上的。”
谁知听了这话,风熙却像是心虚般又缩了回去,声音听着不大高兴:“我也没帮上什么忙,药都是小师弟端来的。”
这点秦朔自然清楚,不过在湖心居的时候,他听侍仆小丁说过,风熙最初在内门其实是药修,后面转拜乌金长老才改成剑修,自己在那段时间喝的汤药,极有可能是经风熙之手熬制的。
要不要在此处赌一把?
“虽是小师弟代劳,”秦朔放低声音,尽量稳住自己的情绪,缓声道:“但我想,在他端来之前,你一定在熬药的时候费了不少心力。”
果然,提到熬药这件事,风熙不作声了,只能听到石头那边锁链晃动的细碎声响。
秦朔耐心等待着,中途不忘观察周围的情况,确认绑在石头上的参选弟子里没有金未离时,心里松了一口气。
至少队伍没有全军覆没,还留有一丝希望。
困住他们的大妖还未回来,得趁这时间把过去的线索摸清楚,再想办法联合风熙从这里逃出去。
就在这时,熟悉的铃音再次响起,不知又是预兆着什么。
叮铃——
秦朔头痛欲裂,几近昏倒,是与仙门大会前夜一模一样的征兆。下一秒,相隔不过两米的心声便出现在脑海里。
来自他的师弟──风熙。
「他怎么知道是我熬的药,是想起什么了吗?」
回应的是如在断崖那时的冰冷机械声。
「抱歉,好感度过低,暂时没有权限查询」
风熙顿了一下,又继续用心声问:「他现在对我的好感度有多少?」
「秦朔当前对你的好感度为:30」
“才三十……”风熙自顾自念叨着:“真奇怪。”
心声再度响起。
「如果只有三十的好感度,他怎么会对我说这种话?」
回应依旧冰冷。
「抱歉,好感度过低,暂时没有权限查询。」
脑海里的声音到此戛然而止,秦朔的头疼渐渐消失,他看向另一侧的石头,终于印证了心里的猜测,也许真像狐狸所说的那样。
无情宗,真的乱套了。
这时,不等他开口,始终怀着疑心的风熙先一步打破了沉默:“师兄,过去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类似的问题,秦朔早就听过了无数遍,回答起来得心应手。他想到狐狸说话的方式,总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叫人摸不清猜不透,便有样学样道:“其实,我偶尔能想起一些零碎的画面,但都是关于你的。”
风熙一愣:“我?”
“是啊,”秦朔轻声道:“除了你以外,其他人的事我都记不清了。想来还是因为,过去你在我心里留下的印象最深刻吧。”
这番言论说得风熙满脸通红,却怎么都不肯相信:“怎么可能,你从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有时候,我会梦见刚入门那会儿,你和我都还小,一屋吃一屋睡,感情比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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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好。”
秦朔撑着下巴回忆:“就算是后面搬到了师尊的寝殿,你也没有因此跟我生分,日日都来找我,一起修习,一起下山,一起除妖,就这么过了两百多年。”
他根据梦里的场景和打听的零碎记忆拼凑出了大概,见石头那边的风熙低头不语,又加了一把火:“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你都是我心里的第一位。我们认识最久,感情最深,是其他人都比不了的。”
风熙偷瞥了他一眼,似乎还是有所怀疑,冷不丁问道:“那小师弟和长绝上尊呢?”
问起这个,秦朔心里咯噔一声,却强作镇定道:“说到底,小师弟也就是在入门前和我接触过两年,那时还小,如果不是师弟们提及,我都想不起来有这回事。至于晚尘……真计较起来,不过是一时冲动,而和我真真切切相处两百年之久的人,只有风师弟你。”
仿佛被唤醒了某样回忆,风熙低着头,呼吸声越来越沉重,说话的声音却愈来愈小:“又在骗我了,如果你真有那么在乎我,如果你……把我当成最重要的人,那时怎么会出手伤我……”
他的眼神带着怨恨,后面的话小到几乎听不见了:“明明我都打算留下来了……”
秦朔从中捕捉到一丝线索,他猜到风熙身上也许有自己要找的东西,却没想到居然真的能和狐狸所说的联系上。如果他在失忆前出手伤的人是风熙,是不是能通过这个线索找到那一晚的真相?
唯一的难点是风熙此人疑心深重,正常接触根本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如果被发现自己知道内情,恐怕会让整件事变得更加复杂。
要想进一步追查,除非能在短时间内打消他的疑心。
而眼下就是最好的时机。
秦朔打定主意要追问到底,可刚准备开口,身后就传来细微的动静,不等反应过来,就突然被人从身后捂住口鼻,还来不及挣扎,耳边就传来一道极轻的嘘声。
等到那手松开,他下意识转过头,正好和那双琥珀色的猫儿眼对上视线。
「秦兄别怕。」
金未离压住他的肩膀,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传音随之在脑海响起。
「我来带你出去。」
21.倒比他的师弟还要尽心
秦朔看到金未离的第一眼,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下意识想问他怎么逃,却在张口的刹那被再次捂住了嘴。
洞穴深处阴寒无比,火把的光亮映着二人的影子,金未离冲他眨了眨眼,又示意右侧那块石头的方向,继续用灵识传音。
「蛇妖的手下在附近巡逻,我埋伏了好久才跟进来的,等它们离开再说。」
这话倒提醒了秦朔,他警惕的朝出口看去,发现的确有蛇尾的影子从墙上经过,看来这里的确是蛇妖灵幽的地盘,只是不知所谓的深潭为何会变成洞穴。
待右侧的出口不再有影子出现,金未离从怀里取出一把镶玉的匕首,边小心割着秦朔手边的锁链,边用灵识传音解释。
「那阵雾气升起的时候,师尊送的华金衫起了作用,将我庇护在屏障之内,没有受到影响。」
「我本想将你救下来,可那阵雾越来越大,越来越浓,从雾里伸出一条蛇尾,把你整个人都卷了进去。」
金未离低头认真用灵器匕首割着锁链,说到这时神情有些自责。
「还好那时我身上的罗盘没丢,能在雾气散开以后,跟着踪迹一路追到这里。来的时候就在祈祷,希望你不要出事,现在看来,上天还真是眷顾我。」
第一根锁链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惊动了在另一侧石头的风熙。
「想想师尊算的那一卦也不准,说什么此行必有一劫,幸好我没听进去,还是来了,要不然都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
金未离抬起头,目光灼灼地望着秦朔,脸上浮起暖阳般的笑意,手起刀落,链条依次断开,让他彻底恢复了自由。
一如从前那般。
秦朔看了眼被勒出痕迹的手腕,又望向满眼赤诚的金未离,心中百感交集。从小一块长大的师弟恨他入骨,认识不过半年的天元宫弟子却愿意闯进险境救他。
而在这之前,他还怀疑过金未离的目的。
说不愧疚肯定是不可能,但就在秦朔想要用灵识传音道谢时,突如其来的哼声却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气氛。
只听锁链声响,方才一直未曾出声的风熙从石头后面出来,从下往上扫视,将他们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冷声道:“师兄刚刚还说我是你心里的第一位,如今就要跟外人走了吗?”
就在这时,洞口突然响起嘶嘶的声响,火光也随之晃动了起来。
紧张的气氛让三人同时屏住呼吸,朝声音来源看去,硬是等到墙上的影子远去才敢松一口气。
金未离瞪了风熙一眼,两人看起来极不对付,短短几秒便在传音里相互讽刺起来。
「乌金长老的徒弟就是这个德行?你声音可以再大点,干脆把我们全抓走好了。」
「金氏一族唯一的庶出,似乎也没高尚到哪里去吧,听说你娘亲是凡间女子,血统不纯的家伙,好意思说教我?」
提到生母,金未离刹那间变了脸色,握紧手里的匕首,看向风熙的眼神简直想吃人,不过碍于境况忍下了,扭头不再理会。
秦朔握住金未离的手,本想劝慰两句,却被对方反扣住十指,坚定的话语在耳边响起,“没关系,秦兄,我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风熙哼了一声:“装模作样。”
金未离连看都不往那儿看一眼,只是对秦朔说:“秦兄,你把玄光剑带上,我们即刻就走,不用管这些人,留他们在这自生自灭吧。”
说着,他便把锁在石头上的玄光剑取下来,递给秦朔,临走前还故意踢了一脚风熙旁边的小石子,尘灰都因此飞到了脸上,呛得人咳嗽了好几声。
秦朔看着洞穴里昏迷不醒的几名弟子,清楚即便是有心救,也没法在这种情况下带走那么多人,至于和他同门的风熙……
他想还不能这么轻易地做决定,毕竟对方身上还有几处疑点。
「师兄,你要对我见死不救?」
风熙好不容易止住咳嗽,便立刻用灵识给秦朔传音,却被金未离拦截下来,毫不客气地反驳:「不是他对你见死不救,是我不想救你,也不想管除他以外的所有人。」
闻言,风熙不怒反笑,用灵识回道:
「金氏一族,果真自私自利。」
金未离并未将此放在心上,扬起下巴,俯视着他。
「自私自利又如何,我从没想过要在众人面前博一个好名声。倒是你们无情宗,都说有多尊敬他这个大师兄,却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让秦兄在仙门大会遭受那样的冷遇,真论起来,到底是谁更自私自利?」
秦朔微微一怔,下意识看向金未离,他本以为对方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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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自己的处境,不过是碰巧来组队解围。原来自始至终,金未离都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只是从未开口提过。
「说到冷遇……」
风熙眼神瞥向秦朔,见他注意力还在金未离身上,不觉抿紧嘴唇,继续用灵识施压:「难道金公子就不想知道,仙门大会当日,其他人为何对师兄避之不及吗?」
这声传音如同当头一棒,敲得秦朔心头震颤,他当然记得自己因何戴上锁仙镯,也知道这件事传出去绝不会有多好听,要是被金未离得知内情,会怎么想呢?
心生忐忑之际,金未离慢慢握紧他的手,似是在安抚。
「身在天元宫,什么消息探听不到?莫说藏器阁一事尚未查明,就算真是秦兄所为,我想其中也定然存在隐情,不劳你多费口舌。」
直到这时,秦朔才在对方明媚的笑容里,看出自己从前一定要顶着种种非议和他做朋友的理由。
那就是不管发生什么事,金未离都会铁了心站在他这边,从头到尾不曾变过。
迟来的温暖融化在心头,倒生出几分酸涩。
秦朔看着金未离的脸,不知为何有些害怕,总觉得这样的人不该出现在自己身边,像假象,像错觉,像自己一伸手就会溜走的风。
不是不信,只是不敢信。
他思索片刻,最终还是松开金未离的手,抬头道:“匕首给我。”
金未离虽然不解,还是听话地把匕首给了他。
秦朔掂了掂匕首,转头看向被绑在石头上的风熙,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你想干什么?”
风熙顿感不妙,下意识抓起地上的佩剑,正要动手,却意外听到锁链断裂的声音,再看过去时,秦朔已经把他脚腕上的链条全切断了,传音也及时在脑海不轻不重地响起。
「风师弟,我知道你对我还有偏见,但不重要。」
「重要的是,不管你怎么想我,我都是你的师兄。」
最后一个字落地,仿佛在坚固的冰层敲出了向外延伸的裂缝。直到那阵蜜合花的香气消失,风熙才回过神来,看着秦朔的背影发怔。
与此同时,他的脑海再度响起冰冷的机械声。
「提示:攻略对象好感度提升」
「当前秦朔对你的好感度为:35」
22.大师兄到底更疼谁?
秦朔将匕首还给等在洞口的金未离,眼神示意可以走了。金未离撇了撇嘴,面上虽有不满,但还是听话的跟上了脚步。
他们一前一后往出口走,石壁两边的火把随着经过带起的风晃动着,将幽长狭窄的洞道映照得更加阴森,耳边时不时还有滴水的回响。
「秦兄。」
憋了一会儿,金未离还是忍不住用灵识问道:「你为什么要救他,这家伙分明不怀好意。」
秦朔则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笑着看他一眼。
「救他,也是在救我们自己。先不说他如果真的死在这里会怎么样,假如他和其他几位弟子侥幸活了下来,这事传出去也是我们理亏,少不了要担责任。」
金未离似有所悟,边走边在脑海回应:「你是说,救下他,其他弟子是死是活都不是我们的责任,而是他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
秦朔已经明白狐狸之前说要静下来思考的含义,他想有些时候,的确不能光从自己的角度看,要往更远的方向考虑。
「谁也不能保证永远顺风顺水,这一刻是我们有选择,下一刻也许就是他有选择。不指望他为这份人情帮上什么忙,最起码不会在我们有难的时候踩上一脚。」
金未离暗自腹诽:怎么可能不踩一脚,这家伙说不定就是恩将仇报的那一类。
他想归想,却没有说出口。只是跟上秦朔的步伐,悄悄走到并排的旁侧,试探性地拉住衣角,想看看能不能牵上手。
谁知就快勾到指尖的时候,身后却传来风似的脚步声,有人硬生生将他从秦朔旁边的位置挤开,厚脸皮地走到中间,还颇为得意地瞥了他一眼,“眼下四处无人,既然师兄舍不得我,我也只好与你们同行了。”
秦朔见风熙过来,虽有诧异,但还是稳住心神,以亲近的方式回道:“风师弟愿意同行,自然再好不过了。”
“我就知道师兄疼我,”风熙故意拦在中间不让金未离过来,几番拉扯都防得严丝合缝,看着对方气急败坏的样子,又拉长语气道:“两百年的同门情谊,到底是外人比不了的……”
“你──”
金未离正欲发作,周遭忽然响起嘶嘶的声响,听起来像是从右侧岔路口传来的,不由得警惕起来。火光因此晃个不停,石壁上的影子接连游过,带着森森冷意。
三人同时噤声,连呼吸都屏住了,一直等到影子游走,嘶嘶声远去才松了一口气。
见此情形,秦朔让他们跟在自己身后,试探着往另一侧岔路走去。金未离不得已憋着气跟风熙走在一起,时不时往边上扫一眼,露出嫌弃的神情。
洞道蜿蜒曲折,他们走的这条比方才更窄更潮湿。衣角几乎能碰到墙上的火把,滴水的声音更加频繁,甚至能看到石壁缝隙渗出的大片水渍,随着流淌积聚在角落形成水洼,越往里走,寒意越重。
秦朔走到尽头,发现面前又是分岔路口,转头问金未离:“你跟进来的时候,有做什么标记吗?”
金未离一愣,本想说自己可以靠嗅觉找到路,可转念一想,又心虚地低下头:“我是闻着你的气味来的,出去好像就……不管用了。”
风熙在边上笑话:“弄了半天,天元宫的金小公子连记号都不会做啊?”
“谁不会做记号了!”金未离颇像被人踩了一脚尾巴,立刻炸了毛:“我再怎么也比你强,怪不得姓风呢,除了会说风凉话什么都不会!”
“你有种再说一遍!”
“说就说!”
两人左一句右一句的,吵得秦朔脑仁疼,连忙叫停了这场战火:“好了,别吵了,再大声就该被发现了,先商量怎么出去。”
风熙和金未离对视了一眼,不情不愿地熄了火,开始用灵识分享情报。
「我对这里了解不多,最初是从外林左侧入口走的。后来大雾四起,妖兽现形,同行弟子都乱了方寸,拼了命往深处跑,耳边全是惨叫声,想来已有不少人遭遇不测。」
说到此处,他抿了抿嘴唇,看向秦朔,又继续传音。
「逃到一处有光亮的密林时,我和几位同门遇见了天元宫一行人,他们说找到了深潭入口,想跟我们合作拿下蛇心。当时周围还有淡淡的雾气,但不足以遮挡视线,我们便答应下来,跟着来到一处洞口。谁承想才走到一半,那群弟子莫名其妙消失了,之后雾气涌来,所有人都失去了意识,再醒来就被绑在这里了。」
秦朔听得认真,猜测会不会是雾气里有致幻的作用,让人分不清真实与虚幻,用灵识回应:「你看清那群天元宫弟子的脸了吗?」
风熙摇了摇头:「看不清,但他们衣服样式是天元宫的。」
闻言,秦朔心里有底了,抬头看向他:「也许那根本不是天元宫弟子,甚至不是人,而是雾气里的东西吸引你们过来的幻象。」
风熙经这么一提醒,也察觉到事情不对劲,越想越心烦,不由得在灵识里咒骂起来:「这蛇妖还真是狡猾,难怪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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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两百年前把它封印在这,若是放出去,不知要祸害多少人。」
秦朔想到仙门大会第一轮的要求是取得蛇心,虽不知有什么用处,但内心隐隐觉得这一定和师尊存在着某种联系,要不然之前宁愿封印也不愿斩杀妖兽的师尊,怎么会同意乌金长老将选拔地点定在狂兽林的请求。
还是乌金长老自作主张,并未知会师尊?
毕竟师尊仍在闭关,大大小小的事宜都由乌金长老代管。有什么疑惑,也只能等师尊出关以后才能解释得清了。
「看来这次仙门大会要除去蛇妖,也是为天下苍生着想。」
金未离难得和风熙站在同一立场,放下个人恩怨,认真分析起来:「不过,这蛇妖擅长在雾中作战,雾起身匿,雾散影消。还剩不到两天的时间,别说取蛇心了,就是想找到它在哪儿都困难。」
秦朔明白他的意思,点头回应:「仅凭我们三人之力,恐怕应对不了,最好还是多找些人,如果时间赶得及,说不定还能救下那些尚未清醒的弟子。」
然而风熙却不对他们的想法抱有希望,没好气地插了句嘴。
「说得容易,我们现在出都出不去,传音镜也丢了,要怎么联系外头的人?」
听到这话,金未离像是想起什么,从怀里拿出保管得好好的传音镜,得意地挑了下眉:「怎么样,我就说你只会讲风凉话吧。」
秦朔看到风熙脸都黑了,连忙拉过金未离,正想说让他们别在这关头闹别扭时,洞穴忽然震颤了起来,水滴的声音越来越大,开始有小石子从头顶散落下来,浓重的腥味从深处蔓延了过来。
“怎么回事?”
这意外让所有人始料未及,顾不上用传音镜联系,眼看着两边的火把依次熄灭,光亮越来越小,不知是谁在视野昏暗的那一刻喊了声往回跑,脚步声顿时在狭窄空旷的洞道里响了起来。
湿冷的气息逐步逼近,秦朔也不知道那股强烈的预感代表着什么,只知道那感觉非常不妙,在黑暗中不断向前摸索,心脏突突直跳。
跑着跑着,秦朔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险些摔下去的时候,有人伸手扶住了他,手很冰凉。
他看不见对方是谁,下意识想道谢,可还未开口,耳垂就被什么舔了一下,那黏湿的触感让人顿时起了鸡皮疙瘩。
而在恐惧蔓延全身的瞬间,雌雄莫辨的笑声在他耳后响了起来,带着幽幽的冷意。
“不愧是曦明的徒弟,味道真不错呢……”
23.我同你师尊可是旧相识
足以笼罩全身的妖气扑面而来,震慑得秦朔浑身僵硬、动弹不得,也即刻认出身后之人就是他们一直在找的蛇妖──灵幽。
印象中,灵幽是条极为罕见的双头蛇,一雌一雄共用身体,血脉不详,修为是寻常蛇妖的两倍不止。曾经占山为王,私吞了一整条灵脉,底下的城镇全数遭殃。
百姓为保风调雨顺,只有每年向其献祭童男童女才得安定。直到后面被云游至此的师尊收服,最终才栖息在狂兽林中,再无机会肆虐凡间。
原在传闻里才有的大妖,如今竟活生生地出现在身边,还靠得这样近。出于剑修的本能,秦朔下意识就想拔剑,可还没摸到剑柄,就听见当啷一声,玄光剑被打落在地,他的手脚也被缠绕而来的蛇尾紧紧地捆住了。
“嗬呃──”
身体失去平衡的刹那,他心下慌乱,正准备开口喊人,不远处就响起金未离的声音,听起来很是焦急,“秦兄,你在哪儿?”
然而这时,森冷的寒意再次吐息在他耳边,一字一句皆为警告:“如果你想让他死在这的话,尽管开口。”
闻言,秦朔连呼吸屏住了,竭尽全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他知道现在硬碰硬不管用,只能先静观其变,看这蛇妖究竟想做什么。
毕竟,蛇妖如果真想让他死,刚刚就能动手,何必等到现在。
见他不再出声,那紧密的缠绕松了几分,腥味却逐渐充斥狭窄的洞道,灵幽的笑声似远似近,空灵地萦绕在耳边,“真乖,真是曦明的好徒弟……”
话音消融在空气里,随之响起水落的滴答声。因身处黑暗,一切感官都被放大,秦朔闭上眼,清楚地听到水滴落了三声。
三声过后,他睁开眼,发现周围竟亮着火把,完全变了一幅景象,四处都挂着红彩,是布置得像新房一般的密闭洞室。
身后陡然响传来石门关上的沉闷声响,秦朔转头看去,却只瞧见缝隙里一闪而过的蛇尾,随着咚地一声震动,这里被完完全全封住了。
正当他疑惑蛇妖到底要做什么时,藤蔓从上方探出,将几名奄奄一息的参选弟子吊在半空中,似是挑衅般晃了又晃,直到看清那脚底的血渍,秦朔才终于知道那水滴的声音是从何而来。
犹如蚂蚁沿着经脉爬上后脑勺般毛骨悚然的滋味涌上心头,秦朔简直不能直视那些同门的惨状,立刻转过身,胃里阵阵翻涌。
“怎么不敢看,他们可都是你的好师弟呢。”
灵幽的声音回荡在洞室内,却不见其身,如传闻中那般行踪诡异。
听到师弟两个字,秦朔心头一紧,又转过去检查有没有白毓,见他不在其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几位弟子的脸被头发盖着,只能从衣衫辨认来自哪个门派。里面虽有无情宗的弟子服,但样式隶属其他长老门下,一时也分不清是谁。
他不明白蛇妖的意图是什么,抬头四处张望,却找不到对方的身影,心中很是不解:“你如果想杀人,为什么不干脆一点,要这样折磨他们?”
灵幽却只是笑,声音在洞室里蔓延回荡,叫人不住起鸡皮疙瘩。
“这个问题,该由你来回答我,为何人能随意处置妖,妖却不能随意处置人呢?”
秦朔拧紧眉头,又道:“妖就是妖,既有生灵涂炭之心,就该有被抹杀的觉悟。”
上方的藤蔓异动,连带着将吊着的弟子摇晃起来,灵幽仍在笑,洞室却不断震颤。
“好啊……好,果然是曦明最宠爱的徒弟,说的话都一模一样,难怪他那么疼你。不过,百年难遇的纯阳之体,留在仙门还真是可惜……”
言毕,洞室内散发出森森的冷意,藤蔓如蛇般不断地扭动着,秦朔环视四周,总觉得暗处有双眼睛在看着自己,只有将后背贴在石壁上,才勉强有几分安全感。
他抬头看向虚空,说出了心中的猜测:“我身上有你想要的东西?”
灵幽低笑:“你们这群臭修士来这找我,不也是为了我吞下的那半颗内丹吗?”
秦朔只记得仙门大会要取蛇心,从未提过内丹的事。不免心生疑虑,怀疑自己是不是漏听了什么。
似是察觉到他不解的神情,蛇妖的声音带着微妙的讽刺。
“两百年前的事,难道你已经忘了吗?”
秦朔下意识摇头,又听它幽幽道:“为了保护你的纯阳之体,你师尊可下了不少功夫……”
石壁上的火光不断晃动,伴随着灵幽的声音忽明忽灭,“就连你身上的禁制,也是用我的血造就的,小秦朔,你怎么能就这样忘了?”
话音刚落,洞室便刮起了阵阵阴风,尘土飞扬,秦朔躲闪不及,刚准备用衣袖遮住脸,就不知从何而来的藤蔓缠住脚腕,使劲甩到了另一边的石壁上,只听砰地一下,骨裂的声音随之响起。
“唔咳、咳嗬啊──”
秦朔疼痛难忍,勉强用手臂支撑起上半身,喉头涌上腥甜,却硬生生咽了下去。
他用袖子擦去嘴角的血迹,清楚以自己现在的修为,根本没法硬碰硬,狐狸给的秘药还在储物袋里,但只有一个时辰的效力,不到关键时刻不能乱用,最好先拖延时间。
秦朔艰难地抬起头,看着黑漆漆的洞顶,尽可能用平和的语气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藤蔓轻轻晃动着那几位被吊在半空中的弟子,玩味的声音也从上方传来。
“林中的生活太无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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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要找点乐子。──不如,就拿你要的东西和我要的东西来打个赌?”
最后一个字落地,秦朔面前就浮出用妖力展现的虚空景象,里面是正在洞外寻找的金未离和风熙,画面清晰到连他们脸上的神情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这两人,一个是和你相处百年的同门,一个是和你意气相投的好友,想来都和你关系不错,就拿他们来出题如何?”
秦朔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警惕道:“你要赌什么?”
上方的藤蔓再次晃动起来,滴水的声音再次响起,啪嗒啪嗒地落在地面上,染红了泥土。
“这四名弟子就是赌注,他们之中,只有一个知道蛇心的位置。你赌赢一轮,就可以选择救下一个,而赌输一轮,你必须亲手杀死一个才能继续。”
秦朔屏住呼吸,看向被吊在空中的几名弟子,如果照蛇妖的说法,赌注只能下四次,可不管怎么选,是输是赢,都要背着旁人的性命,除非他能一直赢下去。
“赢一个,就放一个……”他喃喃着,思考自己到底要不要应下,又在犹豫间想到一个问题,“可如果我真的赢了,对你有什么好处?没有蛇心,你就不能长生不老,修炼至今的一切努力岂不白费?”
灵幽只是笑,语气却明显有些不同,“长生……是这世上最烂也最坏的骗局。如果你的挚爱亲朋全都被屠杀殆尽,恨的人却还苟活于世,你报不了仇,还要被困在这小小的林中日复一日地熬着,你也会觉得长生是种折磨……与其这样,还不如彻彻底底地疯一把。无情宗的人是疯子,你师尊是疯子,我想看看你,是不是值得让我疯一回……”
秦朔原以为妖与人之间不可能有共通的点,可听了这番言辞,却发现七情六欲这个词,也许不单属于凡人。
也许妖……也是有感情的?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狐狸的影子,又转瞬消失了,心底不自觉将二者区分开。狐狸是狐狸,妖是妖,不能一概而论。
就在秦朔沉思之际,上方的虚空影象再次发生变化,分为左右两个画面,隐隐能听到里面的人声。
“秦兄,是你吗?”
金未离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再抬起头时,一下子呆住了。
只见虚空影像里的金未离和风熙身处不同的岔路口,面前都出现了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幻象,甚至连神态动作,包括耳后的伤疤都完美复制,看不出一丁点破绽。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就是本人,就连秦朔也分不清这两个幻象哪个才是真的。
“来吧,第一轮下注。”
灵幽的声音在上方适时响起,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就赌他们两个,谁最先认出你。”
24.假作真时真亦假
秦朔望着仿若近在眼前的虚空影像陷入沉思。里面两人,一位是和他相处两百多年的同门师弟,一位是自见面起就十分关心他的旧日好友,要说谁更了解他,一时还真分辨不出来。
风熙虽和他相处的时间最多,却只是表面亲热,不知有多少真心,多少假意。金未离对他很好,但不过才认识半年,真能从中看出破绽吗?
“怎么样,还没想好吗?”
蛇妖的声音从头顶悠悠传来,眼前的画面则始终定格在金未离和风熙见到幻象的那一刻。
答案说不定早已成形,只是在等他做选择。
秦朔的视线在金未离与风熙之间来回切换,一番纠结过后,还是停留在画面的左侧。他深吸一口气,抬头道:“我选金师弟。”
随着话音落地,定格的虚空影像重新动了起来,只见画面里的金未离在看见他的幻影时愣了一下,小声喊了句:“秦兄……”
幻影像他那样笑着,拿着玄光剑走过来,温声道:“未离,我们一起出去吧。”
金未离只是盯着“他”,不作回应,也没有动弹。
而就在这时,右侧的画面传来了剑刃刺破皮肉的声音,秦朔下意识往那看去,发现是风熙用剑捅穿了“他”的胸膛,随后毫不犹豫地拔出,在幻影捂着伤口问为什么时,冷冰冰地回道:“因为你根本就不是师兄。”
虚空影像由此结束,瞬间消没在空气之中,上方隐隐传来笑声。
“第一轮,你输了。”
秦朔攥紧拳头,尽可能让自己保持冷静,他转身看向吊在半空中的同门弟子,心里不知是何滋味,郁气上不去,也下不来。
藤蔓再次颤动起来,将半空中的弟子晃来晃去,灵幽的声音回响在洞室内,带着蛊惑的气息。
“来吧,秦修士,为你的同门选一个死法。”
秦朔只是盯着望不到尽头的洞顶,那里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清,仿佛能吞噬这里的一切,但无法牵制他的心。
“我只说要赌什么,没说要答应你的条件。”
他的回答让上方的声音有些意外,哦了一声后,又笑着说:“这么说,你想出尔反尔?”
“我的意思是,两个人的赌局,不能由一个人定规矩。”秦朔的手心越攥越紧:“最起码,你得在第一轮表现出你的诚意,让我看看你的筹码值不值得赌。”
“诚意?”
灵幽自言自语着,在漫长的思考过后,终于叹息了一声:“好吧……既如此,第一轮就当是我送给你的诚意。那么第二轮开始,你总该不会有意见了吧。”
秦朔道:“这是自然,无情宗的人,向来是说到做到,绝不会有半点虚言。”
空气里响起一声嗤笑,紧接着再次浮现出方才的影像,但不同的是,画面里的金未离和杀掉幻象的风熙会上了面。
“第二轮,你觉得他们之间,谁会是活下来的那一个?”
不等秦朔张口,虚空影像里的金未离便持剑拦在“他”的面前,警告步步逼近的风熙:“退后,别逼我对你动手!”
风熙却讽刺地笑了:“你难道看不出来吗,他根本就不是师兄,只是幻象而已,杀了他我们才能出去。”
金未离岿然不动:“我当然知道他不是秦兄,可就算是幻象,也顶着他的模样,不准你对他动手!”
“蠢货,那你就跟他一起死──”
剑刃交锋之际,画面时明时暗,看得秦朔心一阵一阵地紧张,他想伸手阻止,可摸上去就穿过了影像,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场打斗愈演愈烈。
当金未离因护着“他”被连刺几剑,但仍固执地挡在身前不愿离开时,秦朔心脏怦怦直跳,下意识喊出声来:“未离,快──”
可走字还没出口,金未离就已经倒在了血泊中,手里仍死死地抓着剑,不肯退让半步,嘴里艰难地挤出几个字:“不准,你……碰他!”
风熙冷笑着举起长剑的那一刻,秦朔已顾不上思考,急忙从怀里拿出储物袋,半跪在地上寻找,想吞下秘药从这闯进去,可手才摸到药瓶,便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抬头看向还吊在半空中的弟子,发现那脚边的血迹不见了。
他松开手,逐渐冷静下来,先是看了眼虚空影像里的“自己”,尽管已经像到本人都分不清,但那边缘的模糊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了。再往周围看去,发现也始终看不清楚的边缘。
而那摊原本没入泥土的大片深色淤血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有过一般。
一个可怕的想法浮现在脑海里,秦朔看着影像里最终被风熙亲手杀死的金未离,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希望自己的猜测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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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紧握着拳头,慢慢从地上站起身来,抬头看向洞顶,一言不发。
这反应显然让蛇妖有些意外,忍不住问:“最亲近的师弟杀死了你最好的朋友,你难道不伤心吗?”
“我为什么要伤心?”
秦朔在跟自己打赌,赌刚刚的猜测是对的。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上方,一字一句道:“你让我看的画面都不是真的,是幻境对吗?”
回答他的是洞室的沉默,就连藤蔓也不再动弹了。
“这一切都是幻境,你根本就不是为了打赌,而是为了看我濒临崩溃、痛哭流涕的样子。”
秦朔看到藤蔓开始颤动,吊挂着的弟子也一个接一个消失,口中仍在继续:“我在藏书阁里看过关于你的典籍,你是双头蛇,和你妹妹共用身体,在乌镇占据了一整条灵脉。你们修行近千年,却在临近渡劫之前被我师尊斩杀,你妹妹死了,你还活着,你从双头蛇变成了单头蛇,你恨师尊杀了你妹妹,同样也恨身为他徒弟的我。”
“闭嘴──”
整个洞室都被灵幽的声音充斥震荡着,四周开始轰隆起来,一阵一阵的摇晃,不断有碎块从上方掉下来。
秦朔用剑支撑住身体,知道方才的话戳中了它的痛点,又在这基础上加了一把火:“让我猜猜,你之所以擅长制造幻境,是因为你自己都无法面对现实!你接受不了你妹妹死了,接受不了自己被困在林中;你想要别人也沉溺在幻境的痛苦里无法自拔,这样才能满足你的恶趣味。你以为和我赌赢了就是真的赢了吗?你以为让我痛苦就能报复到我师尊?事实上,你的所作所为,根本不会对我造成任何伤害,只会让我觉得你很可悲──”
话音刚落,足以击穿耳膜的蛇啸声再次笼罩了洞室,周围一切都如镜面般裂开碎掉了。
剧烈的晃动让秦朔根本站不稳,而在碎块不断落下,一切重归黑暗之时,他闭上眼,那熟悉的滴水声再次响起。
一下、两下、三下。
第三下水滴落在地面发出啪嗒的声响时,秦朔再度睁开眼,终于从幻境回到了现实。
眼前仍然是漆黑狭窄的洞道,空气里夹杂着潮湿的腥味,当他长舒一口气,打算用剑撑着站起来时,身后突然响起金未离欣喜的声音。
“秦兄,终于找到你了!”
25.他终于想起金未离是谁
秦朔先是一愣,再转头看到金未离时,紧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未……”
离字还未出口,便被淹没在温暖的怀抱当中,撞的那么实,那么紧。只听对方急促的呼吸回荡在耳边,一起一伏撩动着碎发,声音里皆是失而复得的庆幸:“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还好,还好我……找到你了。”
鼓动的心跳在怀抱里趋近共鸣,秦朔在这一刻感觉到了安定,他尝试着慢慢回搂住对方,方才的害怕终于烟消云散,被不断涌上的暖意填得满满的。
金未离的话,也是他想说的。
幸好那一切都是幻象,幸好他唯一能信任的朋友还活着,还好好地待在身边。
这份难得的安宁刚刚落定,便被一阵异响打破,两人一瞬觉察到不对劲,朝声源看去,发现漆黑的洞道剧烈摇晃起来,尘土正不断地往下掉。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和金未离一齐开口:“是灵幽。”
秦朔借助剑身微弱的光芒看向周围,在起身的同时,心中忽然有了一个猜测,拉着金未离的手道:“乌金长老曾说灵幽身在深潭,可这里明明是山洞,他如果要给,绝不会给我们错误的信息。”
随着轰隆的声音愈来愈大,碎土块接连落下,金未离也在这其中发觉了蹊跷,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除非,这里根本不是山洞,而是灵幽造就的幻境之一。”
猜中的那一刻,洞道分崩离析,脚下的尘土化为虚无。两人还来不及反应,便在幻境消失的瞬间坠入深不见底的潭水。
不断地下沉,下沉。
“呃唔──”
水花的声音在耳边荡漾,吞没了全部感官,秦朔修为被封,根本无法用灵力闭气,只能眼睁睁看着上方的亮光离自己越来越远。
四周是空荡的,什么也抓不住,胸腔内的空气逐渐减少,他从未感觉自己如此渺小。
就在秦朔快要因窒息陷入绝境时,脑海里突然响起一声传音。
「秦兄,我来了。」
有人牢牢抓住他的手,游动着向上划去,鹅黄色的衣衫在此刻那么亮眼,像是水里的一束光。
秦朔睁开眼,看到金未离的身影出现在面前,心里说不出的安稳,总觉得这情形似曾相识。但他没有力气再回忆,身体里的空气稀薄到连保持清醒都困难。
只差最后一秒就要呛水昏过去时,金未离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急忙掉头回来。
水中的拥抱明明是冰冷的,却在搂住的瞬间多了一丝暖意,气息流动在唇齿之间,不带任何亵渎的意思。
秦朔视线模糊,看不清对方的脸,只感觉到唇边小口小口地渡气,光影粼粼间,过往的记忆逐步苏醒,转瞬陷入了回忆。
他在如同走马灯般的画面里看到人来人往的闹市,周围喧闹非常,四处都是摊贩的叫卖声,却挡不住身后那声打趣。
“秦师兄,你可让我好等啊。”
视线移至阳光之下,连金未离脸上的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他笑得那么明媚,束着发带的高马尾轻轻晃动着,“忘了介绍,我是天元宫特派弟子,同你一起下山除妖。我叫未离,金未离。”
一滴水落在画面上,涟漪荡开了初见那一幕,又来到追逐妖兽的夜晚。
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建立已久的默契让这场追逐变得格外轻松,穿梭在林中的二人甚至还有时间用心声玩笑。
「这次的妖丹,秦兄总该不会和我抢了吧?」
他听到自己笑着回了一句。
「谁知道呢,你若跑得慢自然是没有。」
画面被墨迹晕染,渐渐消却之前,只留下最后那句像是抱怨又像是撒娇的话。
「秦兄,你又耍赖皮……」
竹林的鸟鸣透进窗内,秦朔两个字在毛笔流动间跃然纸上,可最后一笔却被突如其来的推门声打破,浸染了宣纸。
他看到金未离急忙收起宣纸,藏在身后不给看,面对疑惑,也只是别别扭扭地说了句:“是家书。”
这封家书最后还是被摊在了桌上,看到还未来得及写完的秦朔二字,“自己”显然愣了一下,刚想开口,便听到金未离愈来愈小声地辩解:“不是给天元宫传信……是给我娘亲,她知道我和你在一起除妖,她很放心,她说……等空下来,想见一见你。”
他听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转而帮着收起桌上剩余的宣纸,笃定地嗯了一声。
金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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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惊喜地抬起头,眨了眨眼:“真的?”
他依然点头,和煦的阳光下,斑驳的竹影映着屋内的嬉笑,越来越远,声音却在脑海里回荡着。
“一言为定,你答应我的事,可千万别忘啦!”
再回过神时,秦朔已经被金未离带到了岸上,久违的阳光照在身上,让意识重归现实。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呛咳个不停,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冷的发颤,却还牢牢地记着那句不要忘记的话。
“秦兄,你怎么样了?”
金未离见他唇色泛白,都顾不上自己的身体情况,连忙从怀里拿出上等补气丹,小心喂到嘴边,半哄半劝道:“快把这吃了,马上就会好。”
秦朔勉强咽下了丹药,视线一直停在金未离脸上,直到恢复几分气力,才终于露出了笑容:“答应你的事,不会忘的。”
如同被人点穴那般,金未离一动不动地望着他,直到反应过来,翕动的唇才吐露出像哽咽又像笑的声音,“……你想起我了吗?”
秦朔笑着点头,嗯了一声:“要把你全忘掉,还真有点难。”
“我就知道……”金未离一把抱住了他,在肩膀上哽咽着:“我就知道你肯定能想起来,这半年……我,很想见你,可是……无情宗的人不让我过来,信也不帮我寄……”
感受到对方越来越灼热的胸膛,秦朔忽然觉得自己真真切切地能踩在实地上了,不用像之前那样一步一个脚印地试探。
他有可以信任的朋友,可以把自己所有忧虑和害怕坦诚地说出来。
不再是一个人,不再孤单。
秦朔想,也许现在就是该坦白的时候。
他松开了怀抱,认真地看着金未离的眼睛,下定决心道:“未离,其实无情宗……”
然而话音还未落地,身后的潭水就开始咕噜咕噜的冒泡,巨大的声响打断了这次坦白。两人下意识朝水面看去,却惊愕地发现庞大的蛇头从潭水深处冒出来。
充斥着红光的竖瞳左右扫视,带着极其可怖的气息跃出水面。
这一刻,秦朔和金未离都意识到一个事实。
他们一直在寻找的深潭蛇妖——灵幽。
终于现身了。
26.我们还像从前那样好吗?
眼见那浮出水面的蛇身越来越高,鳞片坚硬如铁,将日头都挡得严严实实,原就寒气逼人的深潭四周慢慢升起浓雾,仿若乌云密布,更是为此笼罩了一层诡异的气息。
秦朔屏住呼吸,抬头望向在雾气中若隐若现的庞大蛇身,手不觉握住了剑柄。他和身旁的金未离对视一眼,慢慢站起身来。
气氛在此时愈发凝重,地动山摇间,惊飞了林中禽鸟。
两人不动声色地找好各自的站位,心里清楚这是斩杀蛇妖的最好时机,如若错过,再想找到它的真身就难上加难了。
此时谁都没有轻举妄动,金未离先行掐诀,在四周笼上一层灵力保护罩,隐去双方身形,防止蛇妖突然袭击,也好暂且占据主动优势。
「秦兄,看来这一战是避无可避了。」
金未离的传音在他脑海里响起,看来已从方才的情绪里脱离出来,整个人都洋溢着奋发向上的生命力:「你有没有想过,等仙门大会结束要做什么?」
浓雾里的蛇妖还在用妖力搜寻活物的位置,竖瞳的红光忽隐忽现,如同黑夜里的红灯笼。潭底深处平静如死水,只有一层一层的波浪叠起,带来了暂时的喘息时间。
秦朔正想拿出怀里的秘药,听到这话不免一怔,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想那么远,他只希望能在有限的时间里找到过去的真相,而对于想做什么却是一片空白。
因为他还不够强,不够在能保护自己的基础上追求更好的东西。
如果连安稳活下去都是奢望,其他美好就更不要想了。
「你想做什么,我就支持你做什么。」
金未离的声音无论何时都异常坚定,他望着秦朔,笑容一如往昔。
「如果想继续参加仙门大会,我就陪你一路走下去。如果想在这轮结束退出,我就陪你退出。」
秦朔错愕地看向他:「可你要是退出,天元宫那边怎么交代。」
金未离笑了笑,继续用灵识道:「无所谓,反正我本来就不想参加仙门大会,是因为这里有你,我才来的。」
炽热的真心没有甜言蜜语裹挟,只有满腔坦诚的目光,纵是秦朔清楚那也许不带任何旖念,心也被烫出了一个洞来。
外层的灵力屏障逐渐薄弱,离主动出击的时刻越来越近。金未离像是怕来不及,还未等他回应,便将自己心里的惦记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
「秦兄,我知道你待在无情宗不快乐。」
「如果可以,等仙门大会结束我就向师尊请命,你我一道去凡间除妖,走到哪儿算哪儿。去乌镇也好,去皇都也好,去四象城也好,总之有你就有我,我们还像从前那样。」
「到那时,你可以尝尝落樱斋的梅花酥,还有街头巷尾叫卖的冰豆花。咱们夜里捉妖,白天逛逛集市,听听小曲儿,日子嘛,总不是忙一天笑一天就过去了。」
「不管师门那边怎么催,就说妖没除完就好,要是得空了,还可以去皇都见我娘亲……」
屏障破碎的前一秒,话里形容的画面已浮现在秦朔脑海里,他从未想过会有人这样惦记自己,心头不觉微酸,可还是笑着应了下来,又握紧手中的药瓶默念:“一言为定。”
说时迟那时快,没有屏障的保护,浓雾中的硕大红眸瞬间锁定了他们,潭水激涌而起,大片大片的水花溅在岸上,如同破天雨雾,打得人措手不及。
“闪开!”
秦朔虽无修为傍身,但反应极为迅速,立刻协同金未离躲开了飞溅的水花,看到地上不断灼烧冒着黑气的泥土,也是一阵心惊。
他知道这时再不吞下秘药恢复修为就来不及了,连忙拔出秘药的瓶塞。
金未离看出不对,直接用灵识提醒:「秦兄别急,还是老样子,我打头阵,你绕后。」
御剑之声破空而起,然而就在秦朔准备将丸药吞下去的时候,熟悉的铃音却再次闪现在脑海里,且一声比一声刺耳。
叮铃──
秦朔头痛欲裂,听到了贯穿耳膜的嗡鸣声,他手里的药瓶失手摔在了地上,丸药骨碌骨碌的滚到了其中一块碎片上,静静的躺着。
叮铃——
仿佛有根长针从左耳刺到右耳的太阳穴,不住在皮肉之间摩擦,他疼得连声音都喊不出来,半跪在地上,额头不断冒着冷汗,手艰难地往那颗丸药伸去。
叮铃——
好不容易摸到那颗丸药,将其紧紧地捏在手心,脑中的刺痛却越来越强烈,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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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他整个人都在发抖,视线也愈发模糊。
耳边的嘶吼和剑刃划破鳞片的声响不断,秦朔已经无法思考,只是尽力将丸药往嘴边送。而这时,他身后忽然传来风熙的声音。
“大师兄。”
有人制止了他的动作,并半蹲下来道:“别逞强,你安心休息,这里有我。”
金光在眼前闪过,又升起了新的保护罩。
“放心,我一定会帮他拿到蛇心的。”
最后这句话显然别有意味,但这时的秦朔已听不出太大区别,他的视线随着那道虚影远去渐渐模糊,直到再也睁不开沉重的眼皮,才终于握着手里的丸药陷入了昏迷。
也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半梦半醒间,耳边忽地响起由远及近的呼唤,听起来那么欣喜,像是金未离在喊他。
“秦兄!”
那声音越来越清晰,近的仿佛快到面前了,秦朔挣扎着从梦境里睁开眼皮,模糊的视线里,能看到金未离满身血迹,却异常欢喜地抓着什么东西向他跑来。
如果没有看错,那颗膨胀的还在不断跳动的深红肉块,应当就是蛇妖的心。
「拿到这颗蛇心,你就可以回去跟师门交差了,到那时也一定能批准我们去……」
脑海里的灵识戛然而止,被利刃穿透胸膛的声音打破,飞溅的血迹甚至落在了秦朔的脸上,他眼睁睁看着金未离从一开始的欢欣雀跃到捂着胸膛半跪在地上,边吐血边试图拿剑反击,却被再次捅穿脖颈,重重倒下去的画面。
“未……”
一切的动作都在秦朔的眼里放慢了,他的喉咙发不出声音,整个世界都像静止了一般,只能看到身后拔出长剑的风熙,正不紧不慢地用手帕擦着剑上的血迹。
那鬼魅般的心声再次涌现在脑海里。
「金氏一族又怎么样,还不是说死就死了,跟他周旋,真是浪费时间。」
秦朔呼吸急促,他眼里只剩下在地上不断颤抖的金未离,竭尽全力想起身过去,却被后方猛然伸来的一双手用带有迷香的帕子捂住口鼻。
滚烫的泪水在挣扎中滑落的那一刻,最终还是因为不受控制的意识消融在空气里。
直到他的世界再次灰暗。
27.他宁愿这是一场噩梦
“师兄──”
恍惚间,似乎又有人在喊他,会是未离吗?
秦朔挣扎着从漆黑的梦境里醒来,无比期望能看到金未离欢欢喜喜出现在自己面前。
可是睁开眼的那一秒,他的心就跌进了谷底。
这里仍是深潭附近,迷雾已经散去了,风熙的身影清晰地出现眼前,眉眼透着说不出的得意。插在地上的剑擦得干干净净,不见一丝血迹。
“师兄,你好些了吗?刚刚晕过去那么久,我都有些担心了。”
秦朔余光瞥见一旁血泊里的鲜亮黄衫,呼吸骤然收紧,甚至不能往那处看,喉咙哽塞得说不出话。
他完全忽视风熙的话,用剑支撑着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地往金未离那边走去。
这时风熙才跟在后面解释,却编得相当敷衍:“师兄你也别怨我,想是这金公子太过招摇,被其他弟子记恨,所以才……”
秦朔毫不留情地甩开他的手,目光只锁定眼前那大片血色,随后在金未离身边蹲下来,小心翼翼地为其撩开敷在脸上的碎发。
他看到金未离原本俊秀明朗的脸因失血过多而变得苍白,身上的黄衫都被血染透了,只吊着最后一口气,微弱地喘息着。
似是感应到秦朔的到来,金未离颤动如蝶翅般的睫毛展开,琥珀色的眼眸只露出了一半,喉咙被剑刃刺穿,根本无法出声,如果不是修为垫着,恐怕都不足以支撑到现在。
「秦、秦兄……快,快跑,快跑!」
灵识的声音比以往虚弱了太多,明显是在用最后的那口气来传递。
「我……如果死了,师尊他,一定、不会放过……无情宗,你快跑。」
金未离的手指艰难上抬,却怎么都触碰不到秦朔,便是想说些什么,也只能不住地吐着血。
伤口的毒气仍在蔓延,遍布五脏六腑,他知道要来不及了,所以撑着最后的气力用灵识提醒。
「我的、我的储物袋……给你,用聚魂灯带我走,去凡间,去找我……娘,亲……」
秦朔看着他的眼眸渐渐灰暗,却仍不愿意相信现实,总觉得这是幻境,不是真的。
可手还是颤抖着摸向储物袋,倒出好多好多丹药,尝试着往金未离嘴里塞。
但是没用,怎么都没用。
他的手垂下来了,他的身体冷了。他像从没来过仙门大会那样,静静地躺在血泊里。
丹药洒了一地,秦朔抱着他,觉得好轻。
“师兄。”
风熙站在身后,一字一句地提醒:“他已经死了。”
秦朔一言不发,只是抱着,他的意识好像跟着金未离飞走了,连起身都在打晃。
一切都像身体的本能,他将金未离放在树下,取出储物袋里的聚魂灯,那缕还未飘散的金烟拢入灯芯,看它微微亮起火苗,小心又小心地放回储物袋。
“师兄,难道你要为了他一辈子不理我?”
风熙仍旧不解地跟在身后,声音隐隐带了几分怨气。
秦朔背对着他,吃下了紧握在手中的丸药,再转过身时,眼眸的冷意已深到刺骨,不过伸手,立在远处的玄光剑便应声飞了回来,途经的剑气斩断风熙的一缕碎发。
发丝晃晃悠悠落在了地上,风熙神情凝固,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看着从秦朔脖颈向上蔓延的血色咒文发亮,开始提剑后退。
与此同时,从未有过的机械警告声在脑海里响了起来。
「警告!攻略目标:秦朔好感度下降,当前好感度为:30」
「目标危险,请尽快撤离!」
秦朔提着剑一步一步地向他走来,剑刃划过石子的声音在静默中显得分外刺耳。
“是我错了,师弟。”
他终于开口,声音却听不出丝毫感情波动。
距离越缩越近,话越来越冷。
“我应该相信他的话,不应该救你。”
「警告!攻略目标:秦朔好感度下降,当前好感度为:25」
「目标危险,请尽快撤离!」
风熙不断后退,脊背阵阵发凉,他清楚元婴后期的秦朔散发的威压绝不是金丹期后期可以比拟的,可握紧手中佩剑的同时还在嘴硬,甚至对半个时辰前听到的那些话抱有一丝希望。
“师兄,你明明说过,你最在乎的人是我。”
「警告!攻略目标:秦朔好感度下降,当前好感度为:20」
「目标危险,请尽快撤离!」
他看到秦朔离自己只有三米之遥,从头到尾都没有打算停下来。
“你说我比他们都重要,你说……谁都比不上我们两百年的交情!”
「警告!攻略目标:秦朔好感度下降,当前好感度为:15」
「目标危险,请尽快撤离!」
“难道都是假的吗?”
凶悍的剑气横斩过来的一瞬间,风熙持剑相挡,却被震得手腕不断发麻。
「警告!攻略目标:秦朔好感度下降,当前好感度为:10」
「目标危险,请尽快撤离!」
刀剑交锋之声不绝于耳,直到被逼得处处是死路,风熙才如梦初醒般看清了他。
“你又骗了我,师兄!”
「警告!攻略目标:秦朔好感度下降,当前好感度为:5」
「目标危险,请尽快撤离!」
秦朔一剑刺穿了他的胸膛,就像金未离倒下之前遭受的那样,又利落地抽出了剑刃。
鲜血溅射而出的刹那,这场厮杀已有了定局。
风熙半跪在地上,用剑撑着不断吐血,嘴里却还在说:“可你……明明说过,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的……师兄……”
「警告!攻略目标:秦朔好感度下降,当前好感度为:0」
「任务失败,好感度清零」
「触发惩罚:灵魂将在肉身死亡后抹杀」
“我记得。”
秦朔以俯视的角度看着他,吐露的字眼却那么冰冷,“可你,并不是我的风师弟。”
“只是夺舍的孤魂野鬼罢了。”
“可是师兄,和你相处两百多年的人……”
剑起血落,最后一击彻底淹没了风熙的声音,将其消湮在空气里。
“是……我啊。”
风吹过地上散落的药瓶,过后又恢复了安静。这一刻,什么仙门大会,什么蛇心,什么真相似乎都不重要了。
秦朔手中的玄光剑不断的往下滴着血,他沉默地看了看地上没了气息的风熙,又转过头看向躺在树下仿佛睡着了的金未离。
原本应该有情绪的他,这时却什么感觉都没有。
只觉得好安静。
他从滚落的药瓶看向那颗掉在地上不断跳动着的蛇心,却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如果真是蛇妖的心脏,第一轮早该宣布结束了,可直到现在其他门派的弟子都没有来,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这颗蛇心是假的。
而就在秦朔走过去,用剑挑起那颗蛇心的刹那,身后的深潭忽然传来鼓掌的声音,一下又一下。
“小秦朔啊……小秦朔,我该怎么夸你才好呢?”
那声音阴恻恻的,却带着十足的讽刺,到后面甚至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甚至能够穿透耳膜。
“你最好的朋友因你而死,你又杀掉了和你相处最久的同门,真悲哀……”
秦朔转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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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原该死去的蛇妖又活生生地出现在深潭里,却是半人半蛇的模样,身上的妖气也减弱了大半,藏在雾气里不断说着蛊惑之语。
“你师尊曾经让我经受的事,我也让他最爱的徒弟经受了一次,有趣!简直太有趣了!你说曦明会怎么想,他最爱的徒弟如果堕入魔道……不,这是邀请,我的主人想要你,他说……”
蛇妖的下半句还未出声,秦朔的脑海里浮现出一抹幽蓝的眼眸,仿佛从灵魂深处盯着自己。
「如果你想摆脱这里。」
「魔道,随时欢迎你。」
“不……”
秦朔下意识拒绝,他拿着剑退后了两步,站定身子,又看向潭中央的蛇妖,脖颈的咒文已爬到耳畔,某种藏在身体深处的吸引让血液顿时沸腾了起来。
它刚刚说什么,悲哀吗?
难道在这些妖,这些人眼里,自己的人生就是一场游戏?
反正都走到了这一步,再杀一个又如何?
热血冲到头顶的刹那,他已完全失去了理智,只剩下一个念头——拿回本就属于他们的蛇心。
不是他,而是他们。
秦朔在这场厮杀中拼尽了全力,根本不顾自己的身体,争分夺秒地去砍去劈,但凡有一丝机会都不肯放过,哪怕被重重的甩到树上,也要强忍着疼痛迅速起身继续。
时长拉得太久,他甚至都不记得是不是过了秘药的一个时辰。
至少需要三个元婴期弟子才能斩杀的蛇妖,最终还是在这场拉锯战中落了下风,起雾就想往潭底逃。
可秦朔陷入了堪比疯狂的执着当中,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放过,终于在最后的时机里找到了蛇妖的七寸,重重地扎了下去。
直到潭面浮起大片大片的血色,他抓着怦怦直跳的蛇心,一步一步地向岸上走去。
衣角的水滴在土地上时,秘药的效果消失,秦朔失去了全部气力,跪倒在地上,同时也听到远处传来御剑的声音。
——是其他门派的弟子过来了。
他神情恍惚,本想用剑再支撑一会儿,却因为手抖重重地倒了下去,仰躺在地上,看着漫天如流星般的御剑轨迹,意识越来越昏沉。
临近闭眼之际,秦朔仿佛看到不远处的树旁站着白毓的身影,还能看到手中有什么一闪一闪地发光,金灿灿的。
可还未看清那是什么,便再度陷入了昏迷,手里的蛇心也骨碌骨碌滚落下来,吸引了刚落地的弟子注意。
参选的弟子一个接一个围上来,看似关心秦朔的情况,议论纷纷间,却都显露出对蛇心的渴望。
从林间飞出的青鸟绕过他们的头顶,听到几乎摆在明面上的窃窃私语。
“他既犯了规矩,杀了两名弟子,便不具备参加仙门大会的资格,拿着蛇心也是无用,不如由我们来分。”
“说得有理,这样的弟子,就该送回师门受罚,至于蛇心嘛,自然在场弟子见者有份。”
“是啊,大家一同进入下一轮,何不乐哉?”
青鸟跃向天际,直至底下的嬉笑声渐渐消失,又在一声鸟鸣过后,朝着不远处的山峰飞去了。
寂静的院落里,不时有铃音晃动,那只修长的手捻着棋子,正准备落下,却被脑海里刺耳的嗡鸣打断了动作。
「仙门大会节点:判定失败」
「004号任务者已被抹杀」
「请尽快安排新的任务者接替」
刹那间,风停声止,院落的墙边传来一声嗤笑,和坐在石桌上的身影对上视线。
“这一次,要让我去吗?”
执棋人未言,瞥向桌上残局。
念动,棋动。
一子落,万子生。
28.师门受罚
“孽徒!还不认错!”
鞭打的声响一下比一下用力,刺耳的同时,也回荡在整个大殿之上。
众弟子站成两排,冷漠看着跪在中央受裂骨鞭刑,被抽得遍体鳞伤却始终挺直脊背,倔强不肯低头的大师兄──秦朔。
自被送回无情宗起,他便一直跪在这里。但不是为了乞求原谅,而是想要乌金长老给一个去凡间除妖的名额。
接连的抽打让本就有伤在身的秦朔疼得直冒冷汗,却总是在快脱力时又咬牙用手支撑起来,努力直起身子,抬头看向上方手持雷鞭的乌金长老,目光异常坚韧:“弟子无错,为何要认?”
“好啊……好啊,曦明真是养了个好徒弟,残害同门不说,还敢抵死不认、顶撞长老,简直无法无天!”
乌金长老一声怒喝过后,大殿瞬间鸦雀无声。气压低到众弟子都屏住了呼吸,更是无一人敢在这时为秦朔求情。
秦朔早就不对求情一事抱有希望,尽管衣衫都被抽烂抽破了,还是紧紧护着最里层的储物袋,只因袋中的那盏聚魂灯里──装着未离的一丝精魄。
他必须带未离走,哪怕会被整个师门针对。
“秦朔,你说你并未谋害天元宫的金未离,那我的徒儿风熙身死玄光剑下又该怎么解释?”
乌金长老显然十分介怀自己最看好的徒弟死在仙门大会这件事,眼神充斥着浓烈的恨意,碍于长老之威不愿将私情放大,又字字偏心:“风熙从小便跟着你这个师兄一起长大,平时不过多有玩笑,你便对他怀恨在心!平时仗着曦明宠爱作威作福也就罢了,你毕竟不是我的弟子,我管教不了你,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谁承想,我对你多番容忍,到头来竟害得我的徒儿命丧你手!你……你真是可恶至极!”
秦朔任由那些话从自己耳畔经过,却没有回避的打算:“风师弟是我杀的没错,可那是因为他先对未离下手。如此暗算之举,根本不是名门正派所为。我不过是以仇报仇,以怨报怨罢了。”
乌金长老冷笑:“人都已经死了,自然是你想怎么编就怎么编。送你来的参选弟子总不会说假话,他们到的时候,金未离和风熙都没了气息,只有你还活着,这还不够证明吗?”
“要这么说的话,谁能证明是我杀了金师弟?”
秦朔心如止水,好似被之前经历的一切掏空了情绪,说什么都显得分外平静:“长老若要定罪,也只能定我杀了风师弟这条罪。而未离身上的伤,明显是风师弟佩剑所刺,与我无关。”
都到了这一步,乌金长老没想到他嘴还这么硬,反被气笑了:“好好……你这孽徒,还同我玩起了诡辩?你说无人能证明你杀了金未离,那有谁能证明他身上的伤是熙儿所刺?且熙儿有何理由去伤害一个素未谋面的弟子?反倒是你,半年前和金未离一起下山历练过,少不得是你为了独吞蛇心,联合他先杀害了熙儿,再用熙儿的佩剑杀了他!”
此话一出,在场弟子都用异样的目光看向秦朔,眼神带了些许厌恶之情,私下用灵识议论起来。
「真没想到,大师兄竟是这样的人。」
「风师弟死得冤枉,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劝他参加仙门大会。」
「居然把罪名栽赃给死去的风师弟,简直令人作呕。」
“长老既不愿相信弟子的辩解,又何必再问。”
秦朔心知自己这次逃不开罪责,慢慢捂紧怀里的储物袋,抱着最后的希望张口:“杀害风师弟的罪名,弟子无从辩解,全凭师门发落。但在这之前,恳请长老容弟子下山历练一月,到时间必定回来受罚,绝不推辞。”
“容你下山?”
乌金长老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怕不是为了逃跑做准备吧。真不敢想曦明若是出关,见到你的种种恶行会是什么想法,我身为外人都看够了!”
话罢,雷鞭应声飞入他的手中,“看来,我今日必须替曦明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劣徒了!”
眼见气氛降到了冰点,在场弟子面面相觑,都不敢在这时去劝乌金长老息怒。而就在这时,门外响起御剑而来的落地声。
“长老且慢!”
那道碧青色的身影从大殿门口走来,众弟子都怔了一下,暗道他此刻不是在参加仙门大会吗,怎么会突然在这时赶回来。
只见白毓挡在秦朔身前,向乌金长老跪下:“还请长老莫要怪罪师兄,这一切都是因为白毓监管不力,才让师兄误入歧途,要罚就罚弟子吧……”
“白毓?”
乌金长老放下手中的鞭子,气愤之余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仙门大会第二轮才开始,你回来不是胡闹吗?”
白毓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这事本就是弟子的过错,如果不是我和师兄走散,没有及时管住他,风师弟也不会死……本以为锁仙镯能让师兄有所收敛,可……”
说着,他突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秦朔,目光下移,发现那腕上空空如也,只留一圈毒刺的痕迹,讶异道:“师兄,你的锁仙镯呢,怎么不见了?”
秦朔欲言又止,不想将狐狸的行踪暴露,便只有沉默。
种种蹊跷联系在一起,叫人想不怀疑都难。在场师兄弟皆是如此,更不用说本身就对他有偏见的乌金长老。
“这还用问吗,”乌金长老越说越气愤:“必定是他一早谋算好了,所以提前想办法取了下来。仙门大会前夜便因取剑谋害了两名弟子,如今又故技重施,要知道会这样,就应该把他关……”
话还未说完,便有弟子小心提醒:“长老,等仙门大会三轮结束,掌门就要出关了。要不要等掌门出关以后再新账旧账一起算。不然就这样处置了大师兄,掌门若是知道了……恐怕会不高兴。”
听到掌门两个字,乌金长老才勉强收住了脾气,冷着脸看向秦朔:“当曦明的徒弟真是便宜你了……我也懒得再跟你废话,这几日,你就回屋里反省,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门。”
话音刚落,殿外突然涌来强有力的威压,如狂风般向众人袭来,声音响亮的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贵派就这么放过杀害金氏子弟的罪人,是不是太不把天元宫当回事了?”
拐杖轻叩地面的声响让殿内一众弟子看了过去。只见阴影沿着为首之人的步伐越扩越大,身后的天元宫弟子很快将阳光所在之处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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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满满当当。两派视线交汇,站位形成了鲜明的交界线。
乌金长老眼神逐渐警惕,作为殿内的掌事者,他很清楚对方不请自来是为什么。
“此事的确是无情宗理亏,不过贵派长老可以放心,待真相大白那日,我派定然会给天元宫及金氏一个交代。”
他话说得客气,行径却不客气,转头示意身旁的弟子:“愣着做什么,还不去送客,门派之间该有的礼仪,我们得遵守。”
天元宫长老自然听出他的意思,却冷笑一声,毫不避讳地戳破了这层窗户纸:“看来,乌金长老是觉得我们突然到访失了礼数。可若是不来,怎么知道你们无情宗所说的交代是什么,总不能让其他门派都觉得,杀我天元宫弟子的后果就是抽几下鞭子、关关禁闭吧?”
乌金长老对内严苛,对外还是会维护所有弟子的颜面,拦在秦朔身前,一字一句道:“秦朔是道化掌门的徒弟,你我都无权处置,等掌门出关以后,自会给天元宫交代。”
“你要天元宫等道化掌门出关以后再来讨公道?”
天元宫长老脸色阴沉了下来:“那照这么说,道化掌门闭关十年,我们要等十年;闭关百年,我们也要等百年不成?”
“毋需百年,”乌金长老亦不肯松口:“掌门闭关之前说过,他会在仙门大会结束后出关。”
空气凝固了一瞬,天元宫长老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秦朔,深吸一口气道:“先不谈这个,让他把我徒儿的聚魂灯还回来。”
秦朔闻言一颤,下意识将怀里的储物袋护得更紧。他清楚记得金未离对自己说过的话,绝不能让聚魂灯落到其他人手上,即便是对方的师尊也不行。
乌金长老意识到问题所在,见对方不再追究,也厉声道:“秦朔,还不把东西交出来?”
秦朔拖着浑身是伤的身体后退,仍旧紧紧地护着怀里的储物袋,像竖满了尖刺的刺猬,将自己蜷缩起来,抵死不肯给。
天元宫长老也是第一次见这样倔强的人,气得反手抽出身旁弟子的佩剑,架在他脖颈上威胁:“本长老没那么多耐心陪你耗,赶紧把未离的东西交出来!”
秦朔仿佛听不见他的话,还是一声不吭。
这固执的态度彻底惹怒了天元宫长老,不顾身旁人劝阻扬起手中的剑,出手又快又狠。
“长老,你──”
剑刃被阳光闪过的刹那,秦朔死守住储物袋里的聚魂灯,紧紧闭上双眼。然而预料中的疼痛却未袭来,耳边却传来众弟子的惊呼。
只听咔嚓一声,像是断剑落地的声响,却比那更为沉闷。
“师……”
“这,这是……”
“掌门吗?”
“掌门出关了?”
周围愈来愈多的议论让秦朔意识到了什么,强烈的预感再次涌上心头,身体的血液都在这一刻沸腾了起来,他睁开眼,颤抖着转过头。
顺着结满冰霜的断剑看去,蔓延着寒意的地面被阳光映照,反射着别样的光泽,尽头处站着银发及腰的身影,散发着威严不可直视的气息,犹如神祇般让人敬畏。
“朔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