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影帝结婚后爆红全网[娱乐圈]》 1、第 1 章 第一章 后街酒吧。 昏暗的灯光自头顶落下，舒缓温柔的音乐自顶级音质的音响中飘出，在专属于酒吧的暗昧氛围中，吧台上方悬挂的正在播放今日社会新闻的电视显得格格不入。 屏幕里，新闻主播坐在演播桌前，身形端正，嗓音严肃。 “近日，警方于北河河岸湿地发现一具无名女尸，经调查，死亡时间超过两个月，暂时无法得知女尸身份，警方现已……” 口播还未结束，“啪”的一声，电视屏幕骤然暗了下来，遥控器被重重砸在吧台上。 “贺！南！”文永逸语气急促，将手机屏幕往面前漂亮的女调酒师脸上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看社会新闻！我们沐沐又被骂上热搜了！别说什么不看新闻就会落后，热搜也是最新资讯！” 屏幕上是实时热搜界面，#十八线皓沐仗糊行凶#明晃晃挂在中间的位置。 【不是，这个皓沐到底是谁啊，这两个月怎么动不动就看见他？烦不烦？】 【现在热搜是是降价了么？怎么谁都能上？】 【这标题取得好，仗糊行凶呗，什么作品都没有就会欺负我家兔兔！】 【到底怎么回事？糊逼怎么又上热搜？】 【我实在不理解这个皓沐，和我们家林途属于同一个经济公司，甚至还算后辈，大家都知道，圈里很看重前后辈关系，兔兔都没摆架子，他又有什么资格对兔兔甩脸色？[图片][图片][图片]都他妈来看看十八线糊逼的嘴脸。】 这位粉丝发了几张照片，第一张是穿黑色卫衣的男生紧紧扣住白衬衫男生的手腕，脸色阴沉；第二张镜头稍微退得远了些，黑卫衣同白衬衫相视而立，两人脚边洒了满地的a4纸；第三张则只有一位白衬衫，黑卫衣早已离去，他蹲在地上默默捡起纸，一双眼睛红得厉害，像是在努力克制情绪，显得格外楚楚可怜。 担心路人认不出皓沐，网友还特意在黑卫衣的头顶上标了【糊逼】两个大字。 【昨天皓沐和林途共同拍摄公司周年短片，拍摄内容明明之前已经确认好了，兔兔对待工作一向十分认真，为了这次的视频甚至做了几十页概念ppt，结果到了拍摄现场皓沐居然临时要求改场景改情节，否则就罢拍，最后没谈拢，干脆直接走了。】 【图一是兔兔试图拉住皓沐，图二皓沐把打印出来的概念图全扬了，我真的心疼死我们兔兔。】 【兔兔虽然不说热度多高，但比皓沐好多了，每次有工作都会想着好好帮一把后辈，结果呢？这两个月被欺负了多少次？皓沐，是我们家兔兔太给你脸了吗？！】 【我靠，我真的醉了，好好拍戏不会么？是有百亿身家还是有后台？谁给你的脸啊？】 【不就演了几个糊剧？加起来露脸都没超过半小时，居然还给我们林途甩脸色？我真的是烦死，我要冲了他的微博！】 文永逸开小号试图为皓沐说话，然而一句“根本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才刚发出去，愤怒的粉丝瞬间冲了几十楼。 【哟，这种小糊咖也有粉丝呐？】 【不会是自己开小号来替自己挽尊的吧？】 【笑死，什么睿智发言，照片都发出来了，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人品差不是很明显么？这样还喜欢得下去，我看你这个人也不怎么样吧！】 “气死我了，真的气死我了。”文永逸猛的灌了一口手边的可乐，“林途和魏成功简直有大病。” “昨天特么明明是林途不服拍摄内容耍大牌要走，还弄倒了置物架搞得文件洒满地，是沐沐去把他拉回来，结果呢？三张照片就能颠倒黑白？” 文永逸气不过，又重重拍打吧台:“这都第几次了？！沐沐是倒了几辈子血霉才能碰上魏成功这种经纪人啊？摆明了是在踩皓沐给林途虐粉固粉吧？！小妹妹们怎么也没点眼力见，娱乐圈能有谁是真的小白兔任人欺负啊！” “快快快，贺南把你手机给我，我要同时开十个号骂醒这群小朋友！” 文永逸伸出手，烦躁的在桌面上敲了两下，示意贺南交出手机。 很快，冰冰凉凉的东西被放上他的掌心，并不是手机，而是一杯刚调制好的酒精饮料，分层清晰，颜色鲜丽。 眼前，漂亮的调酒师倚上吧台，十指交叉托起下颔，她的脸上妆容精致，眼尾微挑，眼眸微垂间，长发滑落，眼神风情万种。 没有男人能受得了这样的撩拨。 饶是已经认识贺南一段时间，但每每看到这张艳丽的脸，文永逸还是会不自主一愣。 ——直到红唇微张，低沉好听的男声在耳边炸开。 “不要着急。”漂亮的调酒师指向不远处，“你的亲亲室友还好好的呢。” 文永逸：“……” 一口酒精饮料险些从喉咙里咳出来。 他不得不再次逼自己正视这一事实。 眼前的调酒师、大美女，贺南。 ——是个男人。 回过神，文永逸才顺着贺南的手指看向皓沐。 此时的皓沐陷在柔软的沙发里，只穿着一件宽松的浅色毛衣，暗昧的灯光下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勾勒出他线条精致的侧脸。 他正在看手机，手指不断在屏幕上划过，偶尔会咬一咬食指指节。 文永逸的心一下子揪起来。 半年前，因为受不了一眼望不到头的生活，文永逸毅然决然投身进一眼看不到头的考公路，全职备考，为了减少消费还退了单身公寓，换了便宜的合租宿舍。 搬家第一天，一打开门，对上皓沐这张绝世神颜，文永逸惊为天人，当场丢了行李箱，绕了皓沐转了好几圈，震惊了整整三天，差点没把他一个铁直男帅弯。 后来他才知道自己的室友居然是一位十八线小演员，而文永逸自己，因为全职备考压力太大，手头拮据，最后找了个兼职——当了皓沐的行程助理。 给皓沐当了几个月室友兼行程助理，文永逸自然知道皓沐的习惯，在极度兴奋或是难过时，他总会咬一咬指节，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哪是没事啊，这是难过死了！”文永逸心疼自家室友，拽了贺南就往卡座上走，皓沐始终低着头，肩膀时不时颤抖，看起来情绪十分低落。 文永逸将酒精饮料推给皓沐，轻声安慰：“你别担心，肯定能处理的，网络上的东西么，隔着网线也不能把你怎么样，对吧？你可千万不要上网啊，我帮你们骂这群小学生。” 皓沐没有反应，手指快速敲屏幕，肩膀再次颤了颤。 文永逸小心翼翼的靠近皓沐：“沐沐，别难过，林途和魏成功不做人，我帮你，我……” “啊？”直到文永逸把手搭上肩膀，皓沐才终于有所反应，抬起头，嘴角的笑意还没来得及压下去，带着一脸未褪的笑看向文永逸，“你说什么？魏哥怎么了？” 文永逸：“？” “你没看热搜？” “没有。”皓沐满眼茫然，“热搜怎么了？” 没看就好。 文永逸长舒一口气，凑了过去：“那你在看什么？” “哦！我在粉丝群里窥屏呢！” 皓沐一笑，大大方方展示出自己的屏幕，想要将群聊分享给文永逸，却一不小心碰到微博，无数条林途粉丝和正义使者的私信瞬间涌了出来，包含各种国骂精髓，阴阳怪气，腥风血雨，字字泣血，声声愤怒，看了能瞬间血喷八里地的程度。 “哎哟我天，难怪你叫我别看热搜。”皓沐立马盖住屏幕，深呼吸，默念两句“阿弥陀佛众生皆苦”，这才切出微博，点开另一个聊天软件的群聊。 和微博的画风截然不同，聊天群里极其和谐，满屏都是粉色泡泡和“啊啊啊啊啊啊”。 皓沐把手机网文永逸手里一塞，抓住他的肩，像是没看到过刚刚那铺天盖地的谩骂，声音激动得颤抖。 “你知道么，顾老师回国了！一小时前刚下的飞机，就在北城机场！有姐妹在机场蹲到了！” 他又颤抖着手将群聊往上翻，点开一段视频，显然是匆匆拍下的，镜头晃得不行，女生压抑不住的尖叫从听筒涌出来：“啊啊啊我的天是影帝，影帝终于回国了！我也没想到一下飞机居然碰上了！给群里的各位看！私人行程不外传！” 画面里，男人衣着简单，目不斜视向前走，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强大的气场，浑身上下都是生人勿近的气质。 皓沐来来回回将视频播放数遍，抓着文永逸，声音同样激动：“顾晚洲！你知道吧！国家一级演员，史上最年轻的三金影帝，获奖无数，回回新片都能刷新票房记录，被上帝吻过的演技，巅峰的标杆，娱乐圈的日不落！” 不知是因为喝了酒精饮料，还是兴奋得厉害，皓沐的脸颊透出点微红，眼睛亮得不行：“他现在！也在！北城！” 贺南笑了：“噗。” 文永逸：“……” 看着几乎要在沙发上打滚的皓沐，文永逸捂住额头，长叹一口气。 他的舍友——皓沐。 入行半年的十八线小演员。 被前辈林途和经纪人魏成功欺压的小可怜。 黑粉遍马路，粉丝个位数的小糊咖。 影帝顾晚洲的超级大粉。 ——头、号、迷、弟。 - “魏成功和林途那两个王八蛋说什么？” 皓沐还没激动太久，魏成功一通电话便掐住了他的情绪，皓沐刚接听完回来，文永逸便凑到他身边问道。 皓沐抿了一口桌上的饮料，眉心微蹙。 他并不喜欢酒精的味道，哪怕只是在饮料里加了一点，也会让他有种喉咙被灼烧的感觉。 他放下杯子，说：“魏哥说不知道是谁把照片发出去的，发现时已经传开了，再删太刻意，所以他顺势营销了下，虽然是反向营销，但对我来说那样热度升得最快，要是正面夸我，反而上不了热搜。” 皓沐顿了顿：“魏哥说，黑红也是红嘛。” “……”面对被如此低劣的借口哄骗的傻白甜室友，文永逸简直要心梗，“这种理由你不会相信吧？不会吧！你骂他了么！” 文永逸急得不行，皓沐没有立马回答，而是从桌上的糖果篮子里掏出一颗薄荷糖，撕了糖纸含在口中，待清爽的薄荷味在口腔里散开，才缓缓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我觉得魏哥说得很有道理啊！” 文永逸：“……” 说话间，手机震动，林途的消息发了过来，是条语音，皓沐点开，他没有切换听筒模式，属于林途的略带做作的夹子音顿时从扬声器放了出来。 “对不起啊沐沐，我也不知道你又会被黑，这次又委屈你了。” “不过你的流量指数爬得很快啊，你还得感谢我才能让你有这样的热度不是？” “别想太多啦，哪个明星没被黑过，顾晚洲刚出道的时候不也被全网黑么？网线一拔不也什么事没有？” 文永逸震惊了。 很难想象，一个碳基生物居然能说出如此厚颜无耻的话。 皓沐思考几秒后，慢吞吞的开始敲字。 这总该看出来了吧？！ 给我狠狠喷这小.婊.子！ 文永逸满怀期待的凑到手机屏幕前。 然后，看到皓沐认认真真敲出【知道了，没关系的】这几个字。 文永逸：“……” 在消息被发出去之前，文永逸直接抢过手机，愤愤的删去对话框里的文字，语气中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他们说什么你就信啊！不要再被他们耍了，我真的看不下去了！” 说着，他就要打字喷林途，边敲嘴里边念念有词：“反正你也是因为之前的公司被收购了才转到魏成功手下，收购也有冷静期，就算签了转让的经纪合约你也可以脱身，我就是学法律的，我也有认识的律师朋友，我帮……” 话音未落，一只手伸到文永逸面前，食指和拇指轻轻捏住手机。 打到一半的字被一键撤销，输入框里空空荡荡。 文永逸抬起头。 只见始终没开口的贺南伸手跨过皓沐的肩，这个姿势让两人看似亲密的挨在一块。 灯光恰巧在此刻移开，在三人之间投下一道若隐若现的分割线，他们离得很近，但明暗交替间，文永逸却看不清皓沐的五官，只感受到嘴角被冰凉的东西抵住。 ——贺南用手机的一角抵住了他。 “嘘……” 红唇微微开合，伪装过的、低沉的女声轻轻溢在耳畔：“管好你自己。” 似是劝诫、或是警告。 文永逸有一瞬间的怔愣。 某种格格不入的氛围将他与对面两人彻底割裂开来。 他似乎不认识自己的室友和室友的朋友了？ 但异样的感觉转瞬即逝。 很快，灯光重新落下，皓沐依旧是一脸温和又天真的笑容，无辜的偏了偏头，替贺南解释道：“他的意思……也许是担心你下个月的国考？你的申论金句背了么？” “……” 不远处，身穿吊带的花臂女孩怀里抱着酒瓶，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中看着卡座的方向。 化了浓厚眼影的眼睛微微眯起，她对身边同伴说：“就是他，对吧？” 同伴点点头。 卡座夹角处，微型摄像头红光微闪。 2、第 2 章 第二章 北城的夜晚格外繁华，车窗外，夜景飞快后退。 顾晚洲倚在真皮座椅上，缓缓翻过一页剧本，眼神斜睨向身旁的男人。 林初涯像是浸湿了的纸一样瘫在后座上，身上的警服还没脱，满脸都是刚熬过夜的憔悴，昏昏欲睡，上半身左右摇晃，头一下又一下的往下点。 “你要实在累，可以不用出来。”顾晚洲说，“我送你回去。” 清清冷冷的声音让林初涯猛地一颤，瞬间清醒。 他用力睁开眼，猛的灌了一口水，脱下警服外套，解开衬衫扣，摸了摸满是胡茬的下巴：“那不行，我们大影帝一年有好几个月都飘在国外，身为你唯一的好朋友，我可不能不好好接待你。放心，真不累，也就48小时没睡而已。” 顾晚洲：“……” 他合上剧本。 偶尔他也会羡慕林初涯极度旺盛的精力。 林初涯，林氏集团的大少爷，从小沉迷于刑侦小说，受不了家人为他安排的各种经商课程，抛下国外需要百万投资才能考下的学历，偷跑回国，考上警校，抱着刑侦梦，毅然决然成为一名……光荣的社区片警。 在基层摸爬滚打多年，林初涯终于转入刑警大队，报道第一天，还没来得及在大队正门拍照留念，便碰上案子，整整两天两夜没有合眼。 “诶，你们想吃什么？”坐在副驾的席嘉致转过头来，他是顾晚洲的经纪人，此刻正在看北城的餐厅，“银座烤肉？烤羊排？还是牛排？听说最近新开了一家餐厅，牛肉新鲜空运的，五分熟带血的极其好吃。林警官，你觉得呢？听晚洲说你前两天刚转到刑警大队，一块吃顿饭庆祝下？” 林初涯打了个颤，捂住要干呕的嘴：“别给我提肉。” “最近遇到个案子，被害者两个月前死的，尸体三天前才被发现，你能想象到那场景么，当时我……” “可以讲？”在林初涯即将讲出极具画面冲击力的话语前，顾晚洲及时打断他。 “当然，新闻不是早报道了？我们现在毫无头绪，死者死亡时间太久，现场早就被破坏得不成样，我们翻找了两天，没有找到任何线索，甚至连尸体的身份都暂时无法辨别。” 前方红灯，车辆缓缓停下，负责开车的助理小王转过头，小心翼翼又略带期待的问：“有没有可能，是【白鸽】？” 无人出声，车内气氛有一瞬间凝固。 自觉问了不大好的问题，小王又弱弱转回去，低头盯着方向盘。 席嘉致问：“白鸽？” “流窜多地犯下多桩故意杀人案的凶手，每次犯罪现场总会留下一片白羽。”林初涯的声音很是冷淡，多年的基层历练让他更加见不得违法犯罪的行径，话语毫不留情，“一个枉顾法律藐视人伦的杀人凶手，冷血残酷毫无共情心的精神变态，却在互联网上被一群中二病称为【白鸽】，甚至建立还多次建立白鸽论坛，而现在北城出现无名女尸，你却期待是【白鸽】再次犯案，这合理么？” “……”小王不敢再说话，低声喃喃一句“对不起”，继续开车。 安静好一会后，林初涯恢复平静，他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转向顾晚洲开口道：“话说，明天要不要去我家？我妈念叨你好长一段时间了，有时候我都不知道我是亲儿子还是你是她儿子。” “明天去不了。”顾晚洲捏捏眉心，语气听起来极不情愿，“应酬。” 林初涯深知自己这位好友不爱社交，可为了事业，又不得不同一群人虚与委蛇，不免在心中暗暗叹气。 ——与活人打交道可比与死人打交道难多了。 林初涯没将话题继续下去，搂住顾晚洲的肩，给小王发去一个新地址：“走，带你去个好地方。” 顾晚洲：“？” 二十分钟后，车子停下，顾晚洲看着眼前硕大的酒吧招牌：“……” “这就是你说的好地方？”他偏头，转向林初涯，声音没有过多起伏。 林初涯刚从车门踏下，此刻的他早已换上新的衬衫和外套，剃了胡茬，头发在车上重新抓过，丝毫没有四十八小时没睡的颓废模样，又恢复成平日里日天日地的豪门富家大少。 林初涯来到顾晚洲面前，极其装逼的将外套往后一撩，打了个响指：“听说这里来了一位特别漂亮的调酒师，你可得陪我进去，有影帝当我的僚机，就没有我拿不下的女人。” 顾晚洲：“……” - “叮铃。” 酒吧的门被推开，门前风铃轻轻响动。 进来之前，顾晚洲是反感的。 就像他并不喜欢应酬一样，他同样不喜欢酒吧。 人多、吵闹、哪哪都让人烦。 但这家酒吧却有种出乎意料的干净，卡座与卡座之间间隔不远不近，是个令人舒服的距离——至少不会令人反感。 林初涯看似常来，没拿菜单，熟练的点了店里招牌的酒，接着招呼服务员，问他关于新来的调酒师的消息。 “你说南姐啊。”服务员指向不远处的一个卡座，身穿旗袍的漂亮“女人”正搂着一个好看的年轻男生，男生靠着她的肩，仰头，笑意温柔的听她说话，对面还有个看起来呆呆愣愣的男青年，不知在同他们据理力争些什么。 “男朋友？”林初涯可不希望他的影帝僚机还没出动就折戟沉沙。 “不是，是亲戚，听说还是个演员，不怎么红吧。”服务员揉了揉鼻端，对面前几位客人耸耸肩，“不懂，没关注娱乐圈。” “真没？你看看他？”说着，林初涯想将顾晚洲拉过来，恰巧此时电话响了，顾晚洲打了个手势，走到安静点的地方接电话，挂断后顺道去洗了个手，出来时，听见附近卡座的几人围在一块窃窃私语。 “就是他。” “东西我们都已经准备好了，对方定金也打过来了。” “很好，一会过去，最好能有人挑起他的情绪，逼他动手。” “要真动手了……他个小糊咖能压得下来么？那是得退出娱乐圈了吧？” - 皓沐将面前的酒精饮料推远了点，手里端着刚接来的温水，百无聊赖的盯着杯沿发呆。 ——困。 他对酒精较为敏感，刚才那几口早就已经让他泛起困意。 他摸出手机，准备催促上已经在洗手间蹲了二十来分钟的文永逸速度快些。 才刚点开聊天框，身穿吊带背心的花臂女孩便来到他的面前。 “你是皓沐，是吧？” 皓沐抬起眼睛，面前来了六七个男男女女，全是陌生面孔。 一看就不是好茬，皓沐果断否认：“不是，你认错人了。” 花臂女孩：“……” 她同周围同伴交换眼神，没有管皓沐的否认，一把拽住他的手臂，气势汹汹直接问道：“喂，你凭什么欺负兔兔？” 一天前，有位匿名者找上她。 匿名者发给她酒吧的地址和皓沐的照片，告诉她这是一位名叫皓沐的小演员，让她找机会在酒吧中找茬，并用摄像头记录下他动手的画面。 匿名者还给他们安排了剧本，让他们林途粉丝的身份前去挑衅，并给她们提供了设备和定金。 花臂女孩没有过问匿名者是谁，也无所谓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反正钱给够了。 为了挑起皓沐的情绪，花臂女孩特意去吃了林途和皓沐的瓜，演得像个愤怒至极又恰巧偶遇偶像对家的粉丝，抓着皓沐的手也格外用力。 她完全没在怕，身后还有同伴，就算挑衅失败了，一个柔柔弱弱的小糊逼又能翻出什么浪？ 皓沐确实也没翻出什么浪，只是垂眸，依旧陷在沙发里，仔仔细细的在她脸上观察了一番，慢吞吞的开口：“没有呀。” “……” 女孩索性不再客气，换上更加愤怒的表情，又用力扯住皓沐的肩，逼他站起身，“我他妈在和你说话，和兔兔道——”道歉。 女孩的话并没有说完。 下一刻，皓沐反手捏住她的手腕，虎口下压，掌心轻轻巧巧一翻。 他看起来什么也没做，但女孩上半身却是失去重心似的一歪，踉跄半步，顿时倒在卡座沙发上。 皓沐淡淡一笑，抚开女孩紧蹙的眉心，笑意无辜且温和：“愤怒时人的脸部肌肉是紧绷的，视线会高度集中，你演的并不像。” “你不是林途的粉丝吧？” 他的声音不大，酒吧里还有音乐和其他人的说话声，因此只有面前的女孩能够听到。 女孩一怔。 “线下对线挺傻的，你雇主看起来也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皓沐的语调很轻，有种喝醉后的感觉，但意思却十分明显。 ——他看出来了他们的目的。 于是花臂女孩用眼神示意另外几个同伴直接动手，皓沐不可能被动挨打，必然会还手，反正他们的任务只是逼他动手而已，以什么形式根本不重要。 其中一位花衬衫会意，举起手上的酒瓶，不由分说直接往下砸。 酒瓶快速落下，皓沐却并没有着急躲开。 几人的目的简直简单到昭然若揭。 故意挑衅他，要逼他动手。 地点是酒吧，面前有酒精饮料，配上恶意剪辑过的视频，往微博上一发，再搭上小作文，管他最后真相如何，他一没粉丝二没公关，分分钟就能丢了所有路人缘，还背上“黑历史”，不得不灰溜溜滚出这个圈子。 实在是简单粗暴。 会对他这样做的，皓沐能想到的只有林途。 自从上一家娱乐公司倒闭，他的合同转到魏成功手下，成为魏成功带的艺人，和林途成为前后辈之后，林途就没对他有过一天好脸色。 既然是林途的手段，那么，摄像头会被放在哪里？ 是挨这一下，还是躲开？ 哪一样能让这件事的利益最大化？ 皓沐只是用极短的时间就做出决定，他扬起脖颈，正要有所动作，一道影子比他更快，拽住他的手腕将他往另一个方向扯，视线晃动间，他结结实实的撞进一个怀抱中。 每个人身上都会有独属于他的那抹味道。 熟悉的、极其浅淡的香气在刹那间环绕身侧。 极轻的呼吸和心跳、不大真切的体温，如细针般扎进记忆深处。 时间仿佛变得极其缓慢，耳边声响骤然消弭，整个世界寂静无声。 ——巨大的爆炸声在瞬间剥夺他的听力，滚烫的热浪涌来，脆弱的玻璃窗炸成细粉，冰晶和火光不由分说扑面而来，有人将他搂在怀中，纤细的手臂拥住他，粗重的呼吸打在耳畔，火花迸溅，浓烟四散。 记忆中略显稚嫩的脸和此刻的男人完完全全重叠在一起。 仿佛身陷梦中，皓沐的后背是僵硬的，四肢八骸的血液回流，倒灌进大脑，他像是被抽出神思，只怔愣的看着面前的人。 酒瓶重重落下，砸在顾晚洲身上，瓶身破裂，高定西装被残留的酒液浸湿，玻璃碎片向四周散开，落在地上，发出清脆且刺耳的声响。 隔壁卡座的女顾客发出一声尖叫，大厅中所有人往这个方向投来目光，林初涯快速赶来，控制住动手的花衬衫，亮出警官证，文永逸也及时从洗手间出来，冲到皓沐身边，拉开几欲闹事的花臂女孩。 席嘉致慢了两步，只看到满地的酒瓶碎片，顾晚洲脱下被沾湿的外套，他的对面——那个不怎么红的演员，眼角被飞溅的碎片划出一道细细浅浅的血痕，此刻正失神的、一眨不眨的盯着顾晚洲。 场面很快就被控制住。 不论是监控还是周围的顾客，都能证明闹事的是花臂女孩一行人，林初涯直接带走几人，席嘉致宝贝似的围着顾晚洲，仔仔细细检查他的肩，看到顾晚洲没什么反应，心道大概是没有受伤，松了口气，但嘴里还是关切道：“你没事吧？刚刚那一下有没哪里疼？我的天你怎么直接就冲上去了？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咚。” 贺南翻出医药箱，砸在顾晚洲和席嘉致中间，视线来回在他们身上扫。 顾晚洲没有过多反应，席嘉致却比谁都紧张，往前一跨挡在顾晚洲面前，正准备说话，贺南开口堵住了他。 在和外人说话时，他使用的是伪声：“与其在我面前挡，不如去处理下外面那群人？” 酒吧的落地窗外，渐渐有人围了过来。 刚才那一番动静不小，眼尖的已经认出顾晚洲，消息一传，身在附近的不管是不是粉丝都想来凑个热闹。 小演员没人认识，但影帝的瓜谁不想吃？！ 贺南又将一把钥匙放在顾晚洲面前：“休息室借你待，顺便帮我朋友上个药。”他在眼角上点了点，显然是在内涵习嘉致方才只担心顾晚洲却对皓沐视而不见的行为。 “他的脸，也不能受伤。” 说完，贺南转身就走，他需要去安抚酒吧顾客的情绪，席嘉致道了声谢，交代好顾晚洲，马不停蹄去处理门外的吃瓜群众。 顾晚洲和皓沐来到休息室。 休息室里十分干净，只有一张简单的床和没摆多少东西的桌子。 顾晚洲打开药箱。 他并不认识皓沐，也并不想过问他究竟做了什么事，到底是和谁结了仇。 他见了太多勾心斗角，有人将恶意藏于暗地，也将歹心置于表面。 他厌恶这些，自然也厌恶暗中使手段使计俩的人。 怎样都好。 总之，在意识到那群人不对劲之后，他想也没想，便选择站在皓沐这一边。 小演员估计刚入圈不久，被刚才的阵势吓到了，此刻仍处于某种怔愣的状态，看起来不想说话，正好，顾晚洲本身也是不爱说话的人。 安静的休息室只有药瓶碰撞的声音。 顾晚洲夹起棉花，沾上酒精，小心靠近皓沐。 酒精触碰伤口，不疼，渗进皮肤里却有种针扎似的触感，皓沐这才晃过神似的一颤，僵着脖颈，身体下意识向后缩去。 于是顾晚洲也向前倾身。 夜风顺着窗沿跃进休息室中，纱质窗帘拂起角，温热的呼吸打在脸侧，眼角那点触感，极其真实的爬上每一寸神经末梢。 ——他们真的靠得很近。 视频中和现实里不一样。 回忆中和视线前也不一样。 “你记得我么？”空荡的房间中，皓沐忽然问道。 他感受到顾晚洲动作微滞，露出疑惑的眼神。 ——很显然，顾晚洲没有认出他，或者，并不记得他。 但这都没有关系。 他抬手，拽住顾晚洲的袖口，拇指摩挲那枚冰凉的袖扣。 他看到那片被酒沾湿了的衬衫，布料贴在肌肤上，勾勒出肩颈的形状，平稳的呼吸近在咫尺。 幸好，刚才那一酒瓶没有让顾晚洲受伤。 皓沐总算放松下来，与此同时，心底那股压抑不住的眷恋惊涛骇浪般袭来。 “没关系。” 他听见自己这么对顾晚洲说。 “你很快就会记得我。” 3、第 3 章 第三章 “哎哟我的祖宗，脸怎么伤成这样？” 化妆间里，魏成功看到皓沐眼角上的伤，眉心紧紧皱起，蹲在他身前仔细查看，极其担忧。 今天皓沐需要拍摄一则广告。 是某知名碳酸饮料的新品推广广告，内容不难，皓沐的镜头也不多，主要是最前面有位流量喝饮料，他作为氛围组，只需要在后面摆出惊讶、开心、振奋等等表情，和他一块的还有另外两位女爱豆，几人本来就是背景板，拍摄之前根本不需要见面。 此刻和皓沐一起待在化妆间的还有林途。 他同样参与这支广告的拍摄，不过他的咖位相对大点，镜头较多，有一段几秒钟的剧情。 听到魏成功的话，林途也关切的转向皓沐：“沐沐，你昨晚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受伤？是和谁起冲突了吗？” 昨晚林途等了一晚上，联系的几人迟迟没有声音，再一打听，才知道，那几人因为涉嫌聚众斗殴被带走了。 皓沐除了脸被划了道几乎看不见的伤，什么事也没有。 他需要套一下皓沐的话，看看他到底知道了多少。 “别提了，昨晚……”话刚说一半，魏成功的电话忽然响了，看到来电显示，立马起身出门接听电话，出门时回头叮嘱化妆师，“多涂点遮瑕盖盖，今晚还有饭局呢，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 一听到饭局，林途脸上当即涌出一抹不屑。 今晚的饭局上，陈导也会来。 陈导，陈志乔，青年导演，今年才刚过三十，在导演圈子里算是极为年轻的年纪。他有独特的市场眼光，每一部影片都能准确踩到市场热点，频获国际奖项，基本拍一部火一部，捧红过不少演员。 魏成功花了不少人脉，多方联系，终于成功凑成饭局，林途原以为魏成功会带他赴宴，没想到几天前魏成功只通知了皓沐。 林途想不通——魏成功明明给皓沐买过不少黑热搜，踩皓沐而捧他，但是为什么重要的饭局却不带他？！ 他找魏成功闹过很多次，但魏成功却始终没有告诉他理由，也没有改主意的打算。 正是因为这件事，林途才想到联系人录下动手视频，恶意抹黑皓沐的法子。 名声都毁了，还演个毛线。 “到底怎么了呀？”化妆间里还有其他人，林途装出一副关切模样，凑到皓沐身边，“还好伤口不深，仔细抹点药，过两天就好了。” 皓沐没有躲开，他扬起一抹笑：“没事，昨晚……大概是因为热搜的事，恰好碰上你的粉丝，引起一些误会。” “啊。”林途演起绿茶简直信手拈来，先是露出一点震惊神情，随后一点点低下头，一副委委屈屈的语气，“对不起啊沐沐，我也不知道会变成这样，我一看到热搜就立马让魏哥去处理了，但是传的速度太快了，我们只好配合，没想到还是……” 说话间，场务敲开化妆室的门，两人拍摄内容不同，时间也不同，场务通知皓沐先去候场。 皓沐应了声“马上来”，对林途笑笑：“没事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他的右眼正下方有一枚小痣，笑起来时小痣也会跟着动，看起来格外柔和温软——一看就傻白甜很是好欺负、很适合做对照组的样子。 林途也笑了。 看样子皓沐完全没有看出来一切都是他的手笔。 傻成这样，还想在这圈子里混？ “那我先过去了。” 皓沐起身，拉开门，准备出去时，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忽然停住脚步，“不过昨晚场面确实有点混乱，那位粉丝甚至举起酒瓶要对我动手，不过有人帮我挡住了。” 他顿了顿，脸上依旧是柔软的笑：“所以，你也要小心点，同样的酒瓶，会砸在你身上。” - 皓沐的拍摄只用了二十分钟就结束了，他又留下来拍了一组备用镜头，离开片场时，看到了和他一起当背景板的两位女爱豆。 她们同属于一家经济公司，一起参加过选秀，但没有成功出道，一个留到决赛，另一个则是在第三轮就被刷掉了。 拍摄前皓沐和她们打过招呼，长发、看起来比较冷淡的酷妹名叫林摇音，而另一位稍微娇小一点的名为陈晶晶。 此时此刻，两人正在楼梯拐角处，气氛看起来并不和谐。 陈晶晶抓住林摇音的手，不让她过去：“米雪在哪？” “我怎么知道。”林摇音的声音有些嘶哑，似乎不愿意回忆起这个名字。 陈晶晶不依不饶：“解约离开公司前她最后见的是你，两个月来都没有消息，你们本来关系也不好，她没事找你干什么？你把她带到哪去了？是不是去见你那些……” 陈晶晶的声音忽的顿住。 她看到了不远处的皓沐。 有外人路过，她不情不愿的松开紧紧攥住林摇音的手，林摇音一言不发，撩下袖子，皓沐顺势往下一瞥。 拐角处灯光不暗，皓沐的视力极佳，所以他看得清清楚楚。 袖口下方，赫然是数道青紫色的伤痕。 由于皓沐的到来，两人没有将话题继续下去。 林摇音冲皓沐点点头，转身就走，陈晶晶表面友好的同皓沐交谈了几句，两人互换微信。 皓沐边下楼，边给陈晶晶添上备注，魏成功的消息发了过来。 魏成功：【今晚饭局地点在五号公馆，拍摄完就回去，我一会去你家接你，别让我等。】 【好的。】皓沐回复。 他的目光在【五号公馆】停留片刻，切出微信，点开另一个追星专用软件。 明星有私人行程，也有公开行程，软件上，会有人整理出明星的公开行程。 顾晚洲专栏下，今日行程早已更新。 【五号公馆】 - 五号公馆是北城顶级会客场所，私密性极强，进入门槛极高，往往需要提前一月预定，非常适合公众人物的交往和商洽，许多商业大佬喜欢在五号公馆举行商业宴会。 金碧辉煌的大厅里，顾晚洲浅抿一口红酒。 面前人来人往，觥筹交错。 顾晚洲参加过不少诸如此类的宴会，但依旧觉得浑身不适。 进入娱乐圈的初衷不过只是想作为一个好演员，他很是享受体验不同情绪的过程，随着他名气愈渐扩大，需要面对的应酬也越来越多，一些小场合可以交给席嘉致和工作室的员工，但面对大型合作，就需要他本人亲自会谈，彰显诚意。 今晚他刚谈下一份合作，对方很愉快，当场就让秘书取来公章直接签了合同，紧接着又对付了心怀各种目的接近他的人，终于找到一个角落可以稍微休憩一下。 但一口酒还没入喉，一只肥硕的手便搭上了他的肩。 “晚洲啊。” 来人是一位半秃头的老总，很显然，他并不注重自己的身材，满脸横肉，西装根本盖不住他凸起的肚子。 “一会有没有别的安排？”男人问。 “没有。”顾晚洲不动声色的推开男人的手。 顾晚洲虽不热衷社交，但他总能将自己掩饰得很好。 男人今晚喝了不少酒，面颊通红，一身酒气，他将手里的酒杯放到一边，靠得更近，用只有顾晚洲能听到的声音说：“那我可给你安排好了。” 他往顾晚洲的口袋里塞了一张房卡。 “这个小明星，保证让你爽到起飞。”男人将声音压得更低，“我还让他吃了药，放心，没什么副作用，就是能让你更带劲……男人嘛。这可是我送你的礼物啊，感谢你今晚帮我促成合作。” “……不必了，合作我也没出什么力，只是负责搭线而已。”顾晚洲眼中涌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他后撤一步，将房卡还给男人，“抱歉林叔，有点醉，我去外面醒醒酒。” - “今晚你可一定要好好表现啊。” 前往公馆的车上，魏成功一遍又一遍的叮嘱皓沐：“我调查过了，陈导喜欢乖的，到时候你像平时一样就行，别乱说话，只要这顿饭没问题，你就能争取到陈导的角色，一堆人想排都赶不上号的，还得是我帮你争取机会。” “好。”皓沐乖乖巧巧的应了一声，揉揉眼睛，倚靠车窗，看起来不大舒服的模样。 魏成功知道皓沐有晕车的毛病，于是不再说话，只道一句“你好好休息，一会千万别出错，以后有的是好日子”，便低头看手机去了。 终于安静了。 皓沐阖上眼。 晕车什么都是装的。 平时躲不过魏成功的洗脑，在车上他可不想听魏成功放屁。 陈志乔的确是一位优秀的导演，作品也都无可指摘，作过影片男主角的基本是捧一个火一个。 但那都只是表面。 ——陈志乔，床伴无数，喜好男色，尤其喜欢折/磨，听说每晚都得配一个医生，免得床伴被他玩坏了。 这些事实虽被瞒得很好，但稍微调查下还是能看出风声，也就林途什么都不懂，心比天高，上赶着想参加饭局送人头。 魏成功当时接手皓沐的合同是为了让他当林途的对照组，捧红林途，如今突然要在饭局上将他介绍给陈志乔，铁定没安好心。 事实证明的确如此。 包间里，陈志乔来来回回打量皓沐，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同魏成功握手：“看来你的确诚意十足。” “那是自然。”魏成功回握，将陈志乔引进座位，整顿饭都在同他攀谈，介绍皓沐，当然，更多的是介绍林途。 “我们皓沐啊，长得特别好看，纯天然，也是真的乖，平时特别听我的话，脾气也很好，不容易生气，就是本身没什么主见，可能需要人带带，您看，我这不是就介绍给您了吗？” 陈志乔再次将目光投向皓沐，眼神里露骨的情绪根本没去掩饰：“确实是个好孩子。” 皓沐装作没看出来，适时回以乖巧一笑。 陈志乔和魏成功相谈甚欢，皓沐时刻看着时间，估摸着差不多了，便随便找了个借口出去走走醒醒酒便离开包间，进了洗手间。 隔间里，皓沐点开微博，看到宴会的照片。 由于是公开的宴会，必然配备专业的摄影师，还有特别邀请的记者。 他从照片中找到了顾晚洲。 顾晚洲身高比例一等一的出挑，一身高定西装，游刃有余的穿梭在人群中。 ——此时此刻，他们正处于同一个屋顶之下。 皓沐放大图片，截屏，又点开短信，开始编辑文字。 就在此时。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与此同时，传来魏成功的声音：“你闹什么？饭局，你来饭局干什么？你真当陈导的饭局是来吃饭的？！” 他不知道洗手间是否有人，克制的压着音量：“我全都在为你铺路，签皓沐是为了做对照组，不然签他干什么？他智商全换脸，有长相没脑子，被卖了还帮人数钱，你就好好准备着陈导的角色吧。” 他飞快的挂断电话，洗了手，又走出洗手间，似乎是要见什么人。 皓沐小心翼翼的打开一丝门缝往外看，没发出一点声音。 从他的角度，恰好能够看到魏成功的动作。 只见魏成功从一位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手上接过来一小袋药片，同他握手，男人走后，魏成功又举起药片，轻轻弹了一下，戏谑的自言自语：“你可别怪我把你送上别人的床，要怪就怪你自己太傻吧。” 皓沐挑起嘴角，冷哼一声。 他什么也没说，继续编辑消息，点击发送。 - 丝丝缕缕的热气从浴室中涌了出来。 贺南刚洗完澡。 在家里，他自然没有女装，卸下妆容和长发的他极为帅气，一条简单的休闲裤，上半身裸着，有线条清晰的腹肌，一身荷尔蒙挡也挡不住，属于能让小姑娘尖叫的容貌和身材。 他在公寓楼中装了一片酒墙还有一个小吧台。 房间里灯光昏暗，他为自己调制了一杯酒，浅浅抿了一口，才拿来手机，点开，看到皓沐给他发来一条长消息。 贺南无声的笑了。 ——贺南无法解释皓沐奇怪的性格，因为他过去经历的着实有些多。 总之，皓沐，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傻白甜。 【叮叮，皓沐碎碎念时间。】 【现在是x年x月x点x分，我在五号公馆，顾老师也在这里。】 【我有一点不太好的小计划。】 【今天魏成功带我来参加陈志乔的饭局，我稍微调查过，这老头显然不是什么好货，魏成功把我带来，应该会给我下/药吧？（我猜对了，我看到了），但是，我还是会喝下去。】 皓沐回到包间，脚步有些虚浮。 他在出去前便有些醉了。 那抹酒意浮上眼尾，勾出一抹浅浅的红晕，染在眼底的那颗小痣上，再搭上温软乖巧的眼神。 陈志乔喉结微动，推去一杯他刚倒好的酒。 皓沐惶恐慌张的摆摆手，最后还是接受陈志乔的好意。 他露出甜甜的笑，仰头，喝光了杯子里的酒。 【市面上的催/情/药通常含有丙酸睾酮、绒毛膜促性腺激素、阿米达那等激素，这类药剂起效速度快，大约在10到15分钟内发作，我喝下去大概不太舒服，如果可以，希望你一会能帮我带些可以舒缓的药物。】 包间里的谈话还在继续，只不过人员渐渐少了，陈志乔的目光时不时扫向皓沐，似乎要捕捉到他的每一丝变化。 皓沐的状态看起来并不好，面颊微红，双目湿润，他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喝了什么。 陈志乔估计药效要彻底发作后，便让魏成功离开包间，随后走向皓沐，搭上他的肩。 【恶心。】 【我会跑的，时间差不多了，顾老师也差不多该从宴会中出来了（会答应前往这次的饭局，当然是因为我知道顾老师也会来到五号公馆）】 【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大概这个点，他会出来醒酒，来到二楼露台上，五号公馆的露台非常漂亮，人少，适合休息，顾老师总是很喜欢人少的地方——所以他昨天来到酒吧，让我震惊了一下，我想，一定是他身边的朋友拖他进来的。】 皓沐仰起头，茫然的看着陈志乔，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他似乎反应过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他摇头，不停后退，在陈志乔再次抓住他时，爆发出一股力量，人在危急时刻爆发出的潜能是无限的，就连门外两个看守的保镖都没反应过来，皓沐夺门而出，冲向走廊尽头。 【顾老师一定会在露台，我的行为侧写不会有错。】 【如果我跑向顾老师，他一定会拉住我。】 【你知道么，顾老师表面看起来不可亲近，但他实在是一个太好的人，他救过我两次……如果算上昨晚，那么，他救过我三次。】 【但他不记得我。】 【我可以理解，毕竟我们之前的碰面，能够让人记住的是事件本身，而不是经历事件的人。】 露台上并没有人。 夜风清凉，浅淡的花香和独属于夜晚的空气将身后那些烦闷和吵闹通通隔绝开来。 顾晚洲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他还没来得及转身查看，一个人便扑到他的怀里。 ——他认识这位男生。 昨天他们才在酒吧遇见过。 名字？ 男生似乎没有告诉过他名字。 此时此刻，皓沐的身体很烫，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水汽氤氲。 【对了，林途昨晚想在酒吧挑衅我，他的人把一个酒瓶砸在了顾老师身上。】 【为什么是砸在顾老师身上？他凭什么呢？我不允许。我必须要还回去。】 【贺南，你知道吗，林途啊，是个妈宝，他老妈控制欲极强，脾气也不怎么好。】 灯光闪烁的包间中，林途正在抚摸一个漂亮女人的大腿。 ——原来魏成功让皓沐去饭局是为了给他铺路，皓沐算什么？不就是一个要被送上.床的小可怜？ 知道真相的林途心情大好，今夜的消费也格外阔气。 酒精是会激发人的欲.望的，更何况面前的女人又挺合他的眼缘，于是林途的动作更加大胆了些，他们拥吻起来。 他太专注了，以至于他没有注意到，包间的门被推开了，一个打扮富贵，妆容精致的中年妇女走了进来。 她看到了自己的儿子——她唯一的儿子，正在拥吻另一个女人。 那一刻，极端的、扭曲的占有欲冲上大脑。 中年女人捡起身边的酒瓶，一步一步，走向林途。 “哐当——” 【言归正传，我想，这时候我应该要主动点，毕竟我后面还追了人，我起码得用一点手段混过去，别让他们发现我。】 【不过就算我不这么想，我大概也忍不住。】 【我会亲顾老师的。】 身体太烫了，所以皓沐会本能的去寻找稍微冰冷一些的事物。 他抱着顾晚洲——顾晚洲的手很冰，所以他贴得更近了些。 可是这似乎并没有用。 温度仍在攀升，鼻息滚烫，晕得周围的空气都暧昧了起来。 皓沐仰起脸。 他看到顾晚洲，看到他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于是他又凑了过去。 ——他吻上了顾晚洲的唇。 两个追来的保镖没有靠近，他们认得顾晚洲，也知道他今晚会来五号公馆参加宴会。 他们看到他正在和一个男人拥吻。 人么，尤其是娱乐圈里的人，总有这样那样的秘密，也总有这样那样的癖好，陈志乔的癖好就很奇葩。 见惯了的两位保镖心照不宣的没有出声打扰顾晚洲的“亲密”，互相使了个颜色，往走廊更深的地方去寻找。 【他不是爱讲话的人，昨天我们就没有说过话。】 【但现在，顾老师一定会对我说话。】 【我们重逢后的第一句会是什么？是生气、发怒、或是别的？】 【他会不会把我认为是特意准备好的“礼物”？】 【我好期待。】 顾晚洲瞬间瞪大双眼。 就在十几分钟前，林叔才塞给他一张房卡，要给他一位喝了药的、技术特别好的小明星。 而现在，他昨天帮过的小演员，带着浑身不正常的滚烫就往他怀里撞，还亲他。 巧合么？ 他想，并不是。 顾晚洲猛地推开皓沐，将人抵在墙上，再按捺不住，勾出一抹嘲讽的笑，冷淡的嗓音沉沉砸向耳畔：“难怪你说我很快就会记住你，确实不会再忘记。” 【我想，我大概率会被当成别人准备好的“礼物”吧。】 【但这都没关系，等顾老师知道我才是受害者，而他误解了一个受害者的时候，他会感到愧疚的。】 【愧疚，能让人记住很久很久。】 【这一次，他一定不会忘记我。】 4、第 4 章 第四章 “把药吃了。” 贺南拆开两粒药，将倒了温水的杯子塞进皓沐手中。 皓沐安安静静的坐在床侧，腿上搭了一条毛毯，听话的接过药，仰头吃了，随后伸手，又将水杯还给贺南。 贺南没有立马接过杯子，只无声的看着面前乖巧的皓沐，长叹一口气。 明知道酒里有药还不顾一切喝下去，真是个做事不考虑后果的疯子。 见贺南迟迟没有反应，皓沐抬头看他，疑惑的眨眨眼。 药效还没褪去，微红洇在他的脸侧和眼尾，一双眼睛噙满生理性的水雾，氤氲朦胧。 贺南摇摇头接走杯子，让他去床上躺好，皓沐“哦”一身，整个人往后倒，抱住枕头滚了一圈。 “贺南！”他仰起头。 “叫小叔。”贺南纠正他。 “哦……”皓沐悻悻的垂下眼，很快，又露出一抹温软的笑，“贺南，我亲到顾老师了！” 贺南：“……” 称呼纠正无效，贺南也暂时不想听皓沐今晚的“英勇事迹”，毕竟他还是有些生气的。 他直接将人往被窝里塞，皓沐的皮肤很烫，表情看起来也并不舒服，整个人处于一种迷迷糊糊的状态，会因为不小心的触碰发出很难受的轻哼，于是贺南不得不放轻了动作，小心翼翼的掖好被角。 在要抽出手时，皓沐的眉心忽的紧紧皱起，他明明闭着眼，却本能似的跟了过来，将脸侧倚在贺南的小臂旁。 ——触碰到带有体温的实物，紧皱的眉头明显舒展开了，整个人像是放松了似的，终于肯睡过去。 贺南触碰他的额发，无声的叹了口气。 他在床边坐下：“等你睡着我再走。” 房间太安静了，呼吸声也极其清晰，并不平稳，忽长忽短，听起来有些急促——皓沐不顾后果的喝了药，这点苦他自己得受。 带着滚烫温度的呼吸打在手背，此时此刻的皓沐像只倚在窝里的小动物。 很乖。 每每这种时候，贺南总会想起第一次见到皓沐的场景。 十四年前的某一天，他的哥哥嫂嫂毫无预兆的带回来一个浑身都是刺的阴郁小孩。 小孩的衣服很干净，应该是新买的，可他的脖子，手臂，小腿——凡是裸露的皮肤都布满了伤口，新伤加上旧伤，密密麻麻的叠在一起，几乎没有一块好地。 小孩躲在两个大人身后，充满戒备的、警惕的看着他，毫不收敛身上的刺。 贺南花了很长时间才和这只小刺猬熟起来。 剥去身上的刺，皓沐其实是个十分阳光开朗的孩子。 哥哥嫂嫂——皓止千和童萱将皓沐照顾得很好。 皓沐似乎也比其他小孩聪明不少，从小优秀到大，跳了好几级，提前考上大学，并有继续深造的打算。 直到一年前。 皓止千和童萱去世了。 贺南闻讯赶到医院，看到的却是躺在病床上的皓沐，浑身是伤，面无血色，瞳孔里没有一丝神彩。 ——他的手里紧紧攥着白羽。 皓沐转了身，柔软的头发碰到手背，有点痒。 身体不太舒服，但皓沐依旧是放松且愉悦的姿态，嘴角自然翘起，像是在微笑。 遇见顾晚洲，会让你那么高兴么？ 贺南在皓沐的嘴角轻轻蹭了下，喃喃：“皓哥璇姐去世之后，很久没看到你笑过了。” - 皓沐醒来时，完全分不清现在的时间，窗帘遮光效果极好，窗外的光没有漏进来一丝。 皓沐又在柔软的大床上赖了会，又一翻身，将脸埋进枕头里，没忍住笑了。 昨天他亲了顾晚洲！ 再之后的事他记得不大清楚，总之——虽然顾晚洲看起来十分生气，但还是让人给他开了一间房叫他好好休息。 他住的房间是顾晚洲开的！ 皓沐将昨晚的事完完整整的回忆了一遍，以某种极其愉悦的心情起床洗漱，顺便把关了一晚上的手机打开。 刚一开机，就看见来自魏成功的几十个未接电话，还有一大串消息。 一开始—— 【魏成功：你去哪了？你知道你自己错过的是什么机会？识相点就特么把嘴闭紧给我回来！】 【魏成功：不管你躲到哪，都抓紧时间出来，你别特么把陈导惹了！你想断了自己的退路吗！】 【魏成功：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十分钟内自己回来，你还想不想在圈里混了！被我抓到有你好看的！】 后来—— 【魏成功：沐沐，你不会出什么事了吧？药效起作用了，你可别被其他人看到，快回来吧，好不好，我不把你送出去了。】 【魏成功：陈导也说会原谅你，没事的，我已经解释清楚了，毕竟我一开始没有告诉你真相，快回来吧。】 【魏成功：你应该是找到地方好好休息了吧，今晚先这样吧，明天休息好我在办公室等你。】 皓沐：“……” 看看这放的都是什么屁。 除了魏成功，文永逸也发来了一大串消息——昨天魏成功找人的阵仗太大，文永逸身为皓沐的临时行程助理，自然能够得知此事，一面担心皓沐一面又在微信里将魏成功大骂一通。 皓沐回复他一切安好，文永逸几乎是秒回：【太好了你终于有消息了，我昨晚直接去派出所报案，但失踪二十四小时才能报警，我快急死了！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你在哪，地址发我我去接你！】 好不容易安抚好情绪激动的文永逸，皓沐又给贺南发了“谢谢”，贺南并没有立即回答他——这个点，贺南大概正在工作。 发完消息，魏成功的电话再次打了过来，皓沐懒得理他，直接关了静音，下楼。 “叮——” 电梯到底，门刚一打开，一道耳熟的声音传了进来：“交出来。” 是林摇音。 此刻的林摇音正紧紧攥住一个男人的手，表情异常冷淡：“照片在哪？” 对面的男人眼神躲闪：“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什么也没拍啊！不要污蔑我！” 皓沐仔细打量男人的长相。 满脸憔悴，一脸胡茬，黑眼圈快掉到嘴角，看起来一晚没睡——他的打扮显然不是来五号公馆消费的，看这精神状态也必然不会是哪位顾客的司机，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性。 狗仔。 情况一目了然，狗仔拍了林摇音的照片，被她发现了。 狗仔依旧在抵赖：“五号公馆外围可是开放拍照的，有那么多人在拍呢，你总不能拿个摄像机就说是狗仔吧？其他人手里也有好么！” 林摇音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正要开口，看到了电梯里的皓沐。 她的眼神在一瞬间变了，柳眉微蹙，是一种十分复杂的神情。 昨天两人才一起拍过广告，不可能装作不认识，她朝皓沐点点头，算是打招呼，给他让开了路。 但皓沐只是走出电梯，并未离开。 他问林摇音：“怎么了？” 林摇音一开始并不想回答，思考片刻，还是说：“他拍了我。” 狗仔疯狂挣脱林摇音的手，但甩了半天愣是没甩开，只能狡辩：“我哪有，我带个相机就是拍了么？你刚刚不也看过了，里面什么也没有！” “嗯。”林摇音说，“储存卡取出来了，相机里当然什么也没有。” 狗仔见林摇音油盐不进，只好将目光转向皓沐，求助似的：“小哥，你也帮我说说话，我真的什么也没拍，她硬要我拿储存卡，我是真没有！” 皓沐没有搭理狗仔，转头问林摇音：“你违法犯罪了么？” 林摇音：“？” 她并没有明白皓沐问这句话的意义，但想了想还是回答：“没。” “是公开行程么？”皓沐又问。 “不是。”林摇音说。 “你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嗯。” 皓沐了然，他对那位狗仔礼貌的笑了笑，客套似的：“既然没有任何违法犯罪，私人行程，不愿公开，被发现了，那也只能说明你职业能力不够过硬，你就把照片交出来呗。” 狗仔：“……” 怎么可能交出来！ 林摇音刚参加完选秀，被卡位没出道，虽然节目已经结束两三个月，但是现在她的热度还在，更何况，他拍到的不止是林摇音，还有陈导！ 陈志乔进五号公馆的时候只有一个人，第二天出去时却和林摇音一起，而林摇音昨天进来时还挺正常，第二天出来就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脚步虚浮。 两人什么都没发生，这可能么？！ 陈导从未有过花边新闻，在大众眼中也是青年才俊的形象，这组照片，必然能卖出一笔不菲的价格！ 想到下个月还没着落的房贷，狗仔更加咬死不肯承认，直接把背包交出去：“说了没拍就是没拍，储存卡没有，包在这里，不信自己看。” 皓沐没有动狗仔的背包。 翻阅私人物品是侵犯隐私权的。 他问：“你有同伴么？” 狗仔：“？” 皓沐：“哦，你没有，你是一个人，你是刚入行不久么？五号公馆多有明星消费，也经常有商业宴会，你没有门路，所以来这边碰碰运气？” 狗仔：“……” 皓沐一笑：“对了，昨晚顾老师也来了——顾晚洲，你有拍到他么？能给我看看么？也存在储存卡里么？” “……”狗仔被问得莫名其妙，“你到底想说什么？我没时间听你说废话，我要走了！” 说着他转身就要走，脚才刚抬起来，皓沐的声音再次响起：“储存卡在裤子左侧第二个口袋，拿出来吧？” 随后他又转向林摇音：“只删掉你的这几张，不碰其他的，好吗？” 猛不丁被说出了储存卡的位置，狗仔一怔，一口否认：“你在说什么，我、我没有！” “刚刚和你说的并不是废话。”皓沐说，“说话时人的情绪会放松，身体会自然而然呈现出‘无意识’的状态，你的重心向左偏，视线下移，比起右腿，左腿的肌肉显然更要僵硬一些，当我提到储存卡的时候，尤其明显——嘴巴可以说谎，但是身体和行为不会。” 皓沐依旧是一脸乖巧的笑：“可以拿出那个口袋里的东西么，如果我猜错了，我向你道歉，并让你离开，好么？” 狗仔整张脸都沉了下来，手紧紧捂住口袋，林摇音冷漠的看着他，无声的对峙片刻，狗仔放弃抵抗，不情不愿的将储存卡交给林摇音。 林摇音连接手机读卡器，没有立即点开。 她原以为皓沐会好奇她究竟被拍到什么照片，以致于她不依不饶的要狗仔交出照片——毕竟被狗仔拍这种事太常见了，常见到太多人都已经麻木了。 但皓沐并没有想要凑热闹的意思，转身就已经来到前台，办理退房手续，还和前台小姐姐聊了起来，小姐姐笑得开心，给他递了一个箱子。 林摇音这才把注意力放到屏幕上，为了确保照片被彻底删除，她用软件检测了数次。 狗仔见照片没有留下的可能，索性不挣扎了，直接问：“所以你和陈导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们一起出来？想来想去真的很不对劲，你要真没事被拍就被拍呗，多正常，为什么一定要我删除？” 林摇音声音依旧冷冷淡淡：“关你什么事？” 狗仔：“……” 他怎么想怎么不对。 当初选秀播出时，他也有追过，林摇音并不像现在这样冷冷冰冰的，在节目中，她一直是阳光小仙女的形象，节目才结束不到三个月，怎么变成这样了？就算是人设，反差也不能这么大吧？ “好了。”林摇音拆下读卡器，将储存卡还给狗仔，狗仔接过，抬头时恰好对上皓沐的眼睛。 明明是个看起来未经世事的男生，长得也极其好看，爱笑，阳光开朗，但不知道为什么，狗仔总觉得这人不太好惹——不仅仅是因为刚刚几句话让他不得不交出储存卡，更是一种感觉。 狗仔不敢和皓沐多交流，拿了储存卡快步离开了。 直到皓沐在对面坐下，林摇音才发现，皓沐拿过来的是一个医药盒。 他看出什么了？ 林摇音下意识想要躲开，但皓沐比她更快一步，握住她的手腕，小心翼翼的撩起她的腕口。 再躲已经来不及了。 林摇音的整条小臂上，布满了伤口。 新的伤口还在渗血，同已经结痂的旧伤口混在一块。 早在昨天，皓沐便注意到了林摇音的不对。 虽然她总拿长袖挡得严严实实，但是偶尔几次，还是会无意中露出来。 ——正常人的手上是不会出现青紫色的伤痕的。 林摇音要挡，说明她不愿意说，皓沐也没有多问，他只是打开药瓶，尽可能放轻动作幅度，小心帮她涂上药。 “这个狗仔太过分了，居然没认出来我，怎么说好歹我也上过几次黑热搜。”皓沐抱怨。 林摇音没回他，静静的看着皓沐的动作。 他似乎很熟悉上药的步骤。 同时，她也看到了皓沐的手臂。 手臂上有淡淡的黑色素沉淀，远了看不出来，但此刻因为涂药，他们的距离稍微近些，看得较为明显。 ——很显然，他曾经受过类似的伤。 “你穿长袖，我帮你缠一层纱带，回去记得拆开，不透气容易化脓的。”皓沐缠上薄纱带，又轻轻撩下袖口，帮她系好袖扣，提醒道，“这种伤口不深，但还是要涂药，否则很容易留疤。” 林摇音依旧一言不发。 她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好在皓沐并没有追问，他合上药箱，准备还给前台小姐姐。 与此同时，五号公馆大门外停下一辆出租车。 文永逸冲出车门，直奔大厅，拉着皓沐上上下下来回检查：“你没事吧你没事吧？真的吓死我了！还有哪难受吧，走，我们去医院，王八蛋陈志乔……” 说到一半，文永逸才注意到身边还有一个人，连忙将后半句咽下去。 听到陈志乔，林摇音明显不对劲，后背一颤，脖颈肌肉紧绷，瞳孔微缩。 皓沐注意到了，但林摇音完全没有想要说的意思，他便没有过问。 他拎起医药盒，对林摇音笑笑：“我先走了。” “哦，谢谢。”林摇音怔怔道。 上药时，由于不知如何应付，她并不觉得如何疼痛。 直到这会，药水渗进伤口中，林摇音才感觉到手臂上隐隐作痛和隔着薄纱布和长袖衬衫的闷热感。 此时是午后，阳光金灿，皓沐在文永逸的嘘寒问暖中走出大厅，又在他脸颊上用力的搓了好几下，像是在宽慰。 此时云层散开，他就那样站在斑驳氤氲的阳光中，脸上总是挂着轻快的笑容。 林摇音一点点握紧拳头，用力得指尖发白，用力的指尖颤抖。 伤口的疼痛渐渐蔓延。 5、第 5 章 第五章 第二天。 办公室中。 以茶几为中界限，对面两个会客沙发上坐了四个人。 皓沐和文永逸坐在一边，魏成功和头上捆了绷带的林途坐在他们对面。 两拨人处于某种对峙中的状态，谁也没有先开口。 文永逸握住皓沐的手腕，拇指轻轻按动，是一个安抚性的动作。 皓沐的性格太软了，又总有一种没经历过社会的天真。 魏成功就是吃准他这一点，轻而易举的拿捏他，总是给皓沐买反向热搜，泼脏水——文永逸老早就看不下去了。 没想到这次魏成功竟是直接下药要把皓沐送上别人的床？！ 不论魏成功想要用什么借口糊弄过去，他都不能让自家舍友吃亏！ 原则性的问题他不可能让步！ 文永逸在心中疯狂打着腹稿，同时注意气势，时刻保持一种怒目直视的眼神。 对面的魏成功丝毫不惧前来找麻烦的两人。 一个性格软，一个地位低好欺负，凑一块能闹出什么风浪？ 昨晚饭局的事，的确有些理亏，但那又怎么样，他有一万种方法能在皓沐面前糊弄过去。 没人比他更了解他手下的艺人。 ——皓沐，天真到令人觉得智商不太高的地步。 魏成功露出一抹不屑的笑，赤/裸/裸的将不以为然的情绪摆在脸上，文永逸顿时怒火中烧，就在文永逸准备打破沉默率先开口时，皓沐先一步站了起来，从文件夹里抽出一页报告放在桌上。 皓沐：“早上我去医院抽血了，这是血检报告，丙酸睾酮、绒毛膜促性腺激素呈阳性。” 魏成功脸色微滞。 皓沐又将一份优盘放在文件上方：“魏哥，我保存了所有与饭局有关的记录和语音通话，也拿到了昨晚会所的监控。” “如果我选择报警，我可以拿到更多证据，你们昨天根本没有想要掩饰，不是么？” 皓沐倚在皮质沙发上。 办公室的沙发很软很舒服，有时候他喜欢在这里午休，也很适合这样一次对峙。 但他的姿势并不轻松，反而有种僵硬——像是这些从容都是他强撑出似的。 魏成功的脸色顺了些。 皓沐继续道：“我并不能理解，你们在计划类似的事情的时候为什么会有不想掩饰的想法，魏哥，你认为我不会反抗，还是我真的傻到不会保护我自己？” “我们的合同上似乎没有关于违法行为的免责条款？嗯，的确，昨晚的事对我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哪怕去报警去上诉依旧是以调解为主。” “但我的选择依旧有很多，比如，曝光这件事，我、你、陈导一起完蛋，反正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或者……” 皓沐看了一眼林途，深吸一口气：“伤口疼么？听说是因为你在酒吧和女人乱.搞，被老妈拿酒瓶揍的？还是要好好养好伤口的，身为爱豆，这种事被粉丝知道，她们会伤心的。”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点到为止，接着就起身，慢条斯理的收起报告和优盘，带着文永逸一同离开了办公室。 办公室的两人处于一种呆滞的状态。 半晌，林途讷讷的转向魏成功：“魏哥，他是什么意思？” 魏成功看到林途头上的绷带，心中猛地涌起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情绪：“妈的，没想到兔子逼急了也会变聪明。” 他咬下后槽牙：“他在威胁我们，不过……” 魏成功话音一顿，神情骤然放松了下来，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装出来的威胁，可不是真正的威胁。” “叮。” 电梯门渐渐合上。 文永逸勾上皓沐的肩膀，很是欣慰：“皓沐！你长大了！你终于懂得保护自己了！” “摆证据不废话，扬言要曝光，直接给了魏成功好大一个下马威！他不得不给你资源，代言、综艺、剧本！” “你肯定后面都计划好了吧！嗯？有没有看上的目标，就特么应该用这件事狠狠坑一波魏成功！谁让他之前老欺负你！！快快快，你告诉我，后面还有什么想法？” 皓沐眨眨眼，在文永逸期待的眼神中，认真道：“完全没有。” 文永逸：“……” 电梯运作，快速向下，片刻的失重让大脑有一瞬间虚浮。 在这样片刻的虚浮感中，皓沐垂眸缓缓开口，自言自语似的。 “封口费应该是有的，不过魏哥一直认为我的智商不高，刚才的强势也都是装出来的，大概只会给我一个看起来是大制作大投资，实际上不会有一点水花的剧本吧？” - “《猎线》，听过吧，大制作！” 两天后，魏成功果真带着剧本来到皓沐住处。 皓沐的住处比较偏，没有电梯，魏成功常年没有运动，爬了八层楼整个人已经虚脱，气喘吁吁，却还努力保持语气上的体面。 “投资，这个数。”魏成功比了个手势，“金主爸爸是路氏集团二少爷，绝对不会出现资金短缺的情况。为你争取到这个角色也不太容易，主要是运气比较好，剧组已经开拍了，这个男二吧，前几天犯事曝光，被抓了，现在正好空出这一个位置。” “皓沐啊，你好好考虑考虑要不要接吧，魏哥的确很想帮你，可你也知道，你的咖位还是小啊，能给你拿个男二的大制作，戏份占比还重的角色，我也是废了老鼻子劲，你仔细看看，片酬也写在这了，其他地方我也帮你看过，你本身要没什么问题就可以直接签了。” 魏成功将剧本递给皓沐，看着皓沐兴高采烈的签下合约，并将装了证据的u盘和检验报告亲手交到他的手中。 车辆驶入车道，魏成功将u盘连接手机，找到文件夹。 “魏哥。”林途极为不爽的靠在后座上，语气既不甘心，又十分委屈，“《猎线》那么好的剧本也没听你给我提过，直接就给皓沐啊？他接的住么？瞧皓沐那样，你随便给个网剧不就糊弄过去了么？魏哥，你不会真要捧皓沐吧？” 魏成功删去文件夹里的图片和视频，很是不悦的敲了下林途的头：“有点眼光！你真觉得《猎线》是好项目？！” 林途：“？” 林途不懂，魏成功也懒得解释，只是不屑道：“我说了，装出来的威胁可不是真正的威胁，皓沐啊，空有一张脸，智商还是不太够用。” 魏成功删去最后一张照片，将u盘拔下，随意丢在后座上，极为惬意的倚上车座靠背。 “你也准备准备，给你联系了剧组，剧本发你邮箱了，准备准备半个月后进组。没出意外的话你之前拍的同题材刑侦剧和《猎线》应该能同期播出，到时候啊，皓沐还是得给你做对照组。” 与此同时，楼上。 文永逸怀里抱着剧本，比皓沐还要兴奋：“哇，沐沐，大制作男二！要真能拍成，你必须火啊！你就该早点强硬起来，该死的魏成功，不也是欺软怕硬！！” 皓沐正在接电话，闻言转过身，朝文永逸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文永逸后知后觉的点点头，放下剧本，不再出声。 “《猎线》？这可不是好项目。”听筒里传来了贺南的声音，“表面上是路氏集团二少爷投资，实际上，底下还有一层内幕。剧本质量奇差，又是学习国外边拍边播模式，很容易被卡审核，项目开始前的业内评估都不大看好这个项目。为了这个本子把能搞凉林途的证据给出去，失去一次整魏成功的机会，会不会太亏？” “嗯？男二，亏么？” 皓沐正说着话，手机忽然一震。 【来自超级追星团：小可爱，你关注的@顾晚洲更新微博啦，戳我跳转阅读哦！】 皓沐点进链接。 顾晚洲万年不更的微博在今晚终于有了动静。 他发了一张照片，是一张夜景图。 北城最具代表性的建筑拔地而起，屹立于夜空之下。 灯火瑰丽，极近，极为宏伟。 皓沐朝窗外望去。 ——他同样能看到这一栋建筑。 但他离得太远太远。 听筒另一边，贺南似乎也猜出了皓沐的言外之意。 “所以，你绕了一圈，不仅仅为了让顾晚洲记住你，也想要这么个角色吧？” “是的。”皓沐对贺南一向十分坦诚，毕竟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和贺南一块长大，“因为我真的很想红，贺南。” “想红嘛，不可能只是碰运气。不过还有一个原因——”皓沐顿了顿，问贺南，“你不觉得这个角色和我很像么？” 贺南并没有立马给出回应，而是短暂的停顿了两三秒，才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嗯？” - “天生犯罪人？” 席嘉致翻开桌面上的剧本，一眼就看到被着重标记的某个角色。 “这个角色设定不错啊？大脑结构异于常人，枕骨中窝有明显凹陷，结构差异导致他酷爱狂欢，对恶意有不可遏制的欲望。” “嗯。”顾晚洲正在认真的给每一位角色进行分析，并没有停下笔，边写边说道，“这个角色不大好表现，角色本身有犯罪的欲望，但是他并没有实施任何犯罪行为，在镜头前，心理层面和行为层面的矛盾要通过眼神、表情和动作体现出来，很考验演员的演技。” 席嘉致就站在顾晚洲旁，今晚他来到顾晚洲家是为了核对之后的行程。 不久前，《猎线》剧组邀请顾晚洲前去片场做角色指导，时间就定在两天后。 ——这也算应酬的一种，主要就是刷刷脸，哪怕只是过去站一站走个过场也可以。 但顾晚洲却准备得极其认真，为每一个角色都写了详尽的分析和理解。 即使剧本不怎么样，项目也不被看好，他也还是希望能让每一位新人演员都能得到更好的表演上的指导和提升。 席嘉致又继续说：“对了，你之前不是在五号公馆开了个房？谁啊？你谈恋爱了？不对啊，你不是一直在找某个人么？放弃了？真谈了你得提早和我讲啊，我好提前准备。” 顾晚洲笔尖一顿：“……” 那晚的后续说多不多。 一开始，皓沐似乎还能有意识，到后来，药物作用使得他彻底昏迷过去，最后几步已经直接挂在了他的身上。 滚烫的手臂贴着后颈。 在他离开房间前，皓沐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用力睁开眼，用一双氤氲朦胧的眼睛看向他，连呼吸都浸满潮湿的热意。 “我好想你。” 他摩挲的顾晚洲的耳廓，这样说。 席嘉致没有注意到顾晚洲短暂的怔愣，在话题跑偏后又再次将话语拉回《猎线》。 “诶，对了，男二，就是那个什么天生犯罪人的那个角色，演员终于有着落了，这两天急匆匆定下的，照片我看过一眼，是个挺可爱挺好看的小演员，看起来很年轻，也不知道能不能演好，叫什么来着……？诶，算了，反正你过两天也见到了。” 6、第 6 章 第六章 公交车站，皓沐拖下行李箱，手机里正在播放魏成功刚发来的语音。 “我这边还要负责林途的剧，你那边没法跟组哈。文永逸跟你就行，我已经联系了剧组的人出来接你，片场就那点事，你自己看着办吧。” 文永逸：“……” 文永逸：“什么叫自己看着办？这么偏！没给联系方式，也没告诉详细地址，这算什么啊？怎么找？去哪找？” 文永逸一生气，整张脸就泛红，皓沐好脾气的从背包里掏出瓶水，帮他拧开：“喝点。” “谢谢。”文永逸结果水，灌了一口，替皓沐愤愤不平，“你就是脾气太好了，魏成功才不重视你，都是艺人，怎么林途就要陪，你就自己看着办？” “别生气别生气。”皓沐看起来完全不在意，甚至还能够安抚文永逸。 “你就是皓沐？”说话间，有个略显圆润的人从马路对面走了过来。 来人叫高永安，是剧组负责接待的人员。 很显然，高永安对这份工作并不满，更对自己居然要来为一个十八线带路而感到不满，一路上都没给好脸色，阴沉着张脸，边走还边和同事发语音：“真是，什么十八线啊还要人接，自己不会找路么？” 文永逸一听瞬间炸开，他的脾气较急，想也没想直接怼回去：“什么叫十八线还要人接？你的工作不就是负责接待我们的么？” 一句话全被录进语音中，高永安松开发语音的手，缓缓转过身：“你说什么？” “我说错了？”文永逸反问，“这种态度，不怕我去投诉你么？” 高永安脸色一沉，走向文永逸，硕大的阴影压了下来，脸侧的横肉一抖，或许是体型加成，再加上下垂的眼角，整个人身上显出极度凶神恶煞的姿态：“你再说一遍。” 文永逸微后退一步，可一想到万一他怂了，皓沐就只有被欺负的份，于是强行抬起头。 正要开口，一旁的皓沐拉住他，来来回回打量面前这位身材壮硕的工作人员。 “高永安？”他开口，“年龄二十八到三十三岁之间，性格急躁，没有稳定工作，片场只是找的兼职？你的住处应该离片场不远，有一辆浅色的车，但不经常开，你比较注重细节，有点轻微洁癖，你……有过前科？” 高永安明显一愣。 “是因为什么？偷窃？诈骗？经济犯罪？”皓沐一边说，一边观察高永安的表情，“性骚扰？比性骚扰更严重？猥亵未遂？” 每说一个词，高永安的表情都在变化。 由一开始的嚣张，到茫然，再到如今的慌乱。 皓沐眉心微皱：“啧。” 高永安显然十分心虚：“你胡说什么！” “就当我胡说吧。”皓沐一幅无所谓的语气，说，“带我们进去吧，还有挺远的路，东西有点多，帮我们拿一点，可以么？” 高永安撇下嘴角，他并不知道面前这位年轻人怎么看出他的秘密的，但话已至此，高永安只得咬死嘴角，安安静静的继续带路。 通往片场的路两边种满了树，微风拂来，竟是有股细细密密的微凉。 “你是怎么知道的？”文永逸小声问皓沐。 “看出来的。”皓沐说，“他的性格很明显，急躁的人通常喜欢浅色系，以白色和浅灰色居多，他收起手机时有下意识抹屏幕的动作，受不了屏幕上的灰，说明他有轻微洁癖。” “同时，片场接待大部分是兼职，地位不高，以他的年纪不应该只甘心做个兼职，那为什么不去找工作？你看他手腕上的色差，这说明他的手腕上长期佩戴过手环或手表。” “如果有常年戴表的习惯，忽然没戴，肢体必然会有惯性反应，例如偶尔抬起手看时间，或者手腕有轻微摆动，但他并没有，肢体轻松，更像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这表明他佩戴的应该是某种手环，而且他他有一种极度想摆脱的想法——那就很好猜了，必然是属于出狱之后一段时间必须佩戴定位手环。” 文永逸有一瞬间震撼，他看着不情不愿帮两人拖行李箱的高永安，又看向皓沐，“就只扫两眼你就猜出来了？” “告诉你个秘密。”皓沐凑近文永逸，“其实我就读于京大行为心理专业，因为一些原因放弃了保研。” 文永逸：“……” 开什么玩笑？ 京大，top1高校，尤其是心理专业，全国顶尖，无数刑侦专家都曾前往京大进修，考研名额更是少之又少，放弃保研？！ 根本没可能。 皓沐今年刚二十，以他现在的年纪，大学应该都还没毕业。 更何况，要真有智商考上京大行为心理学……还能被魏成功欺负成这样？！ 文永逸虽然有心挺一把自家舍友，但实在难以说服自己，为了不拂他的面子，很是不走心的回了一句：“你真厉害！” - 片场外。 高永安蹲在道路边，一脸不爽的将烟头丢弃。 本来他就不是很喜欢这份人人都能轻贱的工作，为了少得可怜的日结工资，他必须每日在片场中赔笑，原以为遇上个十八线能嘲讽几句，没想到三两句被对方扒出自己的秘密。 他一脚踩上烟头，欲灭不灭的细雾自鞋底溢出来，一辆车由远极近的，高永安顿时变换表情，换上一副憨态可掬的笑容。 ——比起十八线，他可更愿意接待有地位的。 指不定哪天舔对了，就能往上爬呢？ 车门打开，一条笔直的长腿伸了出来。 来片场做角色指导不需要穿得太正式，顾晚洲穿得比较休闲，只是一件简单的白衬衫加深色的西装裤。 “哎，您好您好。导演派我来接您，顾先生。”高永安毕恭毕敬的来到车门旁，主动接过顾晚洲的行李，“您大老远来到这辛苦了，片场秩序很好，您可以放心，记者也联系好了，到时候您说可以的时候再入场，接下来由我带您去片场，有什么我能帮您？” “倒是有一件。”顾晚洲说。 “得嘞，什么事，您说？”高永安露出谄媚的笑容。 “安静点。” “……” 顾晚洲前往片场实际上是私人行程，并没有公布，高永安带领他进入片场，说道：“导演正在拍摄，我先带您去休息室等一会。” 片场很大，分为a、b两个区，各自搭了布景和机器，道具老师正在调整道具，场务人员来来往往。 一位身穿黑色卫衣的男生从两人身后经过。 紧接着，顾晚洲耳边传来了场工的窃窃私语。 “这就是陈导塞进来的男二？” 其中一人瞥向刚路过的皓沐，小声说道。 “可不就是他么，长的就是一副小白脸的样子，职业卖屁股吧。” “真的假的啊，消息可靠么？求证过么？” “这还要求证么？前一晚和人陈导吃完饭，隔天就被送进咱们剧组，你说我们剧组吧，投资大是吧，哪轮得到这个叫不出名字的？” “看他长那么好看，比女人还漂亮，玩过吧？” 顾晚洲眉心微蹙。 他并不喜欢听这些议论的话语，也没有兴趣管其他人的闲事，然而，在转弯时，正好看到了那位传说中的“陈导塞进来的男二”。 他记得很清楚。 皓沐。 不久前他们才在五号公馆有个不那么愉快的见面。 皓沐身穿一件宽松的黑色卫衣，乖巧的坐在导演身边，他应该来了一段时间，妆容和发型已经做好，带了角色妆的皓沐五官异常突出，有种混血感。 顾晚洲脚步一顿。 “他怎么在这？”他问。 “还能怎么？您也在圈里待过，有些人嘛，卖了屁股呗。”高永安终于逮住机会发泄刚才被拿捏的愤怒，“吃个饭而已，转天就被塞进来，能有什么演技啊，您看他那一脸花瓶样，明显和我们组男二的形象不符，我看他只会干瞪眼吧。” 另一边，导演正在给皓沐讲戏。 “你刚来，可能进入状态不够快，听我描述找找感觉。” “你是个疯子，你爱她，爱得无法自拔，你想一整天都盯着她，把她藏起来，但你不能，你知道那样并不对，所以你只是默默的守护着她。你无法容忍伤害她的人，当你得知她遇到危险的消息，你的第一反应是愤怒，一种无法遏制的愤怒，你在家里忍了很久，想了无数种办法，最后，你忍不住了，依旧决定用你自己的方式去为她报仇。” “现在，你遇到了凶手，你准备动手。大概是这样，你找找感觉，我过去一趟，五分钟后咱们开拍。” 导演和皓沐沟通完，走向顾晚洲，热络的搭上他的肩：“你来啦，辛苦你大老远跑一趟，我们组都是新演员，需要有个人指导指导。” “没事。”顾晚洲说。 “你怎么老盯那个小孩呢？”导演叹了口气，用一副你懂得的语气，“皓沐，陈志乔塞进来的。” “陈志乔？怎么回事？”顾晚洲问。 “谁知道呢？”导演耸耸肩，“陈志乔来找我的时候脸色臭的哟，吃炸/药似的，也不知道谁惹他了，不过这人你也知道，能主动伸手帮谁啊，听说在五号公馆吃了顿饭就送过来了，陈志乔么，还喜欢用药，小小年纪哟。” 用药？ 顾晚洲一怔。 导演在顾晚洲肩上轻轻拍了拍：“我先过去啊，头挺疼的，我还不知道后边怎么拍，这种小鲜肉整个气质就完全不像男二，我最烦花瓶了，哎，我先试着看看，你让高永安带你去休息室。” 说完，导演火急火燎的小跑回到摄像机前。 “我们走吧顾老师？”高永安拘着一脸笑容。 顾晚洲没有动，目光投向拍摄现场：“等等，我先看看。” “《猎线》第三幕第一镜！action！” 拍摄开始，周围的灯光暗了下来，长臂摄像机跟随角色移动。 “咔嚓。”皓沐身着长靴，一脚踏入泥泞的淤泥中。 《猎线》的男二被设定为天生犯罪人，由于大脑结构异于常人，导致他的思考逻辑和行为模式与常人不同，他将女主角当做唯一的精神支柱，在平日里，他可以扮演好一位正常人，但一旦女主陷入危机，他隐藏起的性格便会真正显露。 他没有共情的能力，只有有病态的占有欲和狂欢欲。 有雨落下，道具雨水在昏暗的光线中如同断裂的细针，砸进淤泥之中。 皓沐一步步靠近凶犯。 冰凉的雨水沉甸甸的压下头发，挡住了他的眼睛，只有白到不正常的皮肤，还有异常显眼的唇。 “哎，长得就跟女人似的，走的也软绵绵的，这怎么可能演好呢？”高永安逮着机会就开始贬低皓沐。 还想继续说，但顾晚洲忽的冷冷瞥向他，高永安只得闭上嘴。 高永安的这种想法同样出现在试验凶犯的演员脑中。 一般情况下，这种极致愤怒的感情应该充满爆发力，但皓沐身上却没有半点怒意，更像是在镜头前惺惺作态。 “又要来好几遍了，果然不能和新人搭戏。”凶犯扮演者这样想。 他的想法仅仅止步于皓沐走到他面前的那一刻。 他看到了皓沐的表情。 那是一种极度疯狂的表情——明明笑得温和，看不出半点怒意，可当那双深色的双眸微微下压，浑身的冷冽气息瞬间溢满周身，他准确的找到镜头的位置，抬眼，露出一个像极了病人的、苍白的笑，然后将手指轻轻抵在凶犯的脖颈上。 一下，两下。 他抚摸着脖颈上的脉搏。 “你以为你伤害的是谁？”他这么问。 饰演凶犯的演员一愣，霎时间冷汗涌起。 凶犯在皓沐面前，肩膀颤抖，皓沐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把刀，慢条斯理的擦过，白色的布在雨夜中异常显眼，凶犯想逃，或者想要喊人来救他，可他不过刚张开口，所有声音都被堵在了喉咙之中。 ——皓沐忽然抬起了头。 这一幕的设定是，女主会出现在两人附近。 男二看到了主角。 皓沐看见了顾晚洲。 他的眼里是讶异，也是眷恋，在那一刻，他久久凝视的那一方向，他明明干着最令人惊惧的事，脸上，却露出一抹极其温和、极其乖巧的微笑。 雨水打在脸侧，少年的卫衣宽松，浑身上下都是苍白的气息，他抬起食指，置于唇前。 “嘘……” 第一镜拍摄结束。 或许是对皓沐的期望值实在太低，等表演结束好一会，导演才后知后觉的喊道：“咔！通过！” 负责后勤的妹子连忙将浴巾递给皓沐，导演大笑着走上前，用力拍了拍皓沐的肩膀——很显然，他对皓沐的表演十分满意，饰演凶犯的演员从地上爬起，也围到皓沐的身边，皓沐身上全无方才表演中异常气息，乖顺的和众人说话。 不远处，高永安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他的确被吓到了。 片场的场景和电视中看的不太一样，人员嘈杂，加上没有经过调色，实际上很难有代入感。 但刚刚完全不一样。 ——尤其是当皓沐的眼神往这个方向看过来时。 就仿佛，他并不紧紧是在演，而是他本身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顾晚洲同样久久未开口。 这一幕实际上很难演绎，剧本又只是寥寥几个字的描述，情绪如何表现，动作如何安排极其考验一个演员对于角色的理解。 导演将这一幕放在最开始拍摄，也是为了了解皓沐这个“关系户”的水平。 很显然，皓沐的表现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 导演和皓沐交流了想法，之后让他重新妆造，人群散开，片场再次动了起来，皓沐在人来人往之中再次看向顾晚洲，露出一个笑容。 他的身上裹了白色的浴巾，刘海软趴趴的贴在额前，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一颗小虎牙，浑身都是乖稚的少年气。 这是他们第三次见面。 顾晚洲却忽的想起了上一次见面的场景。 由于过于愤怒而没注意到的细节在此刻浮现出来。 当晚的皓沐出来时似乎十分急促。 送他去房间时也总是警惕的回头。 就好像，可能会有人在身后追他一样。 再加上方才导演透露出的消息。 和陈志乔在五号公馆吃了顿饭，陈志乔有用/药的特殊癖好，以及第二天吃炸/药似的来把皓沐塞进剧组。 一条清晰的逻辑链在脑中构建。 也许……是他误解了什么事？ 7、第 7 章 第七章 片场的事并不少，这一天，顾晚洲仔细观看了每一位新人演员的拍摄现场。 不怪说这是一部没多少人看好的剧组。 投资虽然多，但是几乎每个人都是关系户，凑在一起，简直是群魔乱舞式一锅乱炖。 《猎线》的导演是顾晚洲的好友。 导演人到中年，片子拍过不少，被人熟知的却不多，属于典型的胸有大志却又怀才不遇，总是缺点运气。这次突然有个投资多、加上播放模式新颖的本子找上他，哪怕业内评价都不大好，又是一部扑街剧，导演还是想要抓住这次机会。 今天晚上并没有拍摄计划。 一天的拍摄之后，顾晚洲和导演交流过看法，回到了不远处的酒店房间，和席嘉致以及工作室其他合伙人开了场视频会议。 会议结束大约半小时，顾晚洲收到了导演发来的消息。 【晚洲啊，一会如果没有什么事，来一起聚餐吧，孩子们都很期待见到你。】 顾晚洲揉捏额心，长叹一口气。 “怎么回事啊，听起来又是很头疼的样子。” 林初涯正在和顾晚洲连接着视频。 顾晚洲的好兄弟，林初涯，尤其喜欢在下班之后拨打视频通话骚扰他，久而久之顾晚洲也逐渐习惯，有事就直接挂那，各做各的事。 “又是聚餐。” 顾晚洲说着，戴上一边耳机，起身打开了电视，晚间新闻声音回荡在整个客厅。 他住在片场附近的公寓式酒店，有一室一厅和厨房。 顾晚洲走进厨房，开火将水烧开，在已经解冻好的鸡胸肉中间切开一道小口，放进锅中。 为了下一部电影，他需要保持较低的体脂率，一会聚餐也没法吃东西，因此只打算简单的拌一块鸡胸肉。 “你就该把你做饭的过程发微博上，粉丝们铁定嗷嗷乱叫。”林初涯说。 “拌个鸡胸肉而已。” 顾晚洲又往锅中放进葱、姜片、花椒和料酒，定时十五分钟，很快，调料的香气飘了出来。 新闻女主播的声音成了背景音。 顾晚洲十分享受烹饪的过程，哪怕只是十分简单的食材，至少在精心准备的时候，时间和思绪总是会慢慢平静下来。 林修涯又讲了几句车轱辘话，详细描述了今天的伙食以及最近的熬夜心得，极长的呼出一口气：“对了，让我头疼的案子，终于调查出死者身份了。” 十五分钟到，顾晚洲捞出煮熟的鸡胸肉，放进冰水之中，开始在另一个碗中调制调料。 切开柠檬，果肉水分多，甜香气味丝丝缕缕。 “北河河岸无名女尸？”顾晚洲问。 “对。”林修涯说，“不知道你认不认识，是一位女爱豆。” “近日，北河河岸无名女尸警方有重大突破。” 为了印证林初涯的话题似的，客厅中的新闻恰好也播出了这件事，屏幕上，女主播声音严肃，“由于尸体腐烂程度过高，时间过久，有效信息过少，短时间内无法考据死因和具体死亡时间，警方根据死者的dna信息，结合近期失踪报案信息，最终得出死者身份，系《爱豆练习生》参赛者，米雪。” 《爱豆练习生》当初十分火爆，米雪也曾经进过决赛，只是在赛后，和公司闹了解约，从此再也没出现在公众视野，如今新闻一播出，微博上直接炸了，#米雪#的话题直接冲上热搜。 【？？？？？？】 【真的假的？！】 【卧槽？米雪？我当初还粉过她，每天都拿我姐妹的账号投票，不是，怎么就两三个月没关注就变这样了？！】 【我说怎么没声音了，和公司闹解约也没半点后续，雪藏了也不至于一点声音没有，卧槽怎么就成了无名女尸？！】 《猎线》剧组聚餐的地方同样在讨论这个话题。 “米雪？！”一位女演员看到热搜，尖叫出声，“当时她还和我说要离开公司挣大钱，怎么现在……？？” “怎么回事？展开说说？” 女演员满脸震惊的将当初米雪和她的聊天记录展示出来。 【米雪：baby，我和公司解约了。】 【爱丽丝：？？？？？】 【米雪：进圈不就是为了搏个未来么？发现了其他门路，解约了，什么破公司，老娘不伺候了。】 【爱丽丝：？？？门路？什么门路？！】 两人的对话到此戛然而止，米雪再也没有回复过她。 “我当时……还以为她傍到了金主。”女演员的声音有些颤。 “有没有可能和你说话的已经不是米雪了？”有人猜测。 “不会是谋杀吧？抛尸？”又有人猜。 皓沐抿下一口橙汁，目光黏在对面属于顾晚洲的空位上。 米雪。 他记得这个名字。 就在几天前，在广告的拍摄后台，他曾见到同为拍摄者的陈晶晶质问林摇音——“米雪在哪？” 众人正在讨论，导演带了瓶红酒推开包厢的门，面对众人讲起对未来的期望，接着一个个敬过去。 “实话实说，今天没想到你会演得那么好！”导演将酒杯递给皓沐。 皓沐接过酒杯，笑了笑，一饮而尽。 今晚聚餐的气氛实在不错，除了导演，又有几个演员和剧组工作人员聊得欢，哄着劝着，桌上的人都喝了不少酒。 皓沐本身不喜欢酒精，也不大会喝酒，再加上今晚喝的酒大都读书较高，几杯而已，皓沐已经有些醉意，不怎么说话，只安安静静的听其他人聊天。 带着醉意的确挺不舒服，皓沐觉得有些难受，头很晕，和一旁的文永逸说了声，起身走出包间。 包间之外是一条挺长的走廊，走廊尽头是洗手间，皓沐先去洗手间洗了个脸，冰凉的水往脸上拍，的确清醒不少，但还是难受，于是皓沐来到门外的小院，打算吹吹风。 夜风清凉，白日里的热气早就消散殆尽，少了市中心的喧嚣，哪哪都是一股沁人心脾的凉爽。 手机震动，贺南给他发来消息，皓沐垂眸去看。 【贺南：聚餐？要喝酒？】 【皓沐：嗯。】 【贺南：少喝点。】 【皓沐：我不，听说顾老师会来，我要趁醉撒泼。】 【贺南：……】 【贺南：你忘了你真喝醉了是什么样？】 【皓沐：不太记得，什么样？】 针对于皓沐的疑惑，贺南只回了四个字。 【原形毕露。】 皓沐：“……” 正在斟酌回复的字眼，一只手忽的伸出，捏住皓沐的肩。 “皓沐？” 是个男人的声音。 - 顾晚洲正在前往聚会的路上，接到了席嘉致的电话。 金牌经济席嘉致，大忙人，写完了好几份文件忽的想起顾晚洲之前提过的人。 “皓沐？你怎么突然关心起他了？我想起来了，就是《猎线》的男二吧？” “嗯，他怎么样？” 席嘉致：“他本人我没了解过，不过经纪人，魏成功，我倒是熟得很，惯用的手段就是对照组呗，我翻翻最近的事情啊……很明显啊，皓沐就是被踩的那个，要捧的是林途吧？哎哟，小男生挺惨的，碰上这么个经纪人，听说……”席嘉致压低声音，“魏成功有时候会涉及一些不正当潜规则，比如逼手底下的艺人用身体换资源……啧。” 顾晚洲沉默。 尽管他一直尽可能的客观评价周围的人或事，但不可否认，在当时，他的确先入为主了。 那天的事，实际上另有隐情。 而皓沐，当时是在向他求助，而不是怀抱着不正当目的。 “行，了解了。”顾晚洲挂断电话。 进入聚餐的包厢，需要经过中间一个小院，隐隐错错中，顾晚洲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陈志乔是怎么对你的？”男人口中噙满意味不明的语调，“你跟他，还不如跟我，卖了屁股不也只拿到这么个没人看好的剧本？” 男人是《猎线》剧组的摄像主管，职业原因加上本身的背景，自身手上握了不少资源，若是要捧皓沐这么个十八线，还是十分轻而易举的。 他十分喜欢皓沐这个类型的小男生。 白白净净，乖乖巧巧，不论在镜头前，还是房间里，都十分赏心悦目。 此时此刻，皓沐站在他的面前，脸上蒙了醉意，眼尾微红，人畜无害的眼睛茫然的看着他。 男人又在皓沐肩上轻轻一捏，勾起嘴角：“多乖啊。” 皓沐微微一笑，笑容温软。 在这种情境之下，这抹笑往往带着其他的意味——或者被误解为其他意味。 于是男人也笑了，目光在漂亮的嘴角流连，然后逛遍整张脸，试图伸手去触碰其他地方，例如脖颈，例如耳垂。 顾晚洲将眼前的一幕尽收眼底，正欲向前制止，脚步却忽的顿住—— 在那只肥硕的手即将触碰皓沐之际，皓沐眼神一凛，握住男人的腕口，虎口下压，只听腕骨发出清脆的“咔嚓”声，男人一声哀嚎，可嚎叫才刚一半，皓沐又一把抓住男人的手臂，一个标准的过肩摔，当场将人摔翻在地。 中年男人哪经得起这样的冲击，连破口大骂都做不到，趴在地上竟是只剩虚弱的呻/吟。 皓沐在他面前蹲下，从男人的口袋里掏出了他的烟，点燃，深吸。 “说我乖啊。”他捏起男人的下巴，烟雾越过唇缝，全都喷吐在男人脸上，“换个词吧。” 白色烟雾在夜风中快速扭动，平日里伪装的乖巧在此刻被烟雾带离了似的，那双原本圆润漂亮的眸子微微眯起，目光之中全是戏谑，哪哪都是狼一样的凶狠劲。 【原形毕露。】 男人：“……” 前后反差实在太大，男人张着嘴，被定住了似的，一时间竟是忘了言语，直到看到不远处走来的身影，才挪动着肥硕的身子，从地上连滚带爬的跑过去，“顾老师！” 听到这三个字，皓沐浑身一怔，定定的看着顾晚洲走来的方向。 男人狼狈的来到顾晚洲面前：“顾老师，你可看到了，妈的，他、他……” 顾晚洲眉心微皱。 他并没有管这位男人，而是走向皓沐，抽出消毒湿巾，在男人触碰过的地方轻轻擦拭。 微凉的湿巾蹭过脖颈，泛起一股细细密密的凉。 整个过程，皓沐都没有反抗，只是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顾晚洲，手中的烟不知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 良久，顾晚洲忽然说：“道歉。” 男人自然认为顾晚洲是帮着他的。 毕竟顾晚洲怎么想都不可能去帮一个十八线的小演员。 于是他往前一步，正欲开口帮腔，顾晚洲转身，看向他，眉眼之间的嫌恶没有一点掩饰，还是冷冷冰冰的两个字：“道歉。” 男人周身一颤，难以置信。 顾晚洲能在圈里混到这个地位，有他的能力，也有他的资本。 而自己，再有人脉，如今也只不过是个摄像主管而已。 男人的嘴在颤，他想不通为什么顾晚洲会无缘无故帮助一个脸都没露过的十八线，三十多年的人生经历也让他无法向区区二十岁的小辈开口道歉。 空气犹如在此刻凝固，夜风习习，沉寂一片。 而就在此时—— “哐当。” 辽远的上空忽然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 由远及近。 紧接着，重物沉闷砸落地面。 鲜血四溅。 ——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砸在几人脚边。 8、第 8 章 第八章 那是一具男人的尸体。 而这个男人，现场的三人都认识。 ——陈志乔。 娱乐圈知名青年导演、有特殊癖好的、把皓沐硬塞进剧组的、陈志乔。 此时此刻的陈志乔早已没有平日中的傲慢和不可一世。 他双目暴突，七窍流血，由于骨骼和内脏早已被震碎，浑身像软趴趴的豆腐块，关节呈某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不知名的软组织同血液一起缓缓流出。 不远处就是排水沟，地势微斜，那些混着软组织的血液就这么一点点延伸。 “嘀嗒。” 顾晚洲感到面前的皓沐浑身一颤，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向那滩血，原本只是虚虚搭着他的手紧紧握了起来。 皓沐的大脑一片空白，眼前充斥着刺眼的红色。 一瞬间，他似乎回到了某个狭小的密室之中，灯光极亮，极其刺眼，眼前就是一大滩血迹——没有人能在失去如此多血液的情况下活下来。 一只手握住了他的脚腕。 是一只女人的手，无名指上戴着婚戒。 手上沾满了血液，湿湿黏黏的贴着他的皮肤。 他就那样感受着那只手渐渐冰冷，失去气息，最终无力的松开了他。 他没有见到她的最后一面。 直到最后，见到的都只是血。 刺眼的、鲜艳的、令人发疯的血。 心脏不受控制的疯狂撞击，胃部也开始一阵阵抽搐，某种翻江倒海的感觉自下而上涌起，皓沐睁开顾晚洲，扶住不远处的树，不停干呕。 一旁的摄像主管听到动静，这才想起来，疯狂大喊。 他的喊声引来了酒店的服务员，两三个女生一块冲了出来，看到现场的尸体，发出一串尖锐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 - 红□□光在现场亮起。 警方来的很快，现场拉起保护线，周围人群被疏散。 皓沐和顾晚洲以及那位摄像主管暂时被安排在酒店休息室。 摄像主管在休息室中来回踱步，时不时去喝上一杯水，不停往胃里灌，好似只有不停喝水才能压下不断涌起的反胃感。 顾晚洲同样接过一杯水，看向皓沐。 皓沐现在的状态并不算好，他并没有从一片猩红之中缓过来，目光之中没有一丝神彩。 顾晚洲很清楚，这是某种应激反应。 当见到或是接触到特定的刺激物时，心理或是生理上会发生一系列反应，那是和条件反射一样无法控制的事情。 他坐到皓沐身边，将温水递给皓沐，然后，伸手，盖住了他的眼睛。 温热的掌心贴在眼皮上。 感受的传递而来的体温，皓沐僵硬的身子终于渐渐放松下来。 他的手里捧着水杯，又往顾晚洲身边挪了一点。 “喝点水。”顾晚洲说。 皓沐乖乖捧起杯子，小口小口的抿。 睫毛扫过，掌心一阵细微的痒，顾晚洲放下手。 眼前挥之不去的猩红因为短短几秒的温度终于褪去，与此同时，门外传来其他人的声音。 “到底怎么回事啊？” 发生坠楼的地方是聚餐的酒店，其他住客和用餐的乘客听说外头死人了，纷纷涌出去看，但又被警察们挡住，同时由于现场还未清理清楚，暂时不能让他们离开。 不让看，也不让出去，脾气暴躁的当场就发出了抗议。 门外一片吵吵嚷嚷，负责秩序的警员只是刚来不久的实习警官，马上就要挡不住群众的冲势。 “大家都不要吵不要吵。”林初涯的声音溢在嘈杂人声中，“我能理解大家想要离开的心情，但我还是希望大家能够配合警方调查。” 声音实在过于杂乱，再后面的话里面听不大清，总之，身为在基层待过多年的警察，林初涯几句话便安抚下众人的情绪，推门走入休息室。 “现场目击者是吧？”林初涯边往里走边打开记录仪和笔记本，“我要向你们了解一下当时的情……顾晚洲，你怎么在这？！” 顾晚洲：“……聚餐。” 林初涯：“……” 看到走入的林初涯，皓沐眉心微微皱起。 为了保证信息的纯粹度，不受他人的证词影响，问讯是分开进行的。 摄像主管率先被叫进去。 很显然，第一波问讯并不顺利。 中年大叔虽说工作过许久，但还是头一次见死人，更头一次见如此惨烈的死人场景，一句话也说不清，颠三倒四没半点有用的信息。 把摄像主管请出去，再让皓沐进来时，林初涯长长叹了一口气。 小男生脸色苍白，裤腿还沾了死者的血，估计被吓得不清，接下来大概同样问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但工作还是要继续。 “请坐，我呢，只是想向你了解一下现场情况，不要太紧张。”林初涯露出最和煦的笑容，试图让对面的小男生放松一些。 然而，皓沐却偏开眼神。 林初涯：“？” “我是负责此次事件的刑警林初涯，这是我的警号。” 听到“林初涯”三个字，皓沐的眉头皱得更深，原本靠前的椅子又被他往后挪了挪，离得更远了些。 林初涯：“？” 他不明白皓沐的意思，只当他是惊吓过度抗拒询问：“你当时是看到了什么？” 皓沐偏开头，并不想和他对视：“案发时间20点33分，现场只有我们三个，并没有看到其余可疑人员。” “死者是陈志乔。” “酒店新建不久，正处于试营业阶段，质量大概率不会有问题，酒店大多采用钢化玻璃，各个房间、包括顶楼都做好了完善的防卫措施，死者失足摔落的概率很小。” 林初涯倒没想到皓沐开口就是一通分析，正要往下问，皓沐继续道。 “陈志乔当时身上穿的是正装，要么是过来谈正事，要么就是结束正事之后过来见某个人，他的身上穿的是酒店的拖鞋，说明当时应该是处于某种放松的状态，所以，他身处的地方应该只有两个人，关系较为亲密。” “酒店监控尚未完善，而你们警方现在又在摸排问话，很显然，陈志乔进的房间并不是用他自身的名义订的。在安全防卫设施符合标准的酒店中让一个成年男性坠落下楼，这人必定存在主观故意，犯罪意志较强，同时对犯罪过程进行过精心谋划。” “关系亲密，和陈志乔本身有恩怨，能够自由出入，对酒店近况熟悉，范围应该能缩小很多。” 林初涯：“……” 这人什么情况？ 被吓得面色惨白还能有理有据的分析？ 皓沐并不大愿意和林初涯说话，把目前得知的信息说完，问道：“林警官，如果没有其他问题，我可以出去了么？” “等等，还真有一个。”林初涯放下笔，往前凑了些，仔仔细细的端详皓沐的脸。 那是一张极其清秀漂亮的脸，眼尾有一枚泪痣，灯光下，皮肤雪白得像是能反光，在高挺的鼻梁旁拓下一片细小的阴影。 ——好像有些眼熟？ 于是，林初涯问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皓沐：“…………” “砰。” 用来问讯的房门被重重关上。 “他为什么那么生气？”林初涯望向走进来顾晚洲，有些茫然，“我不就问了句我们是不是见过么？” 顾晚洲：“……” “老大。”一旁的小警员轻咳一声，“你这话就像上世纪老土的搭讪。” 林初涯：“……” 林初涯不明所以，顾晚洲却大致能够猜出来。 前几天刚被陈志乔下了药，来到剧组之后又被误解通过不正当手段进入，就在刚刚，那位摄影主管骚/扰过他。 而在见过如此可怖的场面之后，林初涯上来就是一句“我们是不是哪里见过”，既像搭讪，又像是在嘲讽对方的知名度低，总之，这绝对不是一句适宜的问话。 顾晚洲摇摇头：“问正事吧。” 问讯结束得很快。 等顾晚洲从房间中走出来，就见到皓沐靠在门边，手里捧着热水，正在低头发呆。 这一晚上他经历过太多事，之前那点酒早醒了，此刻像是一只被吓到的、软趴趴的小动物。 顾晚洲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抬手摸了皓沐的头发。 皓沐仰起脸，眼神干干净净，眼尾微弯，似是十分惊喜。 可他正要开口，林初涯也一并走了出来，皓沐眼里那点温软顷刻敛了去，眉心皱起，眼尾微红着，倒有种被欺负了的委屈。 顾晚洲回头看林初涯，催促他快点离开，林初涯撇撇嘴，朝几人点头示意便离开房间，而在即将走出去的那一刻，皓沐终于开口了。 “见过。” ——他在回答林初涯先前的问题。 林初涯脚步一顿，回头，对上皓沐的眼睛，漂亮的眉毛拧着。 他似乎终于想起自己在哪见过这张脸，这个人。 不是网络上，也不是现实中，而是在照片里。 他曾在导师——皓止千和童萱家中住过一段时间，而他，不止一次的看过导师家里的合照。 那个漂亮乖巧的男生，站在皓止千和童萱身边时，眼里总是噙着光。 “趁我去国外上课，住我的房间，睡我的床，占了我的小叔和我的父母。” “我一直很讨厌你，林初涯。” 9、第 9 章 第九章 由于突如其来的坠楼事件，聚餐结束得很草率，没人想在酒店里多呆，几乎都是匆匆离去。 文永逸找到皓沐的时候，皓沐正坐在门外的长椅上，裤腿上沾染血迹，正低头和其他人发消息，一字一字，戳得很是用力。 【皓沐：我遇见林初涯了。】 【皓沐：我真的很讨厌他。】 【皓沐：他还把顾老师叫走了。】 【贺南：哦豁？】 【贺南：[图片.jpg]】 贺南发来的图片是林初涯的自拍。 背景是皓沐曾经的房间。 【皓沐：。】 当年林初涯坚决不服从和家里人安排，离家出走，被皓止千和童萱带回家中，让他全心备考，暂住在他的房间里，当时皓沐的年纪并不大，贺南又老拿这件事逗他，久而久之便对林初涯没了好印象，等他修完专业课程回国，林初涯已经成功上岸，成了一名光荣的社区片警。 【贺南：不过我认为，现在你们也许能有共同话题。】 【皓沐：？】 【贺南：听说他也在调查白鸽。】 看到“白鸽”二字，皓沐的手久久悬停在屏幕上方，没有继续点下去。 眼前屏幕的光似乎在缓缓凝聚，最终汇成一片雪白的羽毛，浮在一片刺目的血红之上。 新闻报道的声音辽远又空寂。 【“连环杀人嫌犯白鸽再度犯案，死者为a大两位知名心理学教授，案发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生物痕迹。”】 【“案发地，警方只找到了白鸽留下的白羽。”】 【“完美犯罪？白鸽再次在犯案后逃脱警方追捕，失去目标，无法追踪。”】 【“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为死者默哀。”】 “皓沐！”文永逸的声音让皓沐从失神状态中惊醒。 皓沐抬起头。 灯光过于暗了，反倒显得皓沐的脸色格外惨白，虽然醉意退了，但脸上的酒色却还残留着，眼尾一片欲褪不褪的红，眸子里笼罩着一层浅浅的雾，再加上裤腿上的血迹，看得文永逸一阵心疼。 文永逸不自觉放轻语气：“听说刚刚你在坠楼现场，吓到了吧？没事没事，我叫了车，我们先回去吧？” 皓沐点头，同文永逸一起上了车，车辆驶出不远，皓沐看到了站在路灯下的顾晚洲。 他只有一个人，哪怕只是很简单的装束，往那一站，还是能让人一眼注目。 “停车。” 顾晚洲正在等林初涯，一辆出租车停在他面前，窗户落下，露出来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顾老师！”男生的声音清朗。 “好点了？”顾晚洲挺担心皓沐的状态。 皓沐眨了眨眼，细细思索过似的，仰起脑袋，一笑：“没有。” 顾晚洲在他头发上轻轻揉了下。 “抱歉。”他说，“之前没搞清楚状况，对你有些误解。” 皓沐自然能听出，顾晚洲指的是五号公馆中发生的事。 于是他摇摇头，真诚道：“感谢顾老师那晚的帮忙。” “能来这个剧组，也是因为当时那件事，第二天一醒我立马去做了血检，直接去公司叫板，特别拽，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皓沐笑了笑，仰起脸：“我很期待明天顾老师的指导。” “回去好好休息。”顾晚洲说。 引擎发出嗡响，皓沐露出一抹漂亮的笑，眼尾的泪痣也微微挑起：“那顾老师，这次，你记住我了么？” 夜晚的风很轻，枝丫笼罩朦胧月色，新修的道路两旁，溢着一股独属于秋天的香味。 “嗯。”顾晚洲说，“皓沐。” - 林初涯一晚没睡。 他才刚转来刑警大队，就连续发生两个案件，忙得他焦头烂额。 回到警队，迅速整理完今夜调查到的报告，法医那边也出了结果。 “死者陈志乔，全身损伤明显，多处骨折，内脏破裂，颅骨损失严重，符合坠楼身亡特征。身上无约束抵抗外伤，颈部无明显压痕，初步可以排除因胁迫、争斗导致坠楼。” “但是胃容物检查，发现氯硝安定、阿普唑仑、艾司唑仑等，为安眠药主要成分，死者坠楼前被人下了大剂量安眠药。” 法医说完他对于死者尸体的鉴定，林初涯将现场的一系列情况照片展示在屏幕之上。 “酒店处于试营业阶段，并未对外开放，监控也尚未完善，住客和消费者大多是体验客户，酒店目前入住的大都是附近剧组，房间住客也多为剧组成员，昨夜经过摸排，找到了死者坠楼的房间，2305房外层窗户玻璃松动，有明显动过手脚的痕迹，现场并未提取到指纹和亲密痕迹，无争吵痕迹，同时房间没有被安排给任何人，系私自闯入。” “由此，可以推测，嫌犯和死者有亲密关系，存在主观故意，犯罪动机强。” “接下来的调查重点，我认为应该放在死者的社会关系上。” 如今监控设备和信息联网虽然较为完善，但更加针对性、精确性的信息还是需要经过大范围摸排走访、实地调查才能还原出事实面貌。 “好。”负责分配任务的是一位中年队长，身姿挺拔，“大家按工作分工迅速展开工作，现在开始行动。” “是！” 会议结束，笔记本合上。 “咔。” - “咔——” 皓沐结束了他这一幕场景的拍摄。 今天的拍摄地点为大学校园。 男二在平时中总能很好的掩藏为一个普通人，他只是一名普通的大学生。 而在刚刚拍摄的那一幕，便是男二在图书馆中勤工俭学的片段。 男生身着简单的卫衣、牛仔裤，戴着无线耳机，整个人冷冷清清，只在面对女主时，有那么一星半点的神情变化。 “刚刚拍的不错！”导演说，“但是咱们一会再拍一次啊，保一条。” “好，辛苦导演。”皓沐朝导演鞠了一躬，不远处顾晚洲向他招手。 “过来。”顾晚洲打开剧本，在某一个画圈的片段，问道，“在这里，身为林森（男二）是一种什么感觉？” “林森么？”皓沐想象着剧本里描述的场景，“我并不想去搭理其他人，很烦，我厌恶其他人的声音，哪怕有人在图书馆之中吵闹，我想我也不会去管，除非他们影响到了我，但女主不一样，我爱她，所以我总是注视着她，当有异性接近她的时候，我……” 皓沐没有往下说，而是看向顾晚洲。 他爱他，所以他注视他。 而当有人靠近他，那么，他的第一反应，一定是…… 皓沐从侧面搂住顾晚洲，额心抵住他的脸侧，温热的吐息喷打在耳廓上。 他会在顾晚洲面前掩藏住他的眼神，但他并不会对其他人藏起，所以他的眼神一定是带着刺，像利刃、像冰锥——更像是一只固执圈地的野兽。 “对。就是这种感觉。”他们的对面就是一面镜子，顾晚洲能够将皓沐的表现尽收眼底，“我个人认为你饰演时的逻辑是颠倒的——你是通过动作，去反推角色情绪，我必须承认你对于角色的行为和动作了解得很深，但是电视剧的播出需要隔着两道屏幕，从现场到镜头，再通过镜头到银屏，所以情绪的共情和代入更加重要，我希望你能利用情绪反推出动作。” “就像这样。”顾晚洲握住皓沐的手，示意他坐下来，两人调换了位置，镜子之中，顾晚洲环住了他。 皓沐很清楚，顾晚洲只是在借用剧本上的情景教授他一些更深层次的表演技巧。 但近在咫尺的体温和呼吸，令人无法忽视。 皓沐又不动声色的往前面挪了一点，小心翼翼的、满怀期待的蹭进顾晚洲的怀中。 - 林修涯抬起头。 陈志乔的工作室身处于北城最繁华的cbd区域，饶是已经秋季，北城正午的日光依旧滚烫，玻璃反射着刺眼耀目的阳光。 “陈导，他人挺好的啊。” “结仇？我不知道，没怎么听说，在工作之中虽然比较严格吧，但要有仇到想谋杀他？我真想不出有谁。” “亲密关系？关系特别？我没见过，要不你问问我们外联办的吧，她们消息多。” “对了，最近看到林摇音总是搭陈导车回去，不过我觉得挺正常吧，林摇音是陈导下部戏的主角，最近来工作室比较频繁。” 很显然，陈志乔并没有在工作室中留下过多痕迹，员工对于他的印象大都是严格、严厉、优秀，难以想象有谋杀的可能。 接着，林初涯又根据消费记录，走访了陈志乔曾消费过的场所，最终，来到了五号公馆。 五号公馆的员工十分配合，拿出当天的消费记录，和监控记录。 正要离开，回警局好好研究，一位身着绿色马甲背心的男人拦住林初涯：“警官，警官，我听到你在调查陈志乔？” 这位男人一看就是狗仔，娱乐圈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冲出来的全是这些狗仔，出于刻板印象，林初涯本能的对这位狗仔先生没什么好感。 “诶诶，不是，警官，阿sir，我不是来问消息的，我是来提供线索的。”狗仔急忙解释，“问陈志乔的话，前一天晚上他是来参加饭局，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吧，但是第二天，他和林摇音一起出来，他们出的那个地方没有监控，但我看得一清二楚，林摇音裹得严严实实，但是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我当时还拍了照，可是被删了。” - “今天上午的拍摄很成功！中午大家休息两小时，下午继续！” 这天的拍摄从凌晨开始。 导演追求自然光线，为了追求完美，一大伙人愣是从凌晨四点就开始工作，直到十二点多才结束。 皓沐的戏份比较重，也格外疲惫，等饭的十几分钟，已经趴在小桌板上睡着了。 “哎，感谢你这两天过来帮我们啊。”导演拍拍顾晚洲的肩。 他接手的这些演员的确开始水准不怎么样，好在这两天经过顾晚洲的指导和分析，也都逐渐进入状态，再加上顾晚洲的到来，也为剧组带来了些讨论热度，不论哪个方面，他都得好好感谢自己这位好友。 “一会几点的飞机？”导演问。 “五点多，不急。”说着，顾晚洲放轻声音——他看到不远处趴在小桌板上睡着的皓沐。 这两天的相处，让他对于皓沐的了解又增进了不少。 皓沐平日里虽然乖乖巧巧的，但是在演戏时却不是这样，有自己的主见和理解，身上还有一股像是被隐藏起的爆发力，透过镜头，透过屏幕，他能够将这股爆发力融进角色之中，像是某种宣泄，又或者是某种，本色扮演。 不管怎么说，顾晚洲不得不承认，他十分欣赏皓沐这个人。 今天的皓沐实在太累了，哪怕睡着了，浑身上下依旧绷得很紧，额前的头发垂了下来，眉心微皱，看起来睡得并不踏实。 秋季本来就比较容易感冒。 而他又在室外穿着如此单薄的衣服。 顾晚洲让助理取了毛毯来，小心盖上。 只是再小心，还是容易产生肢体接触——顾晚洲的手碰到了皓沐的颈侧。 皓沐睫毛微颤，看起来要醒来的模样。 顾晚洲无意扰人清梦，于是想要拿开手。 但皓沐动了。 他本能似的，寻着颈侧微弱的温度，找到了顾晚洲的手，然后——他贴了过去。 感受到人的体温，皓沐终于踏实了不少，紧皱的眉头松开，满足的在他手背上，蹭了蹭。 - 林初涯和一办公室的警员们盯着这两天调查得到的结果，陷入沉默。 越调查，他们才越发现陈志乔的可怕之处。 在工作中，他是人人称赞的青年导演，拥有不少杰出的作品傍身，年纪轻轻就已经跻身进入国际名导的行列，在国外的名声也十分响亮。 但，在生活之中，陈志乔却是个十分可怕的人。 他属于双性恋，男女通吃，许多导演并不屑于用身体交换资源，但他却喜欢做这种事，因此，有许多刚出道的小明星们会主动敲开他的门。 他的脾气也十分古怪，但凡有他看上的，却又不肯服从的，他都会动用自己在圈内的势力进行打压，逼得对方不得不屈服，或者干脆退圈，另觅出路。 而他的癖好…… 他十分喜欢用药过后的身体，也很喜欢一些，令人说不出口的“游戏”，网络上流传过的，他几乎都参与过，与此同时，他还拥有几位私人医生，这几位私人医生并不是为了医治他，而是为了医治他的“伴侣”。 在找到私人医生时，那些人还什么也不肯说，只表示必须要保护病人的隐私。 直到林初涯告知陈志乔已死，并且是蓄意谋杀的情况后，这些私人医生沉默片刻，才终于说出实情。 “林摇音。”医生从抽屉中拿出一份诊疗记录。 当中详细记录了林摇音的诊治情况，从三年前，一直到一周前，体内异物、下/体撕裂、肛/门损伤，甚至数次堕/胎，还有种种令人结舌的受伤状况。 “玩偶。”私人医生说，“陈志乔都这么称呼他的玩伴，其中林小姐跟他的时间最久，而且最近，林小姐正在剧组拍戏，入住的酒店，也是出事的那家酒店。” “案发前一周，陈志乔来到五号公馆参与饭局，当时，他曾经对演员皓沐使用药物，幸好对方警觉，当晚逃脱，但最后几人选择私了此事，陈志乔陈志乔不得不将他送进《猎线》剧组。” 林初涯在会议上总结经过调查走访得出的信息：“同一天，用药失败后，陈志乔让林摇音来到五号公馆，当晚的诊疗记录说明，陈志乔对林摇音进行了长达数小时的施暴。而在此前三年，林摇音长期处于陈志乔的操控之下。” “鉴于本案先前分析出的疑犯特性，我认为，接下来，我们可以着重针对林摇音，展开调查。” - 陈志乔坠楼事件发生后的第三天。 今天下午，皓沐没有拍摄行程，和导演请过假后，前往拍摄之前就安排好的广告摄影。 片场打车较为麻烦，这天是文永逸租了辆共享汽车，将皓沐送到拍摄地点。 拍摄结束之后，皓沐回到车上，再一次看到文永逸义愤填膺的表情。 “真的气死我了！魏成功又开始了！！” 文永逸将手机怼到皓沐面前，重重锤下方向盘。 《猎线》属于边拍边播的剧集，将在下一周开播，而林途先前身为主角拍摄的同题材电视剧也在下一周播放，饰演的同样是黑化过的角色。 同类型电视剧，又是同类型的角色，魏成功自然要开始作怪，宣发通稿中，时不时会将《猎线》剧组拿出来遛一遛。 他并不怕皓沐得知真相之后再次找麻烦，反正证据已经被他全部删除，再者已经签了合同，若是毁约必定面临高额违约金，皓沐即使知道身陷巢穴也无法挣脱。 在魏成功的示意下，林途专门发了一条微博，艾特了皓沐。 【林途：@皓沐也很辛苦，万万没想到和后辈拍的同类型角色居然会撞档期，希望我们的作品都可以收视长虹！】 【？】 【同类型角色？】 【哈哈哈哈是皓沐啊，那我就放心了，他能有我家兔兔演得好么？】 【肯定不行啊，不入流的剧组，不入流的剧本，要不是兔兔说了，谁能知道？】 【边拍边播的就别求收视长虹了，别播到一半被拦下来才好吧！】 文永逸：“我就说魏成功能那么好心？！这么好的剧本能不给林途？真的气死我了！！” 文永逸发怒之时，皓沐又没忍住勾起了嘴角。 文永逸：“……” 文永逸：“你又在看顾晚洲？” “是呀。”皓沐仰起头，将手机转向文永逸，“顾老师已经进了剧组，有人拍到了一手路透图，很帅对不对！” 照片中的顾晚洲刚抵达剧组，浅色长风衣，他并不喜欢在人多的地方，因此只是站在树下，阳光自树荫见漏下，碎芒点点。 文永逸：“。” 他不想说话。 有时候他也很想将皓沐狠狠揍一顿。 你就从来没有担心过自己的前途吗？！ 文永逸踩下油门准备离开。 但才刚开动没两步，又猛地一个急刹。 车里两人猝然往前冲去，皓沐的手机滚到座椅底下。 “怎么了？”皓沐问。 文永逸指了指前方。 只见不远处，林摇音失魂落魄的从车流中钻了出来。 她只穿着一身简单的休闲服，面色惨白，头发也是乱糟糟的，她一边走，一边一下又一下的在手上抓挠着，目光无神又呆滞，根本不去注意来来往往的车辆。 ——以她现在的模样，就算是粉丝面对面出现，也无法将她认出。 林摇音还在失神的往前走，一辆重型货车驶来。 货车在行驶过程中，部分视角往往是受限的，司机根本看不到匿在车辆之中的林摇音，因此并没有任何减速的行动，而林摇音也完全没有想要停下脚步避开的意思。 “滴滴——” 附近的车辆不断发出喇叭声提醒这一位丢了魂的女生。 但林摇音并没有听见。 在货车终于发现有人，急忙踩下刹车之际，皓沐拉开车门，将林摇音往里拽：“林摇音，你在干什么！” 林摇音抬起眼睛。 那是一双极度憔悴的眼睛，眼眶之下一片乌青，像是好几天没有休息好。 “看好她。”皓沐将林摇音往车里一塞，交给不知所措的文永逸，转身去附近的药店中买药。 很快，皓沐回来，示意林摇音拉起袖子。 林摇音没有过多反应，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于是皓沐直接撩起林摇音的手。 袖子底下，全是伤痕，细细密密，血痂蜘蛛网似的攀附在手臂之上，比上一次见到的更加严重。 “我天！”文永逸惊呼，“你这是怎么了？” 林摇音没有说话，垂下头，眼神木木的投向自己的手。 皓沐打开消毒药水，倒在消毒棉上，小心翼翼的擦拭伤处，药水浸入皮肤，一阵密密麻麻的疼，林摇音后背一僵。 而直到这时候，她才似乎找到一点神智似的，抬起头，泪水落下。 “皓沐……”林摇音求助似的看向他，双唇颤抖，她似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许久，才能说出完整的句子。 “我、我好像……杀人了……” 10、第 10 章 第十章 “慢点说，不着急。” 询问室中，林摇音不断抓挠着自己小臂上的伤口。 分明不久之前才刚上的药，此刻再次被挠得出血。 她的情绪十分不稳定。 询问室之中的气氛也过分严肃，深色的墙，巨大的单面玻璃，过于亮的光线，还有两位身着警服的警察同志。 呆坐在座位许久，林摇音一句完整的话也没有说清，来来回回都是断断续续，无法组成完成句子的词语。 ——当一个人惊惧、害怕、担忧到极点的时候，的确会出现无法言语的应激反应。 “没有关系，放松一点。” 女警官将一杯热水放在林摇音面前，对单面玻璃摇了摇头。 外面，林初涯将问讯室内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将情况向上级反应之后，对里面道：“换个地方吧。” 女警会意，对林摇音道：“我们去其他房间，或者说，你需要有人陪同么？” 林摇音点头。 皓沐接到通知时正和文永逸一块坐在大厅长椅上。 文永逸四处张望，不停的抖着腿。 “生平第一次来警局居然是这么个场景，你说我们一会会不会也被抓进去问？我可不保证会不会胡言乱语，诶，沐沐，你说林摇音说的杀人到底是什么？” 在来警局的车上，林摇音始终无法平静，不停重复：“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皓沐低头看手机，说道：“她应该和陈志乔的死有关系。” 文永逸显然一时无法将两人联系在一块，十分茫然：“啊？” ——皓沐就是在这时候接到的电话。 很快，有警员将他带进了另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和问询室并不一样，温暖，明亮。 林初涯：“林摇音情绪不稳定，经申请，可以让人陪同，不过此次谈话无法作为笔录使用，只能借助警方了解情况，即便如此，你还是需要签署一份保密协议，对方的隐私信息绝不能往外泄露。” “好。” 签好协议，皓沐坐到不远处的凳子上。 换到了更加亲和的房间，对面又有熟识的人，林摇音的情绪明显稳定了不少，她做了好几次深呼吸，十指交叉，摆在桌面上。 “人……应该是我杀的。” “他喝了下了安眠药的水，从被动过的手脚的窗户前……摔了下去。” 林摇音开始缓缓陈述当天发生的事。 “最近一段时间，我也在那附近拍摄，住的，也是出事的雅丽酒店，只是，不是陈志乔来找我的那一间。” “那天，我结束拍摄之后，陈志乔忽然要来找我。可我不想见他……我一点也不想见到她。” 林摇音的眼睛始终盯着桌面，十指紧紧相扣，两根拇指来回搓动。 很显然，她很紧张，更不愿意回忆那一天的事。 “你们调查过，对吧。” “我……是他的玩偶。” 她一点点掀开自己的袖子，扯下领口——被衣物遮住的地方，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口，或新或旧，或血红或淤青，可以说没有一块好地。 她摘下佩戴在脖颈上的装饰物，露出颈部极其明显的掐痕。 在场女警倒吸一口凉气。 “我没有办法摆脱他。”林摇音的声音十分低沉，裹挟着嘶哑，“那天晚上，吴昆鹏突然通知我，他来了。” 吴昆鹏，林摇音的经纪人。 “我们的事，吴昆鹏全都知道，每回，他都会帮我准备好东西。” “那天晚上，他给我准备了一张房卡，还有陈志乔平日喝的水，我开门进去的时候，陈志乔已经在里面了。” “但我们那天什么也没发生，陈志乔想对我动手的时候，导演的电话来了，我出去了，等再回来，陈志乔已经摔下去了。” “为什么说陈志乔是你杀的？”林初涯问。 听到“杀”这个字，林摇音再次开始紧张起来，语速也不自觉变快：“一开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陈志乔会摔下去，直到我听说，房间的窗户被人动过手脚，他应该是晕了，或是意外摔下去的，可陈志乔的身体一直很好，不可能晕倒，而且那晚他什么也没吃……” “但他喝了水，我递给他的水，除了那瓶水，我想不出任何别的东西！” “是我递给他的……是我……” 几乎在林摇音说完的同一刻，物证那边也发来了信息。 【现场检验出来了，2305中的半瓶水，检验出和死者胃容物同样成分的药物！】 谈话所花的时间并不长。 林摇音无法平复情绪，里面只留了一位女警员陪同她，其他人暂时退了出来。 皓沐还没走。 人是他们带来的，后面究竟是要再带出去，还是就此被拘，他们都得有个交代，只是文永逸待不住，这人的心理素质一向不怎么样，发了条【阿sir太多了我紧张】，就麻溜的躲到共享汽车里去了。 警局中人来人往，还有一对因为家庭矛盾闹到警局中的夫妻，两人前一秒分明还心平气和的在说话，后一秒就直接动手对骂起来，负责调解的警员费力将两人拉开。 在这样一种热闹之中，林初涯递来一瓶水。 皓沐偏头看了他一眼，接过水，又一连往旁边退开好几步。 林初涯笑：“你真讨厌我啊？” “不够明显么？”皓沐压下眼角，没有要掩饰情绪的打算。 “当时住在老师家，老师就提醒我，小心被你刺，所以我赶紧在你回来之前，考走了。”林初涯拧开水，喝了几口，又继续道。 “其实我一开始对你也没什么好感，是什么人呢，占有欲那么强，明明自己也不在呢，怎么房间让人住几天还能那么小气，可我后来渐渐的才发现，全是被惯的。” “两位老师对你实在太好了。” 语言有时候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短短几句话，能令人又回到当年鸡飞狗跳的日子里。 那段时间皓沐总是想方设法要通过互联网找到林初涯，哪料到林初涯根本没有互联网账号，又偏偏喜欢在朋友圈发照片，贺南又总是转给他看，寥寥几条的朋友圈全是当年他生活过的痕迹，隔空挑衅似的。 皓沐也拧开水，但没喝，拇指不断摩挲凹凸不平的瓶盖。 “可他们不在了。”他说。 林初涯也沉默了一会，然后，忽然问出另一个问题：“你怎么看？” 皓沐当然知道林初涯指的是林摇音的事，他回答：“我没什么看法。” “我看你从一开始就有想法吧？”林初涯靠近皓沐，看着他的眼睛，“你和林摇音认识多久了？” “几天。”皓沐偏开眼神，“不大熟。” “几次碰面，够你了解她的性格了吧？”林初涯再次凑了过去，说实话，他更加高一些，还穿着警服，颇有种要利用身上的制服让皓沐说出点什么。 皓沐一脚踩上林初涯的鞋。 “嗷！”林初涯吃痛，“你这是袭警！” 皓沐：“你这是骚.扰。” “说说呗。”林初涯笑，“回头我把顾晚洲的微信发给你。” 皓沐：“！” 他猛的抬起头，漂亮的眉毛微微拧起，很是纠结的模样。 林初涯眉梢微挑。 皓沐的五官本就生得充满少年感，没有攻击性，尤其眼型是属于偏圆的那种，眉心微拧时简直令人挪不开眼。 半晌，皓沐最终没抵过能拿到顾晚洲微信的诱惑，叹了口气。 “我认识的林摇音，性格一直比较冷淡。三个多月前，林摇音曾经参加过选秀，当时节目中呈现的性格和现实中相差过于大，如果不是节目上演的，那必然有其他原因。” “她的手上常年有伤，应该是遭受到了虐待或是施暴，但她没有选择离开，而是忍受，要么心理上无法离去，要么有把柄被握住，要么为了别的事——但她一句也没有提。” “我并不了解全貌，所以不敢过多猜测，但是，我依旧认为她刚刚的反应较为反常。” “一个常年折磨她的人死了，在一定层面上，解脱和放松的情绪会占据制高点，她不应该如此畏惧，不符合情绪逻辑。如果有苦衷，那么当事人往往会为了撇清案件与自己的关系，一次性向警方叙述清楚，她认为自己杀了人，那么即使是真的，也应该添油加醋博取同情将自己撇清，可她没有，她给的信息点太少了。” “同时，她的回答过分流利，已经紧张到需要陪同，需要换地方才能说话的人，不可能仅仅只是换了地方，有了陪同人，就可以说清楚，卡顿，含糊不清，需要多次叙述才是常态。” “她的说辞大概率准备过，情绪、伤口、准备好的信息，你们没法扣留她，也无法再继续进行问询，但又不得不按照她指出的方向进行调查，我认为她应该还有事情隐瞒。” 是什么事？ 皓沐垂眸思索，喃喃：“离不开陈志乔的原因？被握住的把柄？……她到底想做什么？” “没毛病啊。”林初涯再次凑到皓沐面前，仔仔细细端详他的眼睛，“还是很能分析，没愧对你的履历和学历，为什么在娱乐圈会混这么差？如果不是晚洲告诉我你是个演员，我根本不知道！” 皓沐：“……” 林初涯继续道：“而且我随便搜了下，全是黑子，我看你也不是很适合娱乐圈，不然别干了，反正省考也快到了，考咱们公安系统呗？” 皓沐：“……” 他再次重重踩上林初涯的脚，这次没有半分保留：“我果然还是没办法对你有好感。” 大约过了半小时，林摇音终于从房间中出来，由于她拍摄的地方和皓沐距离挺近的，两人便先将她送了回去。 一路上，林摇音没有再说话，只是不停的在抹眼泪。 车辆缓缓停下。 皓沐抽出纸巾，扶过林摇音，帮她拭去眼泪。 今天的林摇音并没有化妆，她的五官很是好看，额头饱满，棱角分明——这样的面相使得她即使面色苍白，不施粉黛也不会显得憔悴丑陋，反而多了一层病弱美。 皓沐看到，她的鼻尖，有一颗小小的痣。 “别难过。”皓沐轻声说，“你要相信警方和法律，不会错怪任何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作恶者。” 不远处是一个小广场，停满白鸽，一阵风刮过，树影摇曳，白鸽们振翅高飞，雪白羽毛落下。 林摇音微怔，睫毛轻轻颤了颤。 片刻后，她似乎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神，匆匆抹了把脸，道了声谢谢，下车了。 - 娱乐圈的事，根本不需要过分关注，但凡有点风吹草动，网络上立马炸开了锅。 米雪被抛尸北河河岸，陈志乔坠楼身亡，这两件事闹过之后，又一件事被送上了热搜。 #林摇音经纪人吴昆鹏被刑拘# 【听说吴昆鹏被抓了！！】 【吴昆鹏是谁？】 【就是那个参加爱豆练习生的林摇音的经纪人！】 【又是爱豆练习生？一个米雪，一个林摇音？】 【经纪人为什么被抓？米雪的死不会和吴昆鹏有关吧？】 【谁知道呢！】 而每到这个时候，总会有一些瓜主、知情人、匿名投稿开始出来爆料。 【听说吴昆鹏一开始和陈志乔的工作室有合作！可是最近吴昆鹏手底下的七家公司全被暂停营业了，三眼查上还能找到他的官司！】 【听说欠了一屁股债！】 【好像是被诈骗了吧？吴昆鹏开公司投资陈志乔的片子，钱已经丢进去了，结果说不拍就不拍，好几千万打水漂了！】 【那陈志乔的死，不会和他有关系吧？】 【有朋友是酒店方的，听说是让人喝了安眠药，然后又在窗户动手脚，让陈志乔摔下去的。】 【不会吧？因钱生恨？】 【林摇音进去了么？我最近看到她的状态不太好。】 【呜呜呜，摇音妹妹照顾好自己！】 网络上议论纷纷，真真假假的消息混在一块，但也没有更多真相透露，而就在网络上炸开锅的时候，《猎线》第一集要开播了。 11、第 11 章 第十一章 《猎线》定在晚上七点播出，在苹果tv。 林途参演的《暗夜》同样定在今晚七点，不过是在另一个视频平台。 这一天，北城下起了小雨，整座城市似乎一下子正式入了秋，凉风卷着就往人脸上吹。 由于雨天，剧组室外的镜头暂停拍摄。 皓沐结束自己的拍摄内容，早早回了酒店。 当晚公司要有一个小聚餐。 皓沐所在的娱乐公司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发起一次聚会。 小公司最喜欢玩这种把戏，邀请一堆人，聚在一块，看看什么时候能搭上谁的人脉。 聚会中，魏成功将林途打扮得像个花蝴蝶，手捧酒杯，带他在人群中来回穿梭。 皓沐选择坐在角落中。 而这种聚会，耳边是断断不可能清净。 不远处，两人在窃窃私语。 “诶，今晚是不是有两部戏同期上映？” “《暗夜》和《猎线》吧？都是犯罪题材……不过感觉，《猎线》比不上暗夜啊？” “哎哎……咳。” 其中一人轻咳一声，示意另一人，皓沐就在不远处。 另一人见状压低声音：“那就是男二吧，听说用了点小手段才进剧组的。” “听魏哥说，他不太聪明的样子，用了手段也就这么个角色，还得罪了人，我看啊，他还不如就好好按魏哥之前给他安排的黑红路线走。” 他们虽压低了声音，但其实也是心知肚明，皓沐应该是能听得到。 不过娱乐圈本来就是这样，存在一条鄙视链，当红流量鄙视三四线，三四线又鄙视十八线，皓沐身处鄙视链最底层，自然谁都想来找点存在感。 他们说完，也在时时观察皓沐的脸色，如果这位十八线露出半点不悦，那么他们自然能够顺杆爬，再给自己今晚的聚会找点乐子。 但皓沐什么也没表现出来，礼貌的朝他们笑了笑，便继续低头看着手机。 找事被无视的两人：“……” 林途在会场内逛了一大圈，和几位制片人都敬了酒，来到皓沐身边的空位坐下：“不好意思，一个人很无聊吧，哎呀，魏哥总是忘了带你，一会我也带你出去逛一圈吧，今晚认识了不少人。” “不会呀。”皓沐真诚道，“幸好刚刚没过去，刚刚看到你被摸了腰，是我我可能……无法忍受，辛苦你了。” 林途：“……” 他真的很想当场爆发，可皓沐过分真诚的表情让他一时分不清皓沐究竟是在阴阳他还是真的担心他。 林途又说：“不过今晚大家都在谈我们两个的剧，我也不想一起上，没想到就是这么巧，《猎线》的数据可能不大好看，你也别太往心里去啊。” 聚会时，两部剧已经开播了，不出所料，《猎线》的数据相对低迷一些，不论是播放量还是弹幕数都比不过《暗夜》，也正是因此，聚会中的人才敢明目张胆的聊起两部剧。 林途也是真的很想看看皓沐吃瘪的表情，反复提起：“哎，魏哥也真是的，偏偏给你选这个剧本，你看，咱俩角色撞了，很容易又拿来对照，你这不是又要被黑了嘛……” 他反复观察着皓沐的表情。 “没关系的。”皓沐根本没有半点在意，依旧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我很希望你能够把现在的快乐牢牢记住。” 林途：“……” 拿针戳气球，得看到气球炸了才有意思。 林途有种一拳打进棉花的感觉，他也自觉无趣，张了张嘴，扭头就走。 12、第 12 章 第十二章 顾晚洲刚结束今晚的戏，正准备回酒店，一辆玛莎拉蒂直接堵在他的面前。 “顾晚洲！”车窗落下，林初涯的头探了出来，“陪我去参加聚会！” 聚会是由一个不大不小的娱乐公司举办的，本来邀请的是林初涯他老妈苏女士，但苏女士懒得去，便把请帖又转交给了林初涯。 “我喜欢和基层群众打交道，可我哪懂和这些油光满面的说话？我妈交代我了，演成一副谁都不想理的样子就行，高冷，没人敢凑过来，如果可以再拉个同伴，两座冰山哐哐往那一站，聚会终结者。” “我觉得很有道理啊！”林初涯不由分说将顾晚洲扯上车，“这不，我立马就想到你了？” 顾晚洲：“……” - “真的啊？好嘞，谢谢您。” 魏成功接了个电话，连忙将林途叫过来：“林氏集团的少爷来了，听说还把顾影帝一块带过来，快去补个妆，一会找个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林途神色一亮。 他是没想到公司的聚会居然还真能请来林家的大佛，听闻林家最近有意进入娱乐圈，要真能勾搭上林家和顾晚洲这一条线，那他的前途绝对光明磊落。 林途美美的去补了妆，又换上一套更加显眼艳丽的男士礼服，又扭着去了皓沐那边。 林途：“听说一会会来两位大人物。” “是么？”皓沐的声音听起来轻飘飘的。 “魏哥说会带我去认识认识他们，等我找到机会了，也让你沾沾光。” “嗯嗯好。” 林途本意是想来嘚瑟一样魏成功对他的偏宠，但皓沐却始终一副敷衍模样，偏过头，林途才发现，皓沐正在全神贯注的看手机，对方不过发出短短几个字，皓沐“咔嚓”几声，截了好几张图。 ——皓沐正在和顾晚洲说话。 前几天，林初涯将顾晚洲的微信推给了他。 只是两人之间并无过多交流，除了一开始的打招呼，后面便没再沟通过。 但今天是顾晚洲先找的他。 【顾晚洲：长天娱乐，是你的公司？】 【皓沐：嗯嗯。】 【皓沐：怎么了？】 【顾晚洲：有个聚会。】 四句话而已。 还不待皓沐问清楚情况，原本十分吵闹的聚会现场忽然安静下来，原本因为被忽视而想要跳脚的林途也不再说话，所有人的目光齐齐投向被推开的那扇门。 顾晚洲和林初涯走了进来，两人没有穿过分正式的衣服，神色十分冷漠，一席长风衣，男模似的，气场八百米。 林初涯冷冷环顾四周，极其冰冷的要了杯酒，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垂头压低声音说：“我去，我是真的讨厌聚会的氛围，你平时怎么在这种场合交际的？” 比起面对一个个表面光鲜亮丽，人模狗样，内里一百零八个心眼子的人，他更喜欢面对群众，至少群众有什么诉求会通通告诉他们，调解起来或许比较繁琐，但至少不需要勾心斗角。 顾晚洲还没说话，立马便有人围了上来。 果然如苏女士所说，这种聚会，只要装冷漠装高冷，能隔绝大多数社交。 上来攀谈的人见两位根本没有想往下聊的想法，参加聚会完全就一幅被逼无奈的模样，也便不再往上凑。 “你平时就这么挡人的？这也太好用了！应该不会有哪个不开眼的再撞上来吧。”林初涯正如此感叹，不开眼的林途端了酒来到两人面前。 “您好。”林途说，“我叫林途。” 林初涯：“……” 他看向顾晚洲。 顾晚洲没有多做反应。 对于这位强行拉他来参加聚会的挚友，他并不想回应。 于是顾晚洲移开眼神。 这一移，便看到了躲在不远处的皓沐，对上顾晚洲的眼神，皓沐眼睛一亮，小幅度的招了招手。 果然在。 顾晚洲心里这么想。 面前两人都没有搭理林途。 林途还想再往前，可林初涯“啪”的一声，放下酒杯，有些不悦的抬起头：“啧，烦不烦？” 他见的犯罪分子多了，这些人又一个比一个浑，林初涯身上自然而然带了一股能把犯罪分子镇压的痞气。 林途后背一颤。 顾晚洲冷漠，而林初涯又一身正气，林途这种小角色，只觉浑身兜头浇下一泼冷水，根本不敢在两人面前再多说一个字，灰溜溜又回去了。 可他不过刚一转头，就对上皓沐低头偷笑的动作。 自己去打招呼没有被搭理，这很好笑吗？！ 皓沐实在崩不住。 林初涯本身就不是个会演的人，装起冷漠简直蹩脚，时不时观察顾晚洲的表情，并模仿他。 为了不让自己的表情太明显，皓沐低下头，试图崩住嘴角。 然而面前忽的一道黑影，林途直接拽住他，占着人多没人注意，把他往角落拖：“很好笑吗？” 皓沐：“？” 林途拽得十分用力，皓沐本来就属于比较容易留印子的体质，短短几下而已，手腕就印出了一圈手印。 周围没人出手阻止，都处于一种吃瓜看戏的状态。 反正皓沐也是个扑街小透明，公司不待见，经纪人也不管，帮他对自己能有什么好处？还不如看热闹。 林途压低声音又重复了一遍：“很好笑么？” 皓沐一脸茫然：“什么好笑？” 林途长吐一口气。 他在公司被捧多了，本来就心高气傲，之前的其他人聊的又大都是他今晚刚开播的《暗夜》，如今打个招呼不被搭理，一回头又看到皓沐在笑他，骨子里的脾气当即压不住了。 反正其他人吃瓜，两位大佬也不会理他们，林途理所当然的将脾气发泄在皓沐身上。 “瞧你的剧都扑成什么样了，还不为自己的前途多想想。”看到皓沐茫然的眼神，林途心中气愤更甚，“只会缩在角落里看人笑话？” 皓沐懂了。 这货的少爷脾气又上来了。 没有王子命却有王子病。 皓沐没有生气，只是觉得好笑，他并没有掩饰自己的表情，嘴角再次微微上挑。 这样的小表情在林途眼里简直就是往他身上扎针。 他又往前了一步，正要抬起手，肩膀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摁住。 林初涯林途往后扯，顾晚洲则是来到皓沐面前，看到他手上的那一圈红印，眉心微微蹙起：“没事吧。” 皓沐眨了眨眼睛，摇摇头。 顾晚洲这才转向林初涯：“我陪你来参加这个聚会，并没有打算看人找麻烦。” 话语中的意思很明显，对于林途的行为，他十分不满。 林初涯淡淡的看着林途，只说了三个字：“道歉吧。” 林途呆立在原地，手足无措，一张嘴铆足了劲，愣是说不出半个字。 “不道歉也行。”林初涯回头给了他一个冷漠的眼神，“林途是吧，我记住你。” 语毕，搭住皓沐的肩：“走吧，这儿也没什么好呆的。” 大厅中安安静静，无人出声。 林途像一只被凝固了的冰雕，双目都是呆滞且僵直的，而所有人目送顾晚洲和林初涯，一左一右，皓沐在正中间，一块走出了大厅。 13、第 13 章 第十三章 “终于不用装了。” 林初涯一口咬下面前的烤串，大咧咧的瘫在椅背，姿态豪迈，全然没有不久前在聚会中高贵冷艳的模样。 此时此刻，皓沐，顾晚洲和林初涯三人正坐在某个烧烤的包厢之中。 这家烧烤味道好，位置也不错，隔着一扇门，烟雾缥缈，传来人们的谈笑声，哪哪都充满烟火气息。 只是对于烧烤这种高热量食物，皓沐和顾晚洲都不能吃，两人面前象征性的摆了两串可怜兮兮的韭菜。 “我一整天没吃饭了，真的很饿。”林初涯扯下鸡腿肉，“我现在算是知道了，为什么刑侦剧男主动不动就胃病。” “老是这么熬下去铁做的也扛不住。” 林初涯最近实在很忙。 刚来刑警大队，辖区一下子出了两件命案，上级催得紧，但调查也实在没办法，犯罪动机、供述的真实性，不能仅仅只是靠推测或是主观臆断，都需要经过摸排走访，而且有一些数据的获取，在工作之中远远没有那么容易。虽然现在总是说着要部门联通，打破数据壁垒，但是一些资料远远不是只要拿出警官证就可以得到的，还需要走流程，多次签字盖章，经过层层报备。 林初涯感叹完自己忙碌的生活，又想起林途方才的模样，看向皓沐摇头道：“那就是你同事啊，怎么那么讨厌，难怪你混那么惨。” 皓沐没有搭理他，把椅子往旁边挪了许多，与林初涯保持一定的距离，离顾晚洲更近一点。 “平时都这样？”顾晚洲问。 “嗯。”皓沐点头。 “那你是怎么想的？” 顾晚洲这话问得很直白。 签了魏成功这样经纪人，成为营销中的对照组，在公司的日子不好过，继续呆下去没有任何的发展空间。 皓沐本身是有实力的，完全不应该因为一纸合同被困住。 “不用担心我，顾老师。”皓沐仰起头，眸子微微弯起，“我有计划的。” 他的眼睛实在生得很好看，瞳色深，笑起来的时候眼尾微微下垂，呈现出一种漂亮的弧度。 顾晚洲很喜欢皓沐的眼睛。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 他总觉得曾经在哪里见过这样一双眼睛。 “你的计划要真有用会混成现在这样？”林初涯插嘴。 皓沐表情秒收，神情冷漠的转向林初涯：“你不可以这么说我，林初涯。你也一样，在我爸妈家吃住那么久，一件无名女尸到现在都还没找到线索？” “看来你真的很讨厌我。”林初涯慢悠悠的将竹签丢进垃圾桶里，抽出一张湿巾，仔细擦拭手指，微笑，“我还想和你说一说晚洲的八卦呢。” 皓沐:“！” 他露出温润的笑容：“案件太复杂，我是能理解的，其实你们应该有一定进度了，不过是没公布出来，我们这些普通大众无法得知消息而已，对吧？” 话音刚落，皓沐觉得头顶一沉。 顾晚洲伸手，在他头顶上揉了揉：“你变得也太快了。” “为了顾老师能屈能伸。”皓沐撇撇嘴，“林初涯真的很讨厌，只有在和我讲您的事的时候，稍微好那么点。” 他将拇指抵在食指上，比出一个十分可爱的手势。 顾晚洲的目光又柔和了几分。 皓沐和林初涯的互动实在很有趣。 他本身属于讨厌交际的性格，也十分重视人际交往之中的情绪诉求，能和林初涯成为好友，也是因为在他面前能够足够放松。 顾晚洲也十分喜欢皓沐的性格，不需要掩藏情绪，没有过多条条框框，这样的人处起来令人十分舒服。 电话响了。 顾晚洲抬手示意，便去包间的阳台上接听电话。 桌子上只剩下两个人，林初涯便凑到皓沐身边，顶了顶他的肩膀：“话说，之前在老师家，老师总说你有个很喜欢的人，是谁啊？” 皓沐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微微一笑：“所以顾老师的八卦呢？” “他啊，他当然有啊。”林初涯卖起好友，毫无负担，“他一直有一位很喜欢的……网友？” 这事还得从早几年说起。 没有人是一帆风顺的，顾晚洲也一样，只是他刚出道的时候运气会比其他人更加好一些。 第一次接触大屏幕，便一夜爆火，只是他火得太突然，触碰到了资本的蛋糕。 于是，在他根本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火了这件事的时候，网络上就开始出现了几乎一面倒的负面言论。 那些言论如暴风骤雨一样，来得又猛又急。 明知关上网线就不会有任何事，但一开始真的很难做到不去思考。 第一次经历，又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内心不可能坚不可摧。 并且当时的顾晚洲也实在年轻。 顾晚洲将自己锁在住处好几天。 “那时候他的状态挺差的。” 林初涯想起当时见到的顾晚洲，房间里总是黑漆漆一片，客厅、厨房、房间，干净整洁得几乎没有任何生活气息，而顾晚洲，只是一动不动的坐在书桌前，不停的阅读下一部戏的剧本。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了好几天。 “后来嘛，倒是看见他好了不少，凑近他手机的时候看到了，是微博界面，有位网友一直在给他发消息，具体说了什么我不知道，但他的情绪明显好了很多。” “后来挺长一段时间他其实一直在找这个人。” “找到了吗？”皓沐撑起下颔，看向不远处的顾晚洲。 夜色斑驳，他立在被切割的光影之中。 皓沐的眼神一点点柔软下来，深色的瞳孔中全是浓稠的眷恋。 “不用担心。” ——在很多个令人绝望的深夜中，他的梦里总会出现顾晚洲的声音。 那里什么也没有，沉沉的黑暗剥夺了他们的视线。 急促的呼吸声，令人心惊担颤的脚步声和敲门声，还有简直能把心脏扎碎的滴水声。 “不会有事。” 在那样刺骨的阴寒中，有人紧紧搂住他，体温贴在他近乎冷冻的皮肤上。 “没找到，那时候微博都还没实名呢，人没登号，自然找不到了。”林初涯说完，注意到了皓沐的眼神。 身为刑警，他自然是拥有观察人微表情的能力。 该如何形容呢？ 那似乎并不是一种多么正常的情绪，就像是陷入某种异常集中的状态之中，眼神中过分浓郁的情感毫无掩饰的溢了出来。 “你怎么了？”林初涯问。 “我在嫉妒。”皓沐的语速很慢，声音也很轻。 他依旧看着顾晚洲的背影。 “明明我也是顾老师的粉丝。” 林初涯还想继续问。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放在桌旁的手机没完没了的响了起来，皓沐接起，文永逸的声音一瞬间从听筒之中撞出。 “啊啊啊啊啊！沐沐！沐沐！！快看微博！” “你上热搜了！！！” 点开微博，热搜上挂了好几条有关《猎线》的词条，其中，#猎线男二林森#、#皓沐#、#皓沐炸裂演技#直接冲上了前三。 点进词条广场，最上方的是一则粉丝剪出来的视频，视频并不长，只有三十多秒。 视频开始，是一片漆黑。 脚步声由轻至重，喑哑嗓音响起。 “你以为你伤害的是谁？” 紧接着，一阵光束落下，随着背景音乐播出，画面变成一连串快剪，冷漠疏离的男大学生，看到女主时脸上漾出灿烂的笑，他总是沉默寡言的待在女主身边，像一条忠实的大狗狗。 图书馆中，阳光落在窗边，女孩倚在窗侧。 不远处，书架将阳光切割成片片斑驳，少年靠在书架旁，暗影里。 他并没有踏进阳光之中。 画面再次暗下来。 没有画面，只有声音，女主在奔跑，呼吸急促，有人捉住了她，利刃划过皮肤。 “咔嚓”。 等画面再次亮起的时候，那个冷漠的、笨拙的、总是偷偷守护在女主身边的少年不见了。 深色卫衣，长靴，他行走在雨中，踩在泥泞的泥土上。 画面打光极佳，黑的黑，明的明，他似是要浸入黑暗之中，雨水如银针，根根分明，路灯昏暗，反而将人衬得削瘦又苍白。 眼睛——那双漆黑的眼睛抬了起来。 他冷冷看向镜头，嘴角微微挑起，白得过分的、修长的手指抵在唇前。 “嘘……” 画面在这里戛然而止。 【没事我就爱剪剪视频：我天，救命啊姐妹们，我真的就闲着无聊看了眼《猎线》，没想到啊啊啊啊啊男二这特么太帅了吧！！这个人设简直戳我心窝！！只有两集和预告片，浅浅剪了一下，分享一下今日份喜悦，姐妹们快来看啊！！！】 这条微博转发数量极高，底下的评论也涨得飞快。 【卧槽？这谁？这么帅！！】 【三十秒我要他全部资料！】 【《猎线》？真假，姐妹我书读得少你不要哄我！《猎线》不是传言必扑剧吗！】 【姐妹们不要听传言！我看了《猎线》前两集，虽然说演员演技有点青涩，但是人设真的超级棒啊！瑕不掩瑜，而且导演功力在线，剪辑也花功夫了，真的很棒！！强烈安利！！】 【妈耶，我对猎线真的一点期待都没有，看了博主的视频我高低要去贡献一下播放量。】 【啊啊啊啊林森这个演得也太好了吧！一开始听说是皓沐我都醉了，长得跟个女的也能演病娇角色？对不起，当时是我太大声了！长得漂亮真的可以病娇！】 【卧槽，皓沐？真的是皓沐吗？他什么时候有这演技了？不就是个漂亮花瓶吗？！】 【怎么就漂亮花瓶了！最后一个眼神杀真的绝了好吗！再看亿遍！！】 这条视频只是开始，现在剪辑视频软件多，模板多，剪起来十分方便，马上就有不少网友也发了剪辑的片段出来。 开播三小时之后。 原本数据垫底的《猎线》，一骑绝尘。 - 一顿夜宵在文永逸的一通电话之后飞快结束，剧组的群聊已经开始发疯了。 【天啊，我真的是想不到！】 【皓沐你一夜爆红啊！！】 【我本来以为我们已经扑街了，没想到，我又活过来了！！】 【我又支棱起来了！】 【这还是我头一次数据起飞的组！】 【是啊是啊，一般前两小时就可以预测到后面的走向了，没想到啊。】 手机消息震个不停，行驶的车辆也缓缓停下。 “送到这里就行了？你不是住酒店么？”停下车，林初涯问道。 “不想住，今天想找人说话。”皓沐下了车，趴在窗户旁，对顾晚洲弯了弯眼睛，“顾老师，路上小心。” 林初涯悠悠道：“车是我开，要小心也得是我小心。” 皓沐再次收起笑容，严词厉色：“你要敢让顾老师出事我就饶不过你。” 林初涯：“我怎么可能让他出事？” “谁知道呢？”皓沐冷哼，“你们刑警不是去哪哪出事？” 林初涯：“……你这是职业偏见。” “好了。”顾晚洲打住两人的拌嘴，“上去吧，早点休息。” 面对顾晚洲，皓沐总是十分乖巧。 “顾老师晚安。” 眼睛弯成月牙的形状，温软又漂亮。 顾晚洲没有忍住，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嗯，晚安。” - 林途将手中的东西一股脑砸上沙发。 愤怒到极致的时候，他往往控制不住情绪。 他想不明白，凭什么林初涯和顾晚洲选择站在皓沐那边？ 皓沐什么时候和他们攀上关系的？ 一想到皓沐那个嘲讽的笑，林途怎么也克制不住自己，又猛的砸了好几下沙发。 “你怎么能在聚会上发脾气？”对于林途的脾气，魏成功也很头疼，“那么多人看着，万一被人拍照片了呢？谁能帮你？” “怎么可能？”林途想到今天聚会上其他人的态度，情绪有些许缓和，“魏哥，你不也是看到了么，那些人今天怎么捧我的，而且正在播出的这部剧数据不是不错，没准粉丝数还能再翻番，再说，我不是还有魏哥你嘛，有魏哥在，我还怕什么？” 魏成功被林途哄得挺高兴，叹了口气，还是劝诫道：“还是得小心点，当公众人物的形象都重要，不要因小失大知道么？娱乐圈么，瞬息万变，哪怕我们花了不少钱在舆论上，也依然有万一。” 他边说，边习惯性点开实时数据，可就在这时，魏成功的手猛的一顿。 林途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也探过头去看，下一秒，脸色瞬间黑了。 数据软件除了记录数据升降，还会显示实时评论。 【诶？《暗夜》和《猎线》有同属性的角色吗？我怎么没看出来？】 【楼上，我也是，先看的《暗夜》再看的《猎线》，林途和皓沐演的真的是同属性病娇吗？怎么感觉林途软绵绵的？总提不起劲来。】 【这个林途是不是不会演啊，该狠的地方一点也不狠，该大狗勾的地方又撒娇似的？我怎么记得之前只要看到林途就说他演技好还敬业来的？】 【《暗夜》纯纯是营销通稿吹起来的吧？怎么感觉很失望啊？】 评论中还有人做了对比动图。 左边是林途，右边是皓沐。 【你看，在差不多的剧情，都是角色面对反派的场景，啧，这对比也太明显了。】 【……】 【姐妹们，那些唱衰《猎线》的通稿怕不是林途他们买的吧？闲着没事干回去翻了一下，林途真的从头到尾就逮着皓沐贬低，怎么的，是想把人家当成对照组？】 【哈哈哈哈，对照翻车了呗，反而自己被比下去。】 “艹？怎么回事？！” 林途还想继续往下看，但一个电话强行切出屏幕，是魏成功的公关小组，林途网络风评急转直下，他们需要立刻商讨出应对策略。 “我去开个电话会议，你给我乖乖在里面坐着，别上微博别发声，什么也不要做！”魏成功快步离开房间。 让林途什么也不要做根本不可能。 不能上微博不能发声，最后的结果就是，林途直接打了一通电话给皓沐，怒气冲冲的对着话筒怒吼：“你到底做了什么？” 听筒另一边，皓沐沉默了一会，声音才懒怏怏的传出来：“什么？” “微博！” 林途简直要气疯了，怒气直冲大脑，导致说的话也没有经过脑子。 “你买热搜了？你怎么可能？你又给谁卖屁/股了？林初涯？顾晚洲？不然他们今晚护着你？” 林途说话句句带刺。 可对面的皓沐依旧不急不缓：“网络上的事？不是应该问魏哥嘛？舆论方面不是一直都是魏哥经手么？嗯……” 皓沐顿了顿，“可能，是我的运气到了？” 运气到了？ 林途简直要气笑，娱乐圈沉沉浮浮，靠的是资本和舆论，运气？运气算个屁！ “你到底做了什么？！”林途非要追问出皓沐究竟用了什么手段，语气近乎怒吼。 “我真的不知道。”皓沐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无辜，“剧本是魏哥给我的，后续魏哥跟的也是你的组，我从来只在安安分分的拍戏，诶，有没有可能，是魏哥的经营方向变了？不然，这么好的本子为什么不给你呀？” 他说得十分轻松，就像是随口一提，林途却是猛的一愣。 “好啦好啦，别太生气。”皓沐又说，“明天晚上我们去公司聊吧，可以吗？早晨还需要补拍一个镜头，我必须要去休息了。” 说完，皓沐没等林途回应，便果断挂了电话。 然后，在柔软的棉被中滚了一圈。 “不要湿着头发上床。”贺南拿来一块毛巾，往皓沐头上盖去，替他擦干头发上的水分，又去拿了吹风机，皓沐接过，盘腿坐在床边。 房间中蔓着吹风机的声音。 皓沐很瘦，穿着垂感极佳的睡衣，抬眸朝贺南的方向看去，水珠滴落额发，一双眼睛清绝透亮。 这眼神。 一看就是有什么话想说。 ——贺南太了解皓沐了。 正如皓沐会在五号公馆将计划全盘告诉他那样，在完成自己每一个小目标之后，都会带着分享和求表扬的意味，向贺南重新表述一遍。 毕竟，贺南，是皓沐唯一的亲人。 贺南也很乐意做这样一位倾听者的角色。 贺南在皓沐对面坐下：“听说顾晚洲去你们公司的聚会了？” “是的。” “《猎线》的数据，你操控的？” “怎么可能！” 贺南挑起一边眉梢，等待皓沐开口。 皓沐一笑：“你知道的，贺南，《猎线》是路氏集团二少爷投资的，他的投资从来都不专业，带着玩票性质，可是这次却能拿出一大笔钱，他怎么拿到的？” “很显然，是真正能掌权路氏集团的人给的资金。” “路氏想要进军娱乐圈，而在进来之前，必须要做一个风险评估，或者说，一次实验——《猎线》就是他们的实验。” “实验内容很好猜，一个角色，一段剧情，一次舆论节奏。” “那么，哪个角色，哪段剧情，最适合？” “就是我。” 从一开始哪个人成为男二，由谁饰演林森，《猎线》能否完整播完，网络风评究竟如何，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谁能看透其中的关窍，谁能拿到这个角色。 路氏的人一定会抓住这么一个充满特色的角色，发起一场实验性的舆论和营销。 从一开始的五号公馆，陈志乔，再到第二天用证据，用威胁换了一个口碑、评估都不被看好的剧本——绕了一大圈，大费周章加入《猎线》剧组，皓沐的目的始终只有一个。 有人要实验，那他就成为实验品。 成为那个在特定时间节点、以某个特定话题、特定内容推送给大众、进入所有人视线的，舆论的实验品。 “想红嘛。”皓沐歪头，微微卷起嘴角，笑得温软又乖巧，“不可能只靠运气。” 14、第 14 章 第十四章 “太好啦！！”片场中临时搭起的小餐桌上，剧组成员碰杯，“恭喜《猎线》播放量破亿！！！” 最近几天，《猎线》的数据节节往上攀。 开播第一天，有关《猎线》的词条爬上热搜18次。 开播第三天，《猎线》超话关注度破五百万，讨论热度高达623.1万。 开播第七天，豆酱评分8.8，主演成员平均每位增长粉丝数三十万。 “讲真的，我一开始真的以为我们会扑，我都没给我爸妈说我们的剧开播了。” “我也没说，还是昨晚我爸妈自己找上我，说隔壁邻居小姑娘在电视上看到我了，找我要皓沐的联系方式。” “多亏沐沐，林森出圈，连带我们《猎线》也一块出了圈。”女主将酒杯转向皓沐，笑道，“我们跟着沾光啦。” “并不是我。”皓沐同她碰杯，说，“是大家一起的，还有我们背后的金主爸爸。” 《猎线》的数据的确是在男二出圈之后才起来的，但如果不是剪辑、音乐还有后期宣发共同配合，单单一个角色出圈、仅仅只凭营销，是断断无法带动整个剧组的。 “那也得是角色出彩。”女主说，“像隔壁《暗夜》的林途，不也和你同一个类型的角色么？瞧瞧被喷成什么样了？对了，他这两天还有烦你么？” 数据被吊打，舆论几乎一面倒的崩盘，林途气急败坏，无数次打电话想要找皓沐撒气，皓沐不接他的电话，每次都找借口糊弄过去，也没和其他人提起，还是有回手机落在休息室，林途的泄愤电话再次打来，被女主看到，女主本就性格烈，和皓沐的关系也处得不错，接起电话就是一通输出，从那之后，林途再也没烦过皓沐。 “没有了，谢谢你。”皓沐笑了。 皓沐笑起来十分可爱，会露出一颗小虎牙，左边脸颊有一枚浅浅的梨涡，有一种自然而然的亲近感，想到经纪公司对皓沐的所作所为，女主有些愤愤不平道：“皓沐，你看魏成功和林途老针对你，不然你就签我们公司吧，保证不让你委屈！” “谢谢。”皓沐说，“不过我的违约金额比较高，我想等后面再说，不用担心我的。” “哎。”女主叹了口气，“行，以后他们要又针对你，你就找我帮忙！” 数据喜人，一顿午饭大家都吃得十分轻松，结束之后，负责商务的小陈找到皓沐：“沐沐，明天有时间么？” “怎么了？” 小陈：“是这样，我们和《沉寂之地》有个合作，今晚有个直播，你有没有空参与？” 《猎线》采用边拍边播的模式，为了使流量最大化，主要演员们还是需要在拍摄间隙中配合剧组参与一些商务活动。 小陈说着，将《沉寂之地》的简介海报打开，递给皓沐。 《沉寂之地》是一款综合了密室逃脱的线上解谜游戏，代言人是林摇音。 海报色调偏暗，林摇音一席深色裙装，立于一片湖泊之上，背景是沉黑的森林。 小陈：“直播和代言人一起，就是林摇音，得去她的工作室，你看看能不能腾出时间？” “我可以去的。”皓沐对小陈道。 “那行，一会过来开个会吧，我们讲一下大致流程。” 就在开会前，魏成功的电话打了进来。 “你要去直播？你怎么能越过我私自接商务！” 他的语气急，情绪非常糟糕——很显然，最近他为林途的公关花费了不少精力。 人力物力财力投入不少，通稿发了一堆，网上的舆论方向却没有任何改变，反而引起了网友的逆反心理，发的越多骂得越狠。 再一听到皓沐私自接了商务直播，脾气直接上来了。 “私自接商务完全违反了我们当初签的合同，快去取消！” “不是私自接的。”比起魏成功的急躁，皓沐要淡定不少，“是剧组的合作直播，拍摄和播放期间，配合剧组参与宣发工作和商务活动，这是当初写在合同里的。” 皓沐语气分外真诚：“还得多谢魏哥给我挑的剧本和合同，这段时间为了我的数据你也费心了！” “……” 魏成功骤然熄火。 他心里十分想借着私自接商务的由头朝皓沐狠狠发一通脾气，但皓沐直接把话架在这，剧本他选的，合同他看的，他的火气发泄的毫无缘由也架不住脚。 那种感觉像是一团棉花堵住胸口，魏成功强行压下心中的不悦，调整语气：“好好工作，挂了挂了。” 直播定在晚上七点，和导演商量过后，皓沐将原本安排在晚上的戏份提前拍好，六点出发。 后座上，皓沐手机一震。 【顾晚洲：恭喜。】 【顾晚洲：[图片]】 顾晚洲发来的图片是一串数据统计，《猎线》成绩喜人，其中，皓沐热度上升最快。 【皓沐：我好高兴！】 【顾晚洲：红了，自然该高兴。】 【皓沐：不是的，是您在关注我，我太高兴了！】 顾晚洲大约正在忙，消息过了一会才回过来。 【顾晚洲：说了会记住你。】 “咔嚓。” 皓沐将这句话截了下来。 【顾晚洲：打算去做什么？】 【皓沐：剧组和《沉寂之地》的合作直播，正在去的路上！】 他拍了一张照片，发送。 落日喷薄华丽，楼与楼之间反射着夕阳，斑驳又耀眼。 隔了不久，顾晚洲的消息也回了过来。 【顾晚洲：加油。】 - 晚上六点三十分，皓沐抵达林摇音的工作室。 工作室位于北城江滨cbd区，大厅之中，播放的是林摇音的商务宣传视频。 她坐在钢琴之前，一席白裙，长发垂落，琴音舒缓。 这几天林摇音过得应该也不大轻松。 她需要配合警方调查。 吴昆鹏根本不是能扛得住审讯的人，一开始还能嘴硬，没多久，就对自己“借刀杀人”的手段供认不讳。 由于此事关注度较高，警方也很快将最新情况向大众公布。 由于经济纠纷，导致吴昆鹏对陈志乔起了杀意，于是，吴昆鹏便在陈志乔来找林摇音之际，在他将要喝的水中下了烈性安眠药，并在酒店的外围窗户上动了手脚。 喝了药的陈志乔在短时间内陷入了深度晕眩的状态，根本没有发现窗户的异样，就这么一不小心，从窗户外围摔了下去，当场身亡。 案情一经公布，网络上骂声四起，有说吴昆鹏可怕的，也有说陈志乔死得冤的，但更多的关注度则是在林摇音身上。 一个人，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了另一个人的刀，亲手递上了被放了药物的水。 间接造成一个人的死亡。 她的心里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这几天林摇音的状态也十分不好。 即使已经画了十分精致的妆，但眼神之中的憔悴依旧遮盖不住。 她静静的坐在桌旁，戴了蓝牙耳机，一眨不眨的盯着面前的墙。 皓沐在门边站了许久，林摇音才发现来了人，她摘下耳机，放回充电仓中：“你来了。” 皓沐推门走进：“身体怎么样？” “没事了。” 皓沐看向她的袖口，林摇音知道皓沐知情，便也没有隐瞒，拉起袖子。 伤口已经结痂了，只有手腕处一小片还泛着红，原本敷上去的药膏被蹭掉了。 “这片。”皓沐指了指手腕，“我再帮你上个药？” “嗯。”林摇音没有拒绝，“药箱在那边。” 上药过程之中，林摇音明显放松了下来。 每个人在不同情绪状态下的肌肉反应是不同的。 皓沐发现，林摇音似乎对于他有一种异样的信任感。 为什么？ 事情真的只是公布出来的那样简单？ 林摇音隐瞒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他有一种直觉。 陈志乔的死，吴昆鹏的供认不讳，林摇音的隐瞒——这件案件并没有真正结束。 敷上纱布，皓沐轻轻吹气，吹去药膏在皮肤上的灼热感。 工作室之中放着轻柔舒缓的音乐，似乎就是林摇音在宣传片中弹的那一首，四周装饰明亮洁净，听一开始来对接的工作人员说，工作室是在三年前装修好的。 三年前，林摇音刚出道的时候。 那时的林摇音才刚满十八岁，个子高，长得也漂亮，被吴昆鹏选中，签约了公司。 踏入工作室那一刹，她必然是兴奋的，吴昆鹏就在她身边，搭着她的肩，对她说：“未来可期。” 她喜欢弹钢琴，于是吴昆鹏替她找了最优秀的老师，并带她去参加与钢琴相关的综艺，就是在这个综艺上，林摇音开始有了第一位粉丝。 这几天，关于林摇音的视频实在太多。 经历了“间接杀人”的事情，粉丝们都很心疼她，还有一些营销号也要蹭这件事的热度，剪辑了不少林摇音从前和现在的对比。 曾经的她最喜欢穿白色的裙子，在钢琴前，笑容自信、明媚又灿烂。 而现在的她更喜欢深色裤装，沉默寡言，喜欢一个人远离人群，独自发呆。 这样的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一年前？半年前？三个月前？ 还是因为这一次的事件？ 每一个人，每一阶段的性格变化应该是有迹可循的。 但林摇音的变化实在太突兀，太突然。 所以，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想要隐瞒的又是什么？ “皓沐。”林摇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需要点左上角的按钮选角色。” “啊。”皓沐骤然回过神，跟着指示点了进去，经过一翻短暂的纠结，选择了一位高中生的角色，然后茫然的看向镜头，“直播间已经开放了？” 【当！然！开！放！了！】 【我都已经蹲半个小时了！】 【哈哈哈笑死我，沐沐还没反应过来，也太可爱了吧！！】 【呜呜呜我的摇音小宝贝，又看到你开始工作我就放心了。】 晚上七点，直播正式开始。 皓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不好意思，今天第一次直播，还不太会用。” 林摇音的手指在鼠标上点了两下，她已经进入了工作的状态：“今天，我来和皓沐一起为大家展示《沉寂之地》内测版新模式。” 【来了来了。】 【摇音宝贝真的好a好飒啊！】 【我天，他们坐在一起好养眼啊啊啊啊啊！】 【期待期待！】 加载过后，两人选好的角色进入游戏之中。 画面先是一阵白蒙蒙的雾气，浓雾稠稠，散去之后，出现了一幢极其阴森的别墅。 [系统消息：今天，你们受到邀请，来参加婚礼。] [系统消息：可是在婚礼开始前，停电了，一声惊叫过后，一具尸体从天而降。] [系统消息：是和你一起来参与婚礼的同伴。] [系统消息：——你们的任务，是要找出凶手，逃出别墅。] 屏幕逐渐亮起，可就在欲亮未亮之间，忽然传来一阵钢琴声。 琴音空旷，配上经过特效处理的回音，异常可怖。 在近乎废弃的别墅花园，几只白鸽振翅。 诡异的琴音，灰暗的花园，落荒而逃的白鸽。 林摇音身体一僵。 【我去，这效果我汗毛倒立。】 【这特么也太真实了吧。】 【我摇音宝贝都被吓到了。】 不得不说，游戏方实在很会选人。 这次直播的热度很高。 刚开始不过半小时，热度已经逼近三千万。 席嘉致看到顾晚洲的屏幕，疑惑：“又是皓沐？你最近很关注他啊，怎么，是想签他？” “我觉得他很有意思。”顾晚洲正在挑选隔日需要参加晚宴的服装。 在服装搭配方面，席嘉致比他的任何一位服装师都要挑剔，每一次都要亲自看他换好，确保没有任何一丝偏差。 现在，席嘉致已经拿出了几乎一模一样的五件衬衫，摆在顾晚洲面前：“先试试这件，云纹袖口或许会比较搭配玛格菲力的新款袖扣。” 顾晚洲：“……” 他换上这件没看出和身上有任何区别的衬衫。 顾晚洲的身材极好，整体比例也极佳，肌肉的线条明显又精练，不论是放在大荧幕还是小荧屏，都极具视觉感。 只是……他的后背，有一片极其狰狞的伤疤，像是被火灼烧之后，又被利器狠狠划开。 没有人知道当时究竟经历过什么。 顾晚洲没有和任何人提过。 “哎。”席嘉致看到那片伤疤，忽的叹了口气，“如果背上没这块疤就好了。” 警局中。 年轻的刑警们忙得几乎发疯。 “好烦啊！！！” 辖区内两件命案，虽然陈志乔的顺利解决了，可有关米雪的死亡，却完全没有头绪。 “你最近怎么也看起直播了？”一位刑警放下手上的案卷，脚一蹬，办公椅滑向林初涯，“咦，这不是最近火起来的那个皓沐？看他直播干什么？能解决我们的案件？” 林初涯：“实话实说，如果能让他参与进来，没准我们能快速找到突破口。” 同事笑了：“你说什么呢？一个小流量。” 林初涯耸耸肩。 两人浅浅交谈两句之后，又一同陷入了沉默之中。 有关米雪死亡的案件，调查陷入了僵局，没有报失踪，没有不正当社会关系，没有医疗记录，没有交通记录，哪怕去查询米雪的社交网，也是干干净净，一清二白，完全找不到将她杀害并抛尸河岸的动机。 直播中，皓沐和林摇音也陷入了僵局之中。 他们被困在某个房间之中，找不到线索，也没有任何相关提示。 弹幕替他们着急，四处出对策。 “不用担心。”皓沐语气温和，“游戏么，和查案一样，不可能让我们陷进去，有时候，当我们自己找不到线索，一定会有人给我们送上来。” 话音刚落，游戏空间内忽的出现一副倒计时的标志。 ——线索来了。 警局的大门被人推开，年轻女孩犹豫不决的踏入警局中：“我、我想，有些关于米雪的事，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 直播间中，场控小哥举牌，提醒皓沐和林摇音进行互动。 有关互动的话题，之前已经提前商量过，皓沐会意，边点击最新出现的线索，边询问道：“摇音，对于你来说，有没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人，重要到几乎能改变你的一生？” 林摇音：“你呢？” “我啊，我当然有。”皓沐看向镜头，又似是在看向镜头外的某一个人，眼神一点点变得柔软，“他救过我，两次。” “没有他，我想，我没办法出现在这里。” “我很希望有一天他能够认出我，而我呢，也可以堂堂正正的出现在他面前，站在他的身边。” 皓沐的声音很轻，很有感染力，有种充满少年感的冲劲，林摇音似乎也被代入了同样的情感之中，连她自己也未曾发觉的，嘴角挑了起来，露出了一个十分温柔的笑容。 “我也有。”林摇音说，“是一个对我而言非常重要的女孩。” “我叫陈晶晶，和米雪签了同一家经纪公司。”警局中，陈晶晶坐下，紧张的揉搓手指，“米雪，我觉得，她和林摇音的关系不一般。” 陈晶晶：“我不知道该怎么说，米雪初中就辍学了，我们一起签了公司，练习出道，在我印象中，米雪一直是一个十分争强好胜的人，只要有机会，她挤破头也会去试一试，浑身都是冲劲。但林摇音来了之后，米雪整个人都变了。” 林摇音：“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真的非常惊讶，因为我们真的太像了，像到是在照镜子，我头一次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和我有关系的人。” 陈晶晶：“原本是我和米雪关系比较好，但后来，米雪喜欢黏着林摇音，不论是练习还是休息，就连休息日，也会一大早就和林摇音出去，晚上门禁时间才回来，而每一次回来，米雪的状态就会变得十分奇怪，我不知道怎么说，就好像……是兴奋过度了。” 林摇音：“每一个休息日我们都会见面。咖啡厅，或是其他地方，我们不会说太多话，但是我很开心，只要能够安安静静的坐在她身边，我就会感到非常满足——有很长一段时间，在休息日见到她，是我生活的全部动力。” 陈晶晶：“米雪在失踪前，最后一个见面的，就是林摇音，她们一起出去了，晚上回来的只有林摇音，我曾经去问过她，她没有承认，那天之后，我再也没见过米雪，等再一次看到米雪的消息，就是你们发布的消息。” 林摇音：“最后一次见到她，我记得那时候天气并不好，她没有向我告别，我甚至以为，明天、后天，或者以后还能再见到她，但是我再也没有机会了。” 陈晶晶重重拍在桌面上，语气激动，眼眶中的泪水几乎要涌出来：“调查一下林摇音吧，警官，她肯定对米雪做了什么！米雪的死肯定和她有关系！！” 林摇音眸色微微暗淡，勾起一抹苍白的笑容，情绪像是坠入深渊一样低沉又压抑：“为了她，我什么都愿意做。” 15、第 15 章 第十五章 直播结束的同时，红蓝亮色的灯光跃过窗户玻璃，映了进来。 林初涯敲开工作室的大门，在满脸茫然的工作人员面前展示警官证：“你好，我们有事需要找林摇音配合调查。” 或许是习惯了和警方的交谈，又或许是早有预料会有人来找她，林摇音并没有出现之前那样惊慌失措的失态，很是淡然的点点头：“去旁边的会客室，可以么？” “这次需要人陪同么？”林初涯意有所指。 “不需要了。”林摇音说，“在工作室里，我不会太紧张。” 皓沐并不知道当晚林摇音和警方说了什么，总之，在那晚之后，警方再次对吴昆鹏展开了更加细致详细的调查，甚至还带了人去搜查了吴昆鹏的公司和住处，连带林摇音工作室也一并翻了个底朝天。 “我去，这不是缉毒警察吗？带缉毒警察去搜查？吴昆鹏还涉毒？！” 一天的拍摄结束，演员和工作人员们围在一块聊天。 吴昆鹏杀人事件影响范围大，又涉及娱乐圈，关注度十分高，吴昆鹏被抓之后，短短一星期，名下所有公司被查，如今又有缉毒警察前往他的住处和工作室，很显然，吴昆鹏涉及的绝对不仅仅只有故意杀人这么简单。 “跟吸毒扯一块，吴昆鹏是捞不出了。” “说得跟故意杀人能捞出来似的。” “哎，你说说，这一天天的都什么事，怎么什么人都有？” “话说，吴昆鹏对陈志乔动手，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些毒品啊？” “米雪的死，不会也和毒品有关系吧？之前不是说，她有赚钱的路子么？” 皓沐没有对这些的事发表评论，安静的听了一会，起身。 “嗯？沐沐，你要走了？”有人问。 “嗯。”皓沐活动了一下脖子和腰，“今天公司年底例会，我得回公司一趟。” “哎，你现在人气高了，事情也该多了不少吧。”负责商务的小陈提醒道，“对了，半小时后的直播不要忘记咯。” 每个星期五，《猎线》剧组都会开一次十五分钟的直播，和粉丝互动，回答粉丝们的提问，不算多正式，不需要聚在一起，也没有台本，主演团队们各自在酒店房间或是车上自由发挥就可以。 在回公司的路上，皓沐加入剧组的直播间中。 还没等其他几位主演的视频框跳出来，一堆密密麻麻的弹幕已经完全挡住了整个手机屏幕。 【啊啊啊啊沐沐进来了！！！】 【终于蹲到一次剧组直播了！】 【我！来！了！！】 【女主姐姐好a好飒！】 【天啊，这弹幕怎么这么多！我记得我第一次进来的时候直播间里观众都没多少，才开播多久啊，《猎线》是真的红了，我好欣慰，也算是见证了一款爆剧的诞生。】 【咦？沐沐的背景是车上吗？这是去哪里啊？】 路上网络信号过分拥挤，皓沐依旧没加载出其他人的视频框，倒是这位粉丝的弹幕极其亮眼。 “去公司开年底例会。”皓沐回答。 【你们也要开会吗？】 皓沐笑了：“都是打工人，当然要啦，要做汇报，年终总结，老板还会在我们的年终总结上做评价。” 和弹幕闲聊几句之后，视频框终于加载出来，几位主演隔着屏幕互动，直播进行得十分顺利。 直播间中的观众越来越多，自然难免混进黑子，甚至还有林途的粉丝顺着网线前来阴阳怪气，这些言论全被房管删除禁言，并踢出直播间。 在距离直播结束仅剩两分钟的时候，忽然有人开始猛刷礼物。 【有人为您投放了火箭x5！】 【有人为您投放了火箭x10！】 【有人为您投放了火箭x15！】 …… 【恭喜用户“l”成为直播间大天使！】 直播平台中，最贵的礼物便是火箭，一个单价三千，而直播间中，粉丝排行榜最高的称号便是大天使，只有刷满十二万才能获得这个称号。 ——也就是说，这位名为“l”的用户，在短短一分钟之内，刷了十二万！ 女主瞬间瞪大眼：“怎么回事啊？我们不是没开礼物吗？！” 后台管理员立马做出回应。 【抱歉，刚刚由于系统升级，直播间人数过多，出现卡顿，送礼界面被临时打开了。】 女主：“那赶紧关啊，其他小伙伴千万别送礼物啊，有点钱自己留着花不好么！后台小哥赶紧处理一下。” 皓沐也努力维持直播间秩序，将后台的情况向大家解释了一下，并对那位送礼的“l”说：“我们后台会有工作人员联系你退礼物的。” 【不用。】 两秒后，l发了一条金光闪闪的弹幕。 他在直播间内排行极高，弹幕特效自然也跟随等级提升，极其耀眼。 【我去，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弹幕特效。】 【这就是人民币的力量吗？我要被闪瞎了。】 【榜一老大哥是真爱了，一分钟氪金十二万，我真的羡慕了。】 【十二万啊，那可是十二万啊！】 在网友们感叹土豪牛逼的时候，又一条闪闪发光的弹幕从屏幕上飘过。 【我就想向皓沐问个问题。】 “我吗？”皓沐指指自己，“你可以直接问的呀，看到了我就会回答你的。” 他一笑，露出一颗小虎牙：“我的问题可不值十二万。” 屏幕上再次飞起弹幕，纷纷好奇土豪大哥怒氪十二万究竟想要问什么问题。 很快，金光灿灿的弹幕再次飘了过来。 【皓沐，你很想红么？】 16、第 16 章 第十六章 【皓沐，你很想红吗？】 这个问题问得十分突兀，活像来直播间找茬似的。 剧组后台工作人员：“快去联系平台查查这个人到底是谁，不会是对家又来踩我们？之前《暗夜》不就总发通稿？” 直播间中，其他观众也十分懵逼。 【怒刷十二万，就为了来找茬么？】 【你看看你自己问的这是什么送命题？】 【直接问让人怎么答啊？】 【怎么听起来阴阳怪气的？】 【不会是《暗夜》派来的吧？】 【沐沐不要搭理他，当做没看到就行。】 好在后台很快便查到了这位名为“l”的人，工作人员看到实名认证的名字，表情十分茫然：“……完了。” “怎么了？” “这个叫‘l’的，是路家大少，路氏集团的掌权人，我们剧组的金主爸爸，路惟之。” 负责剧组直播的主管：“……” 由于他负责的模块是商务部分，主管或多或少和这位路家大少打过交道。 《猎线》表面上是路家二少全资投资，但真正拿定注意的却是路惟之。 路惟之年纪轻轻便独立支撑起路氏集团，眼光精准，手段狠辣，性格……有些阴晴不定，很多时候，就连拥有多年工作经验的他也无法揣摩出金主爸爸到底想要什么。 而如今，路惟之忽然进直播间，又问出这么个充满火药味的送命题，他到底想做什么？——他想听到的是什么答案？ 虽然皓沐这几天热度高，但毕竟还算是新人小透明，万一回答出来的答案金主爸爸不喜欢了，分分钟就能断掉他之后的出路。 “怎么办？”工作人员询问主管。 “能怎么办？”主管捂住额头，“只能求皓沐脑子机灵点，别说乱七八糟的话。” 而主管刚说完，直播间中，皓沐眨了眨眼，露出个似乎难以理解这个问题的表情。 “我认为这是一个没有用的问题。” 主管：“……” 工作人员：“……” 皓沐看向镜头：“我当然很想红。” “知名度打开了，我才能够有更多的机会，出演更多优秀的作品，只有这样，我才能让更多人记住我，我并不想向大家隐瞒，我很喜欢，并且享受，被记住的过程。” l：【所以，你知道你这一次是怎么火起来的，对么？】 【？？？？】 【这人到底是谁啊？问的都什么啊？】 【沐沐，真的别再搭理他了，指不定过一会就把你说的话恶意剪辑，颠倒黑白呢！】 【还能怎么火起来啊？因为剧好，实力强，运气好呗！】 l的弹幕过分显眼，皓沐自然不可能看不见。 短短两句，足够他猜出来隐藏在“l”这个账号背后的人。 ——路惟之。 那么，《猎线》的金主爸爸，路氏集团的掌权人，这样大费周章的来找自己的目的又是什么？ 皓沐一笑：“当然知道。” 他看向镜头：“因为我加入了《猎线》，而我，是林森，只要成为林森，我就能拥有一次走进大众视野的机会。” 皓沐的话说得十分直白，他并没有隐瞒自己进入剧组的目的，他就是看清了本质，知道必然会有幕后推手来推动林森这样的角色。 路惟之——身为幕后舆论的操纵者，必然也能够明白他的意思。 直播间的观众并不知晓内情，自然听不出话中话。 【呜呜呜沐沐也太真诚了吧！】 【是因为你够努力，才没有让你错过机会！】 【被林森吸粉，现在又被皓沐吸粉！】 【这话说的我真的很想哭，每一个小演员不都是一步一步，只要有机会就往上冲，付出千辛万苦才能获得一次被大家记住的机会吗！】 【沐沐加油往前冲！】 直播结束之后，皓沐再次冲上热搜。 看到热搜上有关皓沐的词条，林途一气之下将面前的文件全部挥下桌：“又上热搜？十五分钟的直播也能上热搜？！” 文件纸页散落满地，魏成功眉心皱起，说道：“快点捡起来，坐好，一会高层进来看到会议室这幅模样，你打算怎么办？” 林途撇撇嘴，不情不愿的将文件重新捡起，很是不爽：“魏哥，你明明说过，《猎线》必扑，你才把本子给的皓沐，谁知道能有那么多自来水，你当初还不如给我，我看你根本没有想过我。” 魏成功最近为林途公关做数据忙到头疼，这□□崽子现在却说自己根本没想过他？！ 魏成功简直要被气笑，一巴掌呼在林途的脑袋上：“你动动脑子！《猎线》真的是全凭自来水宣传才火的？！” 林途捂着脑袋，不爽的抬起头：“那不然呢？” “当然不是！《猎线》背后有个十分完善的运营团队，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抛出话题，时刻维持剧组的热度，皓沐不就是运气好点，乘了这波东风么？” 林途：“那不也是红了吗？” “……”魏成功简直想往林途的脑子里灌点书，“《猎线》再红，又能红多久？剧结束了，红利也没了，剧组背后的运营团队还能继续帮皓沐不成？他的合同在我们手里，自然不可能脱离我的掌控，现在红了更好，之后再给你做对照组，效果更好。” 林途听了魏成功的话，似乎不是没有道理？ 皓沐的智商多低啊，当初没问待遇，没看违约金，直接就签了合同，即使让他红几天又怎样？ 以皓沐的能力，还能真正脱离魏成功？ 只要魏成功还想捧他，那皓沐永远只能是他的对照组。 想通了这些，林途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嘴甜得让魏成功消了气，又在例会上哄得大老板开心，例会结束之后，更是趾高气扬的坐上了皓沐的车。 例会结束之后，就趾高气扬坐上了皓沐的车。 皓沐过来公司时，蹭的是剧组同事的车，不过由于同事临时出差，去隔壁市，便把车钥匙交给皓沐，让他自己开回剧组。 皓沐还在搜索导航，林途便自顾自的坐上了后座：“我要去综艺现场，你送我去吧。” “嗯？”皓沐说，“不行的，今天文永逸参加国考，我一会要去他的考场接他。” 林途一听，脾气顿时上来了：“文永逸算什么？一个小助理自己不会坐公交么？！” “但我先答应他了。”皓沐的语气很是真诚，“这样吧，我先去接他，然后再把你送去现场，可以么？应该是来得及的。” 皓沐语气温顺，又提出解决方案，让林途没法再借机发挥，现在皓沐名气大，谁知道公司附近有没有来参观的粉丝，万一被人拍到可不好，林途不得不点头答应。 文永逸的考场在北城七中，由于来参加国考的考生很多，学校附近的车位都已经被停满，皓沐绕了一圈，终于在一公里外找到一个空位，他停好车，将位置信息发给了文永逸。 等抬起头，他才发现，在停车位不远处，就是北城公安局。 公安局门口停了不少警车。 “经过调查，吴昆鹏涉嫌贩毒。”林初涯正向前来对接的警官汇报情况，“经林摇音供述，吴昆鹏的顾客名单里，有米雪的名字。” 吴昆鹏陈志乔一案，如今已经不仅仅只是单纯的故意杀人，涉嫌贩毒，就需要和缉毒大队合作，而由于早期的体制原因，加上公安局搬迁工作还没全部完成，导致刑侦科和缉毒科暂时分处与新旧地址。 今天，吴昆鹏需要转入缉毒科调查，需要办理嫌犯转移。 “走吧。”林初涯汇报完情况，便命人将吴昆鹏带出来。 吴昆鹏的脸色异常惨白，叫了好几声才应，从门口到转运车不过几步而已，便走得浑身冷汗。 他看到警车上印的“缉毒”二字，还有站在不远处的缉毒警，不自觉的又咽下一口唾沫。 听说北城的缉毒队极其厉害。 只要进了缉毒队的问讯室，哪怕是死人，都会被审出点东西来。 可他要是供出来，那个人不会放过他…… 他不想死，不想死！ 就算要死，也不想以那副惨状死去。 吴昆鹏止不住的流冷汗。 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 啊啊啊啊啊啊！！！ 疑犯交接工作安排得十分严密，安保完善，吴昆鹏戴着手铐，就这样被带去转运车。 可就在踏上转运车那一刻，吴昆鹏忽的开始挣扎。 他的体型较胖，用尽全力、再加上体重加持，足够撞开两个成年人，警方反应迅速，迅速动用防/暴叉，但人在大难临头、潜能爆发之际根本什么也顾不上，吴昆鹏不知从哪涌起力气，直接挣开防/暴叉，将一位负责文职的人员撞向马路，文职人员没有体测、也没有专业训练，和警察人员的身体素质根本无法比较，这一撞，身体往前倾，直直往马路上扎。 此时正好有辆轿车开来，汽车鸣笛，警方拉回自己的同伴，吴昆鹏则是继续不要命的往前冲，险险擦过轿车前端，跌跌撞撞跑向十米开外的停车位。 车里有人——吴昆鹏直接拉开车门，车上坐的是两位看上去十分年轻的男生，有些眼熟，但此刻的吴昆鹏已经管不了太多，他直接以手铐为绳索，往坐在驾驶位上的皓沐的脖子上一勒，颤抖着声音对已经追至门外的警察说：“后退，快点后退！我可以勒死他的啊！你们再往前我立马用力！我活不了，他也别想活！！” 而当为首的警员打出手势，警员们暂停行动，而就在这时，吴昆鹏再次加大力度，冰冷的铁链抵住喉咙，气管被用力挤压，在一瞬间，皓沐几乎要无法呼吸。 吴昆鹏慌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几乎是吼出来的：“走，不想死的话给我踩油门，快点走！！！” 17、第 17 章 第十七章 车里突然闯进了人，林途大惊失色，一开始他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吴昆鹏将手铐往皓沐脖子上卡，才骤然回过神：“啊啊啊啊啊！！！” 吴昆鹏转向他。 亡命之徒的眼睛是红的，眼眶里全是血丝——就这么一眼，林途的尖叫像是被掐断似的，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窗外，警员们在小心靠近，吴昆鹏见状，手上更加用力，竭尽全力的向窗外喊：“别过来！都他妈别过来！” “我们可以不过去。”林初涯就在车门之外，尽可能放平语气，对吴昆鹏喊话，“放开无辜的群众，你下来，我们好好谈一谈。” “不行、不可以、不可能。”吴昆鹏摇头，像是陷入某种失神的状态中，喋喋不休自我喃喃，“没什么好谈的，我不能和你们走，我不能说，说出来我死定了，他们会杀了我……他们……欢送会……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欢送会。 皓沐面色一沉。 吴昆鹏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会走到这一步，他袭警了，甚至还威胁了两个路人，他的行动没有任何计划，这也导致了他心中过分紧张，声线不稳，连手在抖个不停，他没有注意到自己在喃喃之中，手越勒越紧，直到皓沐发出声音。 “疼。” 皓沐的位置对于他而言非常不利。 吴昆鹏在后座，而脖颈被死死卡在极短的手铐链中，导致皓沐根本无法借力。 吴昆鹏逼迫自己冷静下来：“疼就对了，乖乖别动。” 皓沐拉住手铐，试图让自己的呼吸更加顺畅一些：“你听我说，你的目的是想要离开，对么？但你现在正在勒我，我没有办法开车，而你也不能下车，如果你继续这样，你根本走不掉。” “对你来说比较好的解决方案就是，你放开一些，让我能够正常驾驶，最好让林途挡在你的前面，以防有手稳枪法精准的警察对你开枪。” 林途：“？？？？” 他直接被皓沐说懵了：“你还和他讲条件？！现在不就是应该让阿sir们开枪么！！！” “车是我借的。”皓沐感受到脖颈逐渐被放松，呼吸渐渐顺畅，“枪/械造成的损坏保险不会定损，我的存款暂时付不起维修费。” 林途：“……” 车门外，警员正在用对讲机联系，但隔了一扇车门，车内根本听不清外面在说些什么，皓沐缓缓使动车辆。 “定位车牌！”为首的警员下令，“我们暂时在后面跟着，不要暴露，务必保护群众安全！” 此时此刻并不是高峰期，道路上的车辆并不多，车辆能够保持较快的速度行驶。 吴昆鹏始终保持着要勒人的姿势，并时不时向后看。 他大概是太紧张了，手臂不停颤抖，抖动幅度大到手铐开始“哐哐”响。 “你你你……”林途和吴昆鹏一块发抖，“你这么害怕你为什么还要绑架我们！！” “因为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我要离开！” “不想死你就把我放下去啊！！！”林途几乎要崩溃了，他已经认出了吴昆鹏。 最近吴昆鹏的事没人不知道，能因为钱杀了陈志乔，自然也会对他们做些什么事。 “我也不想死啊！！”林途嚎。 “为什么会死？”车里唯一表现得淡定的只有皓沐，“我国现在很少判死立执，只要认错态度诚恳，及时供述罪行，你完全可以获得缓刑，不会让你死的。” “你懂什么，你懂什么！！”吴昆鹏忽的咆哮起来，声音在狭小的车内回荡，异常刺耳。 “我当然不懂，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认为自己会死，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杀了陈志乔。”皓沐试图通过谈话让吴昆鹏的情绪平复下来。 听到这个问题，吴昆鹏却是一愣。 “我不知道。”他这么说，“我就是恨他，厌恶他，他骗我，他怎么能骗我！！” “可是等他死了我就不恨了，我也不知道，我也不明白，就那么点钱，我为什么要杀人，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吴昆鹏的手抖得更加厉害。 “可是，欢送会，欢送会……警察怎么查出来的，我明明没有露馅，谁说的，林摇音？” 第二次提到了欢送会。 皓沐的手紧紧扣上方向盘。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皓沐前面！！！”林途忽然爆发出一阵惊叫，在他们的正前方，拐出一辆大型货车，这辆货车已然失控，车身倾斜，货箱自大楼的墙面划过，邮箱、垃圾箱、街道装饰撞落满地，场面一片狼藉。 而此刻，这辆失控的货车正直直冲向他们—— “撞过来了撞过来了啊啊啊啊！！”林途已经要疯了。 “松开！”皓沐语气依旧镇定，“不想撞上去就放手。” 吴昆鹏像是愣住一样，根本没有任何动作，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那辆失控的货车。 那不知是运送什么的货车，或许有一部分被人借来运送家养鸽子，鸽笼在失控之中被撞落，笼门打开，几十只鸽子毫无章法的往天上乱窜。 “白鸽。”吴昆鹏怔住了，“他要用这种方法杀我么？” “杀你个鬼啊！！！”林途发疯一样狂踹吴昆鹏，“你松手啊！躲过去不就没事了，你快点松手啊！！！” 吴昆鹏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终于是松开了手，此时货车距离他们只剩一点距离，皓沐用力踩下油门，往反方向猛的一打方向盘，车轮由于过快的速度转弯，在地面划出一道黑痕，一个几乎是极限的甩尾，车子险险避开货车，那辆失控的货车撞向环岛。 “轰——” 货箱砸落，满地烟尘。 皓沐的车就停在事故发生的十米开外。 “呕——” 那一通操作差点把胃甩出来，林途打开窗就是一顿干呕，吴昆鹏惊魂未定的靠在椅背上，胸口起伏，喘着粗气。 不远处警笛响起。 不管是不是来追他们的，吴昆鹏都不可能在这里继续久留，他的手上还戴了手铐，在防备状态下他不可能再次勒住皓沐，他现在的选择便只有一个。 跑。 能跑多远是多远。 吴昆鹏打开车门—— 可他的手不过刚碰到门把。 “咔嚓”一声。 皓沐锁上了车门锁。 林途一惊：“你要干嘛！” 吴昆鹏用力掰了好几下门，完全打不开。 他又试图拉下窗户，但窗户也被皓沐锁住。 林途眉心一跳：“你要做什么？你让他走啊！不让他走又绑我们么！！” 皓沐没有搭理林途。 警笛越来越近，路边渐渐聚集起围观车祸的群众，甚至有人举起手机拍摄视频，私语声甚至能传进车窗里。 皓沐就在这样的氛围中转过头：“你和欢送会有什么关系？” 吴昆鹏一怔。 “你管他什么关系！让他下去啊！！！”林途完全不懂皓沐到底是怎么想的。 “白鸽是谁？” 皓沐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吴昆鹏，垂下的目光之中噙满阴戾。 “说话。” 他身上乖软的气息早在方才消散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无法言喻的狠戾，还有……愤怒。 林途没有见过这样的皓沐。 吴昆鹏更没有。 他再一次颤抖起来，本能的想要后退，想要离开，可是他逃不掉。 分明几分钟前，是他在威胁皓沐，是他占据着主导地位。 可如今，局面倒转。 “我在问你。”皓沐用尽最后一丝耐心。 “白鸽、是谁？” 18、第 18 章 第十八章 吴昆鹏微张着嘴，双唇颤抖，目光之中全是诧异。 皓沐——他为什么会知道白鸽？知道欢送会？又为什么会质问他们的关系？ 皓沐久久没有得到回答。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坐回驾驶位，嗓音淡淡的：“林途，系好安全带。” 林途:“？？？？”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下意识握紧门把，警惕道：“你要干什么？” 林途并没有等来回答。 下一秒，一股猛烈的推背感骤然袭来，引擎发动，车辆快速向前，林途和吴昆鹏猛的撞向后座。 “你不想死，我知道。”皓沐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但如果你不说，你也不会好过。” 皓沐一脚踩下油门，风沿着车窗呼啸而来，引擎由于突如其来的加速，发出沉闷轰响。 ——在警车抵达现场之前，皓沐驾驶的白色小车再一次驶动，以极快的速度往偏僻小路上奔去。 “又开了！” 林初涯的车载显示屏上，代表定位的坐标点正在快速变化。 信息人员正在向他汇报皓沐车牌所在的位置：“下了高架，往g17国道方向行驶，速度一百八十码！他在飙车吗！” “继续往前开是什么？”林初涯问。 “那边是死路，道路由于前端时间泥石流损坏，那边，是海边悬崖！” 地图上，坐标点正以极快的速度向被打上红叉的道路上疾驰。 信息员百思不得其解：“吴昆鹏要劫持他们去哪里？他要跳崖，靠游泳逃离？！” 吴昆鹏劫持？ 林初涯很清楚，并不是。 他没有和皓沐接触过，但他无数次在二位老师的嘴里听到过皓沐。 “我们的沐沐非常固执，如果想要整你，哪怕把你追到天涯海角，他也一定会做到。” “这可不太好。”当时的林初涯如是评价。 “有什么不好呢？”皓止千微笑，他的笑容总是充满慈爱，“我们查案的过程中，不正是需要这样一种固执么？” 所以，对于这样一个固执的人，会在一个手无寸铁的逃犯面前束手就擒么？ 很显然，并不会。 那么，皓沐现在，究竟想要做什么？ “坐稳了。”林初涯一脚踩下油门，警车一个漂亮的甩尾，调转方向，驶出主干道，驶入泥泞小路。 - “啊啊啊啊啊啊！！”车辆在车流之中疯狂穿梭，车内两人由于惯性，被左右摔，林途只觉头晕到炸裂，胃仿佛被提到嗓子眼，下一秒就能呕出来，“你他妈疯了吗！快点停下来啊！！！” “我什么时候停下来，取决于你什么时候说出口。”皓沐的声音依旧冷淡。 “说出口？说什么啊！！”林途几近崩溃，“你管他那么多干什么！你是警察还是法官啊！欢送会是什么，白鸽是谁，你管他是谁！你不要命了吗！！！” 皓沐像是屏蔽了林途的声音似的，不为所动，又是一阵天旋地转，车身一阵抖动，直直往被撕裂了的栏杆破口处冲了出去。 前面再没有路。 最前方，是深不可见的悬崖，沉沉海浪声隐隐敲打在耳畔。 林途倏地瞪大眼，简直要破口大骂：“啊啊啊啊皓沐你疯了吗，呕——你要死他妈的不要带上我！！！” “你还有20秒。”皓沐说。 “啊啊啊你他妈说啊你说啊！！”见骂皓沐没有任何用，林途转眼就将矛头转向吴昆鹏，“什么狗屁欢送会你倒是说啊！” “15秒。” 林途：“我就多余坐上来！我错了皓沐我错了行吗，我为我对你做过的事说过的话道歉，要死你把我放下来！活着我才能赎罪！！” “8秒。” 车辆驾驶的速度极快，一开始只是远远看见悬崖，转眼间已经来到悬崖边上——皓沐，并没有任何减速的意思！ “5秒。” 狂风呼啸，海浪声近在耳畔，林途发疯似的踹他，吴昆鹏终于从茫然、惧怕的状态中晃过神来。 “3秒。”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吴昆鹏终于开口，他并不知道自己应该供述些什么，总之，将能想到的一股脑全都倒了出去，“我只是想赚点钱，我就负责毒品的销售，我会收集名单，并在每个月8号往上汇报，米雪、米雪是我的一个顾客，再多，我不知道了！！” “我不知道白鸽是谁！我只是太害怕了，我不能供出欢送会，他会杀了我！！” 车辆依旧在往前开。 皓沐依旧没有减速的打算。 林途炸了，又狠狠踹向吴昆鹏：“你继续说啊！说到他想听到的为止啊啊啊啊！！！” 这一次，吴昆鹏完全慌了。 他的大脑飞速运作，记忆闪回，终于在某个极深极沉的回忆片段中，找到有关白鸽的半点踪迹。 “我我我！！我见过他一次！！！” 在车辆即将摔下悬崖的前一秒，皓沐重重踩下刹车，由于惯性，吴昆鹏又没有绑安全带，过快过猛的急刹使得他整个人往前飞，迎头撞在挡风玻璃上。 挡风玻璃出现细小裂缝，血液自吴昆鹏的额角流下。 可他甚至还来不及感受到额头的伤口，皓沐擒住他的手肘，反压，抵在颈侧。 剧烈的疼痛几乎要将吴昆鹏整个人撕裂。 “继续说。”皓沐的声音淬着冰。 吴昆鹏费力的抬起眼，额角的血流进眼睛中，一阵刺痛。 “他很高。” 吴昆鹏大口喘着粗气。 “穿着黑色的大衣。” “但我没有见到他的脸。” “他是男人，还是女人？”皓沐问。 吴昆鹏一愣。 他的记忆实在过于模糊，当时他不过躲在暗处，也只是匆匆一瞥，他根本无法回忆清白鸽的样貌特征。 皓沐完全没有放开他的意思，手指紧紧钳住他，冰凉的手铐一开始勒的是皓沐，现在却被反手过来勒住他。 于是吴昆鹏开始逼迫自己回忆。 眼睛没有看到，但耳朵可以听到。 当时很安静，他没有听到说话声，那么，他听到了什么？ 男式皮鞋和女式皮鞋走起路来的声音不一样。 他是经纪人，带的大都是女爱豆，所以他十分清楚女式皮鞋的款式。 “他的脚步声比较沉闷，穿的是男式皮鞋，所以，他应该是男人。” 一分钟后，警车到了。 三四辆警车将停在悬崖边的车辆团团围住，等警员们充满戒备的下车，看到的是蹲在车门旁疯狂呕吐的林途，以及已经瘫在后座，被拆下来的安全带捆成麻花的吴昆鹏。 林初涯：“……” 警员们：“…………” “小江，你先来安抚一下这位正在呕吐的受害者。”林初涯暂时拥有此次事件的指挥权，让人带走林途和吴昆鹏之后，拉开车门。 ——他看到坐在驾驶位的皓沐，脖子上有极其明显的勒痕。 “你还好么？”林初涯问。 皓沐抬起眼。 林初涯微怔。 他居然从这一双眼睛中，看到了完全不应该出现的神色。 ——兴奋。 “警官，呕，他疯了，他真的疯了！呕……”林途甩开来安抚他的文职人员小江，跑到林初涯身边，“就是皓沐这个疯子，吴昆鹏本来已经要跑了，结果他锁门，把我也一起锁在里面，他要带我们跳崖自/杀啊！呕——” “……”林初涯，“你的证词我已经记下来了，但是还是缺少了些许条理，我们或许没办法写进笔录中，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呢，先去一旁休息一会，平复一下情绪，然后我们再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记录下来，可以么？” 终于让人将林途带走，林初涯将皓沐带到救护车上，为他披上毛毯。 救护车此刻并没有人，其余人已经被林初涯支开了。 “你看起来很高兴。”林初涯坐在皓沐身边。 “为什么不高兴？我终于找到了与白鸽有关的线索。”一直沉默的皓沐终于开口了，“吴昆鹏的毒品来自欢送会，欢送会是白鸽创立的暗网网站，米雪是吴昆鹏的顾客，但现在米雪死了，你猜，这件事，和白鸽有没有关系？” 他看向林初涯，一双眼睛黑得深沉：“林初涯，我要涉入这个案子。” 听到皓沐的话，林初涯并不意外，但他还是问：“为什么？” “我要知道白鸽是谁。”皓沐说。 “为什么？”林初涯又问。 “因为爸爸妈妈死在白鸽手里。” “老师就是因为调查白鸽才被杀的。”林初涯说，“很危险。” “是的。”皓沐垂下眼眸，“但是，当时，我就在现场。” 血。 还是记忆中的那片血。 在那个狭小的密室之中。 他被绑在椅子上，无法挣脱。 他听到前方传来的惨叫声，刀片划破血肉的声音，然后，惨叫小了下去。 女人拼尽最后一口气爬出来，可她能做的就只是握住皓沐。 “跑……”这是女人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白鸽——将他绑到了密室之中，在他面前，杀了他的父母，杀了童萱和皓止千。 “我想找出他，不，我必须要找出他。” 皓沐看向林初涯，微微一笑：“你也在调查白鸽，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是为了你心中的正义感，还是，为老师报仇？不管怎么说，我们的目的是相同的，我可以帮助你，你知道我以前参与过的案子，对么？米雪的死，林摇音隐藏的秘密，你也很想知道答案，不是么？” 林初涯沉默。 皓沐并没有打扰他的思考。 他找到了可以反光的物品，正在仔仔细细查看脖颈上的勒痕。 青紫色的一圈，痕迹十分明显，他本就是属于容易留下印子的肤质，这样的痕迹显得狰狞又可怖，看上去像是遭受了极为惨烈的对待。 皓沐轻轻抚上痕迹的位置。 还好，只是看上去可怕，并不会疼，应该很快就能消下去。 “把你的简历给我，尽可能详尽细致。”林初涯给出了他的回答，“我会向上申请，但至于上级是否批准，我不能保证。” “谢谢，今晚我就整好给你。”皓沐一笑，“那能再帮我一件事吗？” 林初涯：“？” “这里。”他指了指脖颈上的痕迹，“去医院的话医保能用吗？” “……”林初涯，“可以。” “那就好。”皓沐说，“但我真的好虚弱，很疼，也许伤到气管、嗯、或者和脖子有关的其他器官，我需要一个监护人，你可以帮我联系顾老师吗？” 19、第 19 章 第十九章 顾晚洲抵达医院的时候，皓沐已经从诊疗室中出来了。 他安静的坐在那边，戴了围巾，下巴和嘴唇被围巾挡住，只露出一双黑沉沉的眼睛。或许是医院的灯光过于惨白，又或许是刚才的事实在浪费了太多体力，皓沐的脸色并不好，白得过分，鼻头处有细小的伤口，手腕也红得过分。 看到顾晚洲，皓沐仰起头，露出了一个乖巧的笑容。 “医生怎么说？”顾晚洲走向皓沐。 林初涯在电话中说过当时的情况，吴昆鹏出逃，皓沐被吴昆鹏当做人质，现在事情解决，吴昆鹏重新被抓回去，就是皓沐受了点伤，警队太忙，顾晚洲刚好在附近，便联系他作为皓沐的监护人。 林初涯特意把“监护人”三个字咬得极重。 “疼。”皓沐说，“呼吸很困难，情况很糟糕，我或许没有办法一个人照顾好自己。” 说话时，皓沐脸上一直带着笑意，嗓音听起来也十分正常。 “说实话。” “好吧没什么事，就是很想找个借口见见您，我不太好意思直接找您，反正林初涯和您很熟，他找您一定会过来。”皓沐一秒就全部招供。 “这样。”顾晚洲了然，想了想，又说，“那你不就欠他人情了？” 皓沐：“？” 皓沐恍然大悟：“对哦！” 顾晚洲：“打算怎么还？” 皓沐很认真的思考了十秒钟，又十分真诚的回答：“不知道。” 可爱。 顾晚洲低头，轻轻笑了笑。 就在这时，文永逸的电话打了过来。 “皓沐！！”他上午考试早就结束了，到了指定地点没找到皓沐，又听说不久前出了事，连打好几通电话，但是一直无人接听，这会终于是打通了，“你在哪呢，没出什么事吧？” “啊，对不起啊永逸，刚刚临时有事，我回了剧组，太赶了，忘记和你说明了，刚刚太忙，现在才看到手机。” 听完皓沐的话，文永逸放下心来，长舒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对于剧组突然有事这样的情况，文永逸已经十分习惯，这都是非常正常的事：“吓死我，我刚刚一出考场，到你发定位的地方，就听说有犯人在转运过程中跑了，劫持了附近临停的一位司机，我还以为是你，刚刚你的电话一直联系不上，真的担心死我了。” “对了。”文永逸又说，“这两天我能请个假么？” “怎么了？”皓沐问。 “我女朋友来找我。”文永逸的语气听起来十分轻快，“下午考完申论我俩直接去玩，不回剧组啦。” 皓沐微微怔愣：“你有女朋友？” “有呀有呀，只不过我们异地，很久没法见面。” 文永逸请好假，说着要陪女朋友吃个午饭，就挂了电话。 皓沐拿着黑下去的手机，眨了眨眼睛：“顾老师，文永逸要去约会。” “嗯，我听见了。”文永逸的激动简直要溢出听筒，顾晚洲就在旁边，自然能听见。 皓沐一点一点解下围巾，露出脖颈上青紫色的勒痕。 ——勒伤并不需要包扎，也不需要涂抹药膏，确认没有大碍之后，医生叮嘱皓沐要在十二小时内进行冷敷。 “我的伤很严重，顾老师，我没有人照顾了。” 那抹勒痕在皓沐白皙的脖颈上异常显眼，再配上皓沐带了点乖软的语调，是人听了都会心疼的程度。 于是顾晚洲替他重新围好围巾：“走吧，去我家。” 皓沐眼睛一亮。 顾晚洲又补了一句：“毕竟我是以监护人的身份过来的。” - “我真的有事！医生，您一定要给我仔细看看！我的骨头一定断了，我真的疼，难受，没手都没法抬起来。”林途惨白着一张脸，整个人病恹恹的，右手耷怂在桌上，怎么也抬不起来。 魏成功十分担心林途：“哎哟这手怎么都肿成这样了，我真的要刀了吴昆鹏，还有皓沐？好端端的发什么疯！！能不能抬起来？试试？” 林途几乎带上了哭腔：“抬不起来，疼。” 医生：“咳。” 对面终于出声，魏成功连忙问：“医生他怎么样？多少钱都可以出，用最好的方案，一定要治好他，林途过两天还要参加综艺的，一定不能让粉丝看出来！！” “……”医生，“幸好来得早。” 林途：“！！！！！” 林途：“我要住院吗！我天，不会还要动手术吧？真的这么严重吗？！” “……”医生，“再晚点来，门诊的就换人了，那位医生的脾气可不太好，对于你们这种没病又来浪费医疗资源和浪费时间的，可能会直接将你们请出去。” 林途：“……” 魏成功：“……” “装什么受伤啊，丢死人了，万一被人拍到呢？！” 走廊上，魏成功直接给了林途一记暴栗。 “我是真的很疼！”林途捂住后脑勺，“不过医生说了没事之后，我就好了！” 魏成功：“……” 他现在懒得搭理林途，掏出手机，准备打皓沐的电话：“皓沐呢？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你们怎么会被劫持，还开车跳崖？” 在要拨打出去的前一刻，魏成功的手猛然顿住。 ——他看到了顾晚洲。 此时此刻的顾晚洲和皓沐坐在一起，替他系好围巾，然后两人起身，一起进了电梯。 林途瞪大眼：“我去，那不是顾影帝么？！怎么又和皓沐呆一起？！” 魏成功快步跑到窗户旁，果不其然，没过多久，皓沐上了顾晚洲的车。 与此同时，手机短信声响了起来。 【魏哥，我去问了在《猎线》工作的朋友。】 【直播间里打赏十二万的那个“l”，是路惟之的账号。】 【路惟之诶！路氏集团一把手！】 【皓沐不会要投靠他吧？最近皓沐火得厉害，难道他就是皓沐的金主？】 【路惟之要来挖的话……你还能控制得住皓沐吗？魏哥，你可得做好准备。】 魏成功手指紧紧抠在窗沿。 林初涯，顾晚洲。 现在又是路惟之。 皓沐最近用了什么手段？！ 【知道了。】魏成功一字一字，回复消息，【想走？他也不看看自己走不走得掉！】 20、第 20 章 第二十章 顾晚洲住的地方离医院并不算远，驾车二十分钟左右即可到达。 顾晚洲打开房门，脱下外套，取出一双新的拖鞋，放在门口，问皓沐：“我不爱出去吃，今天中午吃我做的可以么？” “当然可以！”皓沐换上鞋，但依旧停在玄关处，没有进去，他问，“有干净的衣服么？或者说我需要进去重新冲个澡？我想这样能让您心里好受一些？” 顾晚洲：“。” 皓沐抬起眼睛：“您有洁癖不是么？” “怎么看出来的？”顾晚洲没有否认，“我认为我并没有表现出来。” 不仅没有表现出来，也没对任何人说过——除了工作原因需要经常出入他住处的席嘉致。 很显然，席嘉致不可能和皓沐有联系。 林初涯？林初涯根本不知道，他从不邀请林初涯来到他家，他们的见面要么在外面，要么在林初涯的住处。 “您进来的第一件事是脱外套，而衣架却放在最封闭的角落，那里并不方便拿，鞋子使用塑料袋密封起来，门口有消毒水，您家常用的洗涤剂是带有消毒功能的——您很爱干净，并且很讨厌将屋外的衣服带到屋里，因为您接触的人太多，身上会沾染很多细菌。” “观察能力不错。”顾晚洲如实评价道。 “并没有，以上是我瞎编的，我不过想和您多说两句话。” 皓沐笑了笑，眼神明亮又温软。 “在医院时，坐上座椅之前，您犹豫过三秒，身体呈僵硬状态，很显然，你并不愿意坐在公用座椅上。” “车里虽然喷了香水，但我仍然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并且在进门前，您的手指是蜷缩的，很显然，您在纠结要不要告诉我这件事，不过出于礼貌，您并没有表现出来，其实您的洁癖还挺严重的。” “在这种情况下您邀请我来到这里，我可以擅自认为我和其他人有一丁点不一样么？” “你很厉害。”顾晚洲说。 “那是当然。”皓沐没有谦虚，在没必要谦让的情况下故作谦虚是一件很虚伪的事情，“行为心理一直是我的专业领域。” 两人没在玄关说太久，皓沐去冲了个澡，他没有换洗的衣服，所以穿的是顾晚洲借的全新的休闲服，纯白丝质，穿在身上非常舒服，只是那是顾晚洲的尺码，对于皓沐而言偏宽一些，领口和袖口都稍微大了点。 等他出来的时候，顾晚洲也已经好了，并且已经开始在厨房中继续备菜——来医院前，他就是正在准备今晚的晚饭。 客厅中放着极为舒缓的音乐。 皓沐挽起袖口来到顾晚洲身旁：“我可以帮忙做些什么？” 顾晚洲偏过头，然后微微一怔：“你的伤，真的不需要涂点药？” 皓沐的皮肤实在太容易留印子，加上肤色白，脖颈上的勒痕本来就明显，现在冲了个澡，热气一熏，痕迹更加狰狞，连原本不那么显眼的手腕上的伤痕现在也刺眼起来，红红的一圈环着腕骨，看起来分外可怜。 “不用呀，医生都说了没有大碍。”皓沐指了指水池里的青菜，“我帮您？” “嗯。”顾晚洲点了点头。 厨房足够大，两个人呆也不会显得拥挤。 顾晚洲再次看向皓沐。 男生的背影清瘦，略微宽大的丝质休闲服垂了下来，勾出一段极其精致漂亮的腰线。 顾晚洲也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他必须承认，他很不喜欢交际，也不喜欢和其他人保持超越限度的亲密关系——比如他就非常讨厌有人进他的住处，或是厨房。 但是他并没有排斥皓沐，甚至还主动将他领了进来。 或许是由于第一次的误会，又或许是之后相处之中的坦诚。 那一种放松的氛围，是在和其他人的相处之中完全感受不到的。 或许皓沐是真的很懂行为心理吧。 舒缓的音乐，水流声，一如既往的让顾晚洲感受到平静。 “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么？”皓沐将择好的菜整整齐齐的摆放在菜篮之中，“您为什么要帮我呢？其实我当时已经做好了您根本不会来的准备，而且您刚刚完全可以将我送回去。” 皓沐顿了顿，补充：“虽然我的出租屋又小又破又远，今晚还只有我一个人，如果出事了也很不方便。” 锅里的上已经焖的差不多了，顾晚洲想要拿刚才已经准备好的酱汁，还没开口，皓沐便递了过去，酱汁淋下，香味便立马飘了出来。 顾晚洲重新盖上锅盖，将火调小。 “我认识林初涯的时间，比你想象中要更久。” “嗯？和林初涯也有关系？” “他的话很多，总会在我耳边叨。”顾晚洲说，“所以我能知道他有多敬爱他的两位老师，我也知道两位老师的情况——包括他们的儿子，极其聪明，是个天才。” “那位传说中的天才，年纪并不大，就读于京大行为心理学，参与了不少案子，能够通过简单的信息还原事情真相，不过，在一年前销声匿迹了，还放弃了京大的保研名额。” “是你。” “哇。”皓沐感叹，“看来我对林初涯的讨厌得稍微减弱一些。” “我看过新闻，两位教授是被白鸽杀害的，那个连环谋杀案的嫌犯。所以我想，你消失的一年，或许是想要调查他。” “不，并不是。”皓沐说，“我伤得很重，住院了，而且非常伤心，伤心得快要疯了，干不了太多事。” “好吧。”猜错了，顾晚洲耸耸肩，“那现在呢？” “已经好了。”皓沐笑了，“并且，正在准备强行调查。” “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当然，所有人都这么说。” “嗯。”一旁的计时器响起，火自动停止，可以出锅了，锅盖掀开，比方才更加浓郁的香味顿时溢满整间厨房。 “所以，当你觉得很疲惫的时候，可以来我这里。”顾晚洲这么说。 皓沐有一瞬间的怔愣。 他倚在琉璃台旁，良久，轻轻笑了：“您就是这样的人。” “哪样？” “自由，耿直，热情，嗯……爱管闲事。” “多谢夸奖。”顾晚洲戴上隔热手套，将碗端到餐桌上，“我也很想问，你似乎对我也很不一样？” 皓沐从不在顾晚洲面前掩饰。 不大一样的情绪从眼神、动作、言语之中都会流露出来。 “怎么说呢？”皓沐帮忙一块摆放碗筷，抽了一张湿巾，将手指擦拭得干干净净。 然后，将手搭在顾晚洲的后背。 ——那里有一块伤疤。 指尖隔着衣服触碰，那种触感很痒。顾晚洲感受到逐渐靠近的呼吸，还有轻轻的、打在耳畔的嗓音。 “其实我们以前见过的，顾老师。” “咔嚓。” 门锁转动。 席嘉致打开门。 “我来了，今晚又一个人开火？”席嘉致在进来之前，已经自觉主动的为自己全身消毒，还脱了外套，将外面穿进来的鞋装进塑封袋中，放进衣柜，边走进边抹消毒洗手液，“对了，我之前给你提到的那个开幕式，挺重要的，来一会对一下……”细节。 “细节”二字还没说出口，席嘉致猛的一愣。 从来不让人踏进家门的顾晚洲，家里居然有另一个人？ 而那人——漂亮又白净的男生穿着顾晚洲的衣服，趴在顾晚洲的后背？ 脖颈上，手腕上，都有莫名其妙无法描述的痕迹？？？ ？？？？ 手里的东西通通掉了地，席嘉致震惊的盯着面前的两人，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你还有这种癖好？！” 21、第 21 章 第二十一章 席嘉致将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不让一丝光亮透进来，然后走到餐桌旁，拉开座椅，坐下。 他的对面，是顾晚洲和皓沐。 顾晚洲的厨艺一如既往的精湛，席嘉致废了一些毅力才克制住动筷的手，盯着对面的两个人。 顾晚洲早就习惯了席嘉致保姆级眼神，能够做到自动屏蔽——毕竟席嘉致总是这样，是个操心过头的经纪人。 “你的眼神就像是我们做了不正确的事情。”皓沐委婉指出。 “你带着这些痕迹，穿着晚洲的衣服，出现在他的房子里，这难道非常正确么？！”席嘉致毫不留情，“说吧，外面安排了多少狗仔，通稿准备了几篇，水军请了多少？打算让我花多少钱买下来？还是你打算卖给对家？” 顾晚洲：“……都说了，不是。” “不、不，是不是要由我来判断。”席嘉致语气严肃，“你的性格……我已经说过很多次，就是因为你这样的性格你才……” 席嘉致话音顿住，没有往下说。 但顾晚洲很清楚，席嘉致指的是背后的伤。 顾晚洲看皓沐，对他说：“抱歉。” “没事的，顾老师！这样非常好！席老师是非常专业的经纪人。”皓沐转向席嘉致，诚恳道，“我真的没有任何别的意思，没有狗仔也没有通稿，单纯的只是因为受伤了，顾老师才将我带回来。” 皓沐的语气很是真诚，又长了一张一看就是乖孩子的漂亮脸蛋，席嘉致竟是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原先酝酿好的质问话语全都吞进了肚子里。他轻咳一声，对顾晚洲商量道：“晚洲，你去书房把文件拿出来下呗，我们一会要对细节。” 很显然，席嘉致想要支开他。 顾晚洲并不想去，但皓沐对他眨了眨眼，表示自己并不介意，顾晚洲这才起身。 席嘉致清了清嗓子，重新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和气势：“皓沐，我知道你经纪人不太好，你的处境也很难过，但解决的方法有很多，我不希望你动歪脑筋。” “我没有，没有狗仔，也没有通稿，我对顾老师很认真，他真的帮了我很多次。” 皓沐回答得乖巧又挚诚，再质疑倒显得自己在逼迫小可怜了，席嘉致也没什么好继续说的，刚准备说一句“那就好”，皓沐又问：“顾老师的后背有事么？平时会疼么？有后遗症么？” 席嘉致：“？？？” 顾晚洲谁也没说过，他怎么知道后背的伤？！ 席嘉致立马出现了某种想法—— 妈的，他们两个不会真做过什么吧？ 正要开口，顾晚洲来了，他将文件放在席嘉致面前，嗓音冷淡：“差不多了，你要的文件。” 转向皓沐时，又放轻语调：“你得先进去一下。” 皓沐点头，起身，又看向桌面：“碗还没收拾。” “他来。” 席嘉致：“……” 皓沐绽放一个乖巧的笑，走向楼梯。 顾晚洲的住处是复试顶层，客房在二楼。 顾晚洲坐在席嘉致对面，席嘉致刚想出声，这时，皓沐又忽的从二楼探出头：“我去哪个房间？” “第一个。” 直到听到楼上传来关门声，席嘉致终于开口：“你不觉得他很可疑吗？！” “还好。”顾晚洲说。 “你不觉得他看你的眼神不对劲么！”席嘉致说，“他不会就是故意要接近你吧？你喜欢笨蛋类型的？你要找的，不是……？怎么又能接受其他人？” 席嘉致不知如何形容那个人。 因为对于他而言，那个人实在过于虚幻遥远。 这事还得往前几年说起。 当年顾晚洲经历了一场事故。 一个疯子为了报复社会，劫持了一辆公交车。 很不巧，顾晚洲就是公交车上的一位乘客。 具体经历了什么，席嘉致并不知道，官方没有披露细节，顾晚洲自己也没有主动提过，在那之后，顾晚洲便一直在寻找被卷入劫持事件中的另一位男生。 后来的顾晚洲陷入了全网黑的舆论危机中，顾晚洲一开始的状态真的很差——直到那位男生以粉丝的名义给他发了私信。 每一天，每一天，每一天。 那之后，他才重新调整好心态。 不过当一个人被黑时，哪怕只是一个标点符号都有可能被曲解成其他意思，公司要求以及当时制定的公关方案，顾晚洲不能在微博上做出任何回应，包括私信。 等终于扛过危机，那一个微博账号再也没有登陆过。 当年的微博没有实名，事件经历者又由于需要回归平静生活，档案被隐藏，找起人来简直大海捞针。 或许是吊桥效应，又或许是一种心里寄托，那个人在危机中出现过两次，总之，席嘉致和顾晚洲合作多年，完全能感受到，那是一种非常不一般的感情，这并不是一件坏事。 这些年，顾晚洲从没接受过任何人，也非常排斥绯闻，所以当皓沐出现在顾晚洲身边时，席嘉致便自动将事情往最极端的方向想去。 “我们什么都没做。”顾晚洲陈述事实。 “你还是小心点好，他虽然看起来笨笨的，但长得好看的笨蛋……咳，没准他是因为不能出头，来找你呢？” 笨笨的。 顾晚洲以拳抵唇。 他并没有笑，但席嘉致十分了解顾晚洲，一个动作而已，立马就知道他的意思，不解道：“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等真的被利用了，你就等着哭吧！” 22、第 22 章 第二十二章 皓沐在柔软的床上打了个滚。 房间十分干净，枕套，被套，全都是新的，还泛着洗涤剂的清香。 他进了顾晚洲的家。 穿着顾晚洲的衣服。 躺在没有任何人躺过的床上。 皓沐将自己包在软被中，翻了个身。 然后他又钻了出来，趴在床上，给贺南打了个视频电话。 对面过了一会才接通，视频的光线比较暗，各色灯光来回晃动，贺南应该是正在酒吧里进行他的兼职，过了一会，贺南来到后院，这才抬起手机。 屏幕上是一个妆容精致又漂亮的女人，他的手里叼了烟，烟雾在夜风中扭动，贺南漫不经心的撩起眼睛：“还记得我呢？” “为什么不记得？你今天的妆很好看，贺南。”皓沐的语气十分轻快。 “嗯？”贺南注意到了皓沐的背景，是在陌生的地方，不是出租屋，也不是剧组安排的酒店，“你在哪呢？” 皓沐就等他问出这句话，眼睛一亮：“我在顾老师家里！” “……”贺南淡淡吸了一口烟，“你怎么混进去的？” “光明正大走进去的。” “不发生点什么？”贺南抬起一边的眉毛。 “没有哦。” “过分纯情。”贺南说，“你的脖子怎么回事？” 皓沐笑笑，把一天发生的事用相对简洁的语言说了出来：“今天吴昆鹏试图逃跑——吴昆鹏你知道吧，就是故意杀人的那位经纪人，我呢，运气不好，被当成人质，被他用手铐勒了一会，不过他也不怎么样，我带着他开车跳崖，我认为他的阴影应该更大一些。” 贺南：“……”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又被皓沐讲故事似的态度堵得语塞，最终无奈的摇摇头：“你啊……” 视频过程中，皓沐的手机震了一下，是一条消息，来自林初涯。 皓沐没有点开，他设定的消息弹窗不会显示详情，并不知道林初涯到底说了什么。 他又在床上滚了一圈，举起手机，镜头从上往下对准自己的脸。 老实说，这是一种死亡角度，颜值多高的人都会因为镜头的压缩而变得不那么好看，但是皓沐并不会，他有一张极其适合镜头的脸——哪怕只是手机镜头。 “我不知道应该说你什么。”贺南截了个图，如是评价，“夸你个好看吧，截图发你超话里？你的粉丝一定很开心。” 皓沐和贺南又聊了一会，挂断之前，贺南问：“你有和林初涯联系么？” “有的，你怎么知道？” “我能看懂你的眼神，你只有在提到两件事的时候会比较激动。你的顾老师，和白鸽。”贺南说，“所以，你要和林初涯一起调查？” “下午提交了申请，但他刚刚给我发了消息，希望他不是来拒绝我。” “皓沐。”贺南沉默片刻，“老实说，我不希望你再牵涉进去。” “不行，贺南。”皓沐表情一点点沉了下来。 贺南掐了烟，拉开门，踏入灯光交错的酒吧之中，沉沉的音乐声在一瞬间砸了下来：“那就，请你一定要找到他。” 挂了视频，皓沐这才点开林初涯发来的消息，只有简短的几个字。 【林初涯：通过了，明天我会去找你。】 与此同时，手机再次震动，这一次，发来消息的是一个陌生号码。 【皓沐，您好，我是路氏集团的总裁办秘书，路总对您之后事业的安排比较有兴趣，请问是否有个时间，我们见一面呢？】 - 在顾晚洲家中，皓沐睡得很好。 第二天，他将床全部铺好，整理得整整齐齐，和顾晚洲一起吃过早餐之后，便赶往剧组。 今天的拍摄任务比较重。 要拍打戏，虽然是现代刑侦剧，但是导演为了追求更加真实，更加具有视觉效果的画面，安排了威亚，一整天里，皓沐有一半的时间都被吊在威亚上，等他终于结束拍摄下来，身上又多了不少红痕。 最近《猎线》热度爆棚，渐渐开始有粉丝蹲守片场，当天晚上，皓沐当日的路透图便被发了出来。 【卧槽，战损美人？】 【姐妹拍得太好了吧！！！】 【身上的那些痕迹，我简直要开始斯哈！】 【呜呜呜姐妹们斯哈前要先心疼一下我们沐沐，今天吊了一天威亚，实在是太辛苦了，而且所有戏份都亲力亲为，听说为了这段戏，提前半个月就开始训练了，每晚都要上课。】 【真不错，脚踏实地的人总是会被看见的，话说我又刷到了隔壁林途参加综艺的路透，妈耶，瞧人家偶像包袱背的，不愿意下水，有难点的任务就推锅，我不理解，就这样的人凭什么把我们沐沐当对照组？】 【回楼上，都说了是对照组，必然就是买了营销的呗。】 【我越来越期待更新了！战损美人我可以！】 “哎哟我去。” 林初涯来到片场的时候，皓沐刚拍完今天的最后一场戏，这一次的场景是在室内，一间纯白的卧室，皓沐的服装，是一套宽松衬衫，服装师没有帮他扣上最上方的扣子，还故意让领口歪斜，露出锁骨，为了氛围感，化妆师又帮他加重了一下脸上和身上的痕迹，再加上为了场景而专门设计的妆容，此刻的皓沐整个人看起来极其欲。 “你身上这些痕迹是怎么回事？昨晚和你的顾老师发生了点什么？” 皓沐：“给你一次机会，重新说话。” “今天有个案子。”时间紧迫，林初涯没多打岔，直接说出正事，“结束了和我们走一趟？” 四十分钟后，皓沐来到展厅之中。 他们所在的展厅，将在两天之后举办珠宝展览，这个时候的展厅几乎已经布置好，展品也都运送并放入展台之中，一切看起来井然有序——如果不是正中间的展柜被人敲碎，里面的展品不翼而飞的话。 丢失的是一枚十分贵重的戒指，金额巨大，如今警方已经封锁了展厅，痕检人员正在对现场进行检测。 皓沐看到现场，表情有些不解：“你们解决不了么？” 这并不是什么多难多大的案子，近年来刑侦技术提升许多，不论是现场、问讯还是排查，都能够较为准确的得到答案，虽然后续可能需要加两天的班，但大部分都可以完美解决——更何况这是件一目了然的盗窃案。 大厅监控被毁，展厅第一层安全网也被黑入关闭，但是嫌犯显然低估了展览的安保工作，戒指被盗窃的瞬间大厅便响起警报，负责人当场报警，现场迅速被封锁，嫌犯必然还待在展厅内，只不过混入了人群，需要一一甄别而已。 “可以，我们也已经大致锁定了凶手。”林初涯没有隐瞒，“但上级还是想要看看你的能力，哪怕你的履历确实挺好看的，并且符合顾问入职要求，但还是需要亲眼所见，半小时，够么？” 皓沐不悦的皱了皱眉心：“太长了。” - 席嘉致从办公室中走出来。 过几天顾晚洲要参加重要开幕式，他正在联系当天身上需要搭配的珠宝。 和赞助商约定的地点是市中心某个繁华地段，一楼展厅过两天将举办一场珠宝展览，由于禁止入内，席嘉致进来时一楼是十分空旷的，可当他等谈完合作出来，人便多了起来，走廊上围了不少人往下看。 “发生了什么？”席嘉致问负责人。 “过两天我们不是有个展览么？发生了点意外，有件重要展品被偷了，我们报警了。”负责人的语气听起来十分不悦，“你说这么重要的事，价值几千万的戒指丢了，警方找了个最近挺火的小演员过来？怎么？要宣传我们丢东西了？” 闻言，席嘉致往展厅正中看去，这一看，他的脚步便顿住了。 那个被请来小演员他熟啊！ 皓沐啊！ 不是，他怎么会在这里？！ “你也震惊？”负责人瞧见席嘉致的表情，十分不屑道，“我问了，说是请来的顾问。顾问？！呵呵！别以为我没看娱乐新闻啊，你也是娱乐圈的，你肯定动，他要真有点智商，在之前也不会混那么惨！” 席嘉致：“……” 见席嘉致依旧愣在原地，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负责人便顺势挽留：“要不留下来看看？我倒要看看小演员怎么解决这事。” - 现场没有过多其他痕迹。皓沐盯着展台看了一会，没说话。 “怎么样？”林初涯问。 皓沐沉吟了一会。 他垂眸，轻轻咬住大拇指的指甲，没有和物证沟通，也没去询问其他警员，接着，抬起头，在大厅之中环视一圈。 “他能做什么啊？”负责人带席嘉致来到一个绝好的看戏的位置，既不会影响到警方工作，又能将现场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你真问清楚了，他真是警方请来的顾问？”席嘉致难以置信。 “对。”负责人给席嘉致递了一瓶水，“不止你不信，我可也一点不相信，看他那不专业的样子，有谁查看现场就站在那边不动的么？” 负责人的话刚说完，皓沐便同林初涯耳语一句，随后，往前走向现场某个工作人员。 “需要录音么？还是有人正在录像？我需要将我的推测告诉你们？”皓沐边走边说。 “都可以。”林初涯举着执法记录仪说。 皓沐淡淡瞥了他一眼：“现场没有脚印，没有血迹，监控被毁，第一层安保系统被黑，很显然，嫌犯经过了充分的准备，并蓄谋已久，只是他的手法实在不精明。” “他有专业知识，并且能够接触到安保系统，但他只知道第一层，说明他的位置并不核心，实习生，新来的程序员，安保系统外包公司员工，都有可能。” “展柜的毁坏方式不是靠特殊玻璃刀或专用工具，而是靠暴力击碎，不是子弹，这可以说明嫌犯的力气较大，他是一位男性，年龄在三十五到四十之间，脾气暴躁，性格或许不怎么好，但平日中他会将性格掩藏起来，砸的那一下，除了盗窃，更像是泄愤，他不缺钱，但是他的心情很不好，他受了很长时间的压迫。” “他做这一出的目的或许只是为了给他的老板找点绊子，当然，要是能拿走价值几千万的戒指更好不过。” “但是这种性格实在太糟糕了。” 皓沐在一位男人面前停下，男人有瞬间慌张，但多年工作经验还是让他极快的淡定下来，问：“怎么了？” “邵永义，三十七岁，程序员，前段时间刚因为公司组织结构调整而失业，一个月前入职程序外包公司，负责安保系统的程序编写。” 皓沐将男人的信息展示给林初涯——这些全是在网络上能够找到的公开信息。 “我、我怎么了？”男人问。 “这一段时间你的情绪很糟糕。”皓沐指了指眉心，皱眉——这是一个十分明显的表情，直接表现出一个人此刻的情绪，“因为生活压力，我想，你最近患上了抑郁症？你的包里有扛抑郁药物，但你并没有吃，这是你的家人为你买的，你不愿意接受。” “可你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你的每一个早晨都非常绝望，后脑是冰凉的，会产生无数种极端的念头，当你的老板因为你漏洞百出的程序指责你的时候，你的极端想法便不可抑制的蹦出来。” “你的犯罪动机，嗯，我看看，是在十天前？不，是十五天前。”皓沐观察男人的表情，“你犯错了？你再一次将邮件发错了？啊，不会吧，你的妻子和老板出轨了？” 林初涯：“！” 男人倏地瞪大眼：“你、你……” “你发现了，所以你产生了报复老板的想法？你的计划……请你看着我的眼睛。”皓沐垂下视线，男人虽然西装革履，但是有太多细节暴露，例如他的袖口沾染有咖啡液，手背有轻细的伤痕，无名指上有戴过戒指的痕迹，西装口袋有细微折痕，公文包是敞开的，西裤裤脚沾了泥土，鞋跟有丁点晶莹痕迹，看起来像是水渍。 “你今天的工作是安保系统的调试与重装，早餐喝了咖啡，就在对面，但是你没有喝完，太苦了，或是太浓了，总之，你打翻了咖啡杯，在这之后，你去隔壁的面包店买了面包。” “但你今天的工作完成的并不好，你认为负责的主管在给你脸色，那位主管才二十五岁，比你少了十几年工作经验，但因为他是名校毕业，所以才压了你一大截，还能对你指手画脚。” “是为了给这位负责人找麻烦，或者为了给你老板好脸色，在汇报工作之后，你的行动开始了，锤子和电钻，我没想到你的工具居然如此简单粗暴，展厅正在整修，所以这类的物件随处可见，你随手拿起再随手放下根本不会有人起疑。” “在之后便很简单了，你黑入了监控系统和安保系统，拿走戒指，然后被报警，被关在展厅之中。” “现在的问题是你将戒指放在哪了？身上？公文包？楼梯间？我劝你不要躲闪眼神也不要有过多的动作，观察动作可比直接从你嘴里问出答案容易得多。” 手中的公文包掉在地上，男人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接连后退。 “不要紧张。”皓沐耸耸肩，他没想到男人的反应会如此夸张，“你藏在了厕所的水箱里，真老土，你应该一开始已经选好了位置，只是由于时间过于紧急，只能随手塞，嗯，你的身高和你剩下的时间，你放的应该是……” 说到这里，皓沐顿了顿：“要不还是你自己说吧？如果这样，至少是算你自首，是可以从轻和减轻处罚的，但如果我推测出来并且被找到了，你的自首机会可就没有了，你好好考虑考虑呢？” 皓沐一笑，拿出手机，点开计时软件。 ——软件之中，时间流逝的声音能给人带来极大的压迫感。 十秒之后，男人主动举起手：“我说，我说！是我干的！” 皓沐收起手机，微笑的看向林初涯和他手中的执法记录仪：“好了请问我花了多长时间？” 林初涯：“……” 席嘉致：“……” 负责人：“……” - 在回去的路上，席嘉致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一场展厅盗窃案，仅仅只是十二分钟，皓沐便找到了嫌犯并说出他的动机，有理有据，并且警方将他聘为顾问，说明是认可了他的能力。 那么，这么一个有能力，能够从一个人的动作、眼神、表情中推断出一个人心理想法的人，为什么会签下魏成功纯粹为坑而坑的合同，又为什么会甘愿在娱乐圈被黑那么久？ 他又为什么要装成一幅乖软的样子接近顾晚洲？ 肯定有他不可告人的目的啊！ 他甚至想立马将这件事告诉顾晚洲，但是很不巧，顾晚洲在两个小时前刚因为工作原因，进山拍摄，现在没有信号，联系不上，等他回来至少要两天之后。 席嘉致只好暂时压下心中的想法。 刚解决完展厅盗窃事件的皓沐并不知道席嘉致怎么想的，这位男人刚向供述完，他便被和犯人一块被带到了警局中，不过不同的是，犯人被押进看守所，而他则被带去了刑侦科。 林初涯将一台电脑和一沓文件摆在皓沐面前。 “这些，是林摇音数次谈话的记录。” “这些，和米雪有关。” “这些，是吴昆鹏和陈志乔的资料。” “还需要什么，我帮你调出来。” 皓沐看着面前令人头疼的文字材料，揉了揉眉心：“我想先去看看米雪尸体被发现的现场。” 现场被破坏得十分严重，米雪被埋在河岸的泥土中，由于连日大雨，河岸泥土被冲刷，尸体才会被发现。 “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林初涯说，“顶多算抛尸和埋尸现场，天气原因，现场痕迹太少，没有太多有用线索。” 皓沐点点头。 来现场也并不是为了找到什么线索，只是相比起冰冷的文字，现场能够更加清晰准确明了的感受当时的情况。 接下来，皓沐又被带到了米雪的住处。 米雪住在公司分配的宿舍中，是双人间，舍友是陈晶晶。 虽然米雪早就在三个多月前搬离宿舍，但由于一直没有新人进来，所以她的床位还保持着原来的模样，摆设基本没有变化。 ——不同人的生活环境、细节，是可以反应不同人的性格特征的。 皓沐站在门口，没有着急往里面走。 他在思考。 米雪是一个什么人？ 她虽然性格强势，争强好胜，但骨子里依旧是一个小女生。 她的床，她的桌子，装饰大部分是粉红色的，尤其喜欢库洛米，买了很多库洛米的玩偶和周边。 桌面上会有每日行程计划，也会将每日需要做的事写在日历本上。 她的字迹清秀——她在认真的对待属于自己的每一天。 她的解约和离开，是匆忙的，有很多东西没有带走。 ——是什么会让她选择离开？ 因为吸毒？因为找到了更赚钱的路子？还是因为什么人？ 皓沐努力感受属于米雪的这个空间。 练习生的生活其实很累。 每一天，米雪都是最后一个从练习室中出来，她不会立马去浴室洗澡，会选择先坐在桌旁收收汗，一开始，她喜欢的是刷刷抖音和微博，可渐渐的，她喜欢看书。 皓沐翻开书架上放着的几本书。 怎么说呢，这几本书都过于深沉了，关于哲学，关于人性，似乎并不是米雪这个年龄、或是以她如今的人生阅历会喜欢阅读的书本种类。 ——所以，她一定是被人影响了。 有一个人，进入了她的生活，曾给她带来了正向的改变。 这个人会是谁？ 又会在属于米雪的空间中留下什么痕迹？ “米雪在死之前，恋爱了吧？”皓沐冷不丁问道。 “啊？”陈晶晶露出茫然的表情，“谈恋爱，和谁？林摇音？不会是真的吧？我早就觉得她们不对劲。” “不是。”皓沐说，“准确的说，不能说是恋爱，应该是暗恋，还没有表白，对方的成绩应该很好，学校也很不错，他的学历应该比米雪高很多。” 陈晶晶摇摇头：“不知道，没有听她提起过。” “好。”于是皓沐继续往里走。 女生宿舍小，东西又较为多，米雪是一个有些许强迫症的人，她喜欢将自己的东西摆放的整整齐齐。 那么，如果出现了这样一个人，而舍友陈晶晶不知道，米雪想要将她的心思藏起来，她会藏在哪里呢？ 皓沐想了想，蹲下身，很快，他又起来，对林途道：“墙角有个被挖开的洞，里面有东西。” 皓沐指的方向，摆了衣柜和床，林初涯命人将这两个大件搬开，然后，在一个极其隐秘的角落，发现了一个极其不显眼的洞。 而洞里，放了一把钥匙。 ——钥匙。 这是有关米雪死亡的新的突破口。 一把钥匙能找到的东西有很多。 比如钥匙所对应的门、房子，以及这套房子的拥有者。 “为什么米雪会藏着林摇音房子的钥匙？！” 负责调查的女警感到十分不可思议。 因为米雪的死，陈志乔的死，吴昆鹏，还有吴昆鹏贩毒的事，米雪被叫到警局来太多次，并且在任何调查之中，林摇音都没有太大问题。 可是却在大家已经基本将她排除出案件之后，又出现了这样一把钥匙。 并且…… 皓沐看向房子墙面上的蓝色荧光。 这是鲁米诺反应，能够鉴定出被清洗过的血液。 而此刻，蓝色荧光呈现出喷溅型。 “米雪在这个房子里与人发生争执，被用利器刺伤，有人清理了现场，并将米雪来过的痕迹全部抹消，而为了不令人生疑，从此没有再进入这一套房子中。”皓沐如是总结。 “现场除了找到米雪的血液，我们还检测到半枚属于另一个人的血印。” 鉴定科在会议上报告：“只是这枚血迹实在久远，并且被破坏过，我们得出的信息有限。从血液中提取出的dna没有在信息库匹配，这人没有犯罪记录，那么，剩下的，我们能知道的只有，这是一个女性。” 会议结束得很快。 林初涯看着报告上的内容，沉默片刻：“再把林摇音叫来吧。” - “你去做什么？”林初涯一转头，发现皓沐在收拾东西，“不打算等林摇音，看看审问？” “我和路总约了饭局。”皓沐说，“审讯我就不去了，应该问不出什么东西，一会把记录给我可以么？” “哇，路总？路氏集团路惟之？他约你吃饭？是想签你？你要红了啊，皓沐。”林初涯感叹完一通，忽然意识到一个关键信息点，“为什么问不出东西？” “林摇音很奇怪。”皓沐解释道，“在之前，我接触过她，并且看了她之前参加过的节目，我的心里其实一直有个猜测，而看过你们的记录之后，我的猜测被证实了，不过具体是什么……我想你们应该一会就能知道，我要先走了。” 皓沐吊足了林初涯的胃口，却什么也没说，匆匆离开警局，随便上了叫好的车。 和路惟之约定的地点并不是过分高档昂贵的地方，路惟之选择了一家人少，并充满隐私性的中式餐厅。 “你好。”包间门被推开，路惟之向皓沐伸出手。 就在五分钟之后，这样的一张照片被发送到魏成功的邮箱中。 路惟之同皓沐握手，两人在极为适合商务洽谈的餐厅中吃了一顿晚饭，看上去相谈甚欢。 虽然照片是从极远的地方拍的，被无限放大，但魏成功不至于认不出自己带了那么久的艺人。 魏成功一把将手机摔出去：“他怎么能……” “魏哥，你怎么气成这样？”林途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弯腰捡起魏成功的手机，看到上面的照片，惊呆了。 “魏魏魏魏哥？！皓沐怎么和路惟之吃饭？他他他、他不会是要和你解约吧！” “呵。”魏成功冷哼一声，拿回手机，拨出号码，“他最好跑得掉。”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魏成功走到窗边：“你上次拍到了皓沐进出顾晚洲家的照片？标题和通稿都暧昧点，卖个腐发出去吧。顾晚洲最讨厌炒作，林氏和顾晚洲合作向来密切，我倒要看看，没了顾晚洲和林初涯，路惟之还敢不敢要他！” - 车门打开，顾晚洲坐上后座。 在深山拍摄的两天两夜，顾晚洲的手机没有任何信号，他也十分享受这样的清净，索性关了两天机。 现在刚一开机，无数电话和信息便涌了进来，微信未读消息居然高达七百多条。 顾晚洲捏了捏额心，深吸一口气，准备面对这些消息炸弹。 不过，他忽略了所有的工作消息，最先点开的，是皓沐的对话框。 正要敲字，席嘉致伸手，一把夺过顾晚洲的手机。 “你真的是被他骗惨了吧，一出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他说？”席嘉致难以置信，“顾晚洲，你就不能收起你的同情心？！” “你看看清楚！他——皓沐！可不像在表面上表现得那么乖那么蠢！谁知道他装傻是为了做什么！” “他接近你，一定不怀好意！” 而就在席嘉致打算将前两天在展厅中看到的那件事告诉顾晚洲时，负责监测数据的手机开始猛烈震动。 微博爆炸，几条极具误导性的话题，在一瞬间攀上热搜。 #影帝顾晚洲公开出柜？！# #皓沐和顾晚洲牵手回家# #顾晚洲皓沐同居# 戳进话题，能够看见几张极其清晰的照片。 皓沐从顾晚洲的车中下来，挨着他，仰起头，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他，满眼都是崇敬和仰慕。 与此同时，警局中，林摇音再次坐上审讯室的椅子上。 这是林摇音第不知道多少次坐在这个位置。 强烈的光线打下来，她极其淡然的垂下眼睫。 “林摇音，城市花园三座1703，是你的房子？” “是。”她的声音很淡，只是在听到地址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后便再次低下头，似乎已经知道接下来应该如何回答。 “给我说说，那一天，在这里，你和米雪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那里发生过什么。”林摇音说。 “我们在房子中发现了被清理过的血液，很显然，你和米雪在房间中发生过争执，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你，用利器捅死了她。”负责问讯的警员陈述房间中发现的证据呈现出的事实。 实际上，这样的事实也只是推测。 但这是一种审讯技巧，告知嫌犯推测性的结论，通过他们的反应，来进行接下来的问讯。 林摇音否认：“不，不是我。” “我们在你的房子里，发现了不属于米雪的女性dna，且通过物业提供的录像，案发当天，除了米雪，没有人再来过你的1703，那一份dna，只有可能属于你。” “女性？”林摇音缓缓抬起头。 “是的。” 林摇音沉吟，片刻后，她忽然起身。 椅子刮过地面，极其刺耳。 “你要做什么？！” 林摇音没有回答，她解开了扣子。 ——她今天穿的是一条衬衫裙，极其宽松，解开了第一颗扣子，领口便隐隐有了滑落的趋势。 “住手！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负责讯问的女警严肃提醒。 林摇音依旧没有任何回应，她解开了第二颗扣子。 女警起身就要阻止她，可在审讯室外的林初涯，却在通讯耳机中示意，无需阻止。 “如果是女性的dna，那一定不是我。”林摇音直直的看向单面玻璃——她看不见外面，但她知道，那里一定有人。 在两位负责问讯的警员震惊的目光之中，林摇音脱下了她的上衣。 平坦的前胸，过于低沉的声线。 她，不，是他，终于卸下了伪装。 “因为我是个男人。” 23-30 第23章 [VIP] 第 23 章 第二十三章 皓沐准时抵达和路惟之约定的餐厅。 中式餐厅的装饰十分典雅清幽, 座位与座位之间，用屏风隔开，是一个十分适合谈生意的地方。 服务员带领皓沐走进包间之中。 路惟之早已经到了，正在泡茶, 茶香清溢。 这位路氏集团的掌权人十分年轻, 上过多次国内外财经周刊封面。 “你好。”路惟之向皓沐伸出手。 气质是天生的, 即使路惟之脸上始终带着笑，但依旧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息。 “您好。”皓沐落座, 路惟之替他斟上茶，“我觉得你现实比网络上更好看点。” “谢谢。”皓沐一笑。 简单的问候过后, 服务员便开始上菜。 这家餐厅的菜品摆盘精致又漂亮，只是量实在少, 根本不够填饱肚子，并且价格十分昂贵。 看来这里只是一个适合谈生意的地方。皓沐想。 对面的路惟之却是十分有胃口的模样, 不再搭理皓沐, 开始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而身边, 他的助理正在工作, 餐桌一脚架着笔记本, 时不时同路惟之交谈两句，仿佛对面坐的就只是空气。 皓沐掐着表等了一分钟。 路惟之仍然没有要同他说话的意思, 于是皓沐也动起了筷子。 助手：“……” 他似乎想说什么, 但看了看自家老板, 没有任何反应, 便闭上嘴, 当做什么也没看到。 皓沐挑了几样他较为喜欢的东西，不过这家餐厅的味道实在太淡了, 皓沐不得不再添一份调料，他主动招呼包间服务员：“可以帮我也拿一份吗？” 服务员：“……” 服务员是一位十分好看的小姐姐，笑起来也十分甜美，只是此刻，她的内心十分震惊。 这不是她第一次服务这位麻烦的顾客。 在这家餐厅工作，她们能接触许多商界大佬，也能听说许多商界八卦。 听闻这位路惟之近期想要踏入娱乐圈，正在物色适合签约的新人。 在皓沐之前，已经有五六个新人在这里吃过饭，不过通常，一顿饭中，路惟之总是一句话不讲，就这样沉默到饭局结束，散场了，也意味着他对这个人并不满意。 之前的几个，都对路惟之毕恭毕敬，对方说动筷才动筷，端茶倒水比她还勤快，但这位最近刚红起来的小演员居然半点礼数也没有，直接开吃？！ 看来他也没什么希望了。 服务员在心里摇摇头。 “你倒是放得开。” 这是路惟之除“你好”之后的第二句话。 “我很饿。”皓沐友情提醒，“现在是饭点。” “这家烩海八鲜很不错。”路惟之推荐。 “这样么？”皓沐没有感情的使用公筷夹了一点点，尝了一口，之后便没再往那边伸过。 “不喜欢？” “嗯。”皓沐说，“我不大爱吃海鲜，而且，这边又小又贵的东西我吃得不大舒服，我总担心我不小心夹多了，您和您的助理没得吃，我还是挨一挨，附近有条美食街，手抓饼应该快出摊了。” “……”助理的表情有一瞬间裂开。 说这种话？！ 你没事儿吧？！ 情商低成这样，难怪之前混那么惨啊！ 助理几乎已经为皓沐发告别卡了，没想到路惟之却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路惟之笑了，“之前可没有哪个小明星这么和我说话，不怕我生气？” “不怕。”皓沐捧起杯子，里面装的是椰汁。 ——比起清淡且没味道的茶水，皓沐更喜欢用工业糖精勾兑出的饮料，如果能再甜一些，他会更加满意。 “将我们带到私密性强的餐厅，又不说话，就是想看看我们在紧张状态下的反应，在这种情况下的每一个临场反应都能体现出一个人心理素质，以及心理想法。比起嘴里说的，身体上的每一个细节更能体现出一个人真正的模样。” “只是这个方法实在太老套了。”皓沐评价。 “？？？？” 助理瞬间瞪大眼，不断给皓沐使眼色：别说了。 路惟之却对皓沐来了兴趣：“继续。” “您让我来就是对我感兴趣，我得承认，我也在找下一家公司，这次的见面谈话本来就是一次双向选择，如果您用这么老套的方式试探我，我真的会很失望。” “哈哈哈哈哈哈！真不错！！我很久没碰到这么有意思的人！”路惟之笑，“你们都出去，我想和皓沐好好谈谈。” 助理：“？？？？” 助理怀着震惊的目光退出了包间。 “你的运气不错，我们的男二正好出事。” “运气不错？”包间里只有两个人，皓沐便不打算再装傻，“不是被人举报的么？因为您不希望他参演这部剧。” “是的。”路惟之没有任何隐瞒，“他太蠢了。我不想将我的实验资金投给这么蠢的一个人，找了个换人的借口而已，没想到，来了个更蠢的，没有一点流量，被全网黑，还有一个把算计写在脸上的经纪人。” 皓沐：“但您没有让我走。” 路惟之：“因为长得实在好看。” 皓沐：“感谢我的脸。” 路惟之的心情明显变得很不错：“我们在直播间聊过，你知道林森必然会红？” 皓沐淡然一笑：“这不是很明显么？您家老二可没办法让路氏拿出那么一大笔钱，而剧本里唯一有特色的角色只有男二林森。” “哈哈哈哈哈！！！” 门外，服务员听到包间里传出的笑声，十分茫然：“路总今天怎么回事？那个皓沐，怎么把路总哄得那么开心？” 助理摇头：“不知道。” 他不知道，也不理解。 原来老板喜欢说话直白，直抒胸臆的类型？！ 老板喜欢的不是聪明那一挂的么？之前那几个，全被老板以“太蠢”的理由淘汰，现在这个却留在里面？！ 皓沐？！ 可他看起来就只是个漂亮笨蛋啊？ 包间里的谈话十分愉快。 哪怕话题跳跃，皓沐也总能跟得上路惟之的节奏，和聪明人谈话总是如此省时省力。 等一顿饭结束，路惟之总算提到了签约的事：“我的确对你很有兴趣，但你也要知道，你的劣势实在太大。” 皓沐点头。 一个恨不得坑死他的经纪人，一份全是陷阱的合同，足够绊死他日后的脚步。 “如果我将我想要签人的消息放出去，我还有更多更好的选择，如果你想和我签，让我帮你摆脱你的合同。”路惟之打开工作平板，点出一份数据报表，其中一个居中偏上的数据被圈了出来，“你的数据和你的热度，起码得到这个水平吧？” “这个好办。”皓沐丝毫不慌。 “嗯？”路惟之饶有兴趣的挑起眉梢。 皓沐笑了，露出一颗可爱的小虎牙：“我马上就要上热搜了。” 几乎是话音刚落，手机震动，几个话题以极快的速度爬上热搜榜。 #影帝顾晚洲公开出柜？！# #皓沐和顾晚洲牵手回家# #顾晚洲皓沐同居#- 席嘉致愤怒到表情炸裂：“我说准了吧？我说准了吧！他没事为什么要去你家？肯定是安排了狗仔来拍照啊！热度、热度、热度！现在哪有真的朋友？！不管干什么都是为了热度！” 随便戳进一个话题，都能看到一个名为【狗仔八卦哥】的营销号发的微博。 【狗仔八卦哥V：拍到这组照片单纯因为运气好，八卦哥前几天去医院就医，没想到，在停车场居然看到了顾晚洲和皓沐！八卦哥看到，皓沐上了影帝的车，一路就驶进了他的家里，两人还一起在厨房做菜。】 微博底下是九张图。 前三张图片是在医院拍摄，停车场中，顾晚洲帮皓沐打开车门，在车内，还帮皓沐重新围好围巾。 中间三张，是在顾晚洲住处楼下的停车场拍的，皓沐仰着头看向顾晚洲，两人一块走进电梯，手臂挨手臂，姿态亲密。 而最后三张，相比前六张更糊一些，应该是在比较远的地方拍照之后放大数倍。 照片的背景很显然是在厨房，而皓沐和顾晚洲的衣服都换了，两人原先穿的都是深色大衣，在厨房里却都换成了浅色休闲服。 【我操？】 【在一起了？同居？】 【不是，这怎么解释？进了房子结果衣服就换了？不是做了点什么？别扯去朋友家什么的，你去朋友家会穿朋友的睡衣？别说自己的，你把睡衣留在朋友家，你还想怎么解释？】 【也不一定是睡衣啊，大家重点不要放偏好吗？狗仔拍到了我们顾老师的照片，怎么可能直接爆啊，这几张照片值多少钱，这还用我说么？谁和钱过不去啊，要不要吃饭了！】 【楼上说的有道理啊，真爆了不就得罪顾晚洲了，狗仔这碗饭还有地方吃？】 【那他怎么会在这时候爆照片？为了流量？】 【姐妹（疯狂摇晃），很显然就是皓沐故意的啊！他为了蹭影帝的热度啊！！】 席嘉致显然也是这种想法。 “我都说了他肯定叫了狗仔，他红了，他现在想换公司啊！路惟之对他很感兴趣，但是路惟之怎么可能直接签他？肯定有数据指标，他就是为了这个数据指标！” 席嘉致越想越气：“什么医院，什么受伤，全是自导自演，为了被拍下这几张照片！你不要再被他骗了！” 席嘉致急起来时就喜欢在顾晚洲耳边碎碎念个不停，顾晚洲尝试屏蔽，但车内空间太小，根本躲不掉，席嘉致又捏住他的肩膀：“你别上微博，也别在微信找他，我们千万不要给他们眼神，其他事情我会来处理，你也是，趁早远离他，明明挺聪明的，硬要装成笨笨的样子，谁知道这样的人在你身边安的什么想法！” 顾晚洲：“……” 顾晚洲的热度实在太高，他和皓沐的这几个话题在一瞬间登顶，舆论爆炸，几乎一边倒的认为皓沐不安好心，故意卖腐，让狗仔蹲点，硬蹭影帝热度，吃相极度难看。 而在照片被爆出的四十分钟之后，又有几份聊天截图流出。 【小流小刘小刘流：不爱看剧，不关注娱乐圈，不过最近和朋友聊天，说起过一个艺人，有点头大，以下是聊天截图。】- 我最近真的要烦死- 怎么？- 公司艺人闹解约呢，最近刚红，听说有更大的公司要签他，但他身上还有合同呢，最近天台来闹，头大- 刚红，谁啊？- 哎，不能透露太多，只能告诉你是h姓二字男演员。以前脾气就不好，黑料多，红了点脾气更大了，哎。 【有了饭忘了娘？】 【h姓二字男演员，最近刚红，黑料多。皓沐：你直接报我身份证呗？】 【刚红就想解约？有没有一种可能，你能接到《猎线》就是经纪人帮你争取的呢？】 【就是啊，没有公司以你的咖位哪来的《猎线》？！】 【哟，为了解约去蹭影帝热度，怕不会还卖了屁.股吧？】 【听说hm能进《猎线》剧组就是因为卖了屁.股，和陈志乔吃了一顿饭就被塞进去了，现在陈志乔还出事没了，吴昆鹏的事不会也有你的一手吧？】 【就这？刚红一点就蹭热度想解约？好大的脸！】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有黑历史的演员有哪个是好的？简直狗改不了吃屎！我还真心实意喜欢过你！我就当我的心全都喂了狗！】 网络上的舆论变化飞快，一张头像和备注都被打了马赛克，只有对话框的聊天记录就能掀起轩然大波，前一天还在吹皓沐颜值高演技好的网友立马打开嘲讽，认为他蹭热度耍大牌闹解约。 林途用小号将每一条骂皓沐的评论都点了赞，长长舒一口气，多日被皓沐打压的怒气全都纾解了出去，此刻心中无比畅快。 “魏哥，还是你厉害。”林途说，“现在顾晚洲那边都没发声，大概是打算冷处理了，你这个聊天记录一发，皓沐闹解约的事就被盖章了，路惟之签不签他还得再考虑考虑！太强了！” “不过，这个假的聊天记录会不会被揭穿啊？万一被发现是假的怎么办？毕竟皓沐又没真的解约。”林途担心。 “被发现了也没事。”魏成功心情不错，舆论变成这样，口碑逆转，皓沐迟早要再回头来找他，“图片里也没说是哪一位，h姓二字男艺人，多了去了，被发现不是皓沐又怎么样？有人说过么？” 魏成功一解释，林途便彻底放心下来，继续冲浪刷微博，十几分钟后，魏成功又忽然说：“登你的微博，去帮皓沐说话，往好了说，使劲夸，码好文案让我看一下。” 林途：“？？？” “为什么我还要帮他？” 魏成功忙着盯数据，懒得解释，只道：“让你去你就去！”- 网络上舆论爆炸，警局之中的气氛也不怎么好。 林初涯小组弥漫着一股奇怪的氛围，表情凝固了似的，活像刚撞完墙。 “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完全没看出来。” “我舍友的同学的弟弟的女神，是个男的？” “不是，男扮女装混娱乐圈，没人发现吗？” 皓沐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众人围坐在办公桌前，眼神空洞又茫然。 “来了？”林初涯将方才的问讯记录递给皓沐，“看看？。” “好呀。”皓沐找了个位置，认真翻阅，随后说，“我可以去聊聊么？” 林初涯点头：“我带你进去。” 就在皓沐走了之后，其中一位男生忽的重重将文件砸在桌面上：“让他去真的没问题么？” 男生名为吴待，在北城市局刑侦科当了多年协警，没有编制，近些年一直在备考公安系统行政编，不过由于专业和笔试分数的问题，要么没有岗位，要么总是差一点，今年好不容易国考有岗位能报，开考前一个月却忽然碰上案子，极大程度压缩了他备考的时间，而在案子好不容易有点起色的时候，又突然插进来一个不知道什么来头的小演员，案件资料随便看，还能自行问讯，权限大到简直就是明晃晃来来抢功劳的。 有编制的有人会罩，那没编制的他又有谁来管？ 吴待越想越气，多日的压抑和疲惫让他没有半点想要掩饰的意思，明晃晃的将情绪摆在脸上：“要真那么有能力，怎么不管管自己网上的舆论？炒作？蹭热度？同性恋？卖屁股？这种哗众取宠的人叫来当顾问干什么？没点后台他又是怎么进来的？” 问讯室之中，“林摇音”始终低着头。 他闭着眼，没有去直视面前过分强烈的光线，整个人坐得板板正正。 听到开门声和脚步声，也没有半点反应。 在之前的问讯之中，不论是关于房子，还是房子中的血迹，他的回答从来都只有“不知道”三个字。 讯问犯罪嫌疑人最多不能超过二十四小时。 根据现场的证据，女性DNA，他连犯罪嫌疑人都算不上，很快便能离开警局。 在离开之前，“林摇音”不打算说出任何事情，也不打算搭理对面重新进来问讯他的警员。 但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你的身体怎么样？” “林摇音”抬起头。 皓沐坐在他的对面，弯起眼睫，就像和许久未见的朋友打招呼似的看着他。 ——如果这里是咖啡厅，或是图书馆，那这一定是一次和谐且愉悦的见面。 但此刻他们在问讯室中，极亮的灯泡对准他，氛围极其压抑。 “林摇音”微怔：“你怎么在这？” 皓沐没有回答他，而是问：“你叫什么？” “林摇音”没有说话。 “好吧，看来你并不打算告诉我，那我来说。”皓沐并不介意他的沉默，直接说出了他的猜测，“你并不是林摇音，真正的林摇音在三个月前，失踪了，和米雪一起失踪。” “林摇音”瞳孔微缩。 皓沐继续说：“林摇音的性格变化太大了，三个月前，和三个月后，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人，当然，当大家发现了林摇音和陈志乔的关系、以及林摇音遭受过的凌.虐之后，一切都会变得十分合理，你也正是利用这个瞒过了其他人。” “但是，你还是出现了较大漏洞。声音和容貌身材可以修饰，但是习惯这种刻在大脑深处的东西很难彻底改变，你和林摇音的习惯实在不一样。三个月前，节目中的林摇音在取东西时，小指会微微上翘，你没有，在触碰鼠标时，你会习惯性的轻点，但林摇音却没有这种小动作，在和其他人说话时，林摇音……”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在一开始的错愕过后，“林摇音”很快恢复了镇定。 皓沐一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他和林摇音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广告的拍摄现场。 “男性和女性从基因开始就决定了不同之处，思维、骨架、容貌、形态都不一样，即使一个男人能够模仿得惟妙惟肖，但许多细节的地方，还是能够看出差别。我身边就有一位女装大佬。” “但你没有揭穿我。” “是的。”皓沐依旧是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我没有兴趣。不论是你的伪装，你和陈志乔和你的关系，你在问讯中的隐瞒，还有故作紧张硬让我进审讯室旁听的行为，我都没有兴趣。” “林摇音”沉沉看着皓沐。 他一直认为皓沐淡然的态度，和从未过问的行为是由于他的性格使然，就是这样一个老好人，软趴趴的性格，才会让他在经纪人手下混得凄惨不堪。 但皓沐却告诉他，他没有任何兴趣。 因为无趣才不过问。 “那现在呢？” “你被卷入了我觉得有意思的事情里。”皓沐没有隐瞒，“接下来，你可以继续保持沉默，我来帮你说。” “你曾经告诉过我，有一个对于你来说很重要的女孩，她就是林摇音，你的双胞胎妹妹，对么？” “你们应该是从小就分开了，你从来不知道你还有一位和你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妹妹，直到你无意中遇到了她。” “你们太像了，像到是在照镜子。你在直播里这么说，说的不是性格，说的是你们的脸。” “你们每一周都会见面，一开始只有你们两个，后来她带了米雪一起。米雪很喜欢你，从她宿舍里留下的东西，她的日记本以及她的私人社交账号上可以看出来，她和你表过白，但你没有接受她，你们始终保持着朋友关系，因为如果你们开始了，又因为相处有隔阂，这会让你的妹妹很难做人。” “你就是这样一个什么都为妹妹着想的人。直到有一天，你发现了米雪在吸毒的事情，进而，也林摇音和陈志乔的关系。你的妹妹，林摇音，因为吸毒，为了资源，甘愿成为陈志乔的玩偶，和他发展着不正当关系。” “你必然是恨着陈志乔的，他常年折磨着你的妹妹，让你的妹妹身处泥潭之中，为了妹妹，你一定会对陈志乔做点什么，可是你的选择却是委身于他，代替妹妹，成为玩偶，一定有你的原因。” “和林摇音三个月前的失踪有关，对么？” 皓沐每说一句，“林摇音”的神色便深沉一分，皓沐注意到了。 “看来我说的没有错。”皓沐放下笔，黑黢黢的眼睛直勾勾的看向他，脸上全是游刃有余的自信，“我希望你能主动将事情告诉我们，这样我们能省下很多时间。最长讯问时间是24小时，在时限之前，会有人来轮番对你进行问讯，祝你能够完好无损的扛过去，对了，你叫什么？” 问讯室的光线过于明亮了，那是故意而为之，当强烈的光线直射眼睛时，能够让人感受到极其强烈的视觉疲劳，嫌疑人被极其强烈的心理压力折磨，能够轻易击破心理防线。 “林摇音”在很早之前便已经做足心理准备，今天的他一直很淡然，警方没有问出太多有用的信息。 但皓沐的话，却让他动摇了。 “楚溪。”沉吟许久，他终于说出自己的名字。 “好的楚溪。”皓沐关了面前那盏极其明亮的灯，视线一下子暗淡下来，眼睛有片刻不适，那点残留于瞳孔中的阴影让眼前的一切变得更加压抑，皓沐像是在一瞬间严肃了下来，他分明还带着笑，语气却极其冰冷，“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有多难以言述的苦衷，法律，都不是你能够玩弄的东西。” 走出问讯室，皓沐伸了拦腰，左右活动颈部。 “你一开始就看出了林摇音是个男的？还展开了调查？”林初涯惊异于皓沐在问讯室中说的话，显得那么自信又那么游刃有余，像是早就清楚事情的真相。 皓沐眨眨眼：“没有啊？我也刚知道不久，未经报备展开调查显然侵犯了隐私权。” “……”林初涯，“那你说得跟真的似的？没兴趣？” “那当然是需要装一装的。”皓沐坦诚，“吓一吓他。” 林初涯：“……” 问讯室和办公室只隔了一个楼层，两人没坐电梯，步行下了楼。 问讯有进展，这本该是一件好事，办公室之间的气氛却格外凝固。 吴待刚才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一个小演员来掺和公安的事干什么？ 大家虽然没有表现出来，心头却都飘起了疑云。 “这里的气氛好像不太好？”皓沐直接点破办公室中的沉默。 警员们面面相觑，无人开口。 吴待心直口快，再加之压抑多日，索性全说了：“我不理解，你来我们这里当顾问到底有什么目的？为什么会能够通过申请？你连自己的舆论都无法控制，你又能怎么处理好案子？除非你给我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我没法信任你。” 吴待说得太直，不论事实是什么都会让人感到难堪，皓沐又如此年轻，如果直接翻脸也不是没有可能。 在场的警员已经做好了有一场办公室争吵的准备。 可皓沐听完，却认同的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可以理解。我来的的确很突兀，并且分身剧组，没有和大家好好相处，是我的错。” “这是我的简历，还有我曾经参加过的案子。” 皓沐将早已准备好的资料放在桌面上，供大家翻阅。 吴待离得最近，便直接拿了起来，然后，瞪大了眼。 “皓顾问和童顾问，你、你是……？！” “他们是我的爸爸妈妈。”皓沐回答。 众人：“！” 北城总局有谁不知道皓止千和童萱？！两位鼎鼎有名的心理教授兼刑侦顾问，自创了一套调查和审讯体系，协助警方侦破无数大案悬案，而和他们共事过的老警员，也都知道，他们有一位智商极高的独生子，因为父母的关系也早早接触过案子，并且名声大噪，不过由于当时年纪不大，又被皓止千和童萱保护得很好，所以见过他的人比较少。 没想到现在这位销声匿迹的独生子居然以一位被全网黑的小演员的身份出现在他们面前？！ 吴待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张嘴开开合合半天，愣是没说出半个字。 “我也并不是来主导你们的调查的，我呢，只能为案件调查提供一个方向而已，只是这个案子牵涉到一些对我而言极其重要的事情，所以我才通过向上申请的方式以顾问身份加入调查中，是合法合规合流程的。” “我希望以后能融入大家，能和大家好好相处，能和大家达到共赢的结果，如果有什么做得不够好的，像今天一样直接提出来就好，可以么？” 皓沐的态度诚恳，语气真诚。吴待在那一瞬间感到分外羞愧，挠了挠头发。 “吴哥。”林初涯出来递台阶，他晃晃手上的文件夹，“说开了吧，挺好的，我们一会还要继续工作呢，开会去？” 警局的案情讨论会议没有过多繁琐流程。 林初涯将一系列已知真相串成一条连贯的时间线。 “三个月前，米雪和一位女性在林摇音名下的房子中发生争斗，米雪被这位女性用利器刺伤，当场死亡，这位女性，我们现在可以大胆推测，是真正的林摇音。” “同样在三个月前，林摇音失踪，她的双胞胎哥哥楚溪扮演成她。” “而在一个月前，北河河岸湿地，米雪尸体被发现，半个月前，吴昆鹏借楚溪手，在陈志乔喝的水中下药，造成对方坠楼身亡。” “陈志乔的死，林摇音的失踪，米雪的尸体和吴昆鹏贩毒这几件事，我认为可以进行并案处理。” “那么，我们接下来要调查的方向有以下几个。” 林初涯在林摇音的房子处画了个圈：“发生争斗后，米雪的尸体是被谁搬运去河岸的？是否有共犯？” 在陈志乔的照片上方，他也打了个问号：“在调查陈志乔时，我们曾找过他的私人医生，翻阅过诊疗记录，如果楚溪在三个月前就开始扮演起林摇音，为什么诊疗记录上没有任何体现？” “还有楚溪，我们需要对这个人展开细致全面的调查。” 案情梳理清楚，大家各自得到任务，迅速行动。 在将皓沐送回片场的路上，林初涯问：“你怎么不管管舆论？现在都传成什么样了。” “没关系呀。”皓沐倒是无所谓的模样，“我现在的热度很高不是么？” “你不用和晚洲解释一下？他的经纪人肯定觉得你不安好心。” “是呀，这该怎么办呢……” 这两天，网络上的舆论愈演愈烈。 先是林途发了微博替皓沐说话。 【林途V：我相信皓沐一定没有任何别的心思，他一直是顾影帝的粉丝，我不相信他会利用顾老师的热度来为自己谋取名利，希望大家不要过分揣测，等待@皓沐回应。】 而林途的微博刚发不久，底下便是一边倒的负面评论。 【？】 【开始有队友说话了？】 【避重就轻，为什么皓沐自己不出来回应？为什么不说明照片的出处？为什么闭口不提解约事件？要我们等，还要等多久？两天了，上个微博很难吗？】 【天呐，姐妹们，怎么会有人替这种心机咖讲话，林途，你不会也是和皓沐一样的人吧？】 【恶不恶心啊，着急站队，我居然喜欢过你？】 很快，就有粉丝吵了起来。 【我们兔兔一直都是很好很软的兔兔，皓沐是他的后辈，怎么就不能替后辈说话了？】 【就是啊，而且他说了什么？要你们等待回应就是站队吗？扣帽子要不要这么熟练？】 【心疼兔兔，摸摸我们热心肠的兔兔。】 因为林途的发言，皓沐的事情再次上了热搜，再加上皓沐迟迟没有回应，一时间，各种言论，各种猜测铺天盖地。 就在风口浪尖处，皓沐终于发了一条微博。 【皓沐：没有炒作，没有蹭热度，只是因为个人原因前往顾老师家中，仅此而已。】 主角之一终于发声，吃瓜网友按捺不住，微博刚一发出去，评论便刷出一大把。 【就这？】 【你说没有就没有？证据呢？现在你什么黑历史都被扒出来了，你觉得我是相信我自己的眼睛还是相信你这个避重就轻的回应呢？】 【这是什么白莲语录？】 【真因为个人原因就说清楚是什么原因啊？个人原因，谁知道是为什么？】 【皓沐不要避重就轻皓沐不要避重就轻皓沐不要避重就轻，心机白莲滚出娱乐圈心机白莲滚出娱乐圈！！！！】 【我们兔兔为你讲话被骂了，你就没有想过也为他说说话？[图片]】 【一个满脑子全是名利的人怎么会在意有谁因为他被骂？心疼我们兔兔！】 【心机白莲滚啊！重金求一双没有看到这个白莲的眼睛！】 【就是啊，之前还一直拉踩我们的兔兔，说他演技不好，演技不好怎么了？演技可以练，人品可以改么？！】 网络上数据变化飞快，热度暴涨，皓沐的口碑却是跳崖似的极速坠落，看着数据流量以预料中发展，魏成功没忍住笑出声。 “魏哥，我还是没理解，干嘛要帮皓沐讲话啊，我还活活被骂。”林途在一边委屈兮兮。 “那些骂你的是我请来的水军。”？ 林途睁大眼：“魏哥，你请水军骂我？！” 魏成功实在不理解这货比灯泡还要短路的脑回路，但是是自家要捧的艺人，只好耐心解释：“你替皓沐发声，说明你宅心仁厚关心后辈，愿意支持他相信他，但你如果因为自己的好心被骂被喷，你的粉丝会怎么样？她们会心疼，会自发帮你怼回去，在广场死命夸你，还会和皓沐形成对比。” “花点钱骂自己两句，虐虐粉，能让你的粉丝盘更稳固，路人盘更大，这是双赢啊。” 林途：“原来如此，还是魏哥厉害。” “当然。”魏成功一向自信自己操控舆论的能力，“你有我，皓沐可谁都没有，带节奏最容易，稍微找点水军，找点人拱拱火，一点似是而非的聊天记录，就能把一个人往泥水里压，正常人都扛不住，更何况皓沐那个傻子？他居然在现在回应？有点常识的都知道在现在回应只会让自己被骂得更惨！” 魏成功说着，又让自己掌握的水军再次下场，一个刚火起来的演员，几张狗仔偷拍的照片，似是而非的聊天记录，英勇为后背发言却被辱骂的林途，还有在风口浪尖处发表的回应，舆论成了一滩浑水，每一滴都想把人摁水里溺死。 因为皓沐的事，就连《猎线》剧组也受到影响，剧集在豆酱上被刷负，虽然刷负分的都是刚创不久的小号，不纳入评分体系中，但太多曲解事实的话，很容易影响剧集在大众口中的风评。 而《猎线》又是一部边拍边播的剧，风评急转直下的伤害是极其致命的。 此时林途所在的《暗夜》剧组又在魏成功的指示下发了微博，明里暗里暗讽《猎线》剧组拉踩，一时间，剧粉、演员粉，也在网络上展开了撕逼。 魏成功对于目前的状况十分满意。 想要找下家？ 那还得看看自己有没有本事。 不给点下马威，真当运气好红了，就可以作威作福了么？ 魏成功倚上椅背，慢悠悠的拨通了皓沐的电话，语气中全是居高临下般的不屑：“皓沐，和路总谈的怎么样？他还肯签你么？” 第24章 [VIP] 第 24 章 第二十四章 “魏哥。”皓沐的语气十分慌乱, 尾音带着颤，“怎么突然变成这样啊？” “网络上的事瞬息万变，你刚红，被人盯上, 很正常。而且你又和路惟之见了面。”魏成功说。 “你、你……”皓沐像是没想到的模样, “你怎么知道？” “我的傻皓沐, 你也不想想，路惟之是什么咖位, 盯着他的人可不少，你和他吃了饭, 能不被人知道么？”魏成功扯得有理有据，“他也只是对你有兴趣而已, 你看，现在出了事, 他帮你了么？” “这样吗……”皓沐很是手足无措, 试图解释清楚, “魏哥, 我是不是不该发那条回应啊, 我和顾老师真的只是正常交往, 没有任何逾越，而且那天的事你也知道的, 我是从医院……我怎么可能会安排狗仔呢！” “我当然知道你没有。”狗仔就是魏成功派的, “但是皓沐, 你要知道, 你现在根本离不开我。” 彰显完自己的地位, 魏成功挂了电话，心情很是舒畅, 之前因为皓沐突然爆红，那种事情超出掌控的虚浮感总算消失了。 娱乐圈没有运气。 谁有资本，谁会玩舆论，谁才能够占据一席之地。 但魏成功只注意到了皓沐慌乱的语气，却没有注意到皓沐对路惟之究竟签不签他只字不提。 挂断电话之后，皓沐的语气秒变。 “楚溪，Q大哲学系大四，今年21岁，最近在准备考研，父母在高二那年出车祸去世。小时候由于重男轻女这种迂腐观念，妹妹一出生就被父母送走，楚溪并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位双胞胎妹妹，感谢大数据技术，现在我们基本能够确定，在两年前的八月，楚溪和林摇音重逢了。” 快速驶动的车中，皓沐坐在副驾，总结出与楚溪有关的资料。 身边久久没有回应，等他抬起头时，看到的呆滞的吴待。 “前一秒接电话的时候你不是快哭了吗？”吴待没从皓沐快速切换的语气中缓过来。 他们此刻正在前往Q大的路上，经过前两天的会议，刑侦队分为不同小组，前往多地同时调查，吴待和皓沐分到一组，两人需要前往楚溪的学校进行走访调查，尽可能了解楚溪这个人。 而皓沐，就在前一秒还在仓皇无措的和魏成功通电话，后一秒又立马切回正经语气，毫无感情的总结资料，吴待一时没分清楚究竟哪种情绪才是演出来的。 “我花了一秒的时间缓了过来。”皓沐回答得一本正经。 吴待：“……” “你今天不需要拍戏么，走访不会影响？” “不需要。”皓沐翻阅着群聊中不断发来的新线索，“我昨天已经拍完了，今天和明天都没有我的戏份，不会影响工作的。” “那就好。”吴待点头。 通过那天的对话，吴待解开了对皓沐的误会，他一开始认为皓沐是要玩票抢功的关系户，可当看到他的父母，还有他的简历时，吴待释怀了。皓沐本身也是一个特别容易让人喜欢上的人，并且有完全对得起简历的实力。 案件调查本来就是一个灵感迸发的过程，思路对了，方向对了，调查就会进行得又快又顺，但如果思路是错误的，那就很容易走弯路。 皓沐的出现，为案件的侦破提供了新的灵感。 短短两天，原本一片混乱茫然的案情似乎隐隐被一条线连了起来。 “话说，这两天网络上真的是腥风血雨，依我看，你前两天的回应就不该发，这不就是平白给人黑嘛。” “还好吧。”皓沐载下了新的文件，“这样比较省钱。” 吴待：“？” Q大位于大学城，离市中心比较远，开车大约一个小时，吴待停好车，在校门口进行了来访登记，两人便正式开始了今天的走访。 在来之前，吴待一直认为，像楚溪这样颜值挺高的男生，在学校的人缘应该是不错的，但问了几个同专业的同学之后，吴待刷新了他的认知。 “你说楚溪啊？真恶心。” “我不喜欢他，听说他靠卖屁.股上位呢，上回一个比赛，去贿赂评委，结果被人举报了，给禁赛了，活该呢不是？” “他是个同性恋，我不是有色眼镜啊，现在时代都变了，喜欢同性就大大方方承认呗，可是他装直，骗女生感情，让人家女生养他，最后呢被揭穿了，那女生差点跳楼啊！” “还偷东西吧我记得？他个哲学系的，大半夜去化学系的实验室里，毁了人家好不容易提取出来的物质，人家要参加比赛的啊，他这样一碰，好几个月的努力全白费了。” “……” 在Q大的论坛上，也有不少与楚溪有关的帖子，说的事大部分和线下问到的差不多，只是网络上的发言不需要忌惮，语言会更加恶毒不少。 吴待将这些帖子一一录屏，心态有些崩：“楚溪是这种人？” 不过他转念一想，无所不用其极，自轻自贱出卖身体，隐瞒现象欺骗感情，好像也只有这种人才会干出装成自己的亲生妹妹和知名导演上.床还欺骗警方欺骗大众的事？ 两人来到了楚溪的宿舍。 Q大宿舍多为四人间，楚溪的也是，敲开宿舍门时，寝室中只有一个人，另外两位舍友并不在这里。 开门的男生叫赵强，同为哲学系，看到门口进来一个协警和一个没穿制服戴了黑色口罩的小哥，没搞懂状况：“今天扫楼还玩制服cos呢？” 吴待：“……” 他出示自己的证件：“你好，我们来调查楚溪，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问话。” 听到“楚溪”的名字，赵强脸色有一瞬间变化：“楚溪怎么了？” 吴待没有解释，伸手做出“请坐”的手势，开始问话。 皓沐则是观察起寝室的情况。 四人间，上床下桌，几个男生的东西并不多，泾渭分明放在自己的书桌和柜子上。楚溪的床位在靠近饮水机那一角，淡蓝色的窗帘将床铺内围得严严实实。 “楚溪最近几个月不怎么经常回学校诶，就偶尔回一两趟。”赵强说，“他嘛，平时在宿舍和我们关系不怎么样，不怎么和我们说话。” “唰。”皓沐拉开床帘，赵强的眼神往他那边看了一眼，又收了回去。 “为什么不说话？因为他是同性恋啊，我可不想和他扯上关系。” 皓沐一面听赵强的答话，一面观察有关楚溪的一切。 楚溪的床铺十分干净整洁，淡蓝色的被套，床头有一盏小台灯，墙上钉了个宿舍书架，放置几本书。他的书桌也没有放过多东西，摆放了专业书，笔筒，还有一些日用品。 “以前楚溪就不喜欢待在宿舍里，每天都有兼职，谁知道那些兼职是什么？学校里的那些传言你们应该已经听到过了吧？反正就……啧……” “哦对，他还性.骚扰过我，当时我们都打起来了，闹到辅导员那边，不过最后还是我大度，原谅了他，但是后面也不想再和他交流，还好关系撇得早，后面又出了卖屁.股、装直骗感情的事……” “恶心。”赵强用这两个字总结了他对楚溪的全部印象。 赵强的回答和学校里的其他同学都差不多，吴待将赵强说的话一一记录下来，又将宿舍情况拍了照。 在吴待眼中，楚溪的宿舍和每一个男生宿舍都一样，平凡又普通，完全没办法和楚溪做的事联系在一起，更无法推测出他的性格，他的动机。 皓沐静静等他拍完照，目光始终盯着赵强。 赵强一开始以为他也是一位来调查的阿sir，比较紧张，但后来发现，这位戴着口罩的小哥只是在宿舍里走走看看，应该只是警局的临时工，负责打杂的，便也渐渐放开了，在吴待拍照间隙，主动和他攀谈起来。 “小哥，你怎么戴着口罩呢？”赵强问。 皓沐：“长得丑，难以见人。” 吴待：“……” 赵强又问：“这种天气，辛苦你们跑这么远，楚溪犯了什么事啊？” 皓沐没回答，整个人冷冷淡淡。 赵强有些尴尬：“不过楚溪这种人，要真犯事了，你们可得狠狠把他关起来。” 依旧没得到任何回应。 赵强放弃和这位高冷打杂小哥攀谈的想法，恰好吴待拍完照，小声抱怨：“看来这一趟跑空了，宿舍里什么也看不出来。” “还是能看得出一些信息的。”皓沐开口，看着赵强，说，“笔筒和日用品放在左手边，说明楚溪是一个左撇子，看书本上的灰尘，他经常翻阅的书是有关音乐和钢琴弹奏的那几本，他会弹钢琴，并且极度喜欢，从他的笔记本、字迹、排版格式，他是个极其严苛、对自己近乎有强迫症的人，他和宿舍的关系的确不好，三人抱团，孤立一人，对了，这里——” 皓沐拉开抽屉，抽屉里竟是有个难以察觉的夹层：“这里原本还放了东西吧？是什么？手机？摄像头？耳机？U盘？” 赵强有一瞬间的怔愣，擦了擦额角的冷汗：“什么也没有啊。” “我说了，他是一个有强迫症的人。而他现在的桌面物品摆放笔筒颜色是乱的，深浅交替，书本前后参差，完全不符合他的性格，排除我的性格侧写出错，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性——有人翻过他的东西。” 皓沐伸出手：“交出来吧。” 吴待微微张开嘴。 握草。 他只能叹出这两个字。 赵强踉跄了下，后退一步：“……我哪有！” 皓沐：“我们现在正在调查楚溪，有关他的任何东西都有可能成为之后的重要证据，在调查过程中隐藏证据属于帮助毁灭、伪造证据罪，如果你藏起来的东西影响到之后案件的侦破，你将面临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赵强到底只是个大学生，法条一背，完全慌了：“不是，那玩意儿和楚溪这次犯事没有关系。” 皓沐：“很好，你已经承认你的确拿走了楚溪的个人物品，如果你现在不主动交出，那么我完全可以以盗窃罪的名义将你带走，那你将面临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 赵强脸色煞白，在经过漫长的抉择之后，终于转身，从衣柜中取出一部手机，交给皓沐。 “你怎么知道他偷了手机？”回去的车上，吴待问道。 “他说谎了。”皓沐摆弄着那一部手机，不过楚溪设置了密码，他们暂时解不开，还需要回去让技术部门的同事解决。 “和你说话的时候，他的表情不对。嘴角弧度过分大了，不自然，要么是紧张，要么是担心你发现他话语中的漏洞，而在你拍照的时候，他和我谈话，目光看的却是你，你身上有什么？耳机，记录仪，手机，U盘，他必然拿了一样，我不过是一个个猜过去而已。” “可是赵强为什么要拿走楚溪的手机？” 一路上，吴待都在疑惑这个问题——直到手机的数据在当晚被破解。 他看到传送过来的数据，又看向认真分析侧写皓沐，吴待张大了嘴，一时间，竟是不知该如何表述- 楚溪回到住处。 他在警局中待满24小时，身心俱疲。 他回到房间中，坐在属于林摇音的化妆桌前。 桌上，摆放了不少照片，林摇音笑容灿烂，青春又漂亮。 楚溪在心中和妹妹问了好，然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他的五官是偏女相的，化上妆稍加修饰，简直和林摇音一模一样。 可是此刻的他，面容憔悴，一整天没有卸妆，也没有补妆，脸上浮粉，使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惨白。 楚溪没有着急卸妆，他戴上了耳机。 只是他的蓝牙耳机快要没电了，刚一连接手机，屏幕就跳出缺电的弹窗。 他没有管，静静的听着耳机里传出的声音。 “摇音，摇音。”门外传来助理的声音。 过两天需要去A市录制节目，助理是过来帮他收拾东西的。 “我要走咯，对了，刚刚物业来通知，一会我们这栋楼要停电半小时，充电宝我给你放在这里了哦。” “好的。”楚溪回答。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助理没有听到他的不对，隔着一扇门，过于低沉的嗓音也听得十分模糊，整理好，助理便离开了。 楚溪依旧坐在镜子前。 他的耳机没电了。 与此同时，家里的灯都黑了下去——整栋楼停电了，眼前一片漆黑，手机却屏幕亮了起来。 由于设置过，耳机的蓝牙一旦断开，听的音频便会自动从扬声器播放出来。 手机屏幕散发着幽暗的光，少女的声音溢了出来，不断重复同样一句话。 “哥，我没事，不用担心我。” “哥，我没事，不用担心我。” “哥，我没事，不用担心我。” “哥……” 第25章 [VIP] 第25章+营养液1000加更 第二十五章 最近的瓜太少, 皓沐的事足以让网友乐上好几天，在皓沐参与调查的同时，网络上的热度依旧居高不下。 魏成功正在给他的水军团队发消息。 【魏成功：今晚《猎线》播出，去弹幕还有剧集评分刷负, 内容还是之前那些, 切记言语不要太激烈。】 【水军：收到。】 【水军：但是魏哥, 皓沐不是也是你的艺人吗？为什么要去针对他？他的名声臭了你还怎么挣钱？】 【魏成功：黑热搜也是热搜，被全网黑就不是流量么？艺人就是商品, 本来就是推在聚光灯下的，有流量, 才有人看，我这是在帮他看清形势。更何况, 要是没有我，他能有现在的热度？他可根本离不开我。】 水军头子一开始是被说服了, 细想之下却总觉得魏成功说的话有哪里不对, 但给钱的就是爸爸, 他便不再细问。 当晚, 《猎线》更新前一小时, 水军降临弹幕和评论列表。 没有加入网络骂战, 只是安静追剧的粉丝们看得一脸懵逼。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塌房？为什么塌？现在对塌房的定义这么严格了吗，蹭热度就是塌房？！】 【我觉得没什么吧？不等顾晚洲那边回应么？直接兜头盖帽子？再说, 皓沐就算出事了, 和剧组什么关系？黑子刷负滚粗！不要打扰我们追剧！】 针对于诸如此类的言论, 黑子们早有对策。 【一句话总结：白莲花皓沐故意派狗仔偷拍影帝, 《猎线》小有名气之后耍大牌闹解约全然不顾昔日情谊, 林途帮他说话结果反而被骂，皓沐却白莲回应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 【蹭热度不算塌房？那祝你喜欢的明星都被蹭热度, 被白莲花纠缠，被狗仔偷拍，被当做对家引流的垫脚石！】 【追剧不追人？追剧追的不就是人么？那些说剧和演员分开的人自己本身三观剧不正吧？】 当晚的剧集还没更新，评论区便已经吵成一片。但不管怎么吵，《猎线》依旧会按时更新，只是如果一个人，在被言论淹没的情况下，心理状态是必然会被影响的。 剧组里，大家聚在拍摄大厅——这是《猎线》剧组的传统，每逢更新的那两天，剧组就会一起和网友一块追剧。 “怎么又吵起来了，烦不烦啊？这些都什么尬黑言论，有人请水军了吧？” “哎，谁这么无聊？” “话说皓沐回来了吗，有人联系上他吗？” “没有。” 剧组其他成员都十分担心皓沐，虽然拍摄进程没有被耽误，但皓沐的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下来，只要拍摄结束便离开剧组，偶尔休息的时候也总在看手机，沉思。 “他这两天心情很不好吧，以前从来没见过他这样。” “等他回来好好安慰一下吧……” 在一片不大和谐的吵架声中，《猎线》更新了。 而与此同时，北城某地派出所的官微发了一则通告。 一位陈姓男士由于私闯入小区，并在停车场和天台上进行违法拍摄，私闯民宅并侵犯隐私权，现已被拘捕。 这则通告一开始讨论的力度并不大。 派出所的官微就只有居住在当地社区的居民才会关注到，评论区中只有三两句“抓得好！”“干得漂亮！”“小区安保措施需要加强啊”诸如此类的言论。 直到有人来了一句。 【诶？这里……这不是安保特别好的那个小区？里面住了很多明星么？】 三分钟后，有人将这则通告和评论发到了豆酱小组匿名版块。 豆酱小组匿名版块可是娱乐圈吃瓜发源地，匿名模式，爆料者和讨论者众多，吃瓜速度堪比从西伯利亚刮来的旋风，营销号、公众号上不少瓜都是从豆酱匿名版块搬运出去。 【匿名用户1：这小区里是不是住了顾影帝，江影后，刘小花，韩顶流等等等等人物啊？那这个人被抓可以深思了。】 【匿名用户2：姐妹的意思是，他是狗仔么？】 【匿名用户3：咦？这个信息很微妙，我不禁想起这两天热搜上老挂着的h姓演员，且容我去调查一翻。】 【匿名用户4：蹲蹲，有结果踹我。】 【匿名用户5：前排花生瓜子可乐橘猫蹲。】 匿名版块楼层刷新极快，短短十几分钟，就已经刷了一两百个楼层，全是蹲结果的，终于，在当晚八点过后，那位说前去调查的匿名用户终于有消息了。 【匿名用户3：不得了不得了！姐妹们，我吃瓜多年锻炼出的敏锐终于派上用场了，我似乎扒出了另一层瓜！！】 【是什么是什么！快说快说！】 【啊！我等不急了！！】 【匿名用户3：首先，我扒的信息都是公开的，合法合规！管理员不要禁言！】 【匿名用户3：我就是住在附近，有朋友在派出所里当文职，我就去问了他，也没透露什么，就是问了问那个疑似狗仔的陈姓男子长什么样，他给我描述了一下，然后呢，我就去我家物业公司要到了当时的监控！】 【匿名用户3：[图片][图片][图片]】 【匿名用户3：姐妹们眼熟不？】 【卧槽？这人不就是曝光皓沐进顾影帝家的狗仔？】 【狗仔？私闯民宅？拘留？】 【狗仔不是皓沐带进去的吗？】 【匿名用户3：然后呢，我就顺手啊，去查了一下狗仔背后的信息（之前不知道他的个人信息，没法扒，但现在好办啊，我有他照片，找人一问就问出来了），我把他的信息输入到信息查，我发现了他任职的公司，觉醒文化！就是负责《暗夜》的营销公司！】 【？？？？狗仔任职于觉醒文化，觉醒文化又负责《暗夜》的营销，结果狗仔爆出了对家《猎线》的高人气男二的炒作照？是这样吧？我总结的没错吧？】 【没错没错，就是楼上姐妹总结的那样！细思极恐啊！】 【最近一直再说皓沐找人来拍，去蹭热度，那他要找也不至于找《暗夜》的营销公司啊，不会是……被陷害的吧？】 【我就觉得很奇怪啊，谁都没有回应，怎么就变盖章了，白莲花蹭热度的帽子怎么就被扣下来了？现在一想，卧槽……这是被对家当靶子射啊？】 这则帖子飞快就被顶上hot，而就像是为了印证他们的说法似的，北城警方也发出了一则通告。 通告的内容是前几天的吴昆鹏挟持出逃、以及那场环岛货车车祸。 当时事情一出，网络上一片哗然，如今吴昆鹏供认不讳，车祸后续也都处理完毕，警方自然要将信息公开，给大众一个交代。 而在通告之后，很快就有人又翻出当日一位现场网友拍摄到的照片。 照片拍得很抖，几乎都是糊的，看不清人脸，只能看清吴昆鹏勒人的动作以及被挟持者身上穿的衣服。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网友们愣了。 被挟持者身上穿的——不就是皓沐在医院被拍到的衣服么？！ 【？？？？？？？】 【被吴昆鹏绑架的居然就是皓沐？！】 【卧槽？！竟会如此？皓沐从来没有说过啊！】 【人家没想过用这种事卖惨呗！】 【所以，皓沐当时是因为被挟持受伤，而顾影帝的住处离医院近，才会去帮他？】 【原来皓沐说的个人原因居然是这个？！他是真的没想过拿出来卖惨！卧槽！！】 席嘉致看到豆酱小组扒出来的信息，还有手上从顾晚洲办公桌上找到的报案回执，有些许茫然。 他一下子想起皓沐当天脖子上和手腕上的伤，猛然意识到，那特么不是“玩”出来的，那特么是被吴昆鹏勒的！ 陈姓男子会被拘捕，居然是顾晚洲报的案？！ 而且，是在狗仔将照片发布的下一秒，就直接把人扭进了派出所？ 顾晚洲一早就知道？！就等着他把照片发出去？！ 为什么？ 席嘉致震惊极了！他想去问问顾晚洲到底怎么回事，可一转头，顾晚洲却什么也没发生、什么也没关注似的，专心致志的读他的剧本。 而就在这时，这一件事又继续扩大了。 如果说，狗仔是属于对家的公司，照片是对家公司故意放出来的，那一开始就扣帽子，挑起骂战的人呢？ 有技术大佬扒出了当日发的帖子和微博，一查，震惊了。 【卧槽，姐妹们，我就说事情怎么发展得那么快，就几张照片而已，顾影帝方都没有回应，怎么就直接上热搜了？原来都特么是因为水军！！】 技术大佬直接截图了几个号，并付上IP地址，回复记录以及关联回复。 【这几个人就是一开始盖棺定论、上蹿下跳的！我扒出来了，都是同一个公司手底下的水军，除了这次的事件，之前刘小花和陈流量的黑热搜也都是他们闹的！】 【卧槽水军？】 【我就说啊，还什么都没说怎么就官方盖章自导自演了！】 【人家还被绑架了都没拿这件事博可怜！！谁啊在搞他？！】 【朋友们，我又顺着时间线去翻了一下，就在皓沐去顾影帝家的第二天，超话里有粉丝发路透图了，你看他当时的伤[图片][图片][图片]，我彻底信了，这绝对是一个阴谋！有人故意要挑起我们的情绪，我们都被利用了！】 【谁啊，我真的气死！】 一个技术大佬站出来，千千万万个显微镜女孩也站了出来。 【我摸到林途微博底下了，他不是给皓沐发声了么，底下那批骂他的居然也是水军！我又顺着水军账号继续扒他们的关联账号，结果我又发现，这一批关联账号居然曾经疯狂夸他！这意味着什么？这一位着什么啊姐妹们！】 【林途！好前辈！好队友！让自家的水军来黑自己！虐粉提纯博路人缘，这不是纯纯的在吸皓沐血，踩着这件事来博热度博关注吗！！这才是蹭热度吧！！】 吃瓜群众们一下子将矛头又指向了林途，纷纷涌进林途的微博底下进行质问，还顺手举报了水军账户。 眼看就要压不住浩浩荡荡的吃瓜群众，魏成功的水军慌张了，赶紧联系魏成功：“魏哥，怎么回事啊，我们都要被扒光了，还来举报我们，号已经被炸没好几个了！” 魏成功也没想到，一顿饭的功夫，舆论便会直转急下：“没事，不慌，微博先不用管，先去继续给《猎线》刷负。” 于是《猎线》的弹幕有更多黑评出现。 但立马就被怼回去了。 【哟，《暗夜》派来的小黑子吗？】 【装什么呢？播放量没人家牛逼就来买水军尬黑呗？】 【那么有钱做营销，怎么不去提升一下剧本和演员的质量啊！】 除了弹幕，豆酱和微博也重新热闹起来，可这次的主题不再是皓沐，而是【谁在愚弄我？】 有人列出了一张长图，将事件的起因，水军带节奏似的上蹿下跳，假爆料假截图假聊天记录，林途底下自导自演的评论，以及煽动情绪前和被煽动情绪后，网友们对于这件事完全不同的言论。 【谁在愚弄我？】 那个人用极其愤怒的语气质问。 【我只是想理性吃瓜，可有人不停艾特我，只要我的想法和他们不同，他们就会不断的在我眼前上蹿下跳，直到我被影响。我只是想安静看剧，可有人不断说剧和人不能分开，看三观不正的演员的剧，我也三观不正，最终导致我的放弃。我只想安安静静的上网，可是为什么总有人要挑动我的情绪，让我成为他们污蔑泼水、网络暴力的一把刀？】 【谁在愚弄我？而又是谁，将虚假的、没有证据的、未经证实的事情，逼迫我吃下去，逼迫我咽下去？】 这条微博一出，网友们再一次炸了。 原本洪水猛兽似的涌向《猎线》和皓沐的言论，如今倒流，转头攻向《暗夜》和林途。 水军头子疯狂冷汗，再次给魏成功打电话：“魏哥，根本不行，节奏带不起来！” 林途也发来语音消息：“魏哥，不是，为什么都涌过来骂我啊，当初是你叫我发的，你可得为我善后啊！” 《暗夜》剧组营销方面负责人：“魏成功，你什么意思？当初我们签署营销协议的时候你怎么说的？现在呢？养蛊反噬？还把我们也搭进去了？”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别特么烦我！我会解决！”魏成功直接掐了电话。 他时时刻刻都在盯着网络上的数据，但是太快了，变得实在是太快了，分明前一刻，皓沐的黑热搜占据顶端，可在下一秒，情况反转，仿佛有人早就做好准备似的，线索一条接着一条，反转一个接着一个，无数的嘲讽、谩骂、阴阳怪气和质问，竟是通通涌向了林途和《暗夜》！ 这种感觉就好像…… 有人在幕后操控！！ 他试图在阴影引导舆论，控制舆论，可却有人躲在比他更深的角落，看笑话的似的看着他，然后利用他做的事，抛出线索，以四两拨千斤的力量和看清一切的姿态，轻而易举的将舆论扭转！ 魏成功后背冒起一层冷汗。 这个人会是谁？这个人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一开始？还是在之后？ 而就在此时，《猎线》今日更新的剧集也到了尾声。 圣洁的教堂，玛利亚女神神像，烛光和阴影分割，金属制成的餐刀掉落地面，清脆又刺耳。 画面出现了一双笔直修长的腿，腿的主人慢慢走近，蹲下，捡起歪斜倒地的镜头。 镜头对焦，在对焦，皓沐——林森的脸清晰的印在屏幕上。 他再一次帮女主脱离了困境，这部摄影机，便是反派的物件。 林森看向镜头，一点点笑了起来，阴暗的笑意自嘴角蔓延。 “你，在玩弄谁？” 那张脸，那个表情，还有剧中的音乐。 他知道那是《猎线》，剧本假的、事件假的，可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却似乎透过镜头，看向了他。 魏成功像是被兜头浇下一盆冷水，浑身僵硬。 “你，在玩弄谁？” 是林森在质问反派，更像是皓沐在质问他！ 他想操控舆论，可他却遭舆论反噬，被舆论吞噬。 《猎线》更新后，数据不断攀升、再攀升，最后几乎登到某个顶点，同样的，有多少人在夸赞《猎线》，在替皓沐洗刷远去，那么此刻就有多少人在抨击《暗夜》！ 舆论扭转。 魏成功的手机要被打爆了。 他谁都没接，疯狂的给皓沐打，想要质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忙音、忙音、忙音！屏幕暗下，屏幕再亮起，根本没人搭理他- 楚溪看着北城警方发出来的通告。 他再一次看到了吴昆鹏这三个字。 学校的论坛已经炸了，有警方前往学校调查的事根本藏不住，此刻论坛中已经出现了无数讨论和无数猜测。 警方去了学校，去了林摇音的房子，陈志乔的私人医生也被带走了。事情的真相很快就会被解开。 他静静的翻阅每一条对于自己的评价。 言论向蛛网一样缠住他。 而窗外，高楼大厦，又像鸟笼一样，将他紧紧困住- 皓沐将手机关机。 他又来到了顾晚洲的家里，再次和席嘉致一起坐在了那张尴尬的餐桌前。 “到底怎么回事？”从派出所发出的治安通告开始，席嘉致就觉得很不对劲。 “谢谢顾老师配合我。”皓沐看向顾晚洲，甜甜一笑。 席嘉致瞪大眼：“！！！” “我可什么也没做。”顾晚洲语气柔和，“看样子除了破案，你也很适合待在娱乐圈。” 席嘉致张大嘴：“！！！” 席嘉致此刻呈现出一个震惊至极的状态。 顾晚洲知道狗仔的事？ 顾晚洲也知道皓沐其实并不像平日里表现出来的那么笨的事？！ “别生气。”皓沐给席嘉致递了杯茶，解释，“其实在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后面跟了狗仔，所以我和顾老师稍微商量了一下。” “嗯。”顾晚洲没有否认，“让他拍，发出去就报警。” 席嘉致：“……你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我想让自己稍微有些热度。”皓沐直言自己的目的，“路总要签我，必然会给我制定一个热度的标准，而我和他的饭局，一定会被我的经纪人知道，我的经纪人，魏成功，席哥你知道的，是个极品，他呢，一定会为了给我点教训，不给我个好果子吃，再顺便捧捧他的宝贝艺人林途来疯狂黑我。” 因为知道会被黑，所以顺其自然，而因为需要热度，所以，皓沐要做的事，就是在风口浪尖处发一条微博。 席嘉致要被气笑了：“你故意让魏成功黑你？！” “是啊。”皓沐说得十分坦然。 “很棒。”顾晚洲偏心得也十分坦然，“做得很不错，不是么？” “……”席嘉致，“你不怕你翻不过来？你是有团队？有公司？还是有后台？” 席嘉致也是经纪人，自然懂舆论，但舆论战争，往往是金钱战争，投进去的钱越多，越能在舆论场上获胜，经纪公司、媒体、操盘手、KOL，牵涉的东西太多太多。 诚然，皓沐主动被黑这一招用得很好，打脸不会来迟，而打脸的戏码，永远被津津乐道。 但是，就凭一个人？怎么可能把舆论反转？ “很容易啊。”皓沐说得十分轻松，“我有官方通告呀。” 近年来，警方办事速度极快，信息公开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在私闯民宅和绑架事件中，皓沐本身就是受害者，一个官方认证的受害者，单单是这一条，就能够让他占据主动地位。 说到这里，皓沐便没再往下说。 席嘉致是精英经纪人，必然能够猜出来。 占据了主动地位，后面的一切便十分简单，只要在关键的地方抛出一条线索即可。 那条指出派出所所在的辖区住了许多明星的评论。 那位调查出狗仔属于觉醒文化，和《暗夜》有关的匿名用户3。 那位扒出ip，揭穿水军的技术大佬1。 网友们通过一条条线索接近真相，而当他们终于了解到真相之后，再回过头来，便会发送自己被愚弄的事实。 魏成功想创造出群体情绪，让网友们被情绪控制，可当这种“无控制感”因为真相的揭露而被揭发时，便会彻底产生反作用。 魏成功想要靠舆论养蛊，最终只会被蛊反噬。 席嘉致愣愣的看皓沐。 原先，他只是认为皓沐在装傻，他接近顾晚洲一定有目的，所以他也被先入为主的代入到魏成功所引导的群体情绪之中。 可是现在，知道真相的他却对皓沐涌现出一种无法描述的感觉。 他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利用他人的漏洞——皓沐，到底是什么人？他到底有什么目的？他明知道魏成功心怀鬼胎，却为什么要和他签约？为什么要过半年多全网黑的日子？ 这些问题一出，席嘉致再一次对皓沐涌起了不信任之感，他们今天之所以坐在这里，就是要敞开沟通，说出事实和真相，所以席嘉致并没有用任何委婉的句子，直接说：“即使你现在告诉我顾晚洲早就知道了，我还是觉得你没安好心。我知道五号公馆发生了什么。” 五号公馆，皓沐来到顾晚洲所在的小花园，并且，吻了他。 也正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席嘉致才觉得皓沐不可信任。 ——借被下/药的名义接近顾晚洲，后来又和他如此亲密，在他家里，让他配合，谁知道皓沐是不是把用来对付魏成功的手段也同样用在了顾晚洲身上？ 席嘉致直勾勾的盯着皓沐，表情严肃。 可皓沐却笑了：“是的，我的确没安好心。” 席嘉致：“？” 皓沐撑起下颔，仰头转向皓沐，眼尾弯了下来：“我知道陈志乔在我的酒里下了药，是我喝下去的。” 席嘉致：“！！！！！！” “我也知道您一定会出现在那，所以，也是我故意跑到那里的。” “我要让您记住我，努力的时间太长，而其他的方法太常见，但愧疚可以让您记住我很久很久。” 他又看向席嘉致：“引导舆论那种不干净的手段，我不会用在顾老师身上，因为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顾老师。” 皓沐再一次笑了笑，他的笑容总是温软又纯净，他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 “顾老师，这是我的情书。” 第26章 [VIP] 第26章【二合一】 第二十六章 在这一瞬, 空气仿佛停滞。 席嘉致一点点张大嘴。？？？？ 他说了什么？！ 而皓沐像是全然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有多么令人震惊似的，只是沉沉的看向顾晚洲，眼里全是浓稠的、毫无隐藏的眷恋。 那副乖巧无知的壳子在此刻被卸了下来——不，席嘉致想, 皓沐在顾晚洲面前从未伪装过。 席嘉致见过很多人, 也和不同类型不同性格的人相处过, 他并不觉得像林途、像魏成功这样坏在明面上的人可怕，那种用天真无知外表掩藏深不见底的内心的人才真正让人心悸。 皓沐似乎就是后者。 席嘉致又将目光投向顾晚洲, 顾晚洲依旧没有过多的表情，甚至看不出多少震惊, 或许他早就意识到了皓沐的想法。 面对那封摆在顾晚洲面前的情书，他只是淡淡道：“知道了。” 皓沐的眼睛又亮了一瞬。 顾晚洲又说：“我会认真阅读。” “然后呢。”皓沐问。 “思考合理的拒绝的措辞。”顾晚洲淡然。 席嘉致：“…………” 如果说皓沐是个聪明的心机男孩, 那顾晚洲则是处于另一个极端——他是一个十分纯粹的人，厌恶勾心斗角, 不管对什么事都会极度认真。出道多年, 顾晚洲在追求自我的同时, 始终保留着心底里的自由和真诚, 席嘉致欣赏这种纯粹, 也担忧这份纯粹, 所以他会尽可能帮顾晚洲抵挡一些可能会带来麻烦的人际交往。 例如之前对皓沐的怀疑。 可现在，一个不加伪装的黑心男孩和一个过分认真纯粹的人凑在一块谈起情书的事…… 席嘉致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甚至不知道应该摆出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怔愣间, 只听皓沐说：“好呀。” 轻松的就好像他从来没有想过顾晚洲会答应一样。 席嘉致下意识问：“你不难过？” “还好吧。”皓沐说, “我会说出来, 只是因为顾老师之前问过我, 为什么对他不一样。” 席嘉致：“他问你就说？” “当然啊。”皓沐露出疑惑的表情，不理解他为什么会这么问似的, “这不是应该的么？” 席嘉致：“……” 哪里应该啊！ 拉扯呢？暧昧呢？欲拒还迎，环环下扣呢？！ 还没等席嘉致对皓沐的想法感同身受，皓沐的手机再一次响了，这一次打来电话的不是魏成功，而是吴待，他的语气很急：“皓沐，楚溪不见了。”- 之前无法对楚溪进行扣留，今日，警方将调查到的证据整理完毕，开具了正式的逮捕令，楚溪却消失了。 “楚溪无法和案件脱离关系，虽然把他放出来了，但是我们还是会时刻注意楚溪的动向，这是昨晚公寓对面的监控录像。” 吴待点开录像，只见在傍晚17点31分，助理来到公寓，晚上20点，楚溪回来，晚上20点32分，公寓楼停电半小时，但监控所在的大楼并没有受影响，晚上23点，助理出来，从始至终没有楚溪出入的痕迹。 楚溪穿了助理的衣服，伪装成助理的模样，跑了。 ——这是唯一的可能性。 助理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甚至不知道林摇音已经被替换，问话过程中，对整件事都表现出一副十分茫然的模样：“摇音还没回来么？” “我，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走的，摇音动作很轻，我没有听到声音，不过昨晚八点多，我本来已经准备回去了，但是摇音却叫我留下来，她以前也经常这样，所以我就没多想，所以……你们说摇音装扮成我的样子出去？她要做什么？” “他避开了监控，不知道去哪。”看完沿路的监控录像，吴待愈发苦恼。 这个楚溪，不会是要跑吧？ 现在想成为一个逃犯，说难那是真的很难，无处不在的天眼系统，以及信息化电子化社会，还有热心的朝阳群众，楚溪不可能像一个原始人一样躲在深山里。 但说烦是真的烦，会让一整个警队陪这么个逃犯一起加班。 吴待想想就心悸到不行，转头，想对皓沐抱怨几句，却看到皓沐眼睛看着屏幕，嘴角却挑起一个怎么也压不下来的弧度， 吴待：“？” 吴待：“你在笑什么？” “有笑么？”皓沐压了压嘴角，尽量克制自己的表情，“我就是有点期待。” “期待什么？”吴待问。 “我刚刚告白了，我在期待对方会如何拒绝我？” “哦哦告白了，这样啊。”说到一半，吴待微怔，猛然反应过来，“你期待被人拒绝？啊？” 皓沐没有回应吴待的震惊，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吴待的摩托机车上。 今天吴待原本休假，临时被叫来加班，接到电话时正在和好友一块踩风，事出紧急，直接开着摩托机车来了现场。 看到皓沐的眼神，吴待眉心一跳，果不其然，下一秒，皓沐：“把你的宝贝机车借我一会？” 吴待：“……”- 楚溪坐在长椅上。 这里属于北城郊区，新建的公园和别墅区，只是地面布满了细细密密的裂缝，不远处的几栋别墅外墙上也出现了明显瑕疵，有工人正在进行整修，刺耳的电钻声裹挟着刺鼻的油漆味，蔓延在空气之中。 昨晚，楚溪并没有睡着，换上助理的衣服避开监控来到这里之后，他就一直坐在这里。 女生的衣服总是十分单薄，林摇音的是，助理的也是。 他感到寒冷。 其实楚溪并没有想要做些什么，他只是想来这里呆一会，毕竟之前，陈志乔从不允许他来到这里，而之后，他也许没有机会再过来。 在他视线的不远处，工人正在重新休整别墅的外墙，他还能听见工人用带了口音的语调和同伴：“地震还把里面的墙也震裂了，我进去看看，外面交给你。” 楚溪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了引擎声，由远及近，直至在他身边停下。 楚溪偏过头。 开机车的居然是皓沐，有一双长且直的腿，头盔一摘，浑身上下那点张扬挡都挡不住。 楚溪只是看了一眼，又将头转了回去。 后颈传来一片温热。 皓沐买了两杯热奶茶，隔着包装袋贴在他的后颈上：“很久没喝了吧。” 皓沐将热奶茶递给楚溪。 楚溪真的很瘦。 摄影机的镜头会极大程度的拉宽一个人，所以为了上镜，明星们基本都会保持极低的体脂率，而楚溪为了扮演林摇音，不被大众看出来，自然也很久没有再碰过高热量。 “你怎么知道？”楚溪没有拒绝，插进吸管，喝了很大一口，任由甜滋滋的奶茶味浸入味蕾。 “看过你之前的消费记录。”皓沐坐在他的身边，手里同样捧着热奶茶，不过他的这一杯没有放糖——非常难喝，他只是抿了一小口。 “我已经被你们扒光了吧？”楚溪说。 “是呀，现在的人都是透明的。”皓沐说。 “你为什么可以参与调查？娱乐圈卧底警察？最近很流行这个。” “不是。”皓沐说，“只是个顾问而已。” 关于调查，楚溪没有再问，转而说：“你的舆论战打得很漂亮。” “谢谢。”皓沐笑。 风很凉，在一片空旷无人的别墅区公园，两人朋友似的同坐一张长椅，耳边是电锯切割的声音，气氛宁静，却又诡异。 皓沐知道这一片别墅区。 在售卖初期打着高价但高质的广告语，附赠精装修，用精致的视觉图吸引了不少富豪，别墅落成，也确实如宣传和视觉图一样环境优美，一开始所有人都很满意，买家陆续入住，别墅区也十分热闹，直到一个多月前发生的一件事。 ——北城地震了。 不是多严重的地震，海对岸的T省地震传导而来，震感不强，只是大楼晃了几分钟而已。 就是这样一场小地震，别墅居然出现了损毁！ 公园地面开裂，别墅的墙面也爬满裂痕，更有人的天花板砖瓦直接跌下来，还砸伤了一位住户。 后来所有房主联合起来闹官司，开发商这才承认用廉价材料糊弄检查和住户，保证给大家重新修缮，但房主们不接受这一提议，还在继续掰扯中，只是别墅区住得人越来越少，富豪们又不仅仅只有一套房，短短一个月已经全部搬走，别墅区渐渐冷清下来。 “我们拿到了你的手机。”安静了一会，皓沐开口打破沉默，“你是故意留在学校，等我们发现的，对么？” 楚溪没有回答，他转向皓沐。 平时看到的总是化了妆，装扮成林摇音的他，他一直在扮演着另一个角色，今天的楚溪，却只是他自己——没有伪装的、明明是个男人，却长了一张过分秀气的脸庞的楚溪。 “赵强一直在骚扰你。” 手机里留下的证据十分全面。 赵强，家里富足且有权势，在试图骚扰不成反而被楚溪留下证据，准备走法院起诉的情况下，直接动用家里的关系，毁了楚溪的比赛，在学校论坛之中造谣抹黑，还将他关在学校的实验室中。 “你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但因为你的长相，赵强盯上了你，并且联合宿舍的其他人孤立你，你的性取向是女，并且有个多年的女朋友，可他们的造谣让你失去了你的女友，还有你的正常生活。” “赵强还使坏将你关在实验室中，很巧，你的室友，化学系的那位，他的实验出了问题，无法参加比赛，但他又拉不下脸去退赛，所以顺水推舟将黑锅推到了你的身上。” “你遭遇了校园暴力。” 大学之中的校园暴力也极其恐怖，在无数个小社会里，被议论，被抹黑，性格各异的人也会将各式各样的眼神投向他。 厌恶、恶心、厌烦、深恶痛绝。 他说他不喜欢男人，没有人相信。 他说他没有做过任何事，也没有人在意。 在所有人眼中，他只能是谣言里的人，只能是谣言里的模样。 “你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你想要走法律途径，可是，所有人都告诉你不要。太累了，太久了——你要先起诉学校，让学校给出论坛的信息，再一个个起诉在论坛上造谣的人，可即使你起诉成功了，等判决下来，他们早已经毕业了，你也要走了，你依旧无法得到哪怕一句道歉。你想起诉赵强，他总能想到方法阻止你，将你关进实验室，也是阻止你的方法之一。” “现在揭我伤疤有意思么？”楚溪语气淡淡，不似生气，也不似质问，反倒有一股对一切都无所谓的绝望。 “并不是在揭你的伤疤，我只是在分析你的作案动机。”皓沐回答。 “你的选择，是逃避学校。你喜欢钢琴，你在剧院兼职乐手，负责钢琴伴奏和配乐，而在剧院的一次表演中，你遇到了林摇音。” 那是一种没有亲身经历过就无法体会到的情绪。 聚光灯落下，琴声轻柔，女孩姿态优美，但随着琴音渐渐消退，台上和台下的两个人都怔愣了。 ——他们看到了这个世界上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另一个人。 “林摇音和你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她的生活经历教给了她很多学校里根本无法接触到的，社会上的‘常识’，她将这些也教给了你，她也是唯一一个鼓励你通过法律途径来为自己正名的人。” “你的官司打了两年多，可就在即将出结果看到曙光的时候，她失踪了。” “不是失踪。”楚溪说，“她死了。” 皓沐并没有觉得意外。 通过证据，事情的真相早就串成了一条线。 “我后来才知道，吴昆鹏，他身为经纪人，却将摇音送到了另一个男人的床上。” 楚溪终于不再沉默。 林摇音的事，他不想再从另一个人口中听到。 他宁愿自己讲——即使整个过程如钝刀磨肉，令他痛苦至极。 “她是陈志乔的玩偶，被侮辱、被折磨，而为了不让她脱离掌控，吴昆鹏甚至恶意让她沾染了毒品，让她为了毒品，在犯了毒瘾的时候，心甘情愿脱光衣服，俯首身下的玩偶。” 对于林摇音而言，她的哥哥，楚溪，才是阳光下的人。 他成绩优异，考上大学，未来光明。 可她这一辈子，都只能在毒品的泥泞之中如虫子一样滚爬，等待着被抛弃、被发现、因为涉毒而身败名裂的一天。 所以他们每个周末都会见面，他们在享受见到对方的每一秒，只有在这种时候，他们才会觉得自己像一个正常人，生活在正常的天空之下，普通平凡，但却轻松愉悦。 林摇音和楚溪，一对从小分离的双胞胎兄妹。 他们像是阴暗泥土中的两颗草种，互相依偎，根茎交缠，他们能够听到彼此发芽，钻出泥土的声音，他们渴望自己能够在阳光下见到对方。 可就在即将破土而出的那一刻，又有人将他们狠狠踩进泥中。 那一天，楚溪接到了来自陈志乔的电话。 陈志乔一直知道有楚溪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对于陈志乔而言，这可是上好的玩乐，他喜欢男孩，尤其喜欢漂亮的男孩——而这个男孩，还和林摇音长得一模一样，他从内心之中涌起某种猎奇的想法。 他多次联系过楚溪，楚溪对他极度厌恶，没有给过半个眼神，陈志乔沉寂了一段时间，直到那天。 电话中响起陈志乔的声音：“楚溪，摇音杀人了。” “我赶到了摇音的房子，我没有看到她，我只看到了米雪。她倒在那边，后背插了匕首，已经死了，陈志乔也在现场。” 当时的陈志乔说：“摇音和米雪发生争吵，摇音失手杀了她。” 楚溪信么？ 他不得不信，这似乎就是摆在眼前的真相和事实，林摇音的房子，林摇音的匕首，死去的是林摇音的朋友。 他是茫然的。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我可以帮你。”陈志乔俯身，又在楚溪耳边低语，“我可以将摇音送去国外，洗清她的嫌疑，我也会帮她处理米雪的尸体，但你不可能让我免费帮你做这些事。” 于是陈志乔开出了他的价格。 他以林摇音为要挟，让身为直男的楚溪成了他新的玩偶。 而他替洗清嫌疑的方式，便是让楚溪装成林摇音的模样，他能够伪造出林摇音的不在场证明，哪怕东窗事发，警方能检测到的只有女性DNA，他是个男人，林摇音、是个男人，那就永远无法成为嫌疑人。 一切都十分痛苦，却又十分顺利。 陈志乔也在这一片购买了一栋别墅，因为这里离市中心远，狗仔不会跟来。每一天，他都会将楚溪带到别墅之中，用各种各样折磨玩偶的方式折磨他，他们的身边总会有一位私人医生，为他诊疗被折磨之后的伤。 林摇音被送往国外，每天会和楚溪发消息报平安，和他聊天，鼓励他，虽然在陈志乔的折磨下，楚溪的日子过得异常痛苦，可他还有林摇音，他还能见到妹妹，他还能等待妹妹回来。 即使现在的日子陷在土里，但也总有重新出发的一天。 楚溪是这样想的。 “但是，地震了。” 楚溪看向那一片正在重新修缮的别墅区。 地震卸下了别墅区光鲜亮丽的表皮。 那天，一如既往的折磨之后，床头的墙在地震中裂开了。 墙皮和砖瓦掉落，一片一片，露出了藏在墙体之中的尸体。 被用保鲜膜、活性炭等材料精心处理好，镶嵌在墙里的，林摇音的尸体。 第27章 [VIP] 第 27 章 第二十七章 楚溪低下头, 他的肩在颤抖，浑身冰凉，他的呼吸逐渐变得沉重，就那样盯着地面, 死死咬住唇角。 回忆对他而言是一个极端痛苦的过程, 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捏住。 冷。 他又开始感到寒冷了。 然后他的肩膀一沉。 皓沐将外套披在他的身上。 楚溪一怔, 抬起头，看向皓沐。 外套沾了体温, 很暖和，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也许是皓沐喷的香水，他分辨不出, 脑子已经成了一团浆糊。 但温暖的触感让他缓过来不少。 他似乎总是在皓沐面前放下警戒心。 “谢谢。”楚溪紧紧攥住袖口，声音很低, 很沉。 “我知道你很痛苦。”皓沐这么说。 楚溪抿了抿唇。 许久之后, 身体的血液似乎重新开始流动, 他才开始继续回忆。 “发现尸体的那个晚上, 我疯了。” 他将陈志乔推下床, 手脚还是软的, 浑身都是伤，他拼尽全力攥住陈志乔, 掐住他, 红着一双眼：“你做了什么？！” 他难以置信, 一遍又一遍的质问陈志乔, 可陈志乔回应他的就只是一声冷笑。 那一刻, 他才知道，他被骗了。 什么帮林摇音洗清嫌疑, 什么将林摇音送出国外，什么一切都会被处理好，一切都是骗局。 林摇音，早就死了，和米雪死在同一天，同一间屋子，被同一把匕首刺穿心脏。 “她不听话。”陈志乔看着他，眼里、口中，全是戏谑，仿佛面前的不过一只小小的虫子，“她居然想要自首，想要脱离我，还有米雪，是因为她才被带进我们的圈子，可那天，她居然将责任推给我。” 就因为这样的理由。 米雪和林摇音死了。 陈志乔命人将林摇音拖出去，把米雪的死全都嫁祸在林摇音头上，欺骗楚溪，谎称将林摇音送出国，以此将楚溪圈.禁在身边，玩偶一样，□□他、折磨他。 “你妹妹？她的死是她罪有应得。” “是我，是我留了她的全尸。” 名利权欲的追逐，早就让陈志乔变得丧心病狂，他近乎失去了同理心，近乎失去了人性，他像野兽一样，高高在上，睥睨他面前的玩偶。 “是我，没有让她背负故意杀人的罪名，我还一直将她留在你的身边。” “让她看着你，看你装成她，看你脱光衣服，看你跪在我面前，看你哭，看你求我，看你被我干到浑身发软！” 郊区的风冷得刺骨，那一瞬，修缮的电锯声也停了，寂静无声，天际，薄雾弥漫。 “你想杀了他。”皓沐没有对楚溪的遭遇发表任何主观评价，现在并不是一个适合评价的时机，楚溪需要的也不是这些犹如马后炮的建议。 “嗯。”楚溪没有否认，“我恨他，同样，我也恨吴昆鹏。是她将摇音代入这个坑里，他也是罪魁祸首。” “所以，你激化了吴昆鹏和陈志乔的矛盾，让他动了对于陈志乔的杀意，让他在房间里动手脚，借你的手，杀了陈志乔。” “可以这么说。”楚溪沉声，“他们还有多久到？” ——他们，指的是警察。 皓沐能够找到这里来，说明警方已经将证据整理好，他很快就会被带走。 “大概五分钟。”皓沐估算了一个时间，“我们还有五分钟能好好聊聊。” “聊什么？”楚溪一点一点直起身子。 “你激化了吴昆鹏和陈志乔的矛盾——这只是很简单的一句话，能概括很多事，例如，你如何激化的矛盾？吴昆鹏是个贪心有余但胆量不足的人，你怎么让他产生的杀意？你又怎么让他想到通过利用你，来达到杀死陈志乔的目的？” 皓沐顿了顿：“你还有事瞒我，楚溪。” 他的声音很轻，语气似乎只是闲聊，楚溪却忽的浑身一僵，皓沐分明是温和的，可浑身上下，却多出了一股莫名的压迫感。 ——他知道了。 楚溪心里浮现出了这四个字。 果不其然，下一秒，皓沐也开口了。 “暗示，你通过暗示，控制了他的情绪。”皓沐说出他的结论，“你的暗示手法，是声音，例如，在吴昆鹏提到陈志乔，或处理相关事件的时候，他的耳边会出现刺耳的、令人恼怒的声音，再例如，你总是在他耳边弹奏阴暗色彩的音乐，你利用声音，挑起了他的情绪，在一定程度上控制了他的行为——你诱导他，利用你，杀了陈志乔。” “怎样都好，我的工作只是负责找出凶手和动机，至于是什么杀人手法，那是林初涯他们的事。我想知道的只有一个。” 皓沐微微一笑：“暗示，你是怎么学会的，或者说，是谁教你的？” 暗示的概念只要一句话就能概括：在无对抗的条件下，通过交往中的某种符号，用含蓄的、间接的方式发出一定的信息，使他人接受所示意的观点、意见。[注1] 可这短短几十个字的总结，背后蕴含的却是大量的专业心理手法，而这些手法，网络上往往无法找到。 那么，身为一个哲学系的大四生，楚溪又是如何学会利用暗示、利用声音，挑起吴昆鹏的杀意的？ 是谁？ 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楚溪也有一瞬的怔愣。 奇怪，分明是有这么个人的，他记得那个人的网名是“W”，他们通过某个不会留下痕迹的网址沟通，那个人教会了他每一个步骤，为他谋划，指导他，帮助他，鼓励他。 可他为什么想不起来这个人究竟长什么样？ 在试图回忆这个人的脸时，楚溪只能记得这样一幕。 在图书馆中，一个身穿白色衣服的男人，他们站在同一侧书架旁，男人的声音低低的沉在耳畔。 “或许……你需要我的帮助？” 楚溪没有回答——他并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皓沐。 下一刻，警笛声响起，数辆警车驶来，林初涯带领着警员们下车，围住楚溪。 楚溪没有过多激烈的反抗，他老老实实伸出手，扣上手铐，在被带进警车前回头看向皓沐，朝他笑了笑。 “结束了。”他用嘴型对皓沐说。 红□□光极其晃眼，视线恍若被切割，皓沐还是那样，淡然又温和的坐在长凳之上，那双漆黑的眼睛安静的看向楚溪。 玩偶。 被人愚弄的玩偶。 操控情绪的玩偶。 ——一切都结束了么？- 后续的调查、审问等工作，皓沐没有参与，正如他所说，顾问的工作不包括那些，这些天，皓沐都在剧组中进行拍摄，因为最近他的热度上升，再加上林森这个角色十分受观众欢迎，剧粉和粉丝齐齐血书，要求给皓沐加戏。 导演连夜开会，增添了镜头，皓沐一下子多了不少工作量，变得忙碌起来，好在拍摄过程十分顺利，期间也参与了几次剧组的直播，《猎线》数据节节高升，一开始还有《暗夜》粉丝跳脚，但是随着《暗夜》后期剧情的拉胯，这部分人也渐渐沉寂了。 舆论事件之后，魏成功来找过皓沐好几次，但都没见成，一来皓沐的拍摄太忙，二嘛，自然是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推掉了。 而随着《暗夜》的扑街，林途的口碑一同一落千丈。 起因是这几天播出的一个综艺，不知道是林途在节目组强行表现自己，还是导演组蹭此次事件热度的剪辑，总之，节目呈现出来的，是林途小心机不断，对队友和对手都是各种各样的小动作，活脱脱一个综艺阴阳人，网友哪能惯这种行为，开麦狂喷，综艺数据上去了，林途微博也被冲爆了。 一周后，北城公安那边，也将此次案件的调查结果发给皓沐。 大致和皓沐推测出的差不多，只是关于部分信息，得到的线索还是有限。 “有关于暗示那个人，楚溪并不知道他是谁。他们通过外网联系，记录自动删除，服务器在海外，我们没法恢复痕迹。” 藏在网络背后的这个人，也引起警方重视。 一个人，能通过网络教会另一个人如何杀人，那他必然还会做出更加极端的事情。 “吴昆鹏那边，他确实说不出【欢送会】太多信息，我们能知道的只有毒品来自于欢送会，以及他们用于联系的网址，同样是外网。” 随着警方将案情公开，楚溪就读的Q大也清楚了事情真相。 一切传闻都是假的，是赵强骚扰不成反而利用舆论对楚溪进行打击报复。而楚溪事件引出来的，则是赵强和他的家人滥用权利干扰正常的学术竞赛，有损竞赛公平，现在已经竞赛组和学校已经涉入调查。 论坛里的帖子开始讨伐始作俑者赵强，同时，也都在像楚溪道歉，点开Q大论坛，一半冲赵强，另一半则是道歉帖。 “已经变成这样了，道歉有什么用？”对于事后的道歉，贺南的态度十分消极，“他又看不到。” 今晚，皓沐总算不需要熬夜拍戏，便来到贺南家里。 两个大男人谁也不想做饭，点的外卖。 皓沐面前一盆蔬菜沙拉和一小瓶酸奶，贺南面前则是干锅肥肠、水煮牛肉、生鱼片鹅肝拼盘，一份时蔬，主食是海鲜粥。 对比明显又惨烈，皓沐捧着酸奶嘟囔：“点那么多，你又吃不完。” “吃不吃得完是一回事，主要是想让你看饱一点。”贺南幽幽道。 皓沐眼神幽怨：“你很讨厌，贺南。” 贺南笑了，将一块生鱼片放进皓沐装草的沙拉碗里：“你的情书，收到回复了么？” “没有。” 送给顾晚洲的情书始终没有回应，之前偶尔会聊上一两句的对话框也停留在递情书的那一天。 “顾老师进山拍摄了，我在等他出来。” “你也真是很有耐心。”贺南如是评价，接着，他又问，“你在情书里面写了什么？” 皓沐神秘一笑- 顾晚洲长叹一口气。 他的面前，摆着皓沐送给他的那封情书。 信封是白色的，封口处有一个小小的爱心贴纸，信封外没有写任何文字。 拆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信纸，和几行漂亮的字。 【我喜欢你这件事不可能通过情书说，我会当面告诉你。】 【所以，顾老师，你需要当面拒绝我。】 【来这里见我吧？】 第28章 [VIP] 第28章【二合一】 第二十八章 最近一段时间, 天气不错，《猎线》剧集的拍摄也十分顺利。 这天，一位戏份较多的配角杀青了。 《猎线》剧组关系户多，连配角也是带资进组的。 这位配角演员就属于家里巨有钱, 进组拍摄不过是觉得有钱的人生太无聊, 什么事都想尝试一下而已, 因此，无欲无求又有钱的他和剧组里所有人都处得很好, 杀青之后，邀请全剧组的人一起前往他开的酒吧聚餐。 “呜呜呜皓沐！！”喝嗨了的他抱着皓沐大哭, “我们以后会不会见不到了？” “不会呀，你们之后还有个直播综艺呢。”负责商务的小陈说。 这位男配角满脸茫然：“什么综艺？” 小陈：“就是我们盈姐拉来的综艺呀, 和官方合作的哦。” 盈姐就是《猎线》的女主，郑盈, 她笑了笑, 说：“《猎线》可是我的第一部剧, 我当然是希望有个好的开始, 不过节目组和大家的经济公司沟通过, 只有我们几个有空呢。” 说到这里, 郑盈便又想起了皓沐令人厌烦的经纪人。 除了开始几天，魏成功总是打皓沐电话, 询问他背后之人到底是谁之外, 其余时间魏成功倒是没怎么找皓沐, 他在为林途日夜奔波, 这次舆论事件魏成功投出不少钱, 却一点水花也没有，反而被反噬, 为此，公司高层也将他喷得狗血淋头。 不过这段时间，魏成功的态度也逐渐转好，开始为皓沐接项目，先是给他递了不少剧本，再是综艺，还有几则广告的拍摄。 “算他还是个人。”郑盈轻哼一声，提醒皓沐，“不过你可千万别被他那样子骗了，他就是想用你现在的热度挣钱呢。” “我知道的。”皓沐手里捧了一杯热牛奶，乖乖的坐在那边，眼尾弯弯，温软又乖巧。 郑盈大大咧咧的，看到皓沐的模样就心疼得不得了，一拍他的肩膀：“你要有什么需要就和我说，你盈姐有的是钱，直接签了你都行。诶，对了，你和路总的合约谈得怎么样？” 路惟之正在和皓沐沟通这件事在剧组中已经不是秘密，剧组氛围好，所有人都是抱着祝福的态度。 “大致谈好了，不过现在还面临一个问题。” “什么？” “解约。” 皓沐一开始并不是和魏成功签的合约，而是和一家比较小的经纪公司签的，只是后来经纪公司倒闭，被现在的公司接手，他的合约便转到了魏成功手上，魏成功还欺负皓沐脑子不好使，加了许多不平等的条件，活脱脱将他营销成林途的对照组。 “解约？”郑盈问，“路氏那边会帮你付违约金吧？” “会是会。”皓沐回答，“不过……” “不过什么？郑盈疑惑追问。 “没什么。”皓沐笑了笑，摇摇头，没有将后半句说完。 不过……直接交违约金的话，那也太无趣了- 【皓沐，周末回公司一趟，有个综艺邀请你，咱们聊一聊。】 车上，魏成功给皓沐发去短信，又继续低头干手上的工作。 一旁的林途十分不愉：“魏哥，皓沐都要走了，你还要帮他接活，瞧他最近得意的。” 随着《猎线》剧情的深入，皓沐频繁上热搜，也有许多综艺向皓沐伸出橄榄枝，而反观林途，原本已经谈好的综艺则是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推掉了和他的合作。 林途气不过，魏成功淡然许多：“既然他要和我解约，我为什么不用他现在的流量赚点钱？” “那你也不能把我的综艺推给他啊！” 林途指的是那个和官方合作的推理解谜综艺《无罪之城》。 《无罪之城》一开始找上的是林途，但在了解完节目模式之后，魏成功就将综艺推了，就是这么巧，他才刚推，《猎线》那边就有人来询问皓沐的时间是否能参加第六期《无罪之城》的录制，这一回，魏成功想也没想，直接替他接下。 对于林途的质问，魏成功反问：“你看过之前的节目？” “没有啊！” 魏成功：“……” 面对林途，魏成功时常感到心力交瘁，他耐着性子解释道：“这个综艺是直播模式，直播懂么，你没办法永远在镜头演！而且，《无罪之城》主打悬疑推理，又是和官方合作的综艺，你没办法拿到剧本，其他几个固定嘉宾全是学霸和业界人士，你如果没点真才实学，在节目里完完全全就只有被嘲被喷的份！” “你有能力推理？你没想过为什么邀请你？就是要蹭你最近的黑流量，拿你当对照组！” 综艺就是综艺，除了科普性、文化性之外，娱乐性依旧是占据大头的，哪怕和官方合作，也是需要热度的，除了综艺本身的内容产生爆点之外，最容易产生热度的方式就是对照组，让一个没什么智商的丑角和专业人士、学霸形成对比，再在剪辑之中强化这种冲突。 林途无法反驳魏成功的说法，撇撇嘴：“那皓沐就可以了？《无罪之城》可是和官方合作的！” 魏成功倒是不屑：“这次的舆论战，皓沐是因为身后有路惟之才能打赢，自己又有多少智商？他的演技再好又怎么样？去了节目还不是原形毕露？到时候他被全网黑，你还怕你洗不白么？钱我还是要挣，不过丢脸就让别人去吧。” 林途一想，觉得魏成功说得很有道理：“像皓沐这种中途辍学（放弃保研）的，肯定也是读不下去书的，直播，让他去丢人吧。” 两人说着话，车辆也抵达目的地，缓缓停下来。 车窗外是一家酒吧，林途和圈内朋友约了在这里聚会，这家酒吧是圈内大佬的儿子开的，消费高，需要提前预约，只接待圈内人士，并不需要担心被路人拍照或者录像。 下车前，魏成功叮嘱：“别忘了你今晚来的目的，顾晚洲所在的剧组今晚也会在这里，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大佬，不管你是用进错包间还是其他方法，你一定要让他们注意到你，知道么？” “放心吧魏哥。”对于这一点，林途对自己充满自信，他替自己补了妆，信心满满的下了车，在侍者的带领下走进包间。 车上，魏成功长叹一口气，心中总有点不好的预感。 希望今晚能顺利吧。 包间中，林途刚一坐下，好友便将他平日喜欢喝的酒递来：“今天你经纪人怎么肯放你出来了？” 林途比他们有名气，有的时候会将自己不需要的资源推给他们，因此这些人平时会舔着林途些，有聚会也总是会叫上他。 不过前段时间，林途他妈突然闯进来给了他一酒瓶，魏成功就不让林途再出来了。 林途接过酒杯，仰头喝下：“还不是因为有大佬也在这里，来这里碰碰运气咯。” “大佬？那今天你那位小后辈来这里的目的也是接近大佬咯？” “皓沐？” “对。”好友来到窗边，招呼林途过来。 室外还有一片开放的场地，《猎线》剧组围坐在一块，正在进行烧烤，皓沐在人群中间，和每个人都聊得很好，笑得乖乖软软，很讨人喜欢。 “他就是凭这幅模样骗到路惟之的吧？”林途又闷了一大杯酒。 想到皓沐马上就要和路惟之签约，林途便觉得牙根痒极了，明明就是个只有脸的笨蛋花瓶，存在的意义也只是给他做对照组，用来衬托他，全凭运气火了一把，凭什么路惟之会看上皓沐？ 周围的好友看到他的表情，也开始贬低起皓沐。 “我看啊，他就是卖了屁.股吧？就像他卖了屁.股进了《猎线》一样？” “之前是不是还和你们搞舆论战？没点人在背后帮他出谋划策能赢得那么漂亮？” “长得漂亮，也得会利用身体才能红不是？恶心哦！” “兔兔，反正这里也没人，你完全可以质问他，好好出一口气啊！” 为了“因为喝醉酒而进错包厢”进得真实，林途一杯接一杯的闷，把自己灌得半醉不醉，酒精麻痹大脑。 他喝得迷迷糊糊，不知道是哪个好友提出的“去质问他好好出一口气”，他身边舔他的人太多了，总不可能每一个都能注意到，他也不可能注意到说话的人轻轻勾起的嘴角。 不过这人的话推动了始终压抑在林途内心的想法：“是啊，躲了这么些天，总得让我出口气。” 窗外，皓沐和其他人一起笑得十分开心，像是有哪样食材用完了，皓沐便主动进来拿，林途也在这时候走进走廊。 走廊的灯光十分昏暗，门与门之间隔离开了不同世界，而就在皓沐路过转角处时，一道身影忽然出现，带着一身酒气，一把扯住他：“喂，皓沐，躲了我这么久，难道不该把你做过的勾当一一告诉我？”- “哈喽各位宝宝！今天我们来到的就是我们圈外传说，xx酒吧！”赵璐璐对着自己的直播镜头向观众打招呼。 她是一位探店主播，粉丝量极高，最近，她联系了好友，终于得到来xx酒吧探店的资格。 “我们的xx酒吧，可是圈外人的神秘传说，酒吧只接待圈内人士，相信有很多宝宝对这家酒吧好奇得不行，今天呢，璐璐终于可以进来一探究竟，不过只有十五分钟的时间，各位宝宝可以把同样感兴趣的小伙伴拉过来啦！” 赵璐璐拿着镜头，在侍者的带领下一边前进，一边说：“今天呢，听《猎线》剧组也在这里聚餐，而且，小道消息，有可能会看到影帝哦！一起期待一下吧！” 【《猎线》为什么会来这边聚餐？】 【回楼上，因为这家xx酒吧就是猎线中一个王姓演员开的，今天他杀青啦，当然要邀请全剧组的成员来xx酒吧呀。】 【刚刚璐璐提到了影帝？是谁呀？顾晚洲吗！今天居然能在璐璐的镜头看到我们顾老师吗！】 【可是顾影帝不是很讨厌酒吧？他为什么会来？】 【应酬吧？】 直播间的人数越来越多，赵璐璐带领大家参观完大厅，来到了走廊中：“这里呢，就是传闻中的神秘包间，你不知道门打开，会走出哪位顶流，哪位爱豆，哪位大佬。不过呢，璐璐只能路过一下，不能进去，天呐天呐，祈求正好有人开门出来让璐璐拍到吧！” 【gzh:腐于大大】 赵璐璐虔诚祈祷的模样让直播间一片“哈哈哈哈”，就在这时候，连接外场的门被推开，皓沐走了进来。 赵璐璐：“！” “是皓沐诶！” 走廊灯光较为昏暗，不过赵璐璐的直播相机极其高清，将皓沐的模样拍得一清二楚。 今晚的皓沐穿了一件宽松毛衣，身上没有戴饰品，头发也软趴趴的，像极了邻家哥哥，直播间里一片舔屏。 【嘤！真的是我们家沐沐！！】 【好乖好乖！！】 【斯哈斯哈，好帅啊！怎么能有人不爱我们沐沐！】 可直播间还没激动多久，另一个包间的门也打开了，林途从包间中气势汹汹的走出来，一把拽住皓沐的手，连拖带拽的将他拉到楼梯口。 直播镜头再一次清晰记下了这一幕。 赵璐璐：“……” 弹幕：【？？？】 【那是……林途？】 【他在干嘛？】 【他的动作，看起来好像不大亲切友好？】 【等等等等，我不会是要见证塌房了吧？别啊！】 林途并不知道走廊另一边赵璐璐正在直播，浑身上下的脾气没有半点收敛，他的个子没有皓沐高，可他偏偏故意将皓沐往下了压，自己站上一节楼梯，硬是居高临下的看他：“你居然无视我？！” 说话间，一股浓烈的酒气直冲面门，皓沐眉心深深皱起，林途更不爽了：“你算什么啊？你以为你这一次红了后面就能红下去啊！也不看看人看不看得上你！！” “我没有。”皓沐说。 “装什么无辜啊！你以为我不知道啊，你就是卖了屁.股才得到机会的吧，啊？你用了什么姿势啊？不敢告诉我啊？你凭什么啊？凭你这张脸么？” 林途在大众面前，表演的全是小白兔，他的粉丝对他的爱称也是“兔兔”，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私底下，林途是个十分恶劣的人，上了初中便直接成为了练习生，知识的贫瘠造成了他目光短浅，好高骛远。 ——就像现在。 他全然没有考虑过自己原形毕露可能会引起的后果。 也全然不知道，不远处无意中路过的镜头将他的每一句话，都以直播的形式传播了出去。 【卧槽？这真是林途？林途能说出这种话？】 【恶不恶心啊，什么都卖屁股？沐沐这次能火完全是因为自己的实力和演技好么！】 【我难道正在目睹一场霸凌？】 【自信点，把难道两个字去掉，这还不是霸凌？！卧槽！】 #林途 霸凌#在短短三分钟之内爬上热搜，魏成功看到这个词条，眉心一阵狂跳，他不好的预感成为了现实。 “掉头，去xx酒吧！”他连忙对司机说，然后点开热搜。 直播间里，林途紧紧攥住皓沐的手，一脸醉醺醺的模样，一句比一句恶心的话往外蹦。 直播间热度飙升，粉丝已经完完全全炸了，林途粉认为这是一场陷害，皓沐粉则是质问。 【这是陷害？骂人的是你家哥哥，说脏话的是你家哥哥，你告诉我这怎么陷害？】 【我见过没品的，没见过这么没品的，一部剧没比过而已，就这么玩不起？这就是你们的林途？】 【霸凌？这不是霸凌这是什么？喝醉了，喝醉了就可以这样？呵，你好双标哦！】 另一个包间中，某喜欢上网冲浪的大佬也看到了这则热搜，将屏幕伸到顾晚洲面前：“晚洲啊，这个被霸凌的小演员，是不是之前去你家的那位？诶，你看这个背景，好眼熟啊，不就是我们外面的走廊吗？” 网络上的腥风血雨林途无法感知，他现在只觉得生气。 因为不管他怎么质问，说多难听的话，面前的皓沐都只是淡淡然的看着他，好像他的每一句话都显得无足轻重，他的每一个想法都没有被在意，于是他说得越来越难听，他想看到皓沐发怒的表情，只有这样他才能感到好受一些。 但他没有。 直到问出那句“你凭什么赢我？”，皓沐才轻轻一笑。 “我凭什么赢你？” 皓沐凑近了林途耳畔，他的声音很轻，别人听不见，直播间中的观众听不见，只有林途能够听见。 “因为你太好懂了。” 林途微怔：“你什么意思？” 皓沐又笑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途总觉得，此刻的皓沐和之前看起来完全不同，一种阴郁的、莫测的气息笼罩了他。 “今天酒吧里会一位探店主播。” “今晚你和你的朋友会来到这里，你会看到我。” “而如果这时候有人在你耳边拱火，让你找我麻烦，你一定会出来。” “可是如果走廊上刚好有直播镜头怎么办？” 皓沐的声音幽灵般在耳畔回荡，林途先是茫然，随后背后一僵，僵硬的转过头，脸色骤变。 他在走廊的拐角处，看到了完全呆滞的、举着直播镜头的赵璐璐！ 林途像是骤然被拔去电源的玩具，整个人怔在原地。 怎么办！ 林途已经完全懵了，平日都是魏成功替他扫尾，但现在只有他一个人，他被暴露在直播镜头之中，他以霸凌的姿态攥着皓沐——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在慌乱之中，他没有松开手，也没有试图对赵璐璐和直播间辩解，那被酒精浸淫的、完全短路的大脑竟是让他将怒火对准皓沐：“你算计我？！” 皓沐眨了眨眼睛，没有回答是，也没有回答不是，方才那点莫测在瞬间消散了似的。 而在这时，一只手捏住了林途的肩。 皓沐眼睛亮了。 林途一点一点的转过头，对上一双冰冷的、没有温度的眸子。 顾晚洲。 还有打开的包间的门，一群他想吸引目光的大佬看戏似的看着他。 “好了好了，快掐了直播！”身为酒吧老板的配角演员及时赶来，中断直播。 林途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是好，他慌乱极了，终于想起来自己应该解释，可他一句话还没开口，顾晚洲越过他，掰开他的手，看向皓沐的手腕。 皓沐的皮肤真的很容易留印子，被林途用力拽着的这几分钟，就留下一圈红色的手印，脖颈上，还有一条细细的划痕——不久前，林途因为得不到回应而气急败坏的砸坏了手里的酒杯，玻璃渣溅了上来。 他遭受了霸凌，他应该委屈至极。 可是那双眼睛却是漆黑透亮的。 “顾老师！” 就连语气也是愉悦的。 网络上一片混乱，酒吧里也一片兵荒马乱，赵璐璐依然是懵的，魏成功赶到酒吧，冲进来，《猎线》剧组其他成员也来这里看热闹，林途在视线中间，呆如木偶，而皓沐和顾晚洲像有一片自己的小空间似的，没人想到顾晚洲会去帮助皓沐，也没人能读懂他们之间黏糊糊的氛围。 而老天像是想要加剧此刻的混乱似的，一道极其微小的电流声响起，下一刻，酒吧居然停电了。 围观人群中有一位小花有俱黑症，视线暗下来那一瞬间，发出一声尖叫。 顾晚洲下意识的顺着尖叫回过头，却被人搭上脖颈，将他往下拉。 脚步声，惊呼声，黑暗中乱成一团，可唇瓣上的呼吸却十分平稳，像是极度享受这样混乱的一刻似的，将毫不隐藏的小心思摊开来。 “如果你今天要吻我，你要先告诉我。”顾晚洲开口。 “为什么，这样您就可以推开我了么？” 顾晚洲没有回答，而皓沐也没有松开手，他反而更加亲密的搂住顾晚洲的脖颈，脸颊贴着脸颊，嗓音分外轻柔。 “现在很黑，什么也看不见，但我估计，灯很快就会亮了。” 他们现在的姿态一定很亲密，因为他们真的靠得很近，近到能够共享彼此的心跳。 “如果不想被看到，顾老师，我们要去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大约一分钟后，走廊的灯光终于亮起来，负责维修的人员说，“总闸跳闸了，没什么大问题，大家没事吧？” 一群人互相确认现场，没受伤，那位有俱黑症的小花被扶到一边休息了，林途还在那边呆着，魏成功表情都崩了，一切都很正常。 除了皓沐和顾晚洲不见了之外- 此时的皓沐和顾晚洲在酒吧的外场。 这里有一片用木板铺成的小阶梯，视野开阔，不远处是中心公园，树立着巨大的LED屏幕，正在直播北城晚间新闻。 今日的热点新闻，是楚溪事件，调查结果公开，楚溪被转移，公安局门口围了层层群众，和各个频道来进行报道的记者和娱记们，闪光灯络绎不绝。 皓沐和顾晚洲并肩坐在阶梯上。 “今天我干了两件坏事。”在顾晚洲开口之前，皓沐主动坦白，“小小的让林途崩了人设，还把您骗了过来。” “嗯，确实坏。” 皓沐耸耸肩，语气很无辜：“我只是刚好知道今晚有探店直播，林途也会来，并且有人会在他耳边拱火而已，我准备了剧本，而林途接了剧本。” 顾晚洲转向他，垂下的目光看不出多少情绪，但至少，他的眼神一点也不冷，像是在等待皓沐接下来说的话。 “——我当然不会这么说。” 皓沐仰起脸笑，在蒙了氤氲薄雾的夜空之下尤为好看：“我只是单纯的很坏，魏成功和林途想要利用我，我也在利用他们，比的只是谁的手段比谁高明而已。” “毕竟我真的很想红。” “为什么？”顾晚洲没有问刚才的直播，刚才的骚动，皓沐坦诚了他的坏，所以他也毫不介意他的小心思。 “嗯，为什么呢？”皓沐撑着下颔，看向远处。 夜空水洗，铺满流沙似的星光，漂亮，但暗淡。 今晚的天空和病房窗外的天空一样。 ——皓沐的父母死了。死在他的面前。 那两位，长久支撑他内心的、支柱一般的人物离开了。 皓沐只觉得自己的生活变得虚无缥缈起来，直到那一刻。 在他茫茫无助走向车流时，一只温热的手抓住了他。 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 在阴暗的仓库中拥住他，在火海中护住他的那个人。 皓沐想了很多措辞来总结自己的情绪，可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形容，最后，他只是说：“因为想靠近您吧。” “但我得拒绝你。”顾晚洲很认真的说，“因为我有一个一直在找的人，暂时没办法接受任何人。” “那位很多年以前给您留言的粉丝？” “嗯。” “我还以为您的理由会是您并不喜欢男人？” “不是。”顾晚洲说，“我并不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感情，但我知道，在我找到他、再一次看到他之前，我没有办法接受任何一个人。” 夜风很轻。 顾晚洲在这样轻柔的夜风之中，坦诚了自己的想法。 因为皓沐十分真诚的坦白自己，所以顾晚洲也会回以同样的挚诚。 皓沐笑了，他在凝视顾晚洲，眼珠曜石般黑沉，他说：“怎么办，我更喜欢您了。” 大概是有闪光灯直直对向正在直播的摄像机，正在播放新闻的LED屏幕骤然亮起来，天空似乎也白了一瞬，再这样突兀的光线之中，顾晚洲和皓沐对视。 而中心公园的晚间新闻直播仍在继续，楚溪手戴手铐，被从高高的阶梯上带下来，身边是两位负责护送的警官，再远一点，是无数摄像机、记者，和围观群众。 记者带领摄影师冲到楚溪面前，递出话筒：“楚溪，你杀了陈志乔，你是怎么想的？” “你是怎么做到假扮林摇音三个月没被人发现？” “你后悔吗？” “你认为自己有罪吗？” “你打算怎么在法庭中为自己的行为辩解？” 一个又一个问题朝楚溪砸去，他没有回答任何人，他停下了脚步。 再往前走，只要进入了那扇大门，他就会失去自由，他的余生也将再也听不到此时此刻的聒噪。 于是他深深呼吸，目光向远处望去。 ——那里有一座钟楼，是北城的标志性建筑物，每个整点就会发出钟声。 指针挪动。 又是一个整点。 “铛——” 钟声悠远洪亮。 广场的鸽子被钟声惊到，扑棱翅膀向空中飞去，雪白的白羽落下。 鸽子，白羽。 楚溪瞳孔一缩。 他的身体一点点变得僵硬。 他像是忽然间被按下暂停键，直直的怔愣在原地。然后，他不受控制似的挣开押送的警员，往人群和记者中猛冲而去，冲下阶梯，冲向车来车往的马路。 “铛——” 钟声，惊呼声，喇叭声，刹车声，撞击声。 接着，是救护车的警笛声。 直播镜头记录下了完整的一幕。 楚溪的瞳孔几乎失去焦距，失神的、不受控制的直直冲向疾驰而来的那辆大型货车，被撞飞，当场失去气息。 血流成河，白羽飘飘悠悠，落在了那一片血泊之中。 第29章 [VIP] 第 29 章 第二十九章 楚溪当着新闻直播镜头自杀, 这件事在网络上引起了轩然大波，虽然视频、热搜和图片被迅速撤下，但挡不住在微信群里疯狂被转发的聊天记录。 【卧槽？畏罪自杀？】 【他为什么突然冲下去啊？】 【很不合理啊！楚溪不是主动坦白么？他完全可能被从轻减轻啊！而且只要他好好改造，减刑也完全有可能, 为什么要想不开！】 【不过我觉得他冲下去的样子好奇怪啊！你看, 表情变化太大了, 就像是看到什么了似的？】 【咦，可是当时我就在现场, 现场什么也没有啊？】 【不是，有的。】 有网友将现场的图片放大, 由于图片是从直播画面中剪切下来的，经过放大, 画质比较糊，但大家还是能通过模糊的像素点, 辨认出落在血泊之中的那一抹白色。 ——一根白羽。 这根白羽就像是滴入油锅的水, 网络上一下子沸腾了。 所有人都会联想到同一个人——那个总是挑衅一般, 总在犯罪现场留下白羽, 以某种玩乐姿态玩弄警方、玩弄司法、玩弄法律的连环杀人凶手。 白鸽。 与网络上的沸反盈天不同, 北城公安刑侦支队则是一片寂静。 他们同样盯着那张漂浮着白羽的照片——不过比网络上被不停转发的要清晰不少。 网友能想到白鸽, 他们自然也能，会议桌上,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最后, 还是吴待先打破这份寂静：“真的是白鸽么？” 虽然在刑侦科多年, 但他鲜少碰到真正出了人命的案子, 也是因为这一年工作能力突出, 才被临时调来参与米雪的案子，可是这案子自他接手以来, 从米雪、到陈志乔，再到楚溪，接连有三条生命消散，最后甚至和臭名昭著的白鸽扯上了关联。 对于白鸽，吴待了解得不多，只知道白鸽是一个极度聪明的犯罪者，拥有极强的反侦察能力，他似乎总能预判到警方的行动，也能清理掉现场所有有关他的证据，无一遗漏。他的选人和杀人手法毫无逻辑，完全无法猜测到他下一步举动。 而上一次白鸽出现……是一年前。 被害者是皓止千和童萱——皓沐的父母。 想到这，吴待又将目光投向皓沐。 皓沐低着头，额发垂落，来来回回在看楚溪自杀的那个视频。 再次和白鸽扯上关系，皓沐一定很难过。吴待想。 在吴待观察皓沐的时候，林初涯的眼神同样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吴待对于当年的事件知之不多，林初涯却十分清楚。 当时为了保证其余受害人，警方有意将卷宗隐藏，林初涯通过人脉，最终还是看到了卷宗上的内容。 那一次，白鸽杀人的手法和往常截然不同，一反先前故作高深的玩味性质，反倒像一场泄愤。 白鸽将两位教授锁在仓库里，凌虐他们，几乎放干了他们身上的血，让他们奄奄一息，还在他们身上绑上了炸.弹。 他们意识尚存，可炸.弹连接着他们的□□，而一旦炸.弹因为被拆除而停止引爆，那另一处——在某个小学教学楼中安装的炸弹便会被启动。 怎么选？ 是两位学识渊博、有可能已经知道白鸽身份的教授，还是一群无辜的、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学生？ 林初涯仅仅只是看着卷宗上的文字都已经头皮发麻，更别提这件事的亲历者。 ——皓沐，当时就在现场。 他被一同关在漆黑的仓库，被蒙上眼睛，亲耳听着父母的惨叫，再亲眼看着父母赶走防爆部队和拆弹专家。 林初涯不敢将自己代入到情境之中，只是单纯的想象和共情都会让人发疯。 那亲身经历的皓沐呢？ 从皓沐的表情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也看不出他究竟是难过还是愤怒，他在仔细看完视频之后，终于开口：“楚溪，他也被暗示了。” 他将视频投屏，着重放大了某几个画面。 “眼睑和眼尾紧张，瞳孔没有焦距，表情有明显呆滞，手指骨节僵硬，前后动作没有明显逻辑性和关联性。” 这些都是被暗示之后的生理表象。 那么暗示他的内容和标志物是什么？ “鸽子，白羽。”皓沐调出了另一张图片。 楚溪自杀的时间是在整点，当时那附近有一幢钟楼，而当整点钟声敲响时，白鸽纷飞，白羽飘落。 之前那份调查楚溪时画出的人物关系也终于被补全。 吴昆鹏的毒品来自于欢送会，米雪是吴昆鹏的顾客，在和陈志乔的争吵中被陈志乔所杀，并嫁祸给林摇音，得知真相的楚溪用暗示诱导吴昆鹏的杀意，让他杀了陈志乔，可楚溪在学习暗示使用方法的同时，也在被用白鸽和白羽暗示着。 这是一条环环相扣的锁链，但是，在楚溪背后那个教导他如何使用心理暗示的那个人——皓沐在楚溪的照片旁画上箭头，又打了个问号。 这个人是谁？ 这个人又是什么时候将自己扣入这条锁链之中？ 他这么做又有什么目的？ 他……真的是白鸽么？ 第30章 [VIP] 第 30 章 第三十章 这场会议开了挺久, 有关白鸽的线索出现，上头高度重视，来了不少老刑警和领导人，等会议结束, 天已经黑了。 这边, 魏成功询问皓沐在哪里时, 收到了皓沐发来的定位。 北城公安市局？ 林途此刻也在魏成功身边，抱怨：“魏哥, 你不打算打压一下皓沐？他陷害我！故意让我暴露在直播镜头下，他昨天还和顾影帝……” 魏成功揉了揉眉心。 他让林途去参加聚会, 只是想让他看看能不能搭上大佬的桥，没想到这人喝醉了居然去找皓沐茬, 还被直播录下来。 为了公关，他又通宵了一晚没睡, 这会林途又提起这件事, 魏成功简直是一个脑袋三个大, 语气都冲了起来：“他哪来的脑子陷害你？他要能陷害你现在还能苟在我手上？你清醒点, 维持好自己的形象, 少拿这些说法在我耳边叨叨！” 林途简直要瞪大眼：“魏哥, 你凶我了？！” 魏成功揉揉眉心：“安静点。” 林途脾气也上来了，皓沐亲口在他耳边承认了, 是他让人拱火, 也是他知道那时候会有个探店直播, 故意在那时候来到走廊, 但是林途将这件事告诉魏成功, 告诉公司其他的练习生，却没有人信他。 “行, 这件事你不信我，那你看到皓沐和顾晚洲的关系了？他们什么关系啊，顾晚洲那么护着他？最后还两个人一起出去了？魏哥，你就眼睁睁的看着皓沐搭顾晚洲的车往上爬？！” “这事啊，你不用管。”魏成功给皓沐回了消息，边敲字边说，“我已经将昨晚的事告诉顾晚洲的经纪人席嘉致了，他们自己会处理。” 林途一听，心情顿时舒畅了不少：“席嘉致啊，可是妈妈级别的经纪人，他要是对皓沐起疑，那他还想靠近顾晚洲，不可能。” 说着，林途又往魏成功身边靠去，看到魏成功和皓沐的聊天框，“咦，皓沐去公安干什么？因为知道要去参加《无罪之城》，来打招呼学习一下？” 林途实在想不到皓沐和公安机关能扯上什么关系，他平时关注得也比较少，也就前段时间听朋友说北城市局来了一个超帅的刑侦顾问，怎么，总不至于皓沐是去当顾问的吧？就他这脑子？ 魏成功也想不通，因为需要接皓沐回公司才找他要的定位，原以为他应该待在出租屋或者剧组的酒店里，没想到在这里：“真是来这里帮忙？这不是哗众取宠吗？” “啧，想想就丢人。”林途说，“魏哥，不然咱把车停远一点，免得被人拍到，我也被带着丢人。” 这话刚说完，就见皓沐一个人从大厅走了出来。 现在还不是下班的点，市局前的广场上没有人，只有几个站岗的保安。 皓沐的身子单薄，只穿一件简单的卫衣，独自一人走出，在冷风中显得格外萧瑟——一看就是被拒之门外。 “算了。”魏成功说，“你下去送个围巾，我看看能不能往冰释前嫌上带节奏。” “……”林途不情不愿的下了车，在内心思考措辞，他打算从被拒之门外，进去需要手续和许可的以及为了上个综艺就跑公安局来，搞笑呢吧等多个角度安慰（暗讽）皓沐，并且着重突出他这一行为的愚蠢。 可林途才刚打好腹稿。 吴待从后面追了出来，嘴里喊着：“沐沐！大佬！你东西落下了！” 林途：“？？？” 大佬？ 皓沐回过头，接过吴待递来的东西。 这下林途看到了吴待的肩章。 辅警啊，编外的啊？ 那点震惊顿时消散，正调整表情打算狠狠嘲讽一波皓沐找回前一晚的面子呢，门外的保安直接拦住林途：“哎哎哎，不能进去！” 林途：“？？？” 他指着正从里面走出的皓沐：“那他怎么进去的？” 保安：“他和你哪里一样？” 林途：？？？ 哪不一样了？ 话音刚落，结束会议的林初涯等人也出来了，有几个和皓沐关系比较好的男警员直接将手搭在皓沐肩上，一群人有说有笑的一块走了出来。 林途：“……” 皓沐和他们关系怎么那么好？ 而且，林初涯，不是林氏的那位少爷？！他他他、他是刑警？！ 林初涯看到被拦在大门之外的林途：“咦，他不就是和你一个经纪人的那个，那个……” “林途啊。”男警员说，“他不会要来这里霸凌你吧？胆子也太大了。” 工作上和舆论上的事，皓沐没有给其他人提过，警员们了解林途也大多是从网络上，最近林途的舆论风评实在不好。 “不是的，他们应该是来接我的。”皓沐说，“一会要回公司。” 在林途茫然的目光中，皓沐告别刑侦队的成员，刚走没两步，林初涯喊住他，从包里拿出围巾，想要替皓沐围上。 皓沐退了一步，目光警惕的看林初涯：“我不冷。” “这是晚洲放我这的。”林初涯又晃了晃手里的围巾，“这段时间我估计得加班咯，有谁能帮我还给他呢？” 皓沐眼神一亮，往他面前凑去：“我。” 林初涯靠近皓沐，轻声笑着说：“我可是送了一波助攻，要不要感谢我，今晚的夜宵怎么样？” 皓沐笑得乖巧：“滚哦。” 于是，林途震惊的看到，那位林氏的少爷，亲手替皓沐围上围巾，还特别亲密的说了悄悄话，两人脸上都洋溢着只有对方能懂的笑容，皓沐的手还恋恋不舍的摩挲着围巾。 林途：“……” 魏成功：“……” 回到车上，皓沐才注意到他们的表情不大对：“你们怎么了？” “你来这里干嘛？”林途先问。 “嗯……”皓沐想了想，“有事。” 林途：“……” 车辆驶动，今天需要回公司开会，车上，魏成功和皓沐聊起了接下来要参与的综艺《无罪之城》。 “《猎线》参与这个综艺的有你，郑盈，和孟嘉言。” 皓沐点点头，这个郑盈之前和他提过，他们这次是前往参加第六期的录制，当飞行嘉宾。 《无罪之城》是全程直播形式，设置有两处直播间。 一处在现场——现场会搭建成犯罪场景，嘉宾需要在场景中寻找证据，并去推测每一个故事人物的性格特征和整个案件背后的故事，将事件真相还原，并找到真凶。 每一期都是计分制，嘉宾根据说出的线索、找到的证据、还原的真相来获得相应得分，得分最高者即可获胜。 另一处则是观察室——观察室中邀请了刑侦专家、心理学家、法律专家，负责点评每个参与嘉宾的行动，科普法律知识和法治观念，同时，为了让综艺感和科普感结合，观察嘉宾也会邀请圈内知名人士。 皓沐大致了解完，又向魏成功提了几个问题，签了电子合同，魏成功便继续和剧组以及综艺方对接。 林途在一旁酸溜溜的：“直播综艺你也敢接，去了也只能出丑。” 他只能依靠点言语找回点存在感，谁知说了半天皓沐迟迟没有回应，一转头，发现他正在低头看手机。 顾晚洲的剧组发了微博，皓沐将照片放大，找到顾晚洲，截图保存。 “呵呵。” 林途冷笑一声。 你又能纠缠顾晚洲多久？ 魏成功在对接工作，林途只等着看之后皓沐的笑话，也闭上眼睛去睡觉，皓沐保存完剧组的照片，又去顾晚洲的微博逛了一圈，摁熄屏幕，看向窗外，发呆。 那位顾老师一直在找的人会是谁呢？ 夜晚的北城总是灯火通明，喧嚣繁华。 红绿灯，车辆缓缓停下，他们正好在北城的代表性建筑物附近，那里的LED屏幕上总会挂上本段时间最红的明星的海报。 这次登上屏幕的是一位名为董缚心的唱跳爱豆，当代顶流。 海报色调整体偏白，男人看起来十分脆弱，密密麻麻的细丝蛛网般困住他，趴在白色的桌面上，双目眺望远方。 窗里，逼仄狭小，窒息阴暗。 窗外，翠绿无际，空旷却又炽盛。 车辆再次驶动，皓沐戴上耳机，车窗缓缓关上，车外的喧嚣顿时被一层薄薄的玻璃隔开- 另一边，席嘉致一脸头疼的看着手里的照片。 顾晚洲和皓沐坐在木制阶梯上，两人挨得很近，在对视。 顾晚洲怎么又和皓沐被拍了？ 所以顾晚洲拒绝了他么？ 席嘉致当然知道，这次的照片被递过来，是有人想利用他来打压皓沐和顾晚洲的关系。 他相当厌恶这种事，因为两张照片就干涉顾晚洲的人际交往，着实蠢，蠢炸了。 但是这次不一样。 皓沐——他实在对这位扮猪吃老虎的心机男孩感到警惕。 他到底是一个什么人？ 故意接近顾晚洲，他又到底什么目的？ 席嘉致思考了很久，最终还是拨通一个电话。 “帮我调查一个人，名字？他叫皓沐。” 30-40 第31章 [VIP] 第 31 章 第三十一章 两天后, 《无罪之城》录制现场。 《猎线》剧组来参加录制的一共三人，女主演郑盈，资源咖，《无罪之城》就是她拉来的, 男配孟嘉言, 富二代, 只接待圈内人的神秘酒吧拥有者，前几天在他酒吧里, 林途还闹了一场霸凌，让他好一顿处理。 还有皓沐。 此刻三人一块坐在录制地的大厅中。 录制地点在北城郊外的一处知名古堡景点之中, 中世纪风格装饰，大而高的建筑, 关是花园就占地不少，更别提古堡内的几十个房间还有各种精致的线索道具。 ——一定花了不少钱。 总之, 不愧是同官方合作的综艺。 “我居然还有些紧张。”面对来来往往工作人员和各种摄像机, 孟嘉言搓了搓自己的手臂。 “孟老板紧张什么？”郑盈参加过不少直播综艺, 比孟嘉言自在得多。 “直播诶, 直播！”孟嘉言指了指面前的摄像头, “而且我看了之前的几期节目, 我的个天，都很高能好么, 我觉得我的水平是找不到真相了, 只能抱抱大腿什么的……诶, 你说有地方用到咱们钞能力吗？” 郑盈笑着锤了他一拳：“可以让后期把你剪辑得聪明点。” 孟嘉言：“……” 两人聊着车轱辘话, 一旁的皓沐却是一言不发, 孟嘉言又凑向皓沐：“沐沐看什么呢？” 这刚一问，看清皓沐手中拿的玩意儿的字时, 孟嘉言噤声了。 皓沐居然在看剧本？！ 而且极其认真。 这就是卷王么？！ 《猎线》即将大结局，虽然许多片段都是提前拍好的，但是有关结局的内容，经过商量，还是要留到最后一天拍，毕竟是边拍边播的剧，也是要为了审核做好准备。 皓沐手里拿的就是《猎线》大结局的剧本。 林森的热度虽然高，但人设是天生犯罪人，总结一个词就是病娇，为了女主也做了一些虽然没到犯罪程度，但到底还是擦边法律的事。近年来刑侦题材卡得比较严格，诸如此类的角色，死亡或者被限制行动是比较主流的结局。 只是这样的结局难免有些索然无味，并且不符合林森的人设，于是导演和编剧一商量，为林森准备了三个版本结局，到时候能播符合人设的最好，实在不行就上主流结局。 而这三个版本的结局迥异，拍摄中需要把握的心理状态和表演状态截然不同，皓沐在为到时候的拍摄做准备，剧本上只有几句台词，他正在根据台词来推测林森到时候的动作和心理状态。 孟嘉言一拍皓沐的肩：“看看，什么叫敬业！” “不是啦，我只是突然想到一些，记下来而已。”皓沐合上剧本。 “装什么装？” 身旁，忽然传来这样一句话。 皓沐抬起头，说话的人是一位男生，个子比较高，一身非常嘻哈的装饰打扮，上衣层层叠叠，裤子上吊了几根链子。 皓沐认得他，吴小沙，是最近刚有些知名度唱跳爱豆，在某个唱跳综艺之中小红了一把。 当然，皓沐并不看综艺，认识他纯粹是因为，他是林途的好朋友。 林途不喜欢皓沐，连带着他的好朋友也对皓沐没有好感，偶尔在综艺中碰见也会阴阳怪气一通。 吴小沙怎么看皓沐怎么不爽，最近一段时间，林途的工作少了很多，他们待在一起的时间长，更是对皓沐“茶里茶气”的认识更上一层，而且今天这个综艺，节目组邀请的原本是林途，现在皓沐来了，林途却不得不拒绝，不是皓沐拿热度欺人还能是什么？ 吴小沙趾高气昂的来到皓沐身边：“在什么时候干什么事你不知道么，综艺现场看剧本，怎么，还要营销你的敬业人设么？” 皓沐的眼睛形状圆，本来就看起来无辜，现在皓沐坐着，他站着，从吴小沙的角度看，更是显得茫然可怜，皓沐整个人看起来被怼懵了似的，一言不发。 吴小沙在一瞬间就觉得自己占据了上分。 ——直到身后的工作人员呆滞的说了一声：“完蛋了。” 吴小沙扭过头。 只见工作人员正在调试设备，连接网络试用，原本想拍一分钟后台的直播测试，没想到直播间刚开，吴小沙就来了，还极具针对性的阴阳怪气，拦都拦不住。 弹幕零零星星飘来“？”。 好在这个测试直播间没多少人知道，看到的人应该不多。 工作人员第一时间关闭直播测试，吴小沙瞬间变脸，想要发飙，郑盈嫌恶的皱起眉头，问皓沐：“林途的朋友和他本人一样都没脑子的么？” 孟嘉言赞同：“智商换了脸？” 郑盈：“也没多帅呢？” 吴小沙：“……” 皓沐又淡淡看了他一眼，耸了耸肩。 意思很明显：是你自己作的，可别怪我。 吴小沙被他这态度气得骤然瞪大眼，正欲开口，皓沐说：“不如先去让经济人看看刚刚那一幕有没有被扩散出去？” 吴小沙像是才想起来这回事似的，给了皓沐一个你给我等着的眼神，扭头就去联系经纪人。 孟嘉言：“……他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要联系经纪人？” 郑盈感到头疼：“我最烦这种没脑子的，只会一个劲的使绊子，皓沐，一会你可要小心点。” “嗯！”皓沐乖巧点头。 吴小沙之后，其他嘉宾也陆陆续续抵达现场，有前辈在场，吴小沙也不敢太跳，安安静静坐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郑盈把气氛活跃得很好，不过在直播开始前，还是出现了一点小意外。 本期《无罪之城》还有一位神秘嘉宾出场，节目组是打定主意要给观众惊喜，将嘉宾身份掩藏得严严实实，观众不知道，就连其余的嘉宾也不知道。 直播正式开始前十分钟是预热时间，由后台工作人员进行场地巡游预热，顺便提一嘴今天会出现的神秘嘉宾，观众性质被提到了极点。 但直到直播开始前三分钟，这位神秘嘉宾依旧没有抵达现场。 负责了解情况的工作人员说，是接嘉宾的车在路上发生了意外，抛锚了，现在正在重新联系车，大概会迟到二十分钟。 不是什么大事，经过导演组简单商量，决定按原定时间开播。 《无罪之城》的嘉宾咖位都不小，再加上前几期打出来的好口碑，节目刚开播不过一分钟，直播热度已经直逼两千万，弹幕密集。 先出现在镜头前的是一位老戏骨和一位影后，两人学历高，学识渊博，是前几期节目的知识当担，被弹幕成为老师组。 一位95后刘小花，高个漂亮，性格佛系，前几期走的是绿叶路线，不争排名也不抢镜头，负责补充没被大家发现的细节。 接着是吴小沙。 吴小沙一出场，弹幕数量飙升。 【嗷嗷嗷小沙！妈妈的好崽崽！】 【爱你哟小沙！】 【今天的小沙也好帅！舔屏，斯哈！！】 直播间后台是实时反馈数据的，方便嘉宾根据数据来调整自己的行动。 吴小沙的数据界面出现了三个火焰图标。 他极其自得的看向《猎线》三人。 孟嘉言直接翻了个白眼：“……这种一看就是买的数据也好意思拿出来显摆？我一个电话过去，分分钟能把数据刷爆好么！” “嘉言哥。”皓沐出声提醒，“镜头要过来了。” 孟嘉言迅速调整好表情，在镜头照到他脸上的那一刻，换上属于《猎线》男配角色的笑容。 郑盈站在三人中间，搭着皓沐和孟嘉言。 “大家好，我们是《猎线》剧组！我是郑盈。” “我是孟嘉言。” “我是皓沐。” 数据没有变动，似是凝固了。 吴小沙冷笑一声。 早在来节目组之前，他就已经买通了数据部的负责人。 一般情况下，直播综艺会酌情给公开的数据添点水，尤其是像他这样的流量，数据就是生命，数据越好看，商务越多，所以他挤破头挤进《无罪之城》，又买通数据部，就是为了让自己的数据好看，并且保证不会出现其他人数据注水的情况。 老戏骨和影后打口碑，不打流量，实打实的数据已经摆在那，皓沐、《猎线》剧组——这种一夜爆红的小角色而已，怎么可能超过他们？- FY- 哪怕是假的，只要能把皓沐踩在脚底下，吴小沙也很开心。 正想嘲讽一句《猎线》的流量也就这样，就见那片刻停顿之后，弹幕整个炸了，密密麻麻的几乎看不清人影。 【啊啊啊啊啊！！终于看到你们啦！！！】 【好期待好期待好期待！！】 【皓沐崽崽！！妈妈在这里！！】 【《猎线》冲啊！！！】 【今天的皓沐好帅！】 【都给我让开，不！要！挡！住！我！看！崽！崽！】 吴小沙脸色一黑，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串飞快跳跃的数字。 刚才那片刻凝固不过是网络卡顿而已，后台数据在瞬间开始飙升，直接将吴小沙花钱注了水的排名压过，以不可碾压的优势直蹦热度榜榜首！ 第32章 [VIP] 第 32 章 第三十二章 顾晚洲被管家带入别苑之中。 这里的装饰优雅清新, 别苑的主人格外偏爱苏州园林式的装潢，叠山理水，嵌了雕刻和楹联，还有满院子的茶香。 “晚洲, 你来了。”老人鹤发童颜, 盘腿坐在自家水廊中, 正在烹茶。 “罗导。”顾晚洲坐到老人另一侧的座位上。 老人名为罗从连，是一位导演。罗从连从业数十年, 获奖无数，又有国际终身成就奖傍身, 在娱乐圈中地位极高。 罗从连是顾晚洲的伯乐。 当年顾晚洲被全网黑，有不少剧组不敢和顾晚洲合作, 要解除合约，罗从连却将剧本递给他, 执意让他成为自己的主演。 在那之后, 顾晚洲便始终和罗从连保持着联系, 只要有时间, 便会来陪老人喝喝茶。 罗从连脾气倔, 常常会拍一些与流量市场相悖的作品, 饶是本人知名度相当高，但也鲜少能拉到投资, 哪怕拉到了, 资金也断断不够支撑完整的拍摄。顾晚洲便会利用人脉带来资金。 ——事实证明, 当下市场不仅仅只是流量市场, 有内容有深度的影片照样卖座。 后来罗从连年纪大了, 要求也越来越高，近几年没有再拍片子, 好不容易得到了一个挺不错的剧本，想要重新出山，却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演员。 “为难你了，还一直配合我调整档期。”园林清幽雅静，茶香清逸，罗从连一面烫壶温杯，一面感叹道。 罗从连准备拍的电影名为《假笑》，主角是一对兄弟，哥哥的角色已经定下顾晚洲，但是弟弟的演员却始终没有定下来。每一个得到消息，或是被邀请来试镜的，都入不了罗从连的法眼——这些人都没有脑海中弟弟的那种感觉。 主演没有定下来，拍摄的档期便一改再改，顾晚洲也需要不断根据拍摄时间更改自己的行程安排。 “没什么。”顾晚洲说，“演罗导的作品，值的。” 罗从连笑了两声，随后便招呼管家拿来平板，点开《无罪之城》，架在不远处。 顾晚洲没想到罗从连还会去看直播综艺。 罗导注意到顾晚洲的疑惑，笑着解释：“好友在这里当点评嘉宾，我看着呢。” 本期节目请来的法律专家，是罗从连几十年的好友，千叮咛万嘱咐，叫了一堆老头一定要来看，罗从连自然要支持好友，当晚便下载平台注册了账号，就等今天播出。 “这样。”顾晚洲也低头看向屏幕。 这一瞥，便看到了屏幕中的皓沐。 “嗯？” 在那天酒吧之后，他便又回到山中拍摄，今天刚刚回来，这几天和皓沐的联系也断了，并不知道皓沐的行程安排。 “你认识？”罗从连是真的把顾晚洲当场自己的孙子，顾晚洲的性格他也是极其了解的，不爱交际，于是他便又补充问了一句，“人怎么样？” “认识。”顾晚洲思索对于皓沐的形容词。 ——他并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皓沐。 和皓沐的相处……怎么说呢？ 就像是一段洋流遇见了另一端洋流，方向不同，可是却是一件浑然天成的、自然而然的事情。 顾晚洲想了想，说：“他很有意思。” “哦？”罗从连爽朗的笑笑，“可没听你这么评价过一个人。” 他们正说着，直播界面传出一声尖叫，那位95后刘小花——刘如灵，由于误触节目机关，面前的道具玩偶忽然动了起来，“嘎吱嘎吱”的发出极为阴森可怖的笑声。 房间的灯又恰好暗下，刘如灵吓了一跳，丢下娃娃就往房间之外跑去。 但她没注意到门口的人，慌乱间，一脚就踹到了蹲在门外正在观察墙面的皓沐。 皓沐、孟嘉言和郑盈代表《猎线》来参加节目，虽然有三个人，但是算作一个团体，积分会呈比例折扣。为了获得更多积分，三人便决定分开搜寻线索。 刘如灵跑出来之前，皓沐注意到了墙上的痕迹。 那是指痕，像是手指上沾了灰，从墙壁上抹了过去。不过指痕的位置偏下，所以皓沐是蹲下查看的——这一蹲，刘如灵便结结实实的踹到了他的脚腕。 刘如灵穿的是品牌方提供的高跟鞋，鞋尖坚硬，还有棱角极多的宝石装饰，一脚踹过去就跟被暗器打中似的。 刘如灵自己也没站稳，眼看就往另一边倒去，皓沐及时扶住她。 刘如灵也意识到自己鞋子的杀伤力，连忙问：“皓沐皓沐你没事吧？对不起对不起我比较怕黑。” “没事的。”皓沐的表情很微妙，嘴角是微笑的，瞳孔像是要崩了，他对镜头说：“等我一会，先别拍我。” 摄影师：“？” 刘如灵：“？” 于是，他们看到皓沐飞快奔到机位拍不到的地方，躲起来，捂住自己的脚腕，边往嘴里吸气，发出“嘶”的声音，边隐忍的嘶吼：“我天这是哪里来的凶器怎么这么疼？！” 刘如灵：“噗。” 直播间的观众看不到场景，但跟拍的摄影师没有关掉声音，这声嘶吼便也传到直播间中。 【哈哈哈哈哈好可爱啊！】 【喊疼不让人看到，沐沐，你的话筒没被关！！】 【被姐姐那种鞋子踹到是真的疼好吗！心疼一下我们沐沐。】 【你说沐沐知道他的声音传出来了吗？】 【真的好可爱啊！！！】 很快，皓沐若无其事的从角落里走出来。 接着就看到跟拍摄影机下，属于自己的那块数据屏幕，以及刚才的回放。 的确什么都没拍到，但声音完完整整的录进去了。 皓沐：“……” 那块屏幕并不大，皓沐要凑近才能看清画面，他的脸也被怼到了镜头前。 直播综艺的镜头不可能像平时的直播间那样能开满美颜，基本只能靠颜值来扛，脸上的细节清清楚楚，一览无余。 【卧槽，这脸怎么长的，凑这么近也这么好看？！】 【嘤，老婆的皮肤好好啊！！】 【老婆，香香！】 【从此沐沐就是我的老婆！！！】 顾晚洲也看到了那张漂亮的脸，看到浅浅的梨涡虎牙——不知道为什么，顾晚洲又想起那天晚上，皓沐的模样。 他们坐在酒吧的外场，木质楼梯上。 皓沐仰脸看着他，眼尾有点点红晕。 他那天穿的是宽松的毛衣，领口松垮，勾了出完美的锁骨、喉结、还有精致的颈线——皓沐有极其漂亮的脖颈。 那天晚上他们分开得很突然。 楚溪离奇自杀，皓沐被一通电话叫到了市局。 所以他们的话题依旧没有聊完。 “怎么办，我更喜欢您了。” ——他还没告诉皓沐应该“怎么办”。 以皓沐的性格…… 他们，还会再见面么？ 顾晚洲抿了口茶，压下思绪。 直播还在继续。 皓沐问刘如灵：“里面怎么了？” 刘如灵描述了刚才看到的场景，皓沐若有所思，接着便走进房间中。 这是一间儿童房，天蓝色的装扮，桌上摆满了一家人的照片，书架上是书，从小学到中学的课本，全被整整齐齐的摆在书架上。还有杂物，置物架上放了足球、奖杯、玩偶、一些生活用品。 书桌上还有一张用各种报纸标题拼接而成的剪贴报——这个应该是节目组提供的案件背景线索。 【一家人离奇失踪？】 【失踪者系某杀人犯亲属。】 【十二年前，当地发生一起入室抢劫案，古堡公爵亲人被杀害，无一生还。】 【离奇失踪，是报复？还是悔恨？】 皓沐放下报纸，开始仔仔细细观察这一间儿童房。 在直播开始时，嘉宾们同样不知道本次案件的真相是什么，需要通过寻找线索来还原。 而嘉宾们能知道的，便只有案件的大背景。 本期节目根据真实的监.禁案件改编——古堡的主人监.禁了一家平民，对他们进行了极为残忍的精神折磨。 如今和案件相关的人员已经过世，案件也过了保护期，可以慢慢向大众公开，以综艺的方式公开，一方面能够扩大公开范围，另一方面也能以一种相对轻松的方式向大家普及此次案件的法律因果，起到警示作用。 因此，节目场景的布置相当一部分还原了当时的真实情况和真实细节。 例如这间儿童房。 又例如门外的指痕。 而正当皓沐观察时，吴小沙过来了，他倚在门外：“房间我已经翻过了，没有任何线索，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第33章 [VIP] 第 33 章 第三十三章 在综艺和直播镜头前, 吴小沙给大众留下的形象一直都是贴心大哥哥的人设，这一次，吴小沙依旧在扮演他的贴心哥哥——和节目开始前的嚣张跋扈截然不同。 他温和的笑着，对皓沐说：“这边我已经翻过啦, 儿童房的线索有限, 没什么和案件相关的东西。” 皓沐看了他一眼, 没说话，我行我素的爬上了床, 打算拆开床单。 吴小沙勾唇笑笑。 ——他就知道皓沐会是这种态度。 除了买通了数据组人员，吴小沙还买通了负责叙述设计的编剧老师, 出于节目保密安排，编剧老师只给了一小部分内容, 其中就包括这间儿童房的线索。 吴小沙的计划是，等节目开始, 他便先来翻找这间儿童房, 等皓沐过来时再“善意”的提醒他。从林途那边, 他了解到, 皓沐就是个脑子不太好使但是性格又极其固执的人, 必然不会听取他的提醒。 那么这时候, 他就可以做文章了。 ——他就是要利用皓沐的态度，来反衬出自己, 进一步卖人设吸粉。 吴小沙这边“提醒”, 弹幕中的水军也开始配合他。 【咦, 之前不是一直在说皓沐很有礼貌, 怎么小沙怎么好声好气提醒他, 都不理的呢？】 【就是啊，刚刚小沙翻的多仔细啊, 现在又来翻一遍，这不就是纯纯的浪费时间吗？是真的想拖团队后腿呗？】 【他到底会不会查案啊？我看他一路上都这样过来，一句话不说，搞得多认真似的。】 【一点没有团队感，郑盈和孟嘉言多拼命啊，怎么就他慢悠悠的拖延时间？】 【皓沐这样能查到什么啊？我看小沙都已经快把真相还原了。】 水军把节奏带起来，皓沐的粉丝自然要怼回去，但看节目的更大一部分是路人，见到皓沐的表现，纷纷发出疑惑。 【他到底看什么啊？算了，不想了，出结果蹲蹲。】 【一开始看他感官挺好的，刚刚嚎那一下也很可爱，现在看起来确实不太好。】 【这样一对比，吴小沙还挺有意思。】 吴小沙时刻注意着自己的数据，节奏起得差不多，只要把拿到的内容说出来，就能最大程度收获一波路人的好感。 吴小沙轻轻嗓，面对直播镜头，开始背台词：“这间儿童房，是男主人为自己的儿子和女儿设计的，儿子酷爱踢足球，女儿呢，则是喜欢漂亮的玩偶，桌上有很多男主人和儿女的合照，他们亲子之间关系很好，男主人也将房间打扫得格外干净——他聘请了保姆来照顾他的两个孩子。直到那天，杀人魔闯进他们家，孩子死了。” 吴小沙语气惋惜。 【哎，这个监.禁案件我当年听说过，不过听到的不多，只知道是杀人魔闯进豪宅，杀了住在那里的一家人，只有男主人活下来了。】 【以前听说就只有只言片语，现在看这里，看到这个房间，妈耶，代入进去简直要崩溃好吗！】 【吴小沙还可以嘛，分析出了挺多的，刚刚翻的时候也很细致小心，虽然是节目组还原的，但这也算是尊重死者了吧。】 刘如灵也补充了一些相关细节，让吴小沙的说法更加丰满。 听到刘如灵也在配合他，吴小沙差点没压住嘴角。 水军依旧在发力，弹幕的节奏被带得起飞，操控感官和想法就是这么容易，短短几分钟而已，皓沐那边的评价急转直下，时不时飘过来几条【不会找线索就不要找】【净浪费时间，不看了】诸如此类的言论。 吴小沙又装模作样的摇了摇头，演出一副“既然你不听劝，我也没办法”的无奈感，准备离开。 可就在这时候，皓沐开口：“不对。” 吴小沙脚步一顿。 刘如灵眼神疑惑。 水军立马跳出来。 【怎么不对了？】 【找不出东西就说不对呗？】 【我倒要看看能说出什么？】 “在杀人事件发生的的时候，男主人的儿子和女儿一个13岁，一个15岁，他既然能住得起豪宅，就不可能让两个处于青春期的孩子同住一间房。” “床的尺寸也不对，据我刚才翻出的线索，儿子在那时候已经长到了一米七八，不可能在睡这种适合儿童的上下铺，而且，如果真的是儿童房，儿童房最佳尺寸为长三米宽二点八米，十五平米以内最佳，一般不超过二十平米——你不觉得这一间太大了么？” “房间干净，地面和书架灰尘厚，被子、桌子等生活用品显示，这间房鲜少被使用，只有这里。”皓沐走到墙角，这里有一根用于装饰的钢管，淡蓝色的壁纸上印出点点污渍，“只有这里有过人为使用的痕迹，占地一平方米。” 皓沐仔细摩挲钢管上的痕迹，一点点蹲下，在触碰到某个位置的时候，骤然抬起眼：“这间房并不是儿童房，而是被用于监.禁，被监.禁者，十岁到十三岁之间，身高一米五五到一米六之间，男性——桌子上的照片，不是男主人和儿女的照片，而是被监.禁者和他父亲的照片。” 刘如灵：“！” 吴小沙瞪大眼。 弹幕也有一瞬间的沉默，就连水军一时也不知该从哪里带节奏。 皓沐接着往下，他再次摸到了墙角，找到了墙纸与地面衔接处的一个豁口，他稍微用力，原本贴得整整齐齐的墙纸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撕了下来。 直播间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温暖漂亮的墙纸之下，是一面斑驳古旧的墙壁，上面印满了灰色手印，还有用血写出来、歪歪扭扭的字。 救救我，救救我，救济我。 想出去，想出去，想出去！ 房间的灯光适时按了下来，那些原本血红色的字体在黑暗之中呈现出某种幽蓝色，像是鬼火黏着在墙面之上，阴森可怖。 弹幕再次炸了。 【wocccccc？！】 【太恐怖了握草！】 【我简直寒毛倒立！】 【这什么恐怖的反转？！儿童房的确体现出】 【这么点线索怎么推测出来的？！前面谁说不会查案就不要查的？谁说拖后腿的，出来道歉！】 【卧槽太恐怖了吧，我看懵了！】 直播间的观众们通过屏幕来看到房间的场景，可刘如灵、吴小沙身处现场，那种压抑感、绝望感扑面而来，吴小沙小腿一软，就只呆愣愣的看着满墙荧光色字体。 皓沐根本不在意吴小沙是什么表情，心里又在想什么，他将手指划过地面，沾上灰尘，随后走出房间。 负责跟拍的摄影师连忙跟上。 皓沐垂下手，将沾了灰尘的手指对上墙上的那抹指痕，往前走。 “被监.禁的孩子，喜欢篮球，他的右手上有茧子，所以指痕部分会有一些凸起，他被锁在钢管附近，行动受限——但他曾经从房间里出来过，准确的说，是被拖拽出来的，所以墙上才会留下指痕。” 吴小沙跟着从房间出来，脸色已经变得一片煞白。 怎么回事，他不是已经拿到房间的线索了么？这个反转又是什么？他花了那么多钱，拿到的全是浮于表面的线索？！ 等等……如果是现在这样，那他在直播间中安排的节奏，安排的反衬，岂不是…… 他看向自己的数据面板。 果然，在皓沐说出真相之后，皓沐方面的数据直线起飞，而有关于他的则是在短暂停滞之后，开始了滑坡。 水军在奋力扑救，但是却再带不起半点节奏，满屏惊叹号几乎要覆盖整个屏幕。 吴小沙在搞数据玩拉踩的时候，皓沐却是全神贯注在进行分析。 他正将自己代入到被监.禁的男孩的角色之中。 将他拖拽出来的人是谁？是这个家的男主人？为什么要拖出来？ 他恨他？不，他并不恨，恨的话就不会为他准备干净的房间，那是为什么？ 皓沐往前走，最终，在一面墙前，停了下来——他想通了。 “和父亲关系很好的，并不是男主人和他的儿女，而是被监.禁者和他的父亲，男主人将照片摆放在这里，就是要给被监.禁者心理上的折磨，被监.禁者很爱、很崇拜他的父亲，可如果当他看到父亲被折磨的模样，他会是一种什么样的表现？” 皓沐轻轻抚摸面前的那面墙，在触碰到某个烛台时，墙动了。 墙面缓缓落下，而在墙之后，居然还有一个房间！ 厚重的玻璃，阴暗的灯光，NPC扮演了小男孩的父亲，真切的还原了当时的场景。 男人被绑在束缚床上，另一个男人手中拿着针管——里面装的是药、是令人发疯的药，他注射到男人血管之中，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啊——！！” 皓沐还原了故事的背景：“这一起监.禁案，嫌犯是古堡的男主人，十二年前，他的妻子儿女被杀害，凶手被捕，却因为凶手本身有精神疾病，杀人时正好犯病，而逃脱了法律制裁，十二年后，凶手的精神疾病好转，男主人抓了他、他的妻子儿子，将他们一家锁在古堡之中。” “他在古堡中折磨凶手，让凶手的儿子每天都在看自家父亲发疯的场景。” 【卧槽！！太可怕了卧槽！】 【怎么推测出来的，怎么还原出来的？！】 【怎么感觉皓沐好专业啊！】 【沐沐，你才是我的神！！！】 吴小沙已经完全惊呆了。 他根本不知道皓沐是怎么只根据一点线索找到这面墙，还原出事情始末，他只是木然的跟着皓沐的脚步往前走，再茫然的看着网络上飞快反转的数据。 他看到皓沐站在那扇玻璃前，死死盯着里面的场景，他专注又认真，仿佛一切细节在他眼前都无所遁形。 林途骗他的吧？ 说什么皓沐智商不高脑子不好，可以拿他当对照组？！ 不仅是吴小沙，导演组看到皓沐根据儿童房和指痕找出这间密室的时候，也惊呆了。 “还真有人能根据这点东西找出来？！” 布置现场时，导演组邀请了当年亲历案件的专家，也考核了当年案件的卷宗，通过上帝视角加多方专业意见复盘，才发现了这条线索。 导演组还为嘉宾们提供了其他线索，需要嘉宾们整合各自的内容，最后通过推理，也一样能找到这间密室，只不过需要多花费一些时间。 而当嘉宾用这种方法发现之后，导演组再公布另一条更加简单更加高能的线索，必然能够再造一次话题。 但没想到，真的有人找到了这条线索？！还推测出了密室和部分真相？！ 导演连忙招呼其他人：“多叫几个摄影师拍皓沐，看看还有没有精彩片段，素材别漏了，这一期的线上版本可以围绕皓沐来剪！” 别苑中，罗从连慢悠悠的品了口茶。 他自然也看到了皓沐近乎超神的推理。 但更吸引他的是，皓沐在寻找线索时的那种专注。 ——倒是挺符合他对《假笑》里弟弟这个角色的想象。 罗导又看向顾晚洲。 顾晚洲这人不爱喝茶，下午喝了一点，晚上便容易睡不着，因此，他此刻手里只是捧了一杯白开水。 他正在发呆。 不需要特意去看直播，他也总是会想起皓沐。 皓沐的确很投他的性格，相处也十分融洽，以皓沐现在的表现，未来在圈子里也不会吃亏。 顾晚洲一向是个对待自己的感情十分果断的人，一向直白干脆，不会给人造成感情上的错觉，徒留希望。 既然他不可能接受皓沐的心意，皓沐也不需要他出手相助。 那么，以后还是不要联系了。 顾晚洲正这么想着，罗导在一旁出声了：“晚洲啊。” “这个皓沐看起来不错，你认识他，你觉得让他来和你一起搭档《假笑》怎么样？” 顾晚洲手一抖，瞬间收回思绪，猛地转向罗从连：“……您说什么？” 第34章 [VIP] 第 34 章 第三十四章 录制中场休息。 吴小沙不断翻看后台数据。 直播间的节奏完全脱离了他的计划, 原本为自己准备的反衬效果全成了皓沐的嫁衣，弹幕清一色的在讨论皓沐，偶尔提起他也大多是在嘲讽——成为对照组的俨然已经变成了他。 吴小沙猛的把手机一砸。 正在帮他整理发型的工作人员是新来的，被吴小沙突然发的脾气吓到, 不由得放轻了动作, 整个过程胆战心惊, 生怕吴小沙将怒火撒在她身上。 不行。 得想办法翻盘。 吴小沙联系了经纪人和水军，憋着一肚子火走出化妆间。 刚一开门, 便看到了等在门外的皓沐。 皓沐的化妆间在走廊另一侧，现在出现在这, 除了找存在感还有什么目的？ 吴小沙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皓沐没有拦他, 只是倚靠墙面，淡淡然开口：“你和林途怎么认识的？” 吴小沙：“？” 虽然不知道这个问题有什么目的, 但吴小沙还是回忆了下。 他和林途都是以唱跳爱豆的身份出道的。 他们同属于一个组合, 他的人气还比林途要更高一些。出道第二年, 有一家经济公司找他签约, 吴小沙调查过, 这家公司规模小, 资源到经纪人资质都不大行，不太想签。 可那时候林途却以极其艳羡的眼神看着他：“好厉害, 你要被签约了！如果是我, 多坑我都去啊！起码这是一个新平台啊！你也太厉害了吧！” 那时候吴小沙太年轻, 被这么捧了几天, 一嘚瑟就签了, 没想到直线掉坑，没有被雪藏也约等于被雪藏, 娱乐圈里查无此人。 团队干什么什么不行，经纪人没有自己的主见，基本都听他的，这次小红还是吴小沙自己联系团队营销起来的。 吴小沙回忆了一番，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顺着皓沐的问题往下想了，连忙收回思绪，转头，甩出一个凶恶的目光：“关你什么事？” 皓沐依旧笑得温和，眼尾微垂，睫毛的弧度很漂亮。 他说：“别再站错队了。” 似乎只是想来提醒这么一句而已，皓沐说完便离开了，留下吴小沙独自感到莫名其妙。 他一面往大厅走，一面又在心里琢磨这句话。 他只不过是想帮林途出口气，顺便再利用皓沐捧一捧自己而已。 别再站错队？ 这又是什么意思？ 吴小沙没想透。 水军负责人在这时根据他刚刚的需求，发来了价目表。 费用翻倍，效果不保证。 吴小沙：“……” 算了。 那股子不甘心不想压也得往下压。 这期节目风头已经被皓沐占尽，再试图营销自己也只是把钱往水里砸，没必要，后半段演好自己的人设就行了。 吴小沙回绝了水军负责人，同时给自己的经纪人打电话：“王姐，算了，不用再帮我盯数据，我多在镜头前刷脸就好了。” 另一边，王姐放下电话，有些颤巍巍的看对面的人。‘ 她的对面是一个男人。 俊俏的、西装革履的、笑容和煦的男人。 这张脸在财经周刊和访谈节目中出现过无数次。 ——路惟之。 他笑着将U盘推给王姐- ＦǔＹＤd- 里面装的是节目开始前在测试直播间的那段视频。 没有什么人看到，节目组也适时删除了，但很不巧的是，路惟之恰好在里面，更不巧的是，他又恰好录下了未来的自家艺人被欺负的画面。 “感谢谅解。”路惟之笑得很是礼貌，可那双细长好看的眼尾往下一压，那点深不见底就这么溢了出来，“毕竟我也不想让我未来的艺人被欺负，您能理解这种感觉的，对吧？” 王姐瑟缩的点点头。 在完成吴小沙叫到的营销工作时，她完全没有想过路惟之会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给她看了那份足以让吴小沙崩人设，原地退出娱乐圈的视频。 路惟之将她约到工作室对面的咖啡厅，全程一言不发，就只是笑眯眯的看着她。 她几乎有这样一种感觉——如果吴小沙接下来还想不自量力陷害皓沐，那退圈、全网黑的那个必然就会成为吴小沙本人。 还好。 还好吴小沙及时放弃了。 王姐长舒一口气，收起U盘。 但她同样觉得十分奇怪。 她的确听过路氏要进军娱乐圈的言论，也听说过《猎线》剧组会有演员和路氏签约，可是，路氏和他们这种小作坊经济公司又不一样——这种为自家艺人打抱不平的事，路惟之为什么会亲自来？！ 路惟之起身，他面前的咖啡一点也没动过，在离开之际，王姐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您、为什么会是您亲自来？” “嗯？”路惟之慢悠悠的扣上袖扣，整好领带，然后，淡淡一笑。 笑得王姐一颤。 路惟之的瞳色太深了，深得如无机质一样冰冷，看不到瞳光，分明是微笑，可笑容却让人直打冷战。 “犯了那些数据分析。”路惟之说，“想来试试勾心斗角。” 午后的阳光和煦，工作日，咖啡厅的人并不多。 王姐面对对面满满的、一滴未碰的咖啡。 一定要告诉吴小沙，绝对、绝对不要再惹皓沐- 接下来的直播十分顺利。 在后半段直播开始之前，节目组忽然将所有人集中在大厅之中。 【不会是那个惊喜嘉宾要来了吧？】 【是谁啊，是谁啊？】 【我期待好久了都！希望是我们家哥哥！！！】 “有什么事么？”刘如灵问身旁的影后。 “是惊喜嘉宾要来了。”影后笑笑，回答。 “所以这个被藏了这么久的惊喜嘉宾会是谁啊？”郑盈小声道。 “听说是大咖。”孟嘉言多少有些门路，节目组藏得严实，也是露出了一点风声，“顶流吧，来了直播间会炸的那种，和他比起来，我们估计只能算……小热？” 弹幕也在纷纷猜测。 就在这时，全场的灯光忽然暗下来，画面一片漆黑。 【？？？】 【我卡了？】 【弹幕还能动啊？】 【来了来了来了来了！！】 点点烛光自正前方的房间中被推出来，烛光之中，这位被节目组藏了许久的神秘嘉宾终于出场了。 弹幕在片刻沉寂之后，彻底炸裂。 【卧槽卧槽卧槽！！！！】 【董缚心？！真的假的？！《无罪之城》能把他给请来？！】 【我哭了我哭了我哭了！！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看到哥哥！！！】 【我不允许有人不认识我们哥哥！！当代顶流，新歌霸榜华语榜单，音乐界终身成就奖，华国杰出青年歌手，太多了我根本说不完！！555555心心我真的爱你！！！！！】 【天啊，董缚心看起来气色好了不少吧？身体怎么样？听到病种的消息我真的都哭晕了。】 董缚心，唱跳爱豆，音乐人，获奖无数，现今娱乐圈热度排行榜首，这两年他的势头太盛了，只要出现必然霸榜霸屏，在节目中刚出现一分钟不到，直播数据瞬间呈几何式上升。 弹幕近乎疯狂，现场的不知情的工作人员也惊叫出声，随后反应到身处的场合，急忙捂住嘴，就连郑盈也怔了许久，然后一手抓住孟嘉言，一手抓住皓沐，疯狂摇晃两人。 “我天，是董缚心啊，董缚心！” 孟嘉言：“盈姐，你不是说男人都靠不住么，怎么也花痴成这样？” “他能和一般男人比么！！”郑盈双眼几乎要冒桃心，“顶流，长得帅，有才华，出道即巅峰，洁身自好没有黑历史，我简直太满意了！” 孟嘉言对于郑盈的双标有些无语：“……洁身自好没有黑历史，只不是底线么？” 郑盈轻咳一声，收起花痴眼神：“其实不止。董缚心吧，好像得了重病……可他病起来也太帅了，战损美人诶……” 孟嘉言：“重病？” “你混娱乐圈的，好歹关注一下同行吧！”郑盈敲了下孟嘉言，“董缚心好像是，嗯……血癌晚期？听说前段时间还被送进了ICU，差点没挺过去。” 皓沐看向董缚心。 即使现在光线暗淡，董缚心脸上的病气也依旧被看得一清二楚。 一身干干净净的白衬衫，看起来十分虚弱，步伐也十分缓慢，他一步步推着蛋糕车，停在刘如灵面前。 皓沐听说过董缚心，但并没有去特意关注过他。 要说距离他最近的时刻，那大概就是在路过北城标志性建筑物时，那面只悬挂本段时间最红的明星的LED屏幕上，看到的董缚心的海报。 破碎、脆弱，却异常美丽。 “生日快乐。”董缚心的嗓音十分带了点沙哑，却依旧好听，身上阳光的笑意几乎要将病气遮掩。 刘如灵捂着嘴，什么话也说不出，忘了吹蜡烛，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反应，就只是直勾勾的看着面前的董缚心，眼泪直流。 孟嘉言：“她怎么哭成那样？” 皓沐静静的看着那个方向：“她是董缚心的粉丝。” ——狂热粉。 刘如灵就是为了追星才进入娱乐圈的，花钱给董缚心砸代言砸资源，却不会利用权势盲目的去靠近自己的偶像，凭借自己本事一步步往上爬，是最成功的追星典范，刘如灵的粉丝群体之中，也有很大一部分是董缚心的粉丝。 这一次的惊喜嘉宾，不仅仅是节目组给观众的惊喜，也是给刘如灵的惊喜。 ——今天是刘如灵生日。 烛光摇晃，甜香奶油味溢于鼻端，偶像的脸近在咫尺，刘如灵再也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情绪，直接哭出声来，嘴里不断说着“谢谢，谢谢……”。 影后拍了拍刘如灵的肩，吴小沙也上去蹭了镜头，给刘如灵递去纸巾，节目组适时放出准备好的BGM，和直播间特效，弹幕里也是一片【5555555】、【有偶像过生日真的好幸福啊】。 “快吹蜡烛啦。”董缚心提醒道。 他的身体实在太虚弱了，站立了不过十几分钟就已经开始觉得喘，节目组让人扶住他，董缚心却摆摆手拒绝了，认认真真的对刘如灵道，“希望未来的你平安喜乐。” 刘如灵直接泪崩，哭着吹灭了蜡烛，连忙让人拿开蛋糕，让董缚心能够坐下休息，明明是她的生日，可她似乎更担心偶像的身体状况，问了好久才放心下来，又嗔怪节目组将他邀请过来，可全程视线又都黏在偶像身上。 【哈哈哈哈哈我们姐姐真的激动坏了吧！】 【有种老母亲的感觉啊，又担心觉得偶像不该来，又想见想得不行。】 【呜呜呜我也要哭了，我好羡慕如灵姐姐啊！！】 导演组也知道董缚心现在的身体状况，经再三确认之后，才将镜头对向董缚心。 董缚心朝直播间的观众招手：“哈喽大家好，我是今天的嘉宾，董缚心，刚刚路上遇到了一点小意外，来得晚了点，希望接下来的录制能够顺利。” 弹幕已经彻底炸了，直播间直接卡顿了两分钟，技术紧急拓宽线路之后直播间才能正常观看。 好在后来的录制确实十分顺利。 嘉宾们继续寻找线索，在时限结束之后，又一起集中在古堡的餐厅中，还原事实。 “我先吧！”一向负责补充细节的刘如灵头一回主动，“想在偶像面前好好表现一下！可以吗！” 第35章 [VIP] 第 35 章 第三十五章 其他人没有异议, 刘如灵期待的看了董缚心一眼，董缚心笑着点点头。 现场安静下来，管理人员适时在直播间中播放慢节奏背景音乐。 刘如灵深吸一口气：“我去寻找的，主要是和古堡男主人相关的信息。男主人原本只是穷苦人家出身, 生活贫困, 但他的家庭关系十分和睦。” 刘如灵将自己找到的物件一样样摆出来。 相册、玩具、日记、视频记录。 男人有一儿一女, 妻子高挑漂亮，父母和蔼可亲, 他们挤在一间小小的屋子里，逼仄, 但是充实和谐。 直到那一天—— 刘如灵摊开一叠新闻报纸。 “有人闯进了他们的房子里。” “那天男主人在外面工作，不在家, 等他回到家的时候，只看到了满地的鲜血, 还有父母、妻子儿女的尸体。” 报纸上的图片经过了处理, 照片是用漫画形式呈现出来的。 短短数张图, 数行字, 男主人的绝望和悲伤几乎要透过纸面, 跃出屏幕。 ——他们本可以不遭受此无妄之灾。 刘如灵继续将病例、判决书摆出：“但袭击他们的杀人犯, 是个精神病患者，在发病时有暴力倾向, 这样的人不需要负刑事责任, 法院只是判处了民事赔偿, 但是, 那一家人根本赔不起如此庞大的金额。” “对了, 凶手是精神病患者、不负刑事责任这一点，是皓沐提出来的, 我只是根据他所说的，又找出了病例和判决书，这一分应该算在他们那边。” 这是前面搜儿童房推测出的线索，《猎线》的计分板加了一分。 刘如灵面对镜头：“凶手的家人将凶手捆住，跪在男主人面前，给他磕头，向他保证，愿意一家做牛做马，求他原谅他们，他们拿不出这么多钱。那天晚上，男主人什么也没说，第二天，他消失了。” “这就是我的全部线索。” 刘如灵翻找的大多是与背景相关的信息，其他信息多多少少也能推测出来一些，她并没有说，而是将这些信息留给其他人。 董缚心笑着看她：“很不错。” 刘如灵耳根微红：“谢、谢谢！” 接下来，影后、老戏骨和吴小沙分别将案件信息补全，董缚心后半场才来的，由于体力原因，搜索的地方比较少，找到的线索也不多，但是拼拼凑凑，四个人基本将案件能够得出的后续信息全部讲全了。 男主人是在十五年之后才重新有消息，没人知道他在十五年间的动态，总之，当他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已经成了古堡的主人。 他看到了当时杀害他的凶手和他的家人。 ——男人的精神病已经好全，一家人其乐融融，幸福和乐得就像当初那件事没有发生过。 而他。 自那天之后，孤身一人。 于是，男主人监.禁了凶手和他的家人。 将他们锁在古堡的深处，锁在他原本为他的家人准备的房间之中，给凶手注射药物，让他的妻子儿子每一天看他发疯失常的模样。 这一场监.禁事件在两年后才被发现。 当时的舆论还不像如今这样发达，但还是一边倒的偏向男主人。 他的确犯了错，但他太可怜了，他被夺去了他心爱的家人，他拥有一切，却无法再同家人一起分享，他和这个世界的牵扯、和这个世界的羁绊，全被一个发了疯的男人斩断。 男主人锒铛入狱，案件也没有完全对外公开，但这件事还是稍微留了点余波，他所从事的生意借着舆论的力量和人心的同情，一步攀至高峰。 后来，男主人出狱，他的生意场和伙伴等待他的回归，可他却没有回去，他销声匿迹，直到案件保护期结束，直到所有相关人员都去世，也没有再找到他的踪迹。 “太难过了，如果是我，我想，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总结完所有的线索，董缚心感叹道。 他的脸色本就苍白，再一伤心，整个人显得尤其脆弱。 【不用多想的，心心你不会经历这些的！】 【对呀对呀，你要养好身体，你得好起来，战胜骨癌，这些负面情绪不需要你来承担！】 【不要难过啦！事件已经解决了，男主人和凶手都有了他的结果不是么？我们呢，要以此为戒！】 “咦，我们好像全部讲完了，那《猎线》怎么办？”影后发出疑惑。 整起事件基本已经被还原，郑盈和孟嘉言找到的线索，也基本被前面的几人全都推测出来，再让他们补充……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 吴小沙差点笑出声，趾高气扬的看向皓沐。 让你前面装逼，现在什么都没的说了吧？ 郑盈倒是无所谓这些，大咧咧一摆手：“没关系没关系，我们来的目的也是为了给剧组做宣传，已经完成任务啦。” 孟嘉言也看得豁达：“我们不是还有一分么？起码没被剃光头！”说着，孟嘉言还碰了碰皓沐的肩，“是吧？” 皓沐没说话。 吴小沙注意到了皓沐的沉默：“皓沐怎么不说话？” 吴小沙此刻内心有种扭曲的爽感。 现在不想输又有什么用？ 观众的好感度可是很容易被改变的，现在不说，人家只会觉得这人脾气硬又固执，不顾团队还没有综艺感。 最好再多沉默一会，刚刚刷出的观众缘能立马被摧毁。 果不其然，弹幕也逐渐开始出现烦躁的声音。 【怎么回事啊？干嘛不说话？】 【输了就输了呗，本来也就是个小剧组，留到最后一个再讲就是会这样呗？没做好心理准备就来么？】 【本来还挺有好感的，现在又来这么一出。】 【一点综艺感都没有，玩不起就别玩，不看了。】 郑盈也看到了弹幕风向的转变，小声问皓沐：“怎么回事啊？” “嗯？”皓沐像是才回过神来，温软一笑，“我只是在思考措辞。” “思考什么措辞？”吴小沙，“前面不是都说完了么？” “你要补充些什么么？”董缚心问。 “是的。”皓沐询问导演组，“我可以展示我拍到的照片么？” 得到同意之后，他将手机连接投影仪。 不同于其他人会找些精细但零碎的线索证据，皓沐拍的是整个古堡的构造，以及房间的整体装饰。 “整个建筑基调偏暗，像这些柱子，以及餐厅、阁楼的墙面上，画的是图腾。” 他将图片放大，再放大，图画清晰的印了出来，图腾线条混乱，排序杂乱无章，不像是正经宗教，或是经过正经设计的。 “整个墙面漆刷偏薄，落笔无序，不可能是专业人士的绘画，只有一种可能，墙上的画，是男主人亲自动手。” “那他为什么会画上这些画？”郑盈问。 “他需要抒发自己的情绪。”皓沐点了点太阳穴，“绘画，是一种抒发情绪的好方法。” 董缚心：“什么意思？” 皓沐又将画面缩小，多张房屋结构相关的照片整齐的排成一排。 “其实进来的第一眼我就觉得，古堡的构造十分奇怪，如果说这是一个经历了丧妻丧子之痛的男人，那这样的布局实在太不合理了。” “妻子儿女、父母的房间集中在左侧，中间增添回廊，而男主人自己使用的书房、办公场所则集中在右侧，居于完全不同的两个方向。”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哪怕妻子儿女、父母还活着，他也并不想和他们接触。” “男主人是一个极度偏执的人，他自我又自私，现实生活中，他渴望物质，而内心世界里，他极度渴望独自一人，因为他病重的父母，因为无法工作的妻子儿女，在物质上，他只能榨干自己，不停工作，可他赚来的钱远远不够一家人支出，他们只能挤在狭小的房子里。” “他难受啊，他实在太难受了，那他应该如何摆脱这样的困境呢？” 皓沐笑了，额前的发丝垂落。 他的声音能够轻而易举的将人代入所描述的情境之中。 一个偏执自私的人，一个渴望自由的人。 在被拴住，在被打压，在被生活狠狠恶心之后，他会做出什么偏执的举动？ “他会想让他的累赘消失。” 皓沐退出投影，拿起刘如灵找到的病例，一把撕开——在病例之下，居然还藏了另一本病例！而病患名字之上，写的赫然就是男主人！ “他有病，他早就知道自己有病，他也知道自己的邻居有和他一样的病，在平时是正常的，但是，只要经过某种诱导，就会彻底患病！” 他又打开报道当年案件的报纸。 “现场遗留物品，有一款名为糖皮质激素的药物，表面上是治疗哮喘的药物，但，如果对于激素过敏呢？如果，一个精神病人对于这个药物过敏呢？” “有很大的可能，会导致，致幻。” “男主人利用过敏产生的致幻反应，诱导邻居发病，将他带进家门，借他的手，杀了妻儿老小，杀了他的所有累赘！”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就连弹幕也一片惊叹号。 【卧槽卧槽卧槽？】 【我刚为男主人哭过，觉得他可怜，就算犯错了也能原谅，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不会吧？案件还能反转？】、 【这期居然这么高能吗？姐妹们，有没有发现皓沐说起来这些的时候整个人都变了啊，好帅啊！】 【我刚刚还说他输不起，现在看起来好像有点意思啊！】 吴小沙也愣了。 还能这样？？？？ “你说的是推测吧，证据呢，强行反转谁不会啊？”吴小沙急了。 董缚心拦住他：“我觉得很有意思，不要打断皓沐，好吗？” 吴小沙不得不噤声。 皓沐向董缚心投去感谢的眼神，不急不缓的继续往下说：“赔偿，男主人要的从来都不是赔偿，他太高兴了，他高兴坏了，只有他一个人，没有拖累，没有累赘，他能做到的事情太多了，短短十几年而已，他什么都有了，可他经历了一场动荡。” 他的生意，他的公司。 那一些记载了他的事迹的报纸，经过紫外探测灯的照亮后，呈现出完全不同的报道。 欠款。 负债。 崩盘。 “他想尽办法也没有办法拯救自己的生意，所以，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他想起了当年的那件事。” 董缚心跟上了皓沐的节奏：“他想利用监.禁事件，让大众关注到当年的事件，用舆论拯救生意？”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事情的真相完全走向了相反的方向。 男主人并不是因为仇恨凶手这一家，而是想让大众关注到他，想要牵出过去的事件，才策划了这么一场惨无人道的监.禁！ 他逼疯了男人的妻子和儿子，几乎要了那位男人的命。 可他为的，却只是舆论，却只是钱！！ 事件的余波的确拯救了他的生意，的确替他走出了困境。 “可是他为什么要失踪？”郑盈想不通。 “他不是失踪。”皓沐说着，再次询问导演，“我们可以边走边说么？” 导演同意，并多派了几个摄影师拍摄皓沐。 直播间的画面变化，跟随所有人走向楼梯，经过了一个极长的回廊之后，进入到了男主人的房间。 “他没有失踪，他当然不可能失踪，那么多钱，他还有那么多想做的事，他还可以好好利用他的舆论，为自己赚更多的钱。” “那他去哪了？”吴小沙满脸不悦，皓沐简直占尽风头，他现在巴不得皓沐出错。 “死了。” 轻飘飘的两个字。 皓沐来到床边，男主人住得起古堡，自然给自己买的床也是极为华贵的，单单是名贵的丝被就铺了好几层。 皓沐一层层掀开丝被。 然后，冰冷的空气刹那间涌满整个房间。 所有人凝滞了。 ——只见那层层丝被之下，床垫被挖出了人形空洞，而那空洞之间，赫然躺了一具干枯的，橡胶尸体！！ “我去！！”孟嘉言冲到床边。 “太可怕了吧！”郑盈捂嘴。 其他人也都面露震惊之色。 导演兴奋的指挥摄像师们将镜头对准每个人的脸，要记录下他们的表情。 皓沐直视镜头，一笑：“所以，我们要找的凶手，不是监.禁事件的凶手，而是杀害男主人的凶手。” 后面的推测皓沐没有继续往下说，接下来都很好猜。 导演组早就给足了提示，只要找到男主人已死这一层，凶手自然而然就揭露了出来——是那位被监.禁的儿子。 【卧槽，简直高能。】 【反转反转再反转！】 【刚刚谁说皓沐不行的？！谁说皓沐输不起玩不起的？都给我道歉！】 【沐沐！！我又爱你多了一点！！】 【天啊各位，有没有觉得皓沐在分析的时候特别帅啊，有点像林森附体啊！！！】 【崽崽，妈妈爱你！！！！】 《无罪之城》第六期直播版圆满结束，另一边，对于这个年轻人，罗从连简直越看越满意，只觉得皓沐同自己心目中“弟弟”的形象愈发接近，原本只是想询问下顾晚洲的意见，这下可好，恨不得直接把皓沐邀请来试镜。 “晚洲啊。”他再次转向顾晚洲，“联系他还得通过经纪人，你知道的，我很怕麻烦，如果你认识他的话，找个时间帮我约出来吧？” 刚决定和皓沐不再联系的顾晚洲：“……”- 第六期结束得十分顺利，在结尾，节目组邀请嘉宾们进行一个访谈录制，可以剪辑到之后网络版正片中。 在等待录制时，贺南的电话过来了。 “你今天表现得那么好，不怕你经纪人发现？”贺南正在开车，准备来录制地点接皓沐，也不算是特意过来，就是刚好有路过这边，客户送了不错的水果，打算给皓沐也带一点。 “才不会。”皓沐歪头夹住手机，“我之前智商不太够的形象已经刻在他们脑子里了，偶尔聪明一两回也会被他们找理由圆回去，比如，他们只会认为我找了后援。” “你啊。”贺南轻笑一声，“我快到了。” “嗯。”皓沐说，“我也要去录访谈了，我和节目组说过，你直接进来就好，稍微等我一会。” 皓沐说完，挂断电话，便去录制访谈，等他从录制间走出来，又发现编导正焦急的四处找人。 “怎么了？”皓沐问。 “找不到如灵姐，二十分钟前说要去上个厕所，然后人就不见了。”编导说，“下一个就是她了。” “别急。”皓沐说，“你看看能不能先安排其他人进去录制，我也帮你找找。” “嗯嗯。”编导十分感谢皓沐，正要打电话通知负责录制的编导临时换人，就听到一声极其尖锐刺耳的尖叫——像是来自节目组新来的实习编导。 皓沐直觉不对，循声来到实习编导所在的地方。 然后，脚步猛的一顿。 这里是古堡的浴室。 空间较大，瓷砖干净。 这本是一间用于参观的古堡，所以很多设施实际上是不能使用的——例如浴缸，浴缸之中并没有排水口。 可是如今，这个浴缸之中蓄满了水。 红色的血液溢了出来，断裂破碎的头发密密麻麻的飘满整个水面。 刘如灵整个人蜷缩在浴缸之中，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失去声息。 而那缸血腥的、飘满头发的水面上，漂浮着一根白羽。 第36章 [VIP] 第 36 章 第三十六章 贺南抵达《无罪之城》录制地点时, 便觉得不大对劲。 现场十分混乱。 电线和机器像是被人为撞歪似的，杂乱无章，人员似乎都集中在二楼的某个房间外，就连他这么一个陌生人进来了, 也没人注意。 走了好一段路, 才有工作人员拦住贺南：“你是哪位？” “我来接皓沐。”贺南说。 “哦哦。”皓沐之前吱过声, 工作人员做好登记，提醒道, “不过我建议你先别进去。” “里面发生什么了？”贺南问。 这位工作人员左右环顾，确定周围没有太多人了, 压低声音道：“死人了。” “好，知道了。”贺南应了声, 径直往里面走。 “哎哎，都说了死人了, 别去。”工作人员在后面叫住他, 但贺南并没有停下脚步。 出事的地方很好找, 哪人多就是哪。 那是一间浴室, 门外围满了人, 惊恐的议论声中, 糅杂着水滴声。 浴缸的水龙头并没有被关闭，仍在不断溢水, 头□□浮在水面上, 鲜红血液随着溢出的血一块流了出来, 地面沾满斑驳血迹, 还有那一支已经被浸湿的、几乎要黏成一片的白羽。 贺南眉心微蹙。 ——他在人群中看到了皓沐。 皓沐的状态很不对, 肩膀异常坚硬，微颤, 胸膛起伏，整个人像极了冬日里忽然被冻住的水，眼神紧紧停留在那支白羽上，一眨不眨。 “不好意思，麻烦让让。” 贺南挤进人群，来到皓沐身边，捂住他的眼睛，轻声：“不要看。” 眼前被温热的触感遮挡，贺南的身上还有股淡淡的女士香水味——很显然，在来之前，贺南应该穿的是女装。 不过这种香味让皓沐很是安心。 “贺南。”皓沐终于从短暂的心悸之中晃过神来，呼吸逐渐变得平稳，“你来了。” “报警了么？”贺南问周围的工作人员。 直到此刻，他们才发现这里挤进来了一个外人，而这个外人，又似乎和皓沐极为亲近。 但他们根本无暇顾及这些细节。 “报、报了。”编导惊魂未定。 “嗯。”贺南嗓音没有多大变化，淡淡道，“报了就散开，不要破坏现场。” 贺南的气场十足，众人还没有搞清楚他的身份，就被这种淡淡然的气场震得下意识散开了去。 贺南把皓沐拉到一边，找到饮水机，接了杯温水。 皓沐浅浅抿了一口，抬起眼睛，鸦羽似的睫毛轻轻一颤，看起来很乖。 他仔仔细细的观察贺南的表情：“你看起来不开心。” 贺南嘴角微勾，轻嗤一声：“很没品味。” “嗯。”皓沐同样一声轻笑，指尖微微用力，纸杯皱了，温水溅到他的手上。 贺南抽出纸巾，替皓沐擦干净手，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 纸团划出一道直线，准准落入桶中。 “找到凶手。”贺南说。 两人身后忽然响起一阵嘈杂，然后又是一大串脚步声。 回过头，只见董缚心捂着胸口，整个人直直跌坐在地面上。 ——先前董缚心一直在楼上，不知道浴室这边发生了什么，如今听到工作人员的议论，忽的便开始胸短气闷，像是被掐住了喉咙似的，整张脸一片煞白，连站立的力气也没了。 “1、120！！”先前被吓蒙的工作人员已经忘了之前培训过的有关董缚心犯病的处理方案，第一反应只是哆哆嗦嗦掏出手机。 “都让开！” 一个男人急匆匆扶起董缚心。 男人一身整齐的西装，金边眼镜，发型经过精心打理，哪哪都溢着一股社会精英的气息。 这位社会精英异常熟练的撑住董缚心的肩，取出药喂给他。 董缚心很快缓了过来，靠在他的怀里，男人耐心的轻拍他的后背。 “诶？他是谁来着，刚刚没来吧？”孟嘉言的声音突兀在耳边传来。 接着是郑盈的声音：“董缚心的经纪人，我记得叫……燕祁然。” 孟嘉言盯着那人的脸，琢磨道：“经纪人？这气质不太像啊？” 不怪孟嘉言质疑，燕祁然的气质的确不太像。 郑盈可是圈内八卦通，什么八卦都知道点，包括这位燕祁然：“其实严格意义上不能说是经纪人，燕祁然吧，是UR娱乐的执行总裁，就那个业务领域基本占了我们半片娱乐圈的顶级经济公司。手底下艺人无数，和咱们一起参加综艺的影后就是这个公司的。不过么……这两年燕祁然也不知道怎么了，堂堂一个总裁出来给董缚心当经纪人。” 郑盈说着，压低声音：“不过，我可听说，他应该和董缚心是一对，燕总为爱当经纪人，全程陪伴。” “嚯。”孟嘉言瞪大眼，“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郑盈什么一笑：“圈内帅哥的八卦都逃不过我的眼睛，我当初还磕过他俩的CP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在皓沐和贺南身后聊起天来。 听得大差不离，皓沐回头：“你们什么时候过来的？” “过来挺久了，但你一直没看到我们呀。”郑盈分明是在和皓沐说话，眼神却直勾勾的落在贺南身上，“这位帅哥，你是皓沐的男朋友？” 孟嘉言也在一旁帮腔:“男朋友？你不是喜欢顾……” “……”在误会扩大之前，皓沐干脆果断的打断孟嘉言，“贺南，我小叔。” “郑盈，孟嘉言。”皓沐向贺南介绍，“《猎线》的同事。” “你们好。”贺南收回视线，礼貌一笑。 郑盈：“啊啊抱歉抱歉，小叔太帅了，小叔你好，你有女朋友或者男朋友了吗？你是什么职业的？你怎么一直在看燕祁然呢？你也认识他？” “……见过，不算太熟。”贺南没有回答郑盈前两个问题，只是简略的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 几人相对轻松的聊天没有进行太久。 警方在十分钟后赶到。 警员们立马疏散人群，拉开警戒线。 红/蓝/两/色灯光映上了墙。 录制现场依旧一片喧杂，人声不断。 郑盈拉住贺南问个不停，孟嘉言时不时插上两句话，慌乱的气氛终于消散了些。 工作人员似是终于从方才的惊惶失措中回过神来，有条不紊的组织人员撤走，帮助警方维持现场秩序。 燕祁然带董缚心离开现场，在和皓沐擦肩而过的那一刻，回过头—— 闪电割裂天际。 紧接着，雷声轰然而至，浓厚云层刹那间盖住了整片天空。 暴雨突至。 皓沐伸出手，雨水滴落在他的掌心之中:“你得先回去了，贺南。” “嗯？”孟嘉言问，“你不走吗？” 他记得贺南是来接皓沐的。 皓沐摇摇头：“走不了了。” ——在来的警察里，他看到了林初涯。 这个案子被分配到了林初涯手上。那么，暂时还属于市局刑侦支队顾问的他，自然必须要参与案件的调查。 更何况在浴缸里，还被放了一片白羽。 “我今晚大概得熬个夜。”皓沐说。 “嗯。”贺南替他系好衣扣，取下围巾，结结实实围在皓沐脖子上，不让一丝风漏进去，“别太勉强自己。” 第37章 [VIP] 第 37 章 第三十七章 “死者刘如灵, 二十四岁，死亡时间于17点25分到17点45分之间。” “尸体从水中捞出时皮肤青紫状，口中出现水渍，呈白色型泡沫状, 皮肤收缩, 尸斑呈淡红色, 耳膜破裂，微量出血, 肺部大量积水，她的手腕有一道八厘米刀口, 腕动脉破裂，除此之外身上无其他明显外伤, 无搏斗或反抗痕迹。” “据此推测，刘如灵先是割腕, 失血过多导致昏厥, 最终沉入浴缸水中, 溺水身亡。” 市局, 刑侦支队的成员正在开会, 小黑板上贴满了今日现场勘查的图片。 经过整整一晚的勘查和问讯, 终于将当天情况完完整整记录下来。 负责痕检的警员也上前报告：“案发浴室中只提取到死者一人的指纹和死者本人脚印，现场门窗完好, 没有人为撬开的痕迹, 唯一能打开浴室门的钥匙在管理员手中, 案发时管理员具有不在场证明, 可以排除管理员动手的可能性。同时, 监控只拍到刘如灵独自一人进入浴室的画面，不存在人工剪辑或是拼贴痕迹, 没有其他嫌疑人线索。” 吴待在座位上认真做着笔记。 门、窗完好。 无搏斗，除手腕外无其他外伤。 没有监控录像，没有目击者。 白羽。 吴待抬头问：“这是密室杀人？白鸽干的？” 这几乎是一个显而易见的推测。 只有白鸽，才会在杀人之后，还在案发现场留下一片白羽。 其他警员显然心中也是有此想法。 但是他们并不敢让这样的预设在脑中多做停留。 办案本来就是一种用证据还原事实的过程，警方搜集的真相，推测的证据，以此为基础撰写的起诉意见书，都有可能影响到之后对于案件的审查和判决，所以必须要公正，脑中不可以多做过多预设。 哪怕往白鸽身上联想，那也只能是一种办案方向，而不是办案答案。 即使真的往白鸽的方向靠，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想不明白。 刘如灵，一个追星的富二代，履历清白，为什么会成为白鸽的目标？ “不。”皓沐的声音在会议室中响起，“我认为这个案件，和白鸽没有关系。”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到皓沐身上。 他靠在座椅上，神情严肃，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 他的眼神一张张扫过小黑板上张贴的现场照片，脑海中回忆起今天的案发浴室，以及白鸽曾经犯过的案件。 过去多年，白鸽多地流窜，犯下一起又一起令人发指的杀人案件。 而在五年前，有一起几乎能和刘如灵的死亡一模一样的浴室密室杀人。 死者是一位女性，死亡地点在浴室，死因是割腕后失血过多造成昏厥导致的溺水而亡。 ——刘如灵的死亡，简直和当年的案件如出一辙。 皓沐连接投影仪，将当年的案件投屏：“白鸽是个内心缺乏同理心的变态，以杀人为乐，把逃脱警方追捕当做游戏，这样的人，不可能会重复当年用过的手法。比起认为是白鸽所为，我更认同，这是一场模仿作案。” 皓沐这么说着，可他的眉心却始终拧着。 “傍晚五点，《无罪之城》直播版录制完毕，之后便开始录制访谈，监控显示，五点十分，刘如灵进入了浴室，之后没人再路过，也没人再出来，而监控录像没有被篡改，我能想到的只有一种可能性。” 皓沐没有继续往下说，但林初涯懂了。 案发地点的确是一个密室。 但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密室。 “刘如灵是自杀。”林初涯说。 众人诧异的顿住动作。 “自杀？！”吴待难以置信。 “对，自杀，只有这样一种可能性。”皓沐在回答吴待，也在回答他自己。 皓沐闭了闭眼。 再睁开眼时，他似乎又回到了刘如灵死亡之前。 他站在那间浴室门口—— 刘如灵结束了录制，又见到了偶像，她是极其兴奋的，一边走，一边和小姐妹打着电话，回复粉丝群里粉丝们的信息，向她们道晚安，然后，推门走进了浴室之中。 浴室门关上的那一刻，刘如灵的神情一定变了，从兴奋雀跃变得呆滞又空洞。 她应该是看到了什么？ 皓沐在大脑中俯瞰整间浴室。 平平无奇的装饰，除了欧式复古的风格之外，没有过多可能刺激到人的地方。 浴室里有窗户，可窗户外，只能看到辽远的北城高楼，要说唯一显眼的，也只有在全北城最引人注目的LED上，属于董缚心的海报。 刘如灵在窗户旁站了一会。 终于，她深吸一口气，坐进了浴缸中，开始放置温水，取出了藏在口袋里的小刀，还有一管可吸入式麻/醉/剂。 ——在她的尸检报告中，检测出了麻/醉/剂成分。 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自杀。 刘如灵一早就想好要以如今这种姿态死去。 为了让自己不那么痛苦，她甚至准备了麻/醉/剂，屏蔽自己的痛觉。 她割开了自己的手腕，感受着血液一点点流出体内，亲眼看着浴缸中的水被血染红，再一点点感受自己失去意识，沉进浴缸之中。 “自杀”——这两个字就像滴入深不见底的泉潭一样般，会议室顿时变得一片寂静。 这答案实在是有些出人意料。 目前已知信息太少，就连皓沐也有很多问题没有头绪。 刘如灵为什么要自杀？ 为什么要以白鸽在的方式自杀？ 是她的主观意志，还是他人幕后操纵？ “你有头绪吗？”林初涯问皓沐。 皓沐摇摇头。 录制过程中，刘如灵都十分正常。 如果一个人心理状态出现异常，她的身体、行动都是会有反应的，但是刘如灵没有。 “又是自杀。”皓沐想不通，刑侦队的前辈也没想通，吴待一个还在备考的辅警更想不通，他咬着笔头，嘟囔，“楚溪是自杀，刘如灵也是，两个人不会有什么关系吧？” 他这句话一出来，林初涯和皓沐同时抬起头看他，目光如柱，看得吴待一脸懵逼，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林初涯的脸色更是严肃到无以复加。 “遭了。”皓沐和林初涯异口同声。 楚溪和刘如灵死亡时，身边都有白羽。 假设两者的死具有相似性。 那么—— “也许会有其他人死亡。” “马上会出现新的自杀者。” 林初涯和皓沐同时说- 当晚23点。 吴小沙在结束录制之后，又去完成了广告拍摄，这才驱车回家。 他挺讨厌在夜晚独自开车的，便拨打了林途的电话，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一路。 “我说，你给我的情报完全就是假的吧？”吴小沙抱怨，“皓沐哪里傻了？我就试图拿他当了一下对照组，差点没被喷死。” “你运气不好吧。”林途说，“他应该是去找外援了，我前些天还看到他从市公安局里出来，和那些警察关系可好了。” 吴小沙驶入隧道之中，这个点路上已经没多少车，隧道惨白的灯光显得格外阴森，幸好听筒里时不时传来林途的声音，让他安心一些。 车辆在靠右的驾驶道行驶着：“确实和警察关系不错，诶，你看新闻没，今天我们综艺出事，警察过来把周围人都挡外边，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把皓沐放进去了，让他进去干什么，看什么热闹啊！关系好也不是这么用的吧。” 吴小沙嘴里正嘟囔着，这时，车身忽的一颤，猛然一抖，窗外“哐哐”两声——车轮应该是驶过那个休整路面时铺着的钢板上了。 吴小沙原本没在意，直到听到车轮传来漏气的声音。 吴小沙连忙停下车：“卧槽，先不说了，我车轮好像漏气了，我下去看看。” 挂断电话，吴小沙下车查看。 果不其然，左边轮胎直接憋了下去，轮胎被钢板的尖角划开了一道肉眼可见的豁口。 “晦气。”吴小沙踹了一脚车轮，正想去后备箱取工具换上备胎，忽然听到极其明显的“嘀嗒”一声。 似乎有液体从极高的地方滴了下来，砸在车玻璃上。 “嘀嗒”。 又是一滴。 这一回，滴在了吴小沙的头上。 “哪来的水？”他往头发上一薅，再拿下来时，却是满手的血渍。 吴小沙整个人一怔。 直到这时候，他才注意到，滴在车玻璃上的，不是水，而是鲜红的血滴。 又是一滴冰冷的血液滴落头顶，然后，一片沾了血的白羽也飘飘落下。 吴小沙僵硬的抬起头。 只见隧道顶部，悬挂换气扇的地方，赫然倒吊着一具男人的尸体！ 与此同时。 北城市郊街道，刚竣工的高楼之上。 身着红裙的女孩一跃而下，重重砸在马路之上，骨骼扭曲，身体四分五裂，鲜血炸开，而她紧闭的嘴里，衔着一片白羽。 第38章 [VIP] 第 38 章 第三十八章 “吓死我了, 真的吓死我了！” 吴小沙几乎要抱住来询问他的警员。 在深夜的隧道中看到尸体这种体验实在太惊悚，吴小沙整整愣了三分钟，和尸体大眼瞪小眼瞪软了脚，才终于连滚带爬的想起要报警。 如今, 警方及时赶到, 隧道右侧道路被封锁, 警员们各司其职，有序清理现场。 负责询问情况的警察小哥很高, 一米八八，看起来很令人安心, 吴小沙抱着他抖了七八分钟，才终于能好好说话。 “太可怕了, 我就路过了这里，没想到, 一抬头, 就看到这里挂了尸体。”吴小沙正哆哆嗦嗦的讲刚才的经历, 一转头, 就看到皓沐从另一辆警车上下来, 一边戴好手套, 一边走进警戒线中，蹲身, 查看被平放下来的尸体。 吴小沙：“？？？” 吴小沙：“他来干嘛？他为什么能进去？我个发现尸体的都被拎出来了！” “你说沐沐吗？”这位警察小哥是今年刚加入刑侦支队的新警, 闻言露出点向往的神色, “他是我们大队请来的顾问。” “哦, 顾问啊。”吴小沙随口应了声, 片刻后，像是空气猛然从喉管里抽出了似的一顿, “顾问？？！” 这边，皓沐正在认真检查尸体。 “尸体面部肿胀，面部、口唇和指甲呈现青紫色，尸斑显著，呈暗紫红色，是典型的窒息征象。” 他抬起头，换气扇仍在运作，扇片缓慢转动，那根原本悬挂死者脖颈的麻绳无力的垂在外壳上。 隧道安全负责人也赶到现场：“我们隧道里没有安装探头，这么高，他怎么爬上去上吊的啊？而且这个人……”他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死者的脸，“他好像是这条隧道的设计师啊？” “他以前有过自杀倾向？”皓沐问。 “自杀？”负责人想了想，“没有吧，至少我和他接触的那段时间没有。” 一条隧道从设计到完成要经过非常多步骤，这位隧道设计师只是在前期考察计算和画图阶段跟他有过接触。 “那会没觉得他不对，性格挺开朗的，当时这边还是一片山呢，他还特意给我们几个准备了雨鞋，挺细致细心的吧，怎么就想不开呢？”负责人惋惜着，“不过这是自杀？那他人也不高，怎么上去的？” 隧道高六点八米，换气扇能减点高度，但怎么着也是六米往上，附近又没梯子，这个刚过一米七的男人是怎么把自己吊上去的？ “不用他自己爬。”皓沐撵起那根白羽，装进物证袋之中，“他只需要将绳子的一头挂在自己的脖子上，另一头穿过排气扇，再打个活结系在一辆车上。” 那副场景不难想象。 车辆行驶的那一瞬间，绳结瞬间被拉紧，男人在顷刻间便无法呼吸，他抓着绳子，眼睁睁的感受自己被拖动，被吊上换气扇，最终极其痛苦的，以倒吊的方式死去。 而这一副惨状，在有关白鸽的卷宗中，同样出现过。 ——两年前，一个男人被以同样的方式杀死在隧道中。 调查很晚才结束。 警方拷走了事故发生前后隧道出入口的监控录像，将尸体运往解剖处，通知死者家人，又将现场目击证人带回警局，一翻询问下来，居然已经过了凌晨十二点。 吴小沙从警局大门出来时，正好看到一个妆容精致的女子哭得撕心裂肺，在另一个男人的搀扶下冲向法医处。 这应该是另一处发生坠楼惨案的女孩的家属。 今晚是多事之秋，节哀吧。吴小沙心里叹了口气，一个侧身避开女人，略带苦恼的走出大门。 该怎么回去？ 车窗上还有血，他可不想在大半夜再独自一人开车，他没有请助理，更不想大半夜把王姐叫出来，毕竟王姐明天早上五点多还得起来给俩孩子做饭。 吴小沙踌躇着打算叫辆车，一抬头，看到皓沐正站在路边。 这个点街上已经没有多少人，皓沐一身深色大衣，下巴埋在浅色围巾里，脸上丝毫没有一天之内经历了三个案发现场的疲惫，反而噙着一股期待和兴奋劲。 吴小沙朝皓沐挪过去，装作漫不经心的轻咳一声：“你怎么回去？” 皓沐看了他一眼：“有人会来接我。” “哦。”吴小沙盯着路面，“今天看了三次尸体，你……还好吗？” “还好。”皓沐说，“习惯了。” “哦……习惯了。”吴小沙强行尬聊，“没想到你是顾问，难怪综艺挺厉害。” “还行，什么事？”皓沐没有往下接话，直接戳破吴小沙。 吴小沙揉了揉鼻子：“你、你不是回片场么，我刚好也住那附近，一起呗。” “不要。”皓沐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吴小沙没想到皓沐拒绝得这么干脆，下意识开口：“为什么？” 皓沐转向吴小沙，用同样费解的眼神看他：“你今天在节目中找我麻烦，在弹幕找水军黑我，拿我当对照组，现在是在问我为什么不想和你一起回去么？” 吴小沙：“……” 直到皓沐说了这么一句，吴小沙才觉得自己这会的举动实在有些昏，综艺里，他的确一直在针对皓沐，但不得不说，皓沐在处理案件的样子，的确有些帅。 在刚刚，吴小沙也一直在想，皓沐哪有林途说得那么不堪？能被人民警察请为顾问的怎么可能会不堪？ 比起站队林途，和皓沐彻底撕开脸，吴小沙现在更想和皓沐搞好关系。 吴小沙试图为自己辩解两句，一辆黑色的车在这时候停在两人面前，车窗落下，看到里面的人，吴小沙狠狠一惊，皓沐则是眼睛弯了下来。 “顾老师！” “顾顾顾、顾晚洲？！” 听到吴小沙直呼顾晚洲的名字，皓沐秒变脸，严肃的盯着吴小沙：“我已经十七天没和顾老师见过面，如果你要打扰我和顾老师今天的见面，你知道会发生什么。” 说完，皓沐头也没回，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顾晚洲朝吴小沙点了下头，算作打招呼，随后便拉上车窗，离开了。 车辆驶入车道，车内播放着舒缓的音乐，窗外霓虹灯流光般向后跃动。 “如果我们今天的见面被打扰了，会发生什么？”顾晚洲问。 “不知道呀。”皓沐的兴奋劲上车过后便没有停下来，“我随口说的。” 半小时前，皓沐突然收到顾晚洲的消息，问他在哪，有个剧本，想要问他有没有兴趣，时间方便的话，让助理给他送过去- ＦúㄚdＤ- 那会皓沐正好快要完成了今天的情况整理工作，便发了个定位。 看到来自市局的定位，顾晚洲沉默片刻，问，又有案子？ 由于今天这三起事件可能会对社会产生不大好的影响，警方决定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先不对大众公布，顾晚洲并不知道今晚发生了什么，只是默默的将“让助理送过去”这句话撤回，又发了一句：我去接你。 前方是红灯，车辆缓缓停下，皓沐抿着唇，卷起一点笑意，问：“顾老师，剧本是什么？” 顾晚洲取出文件袋，递给皓沐。 原本他还在思考，应该如何向皓沐开口剧本的事，毕竟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有些尴尬。 但罗导才不管他们之间什么样，他只想赶紧联系这位好不容易对上他胃口的小伙子。 “晚洲啊，这事就交给你了啊，把剧本拿去让他看看，没什么问题的话这两天就让他过来试镜，别耽误我们开机的进度啊，知道没？” 于是，在罗从连软硬兼施、三催四催之下，顾晚洲只得在工作结束之后，立马联系皓沐。 皓沐接过文件袋，打开，第一页，《假笑》两字映入眼帘。 皓沐看到编剧和导演的名字，惊讶的眨了眨眼睛：“给我的？” “只是邀请你过来试镜。”顾晚洲说，“罗导对你的外在形象比较满意，但到底能不能拿到角色，需要靠你自己争取。试戏的片段也在里面，如果没有大问题，你可以联系我。” “顾老师也组里吗？”皓沐不着急翻开剧本，而是期骥的看顾晚洲，眼珠子闪着光似的。 “嗯。”顾晚洲说。 皓沐笑了，脸侧有一个浅浅的梨涡：“那我是一定要争取一下的。” “我希望你是因为喜欢这个剧本去努力争取，而不是……”顾晚洲没有往下说，他不知道怎么往下说。 “我认为不冲突。”皓沐微仰着头，眼睛乌黢黢的，噙着笑意，“顾老师，我真的很喜欢你。” 第39章 [VIP] 第 39 章 第三十九章 车辆驶上高架, 城市的夜晚总是十分拥挤，音乐在此刻恰到好处的安静下来，车里的暖气似乎太足了，顾晚洲总觉得自己的耳朵有些发烫。 皓沐总是能将“我喜欢你”说得很坦荡。 很没来由的, 顾晚洲想起了回忆中的那个声音。 “我很喜欢你哦, 我要做你的粉丝。” “如果以后还能碰见, 我会继续告诉你我喜欢你的。” “因为我的脑子不正常嘛，有的时候会做出一些可能没办法被理解的举动, 所以我要说出来，要说出来才不会被误解。” “顾老师。”皓沐看出顾晚洲的出神, 往他面前凑了凑，“顾老师又想起其他人了, 我说的话，会让你想起那个人么？” “嗯。”顾晚洲没有否认, “所以不要突然说一些我没办法回应的话。” “才不要。”皓沐瞥开脸。 顾晚洲：“？” “你又没和谁在一起, 我也没有, 你没和其他人私定终身, 我也没有。我说说喜欢你, 又不违背公序良俗。” 顾晚洲觉得暖气更烫了。 第二天《猎线》还需要继续拍摄, 皓沐回的是片场，顾晚洲正好顺路。 不知不觉, 目的地到了。 “早点休息。”临别时, 顾晚洲这样说。 皓沐上楼后冲了个澡, 随后便躺在床上, 翻阅顾晚洲刚给的剧本。 由于只是邀请试镜, 剧本给的并不全，只有试镜的片段, 还有故事背景简介。 《假笑》并不是那种荡气回肠，走恢弘格局的电影，而是一部治愈日常的片子，罗从连人到晚年，已经烦死了电影中的教育性质，这部片子从编剧到选角，他的目的都只有一个：用最合适的演员深入挖掘角色中的特性，最深入人心的让观众得到共情。 《假笑》的主角是一对重组家庭的兄弟，哥哥患有胃癌，命不久矣，但他并不想死去，有点希望就会去试试，弟弟身体健康，却有极其严重的抑郁症，每一天都想轻生。 ——就是这样一堆境况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在某一天，忽然交换了身体。 试镜的片段就是发现交换了身体的那个早晨。 哥哥来到了弟弟的身体。 抑郁症虽说有一部分是因为情绪问题，但更多时候，是大脑某些地方生了病，尤其是重度患者，该产生的激素无法产生，人会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同时还会伴随一系列的生理异状。 每天早晨，是抑郁症最严重的时候，那种克制不住的轻生念头盘旋脑中，极其痛苦。 在试镜中，需要以弟弟的身体，用哥哥的性格设定，以正常的心理状况，去诠释出无法控制大脑、思想完全被阴暗笼罩的撕裂感。 皓沐在试镜剧本旁写上自己对两个角色的理解，又上网找了一些抑郁症患者的自述，删删改改，写了篇角色小传。 这时，房门被敲响，是郑盈：“沐沐，睡了吗？明天有一幕，怎么都找不到感觉，还没睡的话，想问问你的意见。” 明天是皓沐在《猎线》剧组拍摄的最后一天，林森的戏份将在明天全部拍完，和郑盈的对手戏也是明天拍摄的重点，他们今天录了一天综艺，快走时又碰上刘如灵出事，在场人员全部被警方带走问讯，郑盈也是折腾到很晚才回剧组，一回来就在琢磨明天的戏。 皓沐打开门，只见门外的郑盈穿得极其厚实，大衣围巾口罩一个不落，手里还举着自拍杆，正开着录像。 皓沐没忍住笑出声：“郑盈姐，你怎么打扮成这样？” 郑盈：“我可没别的意思啊，我是真来对戏的，这不是怕被狗仔拍，胡编乱造么，我倒没什么，谁敢造谣我啊，你没背景没后台的，现在又刚火，传出绯闻来对以后发展不太好，我全程录像呢啊，回头发你，要真有人造谣你就发出去打他脸。” 两人就第二天的剧本讨论了一会，郑盈理顺了第二天的表演思路，正要走，又看到了皓沐放在书桌上的那个文件袋。 “《假笑》？罗从连导演的那个？”郑盈眼睛一下亮了，“你拿到试镜剧本了？恭喜你啊皓沐！” “我也只是运气好。”皓沐诚恳说，“我甚至还没见到罗导呢，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到我的。” “酒香不怕巷子深。”郑盈拍了拍皓沐的肩，替皓沐高兴的同时，神情还是有些担忧，“不过罗导的试镜可不好过啊。” “嗯？怎么说？”老实说，《假笑》的试镜对于皓沐而言是意料之外，但既然有这么个机会送过来，他还是要好好争取。 “给你看啊。”郑盈将用于录像的手机架在那边，又掏出平时用于和小姐妹们交换八卦的手机，找出在姐妹群里发过的罗导试镜的视频。 《假笑》在几个月前就已经开始寻找演员，其他角色很快定下来，只是一直卡在弟弟这个角色上。 这则视频则是把所有被pass的都剪在一起，被网友们戏称pass理由合集。 视频中，负责选角的罗导，和副导演以及编剧三人坐在一起，连连摇头。 “太矮。” “眼神不对。” “细节没把控住。” “不是我心目中的样子。” “感觉不对。” “别演了。” 其中最玄学的就是“不是我心中的样子”和“感觉不对”，被用这两条理由pass的男演员整个都懵了。 导演心中是什么样子？ 感觉怎样算对？ 其中还有几个演技实在不过关的，被两位失望透顶的导演喷得狗血淋头，一无是处，其中两个脆弱的当场就红了眼睛。 “诶？”郑盈按下暂停键，指着其中一个红了眼睛的，“这人不是林途么？他早就去了？魏成功还真是，什么好本子都给他，不过幸好，沐沐你马上就有下家了。” “还没解约呢。”皓沐提醒。 “那等你成功解约我再恭喜你。”郑盈笑笑，继续说道，“对了，你看《假笑》选角啊，尤其是这个副导演，比较轴，最烦流量，沐沐，之前魏成功和林途不是买了不少通稿黑你么，可能会有些影响他对你的感官，会对你提要求，到时候你可千万别怂！” 郑盈说着，又将进度条往后拉。 选角里本来有一个很接近罗从连的要求，但是这位演员是个流量，虽然经过了专业训练，到底还是非科班出身，副导演凶神恶煞的一盯，整个人都怂了，前半段还不错，后半段直接发挥失常。 皓沐看得十分认真：“看来的确不好拿下。” “没关系的！”郑盈说，“能拿下的话，罗导的电影绝对是你的跳板，如果没办法，去感受一下也挺好的。” “嗯，谢谢郑盈姐。”皓沐抿出梨涡，笑得很甜。 第二天，《猎线》剧组照常拍摄。 男二林森有三个结局，其中两版已经拍摄完成，今天要拍的就是第三个。 歌剧院中，火光连天，令人心惊的爆炸声连成一片，空无一人的大厅之中，琴声悠扬，混杂在震耳欲聋之中，一个舒缓，一个碎心裂胆，形成极其鲜明的对比。 少年就坐钢琴之前，漂亮的十指在黑白琴键上跳动着。 他的眼神看向远方。 那是一扇拱形的小窗，小窗之外，有身着白裙的女主，她屹立在美好的春季之中。 没有火光，没有硝烟，阳光落下，安静极了。 女主在这时候也回过头。 视线相交。 那个少年——火光中的少年，闯进黑暗的少年，总是跟在她身后的，默默无闻的少年。 “咔——！” 导演终于喊停，一下子，所有人都围向皓沐和郑盈。 有工作人员拉了礼花：“太棒啦，恭喜皓沐杀青！” “演得很好。”导演也过来，给皓沐塞了个大红包。 “恭喜杀青！”郑盈让助理将早就准备好的花束送过来，其他人也陆陆续续送了不少小礼物。 这场戏只是皓沐先杀青，其他人，像男女主还要再拍一周左右，下午需要继续拍摄，没有什么时间去搞一个像样的杀青宴，于是一行人就只能将今晚的午饭当做杀青宴，所有人、包括导演都围坐在一块。 “皓沐后面打算怎么办？”导演问。 “嗯……首先，得先和经纪公司解约，然后打算继续找两部戏看看演下去。”皓沐说。 “沐沐的演技应该不缺戏吧？” “而且马上就要签新东家了吧？路总亲自带你诶！” “你经纪人那边怎么说？” “嗯？还没问呢。”皓沐说，“不过……魏哥看起来不太高兴。” 导演一听，也叹了口气：“除了短视两个字，我就不知道怎么形容魏成功，你们说，哪有特意签一个人去当对照组，这人好不容易红了吧，还要买水军黑他？把自己手底下艺人狠狠坑一遍……皓沐，你这解约路，可能还有得闹哦。” “没事的。”皓沐露出个好看的笑，“娱乐圈么，最不缺的就是动静。” 吃完饭，皓沐联系了《假笑》剧组，说明来意，并约定第二天前往某酒店试镜。 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小出租时，林初涯也将三位死者的资料发给了皓沐。 “死因已经确认，如推测一样，都是自杀，但是暂时没有找到三位死者的交叉点，也暂时没有找到自杀理由，网络方面还在破解，其他我们正在走访，有消息会及时通知你。” 林初涯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疲惫。 一整个晚上，刑侦支队的人都在进行整理走访和调查，到这个点才终于能轮流睡一会。 此次事件影响极其恶劣，省厅上面也逼得很近，定下截止日期，规定时日内必须破案，压力太大。 皓沐将三人的个人资料一一阅读，在备忘录上，打上了案件关键词。 没有关联？ 白鸽，模仿犯。 自杀。 另一边，席嘉致接到了电话。 “之前您让我调查的皓沐，我查出了一些东西，已经发到邮箱了。” 席嘉致闻言点开邮箱。 不愧是专门进行个人调查的私家侦探，信息查得很全，文件按年纪顺序一一排序，席嘉致翻阅。 他一点点皱起眉心。 皓沐，孤儿院出身，是失火事件的唯一幸存者，后被皓止千和童萱领养回家。 小初高一路跳级，大学飞快修完学分，放弃保送名额，进入娱乐圈。 看起来没有什么太大问题。 “爱心孤儿院？”剪报是黑白的，孤儿院的大门前站着院里唯一一位护士，在泛黄的报纸中，显得异常阴森。 “幸存者啊。”席嘉致叹了一口气，不由得对皓沐多了一丝心疼。 “我这边还查到他被卷入了一个刑事案件，不过没有查到文字记录。”电话那边说。 “什么案件？”席嘉致问。 “一起公交车绑架事件，案件还在保护期，我查不到太多东西。” “公交车绑架啊。”席嘉致嘴里琢磨着，然后突然一怔。 诶？！ 顾晚洲心心念念的那个小男生……好像也是公交车绑架事件？！ 第40章 [VIP] 第 40 章 第四十章 第二天一早, 皓沐收拾东西离开《猎线》剧组，文永逸开车来接的他。 皓沐和剧组其他人告别，上了车。由于距离比较远，他来不及先回出租屋, 便带着行李箱直接前往试镜的酒店。 一路上, 文永逸十分安静, 没有打扰正在重新读剧本找感觉的皓沐。 就在快到酒店时，魏成功的电话打来了。 魏成功的语气十分急躁, 声音几乎是从听筒里冲出来的，没开扬声器, 坐在驾驶位上的文永逸也听得一清二楚：“皓沐，谁允许你去试镜的？！” 皓沐没有隐瞒过要去《假笑》试镜的事。 根本没法隐瞒, 在《假笑》发出试镜邀请时，就有营销号报道了——毕竟这个剧组是出了名的选角苛刻, 之前的一系列试镜视频在网络上也掀起了好一番讨论。 电话另一边, 魏成功几乎是气急败坏的翻阅着微博上的消息。 之前同意皓沐参加《无罪之城》, 本意是要让他在直播中充当对照组, 还特意让林途联系吴小沙, 旁敲侧击的让他在节目中针对皓沐, 为的就是让皓沐在节目里认清自己的定位，不要好高骛远, 没想到, 皓沐在节目中表现超神, 下了节目还有路惟之撑腰——还没解约就已经这样, 那要是后面闹起解约来, 会变成什么样？！ 最让魏成功生气的是，皓沐还没有将要去试镜这件事告诉他, 知道自家艺人要去试镜还得通过营销号的报道，再加上皓沐在《无罪之城》中的表现，那种“皓沐要脱离掌控”的想法在脑中愈演愈烈。 “我只是去试镜而已。”和魏成功的气急败坏相比，皓沐的语气堪称淡定，“不一定能够被选上的，魏哥。” 魏成功根本无所谓皓沐最后能不能被选上，这一通电话，他只是需要确定自己和皓沐相处之间的主导地位：“艺人怎么能跳过经纪人自己接通告？！你这是违约！我有权要求你放弃试镜！” “可是魏哥，在我们签的合约里，说得明明白白，如果我是被邀请，是可以去的。” “……”魏成功一时语塞。 当初合约里的确有这么一条，不过魏成功当时没怎么在乎。 他签皓沐本来就是为了将他当做对照组，皓沐在他手里火不起来，怎么可能有剧组向他发出邀请？ 可他千算万算也没想到，第一个向皓沐发出试镜邀请的居然就是《假笑》，而皓沐利用了合约里的这条规则，完完全全跳过了他，他根本没办法插手皓沐和《假笑》的联系！ 魏成功迟迟没有说话，听筒另一头，皓沐打了个哈欠：“对了魏哥，我想解约，我们找个时间聊聊这事吧。我快到了，按剧组要求需要关机，我要先挂了，回头再打你电话，魏哥。” 说完，不等魏成功回复，皓沐便挂断电话，果断关机，开车的文永逸听得一愣一愣的：“皓沐，你崛起了，居然刚起来了！！” “是吗？”皓沐将剧本放进包里。 “不过你这么说，万一把魏成功惹怒了，不放你走怎么办？”文永逸还是有些担心。虽说他一直希望皓沐离开魏成功，但谁也不知道，在解约之前，魏成功又会怎样咬上皓沐。 车辆在酒店前缓缓停下，皓沐伸了个懒腰，起身准备下车，回头对文永逸说：“没关系的，小狗得被咬得遍体鳞伤才能被更好的照顾，不是么？”- 试镜的酒店并不高档，只是普通的商业酒店，门外草丛里蹲了几个一看就是狗仔的人，人家什么都没做，就只是架着相机蹲在那，这酒店保安也感到十分无奈。 今天被邀请来试镜的，除了皓沐，还有其他几位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明星，人不算多。 皓沐先在门口进行登记，确认身份之后，被带进了会议室。 试镜在隔壁的房间，和会议室分开，此刻，会议室中已经坐了几个人，每个人看上去脸色都不大自然，紧张得不像是来试镜，而是来受刑的。 恰巧此时，隔壁用来试镜的房间门打开，一个最近挺红的流量小生从房间中出来，整个人呈现出呆滞的状态，眼角带着点红，失魂落魄。 ——很显然，他的表现被里头的导演和副导演喷得狗血淋头。 “早就听说过这个试镜不容易，没想到是真的能被骂。”会议室内，其中一位男生说，他的声音还带了点抖，“刚刚进去那个是我们这一批演技最好的了吧，还被骂成那样？” 今天来试镜的，都不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演员，很大一部分是被自家经纪人撺掇过来见见世面的唱跳爱豆，没报多少能被选上的希望。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几个男生都没做太多准备，一系列干瞪眼似的僵硬演技把里面面试的几个导演气得够呛，一开始还能忍，到后来索性直接开喷了。 “没做好准备就不要来浪费时间！” 隔壁再次传出副导演范阳华的怒吼，而随着房门的打开再关上，又一名男生茫然若失的从试镜房间中走了出来。 皓沐没有参与进这几位爱豆的聊天，也没去在意被赶出来的另外两个人，他独自坐到角落，闭眼酝酿情绪。 几位爱豆默认皓沐是像他们一样单纯来见见世面的，围坐在一块，小声议论：“他很紧张吧？” “咦，他是不是皓沐？最近挺红的，演《猎线》来的。” “我知道我知道，演的男二吧，那个病娇。他能喊得出名号的就是这个角色吧？” “演得还不错啊，我妹妹每天追剧嚎得要死要活的。” “一个角色不错又怎样啊，先不说《猎线》的林森和《假笑》这边完全不搭边，你知道的啊，副导演，范阳华，最讨厌流量，《猎线》是算上星还是算正经电视剧啊？也就是这段时间比较红而已。” 与此同时，试镜房间中，范阳华重重将剧本砸在桌上。 太失望了！ 今天来试镜的都是什么牛鬼蛇神？！ 没抱任何希望，只会干瞪眼，走过场似的，有的甚至连发过去的试镜剧本都没有看到？！ 这些人都把试镜当成什么？！ “顺顺气，顺顺气。”罗从连倒了杯热茶，递给范阳华。 负责《假笑》试镜的一直都是他们三人，导演罗从连，副导演范阳华，还有编剧廖心语。 廖心语也叹了一口气。 虽然知道今天的试镜大概率不会让人满意，但刚刚进来的几个实在是令人失望，一想到今天一天看的都将是诸如此类的表演，廖心语觉得自己就是在浪费时间。 一杯茶根本压不下范阳华心中的火气：“你看刚刚演成什么样？完完全全对剧本没有敬畏，也敢来试镜？！” 刚刚进来的那个，在诠释交换身体的震惊时，只会愣愣的看自己的手，动作呆板，范阳华让他现场换一种诠释方式，可这位流量愣是不愿意，还在嘴里嘟囔：如果不是经纪人一定要他过来试试，他才不来。 气得范阳华当场就将他赶了出去。 “今天能试到什么？这个市场变了！靠流量靠舆论靠噱头！一个个都是这种急功近利的！” “哎哎哎，别急嘛。”罗从连一贯的温和，“今天倒是有一个，我想好好看看。” “谁啊，今天来的不都是走流量的？”范阳华接过罗从连递来的资料卡，原本还挺期待，能让罗导看看的到底是什么人，一看资料卡上的经历简介，气笑了，“皓沐？《猎线》？” “开玩笑呢？这部剧走的不也是流量路线？说是剧火，但要没那些营销，没那些话题怎么火？”范阳华把资料卡往桌上一盖，“你期待的这个皓沐啊，背后有个好东家可大于他的好演技！” “话可不能说太果断。”罗从连笑眯眯的，喝了口热茶，“我这个人啊，看眼缘，我也是无意中看到他身上的专注劲，和我想法对上了，我还是很期待他一会的表现的。” 范阳华轻哼一声：“那他之前演的那个什么林森，完全和假笑的角色不搭边，能好到哪去？” 罗从连还是那句话：“试试。” 又观看了几个能把人天灵盖气炸的试镜，在范阳华最后一丝耐心也被耗尽时，皓沐终于推开门。 他打扮得很干净，和之前那几个带了厚厚的妆来的不同，皓沐脸上没有化妆，纯素颜，可饶是如此，他的五官仍旧无可挑剔。 “罗导好，范导好，廖编好。” 范阳华没有过多寒暄，他已经失去耐心，大手一挥，直接道：“开始吧。” 房间中东西很少，除了导演和编剧坐的凳子和长条桌，摆在皓沐面前的就只有一把简单的塑料凳，试镜者需要靠无实物表演来诠释角色当时的心境。 也难怪前面几个试镜者的表演能让范阳华气得七窍生烟，本来就没经过专业训练，再只剩一把塑料凳，整个人自然是懵了。 范阳华对面前这个打扮还算顺眼的试镜者不抱多少希望，轻哼一声，倚上椅背，准备接受新一轮视觉伤害。 只见皓沐在房间之中转了一圈，像是确定了位置，然后低头往椅子上一坐。 三秒后，他抬起头，整个人的气质在一瞬间变化。 ——他已经进入了角色，此时此刻的他，是处于另一具身体的、哥哥的灵魂。 40-50 第41章 [VIP] 第 41 章 第四十一章 《假笑》试镜的剧本并不长, 在纸上不过几段话而已，但由几段文字构成的场景却并不好演绎。 ——你是被困在弟弟身体里的，哥哥的灵魂，除了需要表现出身体本身由于大脑神经、或是大脑结构决定出的特性, 也要表现出哥哥这一个性格, 可能会有的行为和动作。 之前试镜的爱豆们失败的原因一方面是根本没做太多准备, 另一方面，是将自己的性格代入到了试镜表演之中, 完完全全偏离了剧本本身想要表现出来的场景。 皓沐盯着自己的影子。 哥哥是一个积极乐观阳光向上的人，那当大脑忽然向他传递出恐惧、悲观、消极的情绪, 和像从顶楼一跃而下的极端想法时，他会是什么样？ 他会先去冲一杯咖啡, 让自己冷静下来——剧本中提到过，哥哥认为咖啡能够促进大脑分泌多巴胺, 这是一种能够让人感受到快乐的激素。 他逼迫自己动起来, 可身体完全不想动, 那是一种肉/体和大脑情绪的对抗。 原本不屑一顾的范阳华一点点直起后背, 神情由失望至极, 转变为认真观看。编剧廖心语一点点舒展眉梢, 皓沐的表演，正是她写剧本时, 内心中想象出来的感觉！罗从连保持一贯的云淡风轻, 只是片刻的表演而已, 他就知道, 他没邀请错人。 皓沐无实物表演, 捧着咖啡，站在高楼窗旁, 窗户是打开的，晨风冰凉，他能俯瞰半座城市，能感受到这座城市在他的注视之中，一点一点苏醒——也能感受到，自大脑传至内心的绝望和恐惧。 他太痛苦了，痛苦到想遵从大脑的意志，可当痛苦抵达到某种极致的时候，他却笑了。 健康，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健康的身体了。 没有病痛的起床，没有病痛的站着，已经成为他的奢望。 他因为大脑不可控制的激素而备受折磨，却又因为健康的身体而兴奋至极。 哪怕是梦，哪怕只有一瞬间，真好。 试镜表演很短，很快便结束了。 皓沐从情绪之中抽离，朝对面的导演副导演和编剧鞠躬，乖乖巧巧站好等点评。 范阳华轻咳一声，没有将满意表现出来，依旧是一副威严严肃的模样：“表演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 “其实各位老师，表演过程中我没有想太多，我觉得，哥哥的情绪应该是矛盾的。大脑控制不住的消极，却又因为健康的身体而兴奋，同时又对现在的状况茫然，我只是试图将这三种情绪表现出来而已。” “嗯。”范阳华又问身旁的廖心语和罗从连，“你们有什么问题？” 短暂的进行沟通和交流之后，罗从连点点头：“今晚会出结果，回去等通知吧。” 刚一从试镜房间出去，一直等在门外的文永逸便迎了过来，关切道：“怎么样怎么样？我刚刚看到外面那几个失魂落魄的，你没在里头也被喷吧？” 文永逸来之前也曾看到网络上流传的试镜剪辑，深知范阳华厌恶流量，也知道他喷起人来是有多狠，再加上前面几个被喷的，文永逸一直很担心皓沐。 面前的皓沐只是歪了歪头，像是在回想刚刚试镜的场景，说道：“还好吧？” 文永逸看到皓沐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放下心来，可他很快又开始感到忧愁：“那就好，回去等通知吧，哎，你又和魏成功说了要解约，解约是好事啦 ，我还是很担心他打压你，万一试镜过了，签合同的时候故意卡你怎么办？《猎线》快播完了，你后续的工作还没安排，现在这个剧组对你来说可太重要了。” “放心啦放心啦。”皓沐拍了拍文永逸的肩，“试镜还没出结果呢，再说，总会有办法的嘛。” 皓沐想得倒是开，文永逸叹了口气，两人一起去了停车场。 “接下来去哪？”文永逸问。 “去趟市局吧。”皓沐说。 他想去再看看几位自杀者的资料。 三位自杀者，再加上楚溪。 事情不可能如此巧合，每一个自杀现场都是通过模仿白鸽过去的杀人方式来完成——他们几人之中必然有交叉点。 市局离试镜的酒店不太远，大概二十多分钟的车程。 而到市局后，文永逸却没法将车停好。 ——市局门口一层又一层，围了不少人- “好累。”林初涯躺尸一样躺在顾晚洲家的沙发上。 忙活了一个通宵加一个白天，终于轮到他休息几小时，林初涯选择到顾晚洲家里蹭饭，毕竟他这位好友做饭一流。 厨房里飘出来阵阵香味，顾晚洲关上火，揉了揉眉心。 就在不久前，罗从连发来了消息。 罗导：晚洲啊，你这位朋友真的不错。 罗导：我继续同范导和廖编讨论讨论，没什么大问题的话，你可得准备准备，和你的这位朋友一起准备进入剧组了。 顾晚洲将手机反扣在琉璃台上。 罗导从不说空话，会给他发来这两条消息，八成是已经确定好角色。 《假笑》选角已经选了很长时间，甚至还因为过于严苛的选角标准上过热搜，剧组一切拍摄手续都已经准备好，就差罗导确定好演员。 说实话，前面耽搁的时间太长，其余已经确定好的演员的档期也一改再改，再加上时间拖得越久，钱就花得越多，投资人也总是在催，如果真的能确定下来，那不出几天，《假笑》就会进入拍摄状态。 也就是说…… 顾晚洲将和皓沐在同一个剧组，同吃同住，同穿同行，整整两个月。 他轻叹一口气。 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自己的情绪。 像是有些小期待冒头，又被各种各样尖锐的情绪拉住。 “叹什么气呢？”林初涯晃吧晃吧，从客厅晃到厨房，一打眼就看到顾晚洲揉着眉心叹着气。 林初涯随手抓了把炸虾片，问道：“是什么让我们顾大影帝如此烦恼？” 顾晚洲已经将今晚的晚餐做好，用新鲜的九节虾炸成虾片，泡好无骨鸡爪，烤箱里是蒜蓉鸡翅，饭也是闷好的海鲜八宝饭，他还替林初涯准备了小零食，方便他带进大队里，继续熬夜。 顾晚洲将虾片装进保温盒中，没有回答。 林初涯挑起眉梢：“懂了，因为皓沐。” 顾晚洲动作一顿。 林初涯又拎出一片虾片，丢进嘴里：“你这心思也太好猜了。讲真，我还是头一次看到你这种样子。说是拒绝了吧，又好像没完全断了联系，说是想不再联系吧，看你又时不时会想起人家，你到底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顾晚洲实话实说。 “我觉得吧，你这个人，就是典型的想太多。”在基层的时候，林初涯可没少调解过情侣之间的分分合合，顾晚洲现在的模样，典型的自己限制自己。 “想等啊，等找到以前鼓励你的那个人，等你想通了自己怎么想的，等你理清情绪，有个词叫顺其自然懂不懂啊顾大影帝。”林初涯倚在厨房的墙旁，“如果你不知道怎么和皓沐相处，就什么都不要想，该怎么处怎么处，你觉得你会对不起你的感情？不，你们什么也没做，你本来就没有对不起谁谁，再说了，也不一定那个人找不到呢，没实名过的微博，不要就不要了，谁会去特意找回来？难道你要为了一点点回忆就去固守一辈子？不可能的。” 顾晚洲没有回应，继续手中的动作。 林初涯很无奈，他这位好友，总是很冷淡，有时候又会固执得喜欢钻牛角尖。 或许正是因为这份固执，让顾晚洲将情绪压住，最终在演戏的过程中，以另一个人、另一个角色的形势演绎出来。 “叮”的一声，烤箱完成运作，蒜蓉鸡翅烤好了。 林初涯戴上手套，想趁顾晚洲不注意，先偷偷尝一块。 而就在这时，手机响了，吴待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快回来一趟，受害者家属带横幅把市局围了，还把皓沐拖进去了！” 第42章 [VIP] 第 42 章 第四十二章 北城公安市局大门口围满了人。 一个头发花白的妇女带着几个中年男人, 将白纸黑字的条幅贴得到处都是，人手乘一把黑伞，大喇喇的挤在市公安局门口。 “我女儿怎么可能是自杀！” “警方就是想包庇凶手！想要以自杀结案！” “不公！天大的不公！警方还想隐瞒线索！” “在场的各位！我女儿才十八岁！她死了！没人知道她死了！警方把消息全压下去了！” 这一家人的动静太大，已经吸引不少围观路人, 还有人拿起手机拍照录像, 场面一团混乱。 “怎么回事？”文永逸将车停在不近不远的地方, 顺手搜索了本地营销号和北城论坛，将事情摸得七八分透。 他转身, 对皓沐说：“咦？昨晚北城发生了跳楼案件？我怎么不知道？看来警方真的把消息压下来了，论坛里说, 这个人是跳楼女孩的母亲，不满警方将女孩的死盖章为自杀, 来公安闹呢，诶, 沐沐, 沐沐你去哪？” 文永逸还没讲完, 皓沐直接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经过这么惊天动地的一闹, 围观人群也大致弄清楚了事情原委, 议论纷纷。 “怎么能压下消息啊。” “自杀？现在哪有自杀事件？” “难怪闹成这样, 要是我家小孩跳下去，一句轻飘飘的自杀我也没办法啊。” 已经有警察出来维持秩序, 警戒线是拉开了, 但是闹事的妇女和男人依旧围堵大门口, 他们直接往地上一坐, 就是占着警察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对群众动手, 任凭对方派出沟通的女警在他们耳边不断解释实情，直接不搭理, 女人更是直接推开女警，一个劲的哭嚎。 “我的女儿啊，她今年才要高考，她就这么死了，她平常那么乐观啊，你告诉我是自杀，不可能的事！” “问你们案情，还没查清楚，找你们问凶手，你们说是自杀，我们家属能怎么办啊？！真让我的女儿已自杀的名义下葬？！” 女人边哭，边看了那位中年男人一眼，中年男人点点头。 他们的动作很隐秘，路人不可能注意到，但皓沐和那些警察看出来了。 ——很显然，这是一场蓄意策划过的闹剧，虽然是女人在哭喊，但主导的是那个男人。 众人的情绪被女人的哭喊调动，纷纷站队要给个说法，男人在此时煽风点火：“最近发生那么多案件，你们看看啊！无能就不要说自己有办法！我外甥女不可能自杀！警方拿这种方法搪塞！我要直播！让大家好好看看北城警方的嘴脸！” 他说着就要打开直播软件。 负责维持秩序的警员们一下子急迫起来。 男人的每个字都在造谣，但是，当他的造谣真的登上网络，也极易引起公众骚乱，后果不堪设想。 警员们刚要阻止那位男人，皓沐先伸出手，一把攥住男人的手腕：“我劝你不要随便利用直播，造谣需要承担法律责任。” 法律责任？ 男人轻哼一声，仔仔细细打量皓沐。 面前的男生没有警服，没有警衔，一看就只是个普通路人，于是他一招手，另外几名男人也一块围了过来，反手将皓沐拖进人群之中：“你是谁啊，你管得着这事吗？！” 他手上的力气根本没有任何收敛，恨不得把皓沐的骨骼攥得咔咔响，旁边的男人一脸怒样的靠近，每个人的衣服都沾了不少灰，举着歪歪扭扭的“还我公道”，企图用气势将这个不知好歹的路人吓退。 “想讹钱，你找错地方了。”皓沐无视他们的表情，直视他们的眼睛。 为首的男人微微一怔，大概是没有想到有人会直接了当的将自己的目的说出来，正想为自己说点什么，皓沐在他开口前，表情冷淡道：“你也不该利用一位母亲。” ——真正想讹钱的并不是那位哭得撕心裂肺的女人，而是这个男人。 他吃准了警方不敢在这么多人面前动手，吃准了警方不可能暴力执法。他甚至巴不得警方直接说他们“想讹钱”，这样他们就更能以诽谤的理由重新闹上一通。 他就是想逼，逼出大领导，逼得他们不得不为了息事宁人将他们请进局里，占据道德制高点，最好再引得媒体过来报道，这样他们能够讹到更多的钱。 可这个男人没有想到，会突然出现这么一位没有警衔警服的男生，简单粗暴的说出了他的目的。 他们的动静不大，但是围观在最外面的群众还是可以听得见的，男人见到已经有人开始议论，连忙想要扯住皓沐。 “你说什么呢，诽谤我呢！” 但他没有攥住皓沐的手，皓沐早就预料到他的动作，侧身一偏，径直走向了那个躺在地上哭闹的女人。 皓沐扶起她，拍干净她后背的尘土，将外套脱下来，披在他的身上。 “您后背受过伤，不要躺在地上，太冷了。”皓沐的语气柔和了许多。 外套上还残留着体温，刹那间融化了凉意，女人止住眼泪，怔怔问道：“你怎么知道？” “您的走路姿势透露出来的。”皓沐将纸巾递给女人。 女人的眼眶是红的，比起那几位只是想讹钱的男人，女人是真的在想为女儿的死讨回公道。 “您是一位好母亲。”皓沐语气柔和，“但您不应该这样。” “您想想，这种方式是正确的吗？您这样一闹，女儿的死会被全社会知道，明天也许会出现在报纸的头条，会有更多人问您的情况，您觉得，他们是关心您的女儿，还是只是单纯的想制造数据呢？” “我能理解您的想法，您认为警方得出您女儿是自杀的结论，是因为不想管这件事，所以您想闹大。但不是这样的，警方并不是以自杀结案。” 其实这些话先前那些女警也说过，但是当时她的情绪起伏太大，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您放心吧。”皓沐拍了拍女人的后背——这个动作带有一定安抚意味，能够让人的情绪迅速平静下来，“让您女儿做出自杀举动的人，警方一定会找到。” 他的语气诚恳，并且强调了“让您女儿做出自杀举动的人”，女人的眼神变了，像是槁木忽然得到水分滋养，变得有神起来。 她当然能理解皓沐的意思，她又怎么能不知道这种方式对女儿不好呢？她只是太生气了。 自杀，自杀，自杀。 不管怎么问都是自杀，她认为警方不想管这件事，再加上被弟弟一怂恿，火气从心头冲上大脑，不管不顾的便来市局闹了起来。 男人见女人动容，连忙出言阻止：“姐，你信他？！他连警服都没有。” 可这时候女人的情绪已经冷静下来，没有轻易被男人的话带着走，负责的警员上前，一人将女人带到局内，另一人则是将执法记录仪对准男人，礼貌道：“这位先生，你刚刚的行为我们已经全部录像，如果您想要继续闹，局子里很开心能请您喝杯茶。” 男人表情骤变，他又看向神情变得坚定的女人，深知自己无法再利用这个理由继续撒泼讹钱，而且周围的群众似乎也看透了他们的目的，开始指指点点，男人恶狠狠的瞪了皓沐一眼，便将白纸黑字的条幅往地上一丢，扭头就走。 一场闹剧就这样解散，条幅散落满地，警员们劝散围观群众，皓沐弯身，将条幅一张张捡起来。 场面似乎逐渐有序。 可就在这时，一根自拍杆伸到了皓沐面前：“诶，皓沐，你是皓沐吗？！” 来人是一位社会实事主播，在路上要是遇到打架斗殴就随时随地开镜头，今天他不过恰巧路过公安局，抬眼就看到一场被驱散的闹剧，原本以为自己错过了，可他定睛一看，那位劝走闹事女人的男生……似乎有些眼熟？！ 男主播语气兴奋道：“朋友们！是皓沐！我看到皓沐了！最近刚火起来的《猎线》男二！天啊！我只是想来看看热闹，没想到会遇到明星！” 直播间一开始的人数并不多，但是当男主播把#皓沐#tag打上直播间标题后，观众竟是渐渐多了起来。 【主播镜头太远了，凑近点凑近点。】 【真的假的啊？他来市局干什么？还劝走了闹事群众？】 【不可能吧，连口罩帽子都没戴，他是真的不怕被认出来吗？】 “是真的各位观众大老爷们，我这就把镜头拉近点，让大家看个清楚！” “皓沐皓沐，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刚刚的事情，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他近乎逼迫的凑近皓沐，将镜头怼上皓沐的脸。 皓沐并不喜欢他这种行为，眉心微微蹙起，但他的脸上并不能表现出任何厌烦情绪——娱乐圈的人，情绪总会被舆论刻意放大，哪怕他只是微微瞥开脸，或者用手挡住镜头，都有可能被恶意曲解为耍大牌。 主播就是吃准皓沐这一点，肆无忌惮的挡在皓沐面前。 “皓沐，别走啊，你可以回应一下我刚刚的问题么？”他扯住皓沐的手臂，不让他离开，正要拼命追问，逼得皓沐不得不回答，一只手忽的挡住了他的摄像头，直播间画面顿时变得一片漆黑。 一件外套盖在皓沐头上，将皓沐挡得严严实实。 主播不动声色的“啧”了一声，满心不爽。 他直播间热度可因为拍到了明星而越来越高，断断不能被一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打断。 “谁啊，我正在直播……”他原是想利用直播这一名头喝退男人，可他的话不过说到一半就猛地怔住了。 镜头往上，那张带着愠怒的脸，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了直播间中。 顾顾顾顾、顾晚洲？！ 第43章 [VIP] 第 43 章 第四十三章 三分钟后, 某个名为#顾晚洲护妻#的词条悄悄爬上热搜。 博主没有配文案，只发了三张图片，来自一个社会实事主播的直播间截图。 第一张是一件衣服被盖在了皓沐头上，顾晚洲将皓沐搂进怀里。 第二张是顾晚洲抬起手挡住镜头, 那双手修长好看。 第三张是镜头抬起, 顾晚洲的脸入了镜, 没有任何滤镜美颜修饰，侧脸如刀刻, 连愠怒都显得精致。 【我去，不愧是影帝, 这角度也太帅了吧。】 【我天，大家不觉得顾晚洲帮皓沐挡镜头的画面特别护妻吗！】 【顾老师那个样子也太苏了吧！】 【是吧是吧！绝对是护妻吧！之前就想说了, 顾晚洲和皓沐站在一起真的很有cp感啊！！】 【我也好想被顾老师这样保护啊！我也好想被影帝的衣服盖头！嘤！】 【今天，是周目cp的狂欢！！！】 车里, 文永逸刷着手上的微博, 转头看到坐在后座的两人时, 异常茫然。 尤其是当他听到两个人的对话时, 更是不知道应该摆出一种什么表情。 “你不应该不戴口罩。”这是顾晚洲的声音。 “戴了口罩就不够诚恳了, 怎么能让她安心下来？”这是皓沐的声音。 “你没考虑过自己。”顾晚洲说。 “我想做我能做的。”皓沐说。 “你……” “顾老师在担心我。”皓沐没让顾晚洲说完, 扬起一个灿烂的笑。 文永逸：“？？？” 怎么回事？ 这两个什么时候这么熟的？ 为什么他们两个之间的氛围他看不懂？！ 文永逸时不时刷一波微博，又不断向后转看顾晚洲和皓沐。 ——#顾晚洲护妻#这个标题, 似乎真的取得挺合适的。 “别看。”皓沐忽然道。 文永逸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皓沐是在对他说话, 还在凑热闹似的等顾晚洲回应, 直到皓沐又说了一遍：“不要看。” “我？”文永逸指向自己。 但他并没有得到回应。 在下一秒, 皓沐直接鼻尖碰鼻尖的贴向顾晚洲, 文永逸刹那间瞪大眼，下意识惊呼一声“卧槽”捂住眼睛往后退去。 顾晚洲也是一怔。 他并没有想到皓沐会突然靠过来, 他闻到一点淡淡的香味——那是皓沐今天喷的男士香水，皓沐的手搭上他的脖颈，指尖微凉，还有很轻、很近的呼吸声，拍打在脸侧，泛起一股轻微的、战栗似的痒。 “顾老师，您会来，我很开心的。”皓沐抬起眼睛。 他的眼睛瞳色深，认认真真看向一个人时，眼神中会有掩饰不住的深情感——这一段时间，时不时有网友会将他在《猎线》中的眼睛放大，做成九宫格动图。 而现在，那双漂亮的、神情的眼睛近在咫尺，睫毛微微颤动。 距离这么近，皓沐也能够看清顾晚洲的表情，而每个人脸上细微的表情动作，也是能从大方向上推测出一个人的情绪的。 例如此刻的顾晚洲。 他应该是有些紧张，他的呼吸比平时更快，或许是因为突破常规社交距离的贴近让他感到不那么自在。 可更多的情绪，是紧张之外的坦然。 他的想法大概是变了——不，皓沐想，是一定变了。 顾晚洲并没有像一开始那样避开他，躲开他，而是垂下眼帘直视他。 认真的、从容不迫的，像是想通了一些事。 顾晚洲的紧张只持续了片刻，很快便淡然下来。 他知道皓沐不会真的亲上来。 这样的距离，是一种试探，试探他的底线。 就连顾晚洲自己也很吃惊，一向不喜欢接触其他人的自己，竟是不排斥皓沐的靠近。 “这次不躲开了么，顾老师？”皓沐笑了，唇角抿出个梨涡。 “之前我并不知道怎么和你相处。”顾晚洲看向皓沐，“但我们之后，似乎还有很多相处的时间。” 皓沐眨了眨眼睛，他听懂了顾晚洲的言外之意：“《假笑》试镜，我被选上了是么？” “什么？！选上了？！”文永逸比皓沐还要激动，刚转过头，看到两人暧昧至极的动作，又连忙转回去，但还是不忘问，“真的假的？皓沐，你从哪个字听出来的？！太好啦！！” “谢谢。”皓沐礼貌的对文永逸道谢，然后再度望向顾晚洲，他想听顾晚洲继续说下去。 “没了。”顾晚洲说，“希望以后能够好好相处，皓沐。” 皓沐笑了，眼睫像是羽毛一样，轻轻扫了下来，那种不需要共鸣的愉悦和兴奋在顷刻之间流露出来——皓沐从未在顾晚洲面前掩饰他自己的情绪，他真的很开心。 “您真是一点也没有变，顾老师。” 他的视线落在顾晚洲的脸上，那是一张一如记忆中的脸，总是淡淡的没有过多表情，不论是在现在，还是在曾经的火海之后。 他们曾经共同经历的那场公交车劫持事件，而那场事件中的劫匪，大概是出于某种报复社会的心态，将所有人关在漆黑的仓库之中，还点燃了仓库，所有人置身于火海。 而在那场火灾之中，顾晚洲被烧伤了后背，同时双目短暂失明。 “希望案件结束我还能够见到你。”他紧紧攥住皓沐的手——这个男孩在整个过程，始终陪伴他，并且，似乎有超脱寻常人的平静，他很喜欢和这样的人相处。 只是那时候的顾晚洲看不见，他不能知道被救出来之后，这个男孩是怎么样的表情，甚至来不及问他的姓名。 “我们一定能相处得很好。” “嗯，我也觉得。” 这是他们的最后一句交流。 记忆中的火光并未完全被扑灭，明明晃晃的挣扎在冲天水柱中。 窗外，落日喷薄华丽，笼罩这座钢铁一样的城市，也铺散在每一栋办公楼前。 魏成功在走出办公楼时，收到了皓沐《假笑》试镜通过的邮件。不论如何，他都是皓沐现在的经纪人，试镜通过的消息理应抄送给他。 “过了？怎么就过了？” 林途就跟在魏成功身边，一瞥眼睛，也看到了这封邮件，倏地瞪大眼。 《假笑》剧组选角苛刻众所周知，当初他为了进入这个剧组，特意请了老师，练习了很长时间的表演，可上场了还是被一通猛批，最终落选。 皓沐，皓沐怎么能被选上？ 林途几乎是咬牙切齿。 他凭什么被选上？！ 而且……就在不久前，他才刚从魏成功的办公室中看到了一份业内人士对于皓沐未来发展的评估。 《猎线》带起热度，路惟之又有和他签约的意图，如果能攥住这份热度，及时跳槽到路氏，皓沐的前景将是一片光明。 如果皓沐在这时候顺利进入《假笑》剧组…… 不行！！ 林途攥紧拳头，几乎要将骨骼按得咔咔作响。 皓沐只是他的对照组而已，要衬托自己而存在的——绝不能让皓沐红起来！！ 与此同时，魏成功的电话响起，是个没有备注的号码，魏成功接起，他本就心情不快，又看到陌生号码，不知道是哪个牛鬼蛇神，语气不免得有些冲：“哪位？” 听筒中传出的是路惟之的声音。 “皓沐和《假笑》的合约，你会签的，对吧？”进入剧组前，需要通过经纪人来签署合约，路惟之的电话只是为了确认这件事。 “路总。”魏成功一声冷笑，“这事和您又有什么关系？” “的确，现在还和我没什么关系，我只是提醒你，这次的片酬可不少，你能拿到的提成也不少吧，不签的话，你才是真的亏大了。” 魏成功：“……” 路惟之说得没错。 魏成功收入的很大一部分，取决于艺人的收入，皓沐的片酬越多，他的提成也越多，所以《假笑》的合约，他会签，为了自己的钱，他也一定会签。 只是，他怎么想怎么不爽。 一个脱离掌控的艺人，一个抛弃他，甚至未来的新东家还打电话过来示威的艺人，还有资格留在娱乐圈么？ 路惟之没有得到回应。 但他并不在意，他只是轻笑一声：“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放手去做吧，我实在太好奇了，你真的玩得过皓沐吗？” 市局刑侦支队中，女人默默流泪。 审讯室外，一片沉寂。 他们手中，是三位死者的生活简历。 活生生的一个人，一旦失去了生命，人生便会被压缩成几张纸，不长不短的黑色文字。 审讯室中，女人悲伤的情绪也像是浓雾一般，丝丝缕缕的涌进每一个办案警察的五感之中。 这不仅仅是一次自杀，更是对于一个家庭的重创！ 凶手——那位致使他们自杀，并伪装成白鸽过去所犯案件的凶手，实在是太自私了！ “在前一段时间，她总会去玫瑰会所。好像是有人带她去，我也并不清楚，但她每次总会带一些东西回来，有的时候是钱，有的时候是一些首饰。” 女人终于将没对警方说的线索说了出来，会所、钱、首饰，她只能联想到女儿在做一些难以启齿的勾当，她不愿意说。 可现在，为了查出女儿真正的死因，她必须说。 她点开相册，之前她将女儿带回来的东西全部拍照了，现在一一给警方看。 负责记录的警员认真记下，直到女人翻到了一幅画。 那是一幅油画，画的是一片杂乱无章的书桌。 而书桌前的墙壁上，悬挂了一只腐烂的玫瑰，花茎朝上，花瓣像是被燃烧过，沾染着点点黑斑，向下倒吊。 所有人震惊了。 倒吊的、腐烂的玫瑰。 ——那是“欢送会”的标志！！！ 第44章 [VIP] 第 44 章 第四十四章 同样看到热搜的还有席嘉致。 看到热搜上的三张图, 席嘉致揉了揉眉心。 “席哥，要撤吗？”助手在一旁问。 他看到席嘉致已经忙了一下午，翻了一下午的新闻和本地论坛，并且毫无收获的样子。 “先不用。”席嘉致又点开了一个帖子。 ——他在寻找关于当年公交车劫持事件的消息。 这场案子发生在多年前, 互联网没有如今发达, 在网上能搜寻到的报道并不多, 再加上案子处于保护期，更不可能有过多透露, 受害者大多也不愿意回忆过往，能找到的也只有有限的公开出来的信息。 公交车劫持事件发生在A市, 离北城只有两小时的车程。 劫持者是一位公交车司机，在劫持之前, 司机先是把十岁以下的小孩、怀孕的妇女和老人赶下了车，最后车里只剩下八九个人, 司机直接偏离路线, 将车开到了偏僻的厂房中。 没有人知道司机当时是一个什么心态。 他甚至没有向警方或者社会提出自己的需求, 在劫持事件发生当天甚至他还能正常上班, 正常签到, 正常和同事说笑。 可偏偏也是在那一天, 他在公交车上设置了炸/弹，在厂房里也设置了炸/弹。 席嘉致又在地方论坛上逛了一会, 没有得到任何实质性的消息, 正想关掉, 看到了其中一篇帖子。 【标题：看到论坛里有人在问当年的公交车劫持案, 我是事件亲历者, 我来讲讲当时的经过吧。】 席嘉致点进帖子中，帖子第一行是论坛提醒。 【该帖涉嫌虚构写作, 阅读时注意判断。】 席嘉致一看时间，帖子发布在三四年前，楼主没有实名账号，但也没再登陆过论坛，后面网友的提问都没有再回答过。 【网友们大家好，我是当年劫持事件的亲历者，其实我不太愿意回忆当年的事情，但是问的人实在太多，我就讲讲吧，真假虚实由大家自行判断。】 【当年我还是个高中生，刚成年。放学的公交车上，看到司机赶走了小孩，孕妇和老人，我当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车子开偏了，压根没有往正常的路线开，司机还没收了我们的手机，叫我们不要轻举妄动，因为车上装了炸/弹。】 【讲真的，我当时真的没有办法保持冷静，拜托！快要死了诶！】 【不过当时车上有两个人挺冷静的，我现在也想不起来太多了，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吧，一个劲的在和司机聊天，根本不怕死，也无所谓死不死的样子，眼神是亮的，那种眼神和司机的心如死灰不是同一种。】 【而且，那个小孩很轻易的就推测出了司机的想法，具体是什么我真的想不起来了，当时我能忍住不叫出声已经用了我全部的毅力了。】 【另一个……他的年纪会比我大一些，感觉是个大学生？高高帅帅的，当时，司机将我们丢在安装了炸/弹的厂房中，离开了，留下一辆正在疯狂倒计时的公交车。】 【那两个人打配合，让我们下车，我不知道他们打算怎么办，我下去了，才发现，他们将车开走了！其中一个还高喊了一句，“无证驾驶公交车会不会被抓！”。】 【我天，真的是酷炸了好吗！！】 【不过具体后来发生什么我已经不太清楚了，当时濒临昏厥，等我有记忆，已经是厂房爆炸，但是警方将我们全部救了出来。】 腐釪 帖子只写到这里。 后续席嘉致陆陆续续从报道中拼凑了出来。 由于公交车拆除了定位系统，司机还在中途更改了车牌，并且避开了监控，警方一时间找不到公交车的行驶路线。 是有两位被劫持者想方设法的联系到警方，并且开走即将爆炸的公交，只是两人伤得比较重，一个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另一个则是由于爆炸的冲击瞎了一段时间，好在后面恢复了视力。 如果帖子是真的，那结合后续报道，那个大学生模样的、受到爆炸冲击瞎了一段时间的，是顾晚洲，那另一个能够轻而易举看出公交车司机心理想法的又是谁？ 是皓沐吗？ 席嘉致的心情十分复杂。 他一开始并未探究过顾晚洲为什么执意要寻找那位和他一起陷入劫持事件的男孩，那种奇异的吊桥效应应该很快就会被因劫持、爆炸、眼盲产生的恐惧覆盖。 席嘉致只是单纯的认为这是一件好事，至少因为这个人，顾晚洲没有留下心理阴影。 可如果是曾经并肩作战，共同出逃的同伴。 那意义便不一样了。 ——他们从很多年前就有了极深、极深的羁绊。 假设这篇文章是真的，假设皓沐就是那个小男孩，他对顾晚洲又是一种什么感情？千方百计的接近他，装成什么也不懂的样子究竟有什么目的？ 席嘉致不知道。 他没有像皓沐那样，能通过一个人的细节判断出一个人内心的能力。但至少，他不像一开始那样警惕和排斥皓沐。 只是……关于他的推测，要不要现在告诉顾晚洲？还是等他证实过后再说？也许应该找时间和皓沐好好聊聊。 席嘉致还没想好答案，被丢在一旁的手机震了震，邮箱弹出新消息。 《假笑》剧组确定演员名单，将在三天之后举行开机仪式和剧本围读，望各位演员提前调整好行程。 席嘉致和其他品牌方、合作方沟通了此事，在谈合约之前，席嘉致已经先提前声明过顾晚洲或许随时会加入《假笑》剧组，如果时间冲突，品牌、合作方需要沟通调整。 各方也都做好过预案，沟通进行得十分顺利。 接下来三天，所有人似乎都过得十分忙碌。 根据自杀女孩母亲提供的线索，女孩在自杀前曾多次前往玫瑰会所，刑侦支队分成三队，一队对玫瑰会所展开明面上的调查，查其营业执照、营业规范等内容，而另一队，则是通过暗访的方式，调查玫瑰会所和欢送会的关系，第三队，则是调查三名死者、加上楚溪，三人或是四人之间是否有关联。 《假笑》的演员们也开始调整各自形成，顾晚洲则更是需要将之后的行程提前，这三天几乎都在连轴转，皓沐也忙，除了要参与刑侦支队的调查和分析之外，还要在入组之前通读剧本——他必须对于这个故事，这个角色有自身的详尽的理解。 《假笑》由于有顾晚洲的出演，以及之前严苛的试镜视频，在网络上火了一圈，电影剧组的关注度也很高，如今不过刚公布了演职员表，网络上已经有了不少讨论。 【嘤，从听说这个剧本，已经期待好久了！导演罗从连、副导演范阳华、编剧是廖心语，主演还是顾晚洲！这部电影绝对是爆款！！】 【同意同意，之前看到了《假笑》的概念海报，真的是特别有感觉！！】 【咦？在主角栏看到皓沐了？】 【皓沐资源这么好的吗？可以加入《假笑》？】 【试镜进去的？他演技在《猎线》还行，但是没到能上大荧幕的程度吧？】 不久之后，#皓沐加入假笑#爬上热搜。 看到这条热搜的时候，林途正在和吴小沙打电话。 “皓沐怎么就加入《假笑》了？！”林途和手机有仇似的，疯狂戳屏幕，“我都没试镜成功，他凭什么？！不会是路惟之帮他疏通关系了吧？！” “皓沐还没签约吧？路总不可能现在帮他疏通关系，更何况《假笑》怎么可能靠关系进？之前有人想要带资进组，但是没演技不敬业，直接被范阳华拿扫把赶出去么？”吴小沙说。 “那皓沐怎么进的？”林途闷闷不乐，“他绝对不是范阳华看得上的类型，别给我提《猎线》，猎线再火也没有火到能够被罗从连和范阳华接受的地步！” “人家能进去有人家的实力吧。”吴小沙想到当时皓沐调查现场时认真且充满气势的模样。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会因为一两句话而厌恶一个人，但也会因为一个人的身份、神态或者身上的某种特质重新认识一个人。 皓沐没有林途口中的那样不择手段。 如果有机会，他更愿意和皓沐处好关系。 “你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去猎线剧组的！”林途的声音尖锐了起来，他实在太不爽皓沐了，尤其当皓沐的资源比他更好、业内对他评价更高的时候，那种不爽快的心情简直飙升到了巅峰！ “还不是因为陈志乔当时想睡他，被皓沐拿这件事威胁了，不然他怎么进得去《猎线》剧组！《猎线》当时预测评价再不好，那也不是皓沐的咖位能高攀上的！” “那他也是受害者啊。”吴小沙一时无法理解林途的逻辑，“兔兔，你这有点受害者有罪论。” 林途更加不懂今天的吴小沙。 分明之前还和他同仇敌忾，怎么今天就不停的帮皓沐说话？ 他不爽的问了出来。 “我只是觉得他人还行。”吴小沙回答。 “还行？！你总是这么天真！”林途嗓音不自觉变大，“你就是总这样，才会到现在都红不起来！” 说完，林途直接挂断了和吴小沙的通话。 微博上，网友们在讨论皓沐的演技，比起之前几乎是全网黑的状态，皓沐渐渐有了粉丝，后援会的规模也逐渐扩大，老粉丝欢迎新粉丝，广场上一片祥和。 而当林途点进自己的词条广场，入目就是看到有人因为之前酒吧探店直播拍到他对皓沐动手的事而质问、辱骂。 林途越想心情越郁结，怒气像堵在团团棉花之中，无法抒发，滚滚漆黑浓烟直冲大脑。 他点开豆酱论坛，登陆养了许久的论坛小号。 【你们真以为皓沐凭实力凭演技进的《假笑》？！那是你们没见过他拖裤子的样子！进入《猎线》用得就是这种办法！】 林途养的小号在娱乐圈版块有一定粉丝量，发帖没过多久，就已经有不少评论。 【？？？？】 【展开说说？】 【我就知道，以皓沐的资源，怎么可能进得了《假笑》？！】 【放个屁股，楼主更新了踢踢。】 皓沐此时并不知道论坛和微博上发生了什么，他接到了林初涯的电话。 “玫瑰会所营业执照只是代办，法律上的所有者并不是真正的所有者，我们废了好一番功夫，轮番蹲点，才蹲到了幕后所有者，你猜是谁？” 此时此刻的林初涯身穿便装，藏身于玫瑰会所后巷之中。 他看到了一辆漆黑的豪车，那些之前应付他的会所员工，一个个毕恭毕敬。 ——那个人才是真正的幕后所有者。 车门缓缓打开，男人从车里走了下来。 他看起来十分虚弱，脸色异常苍白，可他的脸却过分好看，像是被过了病气的精致玩偶。 几乎没有人不认识他。 他的海报被挂在北城标志性建筑物上。 ——董缚心。 第45章 [VIP] 第 45 章 第四十五章 “怎么了？” 公安审讯室, 董缚心浅淡一笑，他的长相本就温和，私底下的他并不像在节目和镜头前那样精心做过妆造，那点浮上脸庞的病气让他整个人的温柔气质更加显眼。 但他的话语却同温柔截然相反, 十分强硬。 “我只是挂牌营业而已, 这并不违法吧, 林警官。”他托腮看向林初涯，桃花眼垂了下来, 一笑，“毕竟我是个公众人物, 如果有副业被发现，挺麻烦的, 更何况我也没有偷税漏税，林警官将我叫到这里……用的是什么理由？” 林初涯将几张照片放在他的面前, 盯着董缚心的表情。 照片中, 刘如灵笑容阳光, 那位隧道设计师在野外徒步, 阳光健康, 而那位身着红色裙子的女孩捧着一束红玫瑰, 站立在空旷的草原上。 ——他们曾经都有灿烂又快乐的生活，如今却成了一块方盒子, 和一叠薄薄的履历表。 “认识他们么？”林初涯问。 在看到红裙女孩和隧道设计师时, 董缚心的表情并没有变化, 甚至是茫然的, 在看到刘如灵时, 微微一怔，有些难过的轻叹一口气。 “林警官, 除了如灵，其他两位我并不认识。”他抬起头，直视林初涯的眼睛，“她是我的粉丝，我还在节目中为她过过生日，她的离开，我也十分惋惜。” “所以，您将我带过来，是认为如灵的死，和我有关么？” 董缚心的话语中没有任何破绽。 负责记录的警员看了林初涯一眼。 董缚心被带到问讯室，是因为他所营业的会所和欢送会扯上了关系，但是在审讯的过程之中，不可能直接将这件事说出来，因此在此前的问话，都是相对正式和官方的。 而董缚心回答问话的模样，显然是早就预料到有被警方带走的情况，并且针对问讯已经做好了准备。 ——毕竟对于寻常人来说，被突然带进问讯室，第一反应应该是“我犯了什么事？”，而不是“我虽然挂牌营业，但这件事并不犯法吧，我有自己的理由”。 问讯本来就是警方和疑犯斗智斗勇的过程，不管疑犯做过什么准备，警方都必须要撬开他们的嘴，问出点真话来。 既然董缚心一幅早就准备好回答的模样，那他们完全没有必要再进行些常规的套话询问浪费时间。 安静的问讯室之中，董缚心咳了好几声。 他的身体实在不好，当下压抑的气氛让他的咳嗽更加猛烈，脸色似乎又苍白了几分，他一手捂住嘴，另一手捂在胸口，尝试让自己这一阵咳嗽缓解下来。 ——虽然不知道警方查到了什么，但只要没有证据，警方不可能将他关一辈子，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要耗下去，耗到警方将他放回去。 他盯着对面两位刑警。 负责记录的看着像是新警，脸上那点青涩还是能够观察出来的，林初涯则像是个经验老道的刑警，只是他的样子实在年轻，董缚心暂时无从判断。 他正在试图观察林初涯，林初涯却朝单面玻璃看了一眼，比了个ok的手势，接着，他从抽屉中拿出警用蓝牙耳机戴上，一阵轻微的电流音之后，清透的男声传了出来。 “听得到吗，林初涯。” 是皓沐的声音，只是此刻的尾音微微上翘，带了些许软绵绵的醉气。 玫瑰会所中。 会所二楼正在举办大型派对，灯光绚烂，参加派对的人着装各异，在低炸的音乐声中，随节奏扭动。 ——这场派对是玫瑰会所每个星期二的固定活动，有不同主题，对于参与人员也没有任何限制，价格亲民，因此每周的派对日，玫瑰会所总会涌来许多原本消费不起会所的人群。 此刻的皓沐正拿了酒杯，在人群之中穿梭。 没人看得见他戴的隐形耳机，也没人能看得到他耳机上带的微型摄像头。 此刻玫瑰会所的所有情景，都在通过这个摄像头实时同步到刑侦支队。 “说好的要让顾老师来照顾我。”皓沐仰头，将酒杯里的香槟一饮而尽，不爱喝酒的他只能尝出酒里的苦味，因此眉心微微皱起，说话尾音的醉气也愈发明显，“不然，我可不保证这一次行动，我能不能找到有用的东西。” ——这已经是明晃晃的“交易”了。 但是，酒精会伤害身体，还会发胖，而且醒来还会十分难受，如果没有点“好处”，实在太亏了。 只是要求林初涯给顾晚洲打个电话，皓沐认为，自己做的还算地道。 “已经叫了，他马上就会到。”林初涯说。 “那就好。” 有位服务生迎面走来，皓沐将酒杯随手放进他的托盘之中，拉下外套拉链。 那件看似颇为普通的运动外套另一面，是一件骚红色的皮衣，极其适合灯红酒绿的会所派对，里面是一件白色衬衫，领口和下摆都挂上了银色圆环，最上面的扣子解开两颗，线条精致的锁骨和喉结一览无余。 而皓沐就是天生的演员，眼眸微弯之中，气质在瞬间变化。 ——他完美的融入了这场派对之中，像是在花天酒地中穿梭过无数回的纨绔公子。 第46章 [VIP] 第 46 章 第四十六章 彩色的灯光从头顶落下, 皓沐并没有好好的穿他的外套，领口故意往下滑，几乎是要吊在臂弯上，那抹醉气浮上脸庞, 让本就漂亮的眼睛美得诱人。 不过是从吧台走向中心而已, 已经有不少人过来搭讪。 皓沐并没有给他们过多眼神——他正在观察整间会所的结构以及身边每个人员的动作和表情。 会所二楼层高三点二米, 符合国家标准，排除建造夹层的可能； 人流基本往各方向汇聚, 围绕各自的小包桌； 酒保等服务人员表情正常，没有过分显眼的挤眉弄眼等暗示行为。 一切看起来十分正常。 此时此刻, 皓沐身上携带的微型摄像头正在将他看到的场面实时传送到问讯室中，审讯桌上的屏幕正在同步播放会所中的场景。 ——这同样是审讯技巧的一种, 派人暗访，并且将暗访这件事告诉嫌犯, 人不可能完美的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总有一些细微的差别, 例如当摄像头扫过自己隐藏秘密的地方时。 在一开始, 董缚心有片刻紧张, 五指不自觉的抓紧了座椅扶手, 林初涯注意到了。但随着视角的转变，他的五指又渐渐松开。 很显然, 在刚开始拍到的那些场景, 极有可能是董缚心想要瞒住的东西。 林初涯不动声色向身旁负责记录的警员打了个暗号, 警员记录下先前的时间节点, 稍后的问话或许会从这个方面展开。 而就在这时, 画面有片刻静止。 皓沐停了下来。 他的面前，是舞池, 也是狂欢的正中心，着装各异的男男女女在闪烁的灯光和直击人心的音乐声中扭动。 “林初涯，我发现了一些东西。”皓沐压了压耳机，那点带了醉气的、清朗的声音更加近了些，清晰的传到了审讯室之中，“我很震惊，希望你们到时候能让我看看审讯室回放，我也很想看一看你们的表情。” 董缚心神色微滞。 微型摄像头只能拍摄出携带者的主视角，董缚心并不知道进行暗访的是哪位警员。 但他的声音实在很耳熟。 自己似乎在哪里听过？ 一缕灯光垂直落下，恰好落到微型摄像头之上，画面短暂白了一瞬，随后，旋转。 ——皓沐调转了方向，他也挤进了舞池之中，但他并没有同他们一起扭动，这种姿态对于他而言不太优雅，即使他现在的模样像极了花花公子，但他还是想稍稍保留一些偶像包袱。 并且，他手上还拿了酒瓶，要是一不小心，便会将杯里的酒倒在女士的裙子上。 “啊！”后腰处传来的冰凉触感让一位女士惊呼出声。 她穿的是一条杏色露背长裙，皓沐的酒，不偏不倚洒在了他后腰镂空的地方。 她转过身，狂欢之中被人打断是极其扫兴的，皓沐的行为明显踩了她愤怒的点，她的表情愠怒，正想质问，一转头就看到帅气又诱人的年轻男生。 这个男生真的很帅，额发撩了起来，额头饱满，尤其是那一双漆黑的眼睛，眼尾浮上一抹微红，真的是漂亮极了——不，在派对之中，可以称作诱人。 这位女士是颜控，这样一张脸，充满歉意的向她道歉，身上的怒火一下子消退了。 “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皓沐拿出刚刚从服务员托盘中拿来的纸巾，轻轻搭在女士的后腰上，他的动作绅士且恰到好处，没有让人感受到逾越，并将歉意表达得淋漓尽致。 “没事没事，你也要小心点，我还算脾气好，要是不小心洒在了别人身上怎么办？”女士表示自己可以去洗手间擦洗，并且着重表示，是因为皓沐手上的酒没有颜色，不会真的弄脏她的裙子她才没有生气。她想以此为借口要到皓沐的联系方式。 皓沐假装没有听懂，又继续往舞池中间挤去。 ——他已经拿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他将一片红色的卡片藏在掌心之中。 这张卡片，在刚刚就别在女人腰旁的那个薄薄的口袋之中。 然后他又走向一位服务员，这位服务员很高，留着男性荷尔蒙十足的小胡子。 “你好。”皓沐拍了拍服务员的肩，“刚刚有位女士被酒淋到了，正在洗手间，你可以帮她送一些免洗洗衣剂吗？” 会所的服务很好，几乎是有求必应，服务员微笑的点点头，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在他转身时，皓沐的食指和中指一勾，和女士身上取到的同样的红色卡片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Cheers！” 舞池旁，有人似乎在派对中庆生，皓沐又重新拿了一杯酒，加入庆生的队伍，酒杯碰撞，其中几杯酒因为碰撞冒出了不正常的气泡，在场的没有人注意到，但微型摄像头拍得一清二楚。 他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灯光散落。 “毒/品蓝星，缪斯，Eladio，欢送会专供，涉嫌吸/毒、贩/毒人员有会所服务生、36号桌，57号桌，哦，还有刚刚那位身材很劲爆的女士。” 玫瑰会所二楼的派对。 这是一场对普通人的聚会。 也是一场瘾/君/子的聚会。 审讯室中，负责记录的警员废了很大劲，才克制住自己震惊的神情，勉强保持着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表情。 董缚心的脸色则是犹如突如其来的狂风骤雨那样，骤然变化。 他几乎要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嘴唇颤抖，苍白更是显眼的爬上整张脸：“欢送会？！” “还没完。” 皓沐离开舞池，也离开庆生的那桌人，在整个二楼大厅绕了一圈，又重新回到了吧台。 吧台装修得极为精美，桌面用的不是普通木桌，而是大理石制成的桌几，华贵又华丽，让人一眼就能看出玫瑰会所的不俗。 在长桌之后，则是更加富丽堂皇的酒柜，摆满了世界名酒，一瓶的价格就得是好几十万，普通人平时或许连见也见不到。 皓沐轻轻的敲了敲吧台，并将刚刚从女士腰侧口袋中拿出的红色纸片递给服务员，这名驻守吧台的服务员立马露出会意的微笑，带领皓沐走向吧台的另一侧。 由于会所二楼整体布局的原因，吧台和酒柜的另一侧极其隐秘，无论发生什么，顾客都不会看到，就是在这样的隐秘之下，服务员将这个看起来极为沉重酒柜推开了。 ——这并不是个酒柜，只是个伪装成酒柜的门。 门内，弥漫着极其浓厚并几乎要让人眩晕的香气。 那是一个被隐藏起来的包间，包间的男男女女几乎是裸露肌肤，淫/乱的抱成一团，而先前提到的，欢送会专供的三中毒品，被大喇喇的摆在包间的正中！ 这里！ 才是瘾/君/子们真正的聚会！ 玫瑰会所真正和欢送会产生联系的地方！ 皓沐轻轻敲了两下耳机。 “哒哒”两声，犹如重锤砸在心尖，董缚心整个人都愣住了，他像是被拔了插销似的，直勾勾的盯着屏幕，盯着那一间房间，脸上苍白更甚，不知是因为震惊，还是因为害怕。 “怎么会这样……？” 成了。 董缚心的情绪崩了。 心态崩盘，是问讯出结果的第一步。 林初涯十指交叉，支撑住下巴：“这次只是暗访，我暂时还没有呈给上级，十分钟之后，这段视频就会出现在上级的邮箱之中，十五分钟之后，我就能拿到搜查令——到时候，可不仅仅只是让你坐在审讯室中，一言不发的让你看视频这么简单。” 情势完全倒转，林初涯看着慌张到要颤抖的董缚心，微微一笑：“现在，你应该可以说了，你、玫瑰会所、刘如灵等人的死、还有，欢送会。” “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第47章 [VIP] 第 47 章 第四十七章 “你在说什么啊？”董缚心猛地起身, 沉重的椅子刮过地面，声音在密闭的审讯室尤为刺耳。 他重重一拍桌面，脸上增添了几分无法掩饰的慌张：“什么欢送会，什么他们的死！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一点也不知道！” 说完这几句话, 董缚心又开始疯狂咳嗽, 猛烈的弯下腰, 像是要将自己的的肺咳出来那样痛苦。 ——他该吃药了。 这是身体给他的提醒。 可此刻的董缚心却完全没有吃药的心思。 欢送会。 他听过这个名字太多次。 涉/毒/贩/毒，听说组织的头领就是白鸽。 他开会所也不过为了多挣一些钱, 怎么可能和欢送会扯上关系！他病得太重，命不久矣, 可他还有家人！ “是，我的确隐瞒了一些事, 你们能够看出来，但绝对不是和欢送会相关！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会的董缚心和之前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样截然相反。 他的表情和语调不似作伪。 慌张是真的, 震惊也是真的。 林初涯看不出他的破绽。 除非董缚心心理素质实在太好, 用伪装出来的慌张表现来麻痹警方之后的问讯。 “我真的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我被叫到这里是因为这件事。” 林初涯看着董缚心, 表情没有过多波动。 在皓沐真正发现玫瑰会所贩卖欢送会提供的毒品的时候, 问讯室外的警员已经立马开始走程序, 向上申请搜查令和羁押手续。 即使董缚心什么也不说，他们也能合法合规的将他扣留下来, 不让他外出泄露消息, 打时间差, 将会所翻个底朝天——总能找到一点线索。 经过一开始的激动和震惊, 董缚心现在总算渐渐平静下来, 但他还是感到呼吸困难。 他虽然是会所幕后经营者，但是参与经营的人手却很多, 也许那位和欢送会扯上关系的人，就是想利用他“挂牌经营”这一事实。将罪名推到他的身上。 董缚心才是会所真正的拥有者，哪怕东窗事发，贩.毒的行为被发现，警方也只会查到董缚心身上，他没有任何办法逃脱，根本不会、也无法牵扯到那人一丝一毫。 所以，现在这样的情况，董缚心能选择的路只有一条。 坦诚——配合警方调查。 董缚心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比刚才冷静上不少。 “我之前想隐瞒的，是我的会所以假乱真，售卖假酒，违章改造，嗯……有时会提供一些擦边服务。” 董缚心顿了顿。 “你们也知道，这种行业很暴利。即使被抓到我也不会坐牢，顶多就是罚款，我想瞒的只是这些事，我愿意承担一切法律责任，但是，我所做的任何事，都和欢送会没有一点关系！” 会所中，董缚心的声音通过耳机传入皓沐耳中。 皓沐摘下耳机。 ——林初涯怎么从董缚心口中套出东西，会从他的口中套出什么东西，皓沐一会就能知道，这会他摘下耳机，完全是因为，包间里有个人正在向他走来。 走过来的是一位中年男人，能进入夹层包间，在这里消费的大都非富即贵，在平日里必定是衣冠楚楚。 但现在的这位男人看上去简直丑陋不堪，他的步伐摇晃，赤.裸着上半身，露出满肚子横肉，手臂上有一片青紫针孔，眼下乌青，满眼都是吸.过.毒之后的迷醉。 他将干瘦的手搭在皓沐肩上，眼睛眯成一条缝。 “我还是头一次见你，是以什么身份来的？” 隔着衣服，男人捏了一下皓沐的肩。 他的意思太明显了，赤.裸.裸没有任何掩藏，恶心得要命。 皓沐深吸一口气，卡住男人的腿，一把扯住他的手腕，手肘抵住他的臂弯，虎口用力，一个漂亮的过肩摔，男人直接被甩在地面上。 沉重的倒地声响起，包间忽的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门口所在的方向。 或许是由于意识恍惚，男人懵了一会后才反应过来他竟是被一个男生掀翻在地。 “你——”男人倏地瞪大眼。 “看看你自己是什么样子。”皓沐直接打断男人的话，斜睨眼神，“你太脏了。” 包间里虽然乱，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是熟识，再加上这个男人在那一群人中间本就不算人缘多好的，听到两人的声音，里头一阵哄笑。 笑声实在太过刺耳。 男人只觉得像是要往他脑神经里冲的那样恶心，他也不顾眼前天旋地转，猛地起身，冲向皓沐，抬起手想要攥住他。 可他什么也没碰到，因为下一秒，门再次被推开，有人一脚再次将他踹翻在地。 一只温热的手挡住了皓沐的眼睛，他什么也看不见，因此耳边的脚步声，服务员慌张的声音，还有窗外的警笛声变得异常清晰。 身后，派对的音乐还在继续放，鼓点节奏敲击心跳，但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原本在参加派对的人群都蹲下抱头，他们根本没有机会离开，警方早就堵住了门。 ——会所外面一开始就守着一大批警察，搜查令手续从简，领导签字立马出来，而外面的警察一收到消息，立马展开行动。 实在是太乱了。 乱七八糟的声音，警察来来回回擦肩而过，包间里有人尖叫，有人试图逃跑，各种各样的脚步声溢于耳畔。 但皓沐根本无心管周围的货款。 因为他闻到了顾晚洲身上的味道。 那是顾晚洲常用的男士香水，总能给人一种沉稳安心的感觉。 只是现在香水味已经很淡了，但他们靠得很近，皓沐十分想念顾晚洲的味道。 他的脸也很烫，酒意像是在安下心来的那一瞬间涌上了大脑，眼前的温热便在这样的滚烫之中愈发明显。 “顾老师，是你吗。”皓沐问。 “嗯，不要看。”果然，是顾晚洲的声音，周围实在太吵了，他几乎是伏在耳边说的，很轻的气息呼过耳畔，“我们走。” 皓沐是协助办案人员，顾晚洲是林初涯叫来的，两人没有被执法人员扣住，很顺利的从另一个门离开，坐到顾晚洲的车上。 皓沐始终在观察顾晚洲的表情。 顾晚洲，似乎并没有因为自己大半夜被叫出来而感到生气。 “你没有生气，顾老师。” 顾晚洲自己也感到很不一样。 在来的路上仔细复盘了自己的情绪——的确没有负面情感，并似乎有些隐隐的开心和期待。 这样鲜明的情绪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了。 自从工作之后他就学会了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让情绪支配自己的生活。并且，由于他是公众人物，他连自己的开心和愉悦都不能在公众场合露出来——因为有可能会被过分恶意曲解。 皓沐就在顾晚洲身边。 身上的衣服为了融入这场派对特意搭配过，脸上有醉气。 他真的不喜欢喝酒，酒量也是真的很差，再闻到派对中的烟味，大脑几乎是昏昏沉沉。 车子在预热，皓沐试图系上安全带，可他太晕了，摸了半天也没摸到。 顾晚洲俯了过来。 他扣上安全带，抬眸，正好对上皓沐的眼睛。 少年的笑明亮又灿烂，路边昏暗的灯光落下来，纤长睫毛仿佛晕上了光，连五官都柔和不少。 顾晚洲有些怔。 因为这幅场景有些眼熟。 那是他埋在记忆深处的一幕。 同样是漆黑的夜晚。 天边被火光照亮。 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爆.炸——两人合力将安装了炸.弹的公交车开到没人的地方，在爆.炸的前一刻，显显逃脱。 等他们终于意识到自己脱离危险时，整个人瘫了下来，两条腿软软绵绵，根本没有力气抬起来。 于是他们索性靠在一起。 男孩很瘦，靠着他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重量，他偏头。 两个人的脸都沾上了黑灰，火星像雪一样漂浮着。 男孩扬起脸对他笑。 和此刻的场景似乎对上了。 为什么看到皓沐的时候会想起他一直找的人？ 顾晚洲不知道，也不想去琢磨太多。 他决定跟着自己的直觉走。 直觉有的时候充满玄学。 就在这时，顾晚洲感受到眉心被碰了一下。 “顾老师，你在想什么？”喝醉了的皓沐尾音软软的，有条小勾子。 顾晚洲回过神来：“没什么。” 他坐会驾驶位，准备开车。 车辆驶向顾晚洲的住处。 他没有往城市的道路开，而是选择绕了一圈，往城郊的路走。 这条路车少，人少，星空辽远，星河漫天，四周万籁俱寂，却又拥有一股不同于城市喧嚣的、独属于夜晚的气息。 “我也很喜欢晚上坐车出门兜风。”开了一会，皓沐似乎清醒了些，“以前下课，我喜欢开小电驴在学校里逛一圈，放空脑子，这样很舒服。” 这似乎是皓沐第一次和顾晚洲讲自己的事。 他们之前接触的时间实在太少了，要么在剧组里人多眼杂，要么只是短暂的见面，要么总会遇到一些案件，总之，没有一次让他真真正正的坐下和顾晚洲好好聊聊。 虽然这一次的相处也是因为案件。 不过这都没关系。 皓沐靠着座椅，阖上眼睛。 他不想再观察顾晚洲的表情和行为了。 比起利用这些细节推测出顾晚洲究竟是怎么想的，皓沐更期待顾晚洲会对他说的话。 “这个习惯可能是小时候养成的。”皓沐说，“小时候跟着爸妈去警局，他们没有思路，想不出答案的时候，会带我去兜风。” “你和父母的关系很好。” “嗯，他们带走了我。” “带走？” “我曾经生活在孤儿院，但我不太喜欢那里。” 皓沐只是一句带过，没有透露更多细节，但是可以想象到，那必然是一段不大愉快的日子。 “其实我不太正常。” 城郊的路上红灯不多，但也是有。 顾晚洲停下车，转向皓沐，神情微怔。 皓沐依旧闭着眼睛，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这里，我的结构和别人不太一样。” 记忆之中，也有这样的声音:【我的大脑和别人不太一样。】 眼前，皓沐继续:“我不是科班出身，没有上过系统的表演训练，但其实我演得还可以，因为我的生活中，我也在演，在演成一个正常人。” 记忆中的声音在脑中同步响起:【我不想再演成一个正常人，我很疯的，我不想你被吓到，但我现在太兴奋了，我想将这辆公交车开走！！】 “顾老师，我不想在你面前表演，毕竟我在追你嘛，你要看到真实的我。” 【我不要在你面前演了，希望你不会真实的我不会被吓到，和我一起么，毕竟我没有驾照，不会开车！】 记忆中男孩青涩的脸似乎在这一刻和皓沐的脸重合了。 “顾老师，我们曾经见过的。” ——皓沐在第一次去他家时，曾说过这么一句话。 当这句话回响大脑时，顾晚洲再次一怔。 他有一种近乎于直觉的想法。 第48章 [VIP] 第 48 章 第四十八章 城郊道路在江边。 夜晚的风很轻, 江的对面是一片宽阔的厂房区，夜晚并不工作，但星星点点的白色灯光连成一条，有一种若有似无的、动漫场景一般的美感。 前方绿灯亮起, 车辆往前驶去, 顾晚洲本来想说点什么, 但一偏头，皓沐倚靠窗边, 双眸微阖——他好像睡着了。 或者说，他并不想继续将话题往下聊。 顾晚洲不知道皓沐究竟是什么想法, 也猜不透自己为什么会出现这样一种直觉，但那一刻那种猜想就像撞击在礁石的浪花, 沉重的留下一大片印记。 很快便到了顾晚洲的住处。 进小区之前，他们留意了附近没有狗仔跟进来, 两人下了车, 一块上楼。 虽然在车上小憩片刻, 可时间太短了, 皓沐还是晕, 脸上的酒意并没有褪去。 他乖乖的坐在餐桌上, 捧着顾晚洲准备好的热牛奶小口小口的喝。 接着他又去洗了澡，换上了顾晚洲的新睡衣。 沾满热气的镜子前, 皓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准确来说, 是看着正穿着顾晚洲的衣服的自己。 顾晚洲比他要更高一些, 码数偏大一码, 而他的骨架本就偏小, 这样大上一点点，整件睡衣便显得格外宽松, 领口松垮，露出一点锁骨。 不够。 皓沐想。 只是在顾晚洲家里住上一晚，穿一穿他的衣服根本不够。 他对顾晚洲的想法可不仅仅只有这么一点。 在皓沐洗澡的时候，顾晚洲打开电脑，调试了设备。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假笑》剧组有个临时会议。 夜晚，是廖心语身为编剧的最佳创作时间，她灵感迸发又想到了一些场景和互动，但毕竟这是电影创作，不能仅靠文字和想象，能不能真的实现还要靠剧组和演员们，再让她等一两天，等到所有人进组了，她也等不及，灵感这种东西稍纵即逝。于是，廖心语便约好了时间，拉了一间网络会议室。 剪辑组实习生小美被迫参与这次的视频会议。 她洗完澡，上半身套上了会议专用西装，下半.身是粉色波点睡裤，不情不愿的点开会议室。 然后看到会议室里所有人都穿着睡衣。 小美：“……” 只听范阳华轻轻哼了一声：“皓沐呢？” 虽然离会议开始还有一些时间，但范阳华认为身为主演，应该提前在会议室中等待——在某些时刻，范阳华的想法比较古板，但也正因为他的古板和固执，才指导出了很多不错的电影作品。 小美在心里默默记下，以后片场一定早点到，免得被范导逮住，也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范导严肃的表情。正这么想着，只听耳机另一侧，顾晚洲说：“他在洗澡，马上。” 范阳华：“？” 小美：“！” 还没来得及思考更多，顾晚洲又说：“出来了。” 几秒后，皓沐出现在镜头中。 他坐在顾晚洲身边，穿着顾晚洲同款睡衣，衣服比较宽大，锁骨半露，由于突然通知开会，他的头发吹得比较急，有些上翘，眼尾的酒意被热气熏得更加明显了。 ——一副刚亲密过的样子。 小美被自己的想法震惊到了，她甚至还没来得及捂嘴，就又看到了令她尖叫的一幕。 视频里，顾晚洲又替皓沐整了整衣领，替他压下翘起的头发，撵起一抹，两指轻轻搓了搓。 皓沐仰着头，很乖很安静的任凭顾晚洲动作，眼眸微弯，抿着嘴角，有个小小的梨涡。 小美：“嘤！！” 皓沐向会议室里的各位打了招呼。 喝了酒之后，他的嗓音总是软软的，要很长一段时间才会恢复，由于酒精的刺激，五感也会变得格外敏感一些，眼前的灯光有些亮，他不大舒服的眯了眯眼睛。 顾晚洲调暗亮度。 会议室里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进来了，为了不让自己的声音传进会议中，顾晚洲点了静音。 “如果撑不住可以进去，具体内容明天醒来我告诉你。” 皓沐摇摇头：“不要，我想和你待在一起。” 顾晚洲挡住他的眼睛：“不要这样看我。” 自从那个莫名的直觉出现，只要一看到皓沐的眼睛，他便会想起这件事、将皓沐的样子和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叠在一块——可他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将皓沐当成另外一个人，这样的行为实际上很不礼貌，被皓沐知道，他一定会感到难过。 更何况，他完全没有想到应该怎么问。 换一种说法，是他还没有做好问题的答案和自己预想中的答案不同的心理准备。 顾晚洲认为自己是一个处事果断的人，可他似乎真的很不会处理这类事情。 遇见皓沐时是这样，他想逃避，一开始想过要躲开皓沐。 遇见自己的直觉的时候也是如此，本能的不愿开口询问。 这样很不好。 虽然两人相处的声音并没有传进会议室中，但小美全看到了。 那甜到能拉丝的眼神、那亲密到马上就要**的动作，顾晚洲含情脉脉，皓沐情深似海—— 他！们！绝！对！是！一！对！！！ 小美想尖叫、但不可以，她又想抬手捂嘴，可是这也太明显了，于是小美只好绷紧嘴角，定住视线，手藏在桌面底下，疯狂敲键盘。 【啊啊啊啊啊姐妹们！！我们磕的cp好像是真的啊！！！】 第49章 [VIP] 第 49 章 第四十九章 小美是皓沐和顾晚洲的CP粉。 自从狗仔拍到皓沐出入顾晚洲家, 小美就彻底粉上这对CP，只是当时CP超话中的人太少，小美只能和几个小伙伴自嗨，后来渐渐的, 顾晚洲和皓沐的互动越来越多, 再加上前几天的护妻热搜, CP超话中的活粉也日渐多了起来。 今天，网络会议室, 顾晚洲和皓沐的互动，简直！就是！CP党的！狂欢日！！！ 只是她不能将会议室截图发出去, 群里的CP女孩们只能靠她的文字续命，小美脸上正色, 记录下会议内容的同时，手指在群聊里敲得飞快, 表现出社畜和CP粉的双重素养。 可惜会议开得并不长, 小美的快乐源泉结束得太快, 廖心语的想法得到了罗从连和范阳华一致同意, 商量过后也很快得到了呈现方案, 会议结束前, 范阳华忽然轻咳一声。 “你们，咳……”他点了下顾晚洲的头像框, 会议室文字界面出现提醒标识, “你俩, 到时候收敛一点, 剧组人多眼杂, 别被爆出来。” 范阳华虽然在某些方面比较古板，但在另一些方面又比较开放。 顾晚洲：“？” 会议结束之后, 顾晚洲似乎并没有其他理由和皓沐共处同一空间，于是两人互道晚安，各自回房。 房间里，顾晚洲并没有躺下，而是靠坐在床头。 房子的隔音效果很好，他听不到脚步声，也不知道皓沐正在干什么。只在某一瞬，房门有轻微的响动——那是另一个房间的门被推开时，房间流动的气流带起来的动静。 皓沐也回到了房间里。 在他的隔壁。 顾晚洲揉了揉眉心，拿出抽屉里一部手机。 这部手机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是好几年前的款式，许多功能已经无法使用，但却依然被他保留下来——里面只安装了一个软件。 当初那个男孩给他发的所有私信，全都被他留在了手机之中。 【我信你的。】 ——那是他发来的第一句话。 也是铺天盖地，无数谩骂声中，唯一一句，我信你的。 其实那个人至今都没有说过他是谁。 当时的微博没有实名，没有IP属地，更没有现在如此发达的微博网络，一个最新注册的账号，如果没有主动暴露，根本扒不出来这个人是谁。 但当时的顾晚洲认出来了。 或许是第一次注册微博的需要完成使用任务，那个人曾经在相册里上传过一张随手拍的照片。 一只漂亮的手对准天空，握住，阳光从指缝之中漏下来。 手腕往上，有一块伤疤，弯弯曲曲的从小臂延伸到突出的腕骨上。 顾晚洲当然不会忘了那道伤疤是如何来的。 丧心病狂的司机打开了炸.弹的定时装置，并在自.杀之前，将车辆的钥匙丢进了集装箱之中。 集装箱上被开了个小口，看得到近在咫尺的位置，可在场的人却没有办法将手伸进去——洞口太小，他们根本来不及、也找不到工具去再将洞口撬开，而且那个口子显然是被强行打开的，全是铁片被撕开的尖锐的刺，如果强行伸进去，必然会把手割得血肉模糊。 那时候，所有人都已经惊慌失措，定时器不断后退的声音凌迟心尖，在场唯一还算冷静的，就只有顾晚洲和那个小男孩。 要想拿到钥匙，又不想浪费时间，办法只有一个。 于是，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男孩将手伸进了洞口里。 废弃厂房里实在太安静了，尖锐的刺深深划破血肉的声音几乎是贴在耳边响起，都不需要尝试共情，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就足够让人牙根发软。 顾晚洲不可能忘记那副场景。 男孩将钥匙勾在手指上，他的小臂上被划破了一道极其狰狞的伤口，血液顺着他的手臂滑落，汇在指尖，滴了下来，可他的脸色却带着笑，愉悦的、畅快的笑，仿佛此刻危险的境地带给他的不是慌乱、不是惧怕，而是某种无法言说的取悦。 那双漆黑的、带着兴奋的笑的眼睛看向顾晚洲。 “我想将那辆公交车开走，但我不会开，教教我吧，你已经考了驾照，对吧？” 太酷了。 那是在怔愣的片刻中，顾晚洲内心闪过的想法。 有一个很酷的男孩和他一起被卷入公交车绑架事件，他们一起无证驾驶了安装了炸.弹的公交车，滚烫的火焰擦过他们的后背，他们目睹了公交车爆.炸时的场景，他们差点死在那座废弃的厂房之中——那一场原本应该在他心里留下阴影的恶性爆.炸事件，却像是一场无法被遗忘的奇迹一样，被深深铭刻在大脑深处。 这一个很酷的男孩告诉他，他的大脑结构和其他人不一样，告诉他要做他的粉丝，陪伴了他整个低潮期，而在他终于跨过低潮期，终于接手了账号的使用权，终于能够回应他，寻找他的时候，男孩却消失了。 就好像，他的出现只是为了陪伴而已。 点进账号主页，显眼的红色感叹号弹了出来。 由于没有实名制，账号现在已经被限制使用，再加上太久没有登陆过，头像也变成了系统头像。 如果不是聊天记录被顾晚洲保留下来。 那么这样一个没有发过内容、也没有实名制的账号，便会只是一串数据，被丢进互联网的长河里，连一滴水花也无法溅起。 顾晚洲仰起头，小臂挡在眼前，长长叹了一口气。 另一个房间中，皓沐趴在枕头上。 他的身体对于酒精的耐受真的不行。 喝了解酒的蜂蜜，还开了一场视频会议，他的头还是很晕。 或许也正是由于酒精的刺激，将他的五感放大。 这里是顾晚洲的家，枕头上有和顾晚洲一样的味道。 皓沐抱着枕头，在床上滚了一圈，然后，他整个人躺倒在床上，静静看着天花板。 袖口被卷了起来，他的小臂到手腕处，有一道很长，但颜色并不深的伤疤。 当年集装箱的铁皮的确刺得很深，幸好他的主治医生技术很好，帮他处理得十分完美，伤口好透了之后没有那种很可怕的蜈蚣似的针脚痕迹，根本看不太出来，就是受伤的地方颜色会稍微深点，但是没有靠太近或者特意去看，根本不会被注意到。 要不要告诉顾老师他们以前一起经历过的事呢？ 如果说出来，是会被加分，还是扣分呢？ 顾老师又有会有什么反应？ 皓沐心里想着这些问题，却并没有大脑中进行想象或是预判，毕竟这种行为充满了主观性，观察顾晚洲每一次的表情变化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他可不想到时候一点期待和惊喜都没有。 这时，手机响了，是路惟之发来的语音消息。 “你需要换一个微博，皓沐。” 皓沐之前的微博账号是魏成功提供的，虽然认证的是他的实名，但是账号绑定的却是公司，他想要解约，以魏成功的性格，这个账号肯定无法带走——一个大几百万粉丝的账号能够卖很大一笔钱，魏成功怎么可能放过这一笔钱？ 因此，他需要注册新的账号。 皓沐想起以前的微博账号。 他曾经用这个账号给顾晚洲发了很多消息。 不过他这个账号实在太透明了，属于发一条私信都要被后台审核的透明，他并不知道顾晚洲有没有看到。 在林初涯告诉他，顾晚洲一直在寻找一位在全网黑那段时间给他发消息的网友时，皓沐就曾经想过，那个人有没有可能是自己？ 但这份想法也只是在大脑中闪过一瞬间，并没有停留。 对于他而言，只有得到答案的那一刻情绪才能攀升至高峰，任何预判或是期待都只会降低那一刻的愉悦感。 那个账号他很久没有登陆过了，他又换了手机，所有记录都已经消失不见，他回忆着点进去，果然，账号已经被限制使用，系统弹出需要实名制申诉解除限制的提示。 皓沐截了张图，发给路惟之。 【皓沐：我的账号需要实名，我现在没有带身份证，明天我会抽时间弄好。】 【皓沐：不过申诉解封需要一周左右的审核时间。】 路惟之回得很快。 【路惟之：不着急。】 【路惟之：正好，我也想看看，你的解约能闹出多大的动静。】 【路惟之：我很期待。】 第50章 [VIP] 第 50 章 第五十章 第二天, 要准备进《假笑》剧组。 反正一会还能在剧组中见到，皓沐没有在顾晚洲家里多留。 他先回到住处一趟，文永逸已经将他的行李收拾好，并留了字条, 这一次的剧组文永逸没办法跟着一起去。 前两天国考出成绩, 文永逸成功进面, 请假去上面试培训班了。 《假笑》的拍摄场地就在隔壁H市，开车一个半小时左右就能到。 简单的换了一套衣服, 皓沐便赶往剧组。由于定下开拍日期的时间比较紧——三天前公布名单，三天后就要入组拍摄, 大家时间几乎都撞在了一起，等皓沐抵达剧组的酒店, 大堂已经来了好一波人，后勤小姑娘忙得手脚起飞。 皓沐不着急, 等在一旁, 顺便进行账号的实名。 现在各种社交软件的实名步骤都比较多, 需要身份证验证, 人脸识别, 指纹识别, 还要做一套《文明上网试题》，最后还需要提交等待人工审核, 等做完这一些, 负责后勤的小姑娘也正好将房卡递给皓沐。 “给, 皓沐老师, 你的房卡。”她的表情有些古怪, 抿着唇，像是在努力掩藏笑, 不想被发现似的。 皓沐接过房卡，问：“3026，房间怎么了么？” 后勤小姑娘轻咳一声，答非所问似的：“没事，这是一间大床房。” 皓沐：“？” 与此同时，顾晚洲正在前往剧组的车上，罗从连的电话打了过来。 “小顾啊，你出发了么？” 罗从连显然因为电影能够进行拍摄而感到十分愉悦。 “快到了，怎么了？”顾晚洲问。 “也没什么。”一会需要去举行开机仪式，罗从连正在穿他早就准备好的中山装，“就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提前和你讲一下，免得一会产生摩擦。” 罗从连顿了顿：“我特意给你和皓沐安排了同一间房，拍摄期间，你们要同吃同住，最好每天都睡在一张床上，知道么？” 罗从连这样的安排并不是没有道理。 《假笑》拍的是一对无意中交换身体的兄弟，虽然是两个角色，但是皓沐和顾晚洲都需要表演彼此。 角色和演员本身是分开的，在扮演某个角色的时候，必须抛弃自身的大部分特质，全身心投入到这个角色，才能产生让观众们充满代入感的表演。 但是一些细节和习惯：例如双手交叉时，是左手拇指在上还是右手拇指在上；再例如握住杯子时拇指是放在杯柄上还是卡在把手边——诸如此类的小细节是无法、也无需被刻意区分开的。 一个角色要先是一个人，然后才能是角色。 要想演好对方的角色，也要互相扮演好对方。 罗从连就是这样一位对于细节极度“吹毛求疵”的导演。 只有日日夜夜生活在一起，才能观察到这样的小细节刻在脑海中，在戏里、在生活中，都要彻底成为对方。 进组第一天，主演团队成员拍摄定妆照，并进行剧本围读。 《假笑》定妆照一经发布，立刻就爬上了热搜。 【卧槽，也太帅了吧！！】 【求求了求求了，赶紧拍完吧，才发个定妆照已经让人期待得要命，那上映了不得二刷三刷四刷吗！】 【gkd！Gkd！】 【姐妹们，没人觉得顾晚洲和皓沐特别有cp感嘛！】 【有有有！早就想这么说了！终于能看到他们同框了！】 在《假笑》有条不紊开始拍摄的同时，案件的调查仍然在继续。 董缚心迟迟没有透露出有用的信息，面对问讯从始至终都只有一句“不知道不知道！” 于是，调查组又分派出两个人，去调查董缚心这个人。 “董缚心，现二十五岁，十七岁参加选秀出道，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了好几年，两年前才因为出演了一部电视剧一夜爆红。” 相对于案件本身，对于一个人的调查要容易很多。 现在社会留下的痕迹实在太多，更何况董缚心还是个公众人物，网友早已经将他的生平扒得一干二净。 gzh-腐于 董缚心之所以能成为顶流，一是因为他的颜值高，业务能力在线，二也是因为，哪怕网友已经将他扒穿了，也没有找到任何能够做文章的黑点。 小康家庭成长，从小到大成绩优异，十七岁那年决定追梦，但依旧没有放弃学习，考上知名高校，人际关系清白，从来没有在社交软件上爆过粗口，出道后，在燕祁然的把关下，挑选的合作品牌合作方也都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塌房迹象，更不可能被殃及，整个人生履历干净得像一张塑料纸，一滴墨点都无法沾染。 只是在爆红的同时，董缚心被查出了血癌。 一开始还能坚持住，不让粉丝大众们发现，可是后来，病气浮上脸庞，他变得越来越虚弱，无法完成完整的舞台，也没有经历去进行影视拍摄，只能靠接接代言，发发音乐，参加一些综艺来维持热度。 ——可也因为他的病，他的流量又比之前高出了一大截，病美人、战损美人、抗癌英雄，诸如此类的头衔再加上以往亮眼的表现，让他成为了如今的顶流。 可这样一位顶流却和欢送会扯上了关系。 今天是董缚心被扣留在刑侦大队的第二天。 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发出喊声，眼神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薄雾，疲惫让他的眼睛失去身材，声音气若游丝，很低。 虽然他被暂时扣押配合调查，但考虑到他的身体，吃的都是大队请来的专业营养师为他搭配的营养餐，让人带齐了董缚心平时吃的药物，问讯室外也安排了医生，以应对突发状况。 董缚心面前的餐盘很干净。 他不敢不吃东西，他的身体已经经不起他挨哪怕只有一顿的饥饿。 警员们并没有严刑逼供，只是按照正常的审讯流程对他进行问话，可他太难受了，问讯室中整体呈灰暗色调，这样严肃的装饰能够最大程度击溃一个人的内心防线。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董缚心还是这一句话，“我只是快死了，我想多赚点钱，我怎么可能和白鸽扯上关系？！我快死了，我可以不要命，我的家人难道也不要命吗？！” 审讯陷入僵局。 会所中没有查出更多消息，董缚心口中也套不出任何有用线索。 “不像演的。”林初涯将情况告诉皓沐，“董缚心的话里找不出破绽，几个被带走的瘾.君.子也说不出所以然，只知道这边有特别带劲的毒.品，但上家是谁，完全不知道。” 现在是晚饭时间，皓沐晚上有安排夜戏，端着盒饭，挑了个远离人群的小角落和林初涯通话。 他已经将这两天的调查记录都看过一遍。 “现在正在调查的是？”皓沐问。 “董缚心的经纪人，燕祁然。”林初涯回答。 “嗯。”皓沐想了想，“他们不仅仅只是经纪人和艺人的关系吧？” 这很明显。 燕祁然，UR娱乐执行总裁，公司业务铺遍娱乐圈大半江山，手底下艺人和经纪人无数，却偏偏为董缚心鞍前马后。 再结合他的行动轨迹和消费记录。 太明显了。 “对。”林初涯回答，“他们是情侣关系。” “可以把他放出来了吧？！”另一间问讯室中，燕祁然拍桌而起，“你们凭什么扣留他？！是，你们查出来了，会所有问题，那你们可以继续深入！管理会所的有那么多人，你们可以一一审问，但缚心他身体太虚弱了！！你觉得他能在这边被关多少天？！” 衣冠楚楚的男人脸上布满怒气，几乎是居高临下的直视面前负责问话的警员，经过严格训练的警员必不可能在此刻怯场，便也抬头，看着他。 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燕祁然和董缚心大约在三年前在一起。”林初涯继续对皓沐说，“之后燕祁然便放下手上的工作，全心全意为董缚心拉资源，他们感情也很好，董缚心确诊血癌之后，燕祁然没有离开他，投了大量金钱去医治，帮忙照顾他的家人，他们到现在还住在一起。现在……燕祁然也在联系人要我们把董缚心放出去，我们可能扣留不了多久了。” “我听过他们的CP。”皓沐说。 燕祁然和董缚心关系暧昧几乎是全网皆知的事情。 cp粉们扒出了很多细节。 燕祁然愿意为了董缚心做任何事，他放弃了一场价值几千万上亿的会面，因为董缚心不舒服，咳出了血； 他也愿意一掷千金，在董缚心生日那一天，送了他市中心一整栋楼； 他在自己的产业中通通加上了董缚心的名字，为了医治董缚心的病，重金请来国外的医生，运来国外的器材。 他真的对董缚心很好，好到恨不得掏出自己的心脏。 电话那边，皓沐沉默片刻，忽的说道：“查出董缚心血癌的……是私人医院？” “是的。”林初涯继续说道，“那家医院也和燕祁然有些关系，是他家族投资并经营的私人医院，这几年董缚心都是在这家医院接受治疗。” 皓沐没有再出声。 他在翻看董缚心的就医记录。 这份医疗记录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详细的记录了他从发病到治疗再到恶化的每一次诊治。 “林初涯。”皓沐终于开口了，“我觉得，我们需要送董缚心去公立医院看一看。” 为什么？ 林初涯想这样问，可他并没有问出口。 就在下一秒，关押董缚心的问讯室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医生推开门冲进问讯室里，警员迅速联系救护车，并对林初涯汇报：“董缚心咳血晕过去了！” 另一间问讯室，燕祁然看到面前的警员脸色不对，他几乎不需要猜测，立马就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燕祁然：“缚心怎么了？！他出什么事了？！我要出去！我警告你们，你们没有任何理由扣押我！我想踏出这间问讯室，你们就连我袖口都别想碰到！” 燕祁然和董缚心的会所没有直接关系，请他过来，的确是为了配合调查，如今问讯已经结束，警方没有任何理由将他扣押在问讯室中。 燕祁然快步冲出问讯室，只见董缚心已经被放上急救床，急救医生们正在边对他进行救治，边快速推送进救护车中。 燕祁然拦住他们：“去我的医院，把董缚心送去我的医院！” “别让他去。”林初涯和皓沐的通话并没有挂断，他将现场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去公立医院。” “为什么？”林初涯问出了口。 “我不知道。”皓沐也找不出头绪，医疗记录，问讯记录都太完美了，没有任何一丝破绽，但那股不对劲的感觉却仍旧盘旋心头。 “我总有种感觉，别让燕祁然碰他，去公立医院，我们还能查到一些东西。” 50-60 第51章 [VIP] 第 51 章 第五十一章 听筒另一边, 传来轻微争执的声音。 燕祁然试图阻止董缚心被送往公立医院。 人太多了，皓沐没有听清楚他究竟用的是哪些措辞，不过说来说去也就是“私立医院医疗设施更高级”诸如此类的话术，争辩几句之后, 通话很快就被掐断了。 忙音在耳边响起, 附近依旧一片热闹, 拍摄还在继续，工作人员们快速解决了晚饭, 开始继续接下来的工作，现在拍摄的是另外两位配角演员, 皓沐还要等待一段时间，于是他便戴上耳机, 坐到角落的。 眼前人来人往，罗从连在摄影机前回放方才拍摄的片段, 和范阳华商量着什么, 两位配角演员在互相对戏, 做出镜前的准备。 皓沐认真的盯着眼前来来往往的每一个人。 他的手肘抵在膝盖上, 十指交叉撑在下颔。 ——他正在思考。 整个案件需要认真的整理几遍。 目前看来, 自杀的一共有三个人。 刘如灵。 一位男性隧道设计师。 一位年轻的女孩子。 刘如灵是董缚心的铁粉, 女孩去过董缚心的会所。 两个人都和董缚心有所联系，如果硬要说, 也可以认为间接和欢送会有联系。 但那位隧道设计师和董缚心有什么关系？ 凶手为什么要让他们以模仿白鸽过去案件的方式自杀？ 凶手是以什么方法让他们做出这样的举动？ 而且, 董缚心的病情到底怎么回事？对于送去公立医院, 燕祁然的态度又为什么那么奇怪？ 楚溪的死和这个案件有关系吗？ 皓沐想将拼图拼起来, 但碎片太多, 疑问也太多，每一个问题他都能做出许多推测, 但却缺少一座桥梁将推测与推测链接起来。 应该从哪里入手？ 皓沐正想得入神，怀里忽的泛起一股暖意，他低头，一个暖手宝被塞进了他怀里。 顾晚洲在他身边坐下。 “你的手，冻红了。”顾晚洲说。 在陷入思考的时候，皓沐完全没有注意时间，更不会去注意自己的手是不是被冻得通红，直到冻僵的手终于感受到温度，血液在温暖之中重新流动起来，他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坐了很长时间。 皓沐仰起头，抿出一个笑，他笑起来时有个小小的梨涡，看起来很乖。 “现在不冷了。”皓沐说。 “在想什么？”顾晚洲并不想让两人之间的氛围冷下来，主动扯了话题。 “和案子有关系的。”这次顾晚洲不是当事人也不是目击证人，皓沐没法将案件说得太清楚，他同时也注意到了顾晚洲的不同，“顾老师，你主动和我说话了！” 皓沐丝毫不掩情绪，那点子直白的雀跃几乎要化成实体一样溢出来。 可爱。 顾晚洲脑中冷不丁蹦出这个形容词。 虽然《猎线》拍摄时，顾晚洲和皓沐在剧组□□处过几天，但却未曾像今天一样，相处得如此亲密和频繁。 一整天的拍摄，有四分之三是他们的戏。 和皓沐对戏，是一种非常畅快绝伦的体验。 他对于他所饰演的角色了解很深，镜头一旦对准他，一个眼神间，他就能成为另一个人。 罗导很欣赏皓沐，顾晚洲也是。 但他们之间的关系仍然有些尴尬。 “晚上有直播。”顾晚洲告诉皓沐。 《假笑》的热度从立项之初就很高，宣传组经过开会，决定利用好拍摄期间的流量，拍摄第二天，他们决定开一场互动直播，时间就定在今天的拍摄结束之后。 “哈喽大家好。”直播间里，皓沐和顾晚洲对着镜头打招呼。 与此同时，医院，走廊静悄悄的，一位病人亲属摁熄手机屏幕，走进病房中。 不远处，林初涯看着董缚心的检查结果，沉默不语。 和私人医院的检测报告一样。 没有任何问题。 燕祁然记下林初涯的警号，举起手机，摄像头对准他，冷笑：“林警官，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幸亏缚心今晚没有事，但他要是因为你抽风的想法，病情严重，我绝对不会让你好过！” 董缚心抬起手，握住燕祁然。 他的手很冰，声音也十分虚弱，他想平复燕祁然的怒气：“我没事的。” 他转头对林初涯点头：“辛苦你们了，我理解你们，谨慎一点很好，如果来一趟公立医院能够解除你们对我的怀疑，我认为这是一件很值的事。我们还要去h市，现在应该没必要再回警局了吧？” “你太辛苦了，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董缚心摇了摇头：“已经和孩子们约好了。” 燕祁然在董缚心面前，收敛了浑身怒火，连语气都变得轻柔，可当他再次看向林初涯时，语气骤然冰冷：“现在可以走了吧？” 林初涯沉默。 ——时限到了，他们没有问讯出过多有用的内容，已经没有理由再将董缚心和燕祁然扣在局里。 燕祁然扶起董缚心。 医院的走廊人来人往，有不少病患和亲属频频回头。 董缚心的知名度太高了，哪怕没有听过他的歌，看过他的剧，也知道有这样一个人。 不少人认出了两人，他们不好明目张胆的拿出手机拍照，便只是默默录像，燕祁然忽然停下脚步，对林初涯一笑，语气不像之前那般冰冷：“林警官，感谢你对缚心的事如此上心。” 燕祁然转过身，扶着董缚心走进电梯中，电梯的门缓缓阖上。 林初涯狠狠砸了一下墙。 另一边，直播继续。 “接到这个剧本，纯属运气比较好。”皓沐和顾晚洲正在和弹幕聊天，当然，大部分是皓沐在说话。 宣传组工作人员已经放弃了让顾晚洲进行互动的流程。 众所周知，顾晚洲不喜欢直播。 在向顾晚洲提出直播提议的时候，工作人员的声音都在抖，内心几乎已经放弃了这一提案，没想到的是，顾晚洲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回答：“可以。” 这让工作人员愣了一下，不过也没报太大希望，只寄希望于皓沐cue到顾晚洲的时候能够回应一两句，不让气氛过于冷场。 事实证明，他们之间的氛围实在太有感觉了。 皓沐笑得时候喜欢仰头看向顾晚洲，而顾晚洲也会很耐心的回应他，偶尔会碰一碰他的头发。 两个人只要待在一块，身边像是有一层看不见的保护层，融洽又和谐，哪怕不说话，其他人也完全插不进去。 有些人天生就适合待在一块。 这次的直播效果很好，cp粉又涨了一大截，但凡两人靠得近一点，弹幕里都能飘过去一大串尖叫，直至后面，尖叫几乎要刷了屏，皓沐艰难的从其中找到能往下聊的话题。 【啊啊啊啊啊！！《假笑》后期要去孤儿院院进行拍摄！】 【听说罗导之前就一直在资助那家福利院院吧？院长和孩子们一听说他要租借孤儿院的场地，就免费邀请他过来拍摄！】 【h市的孤儿院，是我知道的那家吗？趁机安利一下我们人美心善的缚心哥哥！他马上就要来h市孤儿院做义工啦！每年都会来哦，已经去了好几年啦！他也资助过很多孩子！】 【前面的ky怪别走，这里是《假笑》直播间，请问你家董缚心和剧组有什么关系？！】 【就是啊，我不反对你喜欢董缚心，但是不要到处ky好么，真的很讨厌！】 弹幕隐隐要往吵架的方向发展，房管维持了直播间里的秩序，皓沐却是一愣。 思绪有时总会因为一两个关键词连在一起。 自杀的三个人和董缚心之间有什么关系？ 刘如灵因为偶像光环，也会时常去董缚心去过的孤儿院做义工。 隧道设计师就是从h市孤儿院出来的。 坠楼的女孩则是曾经在孤儿院中工作过。 他们的人生经历都因为“孤儿院”产生了交集。 是哪个孤儿院？ 皓沐的脑海中隐隐浮现出某种不大愉快的感觉。 他看了顾晚洲一眼，将直播间交给他，走到一边，取出林初涯给他的能够登上公安网的电脑。 他输入自己的口令和密码，找到几人的档案。 ——他有权限查看受害者与案件相关的档案。档案中的有些内容是没有放进调查报告的。 皓沐在这几份档案之中，找到了那个能将所有人串联起来的关键词。 ——爱心孤儿院。 大脑有一瞬间的刺痛，回忆像是尖锐的针那样戳进他的脑中。 被刀片割破的手腕，青紫一片的手臂，破旧的孤儿院院舍，昏暗的灯光下，女人涂满口红的嘴，咧开的狰狞的笑。 他好像在阴暗之中过了很久很久，有人推开了门，皓止千和童萱走了进来。 还是那一位女人，她的红唇。 上半张脸是漆黑一片的，记忆并不想记住这个女人的脸。 那天，她牵着皓沐走进了房间中。 白色的墙，相机竖立。 “咔嚓。” 白光闪烁，照片很快便洗了出来，女人贴在小胸牌上，并挂在皓沐胸前。 胸牌的最上方，有五个大字。 爱心孤儿院- 林初涯在医院的长椅上坐了很久。 燕祁然的眼神不对劲，实在太不对劲了。 他是真的在关心董缚心么？ 明明才刚醒过的人，为什么还要同意他继续前往H市工作？ 燕祁然已经将刚刚的情况投诉给他的上级，现在上级的电话一个接一个的打，林初涯并不想接，反正不管怎样都要受处分，他干脆按了静音，又重新回到检查科：“刚刚的样本还在吗？” “还在。” 董缚心的血液样本被储存在专门容器中，还没有处理。 刚刚就是拿着这部分血液样本进行检测，没有查出任何问题。 “药物有没有可能影响到检测结果？”林初涯问。 “有可能。”这里虽然是公立医院，器材也很精尖，但是刚刚那个很赶很急，只能做比较大范围的筛查，“受药物、仪器影响，检测结果都有可能出现偏差。” 这位检验科的医生说：“放心，我已经将另一部分送到省立医院，再过一会第二次检查就可以出结果。” 皓沐很快便回到镜头前，他没有表现出什么，依旧正常的和弹幕互动。 顾晚洲却看出了不同。 直播结束，等工作人员们都离开了之后，顾晚洲来到皓沐身边，问：“你怎么了？” 皓沐像是骤然晃过神来，直直的盯着顾晚洲。 眼里不是平日中的乖软，而是某种说不出名字的、很深、很深的情愫。 然后，皓沐伸出手，他抱住了顾晚洲，双手紧紧贴着他后背，靠在他的肩上。 “我不会让您离开我。” 这次，顾晚洲没有躲开。 皓沐的头发蹭过他的颈部，软软的，和用掌心触碰的感觉不一样。 他还没来得及说出一句话。 林初涯的电话骤然响起。 背景音很杂，风声呼啸，他似乎正在赶路，声音也无比急切。 “皓沐，你的直觉没有错！他的检查报告有问题！” “董缚心根本没有生病！他的症状，全都是药物作用！！” “燕祁然利用药物干扰检测结果，还好我留了个心眼，提前将血液样本送往上级医院检测，但还是晚了！让他打了个时间差！” “我们现在找不到燕祁然，他的车在中途被掉包了，董缚心的号码根本联系不到！他们行驶途中避开所有摄像头，除了知道他们现在正在H市，我们暂时没有找到任何线索！我们现在正在联系H市警方！” 林初涯声音一顿。 “皓沐，燕祁然早就知道董缚心的病是假的，也早就知道我们能查出来，他现在和董缚心一起失踪了。” “董缚心，可能危险了！” 第52章 [VIP] 第 52 章 第五十二章 燕祁然利用药物干扰检查结果。 他打出来的时间差, 成功干扰了案件后续一系列调查。 后续不论是多部门协调合作，还是出警、更改调查路线，都需要走程序，更何况, 现在没有人报警, 董缚心的失联也无法构成失踪立案条件, 警方可以准备充足的人手，但不可能因为一个检查结果、因为一个未被证实的猜测, 而贸然出动警力。 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调查方向改变了。 燕祁然。 还有，爱心孤儿院。 “我还需要和领导磨一磨。”林初涯正在从医院往局里赶, “我联系了H市的警方，但是那边没有关于董缚心的消息。皓沐, 你怎么想？” “我去看看。”皓沐穿上外套，离开房间。 走出电梯时, 皓沐碰到了剧组的工作人员, 几人刚吃完夜宵回来, 看见皓沐, 挥挥手朝他打招呼：“这不是皓沐嘛, 大半夜的要去哪呢？” “去买些东西。”皓沐笑了笑, 戴上口罩。 酒店外有一大片庭院，夜晚灯光昏暗, 冷风从树叶间隙穿过, 树影摇曳。 和林初涯的通话并没有挂断, 他听到了听筒另一边传来的脚步声：“你去哪看看？”林初涯问, “你知道董缚心住在哪？” “也许吧。”皓沐压低帽檐, 走在庭院的小路上，与庭院的昏暗呈对比的, 是大门之外——那里围了不少代拍、站姐，各个都扛着长/枪/炮/弹似的摄影机，早早就为蹲守偶像第二天上班做好了准备。 “从北城来到片场要一个半小时，但如果去市区，则只要一小时就能抵达。董缚心和燕祁然从医院出来的时间是十点，现在十一点半，早就够他们抵达H市的住宅。” “即使是药物作用，董缚心现在的身体也经不起四处奔波，燕祁然要想瞒住他，并且掩藏他们的行踪，就不可能住在酒店里，更不可能送去医院，唯一不会留下痕迹的，就只有他们自己的住宅。” “住宅？董缚心和燕祁然在H市没有房产。”林初涯说。 “当然不会有，他们怎么可能把房子挂在自己名字底下，万一被扒出来，那得惹多少事端，挂在其他人名下——例如父母、兄弟姐妹，或是其他亲戚，那远比挂在自己名下要保险得多。” 父母、兄弟姐妹、其他亲戚…… 林初涯揉了揉眉心，那范围太广了，查下去需要花不少时间，在他查到并一一排查过去期间，谁也不知道燕祁然会做出什么事。 “你可以交给我。”皓沐走出酒店大门，长/枪似的摄影机瞬间怼了过来，尖叫声和闪光灯一片接着一片。 皓沐用食指抵住耳机。 “守在酒店门口的可不仅仅只有粉丝和站姐，还有狗仔。” “这些事，问问狗仔不就好？” 他对门外的粉丝们微笑招手。 “这个点很冷的，不回去休息一下吗？”皓沐语气轻柔。 “不回去不回去！回去了怎么能看到你！我可以通宵！！”其中一位粉丝尖叫着说。 “对对对！！”其他粉丝们附和，声音一个比一个兴奋。 “这样不对哦。”皓沐将口罩卡在下颔，微微一笑，“我很高兴大家能喜欢我肯定我，但是熬夜肯定是不对的，我给你们点了红豆汤，再两分钟就可以送到了，喝完你们就要回去休息，知道么？” 他的眼眸微弯：“明天我们的拍摄行程是八点，我希望那个时候能看到精神饱满的你们。” 皓沐的眼睛弧度饱满，笑起来时本就有种无法移开的柔软，在暖色灯光的映照下，唇角抿起的梨涡点缀在他的笑容之中，越发显得温柔。 粉丝女孩们尖叫着点头答应，正巧此时，皓沐点的红豆汤也送到了，粉丝们自发的排队，皓沐一杯一杯亲手将红豆汤递到她们手中，在她们心满意足的离开时，也温柔的招手，嘱咐大家路上小心。 他真的在认真的关心每一位粉丝。 ——直到他走到队伍末端。 末端的男人身着深绿色马甲衫。 皓沐微笑的将红豆汤递给他，这位狗仔为了蹲点拍到照片，早已经被冻得不行，原本并不打算出来，但实在太冷了，理智到底没打过内心的想法，再加上现场的氛围实在很热闹，也有和他差不多装束的男粉和皓沐进行了互动，并没有被质疑什么，狗仔试图装成粉丝混过去。 他伸出手接过红豆汤。 皓沐的动作却猛的顿住。 身边粉丝女孩们已经走远了，皓沐的表情一点点变了，脸上依旧是笑着的，眼神中却多了些许不怀好意。 皓沐：“刚刚的照片，你得删了。” 狗仔：“！” “还有，我想问你个问题。”皓沐搭上狗仔的肩，眉眼弯弯，“董缚心在H市的住处，你知道的吧？在哪里呢？” 第53章 [VIP] 第 53 章 第五十三章 H市的市中心十分繁华, 高楼林立，夜景喧嚣。 董缚心和燕祁然的住处，能够看清大半个H市，两人站在巨大落地窗前, 燕祁然的手搂在董缚心的腰上, 亲密至极。 董缚心很享受这样的时刻。 他的工作要面对太多人, 他的身体没有精力让他应付过于复杂的人际关系，他又不得不强撑着自己, 他时日无多了，需要为了家人多赚钱。 所以他总是会享受能够和燕祁然两个人待在一起的时间。 哪怕他们刚从医院回来, 哪怕他们花了一个小时才抵达他们共同的住处。 耳畔环绕着轻柔的钢琴曲，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燕祁然时, 他弹奏的曲目，是他的原创。 相遇有的时候总是充满各种巧合。 地铁站通道放置了一台共享钢琴, 那时他刚从学校回来, 脑中忽然蹦出一段旋律, 于是他坐在了钢琴前。 燕祁然就是在那时候走进地铁站。 那真的是一副非常美好的画面。 钢琴的位置是特意挑选过的, 上方就是天窗。 那天的天气很好, 阳光自天窗倾泻而下, 将钢琴和弹琴的人拢在光中。 燕祁然一定很喜欢他。董缚心想。就像他也很喜欢燕祁然。 今天的晚餐是燕祁然准备的，燕祁然的厨艺很好, 董缚心现在已经尝不出太多味道, 只有燕祁然做的食物能够让他重新体会到拥有味觉的喜悦。 燕祁然坐在他的对面, 他很喜欢看董缚心吃东西的模样, 仔仔细细的观察他的每一寸细微的表情。 “宝贝, 这两天受委屈了。” 音乐流淌耳侧，琴音中, 燕祁然的声音显得温柔许多。 “没有关系，如果能够查清真相，还是很值得的，祁然，你信我，我真的和欢送会没有任何关系。” “你当然没有。”燕祁然握住董缚心的手。 董缚心笑了笑。 他真的很喜欢燕祁然。 喜欢他的温柔，也很喜欢他认真重视的每一寸生活细节。 整个房子的装饰都是燕祁然的设计，餐厅被设计得尤其温馨，餐桌中间铺上了白色丝绸，墙上是挂画，钟楼，有他们两个人的照片。 每一顿晚餐，燕祁然都会细心的点上蜡烛，烛光能从视觉上最大程度放大食物的鲜美。 “宝贝。”燕祁然温柔的看向董缚心，他调大了钢琴曲的音量。 烛光摇曳，人影被映照在墙上，晃得人头晕。 董缚心一怔。 他的眼神忽的聚焦，紧接着便缓缓失去焦距。 他伸手，蜡烛被他碰倒了，烛油滴落在丝绸上，火苗顺着烛油一点点扩散，燃烧了丝绸，紧接着又燃上了木质餐桌。 火势扩大，董缚心却像感受不到任何温度似的，愣愣的盯着面前摇晃不定的人影，耳边只有那轻柔的、由他原创谱写的钢琴曲- 皓沐抬起头。 此刻，他正在位于H市市中心的顶级小区内，高楼针尖似的往天空蹿。 那位狗仔没扛多久，很快就说出了董缚心的住址。 不过他只知道在这个小区里，具体在哪一栋楼并不清楚——毕竟这里的安保实在太好了，狗仔根本没进来过。 皓沐收起警方证件，戴上一边的耳机，边往里走，边和林初涯通话。 “接下来我说的只是我的猜测，要不要采纳，你要自己判断，林初涯。” 小区内的人并不多，地面上没有车辆，保安队伍正在整齐的巡逻，这里住了许多非富即贵的人物，也有不少明星住在这里。 “如果董缚心的身体全是因为燕祁然的药物出现的问题，董缚心一定知道，检查结果不可能拖太久，一个小时或者两个小时，他对董缚心所做的一切就会被检查出来，警方一定会立马通知董缚心。” “我暂时不知道燕祁然的目的是什么，但至少——”皓沐顿了顿，“我很认同你说的，董缚心现在很危险。” “对，但我们不可能凭借推测出警。”林初涯说，“我现在正在想办法联系董缚心。” “其实换一个思路，我想我可以推测一下燕祁然会做些什么。” “既然三个死者和董缚心都和爱心孤儿院有关，那么，我可以合理推测，爱心孤儿院之中有什么东西，是构成三位死者自杀的要素。” “多年前，爱心孤儿院曾经被一场火烧毁，重建改造过，但整个孤儿院的构造、床位、物品的摆放都没有过多变化。” “林初涯，没有人比我更了解爱心孤儿院。” 皓沐说着，脑海中，再一次浮现出了破旧的院舍。 他很不愿意，但他现在没有任何办法。 他必须要回忆。 爱心孤儿院的大门推开之后，是一条很长很长的走廊，地板是木质的，十分古旧，有的已经翘起了边，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嘎吱嘎吱”的，诡异又刺耳的声音。 走廊的尽头有一副画。 这幅画并不是出于名家之手，或许是院长画的吧，即使因为大火而烧了一块角落，仍然被挂在翻新后的校舍走廊上。 画上是高耸入云的钟楼，白鸽穿越在丝丝缕缕的云层之中。 或许是为了安抚孩子们的情绪，走廊上总会播放着轻柔的音乐。 钟楼，白鸽，钢琴曲—— 另一边，燕祁然将琴音放大，董缚心像是陷入了某种奇异的状态，他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墙上的画。 画中的钟楼印在他的眼睛里，白鸽振翅。 火焰自桌子蔓延到了地面。 地上铺的是羽毛毯，火焰燃烧，羽毛扭动、萎缩、汇聚成一团，又炸开，让火势变得更加迅猛。 火焰之中的董缚心却毫无察觉。 他的手机不停震动——那是林初涯在不停的联系他，可是他已经听不到了。 “暗示。” “很耳熟，对么。”皓沐正在观察小区里的地形，“和楚溪的手法一样。” “三位死者都在爱心孤儿院呆过很长时间，孤儿院的画、音乐足以对他们产生暗示效果，在他们潜意识里刻下印记，只要有某个钥匙，他们就会完全按照暗示者的想法行动。” 火势熊熊，羽毛毯已经完全被点燃，被火焰撕裂、扭曲，最终露出了一直藏在毯子里的那一片白羽。 那一瞬间，董缚心像是被什么吸引了似的，猛地站起，一步踏进火海之中。 “两年前，一月，也就是现在这个时候，白鸽在帝都中心小区，将被害人焚烧，警方赶到现场，只有看到一具焦尸和一片白羽。” “林初涯，之前‘自杀’死去的三个人，全都是模仿白鸽的手法、顺着白鸽动手的时间线而行动。假设燕祁然真的和这件事有关，要董缚心动手，他只有几个小时，也只会用这一种方法。” “自焚——董缚心会以这种方式死去。” 火海外，燕祁然淡然的看着正在发生的一切，董缚心在火焰之中只剩一道左右扭曲的黑影，他明明说着爱他，此刻却只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口口声声说爱的人，被火焰吞没。 “林初涯，刚刚我说的，全部都只是我的猜测。” “假设燕祁然和这件事有关，假设爱心孤儿院真的和所有人都有关联。” 皓沐最终站定在了小区的人行道上，抬起头，看向天空。 “但是，接下来，我要行动了。” “如果我捅了篓子，你可得帮我兜着，毕竟我只是一个顾问，升职加薪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处罚……好像也落不到我头上。” 皓沐蹲下身。 “咔嚓”一声，掌心里藏着的打火机冒出了火苗，点燃了脚边的助燃线。 火星开始迅速窜动，顺着助燃线绕到了楼后，接着是另一栋楼，再然后是更远的那一栋楼…… 一道尖锐的轰鸣—— 巡逻的保安队顺着轰鸣的声音望过来，下一秒，响雷似的声音在耳边炸开！ 烟花！ 无数烟花同时向上空绽放！ 皓沐在小区里兜圈子时，避开保安队、避开监控，安装了串联式烟花！ 这种烟花是剧组拍摄专用，体积小，燃放方便，并且，声音巨大、烟花火星清晰，气氛感很足，很适合拍剧，放在现实中，比任何用来娱乐的烟花都要更加洪亮显眼！ 巨大的响声刹那间冲进了居住在小区之中的每一位住户家里。 “音乐、画面、羽毛，如果暗示的构成要素是这三个，那么只要打断其中一个就好了。” 董缚心后背一颤，像是骤然才回过神，无法被感知的滚烫瞬间遍布每一寸神经末梢，他一声惨叫，飞快逃离火海。 “祁然，祁然！”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也不知道房子里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燃起大火，清醒的第一刻，他只想知道燕祁然有没有事，有没有受伤。 可是没有人回应他。 房子里空空荡荡，只有他一个人。 “是他！” “快点抓住他！” “别跑！H市不允许燃烧烟花爆竹，怎么混进来的！你给我站住！” 保安队注意到了皓沐。 也没有办法注意不到，皓沐就站在所有烟花的正中央。 皓沐没有任何犹豫，飞快离开，烟花依旧在燃放。 头顶烟火，身后是气势汹汹的保安们，皓沐跑起来没有半点紧张感，眼神里全是兴奋。 “啊，林初涯，我正在被追！” “对了，如果我的猜测没错，燕祁然利用声音和画面进行暗示，让三位死者‘自杀’——如果真的是这样，我认为，可以进行并案处理了。” “燕祁然，就是教会楚溪用暗示手法杀人的幕后者。” 第54章 [VIP] 第 54 章 第五十四章 烟花绽放, 惊天动地给H市的天空染了色。 某个看不见的角落，燕祁然站在黑暗之中，他的眉眼被阴影遮挡。 他没有见证董缚心的死亡，计划被中断, 警方也很快就会根据这件事找到他身上, 可他脸上却全然没有事情败露的沮丧。 耳边传来脚步声, 一道身影快速掠过，后面一队保安追着他。 燕祁然一个侧身, 将自己藏进阴暗中，嘴角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你果然很有意思。” 燕祁然的声音很低, 只有他自己能够听到。 “难怪白鸽不愿意动你。”- “不能在城市中燃放烟花爆竹，害人害己, 现在你被带到这里，你开心了么？！” H市市中心派出所, 皓沐正在被年长的警察进行严肃的思想教育。 “对不起。”皓沐的认错态度十分好, 保证书也写得整整齐齐, 诚恳的往前一递, 老民警一时无法继续输出大道理, 他叹了一口气, “你说说你，还是个明星呢, 万一被拍到岂不是就塌房了？” “我一定改, 我保证。”皓沐抬起眼, 满脸都是真情实意。 值班室外, 漂亮的女人不断看着表。 女人很高, 一头长卷发，妆容精致, 着装得体却又不失个性，一双大长腿惹得路过的年轻值班警员们频频侧目。 大半夜等候在派出所外面，必然是有事的，正想过去问问情况，值班室的门打开了，女人表情冷淡的走了过去。 皓沐看到女人，眼眸便弯了起来：“贺南！” 这段时间，贺南一直在H市出差，皓沐已经好些日子没和贺南见过面了。原本打算过几天找个时间一起在H市吃个饭，但没想到，叔侄俩是以这种方式见面。 “你又干了什么好事？”女装在外，贺南用的是假声，他屈起手指在皓沐脑袋上敲了两下。 接到派出所来电并听到原因时，贺南无语得说不出话。 “违规燃放烟花爆竹？” “没有的。”皓沐同贺南一块离开派出所，整个人看起来软绵绵的。 见到贺南，他的心理很开心，但他的身体还是觉得很累。 他的体力还算不错，只是现在已经很晚了，白天又拍了一整天的戏，晚上进行了直播，放了烟花，还被保安追着跑，体力再好也经不住这么闹腾。 皓沐眨了眨眼睛：“不过的确是好事。” 被逮到派出所时，皓沐听到了消防车的声音，然后便是救护车的警铃。 他的推测大概率是对的。 燕祁然试图以暗示的方式，让董缚心自焚而亡。 不过消防车和救护车来得及时，董缚心应该没有大碍。 只是…… 皓沐回头，小区的高楼哪怕在市中心也格外显眼。 只是，燕祁然今晚大概是找不到了。 “送我回去吧，贺南。”皓沐揉了揉眼睛，声音懒懒的，他真的太困了，剩下的夜就交给林初涯熬吧。 贺南无奈的叹了口气，夜晚的街上冷风刺骨，呼出的起都白蒙蒙一片，他摘下围巾，仔仔细细替皓沐围上，不让一丝冷风冻到皓沐，接着两人一块上了车。 而在另一个角落。 身穿绿色马甲的狗仔缩回小巷之中，他不断翻看着相机刚拍到的照片，微弱的光线印上他的脸。 照片中，皓沐同漂亮女人暧昧的挨在一块，女人目光宠溺，替皓沐围上围巾，两人一起上了同一辆车。 几张照片之后，是另一组狗仔无意中拍到的照片—— 皓沐穿着和平日里完全不同，浪里浪气，他正在会所之中，手里端着酒杯，灯光落下，他几乎和会所中的气氛融为一体。 夜店咖，偷偷恋爱，拍戏过程中私会女友…… 不论哪个拎出来都足以让他塌房，名声一落千丈，出走一大批粉丝。 更何况这些照片，还有不少能够做文章的空间。 以皓沐如今的人气和流量，不论是魏成功还是路惟之都不可能让这组照片流露出来。 必然能够卖出好价钱！ 狗仔捂住嘴，兴奋的声音从指尖漏了出来。 “要发达了！！”- 抵达剧组酒店时，已经接近凌晨三点。 酒店安安静静，就连前台的姑娘也打起瞌睡。 皓沐告别贺南，回到房间中。 罗从连给他们安排的是公寓式房间，一室一厅。 房间门是关上的，但顾晚洲在客厅留了一盏灯。 皓沐洗漱之后，轻手轻脚的走进房间中。 罗导是个相当较真的人，说要让他们睡一张床，那就真的是一张床，多一床被子也不会给。 顾晚洲已经睡着了，他躺在左半边，将右半边的位置留给皓沐。 皓沐小心翼翼的爬上床。 他并不想吵醒顾晚洲。 第二天的顾晚洲的拍摄任务比他更重些，皓沐的戏从下午开始，这也是他能够在今晚出门寻找董缚心的原因。他会全心全意去完成顾问的工作，但是同样不会因此而耽误剧组的拍摄。 顾晚洲上午要拍一场从高楼坠落的戏，要上威亚，下午或许还要去海边——明天的天气预报显示相当适合那场海边戏的拍摄。 为了保持第二天的拍摄状态，顾晚洲今晚不能熬夜。 皓沐躺在顾晚洲身边。 他喜欢悄悄看顾晚洲的侧脸。 鼻梁很高，嘴唇轻抿，眉头微微皱着。 房间里开着暖气，轻微的嗡嗡声在耳畔盘旋，不知不觉，整个房间燥热了起来。 皓沐轻轻抚平他的眉心。 这是他们同床共枕的第二个晚上。 皓沐在心里想。 不，其实是第三个。 在过去，他们也曾有过面对面躺在一块，度过一整晚的经历。 不过当时的场景并不是酒店房间，没有柔软的床和温暖的软被。 他们躺在一片已经潮湿的仓库之中。 那是一场由爆.炸物引起的熊熊烈火。 仓库中本就存放了不少易燃物品，火焰迅速蔓延，就连灭火都花了极长的时间。 现场一片混乱。 皓沐和顾晚洲就躺在地面之上。 他们刚才离爆.炸的地方太近了，顾晚洲在千钧一发之际护住皓沐，用后背承受了沉沉袭来的火焰。 ——他受伤了，冲击的一瞬间，他的视线变得一片漆黑。 或许正是视觉的突兀消失，听觉反而在一瞬间变得灵敏。 他听到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医护人员的呼喊声，还有身边逐渐变得微弱的呼吸声。 “你看着我，不要睡着。” 皓沐记得，顾晚洲当时这么对他说。 那时候的皓沐也受了伤，他觉得呼吸困难，眼皮也十分沉重，但他还是努力抬起眼睛，望着顾晚洲。 他说：“你这么帅，我弯了怎么办。” “那你可以来找我。”顾晚洲也没有太多力气说话，短短一句话而已，缓了很久，“在你需要我的时候。” “那你会把我忘了。”皓沐说，“你根本就没有记住我的脸，我们这两天经历的事情太多了，你不可能记住我的脸，这是心理学常识。” “更何况，这几天你看到的是灰头土脸的我，其实我长得也很不错，可惜没有被你看到。” 顾晚洲沉默片刻。 他的确没有记住这位男孩的脸。 在他很想认真的看他一眼时，他却因为爆炸的冲击而失明了。 于是，顾晚洲说：“但我不会忘记你。” 他靠近皓沐，同他额心相抵，这个姿势真的太近太暧昧了，是能够分享呼吸心跳脉搏的距离，即使他们现在都十分虚弱。 ——那是在潮湿仓库中的画面。 此刻，皓沐悄悄移到顾晚洲沈面，额心抵上他的额心，轻声喃喃。 “我来找你了。” 他有很多事没有对顾晚洲说。 比如说，我们曾经见过面——不仅仅只是在公交车劫持事件之中。 还有一年前。 他的父母被白鸽杀害，他在医院中醒来，带着满身未曾愈合的、狰狞的伤口，近乎发疯的跑出医院的那一刻。 他被一个人拉住了。 车流来来往往，他身着病号服站在马路中间，一只温热的手拉住了他。 在他差一点压抑不住大脑之中疯狂的想法，差一点变成一个真正的疯子那一瞬间。 “我现在真的很需要你。” “我只有你了。” 夜很深。 酒店里的网速终于在深夜正常了起来，顾晚洲的手机自动连接网络，应用商城自动更新。 他平时比较懒得打理手机，通通设置成了自动模式，只要连接上无线网络才会自行更新。 于是，几分钟之后，某个许久未曾打开过的、因为版本过于老旧而被暂停使用的微博助手成功升级成最新版本，并在更新完成那一刻跳出了消息提示。 【您关注的账号用户2307892重新上线啦！】 【您关注的账号用户2307892提交了实名验证，恭喜您，很快就可以再见到对方啦！戳我私信ta吧！】 第55章 [VIP] 第 55 章 第五十五章 第二天, 拍摄照常进行。 天气如预报一样适合拍摄，顾晚洲和A组拍摄导演前往海边。 皓沐今天的戏比较少一点，四点多就结束当日的全部拍摄。 回到酒店，皓沐先回了会信息。 《猎线》马上就要更新大结局, 剧组计划在播出大结局之后, 和网友粉丝们在微博上进行互动。 运营组的成员正在和皓沐沟通到时候的互动流程。 对于《猎线》大结局, 微博反响热烈，皓沐逛了逛微博广场, 提了些想法，又顺便点去审核界面——之前的实名制信息还在审核, 等待运营组回复消息的间隙，皓沐又去看了魏成功和林途的动态。 以前这两位还会时不时蹦出来找点存在感, 但进入《假笑》剧组的这几天，两人安静如鸡, 仿佛从全世界都消失。 现在没动静, 可不代表之后没动静。 ——或许动静还不会小。 皓沐暂时不想思考魏成功和林途的事。 案件调查仍在继续。 董缚心再次被带到问讯室时, 比上一次还要茫然, 那一场大火的给他带来的伤害并没有消散, 整个人呈现某种魂不守舍的状态。 当林初涯将公立医院的检查报告和专家结论告诉董缚心后, 董缚心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你并没有得血癌，你的一切报告都是假的, 身体的异常反应全是药物作用, 全都是燕祁然的手笔。”林初涯将检查报告递给董缚心。 董缚心先是抬起头, 直勾勾的看林初涯, 那一双让万千粉丝沉迷的眼睛像是在剧烈震颤, 他猛地站起来：“不可能！祁然怎么可能害我！” 对于林初涯那离谱到无以复加的话，董缚心愤怒至极, 以至于忘记了如何控制情绪。 “你们还是怀疑我们是不是？我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们了！问讯是这样问的么？我说了我和欢送会没有任何关系！我知道的已经全部告诉你们了！你们现在是要干什么？！为了自己的考评，为了破案率，直接开始编造事实？！祁然不可能害我！不可能！” 林初涯没有说话。 他将董缚心带到另一间审讯室。 审讯室往往都是单向玻璃。 董缚心能够看到里面正在被审讯的人，里面的人却看不到他。 董缚心愣住了——他认得审讯室中的男人。 他的主治医生。 这位就职于私立医院的医生似乎对自己被带到这里并不意外。 “不关我的事。”那位医生拿出一个U盘。 负责问讯的警员连接U盘，一段被隐藏许久的监控录像播放出来。 录像里有两个人，一左一右，似乎是坐在餐桌上。 左边那个人，董缚心不可能不认得。 ——燕祁然。 “你不觉得这样很有意思么？” 林初涯将一边耳机塞进董缚心耳中，他听到了燕祁然的声音。 “几片药而已，就能够轻而易举的操控他。”燕祁然对那位医生说，“你难道不好奇么？药物对身体的影响，又能多大程度影响到一个人的内心？” “我很好奇。”医生回答，“但我并不敢。” “没关系，你只要装作什么也没看到就够了。”录像中的燕祁然收起放在桌面上的几片药。 “他真的太幸运了，幸运到让我觉得妒忌。” “我一开始想毁了他的，可是他的运气太好了，什么都不用做，也能够峰回路转。” 董缚心浑身一颤，怔在原地。 他想起刚出道的时候遇到的几次危机—— 他一直以为是燕祁然帮他解决的。 没有想到，燕祁然一直想毁了他。 “我真的很想知道，毁了一个幸运的人，让他一步一步成为对你言听计从的木偶，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燕祁然笑着，他转过了头，眼神直直的望向摄像头的位置，露出与平日无异的温柔笑容。 “缚心。”燕祁然对着摄像头说，“我爱你。” 那是一个温柔似水的笑容，能瞬间让人沉浸他的笑与告白之中。 可在场的所有人却感到一阵恶寒。 ——他知道有这样一个摄像头，也知道将会有这样一条视频，他也知道，这一条视频，或许会被董缚心看到。 燕祁然，他从来不担心自己的行为被发现，也无所谓他的行为被发现。 他将埋藏在温润婉和的爱意之下的、赤/裸/裸的恶意毫无掩饰的表露出来。 燕祁然的状态太奇怪了。 “为什么？”问讯室中的警员问那位医生，他知道医生能够回答出来。 医生并没有想要隐瞒任何事情，往椅背上靠了靠，开口：“因为真正得血癌的、快要死去的，是他，燕祁然。” 第56章 [VIP] 第 56 章 第五十六章 董缚心猛地一颤, 缓缓抬起头。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审讯室的单向玻璃，又猛然转向林初涯。 “他说什么？他到底在说什么？” 董缚心扯住林初涯的手，他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用了太大力气，手指捏得泛白, 许久之后, 他才松开手, 一步一步后退。 “不可能，不可能……” 他如此喃喃着, 直到他抵住了墙角，退无可退, 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神魄，魂不守舍的就要往外跑。 他可以走, 警方只是想问燕祁然的事而已，没有权利扣住他。 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为什么？ 他也想知道！ 董缚心觉得自己要疯了！ 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他的手腕。 手的主人刚从外面进来, 身上带着冬日晚风的寒凉。 “董缚心, 你不能走。” 不是林初涯的声音, 但是很耳熟。 心理状态能极大程度影响一个人的身体状态, 此刻的董缚心像是没了机油的玩偶, 每一个关节都卡顿得几乎无法行动。 董缚心的身体是僵硬的，就连抬起头的动作也异常僵硬。 “皓沐？” 他认出了握住他的人, 震惊带来的大脑卡顿让他片刻后才开始感到疑惑。 “你怎么在这？” 皓沐没有立马回答。 他翻过董缚心的手, 让他手背朝上, 拇指不轻也不重的在他手背上摁了摁。 这是一个安抚性的动作, 手背和手心传来的触感能够让一个人快速平静下来, “好点了么？”皓沐轻声问。 董缚心微怔，像是不知道皓沐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 又像是不知道皓沐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你差点踏进了火里，不是么？”皓沐笑了笑，仿佛在聊一个类似于“今天吃了什么”的话题，然后，他又说了五个字。 “是我救的你。” 董缚心的手一颤。 在他有所反应之前，大脑已经替他回忆起了当时的场景。 他的餐厅不知道为什么着了火，他失了神，被操控般踏入火海之中，感受不到火焰的灼灼高温。 直到烟花在他耳边炸开。 火焰疯狂扭动摇晃，烟花自视线的间隙挤了进来，撞钟般将他从失神之中晃醒。 H市不允许燃放烟花爆竹。 他的失神不是巧合。 失火不是巧合。 突然出现的、把他从诡异状态中唤醒的烟花更不是。 “原来是你。”董缚心说。 “当然是我。”皓沐没有否认，也没有谦虚。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做一个见义勇为却不留名字的无名英雄。 更何况，他还需要董缚心配合调查，有了“救过他”这样一重关系在，董缚心哪怕想要装傻推辞也立不住脚。 “你是我救的，在找到真相之前，你的生命暂时属于我，请不要做一些伤害自己生命的事情，并且，你得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皓沐说着，点开平板，屏幕上是一张照片。 “我实在很想知道和燕祁然有关的一切。”皓沐看向董缚心，微微一笑：“这里是燕祁然的房子，你能带我们进去么？” 董缚心没有出声，他在犹豫。 他能够相信皓沐么？ 又或者，他能够相信燕祁然么——相信这个自己深爱了多年的男人？ 皓沐注意到了他的踌躇，浅浅一笑：“他究竟是怎么想的，你也很想知道，不是么？”- 燕祁然在H市有多处房产。 在发现燕祁然对董缚心使用药物的情况时，H市刑侦支队就已经对燕祁然在H市的房产展开了充分有效的调查。 没有任何证据和线索。 燕祁然做得很干净，没有在任何一套房产中留下一点对自己不利的线索。 除了这里。 H市市郊别墅区。 一栋并没有记录在燕祁然名下，却被他使用多年的房产。 由于别墅法律上的所有人并不是燕祁然，警方的手续下发需要通过层层审批，比较慢，更没有可能违反规章法纪先斩后奏，直接破门而入。 最快的方法，就是让董缚心——这个也曾经一并住在别墅里的当事人带领他们进入调查。 大门外，董缚心输入密码，将手握在门把上，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开了门。 别墅占地面积很大，有三楼，一楼是餐厅、客厅、茶室，有一个大花园和露台，被仔细装饰过，种上花草。 ——这里，是燕祁然从小生活的地方。 燕祁然，燕家独子。 准确的说，是燕家的私生子。 这位私生子，在十三岁之前的个人记录完全找不到。对一下时间也挺正常，过去的个人信息是人工纸质记录，本就可能出错，后来改为电子档，因为工作量太大，再加上纸质版老化，有部分信息的确可能被遗漏。 既然公安网上查不到燕祁然的过去，那么就必须来到他生活过的地方，毕竟，生活痕迹永远不会骗人，每一个细节都能透露出性格特征。 燕祁然应该带董缚心许多次，他似乎对这里很是熟悉。 进门十分顺手的帮皓沐递来拖鞋，将他领进客厅之中。 “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了。”董缚心说，“祁然是燕家的私生子，但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是现在这个燕祁然，过去的事他和我说得不多，我也没有多问。” “他只告诉我，他的父亲一开始并不愿意接纳他，在这个大豪宅里，过的是连宠物狗都不如的日子。” “后来他的父母失踪了，这件事当时闹得挺大的，最后人还是没有找到。祁然那个时候才接手家里的产业。” “你还知道些什么？”皓沐问。 董缚心想了想:“我知道的不多，我记得他和我提过，以前曾经谈过一段恋爱，好像是个孤儿，以前在……” “爱心孤儿院？”皓沐问。 “对。”董缚心，“你怎么知道？” 其实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 燕祁然既然能利用爱心孤儿院的画和音乐对受害者进行暗示，自己必然同爱心孤儿院有丝丝缕缕的联系。 要么是没被记录在档案的人，要么就是还没被发现的事。 交往过的对象来自爱心孤儿院，这是一个合情合理的推测。 但是…… 皓沐眉心微皱，总觉得有哪些地方扣不上。 他继续往里走。 房子极其干净，客厅和餐厅被用极其规整且明显的装饰物分割成两个空间区域，不仅如此，阶梯与阶梯、房间与房间之间都有明显的分割线。 别墅中的装饰物不少，但是能够反光的种类偏多，且所有装饰物都朝向同一个方位，客厅之中还摆放了植物，植物叶片的边角被修得整整齐齐。 整个房间的摆设，都过分规整了。 “燕祁然有极其严重的强迫症。”皓沐轻轻点了点佩戴的隐藏式耳机。 前来别墅调查的只有皓沐，但他的隐藏式耳机能够将现场视频信息实时传输会局里。 皓沐说出他的结论：“数量过多的反光装饰物说明燕祁然有极强的控制欲，他的洁癖也挺严重，他的领地意识极强，林初涯，我觉得，燕祁然，他是一位像野兽一样的男人。” 这一栋别墅，一开始是燕祁然和家人一起生活的地方，燕父燕母去世之后，就只剩燕祁然和他带回家的床伴或是对象。 最近几年，被允许住在这栋别墅的则是董缚心。 相较于燕祁然的生活用品和生活痕迹遍布整栋别墅，董缚心的东西就只占据了很小一部分地方。 他的生活范围被圈定在某一个特定的房间之中，他看似和燕祁然亲密至极，却不被允许踏入属于燕祁然的空间。 燕祁然用他的柔情蜜意和甜言软语，来将这份泾渭分明的隔阂与回避掩藏得完美无缺。 他就是像一个野兽，圈起自己的领域，将看中的猎物丢进领域之中，肆意玩弄，然后，在他觉得无聊，或者厌恶的时候，毫不犹豫的将这只弱小无辜的猎物丢弃。 ——这就是燕祁然。 冷血、充满控制欲、没有共情心的、心狠手辣的疯子。 可是，燕祁然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仅仅是因为他得了血癌，将不久于人世？ 不，不会是这样。 疾病会带来痛楚与绝望，或许会改变部分人的性格，但一个人的人性和个性是在每一个日日夜夜中积累、学习而形成的特征，不会因为病痛而被彻底抛弃、彻底改变。 一定是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才会诞生出燕祁然这样的怪物。 燕祁然为什么会做出这些事？ 因为嫉妒董缚心的幸运，想要毁了他，使用药物让他误以为自己得了绝症。 利用声音和图像进行暗示，模仿白鸽的手段，伤害了三个人的生命。 究竟是为什么？ 皓沐闭上眼睛。 在前面带路的董缚心没有听到脚步声，于是他转过头。 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踏进这里了，他和燕祁然的工作都太忙了。 他也同样没有想到，再一次踏入这栋房子时，是会以这样一种方式。 他不知道皓沐为什么能够成为刑侦支队顾问，更不知道他究竟想要干些什么。 不过在别墅里走来走去而已，能看出什么？ 董缚心并没有质疑皓沐，却也并未完全相信他。 直到他在这一刻回过了头。 董缚心猛的一顿。 皓沐身上的气质完全变了，眉眼之间的那种感觉，令他感到无比熟悉。 就好像，他在一瞬间拥有了另外一个灵魂。 董缚心就那样怔愣在原地，看到皓沐走进燕祁然的书房，用燕祁然的习惯，拿起他平日里总是翻看的书本，用左手握住钢笔，翻开桌面上的文件。 在那一刻，他似乎成为了燕祁然。 “你、你在干什么？”董缚心艰难开口。 “调查啊。”皓沐坐在办公椅上，随手打开了旁边的音响，轻柔的爵士乐响了起来。 “从一个人的行为特征能够推测出他的性格，同理，一个人的性格也能够推测出他的行为。” “例如这个房间。” “每一次回来，他会用左手触碰开关，面前的书架平时陈列他的书籍和在家办公所用的文件材料，他喜欢在晚上喝咖啡，因为他在夜晚的工作效率会比白天更高。” “办公时，燕祁然的左手边一般会放一盘削好的水果，对了，他的握笔姿势。”皓沐比了个手势，“他的食指会有一个茧子，所以他在思考时，会习惯性的抚摸这一枚茧子。” “门把、灯光开关、书架、咖啡机、桌面、钢笔、茧子。” “他的手会触碰这些东西，所以他的行动路线必然是这样。” 皓沐在书房之中走动，燕祁然的书房很大，能够活动的区域也足够多，只要他想，他甚至能够在书房之中放一个泳池。 皓沐在这个能放下泳池的书房之中，模仿着燕祁然会做出的行为动作，然后，他在某个置物架面前停了下来。 这是用高级红木制作而成的置物架，摆放了看起来就充满历史感的文物古件。 “咦？” “这里怎么了？”耳机里传来林初涯的声音。 通过实时画面传输，林初涯并没有看出这个置物架的奇怪之处。 “我不应该在这里停下来。” “燕祁然没有欣赏摆件的习惯，所以当他做完先前所说一系列行动时，应该是已经坐上了自己的办公椅——这个置物架的摆放太过于突然了，打破了他的行为动作逻辑，让他的行为没有任何顺畅性。” “所以，必然有某些原因让他停留在这个置物架之前，至少三十秒。” “是为什么？” 皓沐抬起手，仔仔细细的触碰置物架，直到他弯下腰，在置物架的最底下那一层，摸到了一个小凸起。 这是一个凸起的按钮！ 皓沐摁了下去。 地面轻微震动，然后，是一阵类似于机器运作的“嗡嗡”声。 置物架向右移动了！ 与此同时，正面墙也缓缓向上抬起！ 董缚心已经完全失了神。 他呆呆的站在书房门口。 在这栋他住过好几年的房子、在来过无数次的书房之中，居然，还藏了另外一个房间！ 这是一间病房！ 病房正中，是一张病床，密密麻麻的、精密的仪器围绕在病床周围，连接着病床上的病人—— 骨瘦如柴、奄奄一息的、无法动弹的、病人。 病人的头发已经掉光了，皮肤因为疾病褶皱得不成样子，宽大的病号服套在ta的身上，根本看不出年纪和性别。 他的面前摆放了高清显示屏，正在循环播放各种运动会的画面，运动员矫健的身姿和体育场鲜明的色彩，同这一片死气沉沉的病房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比和反差。 这位病人似乎早就注意病房的门被人打开，早就注意到突兀出现在病房前的两个人，可他动不了，他像是槁木一般躺在病床之上，他费了很大的劲，也只不过是将他几乎要毫无生气的眼珠子转了过来。 皓沐的呼吸一滞。 他注意到，病人的鼻子中插了鼻咽管，鼻咽管另一头，连接着还冒着热气的、被打成泥浆状的流食。 ——这位病人已经没法吃东西了！ ——就在不久前，还有人正在照顾他！ 燕祁然的房子，只有燕祁然才知道的密室，有谁能够出现在这里，照顾一位已经完全不能行动的病人？！ 余光处，捕捉到一道影子。 下一秒，皓沐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一把扯过董缚心，将他护住——他也只来得及保护住董缚心。 在棍子沉沉砸上他的后脑勺，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刻，皓沐拼尽全力对耳机另一边的林初涯喊道：“记得帮我联系顾老师！” “要说得严重一些！” 第57章 [VIP] 第 57 章 第五十七章 “卡！” 一场戏结束, 顾晚洲浑身湿透，接过助理递来的毛巾。 现在是休息时间，三十分钟之后，将要进行今日最后一场戏的拍摄。 顾晚洲和罗从连交流了下一场戏的想法之后, 回到保姆车旁更换道具, 进行下一场戏份的准备。 两个后勤的小姑娘猫在不远处聊着天。 “《猎线》是不是快要大结局了？”其中一位姑娘问。 “没错没错！”另一位姑娘回答, “就在明晚吧？” “好期待啊！我就祈祷一下明晚千万不要加班！” 两位姑娘忙里偷闲聊着天，这才注意到顾晚洲已经过来了, 不再闲聊，连忙将下一场需要的道具和服装为顾晚洲换上。 《猎线》即将迎来大结局, 剧组里的小姑娘都异常兴奋，毕竟《猎线》算是今年最后一部爆剧, 人气最高的主演皓沐又近在眼前，想不关注都难。 网络上对于《猎线》结局的讨论也十分热烈。 【我真的好期待啊！之前的反转反转再反转, 今天结局不会又有反转吧！好想快进到明天！】 【节奏掌握得太好了！凶手到底是谁啊！感觉我的脑子不够用了！】 【55555看了预告片, 感觉林森会死啊！我的林森啊！！！】 【没关系！我们结局完还有问答互动！】 【看了暗夜的结局, u1s1, 不粉不黑, 真的是低开低走, 现在更想知道猎线的结局！】 【不过都要结局了，皓沐怎么不在微博上营业一下？问答互动其他人用的都是他个人微博账号, 皓沐怎么用的是《猎线》官方的？】 【不会和皓沐要解约传闻有关吧？听说皓沐那个经济公司, 各类社交账号都是公司养的, 如果要解约, 账号要还给公司, 自己再创建一个新的。】 看到这一条评论时，顾晚洲的微博助手恰巧跳出新的消息通知。 【您关注的账号用户2307892再次上线啦！】 软件中, 那一个常年没有动静的头像旁，代表在线的小绿点短暂出现了片刻，很快又消失了。 ——这代表着他只是登陆上线一会，立马又下了。 也许他是想要看看自己的实名审核是否通过。 顾晚洲盯着那个系统默认的头像沉默许久。 他早就看到了微博账号正在等待实名审核的消息。 他并没有问皓沐。 只是默默保持着每隔两小时便刷新一次微博助手的习惯。 他想知道他一直在寻找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那一种答案即将揭晓的期待和担忧——顾晚洲说不出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是他许久没有体会到这样抓心挠肝的、浓烈的情绪了。 握在手里的手机忽然开始嗡鸣，有电话打进来。 是林初涯，他应该是在赶路，背景是脚步声，他的嗓音又急又赶，伴随着无法平复的喘息声。 “快来医院，皓沐受伤了！” 林初涯顿了顿：“重伤！” 又顿了顿：“特别严重！”- 医院之中人来人往。 皓沐坐在病床上，手里是燕祁然的资料，耳边，林初涯正在和不同部门进行协作沟通，并且向上级汇报情况。 “我们在燕祁然的住宅发现一个人，现在已经被移交到H市省立医院。” “董缚心和皓沐没大事，皓沐被袭，额角破了道口，董缚心无恙，现在正在省立医院检查，值班民警正在对其进行问话。” “燕祁然……跑了，谁能想到现在的房子底下还有密道？没追到他，但是密道通往的方向已经确定，警方正在全力展开布控。” 从诱导自.杀到利用药物干扰检查结果，到教唆自.杀未遂，再到如今的非法拘.禁、故意伤害以及潜逃，燕祁然所涉及的事件越来越多，再加上案件还牵扯到爱心孤儿院和欢送会，情况之复杂、难度之广大根本不是一个电话能够解释清楚。 ——燕祁然这个人，隐藏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皓沐正在重新看燕祁然的过往履历，心中的疑云久久不散，为此，他将燕家其他人的履历也一并调了出来，内心中隐隐有猜测。 不过，仅仅只是猜测而已。 想要得出真正的答案，他还需要关键性证据。 而这个证据，就在燕祁然在密室中囚.禁的那个人身上。 密室中的那位男人已经病入膏肓，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的只有眼睛和他的大脑。 密室中的医疗器具顶级又昂贵，燕祁然用最有效的药物、最高端的医疗技术、最精密的照料来最大程度延长男人的生命。 燕祁然很爱他。 皓沐想。 但比起爱，燕祁然对他恨意也许比爱更加浓稠。 他在一个完全无法行动的病人面前，一遍又一遍的播放运动会视频，人的欲.望是刻在本能之中的，当一个人无法行动时，他会向往正常的生活，可他日日夜夜只能够接触到这些，接触他原本轻易能做到却又遥不可及的事物，这简直是一种精神上的凌迟，会最大程度消磨他的求生意志。 可燕祁然却又吊着他的生命。 这个人到底是谁？ 燕祁然又为什么要这样做？ 皓沐的手越捏越紧，就连复印出来的档案纸上有了捏痕，逐渐皱起都没有发现。 他的嘴角也一点点翘了起来。 ——他太喜欢这样一种感觉了。 通过一个人的过往挖掘出那个人的性格，这简直是和摁下拼图最后一块时的感觉一样，有种淋漓尽致的异样的爽感。 燕祁然是谁？ 燕祁然经历过什么？ 燕祁然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太想知道了。 尤其是现在。 能让他感到愉悦的不仅仅是燕祁然，还有面前被推开了的病房大门。 顾晚洲赶来了医院，他的呼吸还未平复，显然是跑过来的。 林初涯并没有告诉顾晚洲病房号，这是皓沐故意不让说的，他也知道林初涯之后需要不停的打电话，顾晚洲的电话根本挂不进来。 所以，顾晚洲必然是通过不断询问，才找到他的病房。 这证明了顾晚洲真的很担心他。 这点小心机幼稚且无聊。 皓沐知道。 顾晚洲一定能猜到他的目的。 皓沐也知道。 可他真的太需要来自顾晚洲的情绪回应了。 顾晚洲推开了门，大步走进病房之内，抱住了皓沐。 他刚从片场赶过来，又是跑着上楼，身上温度热热的还没褪去，隔着衣服避无可避的传了过来。 他们之间似乎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顾晚洲没有问皓沐是怎么受伤、为什么受伤的，就只是静静的将他搂在怀里，温热的呼吸打在脸上，轻轻的，很痒。 ——因为两个各自没有说出口的事，因为一些超脱常理的直觉，在某一刻，他们的距离忽然变得很近很近。 皓沐趁机亲了亲顾晚洲的脸颊，然后无辜的抬起眼睛，一笑：“对不起，顾老师，我没有忍住。” “今天我是病号。”皓沐指了指额头上缠着的绷带，“可以有一些特权么？”- 与此同时，另一边。 《猎线》即将结局，关注度节节攀升，甚至比之前数据最好时还要高上一大截。 剧组官博再次抛出话题预热，热度继续上升，就当热度上升到某个节点时，某狗仔忽然曝光出了一组照片。 夜店灯红酒绿，人肩接踵。 皓沐穿梭在一群衣着暴露的男男女女之中，眼尾一抹微红，他喝醉的样子太好看了，好看像是无比熟悉这样一种热闹却拥挤吵闹的氛围里。 【娱记狗小仔V：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我好不容易粉上的演员居然是夜店咖？！】 第58章 [VIP] 第 58 章 第五十八章 一天前, 魏成功办公室。 林途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杂志，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神情极度不悦。 对面魏成功的表情也不大好看, 本就低垂的眉眼因为那点阴郁更显心事重重。 “魏哥！”林途砸下手里的杂志, 站起身, “你就不能想个办法打压一下皓沐吗！” 《猎线》即将大结局，各个方面的数据都碾压了《暗夜》, 林途这个对照组被喷得体无完肤，之前的“自导自演”事件被一遍又一遍的翻出来鞭.尸。 “当初可是你买水军骂我, 要让我虐虐粉卖卖惨，现在被扒了, 怎么能只有我一个人背锅？” 林途想起当初的事情就生气，都过去多久了？！黑粉一遍又一遍将当初的言论翻出来, 加粗标黑, 广为宣传, 搞得自己像一个跳梁小丑一样可笑至极。 “你就不能安静一点？”魏成功抬起眼睛, 语气不大耐烦。 林途听见魏成功的话, 一怔。 要放在往日, 魏成功都会好言好语的哄着他，他们怎么说也是同一战线, 皓沐的红火对于他们两个来说都不是好事, 更何况皓沐马上就要找到更大的金主靠山, 要是不在解约之前彻底搞到皓沐, 坏了皓沐的路人缘, 他们以后别想再出头。 林途没想到，魏成功今天竟是会如此暴躁。 网友骂他喷他笑话他, 魏成功也叫他安静。 林途的脾气一下子涌了上来：“魏哥！怎么？你现在难道想讨好皓沐？他不可能留下来了！你就只有我了！我们可是同一条船上——” “闭嘴！”魏成功打断林途的话。 他现在根本没心思听林途抱怨，替他出头。 就在不久前，魏成功接到了路惟之的电话。 路惟之要和他商量关于皓沐解约的事。 魏成功自认为自己有丰富的谈判经验，更何况现在他还手握合约，主动权在他的身上，皓沐想解约，那么他至少要恶心恶心即将接手皓沐的路惟之， 网络上有关皓沐的一切黑点，无论真假，魏成功全都在洽谈中有意无意的告诉了路惟之。 哪怕路惟之只是片刻停顿和迟疑，那都能算是他的胜利，谁知路惟之闻言却只是轻笑一声。 “是么？” 短短两个字，半点没隐藏语气中的轻蔑。 林途还在闹，聒噪的声音让魏成功无法集中精力思考。 不对劲。 魏成功实在想不通。 路惟之能够纵横商界多年，绝对不是一个不会隐藏情绪的人，哪怕要阴阳怪气，也会用最文雅的语气说得人根本无法反驳，不可能像今天在电话中那样，直接将轻蔑全都暴露出来。 ——那种感觉，就好像，他是在看戏。 魏成功，就是那场戏里的丑角。 观众并不需要费劲心力，对这样的角色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尊重。 那一种被轻视的感觉让魏成功浑身不舒服。 而且，为什么？ 路惟之为什么会那么喜欢皓沐，一定要签下他？ 皓沐到底有什么地方吸引路惟之的目光？ 门路？资源？能力？ 不，不可能。 如果真的有，皓沐不可能甘愿在自己手底下当那么多年的对照组。 魏成功的思路陷入死胡同中，情绪不佳，林途被吼了，更是不爽，冲着魏成功干瞪半天，没得到半点反馈，又气急败坏的回到沙发，一屁股坐下。 办公室的气氛陷入沉默。 而打破这份气氛的，是敲门声。 来者是一位狗仔，身上穿的是标配绿马甲，胸前佩戴相机，一见到魏成功和林途，就开门见山的问道：“我可拍到了皓沐出入夜店还谈恋爱的照片，你们打算出多少价钱压下来？” 狗仔内心对价格有一定预期。 毕竟现在皓沐炙手可热，路惟之也想签他，魏成功也必然能从路惟之手上拿到一大笔违约金，如果皓沐塌房了，他的合约泡汤，魏成功可一分钱都捞不到。 ——买下他手里的照片，将这些事压下来才是最佳方案。 至于拍到的照片，出入夜店所谓何事，和他搂搂抱抱的女子到底是不是女朋友，谁在意呢？ 狗仔本着大赚一笔的想法和魏成功谈判，谁知道魏成功不过看了一眼照片，便是冷笑一声：“压下来？我为什么要花钱压下来？” 皓沐不想留，未来肯定不会配合他进行任何工作。 路惟之又轻视他，从刚才的谈话之中，听起来是并不想给违约金的。 那为什么要压下来？ 为什么要让皓沐“清清白白”？ 魏成功毫不犹豫赶走狗仔，脸上终于露出了放松的表情。 狗仔必然将照片变现，或是使照片利益最大化。 经济公司不想买下来，皓沐现在背靠路惟之，其他公司暂时不好出手。 狗仔最好的选择就是将照片发出来，换取关注度和流量。 果不其然，一天后，狗仔将照片发上去了。 并且十分上道的采用了微博预告、直播揭晓、循序渐进曝光的方式。 短短几分钟，皓沐出入夜店的照片已经传遍全网。 魏成功翻看网络舆情，网友的回复他很满意。 【出入夜店？确定不是拍摄场景？《假笑》听说也有夜店戏码吧？】 【皓沐看上去那么正，为什么会是夜店咖？！】 【而且他的手还碰了女人！看第三张图啊！简直清晰到爆炸！】 【瞧他在夜店模样，指不定后面已经被捅过不少次呢，难怪路惟之能看上他，能进《假笑》剧组，卖的吧？】 【xs，粉丝居然还能洗，还拍摄场景呢，塌房就是塌房啊，干脆承认，果断脱粉不好吗！】 这一组照片自然而然也被剧组的人看到。 范阳华看到照片后，整个人炸了。 他是个极度严肃正统的人，他能够接受两人之间似乎不那么直的性取向——毕竟性取向这种东西是天生的。 可他无法接受皓沐居然是一个夜店咖这样一件事。 身为一个演员，一个公众人物，首先要做到的就是洁身自好！ 并且，皓沐要是出事，那将影响的是怎么剧组！ 范阳华直接一个电话打给皓沐。 皓沐过了很久、几乎是在电话要自动挂断的那一刻，才接起。 “范导，出什么事了吗？” 范阳华懒得客套，直击重点：“照片的事，你怎么解释？” “照片？”皓沐似乎并不知道这件事，疑惑，“什么照片？” 范阳华心直口快：“你什么时候去夜店的？还穿成那样？难怪在剧组里拍摄一结束就离开，还有人看到你在半夜出门，你给我解释一下，你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皓沐切去微博看了一眼——去董缚心会所调查时的照片，居然这么快就被爆出来了么？ 电话里，皓沐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范阳华也用尽了全身所有的耐心，只想听皓沐一个合理正当的解释。 可等到他几乎要以为是电话没有信号的时候，皓沐才支支吾吾的、轻声的说：“我、我不能说。” “您、您能不能先帮我压下来啊，我会想想办法的。” 范阳华冷笑一声，直接挂断电话。 这几几句话背后的答案只有一种。 ——皓沐经常去夜店，并且，会进行某些无法被曝光的事情。 很快，范阳华同皓沐打电话的视频也被发布到了网络上。 原本还对皓沐抱着一丝希望的粉丝们彻底震惊了。 【怎么可能！！】 【你说啊！到底是去干什么的！不过就是夜店而已啊！休闲放松娱乐，只要什么都没发生我们是不会离开你的啊！】 【姐妹，不要挣扎了，真的，如果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为什么要支支吾吾？如果是应酬他完全可以说出来啊！】 【想办法，还怎么想办法，想办法如何公关吗？做梦！】 而就在这则视频被曝光出来没多久，狗仔又爆出了另外一组照片。 空无一人的大街上，皓沐同一位高挑女子异常亲密，高挑女子取下身上的围巾，挂在皓沐身上，两人靠得极近，气氛暧昧至极。 【卧槽！他妈的，这个一看就是女朋友吧？！】 【真的假的啊！】 【夜店咖，还有女朋友，我的好哥哥，你还有什么惊吓是我不知道的？】 【脱粉了，我原本那么喜欢你，你之前被全网黑我也为你说话，你是夜店咖我还能忍忍，但是你有女朋友了？我不能接受。】 【笑死，别给我整什么谈恋爱是自由这种言论，那是给实力派的！皓沐现在有什么代表作？还不是靠一张脸让你们嗷嗷叫？靠什么赚钱，就得守着什么本分！】 网络已经炸了，各种言论像是油锅中溅入了水，噼里啪啦的往外蹦。 病房里，皓沐放下手机，像是全然不知网络舆论热烈似的，仰起头看向坐在病床旁的顾晚洲，笑了。 顾晚洲正在削苹果。 他的削皮技术不错，果皮绕着圈连成了一条，中间未曾断开。 就在几分钟前，他刚刚见证了皓沐影帝级别的声音表演。 病床上的皓沐翘着腿，悠闲的靠在床头，眼里甚至是含笑的，可他和范阳华通话时的声音却显得无比慌张，如果不是顾晚洲就在现场，他大概也会一不小心陷入皓沐营造的慌乱氛围之中，产生某种误解吧。 “我和范阳华的通话一定会被曝光。”皓沐捻起一片苹果，嚼了嚼，甜香味在嘴里溢开。 林初涯带着他的小队离开了医院，他们还需要继续调查燕祁然。 皓沐终于迎来了难得的安静以及和顾晚洲独处的时间。 “燕祁然做的？”顾晚洲问。 案件还没结束，不能公布太多信息，但顾晚洲身为“亲属”，再加上网络上已经逐渐开始有风言风语，发生了什么事不好猜，但涉及案件的人却十分容易得出答案。 能进入这间病房，顾晚洲自然是签过保密协议的，但皓沐依旧不能透露任何信息。 他没有回答是，也没有回答不是，只是凑近顾晚洲，俯下身，叼走了他刚削下来的苹果片。 微热的呼吸打在指侧，顾晚洲的手指不可察觉的一缩。 皓沐发现了他的这一微动作，正想说点什么，手机铃声却在此刻再一次响起。 他已经屏蔽了魏成功和林途，能打进来的必然不是他俩。 于是皓沐接起电话。 听筒里传来了席嘉致的声音：“需要帮忙吗？” 皓沐：“？” “网络上的照片我看到了。”席嘉致说，“很明显是魏成功故意的，而且背后一定有人助推，不然速度不可能这么快，虽然不知道你究竟惹了谁，但是如果需要帮忙，你可以随时告诉我。” 皓沐：“？” 这还是前一段时间问他“接近顾晚洲有什么目的”，让他离顾晚洲远一点的席嘉致吗？ 通过迟疑，席嘉致猜出了电话另一边的疑惑，开口：“抱歉，之前因为一些事，对你有些误解。” “没有关系的。”皓沐自然而然的接下了这一句道歉，虽然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他说完这一句话的下一秒，他明白了。 皓沐的手机忽的弹出了消息通知。 【微博：亲爱的[皓沐]，恭喜您通过实名验证！戳我开启你的微博之旅吧！】 顾晚洲的手机也在同一时间“叮叮”两声传来通知提示音。 【微博助手：您关注的账号用户2307892通过了实名验证，恭喜您，再次见到对方啦！戳我私信ta吧！】 【微博助手：您关注的账号用户2307892实名信息为[皓沐]，对方是个不错的演员哦！恭喜您找回好友！戳我关注他吧！】 他的手微微一顿。 那个他等待找寻了许久的、灰色的、名称成为一串无序数字的微博，终于在今天再次拥有了色彩和独一无二的名字。 ——皓沐。 他的直觉并没有错。 那个记忆中酷男孩、他一直在寻找的那个人。 一直在他的面前。 第59章 [VIP] 第 59 章 第五十九章 病房里十分安静, 薄薄的病房门外偶尔会透过脚步声。 “喂，喂？”席嘉致的电话并没有挂断，但是他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回应，他甚至确定了一下自己到底有没有断了信号。 顾晚洲放下手里的东西, 用湿巾擦干净手, 靠近皓沐, 对准电话话筒，简单粗暴的两个字：“挂了。” 席嘉致：“？” “你怎么——”他不知道病房中发生了什么事, 想问顾晚洲一句“你怎么也在这”，话才刚说到一半, 电话就被突兀的挂断了。 席嘉致：“……” 病房里再次安静下来，顾晚洲重新坐回病床旁的凳子上, 重新削起一个苹果——他的神色入场，只是手上的比方才缓慢了许多。 直觉成为事实的那一瞬间, 除了激动, 更多的是茫然。 仿佛朝阳升起前夕还蒙在天际的那一层薄雾, 不知如何驱散。 顾晚洲也不知道开口的第一句应该是什么。 一个铃声, 几秒钟的时间, 一个软件通知而已, 两个人之间的角色似乎一下子转变了。 顾晚洲需要时间来理清楚。 “你怎么挂断了？”是皓沐先开口。 “很吵。”顾晚洲强行解释。 皓沐指了指顾晚洲放在桌角的手机：“刚刚你的手机响了。” “嗯。” “是谁的消息？”皓沐笑着问。 顾晚洲并没有隐瞒：“我关注的账号通过了实名认证。” 皓沐的眼角依旧弯着，唇角的梨涡很好看：“那个你一直找的男孩？” 顾晚洲沉默了一会, 片刻后：“嗯。” 或许是看出了顾晚洲的语塞, 皓沐不再往下问, 只用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看向顾晚洲, 那点视线如同拥有了热度, 顾晚洲分明并没有对上眼神，耳廓却烧得滚烫。 手中的苹果皮断了一半, 掉到地面上。 他像是投降一样叹了口气，捡起半截苹果皮，抬起头同皓沐对视，说：“抱歉。” “为什么要道歉？”皓沐歪了歪头，几缕额发跟着一块往某个方向落，嘴角微翘的弧度很有少年感。 顾晚洲正想回答，皓沐便接着他自己的疑问回答：“是因为‘我找到他之前我没有办法接受任何一个人’？” 顾晚洲：“。” “因为‘不要突然说一些让我无法回应的话’？” 顾晚洲：“。” 皓沐又笑了，肩膀微微颤着，顾晚洲叉起一块苹果，堵进皓沐嘴里。 皓沐咬住苹果块，没有立马拿走，而是就这顾晚洲手指的力度，一小口一小口的咬，嘴唇离指尖很近，皓沐仰起眼睛看向顾晚洲，然后轻轻握住他的手，脸颊贴了过去。 顾晚洲的掌心是热的。 皓沐蹭了蹭，有轻轻眨了眨眼睛，嘴角是狡黠的笑。 顾晚洲发现了：“你早就猜出来了。” 皓沐没有隐瞒：“因为您对我的态度变了，很明显的，您都不躲着我了，你看，我让林初涯告诉您我受伤得很严重，您立马冲来看我。并且到现在都没有发现，我的伤口只有这么小一点。” 皓沐拆下额头上虚张声势的纱布，他的运气是真的很不错，明明挨了那么重一棒子，伤口却只是后脑勺微微肿起的肿块。 顾晚洲一时语塞：“……” “而且，很好猜的。” “顾老师，你纠结的时候拇指会无意识去捏食指关节。和我待一起时，总能看到您在做这个动作。” “虽然我并不想通过观察您的动作去推测您的想法，但是真的太明显了。” “您拒绝了我，可您觉得我和您一直在找的人很像，您连自己都说不出理由，就是因为一种直觉，所以您总是会观察我，也会去看手机——在我提交了实名申请之后，您的频率较以往提升了不少。” 顾晚洲：“。” “更何况，我自认为，我和以前的变化并不大。” “您认不出我的脸，但您一定不会忘记我。” 顾晚洲轻叹一口气。 “看到您这样的反应，我很开心。” 皓沐又笑了，眉尾的小痣跟着一块挑起，或许是病房里开了暖气，他的脸颊有些微红，整个人安安静静的靠着，看起来异常漂亮。 “你现在想要好好认识我了吗？” 他认认真真的看向顾晚洲。 “被疯子缠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从以前，到现在。 皓沐从没有在顾晚洲面前否认过过自己是个疯子的事实。 顾晚洲起身，坐到病床上，他轻轻摸了摸皓沐的头发，抚了过去，额头碰额头的同他靠在一起。 “对不起。”顾晚洲说。 明明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不应该认不出来。 不应该总是将人往外推。 不应该任凭直觉发酵却总是不言声色。 这个姿势实在是暧昧。 呼吸没完没了的混在一块，在唇缝之间摩擦得滚烫。 现在，可以接吻么？ 皓沐心里这样想着。 他仰起头，动作很轻，柔软的唇就这么轻而易举碰在了一块。 顾晚洲没有躲。 他好像再次陷入了某种纠结的状态中。 以前拒绝皓沐，是因为他想对自己、也对皓沐的情感负责。 在弄清楚自己对于一直在寻找的人究竟是怎么想的之前，他不愿意接受任何人。 那么现在呢？ 那个人就是皓沐——那他还需要躲么？ 或者说，他对于皓沐，是那样一种能够肆无忌惮亲吻的情感么？ 顾晚洲总是会在这一方面陷入无休无止的迷茫之中。 白痴。 他在心底里如此形容自己。 唇畔上的触感像是火苗，持续不断的撩拨着心底的那点冲动。 顾晚洲一点点搂上皓沐的肩。 ——就在他闭上眼，决定彻底将行为交给本能的那一刻，病床上忽然传出极度刺耳的手机铃声。 声音极重极响，警铃似的，环绕耳畔。 响起铃声的是林初涯强行留下的手机，不能静音不能断网，为的就是万一有出了紧急情况，能强行把皓沐从顾晚洲身边拖走。 皓沐：“……” 皓沐走到窗边，没好气的接起电话，听筒另一边传来了林初涯的声音：“已经找到了，你想得没错。” 雪白的窗帘被风吹起，风很轻，却凉得刺骨。 皓沐的眼神一点点变得严肃。 不过这样的严肃神情只在他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下一刻，在顾晚洲坐在床侧扶额懊恼的时候，皓沐快步朝他走去，捧起顾晚洲的脸，低头，很用力的在他唇上亲了一下，然后，又咬住他的下唇。 “再认识我一次吧，顾老师。”皓沐凝视着顾晚洲，眼里的那些眷恋，浓稠的几乎能够滴出来。 顾晚洲没有说话，但他没有躲开皓沐，并且牵住了他的手：“你要去哪？” “去处理一些被我猜到的突发情况。”皓沐回答。 “我帮你请好假。”顾晚洲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牵得有些用力，并且连语速都加快了一些，“等你回来，我想和你好好说说话。” 皓沐感受手上传来的力度，露出一个笑：“那我一定很快就要赶回来。” 留给皓沐的时间并不多。 刺耳的手机铃声再次响起，皓沐不得不放开手。 病房的门被拉开，又缓缓关上，迎面而来的是走廊上的喧嚣，那抹安静全都被留在了门后。 皓沐的脚步很快，医院停车场留了车，他坐上，飞快往某个地方驶去。 在顾晚洲抵达医院之前，皓沐就在推测燕祁然会做出哪一些事。 首先，燕祁然和董缚心的会所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皓沐曾去调查过会所，燕祁然拿到照片和录像并不难——而当燕祁然意识到皓沐和警方有关系时，必定会第一时间限制住他，例如，将当时的照片和录像寄给狗仔，或是皓沐的对家，从舆论层面，先进行打压。 《假笑》剧组中有燕祁然的人，范阳华的通话被曝光出来简直就是不需要想的事情。 捏造夜店事实，“女友”黑料，再加上范阳华的通话，网络上的各类言论就能压得皓沐一句辩解的话也不能说出口。 不论燕祁然处于一种什么境况，他都能促成这样一种情况。 这是一种警告，也是一种挑衅。 演员最需要的就是名声，就是路人缘。 一个扭曲事实的标题，一段以假乱真的话，几张充满迷惑性的照片，演员的名声就是这么容易就能被毁掉。 若是皓沐想要继续往下查，就要承担前途被毁的后果。 可皓沐却笑了。 威胁？警告？ 不过是一个不敢将自己的过往公之于众，走投无路的将死之人无能狂怒的报复罢了。 用名声换名声。 车辆快速行驶，皓沐将窗户开了点，冷风灌了进来，他似乎并不觉得冷，整个人的脸上都溢着某种无法忽视的兴奋—— 顾老师牵他了！ 顾老师说要和他好好说说话！ 只是耳机里林初涯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聒噪：“你推测的没有错。” 四十分钟前，病房里，皓沐正在一层又一层的往头上裹纱布，试图将自己的伤口包扎得看起来更严重一些。 “燕祁然快死了，所以他不会想要逃跑。”他一边包，一边对林初涯说，“他去的一定是个足以被他控制住的地方，同时，以他的身份进入这个地方不会被拍，也不会被怀疑，那里的人不会、也没有想过将他的行踪暴露出来。” “林初涯，这真的是一件很不好的事。” “前几次的自/杀案件，燕祁然都在模仿白鸽的手法。” “很显然，他对白鸽有一种近乎病欲的崇拜，所以，在他死前，或是被抓捕前，他一定会再一次模仿白鸽，并且，一定是白鸽第一次被众人所熟知的案件。” “十四年前的这个月份，曾经发生了一件事。” “爱心孤儿院失火案。”皓沐的眼神十分寒冷，他顿了顿，说道，“不，准确来说不是失火案，那只是为了安抚群众，减少恶性影响的说辞，真正发生的，是爆.炸案。” “爱心孤儿院、爆.炸案。” H市，爱心孤儿院。 对面的街道空空荡荡，被用警戒线隔开，警察们身穿防爆服，警惕的盯着漆黑的铁门和白色围墙上那些充满童趣的墙画。 围墙之后，洋溢着孩童们的笑声。 孩童们围坐在一块，零食、糖果摆在身侧，笑得开心又灿烂。 他们正中，男人一身深色西装，皮鞋考究。他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妆容挡住了他脸上的病气。 燕祁然。 他就坐在孩子们正中间。 他正在陪小孩们玩游戏。 看到铁门外的警察，还悠闲自得的挥了挥手。 ——燕祁然的手上，紧紧握着一个遥控。 遥控的感应器，连接的是爱心孤儿院大楼中，已经装了许久在今天终于被点亮了的，炸\\弹。 第60章 [VIP] 第 60 章 第六十章 爱心孤儿院的装饰十分温馨。 围墙被刷成了奶黄色, 庭院里摆放了许多儿童娱乐设施。 孩子们围坐在鲜绿色的草坪上，青草的香气沁人心脾。 他们很喜欢面前这位燕叔叔。 燕叔叔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带另一位帅气的哥哥来做义工，会给每一个人都带来礼物，还总会像这样围坐在一块, 陪他们玩。 不过这一次, 燕叔叔晚来了几天, 而且，今天的气氛非常奇怪。 老师们不靠过来了, 每一个表情都非常严肃，门口还围了不少警察叔叔。 “外面那些警察叔叔不进来一起玩吗？”一个身穿蓝色外套的小女孩疑惑的问道。 女孩的眼睛很大, 眨巴下来时就连睫毛轻轻颤动。 “一会应该会进来。”燕祁然回答，“不过现在他们不敢。” “为什么？”女孩用稚嫩的声音问, 其他小孩也一块抬起头，“为什么要抓您？” 燕祁然一笑：“因为我要炸了这里。” 孩子们眨了眨眼睛。 这一批孩子的年纪太小了, 还有几个是有大脑发育缺陷的, 燕祁然笑眯眯的讲这样的话, 孩子们根本无法判断出话语中蕴含的危险意味, 其中一个小男孩眨巴起乌溜溜的眼睛, 问：“炸了这里我们就可以不用学习了么？” “当然。”燕祁然说。 孤儿院内其乐融融, 燕祁然什么也没有做，没有提出任何要求, 关了孤儿院的大门, 只是不停的玩弄手上的遥控器, 抛起, 接住。 围墙之外, 刑侦大队正在联系其他部门，进行调度部署。 孤儿院附近的道路被交管部门拦截, 禁止通行，拆弹部队正在赶来的路上，对炸.弹可能会影响的街道的居民进行了紧急疏散。 谈判专家已经抵达现场，正在阅读有关燕祁然的卷宗。 ——他很有经验，曾经通过谈判解救过国际绑架案的人质。 只是这样有经验的谈判专家看到燕祁然的资料的时候，仍旧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为什么？” 燕祁然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 模仿白鸽犯案手法教唆自.杀； 利用药物造成董缚心血癌假象； 在别墅密室非法拘禁…… 种种所作所为，都不像是燕祁然——这个在富豪家庭成长的人可能表现出的行为。 而在孤儿院中安装炸.弹，在警察面前肆意玩弄远程遥控器，更不应该是燕祁然的人生经历所会做出来的事情。 燕祁然，燕家私生子。 十三岁那年被找回燕家，虽然开始燕父并不愿意将这位代表了他不贞的私生子带回家，对他不闻不问，他的日子并不好过，但后来，还是让他接受了最好的教育，给他过上了最富足的生活。 燕祁然也不负家族众望，从此之后人生一路开挂，撑起一整个燕氏集团。 ——燕祁然的行为逻辑与他原本应该有的心理逻辑完全相悖。 所以，一定有某个核心点使燕祁然的行为逻辑发生偏移。 这个核心点究竟是什么？ 十三岁之前，燕祁然经历了什么事？ 只是薄薄的几张调查卷宗，谈判专家暂时无法判断，能够让他产生猜测的调查还没有得出结果——被囚.禁在密室中的那位病人，他的身份还没有查出来。 谈判专家放下卷宗。 没有太多时间了。 晚一步交涉，孤儿院中的人质便会多一分危险。 于是他往前跨了一步，打开扩音设备。 谈判进行得并不顺利，不论谈判专家说什么，燕祁然都不为所动，没有半点要搭理的意思。 就在他打算更换沟通方式时，耳边一阵引擎轰鸣，一辆黑色的车朝他驶来，险险的停在他面前。 车窗拉下，青年的脸漂亮又张扬，他倚在车窗旁，说：“让我试试吧？” “危险，你往后面退退。”谈判专家挡在皓沐的车前。 “没事的。”皓沐探出车窗，凑到谈判专家的扩音设备旁。 “燕祁然，你想还原十四年前的孤儿院爆.炸案。”他顿了顿，“我就是爆炸案的幸存者。” “只有我在，才能让你还原当年的场景。” “燕祁然，我要进去。” 皓沐的声音依旧清朗，他的话却使在场所有人一怔。 草坪上，燕祁然猛的接住手中的遥控器，抬起头遥遥看向皓沐，眼中流露出狂热欣喜的色彩。 那扇紧闭的铁门，缓缓拉开了一条足够一个人进去的缝。 60-70 第61章 [VIP] 第 61 章 第六十一章 门只开了片刻。 在皓沐走进去之后, 燕祁然再次关上大门。 ——他完全没有想要其他人进来的意思。 谈判专家眼睁睁的看着皓沐，周围没有任何一个人试图去拦住他，十分震惊：“你们怎么能让普通群众进去？！” “我们已经经过审批。”林初涯解释，“而且, 他可不算普通群众, 您想想他刚刚说的是什么？” 【我就是爆炸案的幸存者。】 谈判专家一怔。 “他……” 他想起来了。 他也曾经参与过爱心孤儿院救援行动。 唯一的幸存者是个孩子。 火光冲天, 孩子站立于火光之中，一身青紫伤痕, 热浪扑面而来，他就只是站在那, 默然的看着火焰，看着被火光蚕食的房梁,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才缓缓转过头, 冲着他们露出乖巧的笑。 孩子是最不会掩饰情绪的。 当初和他一起参与救援的有两位同事, 他们都是心理学出身。 只一眼, 他们就看出了孩子笑意底下漂浮着的情绪。 兴奋、激动。 大火使他雀跃。 “皓沐？”谈判专家说出了皓沐的名字。 当时和他一块救援的两位同事——皓止千和童萱带走了这个孩子。 林初涯点头。 谈判专家没有再多说什么。 当初他并不赞同童萱和皓止千领养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不正常。 全身检查中, 脑部CT显示, 这个孩子的枕骨中窝凹陷, 大脑结构和寻常人有部分差异，这种差异导致了这个孩子有部分想法注定会异于常人。 ——他有与众不同的大脑, 他是一个生理结构上的“天生犯罪人”。 ——所以他着迷火焰, 所以他会在那场大火之中感受到兴奋。 诚然, 犯罪与否、犯罪原因不可能推给大脑结构, 不能因此判定一个人将来是否会违法犯罪, 更不能将诸如此类的理论压力转嫁到一个孩子身上。 但是，要将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孩子养育成人, 势必要费尽心力，会影响生活的方方面面。 没必要为了一个非亲非故的小孩耽误自己的时间和前途。 ——当时的谈判专家是这样想的。 他看着皓沐越走越远的背影。 漂亮张扬的青年，眼底依旧是常人无法理解的兴奋情绪，可他心里却平白升起一股信任感。 皓止千和童萱，将这样一个天生的疯子教得很好。 燕祁然是个疯子。 皓沐也是一个疯子。 或许只有疯子和疯子的交锋才能碰撞出结果- 皓沐踩在孤儿院的橡胶小路上。 爱心孤儿院重新修缮过，十四年前的大火痕迹已经完全被清洗，但依旧留下了过去的装饰风格。 例如走廊尽头的那一幅画。 例如总是播放的钢琴曲。 再例如，许多孩童和燕祁然围坐的那一片草坪。 草芽枯荣又起，兴衰不变，安安静静的度过了一年又一年。 皓沐走到孩子们中间。 他给每个小孩都分了一些糖果，孩子们拆开外包装，甜香气味溢了出来。 没有孩子不喜欢给小零食、还有长得漂亮的大哥哥，他们开心的给皓沐匀了个位置，叽叽喳喳的围在他身边。 “是漂亮的大哥哥诶！” “你和燕叔叔认识的吗？” “缚心哥哥今天怎么没有来？” “今天玩的是什么游戏？”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小女孩扑到皓沐怀里扬起脸，问道。 “想画画吗？”皓沐问她。 “讲个故事怎么样？”在一旁的燕祁然笑着说。 孩子们很开心，只要有人陪他们玩，他们都很开心。 “那我们或许需要换个地方。”皓沐捏了下女孩的脸颊，小孩还没张开，脸颊肉嘟嘟的手感不错，他看向燕祁然，“去图书室吧？” 图书室里有一张挺长的阅读桌，很适合围坐在一块画画。 燕祁然没有意见，他将遥控器放进口袋：“走吧。” 前往图书室要经过走廊，在尽头拐角的楼梯上二楼，孩子们有序的排成一排，白色裙子的小女孩似乎是他们之中的纪律委员，站在排头，跟着两人块走。 路上，燕祁然忽然问：“网络上的声音不太好听吧” “是有一些。”皓沐露出沮丧的神情，“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话还挺过分的。” “如果不抓紧时间为自己辩解，很快黄金公关时期就要过了。”燕祁然提醒，“你的经纪人应该不会帮你，你想要解约，现在你只能自己来。” “是啊，这令我有些头疼。”皓沐说，“不过我也很好奇，他会用什么方式或者什么话题来让我身败名裂。” 燕祁然轻哼一声。 皓沐也笑了笑，停下脚步：“到了。” 图书室的门是粉红色的，推门走入，内里装饰也十分童真，天花板是云朵灯，就连长桌都是弯曲的云朵状，书架粉蓝相间，还有不少充满童趣的贴画和装饰物。 孩子们乖乖巧巧坐到云朵长桌两旁，每个人都拿到了笔和纸，正在绞尽脑汁进行创作，皓沐和燕祁然各自坐在长桌两端。 走廊上的钢琴声透过门缝传了进来，皓沐开口：“燕祁然，我们以前见过吧？” 燕祁然也拿了一支笔，正在纸上画画，皓沐的角度看不清楚，离他近的那个孩子凑了过去，看了许久，疑惑：“为什么要画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 燕祁然的画并没有用过多的技巧，一个小男孩，身上的衣服破旧不堪，正瑟瑟发抖的躲在小巷中，他捂着嘴，缩在一个比他还要高的垃圾桶旁。 “他在干什么？”又有一个孩子凑过去问。 “他刚从他的家里逃出来，村子里的人都在找他。”回答他们的是皓沐。 孩子们抬头看向皓沐，疑惑：“为什么？” “因为他们都在做违法犯罪的事情。”皓沐用孩子们能够听得懂的话解释，“制作毒品。” 白裙小姑娘举手：“老师教过，制毒犯法的。” “对，所以他跑了出来，所有人都在找他。”皓沐说，“很辛苦吧。” “嗯。”燕祁然继续他手里的画，“翻过垃圾桶，睡在草丛里，桥底下，像一条狗，但是好像也没什么办法，被找到就会被注射毒.品，还会被活生生打死，他只是很想活下去而已。” 孩子们安安静静的听着。 燕祁然讲的并不是一个多么美好的故事。 一个出生在制.毒村庄的小男孩，从小被浸染在违法犯罪的染缸里，村里的人靠制.毒.贩.毒生活，甚至出卖自己的身体。 每一个人都是如此，包括他的父母。 但这一位小男孩并没有被环境同化——他看了很多书，知道这是违法犯罪，也知道自己正在踏上一条不归路，他不愿意。 “警察叔叔会把他们抓起来的。”白裙女孩说。 “没有办法。”燕祁然耸耸肩，“这个村庄在边境线的另一边，严格来说，不属于这个国家。” 解释完，燕祁然便继续讲画纸上的小男孩的故事。 “他真的很想活下去，哪怕喝下水道的水，也想活下去，东躲西藏的日子持续了很久，直到有一天他跨越了边境线，偷偷搭上了运货的卡车，因为非法入境被带进派出所，又被送进了孤儿院。” “我们的孤儿院么？” “嗯，是的。”燕祁然回答。 孤儿院之外，有材料被送到了林初涯手上，是医院送来的诊断报告，还有皓沐让他调查的一些事，看到上面的文字，林初涯沉默了。 谈判专家看到他的表情不大自然，问道：“怎么了？” 林初涯将报告递给谈判专家。 与此同时，燕祁然的故事还在继续：“他来到这里，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好好的活下去。” “只是原本以为？”小孩问。 燕祁然看向皓沐，皓沐回答他这个孩子：“对，当时的院长并不像我们现在的院长，他不是什么好人，甚至有些奇怪的癖好，会欺负孩子们。” 孩子们露出厌恶神情。 现在的爱心孤儿院在小孩们性.教育这一方面做得十分到位。 用孩子们能够接受的话告诉孩子们可能会出现某些恶魔情况，教会他们判断和防备，并在聘用工作人员时，通过种种心理测试排除了可能出现这类癖好的人。 ——可当时并没有。 瘦弱的小男孩也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 院长对他下手了。 “你本来就是个贱.人。”院长在他的耳边这样说，“如果不是我，你怎么可能吃好穿好，怎么可能活下来？你要感恩我，可你现在付不起前，你就只能这样偿还。” 燕祁然冷笑。 在淡淡的声音中，孤儿院的一切仿佛变得斑驳，洁白的墙逐渐泛黄，就连视线都被灰色填满。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一个晚上。 院长睡着了。 小男孩就站在院长的床边，手里提着一柄锤子。 他在院长的水里放了安眠药，一点轻微的声响根本无法让院长醒来。 小男孩猛地抬起手——他要了结了这个禽兽。 可是，在锤子即将落下的那一刻，院长房间的门忽然被推开了。 是另一个孩子，身上穿着孤儿院统一发的睡衣，手里抱着枕头。 ——他是今晚刚进来的孩子。 男孩的动作骤然顿住。 被看到了，被发现了！完蛋了…… 惊惧如蚁虫一般爬上他的后背。 他僵硬的放下手，缓缓朝孩子转过去，惊慌之际，听到孩子对他说。 “你这样不对。”稚嫩的声音没有过多感情，“你会留下痕迹的，至少你应该准备一个手套，如果可以，有一场大火，那才是最干净的。” 男孩手里的锤子砸在了地面上。 院长没有醒。 孩子也没有停留很久。 等孩子走后，男孩蹲在地上哭了很久，很久。 对孩子们说出的故事是经过润色的，小孩们只认为男孩差点干了一件坏事，想用一场大火来逃避。 “后来怎么样了？真的有一场大火吗？” “没有。”燕祁然说，“他太想活下去了，所以选择接受现实。” 现实就是不仅仅只有院长。 还有不同的人。 他很痛苦，可他却攒了很多钱。 他将钱埋在后援的槐树下，可忽然有一天，这些钱不见了。 “被护士拿走了。”这会接话的是皓沐，“护士发现了他攒下来的钱，全都拿走了。” 护士还以此为借口，不停的虐.待男孩。 “居然偷钱，居然偷钱！你死了算了，你还有什么脸活在世上？”一脚又一脚的踹在男孩身上，好疼，肋骨像是要刺进肺里，无法呼吸，男孩咳出了血，他拼命的想要往前爬，想活下去，不想死——他向远处伸出手，想要抓住哪怕一样东西。 “如果能有个人救我就好了。” 他的心里这么想。 如果有个人能救他。 就好了。 于是，就在几天后，耳边一阵炸响，火焰在瞬间燃烧起来，破旧的院舍刹那被大火吞没，护士和院长被卷入火海之中，他躲在孤儿院的角落，恰恰好躲过一劫。 当时有许多家具是木制的，被烈火灼烧时，会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在滚烫的温度和如凌迟一般的声响中，一阵脚步声传来，有人朝他走来。 他并没有看清来者的脸。 火焰的黑灰让他看不清面前哪怕只有一两米的人。 那道修长的身影在火海之中，只能看清扭曲的影子。 来者将他扶了起来。 他被救了。 可他什么也不会，于是，他就只能像平时一样凑了上去，可是来者却推开了他。 “你还没长大。” “你是谁？”在被抱出孤儿院的路上，男孩问。 “我也想给自己取一个代号。”回应他的声音十分年轻，像是只有十八九岁，火海外，天空有一群白鸽飞过，青年抬起头，忽然说，“叫白鸽怎么样？” “白鸽救了他。”皓沐说，“所以他才会像崇拜神一样崇拜白鸽，哪怕想要发疯，也只是想沿袭白鸽的路。”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燕祁然耸耸肩，“他可不像你那么幸运，在大火中能遇到一对愿意带走你的父母，没有人知道他活了下来，没有人试图寻找他，他也不愿意再回到孤儿院中，为了生存，他什么工作都愿意干，只要给足够多的金钱，他遭受了太多唾弃，但是这都无所谓。” “他不过想活下去而已。” 燕祁然嘲讽一笑。 ——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一个太简单太简单的愿望，对当初那个男孩而言却比登天还要困难。 在他成年的那一天，他被带进了一个房间中，因为他长得真的很好看。 邀请他的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少爷，他们谈起了恋爱。 这位年轻的少爷对他呵护至极，他也倾其所有掏心掏肺，他原以为自己的人生终于出现了转折，他可以在他仅仅只是想要活下去的愿望清单中在加上小小的一条。 他想和他的恋人一起活下去。 可是那一天，他再次被叫到了当初的房间中，他的恋人带了好几个朋友进来，那个晚上痛苦至极，他被死死摁住，好几个人肆意玩弄他，在结束之际，还给他注射了毒.品。 “乖。”恋人的声音如呓语般回荡耳畔，“只有这样你才不会离开我。” 燕祁然死死掐住自己，一下又一下的抓挠手臂，留下无数指痕。 “想活下去，就要戒毒。”燕祁然反问皓沐，“你知道那是多痛苦的一件事么？” 每一次毒.瘾犯了的时候就像是被丢入地狱，大脑之中的战栗，身体之中那种如同血管和肌肉混搅在一块的痛楚根本无法靠意志力扛过去。 他的恋人并没有放过他，他把他关到了那个房间之中——书房背后的密室，就在那一个小小的房间里，恋人，和他的父亲一块。 太痛苦了，太折磨了。 可他……还是想要活下去。 想活下去的想法是被刻在本能里的，不论身陷怎样的泥沼之中，都会扑腾着，拼了命的想要为自己争取到一丝喘息之机。 救救我。 他在心里如此祈祷。 就是在这个时候，白鸽再次出现了。 白鸽在他的面前，给他的恋人、恋人的父母亲灌下了药物。 他亲眼看着他们挣扎，跪着求他，辱骂他，看着他们逐渐无法动弹，最后以最不堪的姿态死去。 在他们的尸体面前，他再一次靠近白鸽。 这一次，他没有拒绝他。 这一次，他也看清了白鸽的脸。 孤儿院外，看到报告上的内容，谈判专家也迟迟没有出声。 活下去——无法实现的简单愿望，和连续两次出现的白鸽。 难怪燕祁然会对白鸽产生异样的情感，难怪燕祁然会试图还原白鸽所犯下的案件，如果是这样，他对董缚心所做的事的动机也能够被推测出来。 嫉妒。 他嫉妒董缚心。 嫉妒他的幸运，嫉妒他的顺遂，更嫉妒他健康的身体。 ——在接手燕氏集团之后，在人生似乎能看见光明的那一刻，燕祁然被确诊了血癌。 因为自己的过分不幸，他要靠药物操控另一个他认为十分幸运的人，将自己的痛楚转嫁到他的身上，从躯体上、从精神上彻彻底底的操控这个人。 一切仅仅只是由于嫉妒。 “没想到，燕祁然空白的十三年，居然是这种经历。”谈判专家叹了口气。 “不，这份调查报告，不属于燕祁然。”林初涯说。 图书室内，孩子们露出了惋惜的神情。 许久，终于有个孩子问出声：“这个很可怜的小男孩叫什么名字？” “关勋。”皓沐回答这位小孩，可他看着的却是燕祁然，“关勋，燕祁然曾经交往过的男朋友，就是你吧？” 围墙之外，一众警员和谈判专家已经彻底说不出话来。 “关勋，非法入境，无法确认身份，被转送孤儿院。”林初涯总结报告之上所写的内容，“遭遇非人待遇之后，在白鸽犯案之际，逃离孤儿院，成为燕祁然的恋爱对象，后白鸽杀害燕家三口，关勋利用当年的户籍改革和电子化改革漏洞，顶替了燕祁然的身份，以他的名义进行活动，并将燕祁然关在别墅密室中。” “别墅密室里的那个病人——他才是真正的燕祁然！” 第62章 [VIP] 第 62 章 第六十二章 读书室中有片刻安静。 在那短暂的几分钟内, 只能听得到呼吸声。 燕祁然似乎对皓沐能够推测出真相并不感到奇怪，他知道这是一件必然事件，不过他还是想听皓沐说出来：“你是怎么发现的？” “行为。”皓沐实话实说，“一个人的行为是永远不会欺骗。” “你的行为逻辑不符合心理逻辑, 既然如此, 那完全可以假设创造出新的逻辑。” “董缚心曾经说过, 燕祁然曾经交往过一个男朋友。” “这很好查，不论过了多久, 你们总是能留下生活痕迹的，互联网真是一件太好的发明创造——我们很快就查到你了, 关勋。” 验血、翻监控、走访调查、多部门协查合作、信息交流互通……要做的工作不少，但结果出的却很快, 当事情有了具体方向和目标，警察的效率总是可以比肩火箭。 “你要代替燕祁然, 在当时并不是一件难事, 燕父觉得丢人, 在燕祁然被带回家之后, 几乎没有介绍给任何一位亲戚以及合作伙伴, 虽说后来燕祁然也算衣食无忧, 可到底是燕家的边缘人，燕父从来没有一天真正放心过他, 知道他存在的人极少。” “大胆假设, 合理验证。”皓沐一笑, 漆黑的眼瞳里倒映灯光, “关勋, 你被找到了。” 燕祁然静静的看着皓沐，几秒后, 忽然开始笑。 哪怕如今已经穷途末路，依旧是一副文雅端庄的模样，丝毫没有那种弹尽粮绝的疯狂，可渐渐的，或许是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令他愉悦的事情，笑得越来越大声，笑得肩膀颤抖。 他抬起一只手，拇指撑着下颔，掌心挡住了一只眼睛，就这么抬起头看向皓沐：“你果然很有意思！” 一旁的小孩们表情十分茫然。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完全不知道面前的两人说的话都是什么意思，大人间的话题融不进去很正常，只是他们也不理解燕叔叔为什么忽然笑了起来，他们只是觉得燕祁然的状态很奇怪。 一双双乌溜溜的眼睛疑惑的盯着燕祁然，燕祁然收住笑意，对皓沐指了指门外：“出去聊聊？” “当然。”皓沐欣然接受。 两人走出图书室，门外是走廊，爱心孤儿院的走廊是全包式的，上半部分装饰透明玻璃，采光很好，两边装了避光帘，白日里太阳太大时，会拉上窗帘遮光。 而在走廊的角落，放了这一层的电表箱，并不大占地方，透过箱体中的缝隙，可以看到红点灯光，正规律的闪烁着。 燕祁然——或者说，关勋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皓沐，他就那样死死的看着他，仿佛要将这张脸刻印在脑海之中。 片刻后，他往后一仰，倚在走廊横杆，说：“难怪他当时要留下来。” ——他。 白鸽。 皓沐的表情一点点变了，对一切有关白鸽的事情，他从来不需要保留什么情绪。 他感受着自己的心跳逐渐加快，沉重的、用力的、近乎疯狂的撞击胸口，嘴角的弧度根本控制不住。 兴奋。 期待。 ——他真的激动极了。 “你知道他是谁。”皓沐根本没有压抑语气中的亢奋。 “当然。”关勋并没有隐瞒，“我们的关系……亲密到你无法想象，我们做过，很多次，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 他是故意的，故意说出这些话。 他早就知道皓沐。 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所崇拜的、敬仰的、瞻慕的那个男人，总是会在他面前提起“皓沐”这个名字。 男人总会在窗边静静的看着皓沐的照片——皓沐的照片很好找，网络上一搜就能看到，当然，当时皓沐被魏成功当成对照组，处于一种全网黑的状态，更多的是黑粉们做的黑图。 那一位在大众口中穷凶极恶的白鸽，在看到之后，会选择一条一条举报。 “他和我是一样的人。”他总会这么说。 “他说，你和他是一样的人。”关勋说。 皓沐笑了，他真的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兴奋到无以复加的情绪，他根本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也许是因为太过于愤怒了，总之，情绪的源头一定是因为白鸽——他就是为了找到这个人。 “你见过白鸽。”皓沐盯着关勋，“昨天？前天？你逃了，是白鸽收留的你，白鸽在H市。” 皓沐的眼睛瞳色极深，有种焦糖一样的浓稠，仿佛能在刹那看透他的内心，就是这样一双眼睛——关勋耳边响起了白鸽的声音。 【和他说话时，不要看他的眼睛。你会被看穿的。】男人顿了顿，【还有我，我会被你连累。】 “你嫉妒我。”皓沐观察着关勋的每一寸表情，“网络上那些爆料，不仅仅是警告，你在嫉妒，你想给我制造危机，你想夺走白鸽的视线。” “白鸽是谁？”皓沐，“他一定认识我、不，是我一定认识他。我们是一样的人？他看过我当时的CT报告，所以呢，他是谁？孤儿院的人？医生？警察？所以他当年要蒙住我的眼睛、要捂住爸爸妈妈的嘴，他不想让我发现他。” “嗯？你从什么时候认识他的？他的年纪要比你大三四岁，身高应该在一米八五以上，你是仰视他的，你提到他的时候总是抬着头，你的脖子肌肉记忆暴露了你平时的动作，有佩戴饰品的习惯，你们昨天做过，对么，这里。” 他指了指关勋的下颔线：“你被划伤了——所以他一定不是医生和警察这类特定职业，因为昨天是工作日，除了婚戒，他们身上不能出现任何饰品。” “关勋，你的每一点表情和动作，都能让我排除掉很多错误选项。”皓沐微笑的看着关勋，“你确定还要继续看我的眼睛么？” 【高智商配上一个不正常的脑子，关勋，你觉得会得到什么？】 “喂，关勋，摁下去吧。”皓沐看向他的手，关勋紧紧攥住遥控器，他在紧张，即使他的脸上没有表现出任何端倪，可他的手指已经按在了启动键，“按下去，这样我就可以对你动手了，让我拷问你吧，关勋。” 关勋捏着遥控器。 明明占据上风的应该是他，他能够随时威胁这一整个孤儿院，可是皓沐浑身散发的、无法忽视的压抑氛围乌云压境一样笼罩着他。 下一刻，皓沐攥住了他的手。 拇指抵着他的拇指，像是急切的要帮他摁下去一般。 冰凉的温度在手背上蔓延。 【不要给他任何机会去审视你，你会后悔的。】 “你不会摁，你当然不会摁。” “这里本来就不是你的计划。” “为什么要绑架这些孩子呢？你根本得不到任何好处，你的诉求是什么？你想要得到什么？你的期望又是什么？” “仅仅只是想还原白鸽第一次作案的场景？” 皓沐凑近关勋，放轻声音：“关勋，你实在太没有格调了。” 关勋手臂一颤。 “你以为你模仿白鸽的手法就能让他正视你么？” “不，不会的，关勋，你不敢，你不够疯。” “从始至终，你的愿望就只有活下去而已。” 关勋瞳孔微缩。 很简短的一句话而已，像是细针一样扎进血肉之中，绵延不绝的疼痛涌了出来。 他从一开始，就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可是现在，他快死了。 不幸的是他。 得血癌的是他。 被用这样一双令人心悸的眼睛审视的也是他。 皓沐一点点拉上窗帘，窗帘的布料厚重，遮光性十足，轻而易举的就将光线挡在窗外，只是他的动作很慢，光线像是被吞噬一般，缓缓消散。 “你什么也不会做，你所争取的，只是时间。” “白鸽，欢送会，你想藏起有关他的一切。所以你把这些东西放在哪？一定不会再是你家里的密室，是医院吧？” “你知道我为什么进来么？因为找出证据，也需要时间。”皓沐顿了顿，“好吧，主要是等手续，手续太麻烦了。” 私人医院外，警笛阵阵，警戒线隔开了路人和医院，病人们被紧急转移，为首的警官打开了医院地下通道的大门，防爆警察们冲进地下一层——在医院底下，竟是隐藏了一座工厂，毒.品的制作、运输、贩卖，在这藏匿在地下的工厂里有一套清晰分明的产业链！ 关勋的电话响了，皓沐并没有阻止他接听，是下属告诉他工厂的情况，核心人员被控制住，数据仅仅只销毁了一半，剩下的另一半，足够每个人在牢狱里度过下半辈子。 “怎么可能。”关勋摇头，不断后退，“你只有一个人，怎么会这么快？！不可能！” “怎么会只有我一个人？”皓沐露出不解的眼神，并严肃指正道，“请不要怀疑公安机关的工作能力。” 关旭愣住了。 皓沐便继续往下说。 “欢送会？根本和白鸽没有关系。”皓沐盯着关勋，“那只是你一意孤行借着白鸽的名义创办的组织！太没格调了，你真的太没有格调了。” “白鸽只能是一个人，不能是一个组织——那样太没劲了！” “可你却没有办法和他共情，你没有办法理解他的这种想法。” 关勋的手臂在颤抖，他根本无法控制住骨骼肌的战栗。 皓沐说的每一个字都让他心寒，冰锥一般狠狠刺进他这个将死之人的心里。 “想让他看到你？不可能。” “你们从来都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仿佛血液倒灌，关勋的身体渐渐凉了下来，蓦地，他后背一颤，缓缓看向走廊尽头的那个画作——他忽然意识到某种可能性。 无法共情白鸽，无法理解他的想法。 以他的名义创办了欢送会，让警方盯上他。 怀揣某种挑衅的目的靠近皓沐，被他审视，暴露。 他对白鸽没有一点用处，甚至，是一个拖累。 他所认识的白鸽，会如何对待一个拖累？！ 画作上的钟楼晃动，诡异的钢琴曲响在耳畔。 关勋的瞳孔逐渐散开。 大脑像是被浸入海水之中，无法思考，无法呼吸。 这是一种什么状态，他实在太熟悉了。 他逐渐失去自己的意志，失去了对整个身体的控制权。 在意识彻底消散之前，他明白了。 他试图用暗示的方式操控他人，自己同样早已将这类暗示刻在脑海中。 他用暗示模仿白鸽。 白鸽却要用同样的暗示除去他。 关勋从口袋里取出刀片——他甚至不知道刀片是什么时候放在口袋里的，也许是一开始，不过他不需要知道，也不想知道，没有任何意义。 刀片锋利，已经划破了他的掌心，划破动脉只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哪怕刀片不能夺走他的生命，但只要暗示不解除，他就不会停下自.杀的动作。 疼。 关勋闭上眼。 怎样都好。 在过去很多时候，他总是会出现某种沮丧的情绪。 无所谓吧。 他这样想。 反正他的人生从始至终都是一场木偶戏，他从来没有办法选择。 正如月球始终围绕地球转——难道月球就有得选择么？ 绝望之中，关勋放任自己沉进疼痛却不自知的黑暗里。 下一刻，耳边一声碎响。 皓沐直接砸烂了画！ 他的手里是从杂物间中抽出来的铁棍，毫不犹豫的砸向画里。 钢管插在画和墙的中间，然后，他直接关掉了电闸。 钢琴音戛然而止。 皓沐的声音在这样突然寂静下来的走廊中，尤为清晰。 “有一段时间，我的愿望是一睡不醒。” “太痛苦了。” “我甚至已经分不清人脸，一切都是空白的。” 他总是不愿意回忆起当时那段时间。 皓止千和童萱死在他的面前。 他被捂住双眼，耳边只有大火燃烧皮肉的声音。 整个过程，皓止千和童萱因为不想被儿子听到，到死都咬紧牙关，没发出一丝声音。 皓沐走到关勋身旁。 “我和白鸽不一样，我们从来不一样。” “这里——”皓沐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从来都不能当做成为一个疯子的理由。” “你以白鸽的名义朝圣。” “关勋，你该死。” 皓沐取出手.铐。 在今天，在这一个小时内，他拥有手.铐的使用权。 “可你不能死。”皓沐蹲在关勋身侧，语气淡然，可眼神却亮得像是泛起了光，“你还要让我找到他。” 锁扣紧锁的声音清脆。 皓沐拉开窗帘，林初涯带着警察们冲进来，孤儿院老师们也赶往图书室，抱着孩子们哭，孩子们却没有搞清楚真实情况，茫然的替老师们擦去眼泪。 关勋失魂落魄的跪坐在地面上，直到警察进来将他带走。 起身的那一刻，他的身上飘下一片白羽，和一张纸片。 “这是什么？”警员捡起。 是一张船票。 设计漂亮的船票以黑白为主色调，简单凌厉。 在最显眼的那一个部分，设计师用了笔锋凌厉的字体写了五个大字。 ——海上演唱会。 第63章 [VIP] 第 63 章 第六十三章 在皓沐走进孤儿院同关勋对峙的时候, 魏成功依旧在时刻关注网络上的动态。 皓沐最近人气高，稍微有点新闻都能爬上热搜，今晚《猎线》大结局，再加上“夜店咖”、“谈恋爱”这类的关键词, 这次的塌房事件可谓是关注度爆表。 皓沐迟迟不回应, 舆论已经逐渐有要炸开的趋势。 【回应呢回应呢回应呢回应呢？】 【怎么不敢回应？是不知道怎么回应吗？】 【肯定是在编啊！还没想好怎么编罢了！】 【你们在说什么呢！我们家皓沐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他一定是在夜店里体会下个角色的心路历程！[狗头]】 【楼上, 四十米长刀差点没有收起来。】 【皓沐出来，回应已经给你写好了, 快点来抄：很抱歉占据公众资源，我前往酒吧夜店只是剧组团建活动, 根本……[点击展开]】 【哈哈哈哈哈哈楼上会说话你就多说点！！】 【怎么还没有声音啊！抄都不会吗！】 舆论上的情况让魏成功十分满意，他合上专门用来看数据的电脑, 联系《猎线》剧组认识的工作人员。 接起电话时，工作人员走到角落, 根本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剧组里的气氛十分严肃。 今天是《猎线》播出的最后一天, 数据至关重要, 公关组在不停想方案, 但不管哪种解决办法, 都必须要由皓沐亲自来, 至少也需要他在大众面前露个脸。 然而现在谁都无法联系上皓沐。 “打皓沐电话，一直是关机状态, 联系了《假笑》剧组, 也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组长已经急死了。”那位工作人员说, “我们还去找了路总, 但是路总一点回应都没有，说他忙, 让我们自己看着办。” “路惟之不打算管他么？”魏成功准确找到文化重点。 “不知道。”工作人员压低声音，回答，“路总没有明确表态，电话挂得很快。” 魏成功开的是外放，林途听到工作人员的回答，笑了，语气间不免有些幸灾乐祸：“路惟之这是不想管吧？后悔要签他了吗？” 魏成功想了想：“应该是想趁机再看看皓沐值不值得签吧。” 明星能不能火，能火多久，除了靠资本，还有靠运气，更看的是这个人够不够聪明。 运气够好的人才能红得长久。 够聪明的人才能走得远。 上一次——魏成功试图用两张和顾晚洲共同出入的照片抹黑皓沐炒作失败，魏成功总是这样认为皓沐背后还有其他人在助力。 否则以皓沐傻白甜的性格，怎么可能从之前那场舆论战里脱身而出？ 之前魏成功一直猜测这个人是路惟之，但这一次路惟之显然不打算参与进去。 魏成功勾起一抹冷笑。 这一次还有谁能救你？ 皓沐一定不会留下来，魏成功已经和皓沐撕破了脸皮，如果让皓沐真的在娱乐圈混出一席之地，再背靠一个路氏集团，那魏成功之后的日子未必好过。 ——他必须要趁路惟之懒得插手相助皓沐的时候，彻底毁了皓沐，断了他后面东山再起的希望。 不过这一次魏成功不打算用太激进的方式，他对林途说：“之前预告了晚上9点要做直播，你去准备一下，记得在直播里提一些皓沐的事情。” 林途平时不聪明，在打压皓沐这件事上却异常敏锐，魏成功稍微提一句，还什么要求都没说，林途便连声应好。 魏成功也私底下联系了大粉，让她们去直播间及各大平台带一带节奏。 【大粉1号：收到，我们绝不可能让兔兔受委屈！】 【大粉2好：就是就是，皓沐那小瘪三，这回塌了这么大的房，看他还怎么复出。】 【大粉3号：魏老师看我们的吧！誓死守护兔兔！】 为了以防万一，魏成功还联系了水军。 晚上9点，《猎线》大结局正式播出，林途的直播间准时开始。 林途在直播间中依旧是平日里小白兔的形象，对主持人彬彬有礼，大粉们疯狂刷礼物，林途连忙：“大家不要刷礼物，千万不要刷礼物，这次的直播本来就是粉丝福利，没有想要大家刷礼物，这些礼物钱我一会会给大家全部退回去。” 【宇宙第一爱兔兔：不要退不要退，最近兔兔受委屈，这是大家给你的礼物！】 这位“宇宙第一爱兔兔”，就是大粉之一，在魏成功授意之后，就在粉丝群里大肆宣传皓沐的劣迹以及林途被皓沐打压的事迹，引发一群兔兔女孩震怒，纷纷来到直播间要安慰林途。 【宇宙第一爱兔兔：兔兔不要难过，我们是你坚强的后盾！】 听到“受委屈”这三个字，林途的表情逐渐难过下来，他极力想要让自己在粉丝面前表现得阳光向下，但那种失落的情绪是镜头怎么也无法挡住的。 弹幕一片心疼。 林途在心里笑。 难过？并没有。 他现在幸灾乐祸得想笑。 不过他还是得在粉丝面前表演一番。 就这种自然的坚强却失魂落魄的情绪，他可是对着镜子练过无数遍，粉丝们拿显微镜也找不出半点破绽。 “没事的大家，不用担心我，工作嘛，有点曲折很正常。”说完，林途轻轻咬住下唇，眼眸微垂，放在镜头角落的拳头不自觉握了起来，似乎是在极度忍耐。 他这话虽然是在让粉丝们宽心，实际上，是在告诉粉丝们，他的确在工作中受到了排挤，排挤他的那个人就是皓沐，没错。 聪明机智的大粉们自然解读了林途的言下之意，弹幕里的关心担忧心疼简直要溢出屏幕。 林途趁热打铁，继续楚楚可怜：“大家不要在直播间提皓沐的事，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也不能多说，夜店和女朋友这类事……算了，我真的不知道。” 粉丝自动把林途的话解读成：【夜店和女朋友的事是真的，林途碍于同事关系以及合同的保密协议不能将皓沐的私事往外透露。】 “《假笑》当然是他自己去争取来的，当时很多人都有去试镜过，但是选上的却是皓沐，他一定付出了很多努力吧。” 林途粉丝解读：【《假笑》那么多实力派都去试镜过，凭什么是一个没有代表作、没有路人缘的皓沐选上？他一定是使用了不正当手法。】 林途三两局似是而非的话，在大粉和水军的带领下，粉丝们已经完全被带偏节奏和想法，直接冲到了《猎线》的播出平台和《假笑》官微之下。 【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不为自己解释么？都是事实心虚了是吧？】 【装什么死呢？再不出来，一会的互动问答我刷爆你们的微博！】 【皓沐你真的伤了我的心，你要不出来解释我真的白瞎了我的感情。】 【粉一个塌一个，我再也不追星了。】 席嘉致也是时刻关注着网络上的动态，在皓沐电话里听到顾晚洲在医院里，便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只是来的时候皓沐已经不在了，只有顾晚洲一人独自坐在病床旁，旁边的桌上摆了一颗削到一半的苹果，因为太久没有动过，外层已经氧化了。 顾晚洲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眉心轻微皱起，看上去十分苦恼。 “你在想什么？”席嘉致解读顾晚洲的表情，“魏成功又对皓沐动手了，路惟之没有要帮忙的意思，你要我出手对吧？” 顾晚洲摇了摇头，如是将所思所想说了出来：“他刚刚走的时候亲了我。” 席嘉致：“……” “我在纠结这是什么意思。”顾晚洲的语气有种超乎想象的认真，“我们说好等他回来要聊聊，但我还没想清楚。” 席嘉致：“……” “祖宗，现在是这种时候吗！”席嘉致直接将手机怼到顾晚洲面前，“你看，热搜都爆了！现在当务之急是让皓沐出来公关！夜店和恋爱，能做文章的地方太多了，如果没有处理好，以后真的很难翻身！” 黄金公关时间本来就短，现在又正好处于《猎线》大结局，热度最高的时候，林途的直播间又在有意无意内涵皓沐，必须尽早让皓沐出现回应！ “你怎么一点也不急？！”席嘉致诧异。 “你为什么那么急？”顾晚洲反问。 席嘉致：“……” 席嘉致要气笑了：“能为什么？你找了人家那么久，现在好不容易双向奔赴了，能没点后来？那万一要是成了，总不能让你未来的另一半路人缘崩塌吧？那以后万一要公开我也不好做公关啊！我不为了你，我也得为未来的我减少工作量啊。” 席嘉致在内心叹了口气，身为经纪人，却操碎了当妈的心。 闻言，顾晚洲的点了点头。 席嘉致感到欣慰。 虽然顾晚洲在情感上不太开窍，但工作中的事还是一点就通的。 顾晚洲：“所以，我该思考的不应该是他是什么意思，而是我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 席嘉致：“……” 在席嘉致几乎要两眼一抹黑晕过去的同时，另一条词条悄悄爬上了热搜。 有人在社交平台上上传了一组照片。 警方在爱心孤儿院和私人医院外拉了警戒线，将人群隔在警戒线外，道路交通被封，防爆警察全副武装，在两地等候命令。 【爆料路人：似乎是有人劫持了孤儿院，还在孤儿院里安了炸.弹。】 这种大规模的疏散、封锁行动是不可能将消息完全封住的，总会有人将现场情况发到网络上，而如果没有在一开始就做好解释引导工作，很容易让谣言四起，造成群众、网民的恐慌。 网安部门早就联合其他官媒做好了一系列舆论预案。 刚一监测到这条微博的发出，H市地方媒体立马让守候在爱心孤儿院的记者打开了直播。 官媒自带天然流量，一众网友涌进直播间内。 【卧槽究竟什么情况？】 【燕某？燕祁然？欢送会？等等等等，信息量大到爆炸！】 【我真的点进了官媒的直播？！我天，这说的是什么？劫持孤儿院？这真的不是小说里才会发生的事情吗？！】 记者在镜头前，像公众介绍孤儿院内的情况。 “燕某劫持爱心孤儿院幼儿，警方已经派人进入谈判，目前谈判的情况……行动了！警方在另一家私人医院发现地下工厂！现在，爱心孤儿院的救援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 只见镜头对准了孤儿院大门，警方在指挥下一丝不乱的冲进孤儿院，孩子和老师被有秩序的救出，警笛长鸣，很快，那位始作俑者——燕祁然，也出现在了画面里。 他双手被铐上手.铐，外面被衣物包裹一层挡住，两名警察押着燕祁然的肩膀，不允许他有任何可能会挣脱的动作，红.蓝.相间的警灯映在他惨白的脸上。 皓沐跟在不远处走出来，摘下用于记录现场情况的隐藏式耳机和摄像头，交还给林初涯。 那张在人群中格外突出的、清秀漂亮的脸出现在屏幕里，所有观看官媒直播的人一滞。 【？？？？？？】 【我没有看错吧？这是谁？】 【卧槽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有点懵逼，不对劲，关掉，再看一眼……】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 记者似乎看到了直播里的震惊和茫然，但她拥有作为官媒记者的职业素养，不慌不忙给大家介绍：“刚刚走出来的呢，就是北城公安请来的刑侦顾问，皓沐。” “之前，就是他只身一人，深入前往同欢送会有关的会.所，获得关键性线索，帮助本案侦查取得重大突破。” 记者的声音温婉好听。 直播间整个炸了。 第64章 [VIP] 第 64 章 第六十四章 【？？？？？】 【我只想说卧槽？】 【真的假的？我没看错吧！这是谁？皓沐？】 【各位兄弟姐妹帮我看看我的耳朵和眼睛有没有出问题！皓沐？刑侦顾问？主持人说什么？皓沐只身前往会所？每个字都认得, 怎么凑在一块反而听不懂了？】 【有没有课代表帮我想想，我是该震惊燕祁然和欢送会有关系，还是该震惊皓沐是刑侦顾问？】 【等等等等、皓沐去会所？是不是就是那张照片？所以他是为了去找线索，不是夜店咖？】 不远处, 皓沐也看到了记者的摄像头, 对镜头挥了挥手——他的额角还缠了绷带, 那是之前在燕祁然家的密室中伤到的。 直播间的网友精准捕捉到这个伤口。 【嘤，前面的姐妹, 你的推测应该是对的，皓沐都受伤了！昨天《假笑》路透还没有这个伤口的！】 【我震惊了, 我真的震惊了！】 【我突然想起来之前在某个社会事件博主的直播间里看到过皓沐！戳论坛戳论坛，我把链接发出来！】 很快, 论坛里的某个新帖飘上了首页。 【楼主：[链接]大家戳这个链接，之前是有群众在北城公安局门口闹事, 就是被皓沐劝走的, 我当时就以为他是热心群众, 还在想警察的事, 他掺和什么呢, 没想到, 皓沐就是公安的人啊！】 【原来皓沐不回应，是因为不能说。】 【呜呜呜, 我果然没有爱错人！！】 【刑侦顾问诶！太帅了吧！】 【官方辟谣, 我看看谁还要抹黑我们崽崽！】 某个正在抹黑皓沐的人还在直播间中暗戳戳内涵皓沐。 “是的。”林途软软的说, “之前高原的拍摄是我一个人去的, 因为当时收入并不多, 还累，总有人不愿意去的。” 这话落在粉丝耳朵里, 就成了：皓沐嫌钱少还累，把脏活累活推给林途。 “上一次画展吗？创意策划是我，不过我把创意让出去了，毕竟他比我更需要那次的曝光，帮一帮人家是应该的嘛。” ——皓沐抢了我的创意才能够得到曝光，他根本没有真才实学。 “我们之前住在一块，他总是回来得很晚，应该是在准备第二天的工作吧。” ——他每天都打扰人休息，回来那么晚？是去夜店玩了吧，毕竟人家是夜店咖呢。 弹幕里一片同仇敌忾，看着弹幕，林途心里总算有种落到实处的安心感。 ——皓沐就该是他的对照组，就该为他背锅，就该被他踩在脚底下。 最近皓沐的人气飙升让他感到十分不安，让他有种自己守了多年的领地被占领的不适感。更何况，皓沐明明就是他的垫脚石，居然能够被路惟之看上，还要解约，要被签走？！谁都可以，凭什么是皓沐？ 前些日子，林途真的苦恼极了，本来就在思考应该找个什么借口黑皓沐一波，没想到他居然自己去了夜店，还被拍了？ 这不是送上嘴的黑料么？ 林途的安心并没有持续多久——直播间里出现了一些评论。 【……建议不要再提皓沐去夜店的事情啦。】 【不对，建议不要再继续在直播间里提皓沐了。】 【对啊，再提你会后悔的。】 【林途，你可长点心吧……】 这几则评论和直播间里的护崽气氛格格不入，粉丝们立马冲了这几位评论者。 【为什么不能说？】 【谁架子这么高啊，有问题还不让说么？】 【你算什么啊？你难道是皓沐的腿毛吗？】 【好吧，是我多管闲事了……语尽于此。】 系统提示这位路人离开了直播间。 林途长舒一口气，暗暗引导粉丝们，遇到这种人直接开冲，不要留手——毕竟皓沐的腿毛和皓沐一样讨厌。 他这一口气还没舒完，直播间的观看人数瞬间飙升，涌进来一堆网友。 【哪来的小绿茶？！】 【瞧瞧这直播间里都说的什么话？】 【还同期出道呢？人家为社会做贡献，你却在这里颠倒黑白内涵人家？】 【好心人来提醒你，还引导粉丝把人骂走？】 【粉丝年纪不大被你带着走，别以为所有人都会被你蒙蔽！】 林途被弹幕说懵了，这才想起来要求助魏成功，一点开手机才看到魏成功几分钟前的未接电话和未读消息。 点开语音，跳出的事魏成功气急败坏的声音：“你不要再说皓沐的话题了！” 林途这才顺着魏成功发的链接点进官媒直播间。 直播已经结束了。 由于案件的审理到侦破还需要很多过程，问讯、笔录、整理成案卷、还需要递送给检察院，许多与案件有关的细节在案件彻底结束之前不能透露太多，这次的直播也是为了及时解答公众疑惑，通报基本情况，避免出现不必要的舆情危机。 林途用二倍速看完了正常报道回放。 在听到记者说出皓沐的顾问身份时，整个人像是被骤然冻住的冰雕，整个人怔怔不知应该做出什么反应。 怎么会…… * 范阳华走进罗从连的茶室里。 由于主演出事，这两天，《假笑》也是受到了舆论的影响，不少吃瓜网友冲进官博底下，质问导演和编剧选人的时候为什么不做好背调。 范阳华坐在茶几旁，手里捧着茶杯，里面是上好的茶叶，茶香四溢，可他却喝不进去一口茶。 他的情绪很不好——他本来就是爆脾气，这些年也都强势惯了，懒得去掩饰自己的情绪。 他现在非常生气。 不仅仅是因为剧组此刻正在承受的舆论攻击，更因为自己和皓沐的通讯被偷偷拍摄了放到网络上。 虽然拍摄者已经被找出来，但是流传出去的视频就像是泼出去的水，明明只有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而已，却能被无数人曲解成无数种不同意思，甚至还成为了皓沐塌房的直接证据。 这完全偏离了范阳华当初那通电话的用意。 比起范阳华的怫然大怒，罗从连要淡定许多。 他轻抿了一口茶，语气也是淡淡的：“都提醒你多少次改改语气，改改语气，人家皓沐没耽误拍摄，照片里到底有什么事也没有问清楚，你急匆匆的质问人家做什么？而且咱们也背调过，他的人是不错的，演技在线，是经纪人拿他当对照组，又恰好这段时间在解约期间，肯定是会发生点什么，你看看，还是那么急，被人捏住恶意揣测了吧？” 范阳华叹一口气：“也怪我。”他顿了顿，“你都知道会出事怎么还要他？” 要知道，一位主角足以影响一部电影后续的进程。 经常有电影、电视剧因为主角出事而无法上线。 罗从连慢悠悠的品了一口茶：“网络上的那些，都是小打小闹，真正会影响到电影的，得是一个人的人品。” 罗从连放下茶杯，点开了之前皓沐试镜的视频。 神色状态瞬间的变化不会骗人。 临场发挥的姿态和实力不会骗人。 罗从连放大画面，最终定格在皓沐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睛，切换状态的那一瞬间。 “以前有两位朋友总和我讲，动作，永远不会骗人。” 直到现在，罗从连时常会想起自己那两位朋友，他并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也不清楚二人的职业，他们是在旅行途中碰到的。 那是一对气质不凡的夫妻，有思想有自我。 他们结伴走了一段路，那对夫妻告诉他：“动作，永远不会欺骗。” 当时他正好遇到一些难题，是夫妻两人给了他建议，同样，他也倾听了这对夫妻的烦恼。 有个孩子，他们很想带回去，那一定是个不好教的孩子，他们没有把握能将这个孩子培养好，也很担心由于自己的冲动，导致那个孩子没有得到更专业、更具有引导性的教育。 “你把这想法放脑中一周。”当时的罗从连建议，“如果第三天起来还有这样的想法就去把他带回家吧，没必要想太远，总是想太远的人生一点也不幸福。” 茶针在茶水中上下悬浮着，氤氲雾气缓缓升腾，罗从连将视频发了出去：“既然咱们选择了这位主角，那就是相信他这个人，怎么可能让我们的主角受委屈？” 五分钟后，#假笑试镜#的词条冲上热搜。 《假笑》剧组将当初的试镜视频发了出去。 试镜视频最考验一个人的演技，完全没有任何后期加工，没有配乐，摄像头又藏在暗处，连角度都不一定合适，哪怕有一点刻意训练过的痕迹都能被看得一清二楚——这样的镜头，只有真正有实力的演员才能够把握住。 视频一发，立马登上热搜前排。 《假笑》剧组趁热打铁，剪了一波片花，为电影做宣传。 【电影假笑V：让我看看是谁的小眼睛没有看到我们有爱的两位主演？[视频]】 【啊啊啊啊啊！我太期待了！】 【妈耶！之前一直担心皓沐接不住顾老师的戏，现在我放心了！Ps.他们真的好有cp感！】 【是谁说皓沐的演技不好的啊！】 【嘤，皓沐真的是宝藏吧！】 第65章 [VIP] 第 65 章 第六十五章 《假笑》官博发的片花并不长, 只有十几秒。 阴暗密闭的房间之中，皓沐饰演的角色坐在角落的椅子上，光影落下，地面斜投出长影, 他的双肘撑在膝盖上, 十指交叉抵住下颔, 阴影遮住了他的眉眼。 镜头一转，门被打开了, 阳光切割阴暗，顾晚洲饰演的角色走了进来。 皓沐抬起头。 他们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对视着。 画面就在这里静止, 屏幕缓缓变黑，最终渐显出水墨般的“假笑”片名。 在试镜片段和片花微博之后, 范阳华也发了澄清微博。 【范阳华V：之前我的视频被传得到处都是，还被以语气来作为恶意揣测的证据, 因为一直在寻找是谁泄露视频, 所以未曾在微博上进行回应。我在此郑重声明, 不论我私底下如何同我的主角们交流, 我都不允许网络上的无聊者, 以此为武器攻击我的主角们！】 【泄露视频者已经找到, 法务组正在追究其法律责任，希望由我引起的恶意揣测能够平息。】 对于视频泄露者, 范阳华没有透露太多, 但万能的依旧扒出了偷拍者的身份——燕祁然投资过《假笑》剧组, 这个人就是燕氏集团的员工！ 【卧槽细思极恐啊, 燕祁然的员工去偷拍范阳华和皓沐的通话？】 【已知燕祁然可能违法犯罪, 皓沐是刑侦顾问，在范阳华和皓沐通话被偷拍并被发上微博的半天后, 皓沐帮助警方逮捕了燕祁然……】 【我是不是能猜测，这则视频能被放出来，是因为燕祁然想要警告皓沐，让他不要多管闲事？】 【太可怕了吧……如果最后燕祁然没有成功被抓捕，皓沐岂不是要被这种莫须有的罪名搞得身败名裂了？】 这一位被扒出来的偷拍者就像一滴水，溅进油锅之中，本来就热闹的互联网舆论似乎又被推上了更高峰，皓沐热度指数直线飙升，连带着《假笑》、《猎线》的讨论度也一块爆表。 当然，此刻的皓沐并没有太多时间关注网络动态。 他正在审讯室中。 审讯室的氛围总是低沉且压抑的，皓沐的对面是关勋，他的双手被手/铐锁住，刺眼的灯光直直照射他的眼睛，使得他整张脸看起来无力又苍白。 ——经过上级申请，审讯的前十分钟时间，留给皓沐。 皓沐熄灭那盏亮的过头的灯，又在关勋面前关掉了摄像头和耳机，坐到对面的椅子上，说：“没有摄像头，也没有监听设备，只有我们两个人，聊聊？” 关勋冷笑一声，动了动手腕，手铐铁链碰到桌面，在空旷的房间中十分刺耳：“都到这里了，还聊什么？我的犯罪动机？” “我对和你有关的事情没有任何兴趣，那是林初涯要负责的事。”皓沐身体前倾，一只手撑着下颔，这是一个相当轻松的姿势，他也希望他和关勋之间的氛围能够轻松一点，这样或许关勋能多和他说一些话。 “关勋，我只想知道——白鸽，到底是谁。”皓沐简洁明了的说出了他的诉求。 关勋沉默了两秒，笑了，整个人似乎在一瞬间放松下来。 ——他掌握了有关白鸽的线索，只要皓沐不放弃寻找白鸽，那他就永远占据主动权。 关勋靠上椅背，即使这张椅子硬得不行，舒适度几乎为零。 “为什么一定要找到白鸽。”关勋问，“因为你的正义感吗？” 皓沐的表情没有过多变化，只是眼神在某一瞬间变得冰冷起来：“他杀了我的父母。” ——不，皓沐想，童萱和皓止千对他而言，不仅仅只是父母那么简单。 是支柱。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并不算正常。 孤儿院的护士会打骂孩子们，当护士的对他动手时，他的第一反应是兴奋——那是一种无法描述的心情。 他找到理由对护士下手了！ 不论是用刀子，还是偷偷放一些无伤大雅的药，他都不会是过错方，他还能欣赏到护士哀嚎的神情。 孤儿院燃烧起大火的时候也是如此。 火焰带给他的是兴奋，他甚至想将手臂伸进火焰之中，想要切身感受被火焰灼烧的疼痛。 但是皓止千阻止了他。 男人将他搂进怀中，用未平复呼吸的、心有余悸的声音对他说：“会疼。” 认知还没完全建立的小疯子根本无法理解“疼”这一个概念。 他亲眼看着皓止千在他的面前，咬住牙，将手臂往火里伸。 人的皮肤是扛不住火焰的温度的，只是一瞬间而已，皮肤便被灼烧，汗毛卷了起来，血液和皮肉混在一起。 男人的眼睛因为过于疼痛，忍得过于痛苦而布上了红血丝，抽出手时，皓止千的声音都带着颤：“真的很疼，你会受伤，就像这样。” 他似乎还做过许多难以令人理解的事情。 比如他喜欢一刀又一刀的在手上割出伤口，皮肉被撕裂的疼痛能够极大的刺激到他的神经，童萱第一次看到的时候，打碎了手中的玻璃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半跪在小疯子面前，一边掉眼泪，一边静静的帮他抹药，仿佛那些骇人的伤口是在她的身上。 童萱和皓止千带给他的太多了。 他被治好了——他本来就没有病，大脑的结构只是偏激想法和行为的诱发因素。 但一个人自身，本身就是大脑的主宰者。 极端想法是会被改变的。 皓止千和童萱带他去了很多地方，见识了大好河川和地域辽阔，见识到了风土人情，也看到太多奇形怪状的人和各有所异的性格，见得足够多了，思维不再局限于眼前的三寸之地，许多想法自然而然会产生变化。 比如把刀子往自己身上割，以此来寻找兴奋的方式是最傻的。 在一步一步找到案件真相，并将真相展现在嫌犯面前时，嫌犯那瞬间变化的表情，带给他的愉悦要比疼痛所带来的多得多。 皓沐实在是太清楚了，皓止千和童萱的存在就像是他全新的思想和思维的地基，他们在支撑他。 可就在一年前，他的支柱，消失了。 关勋同样在注意皓沐的表情。 皓沐的眼睛看着他，瞳孔却似乎并没有聚焦，他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泥潭一样身陷其中。 关勋的目光越来越沉，最后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皓沐。”他叫了皓沐的名字，“白鸽，是你意想不到的人。” 皓沐的睫毛一颤，像是强行将自己从回忆中抽离，他抬起眼睛，落在燕祁然身上的目光竟是多了几分玩味。 “我意想不到的人？你知道这句话能透露出多大的信息量么？” “他和我的关系一定很近——至少是能经常碰面或是有工作交接的人。” “他的伪装一定很完美，不会让人看出一点端倪——这说明生活中他看起来并没有过多烦恼，负面情绪不多，可能会充当人生导师的角色。” “他在生活之中应该有不同的身份，所以当他切换身份或是状态的时候，能达到某种自然的、足以瞒天过海的状态。” “他……”皓沐一怔，放在桌底下的手一点点蜷了起来。 对面的关勋因为皓沐的几句话表情再一次变化。 短短一个“意想不到”这几个字，皓沐能推测出这么多东西？ 关勋不再说话。 皓沐也没再开口。 审讯室中一片寂静，最后的几分钟就这样在沉默中度过。 皓沐离开审讯室。 欢送会、暗示自杀案件、非法监.禁、对董缚心投.毒等事件已经有了明确线索，警方必定能从燕祁然嘴里撬出剩余答案，接下来的事情，已经不是皓沐这个顾问有权限插手的了。 心中那抹压抑的情绪在走出公安局，呼吸到蓝天底下的空气时，才稍微有些许缓解。 皓沐打开了手机——先前他一直处于关机状态，这会一开机，皓沐才发现，消息和信息都已经爆了。 文永逸不停的在问他到底怎么样了； 吴小沙知道皓沐是警方顾问时，整个人近乎凝固，疯狂表达对皓沐的膜拜，并为之前在综艺里所做的事情诚挚道歉； 路惟之给他发来消息，路氏集团法务部也加了他，和他讨论之后的签约事宜； 林初涯的信息两分钟前才发出来，在最上方。 【林初涯：对面马路。】 【林初涯：别说是我告诉你的。】 皓沐看向对面。 顾晚洲倚在车旁，静静的注视着他。 于是皓沐快步向顾晚洲走去，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几乎是扑进顾晚洲的怀里。 男人的手搂住他的腰，体温避无可避的传了过来，清新的、属于顾晚洲身上的气息环绕鼻端。 ——他发了疯的迷恋面前这个男人- 魏成功看到网络上的舆论时，整个人呈现出的是一种极其茫然的状态。？ 警方顾问？ 屡破案件？ 就皓沐这个智商？ 他当然不会忘记当年皓沐几乎看也没看的就签了满是陷阱的合约，被他当做对照组，被抹黑，成为林途的垫脚石。 魏成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那种想法一闪而过，他只不过抓住了一丝转瞬即逝的尾巴。 人在无意间触碰到真相的时候，总是会陷入恍惚和迷茫之中的。 那一刻，魏成功想的就只是—— 以皓沐的智商……居然能成为警方的顾问么？ “太危险了。”对于皓沐今天的行动，顾晚洲如实评价道。 “哪里危险？亲您为什么会危险？顾老师想对我做些什么吗？你知道，我是很乐意的。”皓沐笑着回应。 顾晚洲看向皓沐。 可他在开车，因此并不能看得太久，所以他很快又扭回了头。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顾晚洲说。 “可您来接我，想聊的不就是应该是这个话题么？”皓沐选择戳穿顾晚洲。 顾晚洲叹了一口气：“但你的麻烦还没有解决。” 他指的是魏成功和林途的事。 这位心胸并不宽广的经纪人，一定会有最后的一波反扑。 ……好吧。 顾晚洲在心里摇了摇头。 他只是不知道应该如何表达，，想用其他话题再多给自己一些缓冲的时间罢了。 “林途啊……”皓沐当然看出来了顾晚洲的想法。 顾老师还需要时间，那他总能等得下去。 等到一切事情都解决完了，等到不用开车，等到回到剧组，等到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他和魏成功一定会想尽办法黑我吧？会将过去他们往我身上泼的脏水重新放出来。” 微博还有各大娱乐圈相关的社交软件上，许久之前的帖子被重新点了起来，里面罗列出了皓沐各项黑点，还有之前林途粉丝为皓沐做的十大罪状。 【娱乐圈小鱼V（楼主）：你确定这样的人值得喜欢？怎么当上顾问的，难道不该好好查一查吗？】 “但是很快，就会有人为我平反，毕竟……我真的很优秀。” 【楼主是营销号吧？】 【耍大牌？别逗了，当时皓沐不火，没人为他说话，现在你们还想用同样的方式黑他？大家，我的朋友就是当时摄像组的工作人员，什么耍大牌全都是胡编乱造的，皓沐真的很有礼貌！】 【感谢楼主提醒，我去查了皓沐，感谢楼主让我发现了宝藏男孩！】 【皓沐真的参与过不少刑事案件，318碎尸惨案，619贩.毒案，728无名女尸案，都是他找到的关键性线索！这些完全可以查得到，在华国案件公开网上就能查到！】 “嗯……我想，他可能还会给我造一些别的谣吧？比如，学历？或者，抓住女朋友这个关键词——顾老师。”皓沐一顿，忽的唤顾晚洲。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并没有耐心等下去。 他们的确还有很长的时间，可自己的耐心却小得可怜。 他甚至不愿意再将魏成功和林途的话题继续下去。 于是他问：“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感情？” 话题转变得猝不及防，顾晚洲没有一点准备，猝然就对上了那双弯成月牙的、漂亮得无法忽视的眸子。 “你喜欢我吗？” 第66章 [VIP] 第 66 章 第六十六章 车内空间并不算狭小, 这款车型能够让每一个坐在车里的人都拥有极为舒适的社交距离。 可此刻，顾晚洲只觉得逼仄到不行。 面前的男生——皓沐。 他的目光实在太炙热，眼神中的情绪太浓烈，皓沐这样看着他, 顾晚洲觉得自己仿佛要烧起来。 他踩下刹车, 车辆缓缓停在路边。 这条街上的人很多, 车窗内和车窗外仿佛两个世界，隔开了属于城市夜晚的繁杂与喧嚣, 余下杂乱的、期待的、热切的呼吸声。 顾晚洲知道自己不能再躲了。 逃避没有任何意义。 他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几乎无法控制的心跳。 顾晚洲缓缓开口：“抱歉。” 皓沐等了一会, 眨了眨眼睛：“我应该打断您后面的话么？” 抱歉开头的谈话，往往结局都不是太好的样子。 “不需要。”顾晚洲回答, “我想说的是，很抱歉, 现在才给出回应。” 说完, 顾晚洲皱了皱眉头。 他想说的并不仅仅只有这一些。 心里的情绪很乱, 像被猫咪玩过的毛线球, 怎样也找不到线头。 很抱歉一开始没有认出你, 说了一些相当打脸的话；很抱歉一直没有找到你；很抱歉, 我总是不知道应该如何整理我的情绪…… 也许是想说这一些话吧？ 顾晚洲自己也不知道。 很多情绪根本无法用言语描述出来，分泌细胞分泌的的荷尔蒙激素, 带给大脑和细胞集群的感受只有自己才能体验到。 他想了想, 最后说：“我们……试试吧。” 皓沐：“！” 此刻的顾晚洲实在无法保持平日里的冷静, 耳根是烫的, 修养仿佛消散不见, 极力克制才让自己的眼神没有挪开。 “试试？”皓沐重复了最重要的两个字。 “嗯。” 皓沐一笑，又凑得更近了一些：“那就试试。” 他点了点唇角。 皓沐的唇形很好看, 唇角有一些自然的上翘。 顾晚洲的喉结不自觉动了动。 皓沐没有再说什么，就用一双弯得漂亮的眼睛看着他笑。 “咔嚓。”顾晚洲解开了安全带，抬起手，轻轻抚上皓沐的脸。 皓沐自然而然的靠了上去，脸颊贴着掌心，感受传递而来的温热，蹭了蹭，很安静，很乖。 皓沐的皮肤白，透着光似的，笑起来时，眼角眉梢有种被细细勾勒似的精致。 顾晚洲只觉得手心过分烫了，每一缕触感都在刺激他的神经末梢——他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过于纯情了，某种不知所措的情绪在胸膛叫嚣着。 他起身，半个身子侧了过去，就这么俯下去。 呼吸在片刻的交缠间变得混乱、急促，在唇与唇的触碰中，皓沐的睫毛似乎轻轻颤了一下，距离太近了，近到睫毛和睫毛仿佛要缠绕在一起，车内的香水味，和身上的味道都像是在片刻间燃烧起来。 医院里他们也亲吻过，不过当时是皓沐主动，当时环绕着的，是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 气味，也是记忆的一种。 整个过程，顾晚洲都是小心翼翼的——其实他已经完全懵了，根本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做什么，就这么唇贴着唇，纯情到不行。 皓沐看出来了，他咬住顾晚洲的唇角，用齿尖磨了磨，吮住不放开，挑着漂亮的眉眼，狡黠的看着顾晚洲。 明明就是很轻、很微小的动作，顾晚洲却是浑身一僵，酥麻感至唇角蔓延至心尖。 ——顾大影帝，终于体会到了人生第一次、稍显正式的亲吻的滋味。 虽然这个亲吻纯洁得像是小学鸡谈恋爱。 皓沐主动松开了，笑着后退，肩膀还在微微颤，显然忍笑忍得很痛苦。 顾晚洲也仿佛脱力一般，靠在椅背上。 “顾老师太纯了。”皓沐如实点评。 “没什么经验。”顾晚洲如实回应。 “反感吗？”皓沐问。 毕竟这一次是顾晚洲主动，之前他主动的时候，根本没给顾晚洲反应的机会。 “不会。”顾晚洲说完，有种长舒了一口气的感觉。 心情大概一时半会也无法平静了，顾晚洲选择放音乐，放了一首音乐，爵士乐，鼓点打在二模的那一瞬间，有种极其治愈的感觉。 换了一种身份，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似乎变得不一样了，顾晚洲认为，自己或许应该多扯点话题。 “事情办好了么？“顾晚洲这么问。 “并没有。”皓沐陷阱座椅中，后腰处有个靠垫，恰好能撑起腰，很舒服，皓沐就这么靠着，转过头看向顾晚洲，“我想再逃避一会。” 逃避可耻，但是有用。 “顾老师，再亲一下。” ——皓沐式逃避。 顾晚洲一怔，十分耿直的打了转向灯，向路边停靠。 皓沐笑了：“我开玩笑的，顾老师。” 顾晚洲再次一怔，保持了两秒直行，目视前方，像是在认真思考，最后还是将车停了下来。 这次顾晚洲没有任何踌躇，靠近皓沐，吻上他，有了第一次之后，后面的主动似乎也不算什么难事。 再次靠近了，他才能去仔细感受呼吸。 皓沐的呼吸有些乱，却始终很轻，唇畔厮磨的感觉很诱人，那一点浅浅的、薄薄的、软软的触感像是小钩子一样往里钻。 他们保持着这样一个暧昧至极的距离。 “我好像被骗了。”皓沐说，“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我还没有想好。” 顾晚洲没有问皓沐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有很多事情，他没有权限知道，公安机关人员需要保守的秘密很多。 “这种事不需要你来想。”顾晚洲说，“找到欺骗你的那个人，让他来告诉你。” “嗯。”皓沐额心抵额心的蹭了蹭顾晚洲。 一丝凉风透过窗户缝隙挤了进来。 今晚的气温有些低，风冷得刺骨。 顾晚洲的手机在此刻响了。 他接起，很快便谈完，又挂断了。 皓沐没听清顾晚洲在电话中说了什么，只见顾晚洲眉心微微皱了皱，说：“我收到一个邀请。” 车窗外的天气变了，一阵风之后，阴阴沉沉的云压了过来，厚重的挡住月光，一道闪电劈开天际，几乎就在下一刻，雷声轰鸣。 一场没被天气预报的雷雨突兀而至。 “海上演唱会。”顾晚洲说。 这一场演唱会的举办者是一位知名歌唱家，他已经退居幕后，但每隔三年，便会举办一场个人演唱会。 这一次的举办地点，在亚洲一号游轮。 顾晚洲并不想参与。 演唱会举办的目的并不仅仅只是要回馈粉丝或者是带着某种情怀色彩的活动，更是一个社交场，有许多娱乐圈知名人物会前往这场演唱会，是认识大佬，一步登天的好机会——可偏偏演唱会不是想去就能去，需要主办方经过重重筛选，才会发来邀请函，不少明星都会想尽办法要到一张演唱会的门票。 但顾晚洲不想去。 他并不喜欢社交，更不喜欢参加社交聚会，尤其是这种功利性很强的聚会活动。 他想回绝，正要给席嘉致发回绝的消息。 在听到“海上演唱会”这几个字的时候，皓沐眼神骤然一沉。 他点开手机相册，第一张照片是不久前在爱心孤儿院刚拍的，透明的物证袋里装了一张邀请函和白羽。 ——海上演唱会。 白羽，这个特征实在太明显了。 这是白鸽送给皓沐的邀请函。 顾晚洲看了一眼，没有太大反应。 雷声之后，便是瓢泼大雨，细针一样的雨滴沉重的砸在车顶上，雨水密集得像是在车窗外蒙上了薄雾。 “先走吧。”顾晚洲启动车子。 发动机预热需要时间，顾晚洲将打好的回绝话语通通删除，快速打了新的一句话。 ——【嗯，我要去。】 雨越下越大，道路边行人在匆匆往能避雨的地方赶，车辆驶动，卷起路面上的水花。 道路另一头，男人撑着一把黑色的伞，伞面朝下，挡住了他的上半张脸，只露出线条精致的下颔线。 男人静静的看着载着顾晚洲和皓沐的车子驶离的方向，直到车辆在视线中彻底消失。 他微微抬起伞，大滴大滴的水珠顺着伞骨滑落，他转身，朝着完全相反的另一个方向离开。 男人终于露出了他的脸。 ——贺南。 第67章 [VIP] 第 67 章 第六十七章 网络上的舆论仍在发酵, 并且不停的往魏成功控制不住的方向发展。 曾经故意抹黑皓沐的黑料被再次扒了出来，奇怪的是，当时他明明做得很干净，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但如今再被扒出来竟是漏洞百出。 许多蛛丝马迹被网友被串了起来。 【这个角度？是故意拍的吧？谁工作的时候会挑这种角度？显然就是有目的的要黑皓沐, 才把镜头固定的吧？】 【我问了当时作为工作人员的朋友, 根本没有这回事！什么抢创意？这个创意皓沐从没有说过是他的，更不是林途想出来的！林途有什么脸！】 【已离职的工作人员在此, 当初拍摄周年短片的时候，明明是林途甩脸色先走, 结果几张照片，怎么被扭曲成皓沐耍大牌了？当时我就在微博上解释过, 结果被林途粉丝骂到销号，现在总能让我□□了吧？！】 林途的直播还没结束, 直播间里的风向骤变, 观看人数飙升, 铺天盖地的言论压过来, 直接将试图掌控直播间话语权的粉丝们给淹没了。 【姐妹们来看热闹！】 【哈哈哈哈哈名场面来了大家快来看绿茶翻车啊！】 【别停啊别停啊, 继续往下说, 不说不就是心虚吗！】 【编！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往下圆！】 【我来啦！从来没见过这么精彩的打脸现场！】 林途不敢关直播间，连忙打电话问魏成功, 究竟应该怎么办。 “不要慌。”魏成功极力让自己的声音也平静下来, “当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把锅甩给我, 我不需要路人缘, 你不一样。” 魏成功这话刚说完，林途都还没来得及问应该怎么把锅甩给他, 立马就有弹幕戳穿了他。 【这么久没出现在镜头里，是去找外援了吧！】 【我都能猜出来，他接下来要甩锅给经纪人了！】 网友嘲讽不会迟并一定会到。 林途无措的看向镜头，打算使出以前常用的技能——装无辜。 他整个人看上去可怜兮兮的，眼眶隐隐发红。 ——平日里只要他一露出这样的表情，粉丝就会心疼得立刻化身战士，替他冲锋陷阵，并且不停的安慰他。 但这次不同，粉丝的战斗力根本比不上前来看热闹的网友们，粉丝们回复一句，网友们能喷回去几十句。 【最烦你们这些拉帮结派的了。】 【装什么啊，哭哭啼啼的，不觉得恶心吗，也就骗骗这些小妹妹了。】 【来了来了，绿茶惯用招数！】 【妹妹们多看点书吧，眼界开阔了，就不会再喜欢这种小绿茶了——皓沐就很优秀啊！爬墙吧姐妹们！】 一分钟后，林途不顾魏成功劝阻直接关了直播。 “你为什么要关直播？！”魏成功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语气听起来十分暴躁，舆论反噬已经让他很心累了，林途还偏偏要给他添堵，“你现在关了，不就是告诉全网网友你心虚，你就是绿茶，你就是装的？！” 林途也很不爽：“不关我能怎么办？等着被骂吗？！舆论没处理好是魏哥你的事！我才不要被骂！！” 魏成功气笑了：“我的事？你的意思是你完全不需要露面？” 林途撇撇嘴，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放软语气：“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魏哥你再想想办法吧！” 魏成功叹了口气：“算了，你现在不要做任何回应，我再想想，看看再黑一波能不能扭转一点吧。” 不对劲。 放下电话，魏成功揉了揉眉心。 那股不对劲的感觉依旧在心头徘徊。 就好像，他的每一步都被预判到了——换种更确切的形容，那就是有人从一开始就想到了他会做哪些事，并且早早就留下了一连串线索和证据，就为了今天能够全部放出来。 他应该收手。 这种时候不做任何回应，装死是最好的选择，能够以最快的速度让舆论热度冷却下来，减少对他和林途的影响。 但他没有任何办法。 他必须要继续做。 否则皓沐翻身，拍拍屁股解约走人，到时候皓沐要是想要报复回来，最后不得好果的则会变成他。 “继续找他的黑点，学历，还有他的女朋友，不管编什么料，都给我放大！能怎么拱火就怎么拱火！”魏成功气急败坏的给合作的水军打电话。 水军劝阻：“现在说这些……不好吧？万一被反转呢？” 他们合作也挺长时间了，深知魏成功把皓沐当成对照组的角色，之前也帮他带过节奏操控过舆论，但是现在这种情况，谁都知道冷处理最好，他实在不理解魏成功为什么还要继续——这不就是纯纯给人添热度么？！ “不用管。”魏成功已经被气红了眼，咬牙切齿，“现在不继续，就让他风风光光的解约？快点，半小时内我要看到成果！” “好吧。”水军头子没有再说什么，给钱的就是金主爸爸，按吩咐做事就对了。 半小时后，各大论坛、社交媒体的舆论板块又有新帖被顶了起来。 【皓沐凭什么当顾问？现在警方顾问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当了么？半路退学也能破案？那我本科毕业岂不是可以直接当局长？】 林途的粉丝也趁此机会来给自家哥哥洗白。 【就是啊，强烈要求对皓沐展开调查！随随便便请人做警方顾问，那不就是公安局内部机密随便给外人看？凭什么？】 【大家不知道皓沐是什么学历吧，给路人们科普一下，半路退学，你看他现在的年纪，已经不读书了，可不是连大学都没毕业，连本科学历都没有么？】 【什么？一个高中学历做警方顾问？有没有开玩笑，就这学历还想洗白？各位吃个瓜路人们可长点心吧！】 网友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学历攻击整迷糊了。 林途粉丝后援会看到网络上的情况，纷纷喊话：【姐妹们快继续冲，有用！就针对这一点冲皓沐！保护我们最好的兔兔！】 然而下一秒，京大官微转发了这条微博。 【京大官微：？提前毕业，放弃保研=半路退学，高中学历？】 众网友：？？？京大？！ 网友们顺着这一条微博扒出了皓沐的学历信息。 皓沐，京大心理专业高材生，入学两年修完学分，完成毕业论文提前毕业，并拒绝了保研。 Top1高校顶尖专业，提前毕业，被林途的粉丝扭曲成了半路退学？！ 这是什么为黑而黑？！ 网友乐了。 魏成功傻了。 京大？！ 皓沐怎么可能是京大高材生？！ 还是心理学专业？！ 他的眼前闪过皓沐的脸，漂亮的脸蛋，说什么都会相信的表情，不论他用什么理由糊弄都用一双闪闪发光的眼睛看着他，眼神里总会有那种天真的、近乎莽撞的相信他的光芒。 “原来是这样，谢谢魏哥！” “黑红也是红嘛！懂啦！” “魏哥肯定不会骗我，我跟着魏哥就好了！” 魏成功曾经觉得这样的人最好骗，最好利用，可是为什么…… 他的太阳穴突突往外跳，某种事态失控的感觉洪水猛兽一般撕咬着他。 手机震动。 是软件的推送消息，《猎线》大结局播放完毕，三分钟之后就要进行直播互动问答，推送末尾还附带了直播间链接。 魏成功打开小号，点进直播间里。 直播还没正式开始，主演们似乎都在不同地方，几个直播窗口整整齐齐，女主和男主正在和弹幕互动，皓沐是最后一个进入直播间的，属于他的窗口一亮起来，直播间疯狂了。 ——皓沐的头上还带着伤。 在先前官媒记者的报道直播中，网友们也注意到了这个伤口，但是离得实在太远了，看得并不真切，此刻的摄像头几乎就明晃晃的对准了这个伤口。 他似乎也没有再想对粉丝和网友隐瞒的意思，只是有很多信息不能透露，只能一句带过。 在网友和粉丝们发了疯一样的询问弹幕之中，皓沐笑着回答。 “很多事要保密，现在不能说太多哦。” “解约的事情吗？还在洽谈中，大家等消息吧。” “学历？嗯，我的确是京大毕业的，当年因为一些事情，选择了直接毕业，没有继续提升学历，以后还有机会的话，还是想继续往上走的。” “厉害啊皓沐！”女主郑盈忍不住夸赞，并且适时抛出网友同样关注的问题，“对了对了，你的女朋友是怎么回事，我也看到照片啦，真的很漂亮！” 郑盈一如既往的会做人——由他们来问出这个问题的效果比回应网友疑问的效果更好，这样不管皓沐怎么回答，都不会被有心人恶意曲解，带偏节奏。 皓沐疑惑的眨了眨眼睛：“女朋友？” 他似乎现在才知道这件事，当着网友的面打开了被称为“女朋友”的照片。 皓沐：“？” 【这个脑子一空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哈哈哈哈哈】 【好可爱的表情，我想知道真相！】 【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到底是谁！我都要疯了！！】 皓沐无奈的勾了勾唇角：“他……” “他是我的小叔。”皓沐对直播间的网友们解释。 【？？？？？？】 【小叔？？】 【男的？女装大佬？？？】 【握草？那我之前心碎了个寂寞？】 【我宣布！从此小叔就是我的老婆二号！】 弹幕展开激烈讨论，也有许多网友试图问出有关小叔的其他信息。 皓沐看着几乎要覆盖整个屏幕的弹幕，没有回答任何一个问题，他似乎在思考些什么，良久，才开口道。 “贺南，他是我的亲人……唯一的亲人。”. H市港口。 作为华国北部最大的港口片区，这里是唯一一个符合亚洲一号游轮停靠标准的港口，同时也是H市标志性景观点。 夜晚的港口灯火通明，远远望去，集装箱堆叠仿佛构成一座巨大的钢铁城市。 将要举办海上演唱会的亚洲一号就停靠在这里。 女人只戴了一边的蓝牙耳机，哼着歌，她的手上提着一柄消防斧，高跟鞋的声音在寂静的港口中异常尖锐且清晰。 她来到了控电室。 闪烁的指示灯显示着这里的一切仪器正在正常运作着。 她一笑，红唇勾起，摘下耳机，收好，高高举起手中的消防斧。 下一秒—— “砰！”消防斧劈开仪器控制台，电光四溅，“滋滋”电流音爬虫一样密密麻麻的响彻耳畔。 中枢控制器被强行破坏，港口的灯光瞬间熄灭，原本明亮的港口普通乌云骤然坠落，陷入一片沉寂的阴暗之中。 刺耳的警报声疯狂作响。 安保人员迅速赶到被破坏控制台，他们看到了女人——确切的说，是装扮成女人的男人。 被一群人团团围住，贺南依旧不慌不忙。 他慢条斯理脱下高跟鞋，赤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 他扔下消防斧。 沉重的斧子与地面撞击的声音同样沉沉砸在耳畔。 “别弄脏了我的礼服。”他这么说着，取出一瓶喷雾，忽的朝其中一个安保人员喷去。 诡异的香味弥漫空气。 那名安保人员的眼神逐渐空白，随后，表情大变，仿佛看到什么极其可怕之物一样，猛然转身，将手中的防爆叉对准身后的队友。 他同队友们撕打了起来！！ 场面一片混乱，警保声，闪烁的电火花，已经完全乱序的指示灯，还有不分敌我发了疯一样撕打的安保工作人员——一切都不受控制。 在这样一片失序之中，贺南收起喷雾。 他登上了亚洲一号。 第68章 [VIP] 第 68 章 第六十八章 直播终于结束了。 整场直播, 皓沐回答最多的只是与《猎线》相关的问题，其他有关他本人的事情，并没有聊太多。 毕竟舆论这种东西，说得越多, 被揣测得也就越多, 现在的节奏明显偏向他, 魏成功和林途不论如何挣扎，都只会引起反噬。 接下来, 他只要专注于自己的事情就好。 例如，他真的很需要好好谈一场恋爱。 皓沐合上电脑。 房间里十分安静, 皓沐向后仰，靠在椅背上, 揉了揉眼睛。 总是盯着屏幕，眼睛实在太酸了。 顾晚洲就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 他正在看剧本。 明天顾晚洲要拍摄的戏份同样不少, 有冲突戏和心理戏。 这部分戏份剧本只有几句话概括, 想要深刻挖掘角色的情绪还需要多下点功夫。 更何况, 拍内心戏时并不仅仅只是角色同角色的对话, 更是演员和摄影师的对话。 摄影师会用各种奇形怪状的姿势把摄像头怼在面前, 这样实在很需要提前做好功课。 顾晚洲正在共情角色的情绪，直到沙发往旁陷下去一点, 才恍然意识到皓沐已经坐到了自己身边。 他已经洗过澡了, 身上泛着热气, 还有股淡淡的、属于沐浴露的柠檬香味儿, 充满垂感的丝质睡衣贴在他的身上, 显得整个人格外轻盈漂亮。 他像没骨头似的直接趴在顾晚洲怀里——明明是第一次，也是“试试”的第一天, 皓沐却十分熟练似的，坐在顾晚洲腿上，环住他的脖颈。 顾晚洲微怔。 他不知道该将手放在哪。 皓沐看出来了，握住顾晚洲，微凉的掌心贴在他的腕骨上。 “可以放在我的腰上。”皓沐说。 顾晚洲：“！” 皓沐轻轻笑了一声，憋着坏不再说话，顾晚洲的手指僵了僵，还是放了上去。 男生的身子硬，腰也不软，但是细，隔着薄薄的布料，甚至能够感受到完美的腰肌线条。 顾晚洲有些无措的放了一会，直到掌心发烫，才像是放弃挣扎似的，低头，额心蹭了蹭皓沐的头发，搂住他，放任自己去感受面前这一个人的体温。 就在这时候，皓沐的电话响了。 皓沐接了起来，就那样趴在顾晚洲的怀里，电话里的人说一句，他便懒怏怏的“嗯”一声，尾音往下坠，软绵绵的。 “你在做什么？”听筒里的声音传了出来，有些耳熟，顾晚洲认出，这是林初涯的声音。 “我在谈恋爱阿。”皓沐故意将最后几个字拖长，深刻表达了对于林初涯在原本应该尽情享受恋爱关系的晚上打来工作电话的不爽之情。 林初涯：“……” 皓沐理直气壮：“马上就要睡了，如果时机得当，我很快就会脱离处的行列，你现在打电话来真的很讨厌。” 林初涯：“……” 顾晚洲：“……” 在皓沐撂下电话之前，林初涯说了三个字：“人跑了。” 没头没尾的三个字，皓沐手指一紧，眼神一点点暗了下去。 “贺南在H市住的地方已经完全空了，就在不久前，H市警方接到报案，一号港口处发生暴力伤害事件，监控拍到的身影，就是女装的贺南。”林初涯顿了顿，“并且，案发现场，留下了一片白羽。” 轻飘飘的白羽如同千钧之石，沉甸甸砸在H市警方头上，H市公安机关迅速响应，抽调警力，成立专案小组，同北城警方联合侦查白鸽案件——林初涯和皓沐，来自北城警方的警察和顾问，也被编入了此次专案小组里。 林初涯的语气同样沉重。 他当然认识贺南，也知道贺南和皓沐之间的羁绊有多深，但他更清楚明了的知道，在港口案发现场留下的白羽究竟代表什么。 ——皓沐和关勋谈完话之后，立马让他们去寻找贺南，林初涯当时便觉得不对劲。 后来他反复查阅皓沐和关勋的谈话录像。 “他和我的关系一定很近……” “他在生活中有不同的身份……” “意想不到……” 即使目前没有任何证据，林初涯也不得不将这个人同贺南链接起来。 更何况在贺南此次来H市完全没有任何正当理由，身影消失的地方，发生了恶性案件，还留下一片白羽。 或许应该好好安慰一下皓沐。 即使可能有转圜之地，贺南此刻背上的嫌疑，足够让皓沐难过至极。 ——他们的关系那么好。 林初涯这么想着，正要开口，皓沐的声音便先一步传了过来：“我知道了。” “现在我要继续谈恋爱了。”皓沐语气没有过多起伏，“不准让工作影响我的夜晚。” 说完，他毫不犹豫的挂断了电话。 林初涯：“？” 没有了林初涯的声音，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安静，就连暖气机的嗡鸣都悦耳了许多。 顾晚洲当然能够感受到皓沐的情绪变化——他们贴得那么近，皓沐稍微沉一下肩膀，或是稍微颤两下后背，都能被他清晰的感知到。 “你不开心。”顾晚洲说。 “嗯，我非常不开心。”皓沐没有对顾晚洲隐瞒自己的情绪，他趴在顾晚洲的肩上，“我和贺南认识10年了。” “他骗我。” 他的眼里是悲伤——浓厚的悲伤。 顾晚洲头一次看到皓沐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不能问太多，即使问了皓沐也没有办法告诉他。 既然电话是林初涯打来的，那大概涉及到了案件，在有结果之前，他们什么都不能说。 顾晚洲轻轻拍了拍皓沐的后背。 这些事他无法置身其中，但至少他能够陪伴——恋爱真的是一件非常神奇的事情，明明只隔了几个小时，明明只是一种身份的转变，可那种浓烈的、炙热的情绪却如波涛涌现般淹没着他。 他不想再看到皓沐这样悲伤的眼神。 顾晚洲明确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他低下头，亲吻皓沐的额心。 他感受到他怀里的人正在颤，于是他捧起皓沐的脸。 他—— 顾晚洲有一瞬间的愣神。 皓沐竟是在笑。 浓烈的悲伤之后，是无法克制的笑意，那双弧度饱满的眸子，眼尾上翘，漂亮的脸上全是令人无法忽视的、近乎要浸透心灵的疯劲。 “他竟然骗我。” “他不能骗我，我不允许。” 皓沐的嗓音是颤的，那种兴奋得无法控制语调的颤。 那一刻，仿佛有某种无法形容的、仿佛将整颗心脏都托举而起的情绪如同凌风烈烈般撞击胸膛。 那种强烈的撞击感踩着心跳，汹涌澎湃的融入骨血之中，在那一刹那唤醒了被藏在心底里的、连自己都无法琢磨透的情愫。 漆黑仓库中的少年，立于火光之中的少年，手臂鲜血淋漓的少年—— 也许，他从一开始就对这样的疯劲着迷得不行！ 吻来得实在很突然。 明确的、毫无克制的。 他一下又一下的吮咬那张柔软的嘴唇。 到后来吻的意味变了。 不仅仅是安慰，更像是某种掠夺，心里压抑不住的疯劲在澎湃中尽数被勾了出来——无所顾忌时所带来的感受是最直接也最刺激的，甚至能让人失神。 许久之后，像是清醒过来的顾晚洲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他们的姿势也变了。 皓沐躺在沙发上，他支在皓沐身上。 皓沐的头发透着微微的潮湿，漂亮的唇被吮得通红，泛着水光，丝质睡衣领口半落，喉结、锁骨、肩线上的那点粉几乎晃眼。 眼睛——浩浩荡荡的、生理性的雾气蒙上他的眼睛，皓沐就这样潋滟的看着顾晚洲，勾着他的脖颈，呼吸还未平复，声音带着意犹未尽的喘。 “顾老师，今晚要抱我么？” 第69章 [VIP] 第 69 章 第六十九章 另一边, 魏成功和林途根本静不下来。 林途的黑料越扒越多。 除了绿茶，抹黑皓沐，还有网友扒出了林途是个妈宝，女友无数, 粉丝大规模脱粉。 之前林途暗搓搓内涵皓沐的直播视频也被剪辑出来, 成为网友的快乐源泉。 林途在一旁哭得抽抽搭搭, 眼眶红肿，不停的让魏成功想想办法。 “别吵了, 安静点行不行。”魏成功整个人被林途哭得烦躁，“你朝我哭有什么用？！” “那我能怎么办？”魏成功重重砸响桌面, “人家皓沐能够攀上大佬，有人帮, 我能做什么？！” “大佬？他攀上谁了？”林途气急，“路惟之？路惟之不是不出手么？！” 魏成功顿了一下。 路惟之不出手, 那究竟是谁在帮皓沐？ 不对劲的感觉愈来愈强烈。 ——最近是怎么了？ 直到静下来, 魏成功才发现, 每每遇上皓沐的事, 自己总会变得冲动又极端。 这些急躁在以网络舆论的方式呈现出来的时候更加明显。 他几乎是烦躁的、没有条理的、报复一般的在用舆论给皓沐施压。 当一个人的情绪、或是某种想法被勾起来时, 本人是根本无法意识到的。 哪怕到了现在, 魏成功也只是模模糊糊的问自己—— 为什么要这样？ 仅仅是因为皓沐不听话么？ 可他为什么一定要这个人听话？ 魏成功不断思考这个问题，思绪却回到第一次见到皓沐的时候。 那是一家快要倒闭的小娱乐公司, 签了不少男孩, 皓沐就是其中一个。 在那一片垂头丧气的男孩中, 皓沐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 光影斑驳, 那双漂亮的眼睛看向他，微微弯着, 像攒了一弯月牙那样夺目。 ——想要得到他，想要控制他，想要看他摇尾乞怜还要继续对他露出讨好的笑。 这是魏成功当时的想法。 皓沐安静乖软的外表，总能最大程度的勾起一个人的凌.虐欲，不是身体上的，更是精神上的一种控制。 魏成功毫不犹豫拟定了合约，以极其不平等的条件签下了皓沐。 事实上，他的确得到一个极为乖巧懂事的提线木偶，他能够用蹩脚的、漏洞百出的理由让他为自己做任何事。 在皓沐每一次听话的回应他的时候，魏成功总能从心底涌现出某种无法形容的征服感。 可是…… 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此刻的魏成功只觉得浑身上下的每一个关节都在疼痛，仿佛被钉进了无数无形的丝线——被扼住喉咙的是他，被当成提线木偶的……也是他。 “操。”魏成功一把推下书桌上的东西，文件散落一地，林途看到突然发怒的魏成功，不敢说话。 魏成功不停的深呼吸，似乎直到此刻，他才恍然找到一丝清明，也终于将几个关键词从脑海中提取出来。 京大。 心理学。 保研。 别的不说，能够考上京大的人怎么可能愿意受人摆布？！ 魏成功快步走出办公室，拨通了皓沐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 在最后一声“嘟”声之后，皓沐才接通电话。 “魏哥？” 他的声音懒怏怏的。 像是刚结束某种极其愉悦的事情。 第70章 [VIP] 第 70 章 第七十章 皓沐轻手轻脚的从床上下来, 松松垮垮的睡袍摩擦过腰上，泛起一丝微热的痒意。 ——他的身体还处于某种异常敏感的状态。 虽然并没有做到最后，但也仅仅只是差了最后一步罢了。 开了窍的顾晚洲再没有平日里的那种沉稳严肃，反而变得莽撞滚烫, 近乎掠夺的摁压着他, 那样沉重的、清晰的、指尖几乎要掐进后背的触感肆无忌惮, 遍及全身上下每一处细胞。 顾晚洲，他的眼神死死的盯着皓沐, 他似乎想更加用力一些，但进村的理智却克制住他, 他的手指抓得很紧，紧得在皓沐身上留下了一些痕迹, 额前的发被汗浸湿了，垂下来, 落在眼前, 目光之中的那些濒临崩裂的隐忍, 真是—— 太！令！人！心！动！了！ 皓沐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不能再继续回忆下去。 语调或许会在回味中变得不一样, 他可不想让电话里的魏成功知道太多事。 他关上门, 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 抿了一口，问：“魏哥, 这么晚打电话, 是有什么事么？” 嗓子还是有些干。 刚才发出的声音到底还是过于多了。 幸好魏成功没有听出皓沐声音的异常, 一句又一句, 吞了火.药一样的声音不断从听筒里传出来：“你到底做了什么？！” “背后是谁在帮你！” “你以为找到了靠山我就会害怕了吗？你觉得你自己经得起扒吗？你勾搭上顾晚洲的事情, 你就不怕我公开了你们的性取向？！拉上你一起完蛋？！” 他泄愤一般咄咄逼人，或许是过于生气了, 怒火冲昏了头，魏成功并没有意识到自己问的每一句话都毫无逻辑，几乎是想到什么便一股脑冲着话筒胡言乱语。 皓沐不紧不慢的等魏成功质问完，走到阳台，将杯子放在小茶几上，轻轻笑了一声：“魏哥，你知道现在是几点么？” 他的语气同方才截然不同。 魏成功并没有注意时间，他根本没有心思再去看一眼表，只想着无论如何都不能在皓沐面前落了下风，硬撑着气势强硬道：“几点？怎么？” “我以为你会再晚一点。”皓沐说。 他知道今晚注定不是一个平静的夜晚，魏成功会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行为处事的不对劲，必然会打电话前来质问他。 只是…… 皓沐叹了一口气，摇摇头。 他到底还是高估了魏成功，他的这位经纪人，甚至连逻辑都没理清楚，便火急火燎了打来了电话。 ——不然他还能多回味一会刚才的滋味。 魏成功被皓沐那一声叹气激起怒火：“你什么意思？！” “我还以为，你或许有更加厉害点的手段，还得再折腾一会，看来是我想多了。”皓沐的声音淡淡，语气里浓浓的失望根本未曾掩饰。 皓沐还同往日一样温润礼貌，可此刻魏成功只觉得自己的大脑仿佛被踹了一脚，皓沐过往那些乖软的、天真的画面如同玻璃破碎般布满裂痕。 “你到底做了什么？”这一句话总算问到了重点上——勉强算是吧。 “我啊？”夜晚的风有些凉了，皓沐掖了掖睡袍的衣领，片场酒店的所在地还是比较偏的，触目远眺，高楼大厦似乎在更遥远的另一端。 和魏成功签约的时候，似乎也是在这样一个布满凉意的夜晚，风很大，被窗户隔绝在玻璃之外，办公室内，魏成功向他递来合同，笑容里全是未曾掩饰过的算计。 皓沐接过了合同。 “我只是稍微利用了你一下。”皓沐笑着说。 利用。 魏成功一怔，后背泛起一阵后知后觉的凉意。 思绪倒退回签约的那一天。 在办公桌的两边，皓沐的手和他的手搭同一份合同上。 ——无形的荆棘自指尖缠绕了上来。 “魏成功，34岁，入行12年，起初作为艺人，走搞笑路线，但没有干出成果，后来转战幕后，成为经纪人之后依旧一事无成，在公司中被竞争对手打压，手上的艺人歪瓜裂枣，资源也不行。再不出点成绩，公司就要开除你了，可你已经步入中年，不能失去这份工作，更不可能突然跨向一个新的行业。” “你没有任何选择。” “当时的你一定很需要一个机会吧？” 皓沐没有等魏成功回答，继续往下说。 “你需要两个蠢货。” “一个能够被你捧红，他不需要有自己的思想，只要有一张还可以的脸蛋，一点与实力不相匹配的野心就够了，这种人才能成为你的赚钱工具，你选择了林途。” “你认为他是个又傻又坏的蠢货。” “另一个……成为你捧红林途的工具人。这个工具人只需要足够蠢，蠢到足够让你认为自己能够支配他，你能够在他的身上尝到压制、位于上位的快感，你要利用他，利用控制他这件事，来疏解你生活中的压抑。” “精神和经济的双重释放，你太需要这样一个人了。” 皓沐完全不需要再在他面前掩藏自己的性格。 反正魏成功打来电话也是为了问清真相——他们已经撕破脸皮了。 听筒里传来两声轻笑。 魏成功手脚冰凉，只觉得凉意近乎要渗透大脑。 他似乎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脑海中总觉得不对劲，却如流沙一样，总也抓不住的那种感觉究竟是什么。 支配。 他想要支配皓沐，可是——他才是被支配地位的那一个！ “魏哥，你实在太好懂了。”皓沐倚靠在柔软的阳台沙发上。 端庄。 他想这么形容自己的坐姿。 毕竟现在自己坐下来的姿势确实不太自然。 大腿内侧有些疼。 但是魏成功看不到，他只能听到皓沐懒怏怏的、近乎轻蔑的声音。 “是我选择了你，而不是你选择了我。” “我选了一家即将倒闭的公司，这家公司会被你们收购，这件事稍微一查就能得到消息，而我们这些被签约了的艺人，会被下家挑选，解约或者续约。” “来的人一定是你，毕竟你需要一个工具人。” 听筒里每一个字都清楚可辩，皓沐的台词功底卓越，说的每一句话都条理清晰，魏成功像是被拔了插销的玩偶，怔怔愣在原处没有一丝动静。 原来是这样。 所以皓沐会听信他一切蹩脚的理由和解释； 所以皓沐根本无所谓他对他所做的一切利用； 所以皓沐总是傻乎乎的掉入到他设计的圈套里； 所以，他会对皓沐的不听话，对皓沐的任何反抗行为暴跳如雷，毫无理智的对他进行舆论打压…… 一个又一个真相如同丝线一样，抽丝剥茧般出现在他的眼前，又如同新织的蛛网般，将他牢牢黏在牢笼之中，沉重的巨石压在心口，魏成功觉得自己要透不过气了。 听筒里温润且慵懒的声音也像是蒙了一层厚厚的雾。 “你对我做什么都无所谓。” “只要把‘我极其听话，能够被你掌控’这一个观念植入你的脑海里，你就会无限放大你的支配欲，当我有反抗的行为，哪怕只有一点，你都会立刻对我出手，毫无理由的出手——魏哥。”皓沐轻笑一声，“实话实说，我真的挺想红的。” 想踩着你，让自己走红。 魏成功的瞳孔缩成针尖大小。 与此同时，网络舆论的再次发生了变化。 有八卦博主自称公司内部人员，发出了魏成功同皓沐签订的不平等合约。 【卧槽，这个分成是认真的吗？】 【全是坑啊，魏成功存心把人往火坑里推吧！】 【而且还是强制条约，想在娱乐圈里混就必须签，不签就滚出去，简直就是霸王条款卧槽。】 【我稍微调查了下当时魏成功的处境，MD，明显是想在皓沐身上找存在感啊！他真的一直在PUA皓沐啊！】 在之后，一系列抹黑皓沐只为了捧林途的操作被整理成时间线重新扒了出来，林途在各个平台踩皓沐的言论也被网友们做起合集。 《猎线》剧组和《假笑》剧组趁热又发了花絮微博。 魏成功发了疯一样失去理智的攻击全部反噬自身，成了助燃剂，在本就热闹的网络世界里，将热度再次往上抬了一大截。 手机不停跳出实时变化的数据，讨论度不断攀升，皓沐的名字排名不停飙升，最终在某一个时刻，再一次登顶榜首。 在这个圈子里，实力是一方面，话题度更是一样重要的指标。 有实力的演员，不一定能有话题度，有话题度的演员，却一定能被看到实力。 魏成功明白这一点。 皓沐更加明白。 ——从始至终，皓沐都只是将他当做往上爬的跳板。 魏成功无力的瘫坐在办公室中，凉意自头顶灌进四肢八骸，甚至没有发现电话还没挂断。 听筒里迟迟没有传出回音，皓沐也不想等了，他打了个哈欠，刚刚闹得太久，实在很困。 “晚安魏哥。”皓沐说，“希望今晚你也依旧能有个好梦。” 电话挂断。 此刻。 H市公安刑侦大队中，港口安保人员坐在审讯室里，情绪久久无法平静。 ——H市港口工作人员发生群体性斗殴，造成多人受伤，幸好及时送医，没有出现生命危险。 “我不知道我到底怎么了！”那名工作人员说，“他拿了个喷雾，我以为是香水，或者防狼喷雾，我不知道，我没仔细注意！” “反正我闻到了特别刺鼻的味道，接着头就开始晕，我的队友们全变成了鬼，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太恐怖了！！” “鬼！全是鬼！我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们想来攻击我，我只好反击，我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 工作人员的情绪崩溃，问讯笔录一时也无法继续下去。 门外，负责和检验科对接的进来，将一份报告放在林初涯面前。 “H386型致幻剂？”林初涯浅浅翻阅报告的总结部分，提取出关键词。 “嗯，H386中□□二乙酰胺比重极高，且在空气中存留时间长，10微克就能影响中枢神经系统，产生幻觉。”警员回答。 林初涯点点头。 警员退出了问讯室。 问讯桌对面，工作人员的情绪依旧无法平复，负责问讯的警员试图让他冷静下来，正在轻声细语同他沟通，引导他的情绪。 林初涯则是继续看报告。 他的面前，港口的监控录像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播放。 贺南来到监控器前，那张艳丽的脸出现在屏幕里，黑暗挡住了他的左半边脸。 他对着监控器微微一笑，红唇勾起，伸手——黑暗笼罩了整个屏幕。 70-80 第71章 [VIP] 第 71 章 第七十一章 第二天, 拍摄照常进行。 今天要进行的是一场争吵戏份的拍摄。 浴室中，水龙头并没有被关紧，水滴声不断，汇进盛了一半的浴缸中。 鲜红色的血液浸在浴缸中, 丝丝缕缕的榕紧透明色的水里。 ——镜头里一开始只有浴室的场景。 随后, 一阵清晰的拳头到肉的声音之后, 镜头扭转，皓沐和顾晚洲出现在画面中。 皓沐整个人坐靠在墙边, 仰着头，眼里全是血丝, 眼尾沾上血迹，手臂上, 密密麻麻的，全是刚被自己用刀片割开的伤口, 手腕处那道又长又深的伤痕流淌着还未凝结的血液, 显得尤为刺眼。 ——在不久前, 他饰演的角色正在试图用割腕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但他并没有成功, 他的行为被顾晚洲发现了。 顾晚洲阻止了他。 脸上的痛感清晰又滚烫, 那一拳实打实的挨在了脸上, 顾晚洲没有一点留手。 皓沐在片刻之中从那股无法克制的绝望里清醒过来——可那清明不过只有一瞬间，转瞬即逝, 很快, 令人头皮发凉的万念俱灰再次充斥着他的大脑。 他抬起头, 死死的盯着顾晚洲, 眼瞳里没有一点色彩。 “你就那么想死？”顾晚洲从高处的看着皓沐。 他实在太生气了。 越生气, 整个人便越显冷淡，浑身上下散发着冬天一样的气息。 皓沐想说不是的。 可他控制不住, 每到这种时候，他甚至连嘴唇都不愿意动一动。 他就那样，用死灰一般的眼睛看着顾晚洲。 手臂好疼啊。 后脑勺发凉的感觉让他太难受了。 于是他又摸起刀。 这个动作仿佛刺激到了顾晚洲的神经。 那一刻，他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拎起皓沐的后颈，将他整个人往浴缸中按了进去。 冰凉的、带着血腥味的水猛然灌进鼻腔之中，顾晚洲低沉且愠怒的声音被水波扭曲，沉沉闷闷的传进耳中。 “清醒一点。” 就在皓沐感到几乎要窒息的那一刻，顾晚洲又猛的将他从水中拎起来，然后拉近他，近乎鼻尖贴鼻尖的。 “我只有你了。” 他是在提醒他。 也是……在恳求他。 皓沐微怔。 水滴沿着额头缓缓追坠下来，他的唇色本来就淡，失血之后显得更加苍白，薄薄的两片抿在一起，整个人尤为脆弱。 他从没听过顾晚洲用这样的语气同他说话。 两个人的情绪都过于激烈了，反而成了某种无声的对峙，连呼吸都显得极轻极细。 许久之后，是皓沐先开口。 “哥。” 他的声音带着颤，滴落眼角的水珠正好停留在他发红的眼尾上，像极了眼泪。 就在此刻，顾晚洲的手一松，猛地捂住胸口，表情痛苦。 ——他犯病了。 顾晚洲所饰演的角色本来就病入膏肓，每一次的发病，都是同死亡的斗争。 他不想死。 皓沐怔怔的，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他手足无措。 他和他的哥哥处于两种极端。 想死的人，总被人阻止。 想活的人，却没有活下去的资格。 就在这样的一瞬间，他们交换了身体。 “咔！” 罗从连结束了这一幕的拍摄，“发挥很不错，一会再近镜头拍一下细节，晚洲过来一下，接下来两个地方要注意一下，给你讲讲，快点快点，赶时间。” 罗从连催得急，顾晚洲还来不及同皓沐说话，就被罗从连叫走，内勤助理小林赶紧替皓沐披上浴巾。 “沐沐，刚刚你演得也太好了吧。”小林跟在皓沐身边，满眼都是崇拜，“你在这等一会，服装师姐姐给你拿另一套衣服了。” 皓沐点点头，披着浴巾，乖巧的坐在小板凳上，视线却始终看着顾晚洲所在的方向。 小林在一旁闲聊：“刚刚你和顾老师的氛围感实在太强了，我的天，我是真没想到你能接住顾老师的戏！你演技这么好，一直无声无息的真的是……”说着，小林想起了这两天网络上沸沸扬扬的舆论，义愤填膺道，“都怪魏成功，只会利用你！” 皓沐转向小林，眨了眨眼，眼尾微弯，没有多解释什么。 小林是喜欢聊天的，正想开口继续说，就见另一边，罗从连和顾晚洲讲完了话，顾晚洲正向他们这边走来。 小林微微直起后背。 说实话，他有些怕顾晚洲。 顾晚洲平日里表情不太多，看起来总是十分严厉的模样，就算什么话都没说，一个眼神就能把他定在原地不敢动。 只是对上了眼神，小林就已经后背发毛，想要逃跑，甚至还想带上皓沐一起。 毕竟最近关于皓沐的纷纷扰扰挺多的，万一让顾晚洲误解了，那皓沐之后的日子也不太好过。 “沐沐，我们……” 尽职尽责的内勤助理小林正欲找个借口拉走皓沐。 但他没有成功。 他的话说到一半便卡在了喉咙里。 只见顾晚洲半跪在皓沐面前，拿起毛巾，仔细的替他擦干头发上的水，然后靠近他，额心贴额心的触碰他。 顾晚洲轻声问：“抱歉，刚刚有点用力，会难受吗？” 小林：？！ “不会的。”皓沐摇了摇头，笑眯眯的看向顾晚洲，“一会要补拍这一段是吗？正好一会试一下，晚上……” 小林：？？？？ 这一天的拍摄结束得十分顺利。 原本应该是和谐且顺遂的一天，在下班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些插曲。 魏成功出现在拍摄场地外面，疯子一样大喊：“放我进去！！快点让我进去！” “你们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请了个什么玩意儿？” “顾晚洲！你就不想知道皓沐的真面目？！” 第72章 [VIP] 第 72 章 第七十二章 距离下班还差最后一场戏, 大概需要三十分钟左右的拍摄时间。 魏成功却偏偏要挑这个点来闹事。 皓沐对此感到有些无奈。 魏成功连夜跨越两座城市，就为了来片场撒一回泼，说明他实在是没招了，要用这种方法来撒撒气。 伤敌五十, 自损八千。 着实不是多明智的手法。 皓沐发现自己总是过分高估魏成功的手段和理智。 片场安保人员赶进来, 拉开魏成功, 魏成功往地上一坐，泼妇骂街似的指着皓沐：“赶不走我的, 我偏要让所有人知道你的真面目。” “……”皓沐实在不想浪费时间在魏成功身上，没有任何意义, 于是他说，“罗导我们继续拍摄吧？” 罗从连点点头, 挥挥手示意大家不用管魏成功，继续准备拍摄工作。 其他人也懒得去凑魏成功的热闹。 道理其实很简单, 皓沐的真面目根本不需要他来揭露, 都是成年人, 他们朝夕相处, 想要得知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样子, 根本不需要通过别人的嘴巴。 更何况, 魏成功的天坑合同已经在网络上闹得人尽皆知，现在来片场大闹, 不用猜都能知道, 必然是抱着不好的目的。 皓沐不搭理魏成功, 片场里其他人也是持同样的态度, 顾晚洲更是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过他。 魏成功自己也觉得丢人, 但是扭头就走会令他更丢加尴尬，于是他一咬牙, 继续在片场大门口坐着。 门外来探班的粉丝也看到了魏成功，窃窃私语。 “好眼熟啊？” “你不上网吗？昨天都已经被扒光啦，为了赚钱，故意天坑合同骗取签约，搞对照组，踩一捧一，很没职业道德。” “那现在还来片场，是想怎样？” “……谁知道呢？” “他不觉得丢脸吗？” “你觉得他还有脸么？” “……好像也是。” 这些议论声一字不落的传进魏成功的耳中。 他平日里是最好面子的一个人，如今却被人当成谈资和笑料，这种感觉让他浑身爬满了虫似的难受。 但他咬咬牙，坚决不走。 虽然丢人，但至少能获得关注度，很快就会有狗仔将他出现在片场，并且大喊出来的话发上网络，他和皓沐如今都处于网友关注点的正中，势必会再次引起讨论，到时候，容他做文章的地方可太多了。 绝对不能让皓沐赢得那么轻松。 魏成功抱着这样的想法，观察片场。 情况显然对他不利。 罗从连始终是站在皓沐这边，范阳华又因为之前打电话的视频被偷拍，由此被恶意揣测，现在直接到摄像机后，根本不给魏成功可乘之机，片场里的其他工作人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那开口只能在顾晚洲身上。 没有人会喜欢一个满肚子黑水的人，以他的地位，更不会将这种人留在身边。 皓沐当时用炉火纯青的演技和漂亮的脸把他骗了，必然也是用同样的方法骗取顾晚洲的信任。 毕竟没有人能够抵抗住柔弱和乖软。 正巧皓沐的电话响了。 于是，魏成功便趁皓沐离开接电话的时间，故意凑到顾晚洲身边，不停碎碎念。 “顾老师，你和皓沐的关系好像很亲近？” “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就从来没有观察过么？” “他可从来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蠢，心里憋的坏水……” “你不知道他当时是用什么方法接近我的，让我放松警惕放松戒备，利用我的资源！” 顾晚洲并不愿意搭理魏成功，只在仔细阅读手上的剧本，下一场戏也一样是情绪爆发的桥段，还是和此刻完全不一样的情绪，如何演绎还需要再好好推敲一下。 他完全没被魏成功的话影响，毕竟平时片场里也很吵，他已经习惯了。 ——如果不是魏成功扭曲事实实在太离谱的话。 “你不想知道他对我做了什么，隐瞒学历，隐瞒性格，就为了和我签约！” “他从我这边拿到了资源，让他爆火的《猎线》也是我给他的，结果现在却在网络上这样诬陷我，你确定他接近你不是怀着其他目的？” 顾晚洲：“……” 他翻过一页剧本，淡淡道：“《猎线》是因为你要将他送给陈志乔，没有成功，才给他的剧本，我记得当时圈内都不看好这个剧组。” “给他《猎线》剧本的时候，你心里都是什么想法？” “学历和性格是你自己没有在签约前进行调查考核，事后发现处事风格和你相悖是你自己的问题，并不是皓沐的错。” 顾晚洲似乎很少在外人面前说这么多话，每个字，每个标点符号，每个停顿还都是偏向于皓沐。 魏成功瞪大眼。 这幅场景和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网络上的，是诬陷么？”顾晚洲看向魏成功，眼神里并无过多波动，反而是多了几分没有任何掩饰的嫌恶。 见顾晚洲不为所动，魏成功一咬牙，直接说：“我知道你和皓沐在一起了，他当初骗我，难道不会骗你么？你那么相信他，你就没有问过他接近你的目的？” 顾晚洲合上剧本，看向边接听电话，边走进更衣室里的皓沐。 此刻的皓沐衣服还是湿的，贴在他的后背，走动中，隐隐勾勒出精致的后背线条。他实在是有消瘦，为了拍摄《假笑》，他始终保持减重状态，蝴蝶骨十分明显，整个人看着异常脆弱。 魏成功注意到了他的反应，勾起嘴角。 很显然，顾晚洲也十分在意这件事。 路惟之没有帮助皓沐，网络上的舆论却能被他凭一己之力带往对皓沐有力的方向，又是北城警方的刑侦顾问，这样一个心机深沉的人，甘愿成为魏成功的对照组，还来接近顾晚洲，究竟有什么目的，顾晚洲怎么会不想知道？ 也许从一开始，顾晚洲就在怀疑皓沐，只不过没有找到机会开口罢了。 魏成功继续添油加醋：“你不想知道么？或许你也是他往上爬的一块砖，吸血鬼么，我是第一个受骗的，你可不能……” 魏成功的话被顾晚洲一声不耐烦的“啧”打断。 对上眼神的那一刻，魏成功不自觉挺起后背。 顾晚洲的气场变了，沉重的气氛坠了下来，心脏仿佛在寒冬中被一只手紧紧捏住——顾晚洲脸上依旧淡然、没有过多表情，可魏成功却能清晰的感觉到，他生气了。 “我无所谓他有什么目的。”顾晚洲收起剧本，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魏成功，语气很淡，似乎有某种警告意味，“如果能够被利用，那只能说明，我对他还有价值。” 魏成功傻了。 “你能理解我这种感觉，对、么？” 最后两个字，顾晚洲的尾音极沉，然后就像是已经完全失去耐心了似的，转身便要离开。 片场人来人往，魏成功独自一人愣在原地。？ 什么意思？ 顾晚洲居然会说出这种话？ 他想追上去，想好好问一问顾晚洲，身旁见证全程的内勤助理小林拉住魏成功。 “你还是别过去了。”小林到底还算有些耐心。 “为什么？”魏成功茫然。 “你听不出来么？”小林努力让自己的语气不那么急促，他的内心只想骂娘，这种傻.逼是怎么当经济人的？难怪能把自己的名声玩臭。 “什么？”魏成功看向小林。 “……”小林努力保持微笑，“顾老师的意思是，关、你、屁、事。” 魏成功：“？” 见魏成功还是一副茫然震惊的脸，小林再次耐心的、微笑的补充了另外一句话。 “管好你自己。”- 皓沐的电话是林初涯打来的。 正好要更换下一场拍摄的服装，他便边走边接起了电话。 说实话，他真的很讨厌还在片场工作的时候接到林初涯的工作电话。 毕竟林初涯会打电话给他，就说明遇到了棘手的问题，没一件能够轻松解决。 中途，他回头，看到魏成功到了顾晚洲身边，长长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林初涯问。 “有人来说我的坏话。”皓沐的语气十分无奈，“真的是一件很没品的事。” 林初涯：“？？” “不过他可能会比较震惊。”皓沐继续说，“毕竟顾老师最喜欢我发疯的样子。” “……”林初涯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得不说，他偶尔会震惊于皓沐的恋爱脑，皓沐总是很疯，谈起恋爱的时候更疯。 林初涯同样震惊顾晚洲的恋爱脑。 虽然他总是给两人送上机会，但确实没想到，顾晚洲居然这么快就接受了皓沐，和皓沐谈起了恋爱，而且，隐隐有被迷得神魂颠倒的趋势。 毕竟顾·母胎单身·恋爱绝缘体·高岭之花·晚洲，生平唯一几次例外都是皓沐。 等等，之前顾晚洲心心念念的小男生呢？！ 被皓沐两句话带偏了话题，良久，林初涯才想起来自己打电话过来的目的。 恋爱问题一会再问。 “说正事。”林初涯提醒皓沐。 “好吧好吧。”皓沐走进更衣室中，关上门。 片场风大，更衣室的窗户平日里都是关着的，这会不知道是哪个工作人员忘了关窗，冷风不断往里灌，窗边的化妆桌被拂起的窗帘打得有些凌乱。 皓沐关上窗，单手一撑，直接坐到化妆桌上，听林初涯说话。 “监控录像拍到，贺南登上了亚洲一号。” “在昨晚，我们和H市公安共同派人前去亚洲一号进行搜查，并没有发现贺南的踪迹。贺南要么根本没有上去，留下监控录像只是为了误导我们，要么就是上去之后，又在警方赶到之前，逃离现场。” “嗯。”皓沐懒怏怏的应了一声，“我猜猜，你之所以给我打来这个电话，就是说明，你们接下来的行动不顺利。” “亚洲一号——海上演唱会的举办场地，歌唱家怀承德的个人演唱会，他的脾气可不太好。”皓沐推测。 “是的。”林初涯的语气颇有些无可奈何，“警方上去搜寻时，亚洲一号正在进行演唱会的装饰和准备，他认为警方的行动干扰了演唱会的正常进行。” 说话时，林初涯想到不久之前的情景。 在亚洲一号上，怀承德老先生异常愤怒：“我不可能因为一段监控录像，和与演唱会无关的伤害事件允许你们在亚洲一号上肆意妄为！” 林初涯叹了一口气：“在有切实的证据之前，怀承德老先生拒绝配合警方调查。” 他不难理解怀承德老先生的想法。 毕竟老一辈的人很在乎一件事举办得顺利与否。 更何况这场演唱会盛大又重要。 但是拒绝配合调查，也就意味着演唱会无论如何都会进行下去。 ——警方也没有任何理由叫停这一场演唱会。 林初涯打来电话的同时，网络是没有断开的，皓沐手机微震。 有人给他发来了消息。 来自路惟之的特助王小姐。 【Miss.Wang：皓沐先生，请问什么时候有时间？】 【Miss.Wang：想和您聊聊签约事宜。】 【皓沐：嗯？】 是路惟之要签他，现在怎么又让王小姐过来联系他？ 王小姐似乎早就想到皓沐的疑惑，还不待他问，便回答道。 【Miss.Wang：不好意思，路总这段时间实在太忙了。】 【Miss.Wang：公司刚接了新的商务，负责海上演唱会的全程直播。】 【Miss.Wang：你知道的，只有路氏集团拥有足够健全的设备。】 【Miss.Wang：签约的事情暂时交接由我负责。】 林初涯的通话还在继续，皓沐暂时没有时间回复王小姐。 “以你对贺南的了解，他能去哪？”林初涯问。 “如果是贺南……”皓沐一顿。 从亚洲一号失去踪影的贺南。 无缘无故打开的更衣室的窗子。 他忽然想到了某种可能性。 似乎是要印证他的想法，鼻端突兀的飘来一股刺鼻气味。 下一刻，角落处传来脚步声。 不轻也不重，那人似乎没有想要掩藏自己行踪的想法。 皓沐朝脚步声的方向看去——- 顾晚洲在拍摄场地等了许久。 “皓沐怎么还不出来？”罗从连看了一眼时间。 距离原定开拍的时间已经超时了十五分钟。 再晚可不太方便，今天的夕阳正适合这一幕的拍摄，但凡稍微晚一些，光线都不会有此刻自然。 “小林，你去看看。”罗从连说。 “好。” 小林刚要迈开脚步，顾晚洲拦住他：“我去吧。” 他的眉心微微蹙起，隐约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皓沐一向守时，换衣服也不是一件太麻烦的事情，他不可能无缘无故拖延哪怕只有一分钟。 并且，在皓沐电话响起的时候，顾晚洲也瞥到了，是林初涯的来电。 林初涯来电，往往不是什么好事。 顾晚洲往更衣室的方向走去。 更衣室房门紧闭，还没进去，他便闻到一股不大好闻的味道。 那股气味就像燃烧过后的焦烟同某种药物混合，无孔不入的鼻腔中钻。 顾晚洲瞳孔一缩，迅速拉开门。 刺鼻气味随着气流涌了出来，扑面而来的那一瞬间，顾晚洲的额头如针扎一样疼了一刻，视线变得模糊，许久之后才能聚焦。 然后，顾晚洲的脚步一顿。 皓沐并不在这里。 更衣室之中，空无一人。 原本应该是关上的窗户再次被打开，冷风肆意跃进窗内，窗帘吹得乱飞，窗边的化妆桌上一片凌乱，桌面上有半个鞋印，化妆品摔落一地，仿佛刚经历了挣扎和打斗。 一根白羽轻轻飘飘，同风一起，连同令人心悸的刺鼻气味，一块被吹到顾晚洲面前。 落在这间空荡的、混乱的更衣室中。 第73章 [VIP] 第 73 章 第七十三章 “没有拍到人。” 看完监控录像, 警员摇了摇头。 现场气氛一片沉默，所有人脸上愁云密布。 此刻，深夜零点。 距离皓沐失踪，已经过去了六个小时。 接到报警后, 警方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并对周边展开严密侦查, 将附近四十八小时监控录像看了个彻底，愣是没有发现任何人和任何可疑痕迹。 在场的还有剧组的人。 身为现场当事人, 当时在剧组场地进行拍摄的每一个人都被留下来问话。 包括魏成功，这位单纯只是想撒泼的经纪人被迫来了公安半日游。 ——他是唯一一个非剧组工作人员, 被带到审讯室，从里到外审了一遍, 走出来时整个人脚步都是虚浮的。 “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他？”魏成功一出来，小林便围了上去, “你是不是和白鸽有点不正当关系, 不然怎么你一来沐沐就失踪了？你到底做了什么？！” 魏成功已经在问讯室被问了一遍, 一出来小林又来, 原先压抑的火气瞬间涌上前:“我要和白鸽有关系我能留他到现在？我早就……” 他的话音骤顿。 一道目光刀片似的扫了过来。 来自本次案件负责人、林氏集团独子的林初涯。 “这里是公安。”林初涯冷冷提醒道, “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被记录下来。” 魏成功瞬间噤声。 片刻后, 揉着自己的肩膀，不满的咕哝：“不就失踪了几小时么, 他不是你们刑侦顾问么, 能出什么事, 失踪不是超过四十八小时才能立案么, 现在搞这么大阵仗……怎么, 皓沐真的是你们公安的亲戚？！” 这一回，都不等林初涯有所反应, 吴待先冲了出来。 皓沐失踪，现场还留下白羽，吴待比谁都着急。 白鸽下手之狠烈、犯案之惨痛，公众没有体会过，他们公安内部的工作人员可是深切知悉。 每一桩、每一件都是能够被载入到犯罪史的惨案。 如今魏成功——一个什么都不了解的黑心经纪人，居然在皓沐失去联系，生死未卜的情况之下说出这样的风凉话。 吴待根本忍不住。 他的脾气本来就不算好，是属于直来直往的性格，当初皓沐成为北城公安顾问时，他也曾经提出过质疑，这会对于魏成功，他更无法保持理智，狠狠瞪向魏成功，咬牙切齿：“你再说一遍？” 魏成功看了一眼他的臂章，勾起轻蔑的笑：“辅警也敢这么大势头？” 吴待往前一步，就要抓住他的衣领：“你……” “吴待。”林初涯叫住他，提醒，“注意影响。” 吴待紧紧握拳，扭头就走。 林初涯微笑看向魏成功。 直到此刻，魏成功才注意到，他们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公安局大门，门外，不少群众举着手机，将刚才的景象记录得一清二楚。 ——剧组的人实在太多了，皓沐疑似被白鸽绑架的消息根本藏不住，哪怕只有一个人发出去，也能像掀起飓风的蝴蝶翅膀一样，瞬间爬上热搜。 身在H市的群众、狗仔和各路同娱乐圈有一点沾边的主播们纷纷围到H市公安局门口，就为了探听到一手消息。 魏成功抹黑似的胡言乱语和对公安工作人员的轻视随着某些主播的直播，被挂到网络上。 最近魏成功的名声本来就不好，视频被疯狂传播。 【辅警怎么了？】 【不同的肩章，同样的责任，怎么不把你抓起来呢？！】 【瞧瞧你说的什么风凉话啊。】 【那位辅警小哥的脾气还是好，是我我可能就真的忍不住了。】 【我靠，真的是活久见，白鸽啊，白鸽诶！！魏成功，你是不是真的没有心？！】 【我真的，对魏成功更恶心了。】 魏成功脸色瞬间变得青紫一片，林初涯依旧是一幅绅士的假笑，握住魏成功的手：“感谢你配合公安工作。” 魏成功狠狠咬下牙。 他怎么说也是混娱乐圈的，怎么会不知道现在的情况？！ 皓沐失踪的消息没办法被压下去，那公安部门必然得做好舆情管控，减少这件事带来的恐慌。 而最有效的方法，那就是转变群众的注意力。 例如，某个人一不小心在直播镜头前说出了某些无法挽回的话。 原本负责舆情监测的警员还在头秃应该如何控制住网络上的事态，魏成功就自己往舆论场里撞了进来。 舆情监测警员感激的也同魏成功握了握手：“感谢你为我们减轻工作量。” 魏成功气得脸都黑了，为了不让恶名继续扩大化，最终只能也忍住，艰难的挤出一抹微笑：“不用客气。”- 片场的调查还在继续。 皓沐失踪的更衣室已经被彻底封锁起来，黄色警戒线隔开了整片区域。 监控没有任何线索，调查人员并没有放弃寻找线索，问到负责安保的人员之后，某位年龄稍大的保安说：“我们在片场一直都是二十四小时执勤，如果有人从大门口出入应该是能够看到的，除了早上……” 他顿了顿，继续往下说，“今天早上，我们的值班人员被叫去帮忙搬重物了，那个时间点大门是没人值守的，不过也只有十多分钟的时间。” 除了负责问话的调查人员，还有一队人员留在案发现场进行取证。 现场留下的痕迹并不多，调查人员在尽其所能发现更多线索。 顾晚洲被拦在了更衣室之外。 太大一片区域被黄线划分，他就只能站在黄线之外。 更衣室之外，是一片荒野——准确来说，是因为拍摄需要而被装饰成荒野的模样。 野草疯涨，杂乱无章的布满整片荒原，高得几乎要将下/半/身淹没，顾晚洲就这样立于野草之中。 他的情绪十分烦躁。 心焦到在某些时刻很想将这些道具组布置了两三天杂草折断。 正是因为这些杂草，不远处的监控录像才没有记录下任何有价值的画面。杂草太乱了，轻而易举就能遮住一个人活动的痕迹。 顾晚洲也没想到自己的竟是会如此心绪不宁。 他总是告诉自己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要被情绪所控制，在之前也都做得很好，放下情绪，让他轻松了非常躲。 但每每遇到与皓沐相关的事，他的处事法则都无法派上用场。 烦。 心里仿佛有团火，顾晚洲无比焦躁。 他试图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只有冷静下来才能够思考。 顾晚洲深深呼吸。 行为。 一个人的行为永远不会骗人。 皓沐时常说出这句话。 同样的，一个人的行为，必须要有逻辑。 所以，整件事情的逻辑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要在人员复杂的片场掳走皓沐，又为什么要将白羽留在现场？ 假设真的是白鸽，他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顾晚洲闭上眼。 他只能想到两个字。 挑衅。 白鸽想要挑衅警方，挑衅皓沐。 挑衅整个网络舆论。 那么，抱着挑衅想法的绑架，这一行为逻辑到底是什么？又会支撑这位“白鸽”做出什么样的行动？ 与此同时，H市公安作战会议室。 由于此事事关白鸽，两地公安早已协作成立专项队伍，此次的作战会议由H市公安和北城公安共同参与，主持人是林初涯。 整个片场的俯视图被投影在屏幕之上。 “办案，需要逻辑。”林初涯说，“我认为，我们目前的重心点不应该在于嫌疑人是几点进入现场，而应该放在，嫌疑人是如何进入现场。” “经过问话整合和实地考察，我总结出，想要避开监控录像，只有这几条方案。” 林初涯摁下鼠标，俯视图上的某条路线被用红色线条标注了出来。 顾晚洲来到片场内的某一条小巷。 他一边走，一边观察这一条路线。 两侧是并不算高的民房，小巷尽头，有一家私人开业的食杂店，如果往这一条路走，虽然能够准确的避开所有监控，却有可能被目击。 顾晚洲排除了这一条路线。 “第二条路线是这里。” 林初涯切换图片，某个区域被红框圈了起来。 顾晚洲仰起头。 这里是围墙。 高度并不算高，一个成年男人稍微用点力就能够翻过去。 “从现场残留的痕迹可以得出，在皓沐失踪之前，嫌疑人使用了气体药物，皓沐极有可能已经失去行动能力。” 会议室中，林初涯将图片放大，用数值工具标注了围墙的长度和高度：“要带领一个失去行动能力的成年男人翻过这面围墙，我认为可能性不大。” 片场里，顾晚洲同样排除了这一条路线。 ——那就只剩下最后一条路。 顾晚洲绕到片场的另一端，片场靠江，在一片自然生长的芦苇地之后，便是一片汹涌浑浊的江水，此时正是江水的涨潮时间，水已经没过沙地，冰凉的水汽使得夜晚更加寒冷，顾晚洲站定在这里，目光遥遥向远处望去。 然后，他的眼神逐渐冷了下来。 “案件发生的时间，是退潮时间。嫌疑人极有可能走水路，并利用退潮冲刷掉自己留下的痕迹。”林初涯切换地图，并在某个地方画了圈，“那么，最有可能的目的地，就是这里。” 视线尽头，江水汇入大海之中。 灯塔明明灭灭。 豪华游轮闪烁着极为显眼的灯光，遥遥缀在夜色之中。 H市港口，亚洲一号- 头很晕。 太难受了，脑袋仿佛要炸裂，以至于皓沐分不清究竟是自己头晕还是附近晃得实在太厉害了。 鼻端是某种极为难闻的气味。 ——不能说是气味。 更像是由于之前鼻腔被灌入极其刺鼻的气味后，残留在鼻粘膜上的刺激感，这使得他不管闻到什么，都不大舒服。 眼前也是一片漆黑。 黑布挡住了他的眼睛，视线被剥夺，让他根本无法判定出自己身处何方，只能从轻微的呼吸声中，判断出不远处应该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皓沐深深呼吸，顺便仔细审视了自己身上的异样。 除了头晕脑胀，鼻腔刺激，看不见之外，他还发现了两个极其严峻的问题。 很饿，很渴。 胃里一阵反酸，嘴里也苦苦的，他似乎很久没有吃东西，也没有喝水了。 耳畔传来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 应该是那人起来了。 于是皓沐尝试开口：“你好。” 声音虚浮又无力，就连说话也无法提起劲来。 皓沐通过这个，判断出自己至少有六七个小时没有吃过东西。 拍摄《假笑》期间，他本就维持着减重状态，少食多餐，从没吃饱过，这会这么长时间没有进食，血糖消耗得可怕。 难怪晕得这么厉害。 “我真的很饿。”皓沐用虚弱的声音对那人说，“我目前短暂的理想，是希望自己不要是因为饿太久而过世的。” 脚步声又靠近了。 “其实每个人的脚步声都能判断出来这个人是谁，但我听不出来。”皓沐讲了一个冷笑话。 来人没有给他任何反应。 “好吧。”皓沐倚靠在一旁，“我还想放松一下我们现在的氛……” 一句话还没说完，他的唇角忽的被某种冰凉的感觉触碰。 是水。 那人将一瓶矿泉水放在了他的唇角。 “有毒么？”皓沐仰起头——即使他现在不知道那人究竟在哪，也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沉默片刻之后，那人终于开口了：“没有。” 闻言，皓沐毫不犹豫的喝了被递过来的那瓶水。 喉咙不再干苦，皓沐又舔了舔嘴唇，至少这样能起到聊胜于无的润唇作用。 他可不希望因为嘴唇干，而影响到之后《假笑》拍摄的上妆和出镜效果。 然后，他笑了笑，再次对来人提出了要求：“贺南，我很饿。” 他的对面，男人的脸——不，应该是一张女人的脸露了出来。 贺南现在仍是女装的模样，小礼服之外加了一件短外套，他已经一天一夜没睡着，脸上依旧是精致妆容，根本看不出一丝疲态。 ——即使皓沐现在本就看不到。 塑料袋的声音在此时的寂静中异常明显。 贺南应该正在拿吃的。 皓沐心安理得的等待着，并且问：“你要喂我吗？” “自己吃不行么？”贺南说。 “你忘啦，你让我吸入了药物，我现在根本没有力气。”皓沐说，“更何况你还绑住了我的手脚。” 贺南看向皓沐。 脆弱又苍白的男生被捆在角落里，眼前被黑布遮挡，脖颈、手腕、脚腕缠上粗糙的绳索，勒出一道道红痕。 “顾晚洲没准会喜欢看到这幅场景。”贺南没来由的说。 皓沐和贺南之间极其默契，他当然能听明白贺南在说什么，于是他接话道：“是么，不过我暂时不想让顾老师看到，毕竟还是很狼狈的。” 贺南走向皓沐，拆开速食食品的包装，动作轻柔的喂给皓沐。 “你和顾晚洲到哪一步了？”贺南问。 “刚谈恋爱。”皓沐咬下一口，黑布下，眼睛幸福的眯了起来，“是干酪诶，我已经很久没吃过这种高热量食物了。” “你好像一点也不惊讶。”贺南的话题变了。 皓沐已经习惯了，他和贺南之间的说话从来没有逻辑，反正以他们的默契，总能听懂对方在说些什么。 “那我稍微惊讶一下吧。”皓沐笑着说，“贺南，你是白鸽吗？” ——他终于问出口了。 贺南没有沉默，却也没有回答“是”或者“不是”，他反问：“你早就已经猜到了。” 皓沐嚼着嘴里的东西，他忽然有些咽不下了。 不是因为贺南的回答，而是因为他所在的地方实在太晃了，就像在飘飘扬扬的海面上。 皓沐本来就晕船，浑身难受的这么一晃，明明补充了水和糖分，整个人却更显得苍白脆弱了。 “好好睡一觉，皓沐。”还是贺南的声音，不过语调中冰冷至极，没有过多起伏，“很快就结束了。” 贺南将最后一口干酪喂进皓沐嘴里，用拇指抹去嘴角上的小碎块。 “不会有人来救你。” “你不应该信任你的警察朋友和你的顾老师，等他们找来这个地方，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皓沐咽下嘴里的东西。 干酪是泡在盐水里的，一开始并没有太多感觉，浓浓的奶香味是后知后觉才冒上来的，再加上腻了，最后几口只有咸苦和奶腥味，再加上晃得厉害，皓沐吃得尤其痛苦。 但他没有露出任何一点难受的神情。 他只是抬起头，对贺南说：“贺南，你一定没办过案。” “办案讲究逻辑。” “犯罪嫌疑人的行为，动机，目的。” “犯罪场景，犯罪时间，犯罪手法。” “受害人的性格，反应……” “等等等等，太多东西能够构成办案所需要的逻辑。” “例如，今天，你将我绑到这里，你是嫌疑人，我是受害者，你的种种心理、行为，以及我可能做出的一切反应，都将成为这一次办案所需要的逻辑链中的一环。” 皓沐笑了笑。 “你说一切都结束了，可是，你看，贺南，当我身为一个受害者的时候，我的行为逻辑会是什么呢？” 贺南一怔。 他直勾勾的看着皓沐。 在某一瞬间，他想，他应该将那块黑色的遮眼布摘下来。 皓沐此刻神采奕奕的眼睛，一定很让人兴奋！ 另外两边。 顾晚洲快步离开江岸边的芦苇地。 不，不可能走水路！ 林初涯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叉：“我们的目光不应该聚焦在亚洲一号，退潮的确会抹去痕迹，走水路目前来说确实是可能性最大的一种，但是——这实际上是嫌疑人对我们的误导。” “这份误导从一开始的海上演唱会的门票就开始了。” “门票、贺南登上亚洲一号的监控、怀承德老先生拒绝警方调查亚洲一号，以及此次的绑架事件，种种迹象推测嫌疑人可能将皓沐带往亚洲一号——” “白鸽不断让将我们的注意力引诱至同亚洲一号相关的事情上，让我们认为他接下来的行为必定和亚洲一号有关，或者说，他在误导我们，将我们的思维局限在，他一定会在海上演唱会期间，在亚洲一号上，做出犯罪行为！” “这是白鸽的挑衅！” “亚洲一号、海上演唱会，只是同白鸽之后的行为有关联，却并不是真正的案发现场！” “而真正的案发现场……” 林初涯关闭整张地图，请交警大队的警察打开整座H市的交通地图，他没有再往下说，目光紧紧盯着放在桌角的手机，似乎在等待谁的通话。 “这次的案件，我们不能站在嫌疑人的逻辑上思考问题，更要站在受害者的角度。” “被绑架的是皓沐。”林初涯顿了顿，“在几天前，他就已经收到了白鸽给他的海上演唱会的邀请函。” “他必然早就做好了遭遇不测的准备。” “这个定位器，是他成为北城警方顾问时，我们装在他手表里的，当时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还设置了权限，除非皓沐主动告知密码，否则我们不会启用这个定位器。” “他是个恋爱脑，必然会将定位器的密码告知他的……男朋友。” “而在被掳走之前，他必然会将定位器藏在短时间内无法被发现的地方。” “例如，他早就选择将定位器吞进了肚子里。” 顾晚洲回到酒店的房间中。 桌面上，智能手表被拆开了，零件散落，却没有看到最关键的那个部分。 顾晚洲勾起嘴角，笑了。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下一刻，林初涯的电话响了。顾晚洲没有任何寒暄，直接道：“定位器的密码是——” 林初涯飞快输入密码，三十秒后，交通地图重新刷新，一个红色的点闪烁在地图的正中心。 皓沐，就在红点所标记的位置！ 第74章 [VIP] 第 74 章 第七十四章 近几年房地产行业如火如荼, 不少开发商一窝蜂往房地产市场里挤，当大量资金投入地皮的竞争中，后续资金跟不上工程时，便会出现烂尾楼。 ——繁华如H市也不例外。 在三环某片地区, 有一片贴了“封顶大吉”, 却再没有任何动工迹象的烂尾楼, 愤怒的业主在围墙外贴上横幅，用鲜红色的油漆写满了“还我血汗钱”的大字。 其中一栋烂尾房旁, 用于建设的电梯还未撤掉，电梯厢悬挂在四根铁架正中间, 铁皮围在四周。 H市繁华喧嚣，但警笛声的穿透力极强, 警车从各大分局、派出所同时向烂尾楼处疾驰而来。 贺南眉梢微挑：“速度还挺快。” “贺南。”皓沐很说，“不要小瞧人民公安。” “你为什么这么相信他们？”贺南在皓沐身边坐下, 肩膀挨着肩膀, 就像从前每个夏天的夜晚, 他们都会肩挨肩的坐在阳台的小沙发上, 一块对着夜空发呆。 只是现在比较闷, 并且皓沐的眼睛被挡住了, 什么也看不见。 贺南的声音沉沉的落在耳畔，他似乎带了一些不愉快的无奈：“有很多人, 只是为了往上爬, 才想去办案。”他轻蔑一笑, “虚伪至极。” “你洗脑包看多了, 贺南。”皓沐纠正他, “升官发财请往他处，贪生畏死勿入斯门。” “你才是, 被皓哥和童姐洗脑了。”贺南说，“哪有那么好。” “就是这么好。”皓沐说，“他们每一个人都我感到安心，贺南，你马上就要被逮捕了。” 短暂的两秒安静后，两人靠在一块笑。 笑的时候肩膀的颤动毫无阻挡的传了过来。 他们总有像这样交流想法的时候，有时是复杂的哲学问题，更多是一些鸡毛蒜皮的想法碰撞，例如刚才。 不过，这份轻松的氛围并不能维持多久。 皓沐的笑意渐渐沉了下来：“贺南，你应该告诉我的。” “告诉你会怎么样？” “我会帮你。”皓沐说得十分认真，“让你解脱。” 贺南笑了笑，起身，他似乎想再开口说些什么——但他还没来得及说出一个字，皓沐忽的有了动作，他用被捆住的手支撑起了半边身体，一脚向贺南扫了过去，贺南脚腕被绊，起身到一半时重心并不稳，整个人看着就要往地上摔。 他用掌心撑住，顺着这股惯性抬腿勾住皓沐，将他整个人压倒在地。 他们的动作太大了，电梯剧烈摇晃，最上方的电梯勾并不牢固，“哐当”一声，电梯往下落了两三米。 那一瞬间失重的感觉极其难受，仿佛整个人悬空了一样，这种感受对本来就头晕脑胀的皓沐十分不友好。 “再来一次？”皓沐试图商量。 “没机会了，皓沐。”贺南将皓沐的脚腕也一起捆住，用铁链将手和脚腕一块锁在电梯的网格缝隙中。 贺南向一旁走去，他并没有控制步伐，每走一步，电梯便会左右晃动一下。 皓沐看不见，他听到淅淅索索的声音，像是在调试设备：“你在干什么？” 贺南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自顾自的说道：“H386型致幻剂，能够让人产生幻觉，并引发暴力行为，十毫克的H386型致幻剂只要挥发于空气之中，就能影响一百平左右的空间。在这一空间中，吸入H386挥发气体的人有百分之九十五的可能性产生暴力行为，人少的时候，效果并不显著，人万一多起来……” “你指的是当时H市港口发生的群体斗殴伤害事件？” “是的，效果还不错，对么？”贺南的声音很轻，“H386，是我们研究所的药物。” ——恶趣味的装扮成女人，并在酒吧里做调酒师，只是贺南的兼职。 他的正式职业，是知名医疗研究机构的研究人员。 贺南起身，他似乎已经调试好了手上的设备，又轻柔的将另一件东西往皓沐身上绑。 皓沐的手脚都被捆住了，无法挣扎，贺南绑得十分顺利，几十秒便完成了。 皓沐感受着身上的重量：“我有不祥的预感。” 贺南没有回答他，再次起身。 “咔嚓”一声，他摁下某个开关，随后，摘下了绑在皓沐眼睛上的黑布。 许久没见到光亮，哪怕只是昏暗的光线，骤然涌进来也十分刺眼，皓沐花了一些时间才真正恢复视觉。 他终于看清自己身处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电梯箱不窄也不宽，是个一眼就能看完整的四四方方的盒子，他的面前，摄像头正对着他，丝丝缕缕的刺鼻气味至电梯角落溢出来，身上被套了一件黑马甲，捆满了炸药，鲜红色的计时器正在倒计时，“嘀嘀”声异常刺耳。 贺南就在他的身边，搂着皓沐的肩，面对摄像头，甜甜一笑：“哈喽大家好，我是贺南。” 摄像机上的红点，示意着这台摄像机正在直播。 面向全网。 直播。 贺南将皓沐往镜头前推：“我身边这位呢，大家一定都认识。” “皓沐。”贺南笑着说，“他被我绑架了。” 皓沐：“……” 不祥的预感应验了。 直播间一开始并没有多少人。 突然出现的陌生主播，平台不会给过多流量，观众也不会分去太多眼神，更何况贺南并没有给直播间取一些博人眼球的标题，从【最新直播】里戳进来的观众也少之又少，只有零零散散的一两个。 【？】 【这是什么新型直播吗？】 【绑架play？】 【哥儿们，你这皓沐仿妆化得真像哎！】 路人们并没意识到这个直播间的不对劲，网安部门同样监测到了这个直播间。 疾驰而来的警车上，林初涯接到网安协查民警的电话：“现在直播间人数越来越多，如果不尽早处理，很快就会爆发舆□□件！” 这位民警的话还没说完，似乎是早已预料到警方即将会有的动作，贺南再次将摄像头移动，对准电梯角落：“这是一个气体释放装置，会随时间等量释放H386挥发气体，短时间吸入气体不会引发过多副作用，但当气体充斥整个电梯……” 贺南没有继续往下说，接着又调整摄像头，直播间中，出现了皓沐身上强行套上去的黑马甲。 计时器的跳动，清晰，又令人心惊肉跳。 已经完全不需要多说了。 贺南只是看向镜头，微微一笑：“如果警方中断直播，那么这个毒气和这个炸弹，就会立马——” 五指收缩又放开，屏幕里，是那张笑容灿烂的、女人的脸，还有一声很轻很轻的、犹如调笑一般的。 “砰~” 第75章 [VIP] 第 75 章 第七十五章 直播间炸了, 几乎就在一瞬间，观看人数从原本的个位数，飙升至破百，破千, 直至破万, 无数弹幕在刹那间涌进屏幕。 【？？？？？】 【等等等等, 玩真的啊？】 【？？毒气？爆炸？！直播绑架？！】 【我来到了一个什么样的直播间啊？啊？】 【我没理清楚，什么意思？皓沐被绑架了？不是拍戏不是整蛊综艺吗？有没有人能回答我一下？】 【这是我能在这个国家看到的直播？！】 观众的反响似乎极其热烈, 贺南笑了，两片被涂得鲜红的唇瓣挑了起来——他的妆容化得十分精致, 阴影和高光软化了脸部属于男性的棱角，这样一张艳丽的脸, 放在哪里都绝对引人瞩目，可如今出现在这样的直播镜头里, 却总能让人自心底涌起丝丝凉意。 简直阴森至极。 “啊, 还有一件事。”贺南对着镜头歪了歪脑袋, 长发垂落肩头, “在计时器结束之前没有及时赶来, 你们可爱的刑侦顾问, 一样会活不下去哦。” 他的语调轻松而又愉快，整场绑架像极了一场综艺似的闹剧。 但不断后退的计时器却提醒着所有人。 他在玩真的。 疾驰而来的警车中, 气氛一片凝重。 吴待一拳重重砸在座椅上：“他什么意思？！贺南啊？皓沐的小叔！！他居然就是白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那么久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 负责开车警员也还是热血沸腾的新警：“管他什么意思, 这么点距离, 我们还能赶不到？！先把人救下来再说！” 说着, 他一脚油门就踩了下去, 引擎轰鸣，车辆在一瞬间以最快速度往前冲。 然后, 急刹突至。 刹车来得实在太突然，所有人身上都系了安全带，猛烈的惯性还是让人猛的往前仰。 “你刚拿到的驾照吧？”吴待险些被安全带勒窒息。 “不是啊，你看前面。”新警指了指前方，原本秩序井然的马路上忽的开始堵车，前面几辆车似乎也是刚踩下急刹，车尾已经飘逸出车道，车身倾斜得几乎要横过来，无数车辆歪七扭八的堵满了整条马路，茫然又愤怒的司机不停鸣笛，探出窗外查看情况。 “这都特么怎么回事啊？” “我靠，玩急刹？！要不要命啊！” “前面发生了什么啊？” 现场一片混乱，群众的声音隔着厚厚的车窗玻璃传进来。 林初涯眉头紧锁。 车配对讲机里传出交警部门的声音：“城市路第三路口发生车祸！五车追尾！交警二队正在赶往现场！ ” 吴待也听见了：“城市路第三路口？不就是前面？这里很有秩序啊，怎么就五车追尾了？” 很快，前方的实时监控也一并传了过来。 几辆车几乎是头尾相接的撞在一块，最中间的那辆车车门被挤裂了，有个人浑身是血的从半开的车门倒了出来，身边，几个司机像是发疯一样连滚带爬的钻出车子，对着空气拳打脚踢：“鬼，鬼啊！鬼啊！！！” 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警情通报通过警车自带的对讲机传来。 “毓秀路西北路口发生车祸！请求支援！” “长今街发生追尾事故！两死一伤！” “家园路口货车和公交车相撞！” “……” 通报一条接一条，H市曾经被称为汽车都市，或大或小的车祸同时在这一座城市发生，卫星地图上，H市的道路像是被颜料填充，这在一点点涂满红色。 拥挤！拥挤！拥挤！ 交通混乱，哪怕警车离现场只有短短两公里，却在此刻无法前进半步。 “卧槽，到底发生了什么？！”警车上四人的手机不停震动。 就在此时，道路两旁的喷水装置齐齐开始喷洒水花。 ——这条道路有正在施工地铁的区域，围挡外装有两排能够降尘除尘的喷淋系统。 喷淋系统通常抽的都是地下水，如今这点水雾拍在车窗上，连带着溢进来一股难闻的气味。 车内一位年纪较大的老民警捂住口鼻：“现在的地下水怎么越来越脏了，都能有味儿了。” 这个味道…… 林初涯的心脏猛地一跳。 与此同时，另一边。 海上演唱会的彩排开始了。 亚洲一号短暂的离开H市港口，游轮行驶，烟气自排烟管涌向上空，H市里的所有喷水系统在同一刻启动。 街边的LED显示屏上适时弹出播音员热情洋溢的声音。 “怀承德老先生的海上演唱会将于三天后在H市举办，届时，到时候，我们将会进行全城直播！本次海上演唱会和H市合作，打通全市喷淋系统，这将是一场全市的狂欢！” 怀承德人到老年，只想将这一场演唱会做得惊天动地，他名下的公司在三年前就在和H市政府商谈，斥巨资搞了这样一场几乎是连通全城的演唱会——政府能够答应合作，也是为发展城市旅游做出一次全新的实验。 事实证明，这个试验前期效果很是成功。 最近一段时间，往来H市旅游参观的人数激增，尤其是最近几天。 这也是道路上车辆如此多的原因。 细细密密的水沫被高压喷吐而出，轻轻柔柔的落在每一个人面前。 ——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无声的阴谋！ 直播间里，贺南的笑意越来越深，他轻松的、近乎嘲讽的问：“赶过来？你们可以么？” 大气监测部门里，属于H市的空气指标疯狂跳动，H市空气指数急剧下降，混入大量位置气溶胶颗粒物； 另一条道路上，的士司机猛然转动方向盘，整辆车直直的往马路另一边的大楼上撞，玻璃碎了一地，司机踉跄从车门里连滚带爬的出来，手里拿着利器，直直的就要往自己身上捅； 正在等红绿灯行人忽的暴起，完全陌生的两个人不问缘由便扭打成一团…… 贺南几乎是看戏一样看着实时新闻报道，还不忘将屏幕给皓沐分享，问他：“你怎么一直不说话？” 皓沐没有抬头，昏暗的光挡住他的表情：“我应该说什么，让你制造舆论么？” 皓沐的声音很沉，因为他正在努力压抑住自己的表情，嘴角颤抖的想要上扬，他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 但是，内心的激动根本控制不住！ 怎么可能忍受得住？！ 白鸽，是白鸽诶！ 他寻找了那么久的白鸽就这样出现在他的眼前。 不论他是谁，不论他究竟在做什么，不论他有什么阴谋，都—— 太、令、人、兴、奋、了！ 第76章 [VIP] 第 76 章 第七十六章 皓沐的肩膀在颤抖。 直播间的观众并不知道这份颤抖的含义, 可贺南太了解皓沐了。 他捏住皓沐的下颔，强行让他抬起头来，那一双深黑色的、几乎是闪着光的眼睛就这么出现在屏幕里。 激动、兴奋——诸如此类极其热烈的、浓厚的情绪出现在他的脸上，阴暗狭小的电梯厢都在刹那间变得无比亮眼。 【握草？】 【怎么有种疯批的味道？】 【皓沐一点也不害怕吗？】 【为什么……我觉得, 比起害怕, 他好像更期待啊？】 【啊啊啊啊对不起姐妹们我就叫这么一声, 就一声！皓沐！小疯子！好帅啊！】 贺南也开始笑，笑的突兀又大声, 他松开手，就好像遇到了全世界最让他感到开心的事情, 笑到肩膀颤抖，笑到要抱住自己的肚子才能让自己还勉强站立, 笑到最后居然猛烈大声咳嗽了起来。 “皓沐。”贺南擦掉眼角笑出的泪水，然后, 将沾了眼泪的拇指, 很用力的抹在皓沐脸上, “我并不希望再看到你这样的笑容。” 贺南起身, 摁下箱壁的按钮, 逼仄的电梯厢门打开了一条能够通过一个人的缝, 猛烈的风吹了进来，或许是气流突入, 又或许是这个临时搭建的升降梯本就不稳, 箱体开始摇晃, 铁制挂钩之间的“嘎吱”声透过薄薄的箱壁, 像是在耳畔厮磨那样清晰, 令人骨骼泛酸，头皮发麻。 他就站在箱壁边缘, 后背就是烈烈寒风，将他的头发和裙摆托了起来。 “希望你真的能让我解脱。”他这么对皓沐说。 然后，他张开手，整个人的身体向后仰，就这样以背对电梯厢门的姿势，从高空之中倒了下去。 这一幕同样被直播间记录下来。 【？？？】 【怎么办，我无时无刻都在想卧槽。】 【跳下去了？真跳下去了？！】 【这不得摔成肉泥？！】 【他身上一点安全措施都没有啊！】 【这就是白鸽吗？！有点疯啊！我是不敢！】 【有没有姐妹在现场的，有没有现场照啊，我真的刷同城快刷懵逼了！】 镜头只能记录下极其狭隘的一个角度，直播间的人只能看到贺南从极高的电梯厢上直接跳了下去，可皓沐却看得一清二楚，贺南并没有任何危险，他早就做好了逃脱的事前准备，腰上捆着的蹦极绳再加上极其专业的姿势，让他安全落地，敏捷且迅速的骑上了停放在角落摩托机车。 这一次，忍不住笑的轮到皓沐了。 那一种令人心跳飙升的情绪在脑海中野蛮生长，心跳声敲击鼓膜，那种无可抑制的亢奋和狂热几乎要让他整个人燃烧起来。 “不要来救我。”皓沐对着镜头这样说。 ——直播间的存在，不仅仅能给警方舆论压力，同样也能让皓沐从弹幕中，获取外界信息。 H市现在太乱了。 致幻剂被注入地下水中，随着海上演唱会的彩排，在同一时间随着喷淋器充斥满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吸入H386型致幻剂的行人们受到影响，出现幻觉，甚至发生大量车祸。 哪怕没有亲临混乱现场，光凭远远传来的、凌乱不堪的鸣笛声，也能够想象到如今城市里杂杳不堪的景象。 这是一场目标为整座H市的投.毒！！ 是专属于白鸽的盛宴！ 而警方面临的不仅仅只是如末日一般的混乱，更有如同刀尖入骨那样心惊胆战的舆论危机。 救还是不救？ 该救谁？ 皓沐身上的炸、弹，倒计时的时间太短了，根本没有时间等待增援。 如果安排警力去救援，那么负责维持城市秩序的警力就不够，如果只派少部分警力前往，那失败的几率会大大攀升，炸.弹一旦爆.炸，会有生命危险的可不仅仅只有皓沐一人。 可他们不能不去，身为警察，他们不可能放弃任何一个人的性命，这是职责也是使命。 可若是当他们真的动用一切力量要解救皓沐，又会完全无法抽调出人手去抓捕贺南。 皓沐的想法很简单。 既然不论怎么选择都无法两全，不如让他自己做出选择。 “救我实在太浪费时间了。” 倒计时的声音和他的说话声一块被话筒收音进去，形成极其鲜明的对比。 这种状态下的皓沐似乎没有任何紧张感，就像是每一次出现在直播间里时一样。 “去抓贺南吧，所谓的白鸽比任何事情都重要，这一次他真的是太过分了。” 皓沐的身体往前倾，直勾勾的看向镜头，眼底里的激动近乎要跃出来，他笑了，露出一颗小虎牙：“我能知道他要去哪。” “怎么办？” H市公安正在同主要负责领导和民警开视频会议。 会议中，一系列专家、顾问、警察，一度要因为分歧争吵起来。 “不去救他。”林初涯年轻的声音在一众年纪较大的议论声中尤为突兀。 “皓沐可是皓教授和童教授的孩子。” “当初成为北城刑侦顾问，政审时你们每一个人都看过他当年的检测报告。” “他才是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不可能让自己有事。” “……” 皓沐等了好一会儿。 他最讨厌等待专家研讨会的结束。 毕竟很多时候专家们只会给出充满学术感的、如同空中楼阁一样的建议。 他甚至还仔细分析研究了弹幕。 弹幕已经几乎要炸裂了。 瞥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言论不算，弹幕大体分为几种观点，救、和不救，救一个人、还是维持一座城市。 同网络上无数次的骂战一样，弹幕争吵许久，都没有得出确切且有用的结论，但专家研讨会似乎给出了答案。 某个不会被外网捕捉到的小窗口出现在了皓沐面前的屏幕上。 画面里，是林初涯，为了声音不被群众听到，他选择用手写。 【贺南在哪？】 皓沐笑了。 专家们做出了一个极其正确的决定。 “他当然跳下去了。” “但他不会让自己有危险，他的腰上早就系上了蹦极绳。” “来，让我们以H市人民广场为核心，将整座H市当成一个平面坐标系，每五十米为一个单位坐标点，贺南现在所在的位置，应该在（50，96）。” 他的声音被同步到指挥作战中心。 如今城市交通秩序崩溃，贺南要想逃跑，必然已经做好万全准备，常规的缉凶手段在现在根本无法使用，那如今最好的方法，就是通过行为侧写，来推测出一个人的行为轨迹。 而最了解贺南、最精通行为侧写的人，是皓沐。 整座H市的地图被压缩成平面，规整的坐标系上，红点闪烁。 ——那是贺南会出现的位置。 疾驰的隧道里，一辆摩托车直接撞上红色轿车，原本被堵在隧道里已经令他极度烦躁，如今又被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暴走族撞了车尾，司机整个人像被点燃了一样愤怒，不由分说直接拉开车门：“你他妈有没有长——” 他的话只说到一半，情绪在刹那间由愤怒转茫然。 他的车尾已经凹了进去，而发生撞击的地方，只有一辆摩托机车，驾驶机车的人……完全没有看到。 “他会进入红崖山隧道，并且制造出一场车祸，只有车祸在现在才能以成本最小的方式吸引走其他人的注意，他将会在这里脱身，方法很简单啊，首先，得换装。” “贺南是个女装大佬，当他换回男装的时候，很少有人能够立马反应过来。” “隧道里应该早就已经停好了能够接应他的车，我想想，以他的品味会选择什么？该怎么才能完美的、不引人注目的离开隧道？” “都让让啊都让让啊！”身着绿色反光服的工作人员搭乘着隧道检修专用车缓慢前进，这种紧急情况，身为临时工的检修员被抽来维持秩序也是极为正常的一件事。 男人手握喇叭：“大家维持秩序，按车道有序前进，不要变道，不要闪光灯——” 检修车体积小，就这么自然而然的离开了隧道。 “当然，如果等在隧道口，那将会一点用也没有，那里有服务站、还堵了不少车，他要想浑水摸鱼逃掉实在太容易了，在这种地方去抓他实在不划算。” “出隧道2.5公里，拐入匝道，会抵达港口。这里只是一个小型港口，却是一个很不错的藏身之地。” “方便逃跑、闻不到太多鱼腥味，有吊架、脚手架，靠近港口员工宿舍……” 皓沐咬住大拇指指甲，眼神无比黑亮，连声音里都是无法压抑的、愉悦的颤抖。 “（236，54），贺南一定会在这里。” 港口某仓库。 仓库的电力系统在不久前因为检修，被短暂的切断了。 贺南走在一片漆黑的通道上。 看不见路，他也并不需要开灯。 这条路他已经走过无数次了。 从来到H市的第一天，他就一直在这里生活。 环境说不上好，但却绝对隐秘，并且方便。 还很适合后续的逃跑。 虽然逃跑的把戏极其无聊，但偶尔体验一下，也是一种不错的感受。 贺南脱去身上检修工的反光马甲，随手丢在地上。 那种极其硬且不舒服的布料碰到地面时的声音是很容易分辨的。 可这一次，声音听着很不对劲。 他停下脚步，回过头。 也就是在同一时刻，原本漆黑的仓库被极其刺眼的白光照亮。 惨白的灯光几乎要刺破他的眼球，视觉在一瞬间被剥夺，耳边听到了清晰的、清脆的，子弹上膛的声音。 “贺南先生，你已经被包围了。” 第77章 [VIP] 第 77 章 第七十七章 在贺南被抓的同一刻, 官方的直播通道也开启了。 ——需要同舆论共存的，不仅仅只有娱乐圈。 这是公安部门之前从未做出的尝试，将抓捕侦破内容直播同步给群众，这其实是一项风险极大的决定, 稍有不慎, 就会引发另一轮讨论和新的舆情危机。 但是, 如今他们也只能铤而走险。 这一次事件闹得实在是太大了。 全城投.毒、直播绑架……公众惊恐、质疑、担忧的情绪早已滋生，再以从前那般先调查, 等有了结果再通报的程序来解决，那太慢了, 慢到已经完全无法压下公众的情绪，只会让质疑、失望和惊惧日益飙升, 到时候要想再做什么补救措施，那才是真正的为时已晚。 既然白鸽想要将所有无辜的公众卷进纷争中来, 公安机关必然不可能因此逃避。 屏幕里是执法记录仪的图像, 没有解说, 没有字幕, 昏暗又狭小的仓库气氛让人心头压抑, 几乎要呼吸困难, 摄像头记录下正在发生的一切。 警察们谨慎小心，一步步逼近贺南。 他们并不相信一个逃窜在外多年的连环杀人凶手白鸽, 能够乖乖束手就擒。 但贺南从始至终没有任何动作。 “别紧张, 警察同志, 我可什么都没想做, 也什么都没做。” 他举起双手, 干脆利落的向警察们展示。 由于之前换过装，他的衣服很薄, 只有一件短袖，身上根本没有任何可以藏匿危险物品地方。 独自一人在层层包围中，他也没有任何逃离的办法。 所有出口全被警察拦住，只要他敢往前一步，经过申请允许使用的、每一颗都被刻上独一无二编号的子弹就会穿透他的身体。 现场的情况几乎是一边倒的具有优势。 排除现场可能出现的危险因素，总指挥大手一挥，警察直直朝贺南冲了过去。 贺南没有抵抗。 ——如果想让自己稍微不那么狼狈，那还是不要有任何反抗比较好。 贺南的直接被压在地上，双手反扣后背，一声清脆的“咔嚓”，冰凉的手铐铐住了他。 【卧槽！】 【白鸽就这么被抓了？！】 【皓沐有点牛逼啊，没有高科技，甚至连地图都没有，通过行为侧写就直接推测出贺南的行踪？！】 【兄弟姐妹们，看同时看两边直播更带劲啊！】 【北城公安是请了一个什么样的神仙顾问我的天啊！】 【普天同庆，喜大普奔啊！我居然目睹了白鸽被抓获的现场！】 【谁能知道！我居然是以这种方式得知白鸽到底是谁的，还是挺帅的一个小哥，可惜了！】 【这种人有什么好可惜的，他根本没把人命当命，这种疯子你替他可惜？所以只要反派长得好，三观跟着五官跑？】 与此同时，另一边，皓沐身上的计时器正在不断后退，密闭电梯厢中，H386挥发气体越来越浓，皓沐肉眼可见的虚弱苍白了下来。 他真的很难受，浑身上下的力气正在一丝一丝的被抽离，这种感觉清晰可见，他甚至已经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好像出现幻觉了。”皓沐的声音十分虚弱，“不知道还能撑多久，和大家说说话吧。” 他没有看弹幕，弹幕五颜六色的字体在他眼中已经混成一团团斑斓色块。 他倚着冰冷坚硬的电梯壁，声音很轻：“我和贺南认识很久了，十年，十一年？记不清了。” 皓沐的瞳孔正在逐渐失去焦距，可脸上却渐渐露出怀念的笑。 眼前的斑斓色块滴入水中般被分离，又重组，他真的出现了幻觉，不知是自己、还是回忆，总之，他似乎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 他和贺南都是孩子，那一天，他刚被领进那个家里。 身上的伤已经不疼了。 因为皓止千和童萱带他去医院好好检查了一番，并且为他做了最为妥当的治疗。不用再穿过于宽大的旧衣服，也不用再面对孤儿院令人厌恶的院长和护士，生活好像变得有些无聊。 “看到贺南的第一眼，我想，我应该有些羡慕他。” 当时贺南伸出手，一大一小的两只手交握在一块，一只白净纤长，另一只布满还没褪去的、青紫色的伤痕。 皓沐抬起眼睛，笑容温软又艳羡：“你的手好软。” 皓止千和童萱同样将他们唯一的弟弟照顾得很好，贺南并不需要做家务，更不可能受到像在孤儿院里的那样对待，哪怕一不小心受了伤，童萱也会仔仔细细的帮他包扎好，不会让他留下一丝伤痕。 在那一些平静、平淡又平常的日子里，他总是压抑住自己的本性。 皓沐知道怎样会被人喜欢，更知道说那些话，会让那些大人笑着摸他的头发，就是偶尔会盯着自己逐渐愈合的伤口发呆。 好无聊哦。 这样的想法一直持续到那一天。 贺南有个小癖好，从来没对其他人说过。 但是却被皓沐看见了。 窗帘紧闭的房间中，贺南换上了女装，脸上妆容精致。 他并没有开灯，所以当房门被推开一点儿，走廊的光线透过门缝溢进来的时候，异常刺眼。 尤其是光线之中，还藏了一道影子。 那一个突然间被哥哥姐姐带回家的、表面上看起来十分乖巧、却总让他感到浑身是刺的小孩站在门外，乌黢黢的眼睛闪闪发光：“好酷。” 是真的好酷。 原来这个家里也有另外一个奇怪的人。 不，不能说是奇怪。 毕竟贺南的癖好没有任何过错，也没有妨碍到任何人，只是那些所谓的大众、所谓的普通人会用各种言论、用奇怪的理由逼他磨平棱角，逼他成为大众的一员——他们将一切不大众、不普通的行为定义为奇怪。 当时的贺南是什么表现呢？ 皓沐努力回想。 很奇怪，视线模糊，大脑混沌，可是记忆却格外清晰。 贺南的瞳孔似乎微微缩了一下，然后将他拉进房间里，手肘用力顶住他的胸口，一把将皓沐压在地面上。 皓沐问：“为什么要这么生气，我又不会说出去。” “因为我不相信你。”贺南摁住他的手腕，锁住他的脖颈，语调很冷也很凶，“既然你发现了我的秘密，你也得告诉一个。” “好呀。”皓沐露出了甜甜的笑，贺南一怔，直到此刻才发现自己的脖颈似乎有些疼痛，他抚上脖颈，再拿下来时，掌心中竟是多了丝丝缕缕的血迹。 ——皓沐的另一只手，实际上一直握着一枚薄薄、小小的刀片，装作抵抗的样子，就那样抵在贺南的脖颈上。 他看上去还是乖软听话的模样：“你要是再用力一点，它差点就要划伤你了。” 哈。 疯子。 贺南笑了。 ——他的哥哥和嫂子，居然往家里带回来一个小疯子。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贺南。”皓沐努力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看向镜头。 仓库里，这一幕同样被播放在屏幕上。 贺南被林初涯强行捏住下颔，逼他抬起头，逼他看到这样的皓沐。 ——由他绑进这个电梯厢，身上被绑上炸.弹，被独自丢在刺鼻难闻的挥发气体中的、逐渐失去意识的皓沐。 周围是如此狭窄漆黑，屏幕里的光线却又是如此刺眼。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贺南。” 一片寂静，虚弱的声音不断回荡耳畔，贺南认认真真的盯着屏幕里的男生，他从小看着长大的疯子，无论什么时候都在肆意妄为的疯子，此刻却因为他，变得像净瓷那样脆弱，仿佛只要轻轻碰一下，蛛网般的裂纹就会布满他全身。 “他一直在追求他的自由，也在试图融入平凡普通的大众世界里。” “我真的很遗憾，你们是以这种方式认识贺南。” 全副武装的警察们将防爆盾牌架在他身边，几位身着防爆服的拆弹警在他身边打开工具箱，他们点了点头，林初涯便强硬的将扩口钳塞进他的嘴里，刺眼惨白的无影灯灯光落下。 “如果可以，我也很希望你们能够看看他别的样子。” “研究所里、酒吧里、他看书时、做饭时的样子，他的男装也很帅哦。” 仓库中的直播被切断了。 所有人都已经看到贺南被抓捕的画面，后续的审问内容已经没必要再继续放出来。 可电梯间里的直播仍然在同步，皓沐努力勾起一抹笑，像是沉进了遥远却又真实的梦境中的那种，安静温软的笑。 “贺南，他是我唯一的亲人。” “可是他骗我。” “啊——” 仓库里一声低吼，冰凉的镊子卡在牙上，被强行拔出，大量的血瞬间从牙洞里喷了出来，猛烈的疼痛让贺南后背瞬间挺直又瞬间弯下，面部表情在刹那间扭曲，林初涯立马压住他，由防爆盾牌构成的包围圈又缩小了，防爆警压住贺南的手脚，不允许他有任何的挣扎动作，并将开口钳调至最大，拆弹警靠近他，小心翼翼的取出那枚牙齿。 惨白的灯光下，肉眼看不清的丝线被映出光泽，贺南又是一声极其痛苦的低吼，血液从嘴角溢了出来——丝线之后，棱角分明的硬物划伤他的喉管。 “取出来了！” 拆弹警迅速将取出来的东西装进特制的金属盒子中，其他警察们迅速行动，训练有素的分成两支队伍，一部分负责将贺南送上仓库外等候许久的救护车上，另一部分配合拆弹警的拆弹工作。 那是一枚被植入牙齿，连接胃部的远程微型炸.弹！ 皓沐缓慢的呼吸着。 倒计时似乎要走到尽头，“滴滴声”越来越快。 他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即使他和贺南的故事还有很多没有和观众们分享，但这也没办法。 于是他只能默默的在心里说。 被威胁了不肯告诉我。 差点就要像爸爸妈妈那样死了也不肯告诉我。 骗子。 下一刻，倒计时的声音停了。 直播屏幕像是遭受了剧烈的冲击那样骤然断开，陷入一片沉寂的黑暗中。 人类的□□怎么可能抵挡得住炸弹？ 几乎要划破耳膜的声音刀子一样刮过他耳畔。 马上就要死了，孤独的、寂寥的、死在这样个阴暗的电梯厢里。 皓沐缓缓闭上眼睛。 这样也挺好。 他早就在无数个夜晚构想过自己死亡的场景，他并不想被过多人看到，因为每个人死去的样子都必然不会好看，一个人就很好，独自一人逐渐感受生命被抽去的最后一秒。 这样很好。 ……才怪！ 下一刻，失重感瞬间涌便全身，电梯厢忽然开始猛烈下坠，那种铁块与铁块之间的摩擦声令人浑身发酸，皓沐猛地睁开眼，用尽全身力气踹开电梯门，猛烈的风涌了进来，最大程度的吹散了H386挥发气体，地面上，早已经有一整队警察等待，地面上也支起了安全气垫。 皓沐摁下掌心中的遥控器。 ——贺南在给捆住他手脚时悄悄塞进他手中的遥控器。 “咔嚓”一声，原本紧缩的炸.弹马甲松开了卡扣，束缚解开，皓沐一个翻滚，直直朝电梯门跳了下去。 警察关闭开关，电梯厢的下落骤停，皓沐在空中持续下坠。 大脑充血的瞬间，原本混沌的大脑像是被水洗过似的清明，激烈的兴奋涌了起来，皓沐实在忍不住了，嘴角勾起一抹笑。 那样兴奋、疯狂却又热烈的笑容。 哪有孤独寂寥、独自一人的死？！ 他就算要死，也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让他爱的、和爱他的人为他伤心欲绝、为他痛哭流涕！ 密闭的电梯厢中，炸.弹炸开，火焰从厢缝中喷涌出来，整个世界仿佛被闷了一拳那样，沉闷的炸响之后，滚烫的热流从天而降。 皓沐倒在安全气垫上，呼吸急促又沉重，医护人员紧急为他带上呼吸机，刚才的每一瞬间都惊心动魄，耳畔的声音仿佛都听不见了，皓沐就那样看着上空。 火星坠落，浓厚黑烟映出了风的形状，在爆炸残留的热流中，上空的空气仿佛被扭曲了，支撑电梯厢的脚架摇摇欲坠，左右摇摆，最终倒向另一个空旷无人的空地上。 巨响之后，烟尘漫天。 皓沐的肩膀再一次颤抖。 他实在太想笑了。 “贺南，你应该告诉我的。” 你被装了炸弹的事，你被威胁了的事，你早就应该告诉我。 “告诉你会怎样？” “我会帮你，让你解脱。” 我会找到白鸽。 亲手，抓住他。 没人比他更了解贺南。 ——贺南永远不会真正伤害他。 冰凉且干净的空气不断被吸入鼻腔，皓沐依旧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四肢仍是酸软无力，于是他任由自己被抬上担架，推进救护车中。 “你还挺精神。”护士心有余悸的叹了口气。 在来现场之前，她就已经做好迎接一具死尸的准备，运气好的也会受一身伤，奄奄一息的被送进救护车中。 “精神么？”皓沐动了动手指，表示现在他的手脚还无法动弹。 “你在笑。”她万万没有想到，能有人在意识消散的那一刻准确收到警方让电梯下坠的信号，并在千钧一发之际果断跳下电梯，明明差点死了，却还能在现在笑出来。 皓沐终于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表情似乎不合时宜了，他试图压下嘴角，可他发现这太难了，他选择放弃，并尝试对护士小姐解释：“因为某人想要玩弄人性，却作茧自缚了。” 白鸽在贺南身上植入远程控制的微型炸弹，让他什么也不能说，让他绑走皓沐，让关勋通过招供，一点点干扰线索，使大众和警方都认为他是白鸽。 他还让贺南打开直播。 或许他是想看到皓沐露出被亲人背叛的、震惊且失望的神情，又或许，他想亲眼看着皓沐对贺南出手，总之，他一定很想看看皓沐发疯时是什么样子。 可他到底不了解皓沐。 皓止千和童萱一直将他教得很好。 他只是大脑结构不正常而已。 和白鸽从头到尾都不是一样的人。 “我不可能怀疑我唯一的亲人。” 城市秩序逐渐被恢复，救护车从混乱却有序的马路上呼啸而过，街边的树木不断后退。 正如皓沐不会怀疑唯一的亲人一样，人民公安不可能放弃任何一位群众。 不论是混乱的H市，是他，还是贺南。 在不久前紧急会议上，放弃救援的选择第一时间就被排除。 警力不够就去借，时间太短就想尽一切办法赶来。 生命当前，他们没有任何后退的余地。 “你怎么还这么高兴？”护士替皓沐处理好了伤口，看到皓沐的表情，有些无奈的问。 “因为我真的忍不住。”皓沐弯了弯眼睛，瞳孔温软，笑意灿烂，“我已经知道白鸽是谁了。” 游轮漂浮在遥远的海面上，海岸线将混乱的城市和巨大的游轮隔开，成为两个世界。 男人坐在观众席上，彩排的观众暂时只有他一个人，台上的歌唱家正在演唱，为了配合歌曲氛围，此刻的灯光是昏暗的，男人的五官被阴影挡住，看不清他的五官。 “能够得知并如此大量使用H386型致幻剂，说明他是贺南的研究所的人，研究员没有权限大量动用，除了研究所背后的资助者，金主爸爸么，想做什么都可以。” “他能轻而易举的将H386注入地下水中，并接手海上演唱会和整个H市的合作，这至少说明，他一定是H市的纳税大户，不然不可能接到同政府合作的项目。” “还有之前从关勋供述中得出的信息——虽然关勋在试图误导我，将我的思路往贺南身上诱导，但是某些线索是重合的。” “和我关系近，工作和生活上有过接触的，伪装完美，生活中有多重身份，不会让人轻易怀疑他身份的……” 演唱逐渐进入高潮，灯光随着高昂的歌声逐渐亮起，男人的轮廓也终于被光线一笔一划勾勒了出来。 他的面前，屏幕漆黑一片，直播间画面中断，那一张英俊的、几乎没有任何缺陷的、完美的脸上，勾出一抹玩味似的笑容。 ——路惟之。 第78章 [VIP] 第 78 章 第七十八章 H市港口, 红色警示灯不停闪烁。 “A组准备就绪！” “B组准备就绪！” “物资准备完毕！” “海上分队集结完毕！” 多地警力紧急赶往H市，并在H市港口集合，各大警种换上装备，被分配到各自的位置。 所有人坚守岗位, 目光死死盯着正在海面上行驶的亚洲一号, 警惕下一秒可能会发生的任何情况。 白鸽——路惟之。 谁也不知道一个刚将致幻剂喷洒整个H 市的疯子会在接下来再做出什么事情, 更没人能够猜透他这颗不正常的大脑中还有什么疯狂至极的想法。 此时此刻，亚洲一号正在缓缓驶向港口。 集装箱集群的隐蔽角落中, 年轻的狙击手微微一怔。 在过去的日日夜夜，“白鸽”都是他们工作中的箭矢, 不知何时会落下，更不知会往何处落下, 无数次侦查会议，无数次案件分析, 白鸽总是能将自己彻底隐藏起来, 没留下、也抓不住任何一丝线索。 直到此刻, 阴雾拨散。 ——透过远程瞄准镜, 他终于看清了那位“白鸽”。 路惟之独自一人站在空旷的甲板上, 海风拂起他的发丝, 背后是喷薄华丽的落日，夕阳余晖勾勒出他的每一寸五官。 他一定也看到了那个漆黑的枪口, 和警方对峙多年,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警方会如何安排警力？ 他看向那位年轻的狙击手。 隔着遥远的距离, 隔着细长的瞄准镜, 他们对上了眼神。 那一双漆黑的、深邃的眼睛, 像海风一样，温柔至极的弯了起来。 “轰——” 大海的咸腥味铺面而来, 热浪在下一秒紧随而至，狙击手只觉得肺部一紧，空气仿佛被灼烧殆尽，震耳欲聋的爆破声让他在一瞬间失去了听觉，整个世界只剩下了空泛的、尖锐的类似于忙音的尖啸。 他僵硬的挺起后背。 在他身后不远处，某个集装箱爆炸了。 ——白鸽早就知道会有人在这里。 会死。 可他不能回头。 热浪灼灼，冷汗滴落，瞄准镜中，路惟之的眼瞳映上了夕阳的颜色，他咧起嘴角，手中玩弄着类似于遥控器的东西- 医院里。 皓沐手上挂了点滴，他盯着那一袋点滴液，有些许惆怅。 皓沐叹了一口气。 一旁的护士小姐正在填写皓沐的病例，见他这个模样，疑惑：“刚刚在车上，你好像还很兴奋，现在怎么了？” 此次负责救援的医院都是和警方和部队合作的公立医院，每一位医护人员都受过保密教育，暂时不能对外公开的情报不会随意说出去。 皓沐看向护士，双眼期待：“我有没有断手断脚？例如骨折什么的？” 护士：“？” “并没有，你很健康。” 皓沐：“从那么高的电梯跳下来也很健康吗？” 护士：“是的。” 皓沐又试探性的询问：“呼吸道疾病呢？吸了那么多H386，一点后遗症也没有？” “对哦。”护士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眼神一亮，“一会能留下来吗？你吸了H386居然没有后遗症，我可以拿你当我论文的事实论据么？” “不行。”皓沐的表情很失望，“所以我哪里受伤了？” 护士放下病历本，很仔细的想了想：“心灵？” “被绑架，被装炸弹和致幻气体，还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你的心理创伤一定很严重吧？” 皓沐：“……” 皓沐放弃询问，无力的靠在病床上。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用力推开，顾晚洲几乎是冲到病床前。 看到皓沐虚弱的模样，顾晚洲根本无法维持住素日里的冷静。 “他怎么样？哪里受伤了？”顾晚洲问护士，语气急切。 护士处于某种发怔的状态中。 顾晚洲？！ 真的是顾晚洲？！ 皓沐被绑架受伤了，第一时间赶来的不是经纪人，不是朋友，不是生活助理而是顾晚洲？！ 顾晚洲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难道网络上磕的cp是真的？！ 顾晚洲和皓沐真的有点不一般的关系？ 顾晚洲身后，皓沐疯狂对护士挤眉弄眼。 护士咽下震惊，准确理解到了皓沐的意思。 “嗯……”护士边思考措辞，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淡定些，看起来稳重一点，“伤得很厉害，四肢骨折，呼吸道受损，心理创伤严重，需要您多关心关心他。” 说完，护士轻轻朝皓沐挑了一下眉毛。 皓沐悄悄比起拇指。 顾晚洲松了一口气。 他怎么可能看不出这两人的把戏，不过皓沐能和护士串供得如此默契，也代表皓沐的身体没有出什么大状况。 顾晚洲缓缓转向皓沐。 经过刚才的几句话，他的表情逐渐冷静下来，那点儿惊慌失措全被他掩藏起来，他的嘴角抿成一道板正的直线，眉心微皱，眼角眉梢中，似乎有些隐隐约约的怒意。 一旁的护士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顾晚洲开始生气了？ 她看到顾晚洲抬起了手。 不怪护士小姐这样担心。 顾晚洲冷下脸来的样子自带一股生人勿进的气质，旁观者看到了大都不敢靠近，皓沐看起来乖乖巧巧，这会的又有些虚弱，护士挺担心，顾晚洲说点什么话，让皓沐真的添了心理创伤。 她想上前提醒顾晚洲皓沐还是个病患，劝他冷静些。 可她刚要张开口，一句话生生咽进了喉咙中。 只见顾晚洲轻轻放下了手，抚上皓沐的脸颊，拇指抵在他的唇珠，轻轻摩挲，皓沐的后背轻轻一颤，眼神一点点柔和了下来，像是要回应一般的，歪了歪头，想要去蹭顾晚洲的掌心。 但是顾晚洲并没有允许，他的手又继续往下，触碰他的脖颈，抚摸他的喉结，皓沐的喉结明显，所以那点滚动也十分清晰。 护士看得目瞪口呆，她就这么看着顾晚洲手法暧昧的碰到了皓沐的胃部，然后摁了下去。 有些痒，皓沐微微弓起后背。 护士不知道顾晚洲是什么意思，可皓沐却清楚得不行。 就在不久前，他吞了一个定位器，这会……估计还留在胃里吧。 顾晚洲像是要找出定位器那样，拇指倔强的、心疼般的、一下又一下的摁压，却又不敢太过用力，那点奇异的触感让皓沐浑身发痒。 “你什么都不告诉我。”顾晚洲的声音很低。 而直到此刻，顾晚洲似乎才想起身后还有一个呆若木鸡的护士小姐。 “不好意思，可以请您先出去一下吗？”顾晚洲问。 皓沐：“有什么关系，被人看着也挺好的呀，我们在一起了，都没人知道，反正护士小姐姐也……” 顾晚洲的眼神落在皓沐身上。 皓沐不再往下说，乖巧的做出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朝护士无奈的耸耸肩。 “啊……好。”护士僵硬的走出病房，她过于震惊了，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姿势有些奇怪，走出到走廊尽头的护士站，看到同事疑惑的目光才发现，自己刚刚同手同脚走了一路。 而直到这一刻，她才开始试图理解皓沐刚刚说的话。 我们在一起了…… 我们、在一起了？！ 护士倏地瞪大眼睛，差点没拿好手上的医用托盘。 诶？？？？ 护士终于反应过来的这一刻，不远处的病房中，两个人早就吻了起来，周围没有任何人，他们亲吻得格外热烈，情绪几乎没有一丝收敛。 皓沐的头发很软，额前发丝安静又柔和的垂了下来，或许是过于热了，他们的后背都浮起细细密密的汗珠，这便让这个吻显得更加炙热，连交缠的呼吸都变得急促又滚烫起来。 这是顾晚洲主动开始的吻，也是顾晚洲主动结束的。 他微微后撤了一些，又去亲吻皓沐的耳垂，然后是脖颈，一下又一下。 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顾晚洲根本无法概括出来。 或许是生气，也许是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类似于不甘心的嫉妒。 ——皓沐什么都没告诉他。 没告诉他贺南的事情； 没告诉他自己的想法； 没告诉他可能会遇到的危险； 没告诉他未来的计划。 明明皓沐口口声声说着喜欢他，可他却像是被排出了他的生活那样。 ——他知道的甚至还没有林初涯多！ 顾晚洲轻咬住皓沐的脖颈，齿尖磨了磨。 皓沐当然没有避开。 他任由顾晚洲以某种标记的姿态亲吻自己，然后用凌乱的气音问：“等结束了，你要睡我么，顾老师？” 顾晚洲停下了动作。？ 心里那些不甘心的情绪被短暂的压了下去。 他看起来有些诧异，似乎是没想到皓沐会如此直白的说出这句话。 “我早就看科教片学习过，平时也一直在适应后面，我想，我们应该会挺和谐的。” 顾晚洲：“！” 皓沐没看见顾晚洲表情似的，继续往下说：“这很重要的，你想啊顾老师，不是有很多人因为夫妻生活不和谐……” “别说了。”顾晚洲打断他。 “怎么了？”皓沐看着顾晚洲发红的耳根，“这话题很正常呀，成年人么，自然而然的就……” 皓沐话音一顿，挑起一边眉梢，故意道：“难道说，顾老师，你是处……” 顾晚洲一把捂住皓沐的嘴。 皓沐也没法往下说了，低头闷笑，笑够了，才偏过脸，蹭了蹭顾晚洲的掌心。 “顾老师不要生气了，好吗。”皓沐的语气软软的，诚恳又认真。 他当然知道顾晚洲在想些什么，更知道他会想些什么。 他不想让顾晚洲卷进危险的事情中，顾晚洲也不希望他独自一人去面对，还独独瞒着他，不让他知道。 皓沐仰起头看向顾晚洲。 顾晚洲偏开头不去看他的眼睛。 皓沐不说话，故意的。 良久，顾晚洲认输似的叹了一口气。 “林初涯和你更默契……嘶……” 话还没说完，皓沐直接偏头咬住了顾晚洲的手，齿尖没有一点收力。 林初涯三个字出来，皓沐就知道顾晚洲想说什么，用疼痛强行打断顾晚洲的话之后，皓沐义正辞严的、理直气壮的：“林初涯不能睡我，你可以！” “……” 空气有片刻安静。 顾晚洲不知道该用什么话回应。 他就看着皓沐仰起头，乌黢黢的眼睛格外认真的凝视他，语气不容置疑：“我、喜、欢、你，顾老师！” 独一无二的、喜欢。 胸腔像是被什么用力撞了一下，心脏一瞬间的跳动仿佛震彻了整个胸膛，皓沐的直白和热烈，总会让顾晚洲手足无措。 却身陷其中。 在片刻的怔愣之后，顾晚洲俯下身，他搂住了皓沐，双手不甘的、用力的搂得很紧：“要告诉我你的事情，让我帮你。” “好啊。”皓沐没有一丝犹豫的应了下来，他从顾晚洲的怀里钻了出来，看向他，歪头，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正好有件事，想要您帮我。”- 亚洲一号。 彩排暂停，怀承德老先生退下后台，他正在和谁通电话，语气听起来十分不悦。 “警方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阻止我的演唱会，究竟想做什么？！” “你们现在还想登船，是想彻底毁了我的演唱会么？！” 人越老，越会相信一些玄学，怀承德坚信，一件事要是顺利，从头到尾都会顺利，可若是中间磕磕绊绊，那事情的结果必然不好。 这是警方第二次想要中止他的演唱会。 第一次是因为有个莫名其妙的人登上了亚洲一号，警方搜查了半天，却没找到那个人半片衣角，第二次要用的理由，居然是白鸽就在亚洲一号上，就在他的彩排现场里？！ “好，如果白鸽真的在船上，那我无话可说，当场就放行，但是，证据呢？” “没有任何证据，就连白鸽是谁都只是推测，你们凭什么让我相信？” “就是这样。”皓沐将这段怀承德和林初涯的通话录音放给顾晚洲听，“怀承德老先生不让我们上亚洲一号，认为这是不好的预兆，的确，我们也暂时没有同白鸽有关的证据，总不能硬闯。” “所以只有一个办法。” 皓沐笑了笑。 “亚洲一号是商业游轮，可以用于租借、旅行、休闲娱乐等项目，在游轮被个人承租期间，使用权短暂的归属于承租者，的确有拒绝警方登上船的权利。” “但不能拒绝在不可抗力因素下，所有者回收亚洲一号的使用权，例如……游轮本身因为涉及刑事案件接受警方调查。” “亚洲一号如今挂在顾氏集团名下，顾氏集团，顾老师你听过的，对吧？听说顾家老头正在寻找接班人，可他的两个儿子都不愿意接手，二儿子在国外当电竞选手，大儿子嘛，有自己的事业。” “最近顾总和顾夫人去了国外看二儿子比赛，三个人都不在国内，所以，我们现在只能找他们的大公子。” “不愿意接手自家集团的大公子……就是您，顾老师。”皓沐仰起头，眼眸微弯，“现在您才是这艘船的所有者。” “顾老师，你愿意接受警方的调查吗？” 第79章 [VIP] 第 79 章 第七十九章 海面上, 游轮缓缓调转方向。 怀承德立马中断了彩排，冲进驾驶室，语气很冲：“到底怎么回事？！谁允许你们将船往回开？” 现在虽然仍处于彩排阶段，但是怀承德早已同各个城市的港口沟通好了, 亚洲一号会在早已经定好的航线上行驶, 并前往各个地方接上受邀而来的宾客。 游轮负责人也十分为难, 他朝怀承德弓了弓身，缓缓道：“非常抱歉, 游轮的使用权暂时被回收，游轮的运营者要接受警方刑事调查, 我们不得不返航。” “刑事调查？”怀承德的脾气并不算好，再加上年纪大了, 嗓门也大，整个人十分急躁, “为什么需要接受刑事调查？再说他们人在国外, 怎么调查, 要调查也得等回来！” “还是有一位留在国内的。”负责人满怀歉意道, “是顾晚洲, 顾先生, 就在刚才，他收到了警方的传唤。” 警方。 警方。 又是警方！ 怀承德的脸色瞬间变了, 烈烈怒火几乎要填充满他脸上的每一道皱纹沟壑：“我看他们是成了心要毁掉我的演唱会！” 门外, 一阵清晰的脚步声传来。 游轮靠岸, 警方登上船来。 怀承德的表情格外阴沉, 尤其是当再一次见到林初涯的时候。 三番五次要求他中断演唱会的就是这人。 人到老年, 怀承德的脾气是越来越大，再加上认为演唱会被打断是一件极其不好的预兆, 那一刻，怀承德直接甩开助理扶住自己的手，直直朝林初涯走去，抬起手中的支撑杖就要往林初涯身上招呼。 林初涯没躲，多年社区民警的经历，他自然知道该如何面对一个生气的老人——就是要挨一下，或许会有些痛。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一只手拉住了怀承德。 怀承德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下去。 居然有人拉他？ 一旁的助理也震惊了。 怀承德和警察的事让他们自己处理就行，这个年轻人瞎掺和什么！ 他最了解怀承德的脾气，在他生气的时候做出这种胆大妄为的举动，必然没有好果子吃！ 助理急忙上前，想要拉开那个年轻人，顺便安抚一下自家老爷子，手才刚抬起来，就见皓沐仰起头，漂亮的眼睛里全是崇拜，语调乖顺又温软：“怀老先生，终于见到您了！” 怀承德发怒的话语一顿。 皓沐实在是很懂得怎样的行为能够让老人喜欢，他顺势将怀承德拉到一边，从包里取出早就准备好的西点。 ——怀承德每天都会在同一个时间点吃这款西点，不过最近总是飘在海上，再加上H市的西点并不符合他的口味，他已经好一些日子没有吃上了。 怀承德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些。 “走，继续调查。”林初涯放心的将现场交给皓沐，带领上船的警员们继续往里走。 皓沐在怀承德身边坐下，他始终保持着仰视的姿态——怀承德这种有成就又骄傲了多年的老人，并不能说不好沟通，只是喜欢被人尊敬和仰望，警方直接拿出搜查令的调查和办案的公事公办总是会让他有种不受尊重的压抑感，因此他不愿意配合警方。 皓沐的态度让他十分受用，也变得耐心些许。 “您相信我。”皓沐还是那副乖巧的语调，眼睛月牙似的闪着光，笑得柔软，“很快就能解决的，您的演唱会不会受到影响。” 怀承德自然不会对如此乖顺的孩子发脾气，虽然情绪被安抚下来许多，不过他还是清了清嗓子，严肃问道：“这么自信？” “因为这里有我。”皓沐说。 懂得放低姿态，又有一股子傲气，怀承德很难不喜欢这样的年轻人，他拍拍皓沐的肩，有些无奈：“好吧好吧，这一次我配合你们，但是，要快，不可以耽误我的演唱会。” 一旁的助理震惊的看到皓沐三两句话就把怀承德哄得喜笑颜开，又愣愣的看着怀承德起身同皓沐一起走出房间，问：“好孩子，有对象了吗？” 这个年纪的老头似乎总是喜欢关心年轻人的终身大事。 “有呀。”皓沐说着，走廊尽头再次传来了脚步声——他看到了顾晚洲，身为亚洲一号的运营者之一，他需要上船并接受调查，这会负责笔录的警员正在一边问话，一边将问话内容记下来。 他就这样看着顾晚洲向他走来，脸上的笑意没有一点掩饰：“等这件事结束，我一定要狠狠的谈恋爱。” “好啊，好！”怀承德被逗笑了，招招手目送皓沐继续往里面走。 身后助理僵硬的跟出来：“您不生气了？” 怀承德双手扶着红木手杖：“他说我演唱会不受影响。” “他说您就信啊。”助理震惊，“白鸽在这艘船上也是他说的。” 怀承德敲了一下助理的头，不欲多做解释：“走了，休息一会。” 不同于此刻的怀承德，游轮上，所有警察的脸色都十分阴沉。 炸弹—— 他们在亚洲一号的底仓中，发现了密密麻麻的炸弹。 引线连接引线，整个底仓之中，都弥漫着令人头晕目眩的汽油味。 底仓上方的走廊上，路惟之已经懒得掩饰他的身份。 他就那样悠闲的倚在墙上，手中似乎玩弄着某种远程遥控器。 阴暗压抑的船舱中，就连声音都冰冷至极。 “十分钟。” “这艘船的寿命还剩十分钟。” “哦，还有整座H市。” “H386使人致幻只是其中一种功效，它真正的功能，是气体炸弹。” “还有十分钟，你们警察能做什么？” 路惟之阴沉沉一笑。 H市标志性建筑物之上，LED显示屏亮起。 黑底白字。 倒计时—— 10:00、09:59、09:58…… 第80章 [VIP] 第 80 章 第八十章 合成作战会议室。 “H386挥发性气体只要和A3、A5等化学气体融合就会发生爆炸, 并且……” 作战图上，是整座H市的管道系统，而几乎每一条代表管道的示意图上，都被极其刺眼的红色填满标记。 “路惟之从很早之前, 就开始筹划这一次的H市爆炸事件。” ——早就在路氏集团将总部定在H市, 并参与公共设施的投标建设工作的那一刻, 路惟之便将本次爆炸的引线埋进了H市的地下。 散发H386挥发性气体，造成整座城市的混乱并不是路惟之的目的。 他想要做的, 只是利用之前所囤积下来的H386挥发性气体，进而点燃整座城市！ 路氏集团总部。 所有人被控制在大厅之中, 红色警戒线将总部大门围得严严实实，平日同路惟之关系亲密的高层全被带上了警车。 特助王小姐愣愣的看着面前的场景, 浑身血液骤停一般，冰冷的寒意遍布浑身上下每一寸角落。 警察的手搭在她的肩上, 这点重量犹如千斤, 坠得她走不动路。 谁都知道王小姐对路惟之的感情不一般。 多年以来的朝夕相处, 王小姐清楚路惟之每一个小习惯, 他们在工作上配合得天衣无缝, 甚至连身体都亲密无间。 可警方却告诉她, 路惟之是白鸽。 王小姐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想反驳，她有非常多的理由能够反驳, 在被以协助调查之名, 将警方带入路惟之的办公室时, 她甚至反抗过, 逼警方拿出搜查令, 质疑过警方说的每一句话。 她认为警方只是想找个人开刀，转移公众视线, 试图操控舆论——毕竟H市的事情闹得实在太大了，转移视线才是最经济、最简单也最容易成功的方式。 直到负责搜查的警员找到了路惟之的日记本。 王小姐知道路惟之有写日记的习惯，路惟之从未给她看过，她也从未过问。 每一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隐私。 可当她亲手翻开路惟之藏起来的另一面时，她呆住了。 【6月6日，天气晴。】 【今天，关勋又来了。】 【说实话，我的确有些想见他，毕竟男人的身体比女人要令我更有感觉。】 【尤其是看着关勋——也许现在该叫他燕祁然，看在他跪在我面前，发出比女人更加□□的声音，我的征服欲得到了很好的满足。】 【7月8日，天气雨。】 【关勋实在很没有品味，欢送会？亏他的脑子能够想出来，找个机会除掉他好了。】 【如果可以，我希望皓沐能够在现场。】 【啊，皓沐，我似乎很少在我的日记本里提到他的名字，我实在太喜欢他了，他是和我一样的人。】 【我们是同类。】 【7月13日，天气多云。】 【小王又来了。】 【她是为数不多的能同我对上想法的女人，在某些层面上，我很欣赏她。】 【今年的游戏，就借她的手来实施吧。】 【我真的已经期待很久了——】 【爆炸游戏。】 就在此刻，H市的地标性建筑上，那块巨大的LED显示屏突兀亮起，黑底白字倒计时触目惊心般不断后退。 “他说的爆炸游戏就是这个。”刑警拍了拍王小姐的肩。 轻飘飘的几个字而已，说话的刑警见王小姐的情绪近乎崩溃，连语气都放软了，可王小姐仍旧犹如被冷水兜头浇下，整个人无力的跪坐在地面上。 与管道相关的项目就是她负责联系的。 她是帮凶。 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身旁年轻的警察手足无措的给她递过纸巾，想说几句安慰的话语，老刑警摇摇头，示意给她一些能够让自己平静下来的时间。 大约五分钟后，王小姐去了一趟洗手间，重新出来时，脸上的绝望之色已经消失殆尽，她重新补好妆容，对警方微笑：“我帮你们。” 倒计时开始的那一刻，亚洲一号游轮的电力系统同时失效，所有自动门全数关闭，游轮瞬间暗了下去，只有计时器仍旧在倒退的闪烁着刺眼的红光。 路惟之没有在底仓多呆，转身走了。 ——底仓的警察根本无法拦住、也没有条件拦住他， 密密麻麻的引线足够让他们苦恼好一阵子。 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路惟之挥了挥手，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的电梯间中。 电梯的运行电源和灯光电源并不是同一个，因此亚洲一号的电梯依旧能够使用，只是里面没有灯，昏暗的指示灯根本没办法为视觉提供任何帮助。 路惟之才刚踏进电梯中，男生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怎么不走楼梯？现在坐电梯似乎并不怎么安全，随时可能被锁在里面。” “因为我知道会碰见你，喝不喝？”路惟之给皓沐递去了一瓶饮料。 ——这幅场景同他们第一次以路惟之身份相见时一样。 环境典雅清新的中餐厅中，路惟之给皓沐递去了刚泡好的茶。 电梯上行，浮起轻微的超重感，路惟之毫不避讳的站在皓沐身旁：“没想到你能这么快赶来，没有受伤？” “如你所见，并没有。”皓沐的语气有些失落，“我也挺想受个伤，这样还能找个借口被关心一会。” “你比我想象中还要不错。”路惟之轻笑一声，“比去年那样，要好上很多。” 他故意提起了去年的那件事。 ——他就在皓沐面前，一刀一刀，亲手将他的父母凌.虐至死。 皓沐沉默了一会，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那你倒是一点也没有变。” 他并不想聊这个话题，路惟之便也没有将话题强行进行下去，他看了一眼时间：“你们不着急么？还有八分钟，这艘船可就要炸咯。” 话音落下，电梯也抵达了相应楼层，大门缓缓打开。 另一边，其余警察正在组织亚洲一号上人员的撤退撤离。 “无法与外界及指挥中心联系！H市港口发生爆炸，货物燃烧！” 港口放置了不少具有可燃性的货物，先前的爆炸让这些货物沾上火星，再加上海边风大，已经逐渐从火苗发展成了熊熊烈火。 如今H市乱做一团，消防车根本无法赶来，港口工作人员更无暇顾及灭火。 烈焰几乎要覆盖整片夕阳，热浪在海风之中呼啸而来。 顾晚洲的情绪同样无法平静。 ——他无法联系上皓沐。 “皓沐呢？”他问林初涯。 “不知道。”林初涯说，“他从刚刚开始就不在了。” 现场太乱了，他不可能总是将眼睛盯在皓沐身上。 顾晚洲紧紧蹙起眉心，没再多问，身就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林初涯没有想要拦他。 他现在可没有办法顾及自己这位好友的情绪。 他还有一整船的群众和工作人员需要安抚，只有安抚好了，才能保证撤退的秩序。 把皓沐交给顾晚洲他也很放心。 顾晚洲不会让皓沐出事，皓沐更不会让顾晚洲出事。 两人待在一起，简直就是完美的求生闭环。 “哎，等等！”林初涯叫住顾晚洲，将一个巴掌大小的显示屏丢给他。 显示屏的款式十分古老，像是十几年前的产物，由液态晶体构成的屏幕上显示了整个游轮的地图，还有一个标记了部分区域的红点。 ——皓沐体内的定位器还没有被取出来，显示屏显示的正是皓沐所在的大致区域。 “虽然只有大概位置，蛮用吧，现在没有网络让你连接。”林初涯看向顾晚洲，“我把你放出去了，你可一定要把皓沐一起带回来，你们要是有一个没回来，被记大过的是我。” “好。”顾晚洲点头。 “哎。”松手前，林初涯长叹了一口气，“惨啦。” 顾晚洲：“？” 林初涯：“你坠入爱河了。” 顾晚洲：“……”- 亚洲一号重达二十万吨，高约二百七十六米，可搭载近七千人，这样的体积，放在地面上是一只陆地巨兽，放在海面上更是庞然大物，一个人完全无法用双腿搜寻亚洲一号的每一寸角落。 ——林初涯这个定位显示屏给得十分及时。 只是显示屏的信号并不稳定，或许是由于屏幕太过古老的缘故，标记位置的红点总是明明灭灭，甚至玩起漂移，根本没办法准确定位到皓沐所在的地方。 顾晚洲来到红点消失前最后标记的区域，一片漆黑，没有半片人影，几秒后，红点再次显现，信号已经漂移到了另外一层，电梯无法使用，楼梯又过于遥远，顾晚洲撑住栏杆，一翻身，直接跳了下去。 与此同时，网络上，也彻底炸了。 电视台直升机盘旋在亚洲一号上空，记者正在直播，机翼旋转的嘈杂声和海风混在一块，收音极好的话筒将这些声音也一并收录了进去，连线记者的话音便显得渺小、急切却又无力：“我们现在就在亚洲一号上空！” “通讯和电力已经完全断开了，我们无法联系到亚洲一号内部，从我们的直播镜头，可以明显看到情况十分胶着……” 【卧槽，路惟之居然就是白鸽？！】 【怎么会这样？】 【我是该震惊他要炸了整个H市还是该震惊他就是连环杀人凶手白鸽？！】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我爸妈还在H市！我现在完全联系不到他们！】 【有人在H市吗？能不能出来回应一下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来了来了，终于能上网了，本人就在H市，现在H市治安还可以，我们都在有序撤离，就是你们能不能看到，屏幕上那个倒计时？麻蛋，还要六分钟就要炸了啊！！！】 【谢邀，人在H市，电影里才能出现的情节我今天居然亲身经历了，表示我已经快要疯了，我要去找我喜欢了很久的男神表白，感谢在被炸飞前能遇到互联网上的大家！】 猛烈的海风往直升机舱门中拍打而去，瘦小的主持人扶着安全杆，踉跄后退了两步。 走廊里，路惟之也打了个寒战。 “啊，真的好黑啊。” 亚洲一号的地面地毯极其柔软，每走一步就会有种明显陷进去的感觉，视觉被剥夺的情况下，这种感受令人浑身不自在。 “胡说，你一点也不怕黑。”皓沐淡淡然拆穿了路惟之。 “这你也能看出来？”路惟之转过身，看向皓沐。 皓沐没有询问路惟之究竟想去哪，也没有回答他抛出来的问题，而是缓缓开口，似乎讲了一个完全不相干的话题：“二十年前，H市曾经发生过一起绑架案。” 同一时间，警方在特助王小姐的带领下，进入了路惟之从未公开过的房子里。 这种时候，警方不可能放过有关路惟之的任何一丝线索，翻找过程中自然也无法将房屋保持原样，整齐的书房变得凌乱，然后，从某一本书中，几张照片飘飘落下。 “我去。”经验丰富的老刑警在看到照片那一刻发出一声惊呼。 那是几张极其血.腥的照片，像是从某个缝隙中往外偷拍似的，一对男女的尸体倒在血泊之中，四肢都扭曲成了怪异的角度——很显然，他们在死去之前受到了极其残忍的对待。 这样的照片大约有十多张。 在同一个角度，同一台机器，同一个时间拍摄。 在这些照片之后，警方又发现了一卷录像带。 这卷录像带看起来年份十分遥远——毕竟现在已经不再使用胶卷录像带，许多机器也不支持读取录像带，需要找到特定的用于播放录像带的机子。 警方很快找来了放映机，录像带上的内容被投影在墙面上。 然后，老刑警一怔。 只看了一眼，他就知道，录像带上记录的是哪一起案件。 二十年前的“311绑架杀人案。” 完结+番外 第81章 [VIP] 第 81 章 第八十一章 “在你十二岁那一年, 你曾经被绑架过。”漆黑的游轮中，皓沐直视路惟之的眼睛，“当时，你被父母藏在了衣柜里。” “里面放了你平时使用的录像机, 你将当时的场景全都拍了下来。” 皓沐顿了顿, 眼神一凛。 “比起害怕……嗯, 我应该怎么形容呢？”皓沐想了想，“更多的应该是兴奋？” 录像带中, 传出小男孩的呼吸声。 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促——是属于那种极度亢奋状态的呼吸。 他似乎正在经历某件让他兴奋至极的事情。 画面里, 男人和女人气息奄奄，他们血液混杂在一起, 由远至近的流淌下来，逐渐因为空气氧化变黑, 直到最后慢慢干涸。 可是在那种时刻, 他的心跳越来越快, 越来越快, 猛烈的撞击胸膛——— 那是一种怎样的情绪啊！ 他要紧紧捂住嘴, 才能让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 他甚至没办法控制住自己，浑身上下, 连同每一个细胞, 就那样直挺挺、火辣辣的滚烫着。 而直到这时, 残暴的歹徒才发现, 衣柜里竟是还藏了一个孩子。 他们将目光投向了柜子, 打开柜门。 一阵令人头晕目眩的晃动，摄像机倒了, 但是并没有停止运作，镜头仍旧在拍摄，于是，还未对焦的、像素并不算太高的胶卷摄像机记录下了接下来的每一幕。 处于亢奋状态的小男孩直接扑倒了歹徒，刀劈砍在他的身上，可他仿佛无法感受到疼痛似的，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拼尽全身力气，竟是一把将歹徒手上的刀抢过。 再穷凶极恶的歹徒都害怕一个没有过多道德观念的疯子。 情势一下子反转，那柄刀——现在正被疯狂反击在两位歹徒身上。 歹徒很快失去了意识。 没有反抗，男孩便失去了兴奋劲。 他最后一下抬起刀，然后，用力砍上自己的手。 他对自己也没有半分收敛，那一下，几乎要砍断自己的左臂，血管爆裂，血液快速流失，他感受到了晕眩，在失去意识前几秒，他擦去了砍刀上的指纹，心满意足的依偎在死去的父母身边。 所有观看录像带的警察都沉默了。 王小姐更是紧紧捂住嘴。 曾经不止一次，在他们亲密无间的那些日子，男人掐住她的脖颈，用拇指摩挲她的动脉。 她永远也不会知道，男人在那些时候，都在想什么。 或许内心里溢出同样令人结舌的兴奋。 受限于二十年前的信息闭塞和公开方式的稀缺，当时的绑架案知道的人并不多，偶尔有听过的、就连当年的办案民警，根据现场的勘查和问讯以及尸体的解剖和化验，最终定下结论，是两个磕了药的歹徒发疯互砍，才导致双双死亡的惨剧。 但，录像机里记录的才是当年那件绑架案的真相。 被隐瞒了二十年的真相。 ——一个初显端倪的疯子，人生之中第一次体验到犯罪的快感。 “你对犯罪上瘾。” 皓沐说完这句话，猝不及防的动起了手，他猛的扯住路惟之的手腕，虎口下压，另一只手擒住他的肩膀，抬脚，踹向路惟之的膝盖。 这是教科书似的擒拿动作，路惟之并没有想到皓沐会突然动手，当即想要躲开，但皓沐手中不知何时隐藏了刀片，这一躲，刀片直接划破了袖口。 路惟之的手臂上，有一道狰狞至极的伤痕。 两人之间的对峙似乎因为这一次动手而产生了裂缝，他们没有再并肩一起往前走，之间隔开了很长一段距离，路惟之笑了，笑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开心，他真的很开心。 从来没有人说出过他心里的想法。 他，对犯罪上瘾。 上瘾！ 只有那些血腥的、撕开血肉的、近乎要吞噬视觉和人心的事物，才能触及到他一丝丝同愉悦相关的神经。 “犯罪的时候，会产生比性.欲更加猛烈的快乐，我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意识到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样。” 路惟之看向皓沐，眼里的笑意愈发浓稠：“你难道不是吗？” 他当然不会忘记，在他心血来潮，一把火直接烧了孤儿院的那一天，他看到的那个小孩。 眼神里的那种兴奋，那种疯狂，那种欣喜若狂——他终于遇到了同他一样的人。 一个大脑结构有差异的、思想偏激的、同他一样的疯子，天生犯罪人。 搜查还在继续，很快，警方又发现了大量照片。 在场的所有人再一次震惊了。 厚重的、几乎沾满整个书柜的每一张照片，全和皓沐有关！ 皓沐被童萱和皓止千带走，皓沐被带去医院做了全身检查，皓沐来到了新的学校，皓沐和贺南的拌嘴打闹，皓沐上学、放学，皓沐的成绩单，皓沐跳级、高考，皓沐大学中和室友一块下课回去，皓沐进入娱乐圈，同魏成功签下合约…… 皓沐，皓沐，皓沐！ 全是皓沐！ 路惟之甚至还将这些照片做成了档案，按时间顺序标记和摆放。 他就这样在暗处观察皓沐。 看着他被从孤儿院带走，从一个还不会隐藏疯狂表情的小孩，长成浑身都是刺的青春期少年，再到现在，他总是有漂亮的笑，总是能极好的掩藏自己，没有人知道他那刻结构特殊的大脑里都在想什么。 他从一开始就在关注皓沐。 这些照片看得在场的警察们毛骨悚然。 疯子，路惟之实在太疯狂了！ 路惟之在笑，他野兽一般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皓沐，发了疯一样的笑。 “我，一直在关注你。” 从一开始。 就连当初的那一场公交车爆炸事件也是他策划的！ 几乎失智的公交车司机，来路诡异的炸弹，毫无逻辑的绑架方式，每一个每一个每一个都是出自路惟之的手笔。 他想将皓沐变为同类，成为嗜血的、不受道德约束的野兽。 他们是一样的人！ ——但皓沐让他失望了。 那两个人，一对普普通通夫妻罢了，竟是活成了一个疯子心中的支柱。 皓止千和童萱将他教得太好了，名为温柔的牢笼将他死死扣住，限制他，在他脑海中套上枷锁。 如果将这支柱摧毁了呢？ 这真的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路惟之绑架了童萱和皓止千。 他让皓沐经历了当初他经历过的一切。 他想要唤醒的是皓沐心中的疯狂。 可直到最后，他仍旧什么也没看到。 皓沐从医院醒来的那段时间，浑浑噩噩，像是失去灵魂一般，连瞳孔都失去焦距。 他对外界的一切刺激都失去了反应，甚至无法认清楚周围的人脸。 那段时间的皓沐，就像一条无家可归的小狗。 那天之后，路惟之对皓沐也失去了兴趣。 由皓沐照片构成的档案中间空档了一整个月。 孤独。 那一段时间，路惟之感到无比孤独。 或许还有一些别的情绪。 身为一个追求刺激和狂欢的天生犯罪人，路惟之偶尔也是会思考人生的。 他想了整整一个月。 他认为，自己在嫉妒皓沐。 明明是同样的人，大脑有同样的异常，脑回路同样的异于常人，为什么他的生活和自己截然相反？ 皓沐活在阳光之下，沐浴着来自全世界的温柔，有人理解他，有人试图改变他，他有资格犯错，有资格让自己做出一切尝试，有资格拥有自己的思想和行为。 而他呢？他就像是生活在暗无天日的阴沟之中，孤独的、形单影只的进行只有他才能找到乐趣的游戏。 孤单，太孤单了。 再偏激的人类，也是社会性动物。 ——也许这是很早之前就已经产生了这种情绪。 所以在那个仓库里，他近乎泄愤的凌.虐皓止千和童萱，他本不想如此过火，可他却又的确做得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更加恶劣。 所以在皓沐以演员的身份突兀的出现在大众面前时，他终于再次兴奋起来了。 路惟之笑了很久，等他终于笑够了，又指了指肩上，上面有一个摄像头。 “这。”路惟之说，“我带了一个直播摄像头，直接连接卫星网络，即使是现在也能使用。” “距离爆炸还有5分钟，究竟是你能抓住我，阻止爆炸，还是彻底被炸成肉泥，成为所有人眼中的笑话。”路惟之笑着问道，“敢赌一把么？赌你的粉丝看到你之后的样子，依旧喜欢你？” 皓沐耸了耸肩：“无所谓。” 一声巨响忽的从船舱涌上来，亚洲一号剧烈震颤。 爆.炸的倒计时还有五分钟没错，不过那只是核心炸.弹的定时，由气体融合构成的的气体炸.弹可没法将引爆时间精确到秒。 皓沐没有任何犹豫，迅速拉近同路惟之的距离，他一把扯住路惟之的领口，船体晃动，这种情况下他们根本无法站稳，两人双双摔倒在地面之上，不过皓沐占据了主动权，他死死将路惟之摁住，俯身，凑近他，死死的盯着他。 同时，猛烈的冲击也让直播摄像头的开关打开了。 某个无标题、无观众、无任何预告的直播间忽然开启了直播。 屏幕里出现的是一双漂亮的眼睛，垂下来的目光之中没有任何温度。 “不过我觉得你真的很无聊。”皓沐的声音同样没有过多感情，“你把自己完全陷进了没有意义的欢愉之中，路惟之，你从来没有感觉空虚么？” 【？】 【我不小心点进来了什么？】 【这眼睛，这声音有点眼熟啊？】 【这……不会是亚洲一号上的直播吧？】 直播间里涌进来越来越多的观众，但路惟之和皓沐都没有关注，大概他们也还没意识到，直播已经开启了——毕竟刚刚那一下爆炸确实挺突然了。 又是一声轰响。 来自底仓的爆炸声透过层层甲板传递而来，在耳边异常的沉闷。 船身再次剧烈晃动，路惟之乘势反击，两人位置交换，镜头开关再次被碰到，直播间中顿时一片漆黑。 【？】 【怎么回事？信号中断？】 【刚刚我听到爆炸声了啊，不会是炸了吧？】 【我靠，我开始害怕了。】 【沐沐不会有事吧？！】 “空虚，并不会吧。”路惟之冷笑一声，“你可别来给我讲人生价值，你的年纪还不太匹配，皓沐。” 爆炸似乎控制不住了。 绵延不绝的炸响声传来，如此猛烈的冲击力，他们身处的船身似乎裂开了，海水从缝隙中涌了进来，咸湿的海腥味扑鼻而来。 皓沐再次掌握了主动权，动作间，摄像头磕到地面，直播间再一次亮了起来。 “价值？我像是会说出这种话语的人么？”皓沐微微一笑，“生活嘛，当然要追求爱情！” 【又来了又来了。】 【信号不稳定？】 【到底怎么样了啊！！】 【等等，怎么就聊到爱情了？】 轰响声自直播间传到网络上每个网友的耳畔，或许是由于卫星信号不稳定，又或许是由于扭打中，摄像头的开关总是被触碰，直播间里时黑时明，断断续续。 顾晚洲依旧没有找到皓沐，他不停的看着时间，屏幕上的红点明灭，他已经来到了红点标记的大概位置，但这里属于船底的货仓区域，储货房间多，货物密集，爆炸声断绝了用声音呼喊的可能性，顾晚洲不得不一间一间推开门寻找。 手中的对讲机传来隐隐约约的“滋滋”声。 “顾晚洲！！”林初涯的声音传了出来，“快用我给你的那个破显示屏接卫星网络！点进我留在里面的网页，我靠，你肯定能找到皓沐！” 顾晚洲没有任何犹豫，好在屏幕虽然古旧，速度却还算快，他没花多少时间就点进了林初涯说的网页上。 这居然是一个直播网站。 某个断断续续的直播间因为观看量激增被顶到了网站首页。 短暂的黑屏之后，皓沐的脸竟是出现在了屏幕中。 他的脸上被划破了道血痕，血珠顺着脸颊滑落，他毫不在意的擦去，脸上露出了极其满足的笑容。 “因为生活真的很无聊，所以我稍微给自己定了两个小目标。” “找到白鸽，再轰轰烈烈和我喜欢的人谈一场恋爱。” 又是一阵猛烈的震动，屏幕在瞬间漆黑。 再亮起时，情势似乎再次倒转了。 皓沐被路惟之压制，一柄刀片架在他的颈侧， “被和我放在一起？那你喜欢的那个人，真的很惨。”路惟之问，“他知道你也是个疯子么？他不会害怕么？” “怎么会不知道？” 水在不断涌进货仓之中，皓沐的衣服和头发已经全湿了，他就那样被浸在海水之中，仍是冷静的抬着头：“我从没有在他面前隐瞒过有关于我的任何一件事。” “路惟之，我不像你，我们从头到尾都不是同样的人。” “我就要他爱我。不论我是谁，我是什么样子，只是因为是我，他必须爱我。” 皓沐笑了，嘴角挑起，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笑容，或许还混杂了其他无法描述的复杂情绪，不过那都已经不重要了，冰冷的海水浸湿他全身，也包括路惟之的手，寒冷得犹如坠在冬日冰窟之中。 “路惟之，你的伪装，你的游戏，真的很没有品味。” “没有人爱你。” “包括你自己。” 第82章 [VIP] 第 82 章 第八十二章 路惟之有一瞬间的怔愣, 随即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他摁住皓沐正欲行动的手，一把压进地面上堆积的冰冷海水中。 “你想诱导我去思考什么问题？” “啊。”皓沐移开眼神。 被看出来了。 诱导去思考什么问题并不是关键，关键是如何才能让路惟之的注意力被转移，很显然, 话术的使用没有预期效果。 就在这时, 整艘船忽然爆发出了尖锐又刺耳的蜂鸣音——倒计时进入了最后一分钟。 【60、59、58……】 蜂鸣音同读秒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海水不断冲撞船身，堪比几栋楼的海上巨物如今摇摇欲坠, 就连无线电波都受到了影响，对讲机不停的发出“滋滋”声。 直播依旧时断时续, 所有人都守在这个极度不稳定的直播间里，心跳全都悬在那并不完整的画面之中。 他们看到路惟之露出了笑, 看到他将皓沐摁进水里，看到那咸腥的海水兜头浇下, 已经淹到膝盖的高度, 两人在半明半暗的、浸了水的货舱之中动手, 最后, 竟是路惟之占了上风。 锋利的刀刃死死卡在皓沐脖颈旁, 血液融进水里, 泛起丝丝缕缕的猩红之色。 【43、42、41……】 “你的愿望无法实现了。”路惟之掐住他的脖颈，用匕首的锋刃细细磨进皓沐的血肉之中, 他的动作轻且慢, 却极其残忍——那种血肉被割裂开的剧烈的疼痛, 会被无限清晰的定格在痛觉神经之中。 “我曾经真的很想让你变得和我一样, 但现在, 我觉得你太无聊了。” 他就像高高在上的死神那样，睥睨被他压在水中的皓沐, 眼眸微垂，语气很失望：“你现在已经成了一个普通人，恋爱？当你大脑中有这个想法的时候，你就已经失去了所有吸引力。” 【35、34、33……】 “我不需要被人爱，我也不需要爱自己。” “这种感情本来就是虚无缥缈，毫无任何意义。” “但没有关系，至少你们可以死在一起。”路惟之笑了笑，手中的动作也愈发用力，血液不受控制的喷溅了出来，“但愿人生还有来世。” 船舱再一次剧烈震动。 直播间定格在这一幕，定格在这一句话上，接着便彻底暗了下来。 “滋滋”响了半天的对讲机终于传出了人声，一直联系不上顾晚洲的林初涯已经急疯了：“快走！顾晚洲快点走！皓沐爱你爱成那样，路惟之死了他都不会死！！” 【25、24、23……】 城市里的气体炸.弹似乎也开始达到阈值，最开始是郊区，轰响过后，厚重的浓烟霎时间升腾而起，围墙似的框住了整个城市。 顾晚洲没有回头。 他已经知道了皓沐的位置，不可能在此刻独自一人逃跑。 “顾晚洲！你他娘说话！快撤退！冲进去干什么！！”林初涯的声音还在持续。 货舱船身再无法支撑住爆炸的冲击，裂开了一个一人高的洞，海水铺天盖地般涌了进来，整艘船在不断下沉——亚洲一号的吨位过于沉了，当大量的水溢进来，那简直就是灭顶之灾。 对讲机公共频道里，传来其他警察的信号。 “一组完成撤离！” “二组完成撤离工作！” “三组完成撤离工作！” 亚洲一号全员完成撤离——除了不知所踪的皓沐和顾晚洲。 前方的走廊就处于巨大破洞正下方，进水量巨大，海水猛兽一般几乎要将整个船舱吞没。 顾晚洲没有任何犹豫，深吸一口气，直直往海水里冲了进去。 “顾晚洲你发什么疯！！” 对讲机被彻底浸湿之前，传出林初涯濒临崩溃的声音，只是，那个时候，他的声音已经太遥远了。 发疯？ 顾晚洲自己也他究竟孤注一掷在干些什么。 他心里清楚得很，不顾一切往里冲简直就是最愚蠢的行为，可他根本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行动。 不甘心。 他和皓沐——他们明明离得那么近，只隔了一扇门的距离。 他不可能在现在放手，更不可能在此刻调头往回走！ 爆炸声在水中尤其沉闷，每一下震动都像是被沉沉砸在耳膜上那般，有一种擂鼓于胸的窒息感。 【18、17、16……】 海水的阻力很大，每往前一点都需要费尽全身力气，对讲机早就不知道被海水冲到了哪里，耳边没有那些聒噪的“滋滋”音，那份埋藏于心底的、早就在生活中被磨平了的疯狂、固执和偏拗似乎在此刻毫无阻拦的溢了出来。 在身体极端痛苦难过的情况下，大脑总会从底下翻出一些东西让人转移注意力，来自于过往的回忆和声音在脑海中涌现。 “顾老师！” “这是我的情书。” “顾老师，我真的很喜欢你。” “我只有你了。” “顾老师，今晚要抱我么？” 【13、12、11、10……】 爆炸产生的气浪掀开海水，猛烈的迎面涌来，视线在刹那间变得模糊，近在咫尺的大门仿佛扭曲，原本轻而易举就能推开的门如今恍若千斤，竟是怎样都动弹不得。 顾晚洲稍微后退了一些，憋住气息，一脚踹向门锁。 【6，5，4……】 爆.炸已经很近了，近到船身不停震颤，整个海水都隐隐发烫。 而他即将前往的地方，或许就是爆.炸的核心—— 路惟之在亚洲一号设置的炸.弹，是由核心爆炸集群连接外部串联炸弹，达到以最少的数量，将爆炸范围扩大到极限的目的。 其他串联炸.弹的引爆只能算作是插曲，是配菜，当处于核心的炸.弹爆炸，那才是一场真正的灾难。 倒计时的警报音越来越急促，到最后像是针尖一般的刺耳的尖鸣。 “哐当。” 顾晚洲终于踹开了门，他也因此猛呛了一大口海水，气管像是被塞进了一大把沙子，这种感觉让人十分难受——尤其是在憋气潜入水中的时候。 顾晚洲忽略了身体上的所有不适。 他终于看到了皓沐。 血迹在皓沐身侧漂浮，染成了水波的形状，浑浊的海水中，他们的视线交缠，皓沐似乎已经失去力气了，他的脸色惨白得像是一张白纸，可他还是拼尽全力，朝顾晚洲露出了温柔的笑。 不远处，船舱开始震颤，那是细密的、沉重的震颤，水波如同倒塌的大山一半，波澜由远及近，弥漫而降的水汽几乎要挡住视线，水里的白沫吞噬了皓沐的身影。 只剩最后几秒了。 【3，2——】 顾晚洲不顾一切的靠近皓沐——近一点，再近一点。 他清晰的感受到了水的重量，更清楚的知道，那枚核心炸.弹爆炸之后的后果，可一切的一切他都无暇顾及，“发疯”似乎是会传染的，面对皓沐，他似乎总是在发疯。 不论是在公交车绑架事件的相遇，还是这一次。 视线已经完全模糊了，蜂鸣音透过海水穿刺进耳膜中，震颤、水浪、肺里逐渐减少的空气——顾晚洲看到了一大串气泡，那种因为海水灌进肺中的而被挤出的二氧化碳气体构成的气泡。 他朝那个方向伸出手，他似乎碰到了某个很柔软的事物，那是皓沐的手，于是顾晚洲紧紧抓住那只流了血的、冰冷的手，用尽全力抱住了他。 那真的是一个短暂，却极其绵长的拥抱。 用未来的一切来赌的、孤注一掷的拥抱。 也许他也疯了。 顾晚洲这么想。 他拼尽所有疯劲，拥抱了那个令他发疯的人。 而就在下一秒，那股尖锐的蜂鸣忽然停止了，整个浸了水的船舱像是陷入末日一般安静。 原本翻涌而来的水波骤然失去源头，在海水与海水之间的相互撞击后，竟是猝然朝反方向涌去，构成肉眼可见的巨大涟漪波动，浑浊杂质似乎在一瞬间被清空了。 直到此刻，顾晚洲才看清眼前的场景。 皓沐手臂上的皮肉几乎要被刀锋削开，他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死死拽住路惟之，手肘用力，同时膝盖发力，将他整个人硬生生抵在那枚核心炸.弹之上。 在水里，又缺少空气，再加上之前的体力消耗，皓沐的动作原本并不大稳，路惟之又在不停寻找反击的机会，皓沐险些支撑不住。 但顾晚洲在这时候来了，他从身后撑住了皓沐！路惟之被突如其来的重量压得呛了水，也彻底失去了最后一次使局势反转的机会！ ——如果不关闭炸.弹，那路惟之本身必然会第一个被炸成碎片！ 在最后一秒，他不得不解除核心炸.弹的引爆程序。 在这个被海水灌满的、安静又漆黑的场景中，核心炸.弹闪烁着代表着安全的、温柔的蓝色光芒，路惟之整个人狼狈的飘在水中。 皓沐同他对视，脸上的笑容根本没有掩藏，更不需要掩藏。 ——他当然知道，路惟之必然会前往核心炸.弹的安放处。 这里是最危险，却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在这间货舱底下，便是亚洲一号在设计之初就预留了的逃生出口，还有专用的逃生工具和服装，只要从那里出去，爆炸无论如何也不会殃及到他。 路惟之不可能让自己同这艘游轮共沉沦，他必然会准备好自己的退路！ 并且，他必然会选择在最近的地方，观赏这场独属于他的爆炸游戏！ 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属于疯子与疯子之间的对峙！ 没有了爆炸的威胁，游轮被迅速控制住，负责人返回操控室，开启货舱排水系统，淹没了整个货舱的水被强行排出。 皓沐就那样靠在顾晚洲怀里，仰头，弯成月牙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顾晚洲。 在很久之前，从集装箱上破损的洞里，用血肉模糊的手取出钥匙的皓沐也是这样看着他，眼里全是愉悦的、畅快的笑意。 仿佛刚刚经历的不是生死，而是酣畅淋漓的欢愉。 “顾老师。”皓沐的声音还十分虚弱，“这艘船是您的财产之一，我没有让它被炸毁。” 顾晚洲微微怔愣。 在那一刻，心脏仿佛被利刃搅动，发酸，发疼，却又近乎疯狂的撞击胸腔，此刻的顾晚洲分明在用力呼吸，可空气却似乎总是无法吸入肺中，让他有种缺氧的晕眩。 在无数个疯狂的时刻，无数个疯狂的瞬间，顾晚洲总是会着迷于这种独属于皓沐的疯狂。 短暂的恢复了体力，皓沐便向路惟之走去，他攥住了路惟之的领口，逼迫他抬起头，愉悦的微笑从他的嘴角溢了出来。 他微微歪了头——并不是主观上的，只是这样的动作能够让他更加轻松的看清属于路惟之的表情。 “抓到白鸽，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看啊，路惟之。”皓沐的眼里几乎闪着光，“两个都实现了！” 皓沐并没有注意到，或者说，他根本无所谓，那一枚浸了水的摄像头又开始了矜矜业业的工作。 黑暗许久的直播间再次亮了起来。 湿漉漉的男生出现在了画面正中，他的头发滴着水，衣服沾染血液，软趴趴的贴在他的身上，他的脖颈和手臂都布满难以数清的伤口，虚弱又苍白的脸庞，那一抹近乎病态的亢奋笑容令人怎么也无法忽视。 【卧槽啊啊啊啊！！】 【皓沐！！！！】 【路惟之被抓住了？！】 【没有爆炸把！H市的姐妹们怎么样！！】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友友们！就在倒计时的最后一秒，炸弹全部停了啊！怎么做到的怎么做到的怎么做到的？！】 “焯，吓死老子了。”拆弹部队、网络部队包括所有前来H市支援的巡特警都如虚脱一般长舒一口气。 在H市安装的管道气体炸.弹，虽然同亚洲一号是两种不同类型的炸.弹，但都出自路惟之之手，也就是说明，两者都能够接收同一种电波信号，进行关闭炸.弹通路的操作。 而电波信号，是可以捕获的。 他们需要做的，就是当皓沐逼得路惟之按下解除爆炸按钮的同时，捕获来自于亚洲一号的电波信号，并迅速进行转换，用于H市气体炸弹的关闭操作中。 这就意味着他们不能有一丝出错，哪怕只有零点零一秒的延迟，他们都必然会连同整个H市的市民，丧生于这一场爆炸之中。 亚洲一号全员平安无事。 H市无人死亡，受伤者都得到了及时有效的治疗，没有生命危险。 属于白鸽的爆炸游戏，在爆炸即将发生的最后一秒，戛然而止。 短暂的脱力之后，所有人都爆发出了激动欲绝的喝彩声。 魏成功茫然的看着直播镜头中的皓沐，他的嘴缓缓张开，许久之后，才脱臼似的逼迫自己合上，可他的牙齿却在颤抖。 他、他、他之前究竟在算计着怎样的疯子？！ 林途同样震惊到说不出话，他僵硬的转向魏成功，曾经对皓沐的污蔑、贬低、嘲笑如同火苗一样燃烧他的神经，他想开口，却说不出一个字，过了很久才找回说话的能力：“魏、魏哥，他、他回来之后……不会整我们吧？！” 《假笑》剧组所有人都瘫软在临时避难所，他们同样在关注着这一场惊天动地的直播。 一开始，是罗从连先笑了起来，然后是范阳华，他的笑声感染了所有人，于是其他人也开始笑，一边笑着，有人的眼泪就这么落了下来。 “吓、吓死我了，没想到皓沐那么厉害。” “我都以为他会死你知道么，那么危险！” “他发起疯来，真的好帅啊！” “罗导，看看，你找到的小疯子。” 外界的一切，皓沐暂时无法知晓。 此刻的他，正被顾晚洲紧紧牵住手，亲眼看着警方替路惟之戴上手.铐。 在路惟之被押送上警车之前，皓沐叫住了他。 夜空清澈透亮，少年的身影几乎要融进夜色里，他的眼珠漆黑漂亮，粘稠得几乎要凝出墨来。 “路总。” 雀跃又欢畅的眼神就这么落在路惟之的身上。 “我说过了，我的解约盛宴，会闹得非常盛大。” “现在，您对我还满意么？” 第83章 [VIP] 完结章 第八十三章 烟尘褪去之后, 夜晚的天空便显得格外清晰，星光流沙般挂满天宇，直升机盘旋，亚洲一号的灯光重新亮了起来, 工作人员正在清理H市残存的气体, 整座城市也终于卸下了惊慌, 在井然秩序中恢复了往日的喧嚣热闹。 港口，警察扣住路惟之, 将他带上警车，冲在前线的记者一个个挤了过来, 闪光灯亮个不停。 皓沐和顾晚洲就站在人群之外。 医护人员已经为他的伤做过简易的消毒包扎，两人就这样远远站着, 看着面前的一切，双手紧紧交握。 此刻的他们不是主角——是风景绝佳的背景板。 直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皓沐才仰起头：“顾老师。” 他看向顾晚洲, 尾音软软的：“我要坚持不下去了, 晕一会。” “嗯, 好。”顾晚洲扶住他, 用手掌探了一下他的额心, 确定没有发热之后，柔声道, “你休息吧。” 一旁的医护人员：“……” 在晕过去之前, 皓沐甚至还说了一句：“明天早上见。” “明晚也行。”顾晚洲这么回答。 这一觉睡得十分安稳, 等皓沐再醒来的时候, 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鼻端是独属于医院的，消毒水的气味, 窗外天气晴朗，金色的阳光跃过窗沿落了下来——顾晚洲坐在窗边看书，阳光就这么落在他的身上。 皓沐没有出声，他只是静静的看向顾晚洲，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仔细又认真的观察过他的顾老师，每天的生活总是忙碌，只有到深夜的时候，他才能有一点点自己的时间，在脑海中将自己那点隐秘的小心思悄悄过一遍。 顾晚洲也注意到了床上的动静，他将手中的书反扣在桌面上，起身朝皓沐走去。 身上的伤口已经处理完毕，因为治疗及时，皓沐并没有受到细菌感染，伤口被医用贴胶包裹得整整齐齐，手背上还插着静脉输液针，这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异常脆弱。 顾晚洲低头，额心对额心的碰了碰皓沐，太近了，呼吸缠绕，本就滚烫的吐息都烧了起来，然后他又碰了碰皓沐的嘴唇，纤长的睫毛触电般颤了颤。 顾晚洲一滞。 窗外阳光正好，溢下来得仿佛暧昧的柔光，染在光滑的、过分白皙的皮肤上，额前发丝垂了下来，眼尾也被晕染上一层薄红。 这是无数次梦想过的早晨——虽然现在已经是下午了。 皓沐笑了，嘴角溢出暧昧的喘息，他说：“顾老师，我的愿望实现了。” 顾晚洲轻轻抱住皓沐，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俯身，就在唇畔即将再次触碰的那一瞬间，身后病房的门忽的被推开，乌泱泱涌进来一堆人。 《猎线》剧组的导演、男女主，以及其他的工作人员，各个手捧鲜花果篮，围到皓沐的病床旁。 “哎呀皓沐你醒了！！” “听到里面有动静才敢进来，你没事吧！” “太惊险了啊！” “没受伤吧没受伤吧！你昏睡好久，真的吓死人了！” 《假笑》剧组的成员也一块挤了过来。 罗从连笑着说：“好孩子，这段时间你就好好休息。” 范阳华依旧是平日里那样板着一张脸：“有什么事你也应该和我们说，一个人偷偷摸摸的去当警方顾问？把自己顾问得泡海里？” 皓沐依旧是温和又乖巧的笑：“我没事的，不用担心我。” 然后他抱歉的看向罗从连和范阳华：“抱歉啊，罗导，范导，因为我，剧组可能要停摆好几天……” “没事！没事！”罗从连重重拍了拍皓沐的肩，“因为有你，我们剧组一夜之间来了好几个金主，不就摆几天？！这钱烧得起！” “嗯。”范阳华高冷的点点头，“停一两个月也行。” 人实在太多了，你一言我一语的，病房十分热闹，好在这是一间单人病房，门一关，怎样也不会吵到其他病人。 皓沐游刃有余的同每一个人说话，话题充分照顾到所有人，顾晚洲坐在不远处，看着皓沐被簇拥在人群中间。 这是他头一次在片场之外，以另一种特殊的身份观察皓沐。 皓沐——他的男朋友，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总是能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皓沐也看向他，微微歪头，露出一个极其温软的笑。 或许是阳光过于灿烂了，又或许是现在的温度过于舒适了，顾晚洲只觉得胸腔仿佛被什么极其柔软的东西撞击了，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 他放任自己沉溺于这样一种无法用文字叙述的幸福感里。 然后，他看到皓沐的笑容僵住了，那张乖巧的脸瞬间变得冰冷下来。 皓沐：“……” 所有人都看到了皓沐一秒切换的表情，顺着他的视线一块看了过去。 病房的门再次被推开，林初涯捧了一束花，探头探脑的走了进来。 皓沐一脸冷漠：“下班时间，勿扰。” “今天来不是为了聊工作。”林初涯说，“是为了给你带顾晚洲的……” 皓沐表情再次切换，阳光灿烂，热情又雀跃：“带来了顾老师的什么？” 林初涯甩下一张表格：“关于亚洲一号事件配合调查意向表。” 皓沐：“……” “砰。” 病房门被重重关上，林初涯直接被关在门外。 走廊有一排长椅，林初涯无奈的坐在长椅上，医院总是既吵闹又宁静的，走廊上有坐着轮椅的病人在晒太阳，护士搀扶着行动不便的老人进行康复训练，病人家属来来往往。 身旁有动静，林初涯根本没有向旁边看过去。 听脚步声就能知道身边来的是谁。 “来做什么？”林初涯问顾晚洲。 顾晚洲说：“让你滚。” 林初涯：“……” 沉默片刻，林初涯忽然笑了，止不住的那种笑，他重重在顾晚洲的肩膀上拍了好几下：“顾晚洲，你还真是找了个好对象，才几天啊，就让你恋爱脑成这样。” “嗯。”顾晚洲任凭他笑，抿了抿唇，没有否认。 顾晚洲的态度让林初涯感到惊讶，同时笑意也越来越深，他笑了很久，直到最后笑够了，才终于一点点安静下来。 他看向窗外，阳光依旧热烈，笼罩整座钢铁牢笼一样的城市。 “过几天，就是老师的忌日了。”林初涯说。 皓沐的伤并不重，在做了全套检查，又在医院输了几天水，确定没有任何后遗症之后，终于被医生放出了医院。 出院的第二天，皓沐来到了陵园。 他擦干净墓碑，除去了灰尘，放下鲜花和果盘，便盘腿坐在墓碑前。 墓碑上，男人和女人笑容温和——这是从某一张全家福上截下来的照片，也是他们最后的全家福。 照片上的人是永远不会老的，更不会有满身伤痕，他们就像曾经的每一天那样，温柔的看着皓沐。 “贺南今年来不了了。”皓沐对皓止千和童萱说。 虽然是被威胁的，但贺南同样需要接受刑事调查，短时间内不允许离开家门。 “他呢，托我给你们带一句话。”皓沐笑了笑，回忆起前一个晚上，贺南对他说的话。 “你们把皓沐教得太好了。” 说完这一句话之后，皓沐忽然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了。 他也很希望自己能像看过的电视剧主角那样，坐在墓碑前滔滔不绝，能认认真真说出一整年里发生的每一件事，最后还能十分洒脱的冲墓碑挥手告别。 ——皓沐暂时还做不到这样。 他是一个十分极端的人，疯得很极端，恋爱脑得很极端，就连摆脱负面情绪的过程都十分极端。 他真的很难走出来。 即使到了现在—— 当时的那种支柱崩塌了的崩溃、绝望、那一种犹如灼热的钢针深深刺入心脏的心如死灰依旧会浮上心头。 下一次再好好说吧。 皓沐心里这么想着，他起身，朝皓止千和童萱弓了弓身，正准备往停在陵园外的车辆走去，脚步一顿，又回过头：“对了。” 不远处，车门打开，顾晚洲从车里走出。 “爸、妈。”皓沐说，“我有男朋友了。”- 接下来的日子，似乎依旧不大平静。 白鸽落网，真实身份被公开，有关路惟之的一切都变得引人注目，在网络上掀起惊涛巨浪般的讨论，只是此次案件涉及面实在太广，调查和搜集证据都需要时间，实在是无法立即像大众公布，官方公布了H市爆炸事件后，便进入了调查阶段。 这一天，拍摄休息间隙，皓沐窝在保姆车的后座上，他有些苦恼。 路惟之被抓了。 路氏集团被调查了。 签了一半的合约黄了。 那么，他以后应该去哪里呢？ 想要找个资源好，地位高，老板不懂行还人傻钱多愿意向他倾斜资源的下家似乎不那么好找。 “沐沐！沐沐！”苦恼之际，文永逸冲上了车，手里抱了满怀文件，“我收到了好多娱乐公司的签约邀请！青梅娱乐，大雨娱乐，卧槽都是大公司啊！” 文永逸——准公务员，进面后成功守擂，稳坐第一名的位置，成功进入体检名单，即将成为一名光荣的税务工作者。 在入职之前还有一两个月的时间，文永逸继续兼职当皓沐的行程助理。 最近几天他也是异常忙碌，魏成功和皓沐解约，后续的一大堆来自各大娱乐公司的签约电话便全打到了文永逸手机里。 “我帮你筛选了一下！”他又抽出其中几份文件，递给皓沐，“这几家不错，愿意为你倾斜资源重点培养，合同也很公道，你快看……” “哎哎哎你小子干什么呢？”保姆车里又挤了一个人，席嘉致同样抱着文件上来了，并且打断了文永逸的话，“挖我墙角呢？不知道和皓沐的签约事宜我已经跟踪很久了吗？” “哈？就你？”文永逸似乎对席嘉致感官不大好，最近皓沐爆红，他也跟着硬气不少，挺胸抬头，“当初觉得我们家沐沐不怀好心的是谁？要沐沐远离顾老师的是谁？雇佣私家侦探调查沐沐的是谁？现在说想签了？晚了！沐沐怎么可能看上你！” 席嘉致：“……” 身为一个成熟的经纪人，席嘉致并不想同文永逸多辩论，他清楚得很，一个刚考上公务员、且还没入职经历体制打磨、还怀着对稳定平淡未来的美好向往的人，是最飘的。 他跳过文永逸，将文件打开，往皓沐面前推。 文永逸正准备拦，却在看到合约的那一瞬间，愣住了。 并发出惊呼：“卧槽？” 看到文永逸的表情，席嘉致就知道，自己赢了。 合约很薄，薄到只有一张纸。 该有的部分一样没少，甲方、乙方、公司公章。 有关合约的内容，就只有四个字。 不准分手。 席嘉致一笑，又放下另一份文件，是一份剧本。 “只要你在这份合约上签下字，这份电影资源就是你的了。” 《戏子》。 主演：顾晚洲。 “好说。”皓沐压下剧本，毫不犹豫的在合约上签下名字。 文永逸：“……” 片场依旧热闹，很快，有场务来找皓沐：“皓沐，下一场准备好了，拍完今天就可以收工了！” “好。”皓沐走下保姆车。 电影的拍摄并不是按播放的时间线进行摄像的，而是需要综合考虑场地、光线、时间，来将每一个场景和情节拆分至最合适的时间地点进行拍摄。 接下来要拍的场景，是《假笑》的结尾情节。 人潮拥挤的火车站中，两列火车相向而行。 擦肩而过的瞬间，隔着那一层薄薄的玻璃，他们看到了对方的脸。 惊诧、茫然。 但更多的是那种自心底涌起的，犹如被火焰灼灼燃烧的欣喜和激动。 是重逢。 也是救赎。 “咔——！” 一整天的戏份终于结束。 暮色笼罩在泛白的天空，落日喷薄华丽。 顾晚洲和皓沐从不同的车上下来，隔着忙碌的人群和夕阳沉沉坠下的余晖。 今天的理想似乎也实现了。 ——正文完。 番外 84 番外一 ◎“顾老师，和我结婚吧！”◎ 番外一 【所以说……完全没有人好奇, 皓沐的对象到底是谁吗？】 在某个阳光晴朗的下午，某知名娱乐圈话题探讨论坛上忽然出现了这么一个帖子。 标题之下, 楼主还贴出了亚洲一号当时的直播录像。 或许是由于信号实在太差, 断断续续的声音便也显得十分沉闷，但每个字依然清晰可辩。 是皓沐的声音。 “因为生活太过无聊，所以我稍微给自己定了两个小目标。” “找到白鸽, 再和我喜欢的人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抓到白鸽, 谈一场恋爱。看啊，路惟之, 两个都实现了。” 【你们看，这几句话连在一起, 是不是就是皓沐当场承认了他有喜欢的人，并且已经在一起了？】 帖子刚发出去时，先是被淹没在论坛的撕逼大军里，没有立刻得到回复和讨论。 毕竟当时白鸽事件闹得实在太大, 而那时候所有人都在关注H市、路惟之、亚洲一号、以及H市居民的情况，公众的视线总是呈群体性的，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另外几件事吸引, 对于某一细节的关注就会被忽略。 ——例如，直到现在, 才有人将这几句话里隐含的信息串联起来。 几分钟后, 原本即将石沉大海的帖子就这么炸了。 终于反应过来的网友们疯狂顶帖，帖子的讨论量激增，转眼就被标红标Hot，挂上论坛首页。 【握草？】 【楼主, 你发现了盲点啊！】 【握草握草握草我真的从来没有细想过, 我一整个大震惊！】 【等等等等, 所以皓沐有对象了？是谁是谁？有人扒吗？】 【皓沐有对象了……我心碎了，我的周目CP彻底Be了是吗！！】 【什么时候背着我们谈恋爱呜呜呜，崽崽长大了！】 【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小妖精把我们崽崽拐走了！】 【就一点线索也没有吗！扒糖女孩呢！显微镜姐妹呢！】 在论坛讨论得热火朝天的时候，皓沐正在图书馆里拍戏。 今天的戏份是一场激烈的争吵。 弟弟对生死的极端观念彻底惹怒了哥哥，他们在图书馆中爆发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争吵，甚至动起手来，哪怕周围有很多正在学习或是的群众，哪怕图书馆负责人急忙赶过来维持现场，并用报警作为警告，哥哥也根本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图书馆——弟弟想在这里同世界告别。 顾晚洲甩开桎梏住他的人，他的动作太用力了，桌面上摆放的书也被甩到了地面上，有人刚接完热水，正好路过，滚烫的热水就这么溅了过来，皮肤顿时沁红一片。 又是一声极其刺耳的玻璃破碎声。 顾晚洲直接砸碎了杯子，他捡起最尖锐的那一枚碎片，抵在自己的喉咙上。 血滴顺着尖锐锋利的玻璃尖溢了出来。 他的眼睛是红的，语气低沉又冰冷：“你要是走，我和你一起。” 皓沐愣愣的站定在原地。 他并不明白顾晚洲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只觉得心尖一阵生疼，眼角也一阵猛烈的刺痛——破碎溅起的玻璃碎片划破了他的眼角，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痕。 他用拇指狠狠抹掉那抹伤痕，也许是情绪过于激动了，就连呼吸都变得极度不平稳。 他的胸口大幅度的上下起伏：“你在逼我。” “咔——”罗从连结束了这一幕的拍摄，“漂亮！” 一遍过，不论是情绪的掌握还是表演的张力都无可指摘，剧组很快又动了起来，场务们撤掉道具，同群演们讲解接下来的安排，准备下一场戏的拍摄。 顾晚洲和皓沐暂时可以休息一会。 在走出图书馆的电梯里，顾晚洲仔细查看皓沐的伤口。 玻璃划破眼角那一幕并不是特意安排的，确实是意外。 好在伤口不算深也不算大，只是细细小小的一道，不会留疤，也不会影响接下来的拍摄。 “抱歉。”顾晚洲小心翼翼的抚摸那道细小的伤口，我应该小心一点。 “没事的，顾老师，你也知道，这些都是很常见的情况。”皓沐说。 “嗯……”顾晚洲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沉吟。 皓沐眨了眨眼睛：“嗯？您想说什——” 他的话只问了一半。 只见顾晚洲低下头，柔软的唇吻在了眼角的伤口上，本就有些刺痛的伤口在此刻格外敏/感，将那点裹挟着呼吸的、温热的触感无限放大。 “顾老师？” “不要说话。” 顾晚洲一下又一下的亲吻皓沐的眼角，这种触感实在太痒了，皓沐控制不住的抬起头，就在下一秒，呼吸一块往下坠了似的，顾晚洲吻上了皓沐的唇。 皓沐发现了。 他的顾老师真的很喜欢接吻。 不仅仅是此刻。 几乎每一天，顾晚洲都会找好几个借口亲他一会。 这是一个安静的吻。 电梯正在匀速下降，显示屏上楼层不断减少——这一点时间真的太短了。 就连顾晚洲自己也没有发现。 他的心里闪过一丝失落——那种唇齿相依的感觉真的让他感到十分安心，只要能够轻轻触碰，自己那满腔无法用言语来概括和形容的情绪便会在刹那间落到实处。 顾晚洲微微后撤，马上就要结束这个吻。 然而就在这时，电梯一阵猛烈抖动，突兀的停下，头顶的灯“滋滋”闪烁数秒，竟是瞬间暗了下去。 ——电梯故障了。 那抹突如其来的漆黑将五感无限放大，逐渐变得急促的呼吸，唇畔上的触感，近在咫尺的心跳声，每一样每一样每一样都如山呼海啸一般涌来，那种无法克制住的冲动竟像是被浸入了甜腻的糖浆那般，自味蕾、自咽喉，灌入大脑之中。 他们似乎又多了很多接吻的时间。 图书馆之外，各家狗仔围坐在一圈聊天。 “最近圈里怎么那么安静，一点能炒出话题的新闻都没有。” “可不是么？之前的冷饭又翻出来炒，网友没嫌烦我都看得没劲。” “《假笑》剧组也一直没发生点什么情况，再蹲两天还没有内容，我可就不待了。” 狗仔们相视一眼，齐齐叹气。 毕竟对于他们来说，新闻就是金钱，没有能炒的起话题的新闻对于他们就相当于失业。 就在这时，耳边猛然传出“哐当”一声。 原本灯光通明的图书馆忽的暗了下来，只有应急灯闪烁着诡异的绿芒，接着，他们就听见里面的工作人员在喊：“顾晚洲和皓沐被困在电梯里了！” 新闻来了！！ 狗仔们各个眼神发亮，扛起相机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电梯口冲进去。 “太好了！他们被困住了！我们可以立马拍照直播现场情况，可以吸引粉丝的目光！”狗仔一号兴奋。 “对啊对啊！赶紧，还能扒一下图书馆的供电商和电梯的运营商，没准能扒出点什么料！”狗仔二号一边说着，一边给徒弟打电话布置调查任务。 “也要抓紧时间盘点一下被电梯困住的明星，把他们的反应做成合集，还能蹭一波热度！！”狗仔三号架好相机，当场就打开电脑准备操刀剪辑。 “一定要怼面前拍啊。”狗仔四号叮嘱负责摄影的徒弟，“等你拍到他们从电梯里出来的第一反应，我立马开始编！” 每一个狗仔井然有序的在不影响电梯抢修的情况下，各个将相机对准了电梯出口。 工作人员：“……” 即使无语，工作人员也没有立马赶走这一群狗仔。 毕竟狗仔有的时候的确是和剧组存在着某种互利共赢的关系——只要他们不影响拍摄秩序，不过度造谣造成名誉侵害，剧组也不会特意将他们赶走，砸了他们的饭碗。 好在停电只是暂时的，电梯在十分钟之后就恢复了运行。 电梯门缓缓打开，每一个狗仔大脑开始剧烈运转，摁住快门的手早早就做好准备，他们必然要拍下顾晚洲和皓沐出电梯的第一反应！！！ 十秒后。 工作人员：“……” 狗仔：“……” 狗仔：“？？？” 狗仔：“！！！！” 他们！拍到了！什么！ 照片中，皓沐的五官似乎被打湿了，浩浩荡荡的雾气噙在他的眼里，眼神茫然的看向电梯之外的每一个人，他像是根本来不及整理自己的表情，或是根本不想整理，脸颊和眼尾全都布上了不正常的红，他甚至已经没有力气走出电梯，顾晚洲全程扶住他的腰。 而两人的唇…… 那样光泽，那样红润…… 五分钟后，这一组图被狗仔火速发上了微博。 【吃瓜的猹V：什么都不说了，家人们，大家自己编吧。[图片]×9】 【……这是在电梯里干了什么？】 【为什么皓沐一脸事后的表情走出电梯？】 【这显然是被亲懵了吧？】 【顾晚洲……和皓沐吗？】 【所以，真的没有人磕他们吗……】 这一组图，再加上论坛上飘在首页的那个帖子，网友吃瓜扒糖的心思骤然被勾了起来，显微镜女孩齐齐上线。 【家人们，看啊，这场《假笑》剧组的直播，皓沐玩的不就是顾晚洲的手么？！[视频链接]】 视频里，镜头的主角是《假笑》的另外两位演员，皓沐则光明正大的躲在角落，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总之，聚精会神的盯着桌面。 【我一开始也没多想，以为沐沐就是单纯的发呆，刚刚用了补帧ai才看出来，握草，他好像在玩手指啊！当时坐在他旁边的就是顾晚洲吧！所以他玩的应该是顾晚洲的手指！】 【友友们，看我发现了什么！他们！这两场活动虽然在不同的地方，但是穿的是同样的衣服吧？！】 【还有配饰！！胸针！是卡芙尼娅情侣款！！！】 【不会是真的吧！皓沐的对象不会就是顾晚洲吧！大家看过最近的《假笑》花絮了吗！顾晚洲看皓沐的眼神几乎要拉丝啊可恶！！！】 【天呐！大家快看前两天皓沐发的美食照！拍到了勺子，对吧，勺子上那个人的衣服，好像就是顾晚洲他们穿的那一件啊！顾晚洲不是从来不和其他人一起吃饭的吗！他们没事在那么高档的餐厅点情侣套餐干什么！我说他们是纯友谊有人信吗！！】 “分析得不错，终于有人看出来了。” 皓沐将这些言论一一点赞。 明着秀恩爱有什么意思？ 暗搓搓的秀，让网友们扒出来意犹未尽的磕才最有张力。 他的恋爱，必不可能平淡如水！ 皓沐正在冲浪冲得兴奋，顾晚洲过来，将一块毛巾搭在他的头上。 “不要湿着头发。”顾晚洲细细帮皓沐擦去头发上的水分，接着取出电吹风，坐在床沿上。 皓沐毫不犹豫放下手机。 只有临睡前的时间才是真正属于他们两个的。 少刷一小时微博，他就能多谈一小时恋爱。 热风拂过头顶，还有轻轻柔柔的指尖，皓沐乖乖巧巧的坐在顾晚洲怀里。 “如果，我是说如果。”皓沐说，“我有机会成为影帝，我要你给我颁奖，顾老师。” “好。” “明天也要帮我吹头发。” “好。” “早上可以多睡一会么？” “好。” “想听您说喜欢我。” 这一回，顾晚洲并没有向刚才那样回答得干脆果断。 手指在发丝间穿梭轻抚，略微发痒的感觉让人浑身酥麻。 确定头发已经彻底吹干，顾晚洲关闭吹风机，周遭一切似乎安静了下来，呼吸声便显得格外清晰。 “喜欢你。”顾晚洲说。 他的声音很低很沉也很轻，羽毛一样擦过耳畔。 就像是一根弦被波动那样，皓沐的后背轻轻一颤，他缓缓转过身。 然后，顾晚洲怔住了。 皓沐睡觉时并不喜欢穿长裤，这是他的小癖好，在一开始，他还会在顾晚洲面前掩饰收敛一番，渐渐的，在睡觉前，皓沐都会脱去碍事的睡裤。 这都很正常，顾晚洲并不在意。 只是此刻的场景似乎不大一样。 两条长腿又白又直，偏长的丝质睡衣盖了下来，却偏偏遮不住那抹景象。 过于显眼了，似乎在微微颤抖。 “结婚吧，顾老师。” 皓沐的脸上噙满了兴奋，他像是心血来潮，又像是深思熟虑，总之，并不需要对皓沐跳跃的话题感到惊讶和诧异，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皓沐仰起脸，突兀的、雀跃的，用那双漂亮的眼睛望向顾晚洲。 “去国外领证也行，签署意定监护也行，顾老师，和我结婚吧！” 85 番外二 ◎佩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 番外二 “然后你就答应了？！” 顾晚洲家的沙发上, 席嘉致顿时瞪大眼。 天知道这一个早上他经历了什么。 眼睛才一睁开，就看到顾晚洲发来的消息。 【顾晚洲：我想结婚。】 席嘉致：“……” 他连早饭都没心思吃, 洗漱完换了衣服就杀到顾晚洲家里。 然后, 他就震惊的、茫然的、呆若木鸡的看着顾晚洲，听他一脸认真道：“昨天皓沐突然告诉我结婚这件事，我很心动, 我也觉得, 我们的关系应该更近一步。” 席嘉致：“……” 他强忍着要抓住顾晚洲的肩膀猛烈摇晃并让他清醒一点的动作。 “所以你同意了？你要结婚？！”席嘉致说，“我并没有想要干涉你的意思, 我想说你要想想清楚，你们两个都是男人！” 顾晚洲回以他一个正气凌然的疑惑眼神。 男人怎么了？ 席嘉致：“……” 席嘉致显然没想到皓沐会将顾晚洲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恋爱脑, 他试图提醒顾晚洲需要面对的现实。 “是，现在同性婚姻的法条还没通过，你们要么出国，要么签署意定监护协议, 但结婚的形式得过吧？物质要求得保证吧？！你知道你要面临的是什么吗？！”席嘉致严肃道，“高额礼金！学区房！高价车！” 顾晚洲：“……” 他点开曾经因为投资开过的资产证明。 席嘉致轻咳一声：“还有你们的后代！孩子的教育！你卷得过谁？！你甚至连陪孩子的时间都没有！” 顾晚洲：“……” 席嘉致话音一顿，讪讪：“两个男人也不可能有孩子。” 很快, 他又想到了新的劝退理由：“你们的关系更近一步，意味着你们要适应彼此生活！你这个重度洁癖受得了么？！” 席嘉致摘下鞋套, 赤脚踩在顾晚洲家的地面上, 顾晚洲的表情逐渐变了，眉心皱起，那是一种无法容忍的烦躁神情。 只是外人赤脚踩在地面上就已经开始浑身不适，更何况两个人住一起？这里脏那里乱的, 不得把他憋疯？！ 席嘉致正欲陈胜追击, 就见主卧的房门被打开了, 皓沐身上还穿着睡衣，睡眼惺忪的走了出来。 早上并没有戏份，再加上前一天晚上他们真的弄到了很晚，他现在很需要休息，现在出来，单纯的只是想看看顾晚洲在哪。 然后他看到了席嘉致。 以及被席嘉致碰歪的入户装饰物、坐榻的沙发、随手一放的纸杯、没套鞋套的脚。 于是他将装饰物摆放得整整齐齐，抻平凹陷的沙发，将纸杯摆在特定位置并加上水，将鞋套捡起，塞进席嘉致手中，还顺便启动扫地机，将席嘉致身边的灰尘全都清扫干净。 做完这一切，他冲顾晚洲挥挥手，心满意足的又回到卧室之中。 席嘉致：“……” 洁癖配强迫症，天生一对。 身边，顾晚洲抬起头，目光有实体似的，黏在皓沐身上，待他彻底关上主卧的门，才依依不舍的收回来，问席嘉致：“你刚刚说了什么？” 那一刻，席嘉致就知道，这人没救了。 无形的枷锁早就链接长绳，锁住了顾晚洲的脖颈，绳索的另一端套牢在皓沐手上，哪怕只是轻轻勾勾手指，顾晚洲就会抛下一切飞奔向他。 以前那个顾·高岭之花·别靠近我让我独美·晚洲已经不在了。 现在，他是顾·恋爱脑·说什么我都要结婚·晚洲。 “你跑不掉了。”席嘉致捂住脸。 顾晚洲：“？” “什么意思？” “没什么。”席嘉致自暴自弃，彻底摆烂，“发你几家适合买求婚戒指的专柜，都要结婚了，总不能什么都没有，对吧？” 接下来的几天，顾晚洲都处于一种“我没有发现我很兴奋，但周围的人都说我好像很高兴”的状态中。 《假笑》拍摄中，罗从连拍拍顾晚洲的肩：“状态不错啊，容光焕发。” 官媒的采访中，主持人同他聊完，笑着说：“最近顾老师是遇到了什么好事？看起来非常开心。” 海报的拍摄中，摄影师和负责人来到顾晚洲面前：“这次的质量奇高，用时只有之前的一半，果然人逢喜事精神爽啊顾老师！” 对此，顾晚洲统一回答：“是么？” 他最近的心情的确很好——尤其是在拿到东西之后。 两枚戒指，唯一的区别只有内圈的名字以及大小。 夜晚的H市静谧又安宁。 今天的皓沐睡得很早。 他实在太累了，甚至还因为一些比较激烈的动作而受了伤，胳膊上红红粉粉的一片。 他安安静静的缩在软被里，只露出鼻子和眼睛，眼睫随着呼吸起伏微微颤动，他睡得很熟，但感受到床的另一边传来的动静时，他还是睁开了眼，伸出睡得暖呼呼的手，圈住了顾晚洲的脖子。 他总是能第一时间感应到顾晚洲——哪怕顾晚洲的动作已经很轻，很轻。 “顾老师。”皓沐用脸颊蹭了蹭顾晚洲的脸颊，他很喜欢这个动作，小动物似的，让他充满安全感。 顾晚洲也回应他，轻轻柔柔的啄他的唇。 然后，无名指传来一阵细微的冰凉。 嗯？ 皓沐抬起手。 ——是一枚戒指。 佩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 不需要多说，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于是他更加用力的拥住顾晚洲，身上的温度火一样蔓延到顾晚洲身上。 皓沐咬住顾晚洲的耳垂：“顾老师，今晚做么？” 十指交握在一起，同样的无名指上，戒指便也避无可避的缠绕。 更近一步的关系是更深的囚笼。 但。 那又怎样？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本文到这边就结束拉！求个完结评分~~~ 感谢大家的陪伴和支持，如果没有大家，或许我坚持不了现在，真的非常爱你们！！！ 写了想写的故事，虽然还是有很多瑕疵，但是真的很开心！ 感谢大家见证我的不成熟！ 我先暂时撤啦~ 下一本是《我养大了甜软竹马》，甜甜的竹马竹马成长小甜饼，求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