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稚病》
1. 第 1 章
课间跑操结束,姜满棠光荣负伤,在好友唐雨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走进医务室。
赶巧不巧的,正撞上六班的那群男生。
他们下节课是体育外堂,跑操队伍一解散就一窝蜂的跑去操场打球,这几天兰阜镇热得厉害,没多久就有人遭不住炎热的温度开始胸闷气短,他们一帮讲义气的兄弟,一窝蜂都涌来了。
姜满棠从人堆里看见祁宏,眼睛霎时一亮,顾不上腿伤的疼,用胳膊肘拐一拐旁边的唐雨,向她递了个暧昧的眼神。
唐雨这才发现祁宏,不过现在情况特殊,她也没什么心思关注,搀着姜满棠挤入人群,着急叫嚷:“老师,这里有人受伤了。”
医务老师先给身体不舒服的男生开了瓶葡萄糖,扎完点滴又急吼吼的来瞧姜满棠。
“怎么搞得?”
“跑操不小心摔了。”
方队排列的十分紧密,队伍前后的学生一旦有谁错拍,难免就出现跌倒或者掉鞋的事故。
姜满棠这次更惨一些,鞋子掉了不说,后面同学受惯性使然向前一扑,力气壮如牛,直接把她摁地上了。
校园后方的小路前段时间刚修缮完毕,脆弱的皮肉往水泥地一磕,立马见血。
医务老师去架子上取了生理盐水先帮她冲洗伤口,还不忘把堵在这儿的乌泱泱一群学生撵走。
唐雨不放心姜满棠,想留下陪她,眼睛都红了。
反倒是姜满棠这个受伤的人乐呵呵地:“小事小事,你回去上课吧。”
唐雨放心不下她,走得时候三步一回头,说等课间再来看她。
“好,麻烦你替我向老师请个假。”
姜满棠低头观察还在流血的伤口,没注意唐雨往旁边飞快扫了一眼。
高中的夏季校服不分男女都是短裤,说短也没太短,及膝的长度,大片肌肤暴-露在外,一旦磕碰着就很了不得。此刻姜满棠右腿膝盖以下的位置划出长长一道血口子,周边遍布污秽,处理不当很容易感染。
“有点疼,你忍一忍。”
医务老师拿着托盘过来,用棉球蘸取生理盐水,轻轻压在她伤口边缘擦拭。
姜满棠感受到一阵尖锐的疼痛,渗入四肢百骸,她咬着下唇溢出声闷哼,抓紧椅子扶手。
听见这一声,正在输液的男生悄悄睁开眼睛,向这边看过来。
姜满棠眼皮耷拉着,睫毛不安抖动,秀眉微蹙,腮帮子鼓鼓的,努力憋着一口气,贝齿死死压着下唇。老师每用棉球摁一下,女生娇小的身板便跟着颤一下,好像一只孱弱的小动物呜呜的叫唤,可怜死了。
……可姜满棠的的确确,从小就是个忍不了一点点疼的娇气包。
想到这层,男生脸色渐渐冷了下来。
老师飞快处理完伤口,取了干净的湿巾递给姜满棠:“擦擦汗。”
姜满棠皮肤天生白,晒狠了也不会变黑,顶多微微发红。
刚跑完操的热劲儿还没消退,姜满棠脑门儿前一层薄薄的空气刘海儿被汗水打湿,两腮泛着绯红,遗传了她妈妈的好基因,一张小脸吹弹可破的,完全没有青春期冒痘的尴尬。粉嘟嘟的,乍一瞧跟只水蜜桃一样,性格坦率开朗,嘴甜的很,打小就是最招人喜欢的那个。
男生稍稍动弹,椅子立即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姜满棠还是没注意到他,从老师手里接过湿巾,说了声谢谢。
镜子挂在背面,姜满棠费劲巴拉地扭转身体,不期然从镜子中与男生四目相对。
后者完全没有偷瞄被当场抓住的自觉,反而更加坦荡地直视着她,下巴一挑,冷傲的讨人厌。
接收到他毫不掩饰的嫌弃,姜满棠嘴角一抽。
心想:不是冤家不聚头。
早上他们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吵架,姜满棠一惯争不过他,撂下狠话说冷战一天,结果半天没过去,二人就双双在医务室相遇了。
对视片刻,男生率先错开视线。
老师洗干净手过去帮他调节点滴速度,叮嘱他最近注意防晒,少做室外运动,小心中暑。
男生操着一把极有迷惑性的嗓音说好。
交代完毕,老师出门去卫生间。
两人无话,房间内陷入短暂的沉默,仅剩悬挂在屋顶的风扇偶尔发出的轻微噪音。
姜满棠边擦汗,边从镜子里观察他,暗暗发出一声叹:展鹤哪哪儿都好,脑袋聪明,长相尤其帅,身上有股清冷书卷气,五官有棱有角的,一双眼睛锐利有锋芒,跟画卷里走出来的文雅又有风骨的书生似的,可惜性格太差了,有种不近人情的冷,像是飘雪冰封的深海,真想不通祁宏是怎么跟他玩到一起的。
“有话当面说,别在肚子里骂。”
展鹤冷不丁开腔,吓姜满棠一激灵。
她心虚的眼神乱飘,嘴硬否认:“少栽赃人,我可没骂你。”
展鹤回怼:“有没有你心里清楚。”
他懒得揭穿,她盘算坏念头的时候眼珠子提溜转,这毛病打小起就没改过。
姜满棠理亏,闷闷地憋出句对不起。
展鹤心底郁结一整个早上的怨气因为她主动服软缓和不少。
他眼神再次瞥向她的伤口,沉着脸问:“怎么回事儿?”
姜满棠后知后觉往下瞧:“跑操不小心摔的。”
展鹤发出意义不明的一声哼:“傻子,被人故意推倒了还给人找借口开脱。”
姜满棠已经习惯他噎死人不偿命的说话方式了,干脆破罐子破摔地说道:“嗯嗯嗯,我是傻子,全世界就你最聪明。六班跟三班距离这么远,您长了一双千里眼,竟然看得清是有人恶意推搡。”
话音刚落,医务室的门被推开,老师回来给展鹤拔针。
姜满棠气哼哼地转身,留给他一个圆润饱满的后脑勺。
展鹤摁了会儿手背,等血止住了故意走到姜满棠身后,趁老师不注意揪她脸颊肉。
姜满棠拍开他的手,气成一只河豚。
白惨惨的顶灯罩着展鹤,衬得越发清俊疏朗,从窗棱中透入的日光为他增添一抹暖色,柔和了他清冽的气质。姜满棠突然有一种他有很重要的话要讲的感觉,一时间忘记自己还在生气,屏息等待。
展鹤下颌一点,眼眸似雾般琢磨不透,语气生硬的跟命令没区别:“别跟唐雨玩。”
“……”
姜满棠怔愣一瞬,双唇紧抿,死死睇着他,彻底炸毛了。
-
一直到放学,姜满棠没再跟展鹤说一句话。
展鹤最近的情绪变化非常莫名其妙,动不动就找她的茬,今早撞见她给唐雨带饭就一顿冷嘲热讽。还有,她摔伤本来是意外事件,结果他一本正经地扯什么亲眼看见唐雨推她了。
姜满棠这人最讲义气,说她还能忍,说她朋友就是不行,也不知道展鹤对唐雨哪来这么深的成见,一个大男人天天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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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过不去,传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话又说回来,她交朋友是个人自由,用得着他管教吗?
简直无理取闹。
姜满棠真的不想理他了。
刚发完誓,舒琳就来敲门:“棠棠,妈妈炸了鸡块,你给展鹤送去。”
姜满棠翻身缩进被窝里,极不情愿地嚷:“太热了,不想出门。”
舒琳直接拧开门,探头进来哄说:“梅柠阿姨哪次出差没给你带礼物,她现在不在家,剩下展鹤一个人,你多多照顾他是应该的。咱们两家就住前后楼,这么一小段路,你咬咬牙就过去了。”
姜满棠从床上打了个滚,最后还是良心上过不去,不情不愿的起来换衣服。
晚间小区院子里热热闹闹的,老人们摇着蒲扇坐在通风口聊闲天。
姜满棠一路走过去,见到眼熟的邻居就大大方方地问候,笑容甜滋滋的,叫人看着心里敞亮。
老人们问:“这么晚了,找小鹤去呀?”
姜满棠点点头:“给他送炸鸡块。”
“真好哟。”老人家说,就这种从小养起来的友情最纯粹,也最珍贵了。
——其实还真不是。
姜满棠跟展鹤只占了认识时间长这一点,从前的关系远远算不上熟络,甚至还有过一段矛盾,导致她有很长一阵子见到展鹤就绕道走,后来因为姜满棠的发小们要么去外地读书,要么考到其它的高中,平时很难聚在一起,再加上姜满棠的父母和展鹤的妈妈关系不错,他们这才慢慢熟悉起来。
这份熟悉当然仅限于结伴上下学,姜满棠偶尔还会去给展鹤送点吃的回报梅柠阿姨的礼物,除此之外就没别的了。她始终感觉自己和展鹤不是一条路上的人,玩不到一起去,这段勉强凑起来的关系早晚得散。
拖着一条受伤的腿哼哧哼哧爬上五楼,姜满棠平稳呼吸,叩门。
久久没听见里面有脚步声响起。
姜满棠纳闷,难不成人没在家?
又跟祁宏打球去了?
医务老师不是叮嘱他少做室外运动吗?
……算了。
总之这些都和她没关系。
姜满棠一想到不用直面展鹤便觉得浑身轻松,从锡纸里精挑细选出一块洒满孜然、热气腾腾的鸡块塞进嘴里,香味儿顿时溢满口腔。她满足极了,晃了晃脑袋,准备回家向舒琳交差。
下一秒,门啪嗒一声,开了。
姜满棠咀嚼的动作蓦地停滞,一双美眸瞪得滚圆,直勾勾看着近在咫尺的腹肌,块垒分明,水珠顺着沟壑没入浴巾下方,暴露在外的肌肤上遍布浅浅的水痕。
少年人身体蒸腾着沐浴后的热气,还泛着沐浴乳淡淡的花香味儿。
再往上,姜满棠的目光掠过展鹤结实但并不夸张的肌肉,然后与他对视,大脑嗡得一下炸开,冒着滚滚浓烟。
她惊慌失措地退后两步,跟电视剧里向皇帝递东西的宫女似的把碗举过头顶,被突如其来的情况弄得满脑袋浆糊,刚一开口却不小心咬中舌尖,疼得直抽气,半个字都没说出来。
展鹤单手撑着门框,臂膀舒展开,高个子遮住玄关处的灯光,盖下来的阴影笼罩住姜满棠,气势十分唬人。
一张俊脸冷着,将空气中浮动的暧昧因子驱散的一干二净。
他睨着面红耳赤的姜满棠以及她诡异且眼熟的动作,眉心一拧,淡讽:“大晚上的,你专门伺候我洗澡来了?”
2. 第 2 章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姜满棠脑海里登时浮现出这句箴言。
心底翻涌的少女羞怯被展鹤潦草几句给彻底打散了,姜满棠咬碎一口牙,忍辱负重地说:“不是,我妈妈炸了鸡块,惦记着你一个人在家可能没吃饭,让我给你送来。你趁热吃吧。”
姜满棠本想把碗放在玄关鞋柜上就回家,刚一靠近,展鹤便后退侧身,单手撑着门向外推开,歪歪头:“进来说。”
展鹤现在穿得很不方便,楼道里随时可能有邻居经过看见他不得体的样子,所以撂下这句话,他没再管她,转身回卧室换衣服。姜满棠站在门口犹豫一会儿,扛不住小腿隐隐作痛的伤口,从柜子里拿出一次性拖鞋换上。
这家里的装潢是梅柠阿姨一手操办的,具有浓浓的艺术气息。
姜满棠犹记得小时候第一次来展鹤家,以为自己误入了童话仙境,连角落的一盏灯她都稀罕的不得了,无比羡慕展鹤能住在这样的房子里。
过去这么多年,客厅内零零散散的装饰物换了一批,唯独沙发转角这盏落地灯没动,打开后星星点点的光芒落在地面上,宛如一片璀璨星空。
展鹤换了套捂得严严实实的真丝睡衣,出来看见姜满棠趴在沙发扶手那儿,正盯着光图发愣。
他眼神柔成一滩水,静静观察了几秒,端起盛着炸鸡的瓷碗,从冰箱里拿了一罐姜满棠喜欢的鲜橙多。以防挡住她那些地面上的“星星”,他特地从茶几另一边绕过去,将东西放下后腾出手轻轻拽她的双马尾。
姜满棠吃痛,捂住后脑勺,猛地回头瞪他:“烦不烦。”
展鹤不置可否:“一起吃点。”
姜满棠本来特有骨气准备起身告辞,一看他把饮料拿来了,到嘴边拒绝的话立马咽回肚子里。她伸手去摸易拉罐,展鹤率先握住罐身,食指勾住铁环,稍一用力向上拉起转了个弯儿,随着滋啦滋啦作响的动静,他将环儿压下去后推到她手边,递上双一次性手套。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姜满棠眨巴眨巴眼睛,不得不承认被他秀到了。
而且,他的手长得很漂亮。
纤细修长,骨节明晰,还微微泛着粉色。
展鹤察觉她的瞩目,转了转手腕,纳闷:“看什么?”
姜满棠装作若无其事:“没,走神呢。”
展鹤没当回事,从抱枕底下拿出ipad,随便从列表挑了部国外科幻片。
姜满棠也感兴趣,厚着脸皮过去跟他挤一张沙发。
“是今年刚上映的第三季吗?”
“……嗯。”
展鹤垂下眼睑,瞧见落在手背上的裙带,薄纱轻飘飘的,触感很轻很软。
他舔了舔干涸的唇,稍微起身往旁边坐,给她腾出足够宽敞的位置。
两人难得有这么和谐的独处时刻,姜满棠暂时忘记白天跟展鹤发生的那些不愉快,吃饱喝足后,她抱着抱枕陷在沙发里沉浸式观影。
客厅的空调温度的风速适中,吹得姜满棠眼皮越来越沉,理智叫嚣着不能睡,可终于还是没抗住那股浓浓的困意,靠着沙发的脑袋往旁边一歪,精准落入展鹤的手掌心。
展鹤用余光盯了她好一会儿了,姜满棠犯困的时候一双圆咕隆咚的眼睛眯成条细缝,眸子黯淡迷离,小脑袋瓜一磕一磕的,随时都有可能睡过去。
展鹤的手原本搭在饮料罐子上,担心待会儿来不及扶住她,慢慢挪到身边,最后干脆伸过去候在她脸侧,耐心等着她倒下。
所以,与其说是他蓄谋已久,不如说是她主动撞上来的。
这么一想,他的罪恶感顿时减轻不少。
掌心触及软成豆腐似的脸颊肉,展鹤感觉有股电流入侵四肢百骸,手指没控制住向内收拢,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姜满棠的脸,她立即皱紧眉,发出不满的嘤咛,玫色的唇瓣向上噘起又抿了抿,像是婴儿睡梦中下意识的吮-吸反应。
展鹤紧张到浑身僵硬,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不敢动。他屏息凝视,心就快从嗓子眼跳出来,生怕姜满棠会醒。幸好姜满棠的睡眠质量一向不错,哼哼几声就将头转向另一个方向继续睡了。
展鹤的心跟着一空,缓缓蜷缩起指尖,掐着手掌也感觉不到疼,反而酥酥麻麻的。
他脑袋一团乱,一会儿想姜满棠为了唐雨跟他吵架,一会儿想她从来不缺朋友,今天招惹完他,明天就把他抛之脑后跟别人搂搂抱抱。
展鹤垂首在沙发上坐了会儿,回卧室拿来铅笔,还有一本带密码锁的素描本。
本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书页侧面泛黄,款式很老旧,封面是迪士尼公主,挂着把粉色的密码锁,跟展鹤的气质格格不入。不过他非常爱惜,每一张纸都平平整整的,没有卷边。
扉页写着:送给幸福幼儿园小苹果班的“成长之星”姜满棠小朋友。
底下还盖着星星印章。
素描本在姜满棠手里没待够两天就转赠给了展鹤,这是她第一次跟他示好,也是他在这个陌生小镇成功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隔天,幼儿园老师布置绘画课任务,主题是“给好朋友画的画像”,展鹤画了姜满棠,而姜满棠却画了另一个小女生。展鹤因为姜满棠“始乱终弃”的行为气急了,冲她发了很大的火,从此后姜满棠见到他就绕着走。
现在的姜满棠仍旧不缺朋友,不管走到哪里都是最讨人喜欢的那个,恐怕早就忘了是她先提出的要做彼此的唯一。因为一句话、一记眼神、一个无意识的举动感到心烦意乱的人只有他,这样太不公平了,展鹤想,他永远不要先姜满棠一步表现出在意。
-
姜满棠醒来看见展鹤坐在斜对面的单人沙发上画画。
他衣襟开了两颗纽扣,露出嶙峋锁骨和一小片瓷白的胸膛,墨发半干,额前略长的碎发有些挡眼,面部轮廓分明,鼻尖有颗浅褐色的小痣,柔化他凌厉的一面,专注的神情乍一瞧有些病恹,神似她最近追的番剧里那位深藏不漏的少年。
铅笔从展鹤指尖灵活地转了一圈,接着被摁在纸张上。
他头也没抬,扣上密码锁,不冷不热地开腔:“醒了啊。”
“……嗯。”
姜满棠不禁懊恼自己心真大,竟然在别人家里又吃又喝还睡着了,顿时窘的不行。她将怀里压出褶皱的那只抱枕放去一边,起来抻了抻裙摆,整理乱糟糟的长发,“你忙着吧,时间不早,我得回家了。”
“等会儿。”
他冷不防叫住她。
姜满棠手握着门把,疑惑回头。
展鹤回卧室换衣服,穿了件无袖卫衣和深色牛仔裤,不羁且懒怠。
他拎上用袋子装起的瓷碗,拿钥匙换鞋,“我送你。”
姜满棠有些受宠若惊,一瘸一拐的跟着他下楼。
展鹤仗着腿长,以前都是傲气凌人的走在她前面,这次跟转性了似的,贴心放慢步调,瞧出姜满棠行动不便,还主动攥住她胳膊搀扶。
就是人仍旧不怎么体贴,力道太重,掐的姜满棠胳膊内侧那块软肉生疼。
展鹤难得发一次善心,姜满棠没舍得拒绝,咬牙忍着,可痛感愈发强烈,很快压过腿上的伤口,她实在忍不住了,斯哈斯哈道:“松手,我自己能走。”
展鹤看她拧着眉,满脸的不乐意,似乎很抗拒他的触碰,可白天在学校里她跟她那些小姐妹们搂搂抱抱的又是另外一副面孔,他心情也跟着变不爽,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冷哼,张嘴便怼:“瞧给你能的,你这么厉害,有本事别受伤。我不扶着你,待会你到家直接变成二级伤残病患。”
……?
哇塞。
姜满棠瞪大眼睛,百思不得其解,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他这么尖酸刻薄的人。
不过她脑袋转的飞快,立马回嘴道:“别装了展鹤,其实我都知道的,你压根儿没有表现的这么嫌弃我,还特别想跟我化干戈为玉帛,对不对?不然怎么还留着我送的素描本?”
展鹤呼吸停滞一瞬,垂下眼睑,悄无声息地注视着她。
姜满棠沾沾自喜:“想跟我做朋友的人多了去了,如果你愿意低头认个错,或许我能看在咱们认识这么多年的份儿上,允许你插个队。”
“少自作多情。”
展鹤啧道:“想知道我为什么特地留着那个本子吗?”
姜满棠噘嘴:“一点点想吧。如果你非要说,我可以勉为其难听一耳朵。”
“用来记仇。等哪天抓住你的把柄,咱们的账就从第一页开始仔仔细细的算起。”
展鹤瞳色沉沉,如同无底深渊,稍有不慎摔下去就是尸骨无存的下场。
姜满棠感觉一阵惶恐,真就顺着他的话回忆自己平时的所作所为有没有可能被他抓住小辫子,没等想出个所以然,胳膊内侧又传来强烈的痛感。
姜满棠啊啊乱叫,边缩肩膀边拼命推他:“展鹤!你捏疼我了!”
展鹤借着小区路边昏黄的灯光看清她软肉上泛红的指印,像是打开了不得了的禁忌盒子,猛地收回手背到身后,无措地蜷缩起指尖。失控的情绪仅一两秒便全部收敛,他背对她蹲下,“上来。”
姜满棠条件反射般的后退一步,满眼提防:“干嘛。”
“背你回去。”
展鹤的语气不情不愿地:“我今晚约了祁宏打游戏,你走得太慢,耽误时间。”
“……”
嫌弃她耽误事儿还亲自送她回家,这不纯纯有病吗。要不是考虑到两人悬殊的力量差距,真打起来自己占不到一点好处,姜满棠必然给他一记暴栗吃。
不过展鹤堪称恶劣的态度倒是打消了姜满棠的心理负担,她整理好裙摆,向前趴在他背上,跟个大爷似地指挥:“小鹤子,走吧。”
什么奇奇怪怪的称呼。
展鹤蹙眉,威胁:“闭嘴。再嚷嚷就把你扔下去。”
展鹤用力往上颠了颠,姜满棠怕摔,赶紧攀住他的脖颈,腹诽道,好凶的一个人。
展鹤双手抄过她腿弯,稳稳起身的同时,背脊感受到突兀的柔软。
他胸腔一震,思绪陷入短暂的空白,刚刚只顾着怎么才能让她少走点路,完全忘了这码事,现在把人放下去也不好找借口,他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刀尖上,耳廓逐渐染上一抹绯红。
姜满棠天真的以为他热的厉害,想起他白天在学校输液,淤青的针头痕迹残留在手背上触目惊心。她好心关怀:“老师说了让你少做户外运动,你今晚就不该下楼,在家吹空调追剧多舒服。”
没成想,展鹤完全不承情:“心静自然凉,你少在我耳边吵吵两句就行了。”
“……”
算了。
姜满棠低头看两人投落在地上完全交叠的影子,心想,还是热死他吧。
-
展鹤把人送到单元门口,连句礼貌的再见都没说,直接冷脸离开。
姜满棠已经举起的手对着他背影挥了两下,十分尴尬的收回去了。
回家后姜满棠先给伤口涂药,陪爸爸妈妈聊会儿天,回房间休息。她腿上有伤不能碰水,打湿毛巾简单擦了擦身体,坐在书桌前,继续追那部在展鹤家没看完的美剧。
舒琳端着切好的水果和牛奶进来,掌心捂着姜满棠脑门儿往后推了推:“别离屏幕太近,对眼睛不好。”
“嗯嗯嗯。”姜满棠沉浸入剧情,敷衍地应和。
舒琳见状,叮嘱姜满棠注意时间,别熬太晚,便离开了。
姜河和舒琳夫妻俩对姜满棠的教育方式以引导为主,极少强硬干预她的生活。
他们对姜满棠有百分百的信任,认为女儿已经这么大了,懂得学业才是当下紧要任务的道理,只要姜满棠心中有数,自然能忽略身边的诱惑,所以他们从来没有收过她的手机,还在她房间里安装了电脑,方便她查阅学习资料,休闲时刻打打游戏、看看剧更是一点问题没有。劳逸结合嘛。
对比身边其他高中生,姜满棠拥有支配电子产品的权力,过得简直是神仙日子。
而她在这方面的自制力确实很强,平时随身携带手机仅仅是为了遇上紧急情况方便联系家人,从没因为手机分心,也不会在学习时间拿出来瞎玩。
不过,最近这部手机有了新的用处,帮助唐雨和祁宏的联络感情。
唐雨喜欢上祁宏的原因很简单,高一上学期期末的一场篮球比赛,祁宏以帅气逼人的扣篮姿势直接抓住一颗少女心。当然,散发魅力的男生本人并不知情,唐雨暗恋人家整整一年半,话没说上一句,联系方式也没有,平时在校园里遇见祁宏只敢拉着姜满棠躲角落里偷瞄。
眼瞅着大家马上升高三,这段缘分能不能成全靠最后这一年了,姜满棠为朋友的幸福果断出击,凭借自己朋友众多、人脉够广,顺利打听到祁宏的Q-Q号以及他目前的情感状态,单身,且,心无所爱。
这下子,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唐雨担心直接用大号添加祁宏,万一被拒绝了,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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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学校见面会尴尬,于是用姜满棠的备用手机号注册一个小号,以游戏好友的身份接近祁宏。唐雨是住宿生,隔三差五寝室就得接受一次全面检查,所以不敢带手机来学校,平时便用姜满棠的手机和祁宏联系。
拖拖拉拉到高二最后一个学期马上结束,唐雨总算下定决心当面向祁宏告白,时间定在下周一,升旗仪式结束后,趁着操场上人多,她叫走祁宏的时候就没那么惹眼了。
唐雨发语音说完详细的行动计划,请求姜满棠陪着自己一起去。
姜满棠翘着二郎腿,边吃水果边含糊不清地回复:“这不合适吧,我一外人在场,影响你发挥怎么办?”
“你不来才影响我发挥,我一个人没底气。”
一设想周一告白的场面,唐雨就心脏砰砰,紧张的手脚冰凉:“不行不行,我太害怕了。我是不是应该再矜持一段时间?万一被他当面拒绝,恐怕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现在不说,等毕业大家各奔东西,你更别想找到他人。”
姜满棠将牛奶一饮而尽,特豪爽地道:“怕什么,豁出去告白总比憋肚子里让自己不痛快强。如果祁宏答应了,正好让你如愿,不答应也没关系,反正学校的帅哥又不止他一个。”
不知怎的,姜满棠眼前浮现出展鹤专心画画的样子,心情难免有些感慨。
如果他的性格没那么恶劣,讲话没那么恶毒,人再谦虚低调一点,姜满棠一定会劝说唐雨放弃祁宏去喜欢展鹤算了,他不止脸优秀,身材好,成绩更是名列前茅。跟他谈恋爱,很拿得出手。
可惜喜欢这种事,谁说了都不算。
偏偏是祁宏招唐雨喜欢,那能怎么办。
姜满棠安抚说:“周一我肯定陪着你,你只管放心大胆的去做。”
“……呜呜呜,棠棠你真好。”
唐雨感动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刚只顾着讲自己的事情,这会儿突然想起来问:“你和展鹤还没和好吗?”
唐雨之所以会知道他们吵架,还是因为姜满棠今天实在被展鹤气的不轻,课间十分钟拉着唐雨小小吐槽了一下。不过,姜满棠一想展鹤身体不舒服还愿意背她回家,热得耳廓泛红,便大人有大量的决定原谅他这一次。
“没什么大事。我们从小就吵,已经习惯了。”
“……这样啊。”
两个女生又聊了会儿八卦,不知不觉间到了晚上十一点半,姜满棠困倦地打了个哈欠,跟唐雨说了晚安,将手机放一边充电,端起果盘和牛奶杯出去。
客厅内一片漆黑,夫妻俩已经休息了。
姜满棠蹑手蹑脚的走进厨房,把东西放入水槽,打算明早睡醒再洗。
摸黑回卧室的途中经过电视柜,姜满棠看见摆在那儿的一副儿童绘画,是她六岁时的大作。虽然在幼儿园绘画评选活动中得了倒数第一,但姜河非常满意,专门找人裱起来,放在家中最显眼的位置。
……那会儿,她真的很喜欢画画来着。
把白纸涂成五颜六色,心情也会变得很好。
犹记得六岁那年,梅柠阿姨带着展鹤回到故乡,当时两家住在旧小区,是对门邻居。
姜满棠喜欢交朋友,经常去找展鹤玩,他小小一个人,五官精致的像个瓷娃娃,脾气却傲得很,下巴尖一抬,带着一股睥睨众生、高高在上的劲儿。他非常聪明,幼儿园老师教的内容听一遍就会了,性格沉稳,不似其他男孩子那样大吼大叫,到处乱跑,画画尤其厉害。
姜满棠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一下被吸引住了,几次三番去跟他示好,想交个朋友。
他们也的确亲近了一段时间。
有一次姜满棠拿着美术作业去找展鹤帮忙修改,结果展鹤长眸一眯,特不近人情地呛她:“我没义务帮你改画,还有,我不跟画画不好的人做朋友。”
“……”
美术课倒数第一的姜满棠感觉一把利剑正中胸膛。
被展鹤当众毫不留情的拒绝让姜满棠很是下不来台,气得小脸通红,憋着一肚子的火不知道怎么发作,撂下狠话再也不搭理他。可读初中那会儿,有女生不知从哪儿打听到他们住在同一个小区,家长的关系很亲近,猜测他们肯定也很熟络,于是经常托姜满棠给展鹤转送礼物或者情书,一向好脾气的姜满棠通通拒绝。
提起展鹤,姜满棠的评价向来只有一句话:装,很装,非常装。再加上亲眼见识过展鹤那批追求者的狂热程度,她不想惹麻烦,从此对他敬而远之。
万万没想到,他俩现在又被捆绑在一起了。
不过吐槽归吐槽,姜满棠摸着良心保证,展鹤除了性格有点瑕疵,本性其实并不坏,更不会闲的没事在背后说人坏话。所以,他到底为什么对唐雨这么大成见呢?
姜满棠拥着被子叹口气,放弃思考先睡觉。
至于那些想不明白的事情,以后总会有答案的。
-
周一升旗仪式结束,唐雨急吼吼地拉着姜满棠实施计划,结果第一步就出了岔子,解散后的操场闹哄哄的,别说找祁宏,连本班级的队伍在哪儿都找不见了。
没办法,她们只好去教学楼堵人。
中途唐雨突然肚子疼,将情书塞给她,捂着小腹冲进一旁的卫生间。
姜满棠正要跟过去看一看情况,余光瞥见祁宏和一群男生打打闹闹往这边来,立马将情书藏到身后。
这层楼全是理科班,祁宏看见姜满棠出现在这儿,怪纳闷地:“找展鹤?”
姜满棠讪讪笑了一声,没承认,却也不方便直接否认。
“哟,稀客——”
身后紧接着传来一道清冽的男音,懒懒地拖着长腔,听上去格外欠揍:“在操场上站了半个多小时,现在还有劲儿爬上楼找人,看来你腿伤的还是不够厉害。”
展鹤往她跟前儿一站,高个子特有压迫感,“有何贵干?”
可惜,姜满棠对他散发的男性魅力毫无感觉,为了唐雨还未完成的人生大事,她努力控制着情绪,忍辱负重道:“来找你,一起吃晚饭。”
展鹤眼底滑过一丝意外,很干脆地说行。
“那我没别的事了,再见。”姜满棠往卫生间的方向偷瞟,发现唐雨迟迟没出现,当即准备开溜。
“等会儿——”
展鹤直接薅住她校服衣领,不由分说的把人拽回来。
他眼尖地瞥见她藏在背后的粉色信封,一扬眉,饶有兴趣地发问:“手里拿的什么?”
3. 第 3 章
姜满棠扭着身体躲他,拼命往衣服里藏那封信,尬笑:“没、没什么。”
一看她这反应就是有鬼,展鹤刚要直接上手抢,唐雨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旁边,嗓音变了个度,软绵绵地叫棠棠,还上手拽她。展鹤逗人的坏念头顿时烟消云散,赶在唐雨之前松开钳着姜满棠的手臂,脸上又恢复往常冷若冰霜的样儿,头也不回地进教室了。
祁宏跟上去,不忘回头跟她们说:“走了。”
姜满棠松口气,把情书还给唐雨。
“计划失败,接下来怎么办?”
“不知道。”
唐雨回头望着不停有人进进出出的七班班门口,眼眶红红的,不甘心极了。
“……可能,我俩注定有缘无分吧。”
姜满棠挠了挠腮,安慰她别多想,另找机会试试。
唐雨蔫头耷脑地嗯声,心里没报多大希望。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老师前脚抱着书本刚走,学生们一窝蜂涌出教室,往食堂狂奔。
姜满棠指尖绕着卡套的绳索,径直来后排找唐雨:“走呀。”
唐雨迟迟没从早上无疾而终的告白计划中缓过神,趴在桌子上装死,说没胃口,吃不下去。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再者,方法是想不尽的,没有机会,姐妹就给你创造机会。”
姜满棠揽住唐雨肩头,从教室一侧的玻璃窗外看见展鹤那张帅到惨绝人寰的脸,嘿嘿一笑:“这不,机会自己送上门来了。”
几分钟后,姜满棠端着餐盘一脸怨气地坐在展鹤对面,心底咕哝,早知道祁宏没跟着,她就找个借口爽了和展鹤的约,拉着唐雨去校外新开的那家韩式拌饭店了。
展鹤的脸色同样没好到哪儿去。
分明说好了是和他吃饭,临时带上唐雨都不跟他商量一下。
姜满棠,就是个小骗子。
这顿饭的气氛着实诡异,唐雨随便扒拉几口,借口去超市买牛奶,匆匆开溜。
闲杂人等一消失,展鹤沉着脸向姜满棠兴师问罪:“你什么意思,不想跟我吃饭还约我。”
姜满棠托着腮,有一下没一下的用筷子戳盘子里的胡萝卜丝,敷衍地回答:“没有不想啊。”
“不是你心甘情愿的,那是谁的主意?”
展鹤心里不爽,忍着没表现出来,轻飘飘的把问题抛给她。
姜满棠抬眸,黑眼珠水亮水亮的,连不愉快都显得异常可爱:“跟你吃顿饭一定要有特殊的理由吗?这么麻烦,那我下次不约了。”
展鹤被噎的面色铁青,他压根没这意思。
事儿是她做的,现在反而倒打一耙赖在他头上了。
展鹤绷着唇,沉默不语,气压低的骇人。
唐雨买东西回来,发现二人之间的气氛比之前更压抑,看上去是展鹤单方面在怄气,姜满棠对着胡萝卜丝发呆,没把他的情绪当回事。唐雨犹豫再三,鼓起勇气把买来的草莓牛奶放到展鹤手边,组织了一路的开场白还没来得及说,展鹤噌得起身,端着餐盘转身离开,背影里透着浓浓的不爽。
唐雨愣了两秒,问:“你俩又吵架了?”
“没啊,展鹤就这样儿,整天阴沉着一张脸,也不一定是我惹到他了。”
话题接着拐了个弯:“这周末的数学试卷最后两道大题我不会,晚自习是数学老师值班,他保准儿要挨个检查,待会儿回去,借我抄一抄你的答案呗。”
唐雨将展鹤没拿走的那瓶牛奶塞回校服口袋,挤出一抹笑:“……嗯。”
-
展鹤离开食堂后绕道去了趟超市,买了支红笔和一瓶冰镇草莓牛奶,排队结账时碰见校篮球队的伍飞鸾。他刚从操场打球回来,一身的汗,知道展鹤有洁癖,自觉的没往他身边靠,纳闷:“祁宏呢?”
展鹤:“去校外吃了。”
学校食堂的菜色翻来覆去的就那几样,味道中规中矩,还得靠抢的。
大部分学生选择去学校附近的小吃街改善伙食,月底生活费不够用了才会到食堂凑活。
祁宏期中考成绩不错,生活费涨了两百,人也变阔气了,近段时间晚上都在校外下馆子。
他本来叫了展鹤一起,可展鹤记着和姜满棠的约,拒了。
伍飞鸾抿嘴一笑,那奸邪的表情,明显没憋好屁:“他好事儿将近啦?”
展鹤第一反应是祁宏眼馋很久的游戏机,他妈终于松口肯给他买了,也算是一桩好事,于是点点头:“嗯。”
伍飞鸾屁颠屁颠的跟他一起走出超市,八卦的不得了:“跟哥们儿展开说说呗。”
“游戏机有什么可说的?”展鹤奇怪。
伍飞鸾啧道:“不是游戏机,是追他的那个妹子……今天有人给学校表白墙投稿了一张照片,拍的可清楚了,一女生把祁宏堵在班级门口送情书,这事儿你甭说你不知情。那个叫姜满棠的不是你邻居吗,整天跟你形影不离的。”
展鹤猛地停住脚,眼神犀利:“谁?”
伍飞鸾被他这反应吓一哆嗦:“姜、姜满棠啊。”
“我问你谁投的稿。”
“……”
伍飞鸾作为学校表白墙的管理者之一,是不能随意将投稿者透露出去的,但话又说回来,他跟展鹤交情匪浅,兄弟和一个陌生人,伍飞鸾必然选前者。他找了个没监控也没学生经过的犄角旮旯,掏出手机给展鹤瞧:“就这人。”
两颗星的小号,空间还是未开通状态,不过这卡哇伊的头像非常眼熟,展鹤在祁宏Q-Q列表里见过,他那会儿说是打游戏认识的女生。
展鹤点开那张所谓的告白现场照片,粗略扫过一眼,心烦意乱地:“发我。”
“……啊?”
伍飞鸾有些为难:“这,不合适吧。”
“我不拿去做坏事,更不会牵扯到你。另外请你帮个忙,别把这条投稿发出去。”
展鹤说:“下学期跟阳海高中的篮球赛,我参加。”
伍飞鸾眼睛一亮:“成交!”
-
直到一周后的期末考试结束,唐雨那封情书仍没找到机会送到祁宏手上,姜满棠见她萎靡不振的样子,好心约她暑假到家里来玩。祁宏跟展鹤是铁哥们儿,保不齐哪天他俩约着打球、玩游戏,唐雨只要来的勤快,就一定可以逮住机会。
唐雨欣然同意。
七月第一天是展鹤生日,他家在镇上没有亲戚,来做客的都是展鹤在校篮球队结识的伙伴。
梅柠阿姨还在出差中,来不及赶回来参加展鹤的生日派对,给儿子的生日礼物提前两天就快递上门了,结果工作昏了头,稀里糊涂的把地址搞混了。
派对当天,姜满棠抱着沉重的箱子摁响他家门铃。
没几分钟,门从内打开。
洪亮的一道女音响起:“展鹤!生日快乐!”
姜满棠从箱子后方歪出脑袋,笑靥挤出浅浅的酒窝:“阿姨填错地址,快递员把你的生日礼物送到我家来了。我爸今早打扫卫生的时候顺便理一理快递箱子,这才发现收错了东西,让我赶紧给你送来。”
“嗯,”展鹤单手接过箱子,将粉色礼品袋给她,“我妈给你买的礼物。”
梅柠每次外出都记得给姜满棠带一份儿纪念品,平时更是待她比对亲儿子都好。
姜满棠同样很喜欢梅柠,看在阿姨的份儿上,她对展鹤的坏脾气也多了一份包容心,主动询问:“你在布置派对场地?需不需要我帮忙?”
展鹤将箱子放在鞋柜旁边的空位,弯腰从鞋柜里拿出双凉拖。
“我妈新买的,没穿过。”
姜满棠试了试,鞋码正合适。
她反手关门,尾巴似的跟着展鹤。
气球和彩带摆了一地,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展鹤踢开那些碍事的东西,给姜满棠腾出位置落座。
姜满棠随手拿了只气球,示意展鹤把充气筒拿来。
他从客厅里绕了一圈,然后拎着礼品袋坐到她旁边:“你先拆这个。”
姜满棠摩拳擦掌,期待的不得了:“阿姨又给我买了什么?”
“不清楚,她没跟我说。”
展鹤捏着气球的嘴儿,三两下充好一个,扎口丢进一旁的箱子里备用。动作干脆利索,余光从始至终没从姜满棠那儿移开过。
姜满棠约了唐雨逛商场,一早就起床开始打扮。
作为家长的舒琳思想并不迂腐,从不强硬剥夺姜满棠爱美的权力,认为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就该像初生的花儿那样娇艳,整天打扮的老气横生,一副被课业压垮的颓废样子才叫没劲。
工作不忙的时候,舒琳常常带姜满棠去买化妆品和漂亮衣服,跟她一起研究美妆和穿搭。今天这套look也是舒琳帮忙搭的,吊带牛仔短裤配木耳边短袖内搭,清爽简约,阳光有朝气,很适合姜满棠。
姜满棠还难得化了淡妆,尤其嘴唇水嘟嘟的,玻璃似的光滑。
整个人像极了一只草莓夹心大福,又软又香。
看着看着,展鹤口舌发干,原本忙活着给气球充气的动作停下来,指尖掐着掌心,指甲快陷入肉里,生怕一个忍不住就上手掐一把她嫩乎乎的脸颊肉。
姜满棠拆开袋子,从饰品盒里拿出用珍珠和贝壳串成的精致手串,雀跃地看向旁边的展鹤。
“真漂亮”三个字没能说出口,被硬生生堵死在喉咙里。她猝不及防的对上他漆黑瞳仁,幽深的像是一口不见底的古井。
“……你干嘛?”姜满棠被他盯得后颈一阵发凉,感觉到危险,本能的想逃跑。
展鹤眸底的暗流一闪而过,即刻恢复平时那副厌世的懒怠样子。
他勾勾手指,“拿来。”
姜满棠把手串递过去,眼睁睁看着展鹤托起她的腕子,用修长手指拧开搭扣调节长度。
两人肌肤相触的地方仿佛烧起一把熊熊烈火,滚烫的厉害。
姜满棠不自在地瑟缩肩膀,轻微的一下,展鹤所有察觉地抬眸望过来:“紧了?”
“……”
挺正常的问句,不正常的是姜满棠此刻的状态。
为了给她戴手串,展鹤迁就弯腰,额前的碎发随着低头的姿势滑落,将他的眼睛挡住一些,姜满棠看不清也不敢仔细观察他现在的神情。就感觉,展鹤一身黑的穿搭显得他气势沉郁,透着股浓浓的神秘感,很像影视剧里长相秀美的冷面杀手,让人心甘情愿献上软肋。
姜满棠眼前浮现出那天不经意撞破他出浴的画面,水珠缓慢滑过线条流畅的肌肉,没入禁忌地带……总之,她现在满脑子的不可言说。
男色误人啊!
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她竟然会对展鹤犯花痴。
姜满棠找回一丝丝理智,轻咳:“嗯。”
展鹤松了一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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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打开手机,对着她的这只手随便拍一张照。
姜满棠:“?”
展鹤:“我妈要返图。”
原来如此。姜满棠打消疑虑,凑近看他拍的效果,嫌弃地咋舌:“重拍,你这都虚焦了。”
展鹤直接把手机丢给她,让她自己去拍。
姜满棠哒哒跑到阳台上,举起手,寻找合适的光线。
展鹤则继续弄他那堆气球,声音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你饿了就先吃零食垫一垫肚子,祁宏他们还要一会儿才来。等人齐了再开饭。”
“我中午不在这儿吃,约了唐雨逛街。”
姜满棠咔咔拍了几张,打开相册,准备从中挑出一张最漂亮的给梅柠阿姨发过去,却从一堆游戏攻略截图中一眼发现一张合照。
说合照并不准确,很明显是偷拍角度,画质异常清晰,姜满棠根据缩略图就能轻而易举的认住主角分别是她和祁宏。
她背后的手里还拿着一封粉色情书,不用过分解释,长眼睛的人看见了会自动脑补一出告白大戏。
但现实明明不是这样的……
她不喜欢祁宏,更没给他送情书。
展鹤为什么要瞒着她拍这样的照片?
“别赖在我头上,这不是我干的,我还没闲到这份儿上。”
展鹤悄无声息走到姜满棠身后,发现她委屈的表情和泛红的眼眶,眉心微不可查的一蹙,说道:“有人给表白墙投稿,正巧我又跟管理员认识,从他手里把照片要过来了,没发出去。”
姜满棠闷闷地哦了声:“投稿人是谁啊?”
她在学校里的人缘一向不错,印象中从没与人交恶,到底是谁要用这种阴招整她。
展鹤碾了碾掌心,没舍得直接说,把到嘴边的名字咽回肚子里了:“不清楚,对方是个小号。”
他上前一步,稍稍弯腰,肩膀抵住她,略高的体温和淡淡的香味儿透过单薄衣料将她紧紧包裹,烘干她心底的所有异样情绪。
姜满棠登时僵硬住了,比上课走神好死不死被老师点名叫起来回答问题更紧张,仿佛有块浸满水沉甸甸的海绵捂住口鼻,呼吸滞涩。
她一动不敢动,甚至顾不上摆在面前的这件烦心事,眼瞅着展鹤托起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在屏幕上戳戳点点。他贴的很近,呼吸喷洒在她耳后裸-露的皮肤,酥酥麻麻的。
这姿势跟后背抱没任何区别。
姜满棠头皮发麻,欲挣脱的前一秒,展鹤毫无征兆的向后撤离一大步,与她保持安全距离,表情风轻云淡,仿佛刚刚的一切完全是不得已而为之。
“就这个号,你认识不?”
姜满棠看见那个熟悉到不能更熟悉的头像,呼吸顿时变得急促起来。她一时无法接受现实,双指放大图片,翻来覆去的确认Q-Q号,直到水雾蔓延,视野内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了,才把手机还给他。
姜满棠不想在展鹤面前掉眼泪,这太丢脸了。
她吸了吸鼻子,颤着声问:“真是这个号投的稿?”
“……嗯。”
展鹤注视着她,嗓子也跟着发涩:“后面还有这人和管理员的聊天记录截图,你看吗?”
姜满棠一瘪嘴,差点没憋住掉小珍珠,投向他的眼神委屈巴巴,还带点幽怨,“不看。”
展鹤料到姜满棠会伤心,被好友背刺这种事换作谁都受不了,但亲眼目睹她泫然欲泣的样子又是另外一码事。姜满棠站在阳光底下,却浑身的落魄,鸦羽般的睫毛上沾着水珠,像受不住沉重露水瑟瑟发抖的薄翅,忍泪忍到肩膀微微颤抖。
展鹤抬手轻轻擦过她尚且干燥的面颊,触及到的地方豆腐似的滑嫩。
他遏止不住的心慌,态度罕见的软化,说出口的话还是不怎么中听:“娇气鬼,遇见点事就知道哭。我帮你把人找出来,揍一顿解解气,行不行。”
人在脆弱的时候最听不得安慰,有一点点哄的意思都受不了,姜满棠憋了会儿的眼泪豆子大小滚落,接着被她用手背揩去。她瞪着他,一生气就忘记伤心了,急吼吼地说:“才不要你管。”
晚了。展鹤心想,不允许他管,他也已经管了。
如果那天他没有亲眼看见唐雨推倒姜满棠,导致她摔伤,血流了满腿,场面触目惊心,姜满棠一连几天没办法正常走路,他才懒得插手她交朋友的事情。毕竟现在名不正言不顺的,他又不是贱骨头,难不成还非得上赶着讨她厌烦吗。
展鹤视线往下瞄,心疼姜满棠又细又长又白的一条腿,很有可能因此留下疤痕。
这么爱美的小姑娘,以后千万别连裙子都不敢穿了。
“不管就不管,说得好像我很在意你的事情一样。”展鹤嗤之以鼻,转身往客厅走,可走到门边又回头,眼神飘忽,十分别扭地说道:“中午留在这儿吃饭吧,有你喜欢的糖醋小排。”
顿了一顿,不情不愿地补充:“允许你把唐雨也叫上。”
有那么一瞬间,姜满棠觉得展鹤其实什么都知道,不过是因为照顾她的自尊心才没挑明。
姜满棠不禁感动了一小下,旋即,展鹤就露出了讨人厌的真面目——“别误会,我也不想留你的,今天中午来的客人都是我哥们儿,我跟你关系半生不熟的,请不着。但我妈专门从饭馆订了你爱吃的菜,叮嘱我把你留下来,不然就不给我买游戏机。这么偏心,真不知道咱俩谁是她亲生的……”
4. 第 4 章
事到如今,姜满棠不得不承认,全世界仅展鹤有这个本事,凭借刻薄的潦草几句就能把她气到忘记其余所有的事情,不管快乐的,还是不快乐的。
她撕开字母气球背面的胶,贴在泡沫板上,恶狠狠地蹬着展鹤。
一旁的人儿丝毫不在意自己正在被讨厌,环着胳膊,跟个大爷似地指挥:“把这个字母和后面的换一下顺序,birthday这么基础的单词你都不会拼,英语近满分的成绩全靠运气是吧。”
“……”
靠你大爷个头!
姜满棠把气球塞入他怀里,忿忿地丢下句“你这么厉害就自己搞”,趿上拖鞋去开门。
“Surprise——!!”
“bro,生日快乐!”
门外的男生们嚎完这一嗓子,才发现开门的是姜满棠。
场面一刹那凝滞住了。
祁宏攥紧拳头,抵在唇边轻咳:“……你来的还挺早。”
姜满棠把门完全推开,拉开鞋柜给他们拿一次性拖鞋,说:“请进。”
这群男生里除祁宏外,其余人压根儿没见过姜满棠,只听说展鹤身边有这么一个女生的存在,二人还是青梅竹马,两家关系好的不得了。有了这层认知,他们对姜满棠的出现并不惊讶,不过因为和她是初次见面,一个个的难免有些腼腆,顿时变得老实了不少。
伍飞鸾边换鞋边打听:“展鹤呢?”
“在客厅——”
展鹤懒懒散散的腔调传来,一两秒后,人拿着贴满气球的板子出现。他停在姜满棠身后,单手插兜,一条长腿曲着,跟没长骨头似的站都没站直,还是那副气死人不偿命的高傲姿态:“叫你爹干什么。”
伍飞鸾混不吝地笑,险些脱口而出一句脏话喷他,顾忌旁边的姜满棠,硬生生憋回去了,从容地换了个话题:“嚯,第一次来你家,没想到房子装修的这么气派。”
祁宏:“这都梅阿姨一手操办的。”
闻言,伍飞鸾更惊叹了。
祁宏说:“她妈妈年轻的时候可是大画家,眼光当然好了。”
镇子巴掌大点的地方,消息传播飞速,但凡谁家有风吹草动,第二天便能闹得人尽皆知。梅柠的过往同样不是什么秘密,不过伍飞鸾的心思只用在吃喝玩乐上,没想过挖掘好兄弟母亲的八卦,所以并不清楚梅柠年轻那会儿的事情。
祁宏也没过脑,脱口而出让他自个儿上网搜。
展鹤眼皮一跳,抿了抿唇,表情晦涩。
姜满棠有些不爽地看一眼祁宏,后者一愣,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正准备找补。姜满棠先一步作出反应,岔开话:“你们别挤在玄关了,进来坐。”
真正的主人还没开口,可姜满棠的话莫名有信服力,于是乌泱泱一群人往里面走。放礼物的放礼物,摆蛋糕的摆蛋糕,还有几个围在一起观赏挂在墙上的画,屋内霎时热闹起来。
祁宏经过展鹤旁边,小声道歉。
展鹤拍拍他肩膀,示意没事儿。
姜满棠很热情地招呼这些男生,给人倒水、拿纸巾、安排座位,熟悉的像在自家。
她行事大大方方的,性格活泼开朗,虽然跟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是第一次见面,但毫不羞怯,还能主动跟人家聊上几句,倒是比展鹤更像主人。
展鹤也懒得出来找存在感,一个人站在长桌前挨个拆礼物。
姜满棠过来拿东西的时候,他后脑勺跟长眼睛了似的,抢先侧身给人让出位置,又给她踢开地上碍事的装饰废料。全程目不斜视,手里的动作一点没耽误,三两下就解开益智玩具,顺利取出里面的小挂件。
姜满棠给大家分完饮料,把自己那瓶放在展鹤旁边。她不需要开口寻求帮助,展鹤自然而然腾出一只手,指尖勾住铁环儿,啪得拉开,旋了半圈儿压下去,气泡噼里啪啦炸开。
姜满棠拿起饮料瓶,喝了一口,去厨房给大家拿零食。
展鹤跟上,及时帮忙拉开高处的柜门,将花花绿绿的包装袋放入她怀里。
两人从始至终没有任何交流,连眼神交互都不存在,可一举一动间传达出来的亲昵熟络却让人感觉他们仿佛已经这样在一起生活很久很久了。
伍飞鸾目睹一切,想起展鹤找他要照片的事儿,饶有兴趣地哼笑:“你俩,怪有意思的。”
祁宏去给客人开门,回来听见伍飞鸾这话,戏谑:“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能没意思吗?”
展鹤顺手从果盘里摸了只苹果,直接砸向祁宏,冷脸叱道:“闭上你的狗嘴。”
祁宏眼疾手快的接住,咔嚓咬了一口,唇舌清香。
展鹤不动声色瞥向旁边的姜满棠,暗中期待她听见别人起哄他们的反应,是一笑了之?无语或厌烦?还是跟他一样,有种隐藏的心事被突然戳中的难为情?
意料之外的,姜满棠压根儿没在意男生们的插科打诨。
她直直地看向走进来的唐雨,表情变得有些不对劲。
唐雨对此毫无察觉。她以前只能借着姜满棠朋友的名义偷偷瞄一眼展鹤,从不敢想,自己有朝一日还能到展鹤家里参加他的生日派对,幸福到心魂颤抖,血液像是凝固一样,导致手脚冰凉。
进门听见展鹤声音的那一刻起,唐雨的注意力就被他吸引走了,无暇注意周遭的其他人。
走出玄关,唐雨看见展鹤站在厨房门边,一颗躁动不安的心提到嗓子眼,呼吸也被攫取,满脑子充斥着一个想法:原来,私下的展鹤是这样子的。
因为是在家聚餐,来的又是熟识的好友,展鹤没有刻意打扮,穿着休闲随意。深色长裤短袖,领口开得略大,露出嶙峋锁骨,手臂上肌肉鼓起,条线流畅并不夸张,有种介于少年与成年人之间的成熟气,散发着浑然天成的魅惑,偏偏那张脸不做表情的时候又清秀正经。
气质矛盾极了,也迷人极了。
唐雨收到姜满棠的消息,其实很快就能赶来,但她临时拐道去商场给展鹤挑选生日礼物,结果成了最晚到场的那个。她扫过桌子上堆成小山的礼物,很有心机的没乐高袋子跟那些人的混在一起,而是主动递给展鹤,说:“之前不知道你要过生日,也没想到可以来参加派对,礼物准备的有些匆忙,你别嫌弃。”
展鹤垂下眼睑,扫过袋子上的logo,讥讽淡笑。
上次的草莓牛奶,这次的乐高,每一样儿都恰巧送到他心坎儿上。
身边亲近的朋友都不指定能把他的喜好摸得一清二楚,唐雨统共没跟他见过几次面,却知道的一清二楚。说她接近姜满棠心里没点盘算,谁信?
唐雨搞出来的这点小把戏,根本都不够他看的。
展鹤迟迟没开口,也没伸手接袋子的意思,把唐雨不尴不尬地晾在那儿。一转头,看向姜满棠的眼神无端柔和几分,口吻里带着显而易见的亲昵:“别吃零食了。人已经到齐了,可以开饭了。”
姜满棠哦了声,把怀里的零食袋还给他,拉开矮柜拿碗筷。
展鹤俯身凑近:“碗太沉了,我来拿。筷子够不够?”
姜满棠数了数:“差两双。”
“最底层抽屉里有一盒新买的,拿出来洗一洗。”
“嗯。”
看着他俩依偎的背影,唐雨一瞬间从云端跌入泥地,拎着礼品袋的手紧了又紧,快要无法控制表情。
祁宏眼里有活儿,见快开饭了,主动过来帮忙摆椅子。见唐雨一直在那儿站着,还以为她是和一群男生待在同个屋檐下觉得不自在,于是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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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提醒:“同学,你把东西放到那边角落去吧。”
唐雨跟个老旧失灵的机器人似的,慢吞吞挪到那边,把自己用心挑选的昂贵礼物与那一堆“垃圾”摆在一起,心口撕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疼得发抖。
饭菜很快上桌,伍飞鸾和祁宏张罗大家落座。
尽管姜满棠心里有疙瘩,仍然没舍得在这会儿当众给唐雨难堪,主动坐到她旁边。
唐雨像是找到主心骨,立刻环住姜满棠的胳膊,没事人儿一般和她攀谈。
姜满棠心不在焉地敷衍着。
展鹤端着糖醋小排从厨房出来,一眼就发现自己留给姜满棠的位置上坐着祁宏,姜满棠又跟唐雨说说笑笑上了。他突然心气不顺,放盘子的时候力道没收住,盘底和玻璃相撞,发出清脆一响。
席间大家正热火朝天的聊着,只有姜满棠注意到展鹤的坏情绪,一脸莫名的朝他看来。
展鹤就等着她的注意,立马翻了个白眼,拽的要命。
姜满棠:“???”
又发什么疯。
神经吧。
接下来,男生聊男生的,女生说女生的,互不干扰,氛围异常和谐。
吃完饭后,伍飞鸾飞奔去拉上窗帘,屋内亮起灯,展鹤被簇拥到人群正中间,半推半就戴上纸板制作的生日皇冠。要不说人长得帅就是吃香,这么廉价的玩意儿,被展鹤一张俊脸衬得像是价值不菲的时尚单品。
祁宏点亮蜡烛,跃动的烛火投落在展鹤脸上,仿佛一幅徐徐展开的绝美画卷,纤长浓密的睫毛收敛,投落一片阴影,再往下是高挺笔直的鼻梁,一张薄且泛着粉的唇,明暗交替中带来震撼的视觉效果。
展鹤许愿的速度很快,应该是早就在心里想好了,睁开眼时似有若无地瞥一眼对面的姜满棠,然后果断吹灭蜡烛,拿塑料刀切蛋糕,依次分给大家。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带着“happy”单词和甜草莓的那一块蛋糕,形状切得最漂亮,体积也最大,由他亲手递给姜满棠。
展鹤手长得漂亮,骨节泛着暧昧的绯红色,手指修长,掌心宽大,牢牢托住一次性纸盘。
姜满棠左瞧右瞧,实在不知道该从哪儿着手接过,说:“你放桌上吧。”
展鹤眼底滑过一丝失落,抽出几张纸垫着纸盘,小心翼翼地放在她面前。
分完蛋糕,男生们聚集到客厅里打游戏,两个女生留在长桌那儿。
姜满棠抿了一叉子蛋糕,突兀的向唐雨开口:“咱们去买几瓶饮料吧。”
唐雨奇怪:“这不还有吗?”
“没我想喝的。”姜满棠说:“你去跟展鹤讲一声,我们就去楼下的超市买,很快回来,顺便问问他有没有要稍带的东西。”
唐雨求之不得:“行。”
展鹤蜷缩在单人沙发里玩switch,舒适倦怠的样儿像极了一只猫,还是血统极高贵的品种。
唐雨刚一靠近他,心脏便开始失控的突突,一开口声音都哑了,她赶紧清一清嗓子:“展鹤。”
“?”展鹤恰巧结束一局游戏,缓慢抬起眼帘,眸底装着湖泊,漾着潋滟水光。
被他专注地盯着,天上的神仙来了都不一定能保持清心寡欲。
唐雨反复调整呼吸,顶着逐渐发烫的一张脸,尽量简单的陈述她的来意,最后问:“你有什么需要稍带的东西吗?”
展鹤看看她,又转头看磨磨蹭蹭吃蛋糕的姜满棠,略一思忖,摇摇头。他稍微抬起身,从裤子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递给唐雨,“让姜满棠花我的钱。”
唐雨的笑意霎时凝固在嘴边。
一边的祁宏闻言,立马放下游戏摇柄,捏着嗓子发出娇滴滴的怪叫:“小哥哥,你还缺青梅吗?人家也想花你的钱。”
5. 第 5 章
展鹤甩给祁宏一记冷飕飕的眼刀,暗骂:有病。
祁宏丝毫不惧,嬉皮笑脸地调侃:“小鹤儿哥哥,大家都是你的朋友,你怎么还区别对待啊。”
展鹤深深睨一眼祁宏,无言之中,让人感觉他骂的很脏。
他趿上拖鞋进卧室待着,图个清净。
唐雨回到姜满棠身边,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太对劲儿。
“展鹤说,让你花他的钱。”
唐雨边说边仔细观察姜满棠,企图抓住一丝端倪,可惜她没有任何异常反应,顺手将男生的手机踹进口袋,从竹编篓里拿出一串家门钥匙,挂件是展鹤刚从益智玩具里拆出来的,卡通人物的表情有点鬼畜。不知道是不是内心的恶意作祟,唐雨总觉得这咧着嘴大笑的表情是在讥讽她的自作多情。
唐雨强忍住翻涌的情绪,故作轻松的跟姜满棠说笑:“之前总听你抱怨和展鹤聊不到一起去,待在一起经常吵架冷战,今天我看你们的相处,完全不是这样的呀。他很关心你,你也很信赖他,你们下意识的行为掩盖不了内心真实的想法哟。”
“什么叫内心的真实想法?”
姜满棠脚步一顿,皱眉看她,破天荒的头一回露出锋利一面:“你想说我欺骗了你,平时和你吐槽展鹤的话全是假的,其实我喜欢展鹤?或者,是展鹤喜欢我?”
唐雨怔愣一瞬,讪讪地摆手:“不是,我没这意思。”
楼道内阴凉昏暗,姜满棠胳膊上被吹起一层鸡皮疙瘩,她三两步迈下台阶,走出单元门,暖烘烘的日光洒在身上,驱赶所有的冷意。
唐雨好声好气的跟姜满棠道歉,习惯性的凑近挽她胳膊。
姜满棠有所察觉,提前躲开,冷不丁问:“你是不是不喜欢祁宏了?”
唐雨眼底闪过一抹不自然,随即恢复正常。
短短几秒,她就组织好了语言:“刚刚人太多了,祁宏位置太远,我不好意思瞄他……”
姜满棠又从唐雨脸上看见类似少女怀春的羞涩表情,真的很有欺骗性。她忍住心底的隐痛,闷闷哦了一声:“那是我的表达方式有错,应该这么问——”
“祁宏只是你的幌子,你真正喜欢的人是展鹤,对吧。”
唐雨隐藏最深的心事被姜满棠轻巧揭破,她瞳孔一颤,短暂的晃神之后矢口否认。
姜满棠掏出展鹤的手机,从相册里找出那张偷拍的照片给唐雨瞧。
唐雨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不住的颤抖,试图辩解,可惜姜满棠没给她这个机会,指尖往后滑,是她跟管理员的投稿聊天截图。唐雨一张张图片挨着看过去,全是她的“罪证”,铁证如山,她像是被判了死刑一般,眼珠灰暗,呆在原地,浑身发冷。
“你喜欢谁是你的自由,你有权利追求或暗恋,原本这些都是你的事情,跟我一点关系没有,但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就该分享快乐和烦恼,所以我才愿意倾听你的心事,尽力帮你完成愿望。我从来没有隐瞒过你什么,我对展鹤是纯发小交情,从没有过越线的想法,是你擅自用狭隘的想法揣测我、利用我、欺骗我,还伤害我……”
姜满棠眼眶红红的,眼泪一个劲打转儿,强忍着才没掉下来。
还记得高一刚入学的时候,姜满棠在新班级里第一个搭上话的女生就是唐雨,她们从同学到朋友,关系进展飞速,待在一起总有聊不完的天,兴趣爱好都投机,这段友情持续到现在马上三年了,姜满棠突然发现这一切都是假的,一下子有些接受不了,难过的情绪来势汹汹,内心世界就快崩塌。
一想到唐雨不仅不乐意和她做朋友,还把她当作感情上的假想敌,讨厌死了她,姜满棠就委屈极了,哽咽道:“你以为偷拍这种照片,捏造我和其他男生的绯闻,就能让展鹤和我保持距离,把我从他身边赶走吗?”
“我和展鹤从始至终就没那方面的想法,不然怎么会话不投机半句多。随便我跟哪个男生谈,那都是我的私事,展鹤才懒得关注。你觉得我们混得熟,是因为我们从小就认识,又因为父母关系好,不得不捆绑在一起。展鹤不缺追求者,没了我,你照样儿还有一大批优质情敌,退一万步来说,如果我真对展鹤有意思,那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你连背地里搞小动作的机会都没有。”
姜满棠愈发憋屈,小溪一样的眼泪顺着面颊流下来,止也止不住。
……真丢人。
她原本是想好好和唐雨讲道理,哭什么哭。
都怪她的“泪失禁”体质。
姜满棠欲抬手抹泪,腕子蓦地被拽住。
先是一道高大且极具压迫力的影子笼下来,将她严严实实的罩住,接着,头顶响起展鹤低沉有质感的嗓音:“手上有细菌,别揉眼睛。”
展鹤走路悄无声息,两个女生都没发现他什么时候来的,这骚包的人还换了套浅色运动装,干净清爽,洋溢着蓬勃的少年气。前提是,忽略他此时此刻极不友善的态度——瞳仁漆黑,目光阴沉,蕴着滔天的怒火。
唐雨被盯得毛骨悚然,准备好辩解的话也不敢说了,呆呆站在原地,目光落在展鹤攥着姜满棠的手上,皮肤偏白,骨节分明,修长精致,指甲修剪的十分整齐。
仅从这方面就能看得出他是个讲究人,跟小镇上那些见识短浅,混不吝的同龄男生截然不同。
唐雨知道展鹤是在初三偶然旁观的一场球赛上。
展鹤所在的球队来客场比赛,茫茫人海中,唐雨一眼就发现他的身影,穿着统一的服装,个子高挑,一头墨发随风飘扬,长相清冷文雅,连他表现出来的高傲感都显得如此合理。
他享受着微风和日光的偏爱,周身镀着一层金色光芒,是万众瞩目的存在,那么的与众不同。
唐雨认为自己对展鹤一见钟情,实在太正常了。换言之,但凡正在憧憬青春恋爱的女生,就很难对展鹤说不,谁能做到不慕强,谁不渴望这么优秀的男生成为自己人生的另一位主角。
篮球赛结束后,唐雨混入隔壁初中的贴吧,暗中打探关于展鹤的消息。
情况允许的时候,她便独自到临校附近打转儿,妄想着能再见展鹤一面。
没隔多久,唐雨如愿在附近的小吃街见到了展鹤。
以及,与他一起放学回家的姜满棠。
面对观众席上浪潮一般袭来的尖叫声丝毫不为所动,一张冷漠脸直到赢下比赛的展鹤,现在跟变了个人一样,收起力气拽姜满棠的发尾,妥妥的小学生行径,幼稚的很。
姜满棠立马扭头狠狠瞪他。
展鹤唇边漾着一抹坏笑,不知说了句什么惹得她脸色一暗,捏紧拳头大步流星往前走,企图把他远远甩下。
展鹤没有一点作为罪魁祸首的愧疚,反而乐的更开怀,眼仁里盛着一汪水,月光碎在里面,美得惊心动魄。
他长腿一迈,轻轻松松追上姜满棠,指尖轻佻地勾住她绑住马尾的蝴蝶结,稍微一用力,女生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泻,随风飞扬。
姜满棠惊慌失措,冲过来抢他手里的发圈。
展鹤不闪不躲,站在原地等她冒冒失失地撞入怀里,凭借身高优势举起胳膊,任由姜满棠蹦跳着往他身上攀,眸子里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不用多言,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怀着怎样的心思。
也许姜满棠确实没撒谎,她不待见展鹤,觉得他脾气差,刻薄,得理不饶人,浑身上下满是缺点,跟他走得近仅仅是两家关系亲密。她不厌烦他就已经是最大限度的宽容,喜欢更是不知从何提起。
但,展鹤不见得没那方面的心思。
一个人如果真心喜欢另一个人,是无论如何都掩藏不住的,习惯会泄露,眼神会泄露,连面对她的时候不由自主放轻的呼吸节拍都会泄露。
这种复杂矛盾的心情,唐雨最了解了。
姜满棠小幅度拧着胳膊,企图挣脱展鹤的桎梏,可他偏跟她作对不松手,力气使的太大,掐的姜满棠腕子内侧浮现出暧昧的红痕,边缘泛着白。
唐雨眨巴眨巴眼睛,有些仓皇的转移视线,鼻酸的厉害。
唯一庆幸的是展鹤还不知道她的所作所为,在他世界里做个路人,也好的过骗子或坏人。
“唐雨。”展鹤突然叫她,语气发沉。
唐雨心咯噔一下,对上他犀利的眼神,预感不妙。
展鹤往前迈了一步,无视姜满棠那些暗戳戳的细微挣扎将她挡在身后,护短的意思明了。
没有任何铺垫,他开门见山道:“我不喜欢你,别在我身上花心思。”
“……”
“……”
两个女生蓦地抬头,同时看向他。
姜满棠震惊的不行,心想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芳心杀手,虽然拒绝本身就难让人接受,但他好歹表述委婉一点呢,最起码,换个场合,别在她面前说这些,弄得她这个外人也挺尴尬的。
再看唐雨,脸色白一阵红一阵,羞愤交加,感觉下一秒就要当场晕厥了。
展鹤垂下眼睑,睇着唐雨泫然欲泣的样子,内心不为所动,双唇一张,继续往外甩冷刀子:“你用不着使心机耍手段吸引我的注意,我不吃这套,也别用这种被欺负了的眼神看着我,扪心自问,我从没撩拨过你,所以没道理为你的感情负责。不追究你背地里搞得那些事,是因为我懒得管,今天直接跟你说明白了省得兜圈子,识相点的你就打消念头,否则,你怎么整姜满棠的,我就怎么从你身上变本加厉的整回来。”
突然从展鹤口中听见自己的名字,还是为了给她打抱不平,姜满棠惊诧地抬头,发现他下颚绷的很紧,显而易见的动怒了。平时神在在的一个人,这会儿跟被踩中尾巴似地炸毛了,戾气横生,吓人得很。
唐雨脸皮薄,被喜欢的男生当面疾言厉色地怼了一通,她受不了这份委屈,眼眶红了又红,豆大的泪珠往下滚,直接转身跑了。
姜满棠立马动身想去追,却被展鹤制止。
他抓着她的手使劲儿,把人拉到跟前儿。
展鹤眉心蹙着,脸色严肃,语气没比刚刚客气多少:“说你笨你是真蠢,唐雨都这样儿对你了,你竟然还上赶着去找她。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缺朋友呢?”
“……不是的。我怕她情绪太激动,回去的路上出事怎么办?今天是我约她过来玩的,万一真有个万一,到时候怎么跟她爸妈交代?”姜满棠还没从与唐雨决裂的事实中缓过神,鼻头和眼睛都红红的,看上去像只孱弱发颤的小动物。
“少操心一些有的没的,唐雨比你聪明多了。”
展鹤见她难过,心里也跟针扎似的,密密麻麻的疼,滋味不好受。
他不太温柔地掐一把她的脸,硬邦邦说道:“行了,别哭。”
姜满棠瘪了瘪嘴,咕哝一句才没哭,问:“你下楼干什么?”
当然是担心某个笨蛋。
口条不行,力气不大,吵又吵不过,打又打不赢,在别人那里吃了暗亏,回想起来就知道哭。
让他放心不下。
展鹤长眸一眯,毒舌道:“你来我家吃饭,万一出事了,我怎么跟舒姨交代。”
姜满棠难得机灵一次,明白了他。
展鹤七绕八拐的,其实总结下来就一句话:担心她。
姜满棠的心情顿时有些微妙。
委实没想到有朝一日轮到展鹤给她撑腰,她竟然意外的非常受用,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委屈又开始隐隐发作,眼眶酸涩发胀,鼻尖酸的厉害。
姜满棠低下头,狡辩说没有哭,是汗水滴进眼睛里太疼了。
展鹤看着她毛绒绒的发顶,突然很想摸一摸。
他忍住这股不合时宜的冲动,背对她蹲下。
“上来,我背你。”
姜满棠不明所以:“我腿已经好了。”
结痂的伤口看上去骇人,但并不影响走路。
展鹤没回应,也没起来。
灼热的日光晒得人一阵阵眩晕,姜满棠后颈冒出一层汗,在无声的对峙中败下阵来。
她刚一趴上去,展鹤往上颠了颠,手臂将她环的更紧。姜满棠依偎着展鹤,心一下踏实了,情绪激动过后的疲倦一阵接着一阵袭来,脱力般的瘫在他身上。
隔着单薄的衣料,展鹤的肩胛骨被她下巴硌的疼,却是前所未有的满足感,一开腔,嗓音莫名哑了几个度:“祁宏他们叫我去网吧通宵。”
姜满棠恹恹地:“哦。”
游戏随时可以打,今天日子特殊,展鹤原本计划随便扯着理由约姜满棠单独出去玩,但现在再开口就不太合适了,她刚跟好友闹掰,恐怕没心思管他。
犹豫半天,眼瞅着快到单元门口,展鹤突兀地丢出句:“你家有人?”
“爸妈都在。”
“……嗯。”有人陪着她,他就没那么担心了。
展鹤弯腰,确认姜满棠站稳了才放手。
姜满棠把手机和钥匙还给他,让他稍等,蹬蹬跑上楼。
没一会儿,她拎着只袋子回来:“喏,给你买的生日礼物。”
展鹤挑眉:“临时从哪个角落里扒拉出来凑数的?”
姜满棠翻白眼:“别不识好歹。我想着,你平时为了找画画的灵感经常外出采风,应该用得到相机,所以专门上网查资料,认真做过功课才买的。”
这款相机可贵了,姜满棠为此向爸妈预支了下半年的生活费,从明天起就得在自家面馆里当服务员小妹“还债”。结果展鹤竟然怀疑她随便找来个东西搪塞他,也太没良心了。
展鹤接过这只有些分量的礼品袋。
袋口没有封死,他从敞开的缝隙里看见一张放在盒子上方的粉色信封,应该是她写得生日寄语。
姜满棠虽然不怎么待见展鹤,但每年他庆生,她的祝福和礼物都非常走心。
展鹤难免会从姜满棠的这些行为举止中产生“她也喜欢我”的错觉,尽管理智告诉他,这一切仅仅是因为姜满棠良好的家教,换成另一个朋友,她也同样真诚。
展鹤如愿收到姜满棠的礼物,心情却没想象中的轻松愉快,反倒涌起一阵阵的苦涩和惆怅,他扯起嘴角,不咸不淡说:“谢了。”
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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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声谢谢说的都那么不情不愿。
姜满棠瘪嘴:“我要回家了。”
展鹤没反应,低头看着地上婆娑树影不知道发什么呆,等姜满棠要转身的时候,忽然没头没尾地问:“如果我没送你回来,你是不是就不打算送礼物了?”
姜满棠睨他:“你生日没邀请我,我怎么送。”
展鹤气极反笑:“瞎说八道什么,我哪次过生日没邀请你?”
“这次。”姜满棠理直气壮。
展鹤意味深长地瞅着她。
姜满棠掐腰,仰起脸,用哭到浮肿的眼睛瞪回去。
毫无震慑力,反而挺有喜剧效果的。
展鹤:“……”
他昨天来“幸福面馆”买宵夜,打算当面跟姜满棠说这事儿,好巧不巧碰上她正在跟唐雨打电话,笑得满面春风。他以为她忘了自己的生日,一气之下转身就走,该说的话也没说。
姜满棠怪他,他确实也理亏。
树叶簌簌作响,有片绿叶盘旋着落在姜满棠发顶,她没察觉,送完礼物斗完嘴就准备走了。展鹤突然抬手,姜满棠本能后撤一步,同时单手捂住额头,提防地盯着他:“你干嘛?”
话音刚落,展鹤指间夹着一片绿叶于她眼前晃了晃,淡讽:“大惊小怪。”
“……”姜满棠梗住,表情有些尴尬。
展鹤随手把树叶塞入口袋,趁着姜满棠放松戒备的时候,突然偷袭她的脑门儿。
姜满棠冷不丁吃了个爆栗,疼到皱眉,“啊”得叫出声。
她捂着额头,气急败坏地嚷:“展鹤!你真讨厌!”
“——哦,又讨厌我了。”
展鹤拖长音,阴阳怪气的。
姜满棠捏紧拳头,被他这副混不吝的样子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展鹤反而心情极佳,无视姜满棠的挣扎,大掌压在她发顶上粗鲁地揉了两把,然后潇洒离开。
-
面馆事多,夫妻俩一整天都没在家,剩下姜满棠一个人缩在房间里为逝去的友情放声恸哭。哭着哭着她就睡着了,再睁开眼,天色漆黑,房间内陷入无边无际的死寂。姜满棠拥着被子坐起来,双目无神,整个人失魂落魄的,心底像是被撕开一道巨大口子,呼呼刮着飓风。
过会儿,姜满棠振作精神,进卫生间洗把脸,慢腾腾爬回被窝,拿起手机把以前跟唐雨的合照一张张删除。熟悉的画面勾起回忆,她鼻子一酸,眼泪又开始淌。短短半天,她哭得次数太多,眼下的皮肤阵阵刺痛,泪水滑过的时候火烧火燎的难受。
Q.Q消息适时弹出,头像是一个抱着猫的卡通少女,昵称叫“天之饺子”,是姜满棠在“动漫同好会”里结识的网友。两个同龄女生的关系升温很快,从刚开始只聊动漫直到现在无话不说,或许因为对面是个对自己生活一无所知的陌生人,姜满棠有许许多多无法对身边人道明的心事都愿意向她倾诉。
“天之饺子”是个非常称职的聆听者,偶尔会附和姜满棠一起吐槽,还会想方设法安抚她的情绪,字里行间都透着温柔。姜满棠本来就是个情感充沛的人,非常容易对体贴柔和的人产生依赖感,大事小事都乐意与这位网友分享,她们之间渐渐变得全无秘密。
姜满棠今天心情不佳,正准备找“天之饺子”聊聊天,没成想对方心有灵犀似的,先开了话头。
天之饺子:【棠棠宝儿,晚好。扶江市后天开漫展,嘉宾表上有你喜欢的coser,如果时间合适,我去现场帮你排签名,然后快递给你。你把收货地址给我一下呗】
姜满棠发送“亲亲”表情包:【太麻烦你啦】
天之饺子:【客气什么】
姜满棠把收货地址给她,主动说邮费自理。
“天之饺子”爽快答应。
姜满棠捧着手机在被窝里打了个滚,脑袋从毛绒玩具上蹭了蹭,看着对方发来的那句“心情不好?”,震惊地眨了眨眼睛:【你会读心术吗?】
天之饺子:【没,我只是很了解你】
消息一条接着一条往外蹦,“天之饺子”很担心她的情绪:
【为什么不开心?】
【又被你那个坏坏的竹马惹到了?】
【别难过,我现在画圈圈帮你诅咒他】
【吃泡面没调料包】
【喝水拧不开瓶盖】
【上学快迟到的时候一路红灯】
姜满棠咬着被角吃吃笑了一阵,然后良心发现,替展鹤辩解:
【不是他】
【他这人讨厌归讨厌,但性格底色不坏,背刺朋友这种事儿他不会做也不屑做】
几秒后,天之饺子:【?】
姜满棠不想再打字了,摁下语音条,带着浓重的鼻音简略讲了一下和好友闹掰的过程,还挺惆怅地叹出口气,说自己以前不理解影视剧里女主与渣男分手时为什么会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哭得撕心裂肺,现在才明白,不管爱情还是友情,一段真心实意经营的关系,最后以这么荒诞的方式收尾,任谁都接受不了。
姜满棠:【说起来,我应该好好的感谢他。如果没他帮忙拦下那张偷拍的照片,挑明对方的真面目,恐怕我现在还蒙在鼓里,被人耍的团团转呢】
“天之饺子”调侃:【太难得了,有朝一日竟然能从你嘴里听见他的好话】
姜满棠脸一热,弱弱辩解:【我也没跟你老抱怨他吧】
“天之饺子”甩来张冷笑的表情包。
姜满棠心虚的不行,匆匆转移话题:
【下午哭了好久,现在心情缓过来了,感觉眼睛痛痛的,胃也空】
【好想吃烧烤】
天之饺子:【去买,顺便出门散散心】
姜满棠犯懒:【可是那家店好远】
天之饺子:【……】
玻璃门打开,祁宏拎着瓶矿泉水走出网吧透口气,一眼发现展鹤站在发亮的广告牌旁。
他低头专注地看手机,嘴角噙着一抹浅笑,眉心舒展,柔化平时那股生人勿近的冷漠感,将五官天生的温润气质展现的淋漓尽致。灯牌五颜六色的光朦胧且暧昧,投在他皎洁的一张脸上,宛如天上的神仙误闯纸醉金迷、声色犬马的十里洋场,最干净的往往最轻易勾起人心底的恶念。
往网吧这边来的女生们注意到他,个个儿眼里充斥着惊艳,互相推搡着,怂恿彼此上前去找他要联系方式。展鹤有所察觉,揣起手机,眨眼间跟换了个人似的,脸色冷下来,浑身透着浓浓的厌烦感,从她们旁边经过时,女生们后颈一凉,纷纷噤声。
祁宏看热闹看得起劲,等人走近了,问:“刚跟谁聊天呢,瞅你笑得那春心荡漾的样儿。”
展鹤眼也不抬:“你妈。”
祁宏:“……”
展鹤进屋拿外套,跟伍飞鸾他们打了声招呼,说自己有事要先走。
祁宏巴巴地追问:“啥事这么着急?你才来这一会儿,机子都没开呢。”
展鹤拎着相机袋,风轻云淡地撂下句:“今儿心情好,打算给某人送温暖去。”
6. 第 6 章
姜满棠饿得慌,不知道爸妈要在面馆忙到什么时候,自己又懒得下厨,像是一只小老鼠摸黑溜进厨房找吃的。
翻箱倒柜一通,仅有一包拆开太久已经软化的薯片。
姜满棠颓丧叹息,打开手机准备点外卖,却发现余额不够。
她刚问爸妈要了一大笔钱买相机,这会儿也不好意思再张口了。
……算了算了,忍一晚吧。
少吃一顿又饿不死。
姜满棠接杯温水充饥,铃声恰时响起。
接通后,展鹤语调拽的没边儿:“下楼。”
姜满棠:“?”
“给你买了烧烤,从现在起数到十,到点不见你人,我就扔了。”
“别——”
姜满棠情急:“马上来!”
她拢了拢睡裙领口,拿上钥匙,趿着拖鞋往楼下飞奔。
展鹤站在单元楼口对面的垃圾桶旁边,好整以暇地看着姜满棠。他缓缓抬起胳膊,稍一松手,她这顿夜宵就没了。见状,姜满棠头皮发麻,大声嚷嚷:“少侠,手下留情。”
展鹤挑眉,冷酷道:“你超时了。”
“几秒钟而已,你别太斤斤计较嘛。买都买了,不吃多浪费。”
姜满棠着急忙慌的把打包盒从他手中抢过来,悬着那口气终于抒发,后知后觉背脊出了一层热汗。
展鹤指腹摁在她脑门儿上狠狠擦过,蹭掉汗珠,也蹭出一道红痕。
姜满棠吃痛,“唉哟”一声,以为他故意恶作剧,不满地睇他。
展鹤垂下眼睑,不甘示弱地瞪回去,气场强大。
“你就这么对待恩人?”
“……”
姜满棠吃人嘴软,弱弱咕哝:“没有。你长这么帅,我多看两眼,不行吗?”
很响亮的一记马屁,正巧拍在展鹤心坎儿上,他哼了一声,将另一只袋子递上。
“这什么?”姜满棠以为是吃的,眼睛霎时亮起来,灿若繁星。
展鹤:“冰袋。”
姜满棠立即失望敛眸:“……哦。”
“哦什么哦,你两只眼肿成核桃这么大,又丑又吓人。回家用毛巾把冰袋裹起来,敷一敷,不然明天更难受。”展鹤强硬的将袋子塞给姜满棠,深深看她一眼,欲言又止。
姜满棠还沉浸在被展鹤嫌弃的怒火中,嘀嘀咕咕地:“你帅行了吧,全世界就你最帅,别人都是丑八怪。”
展鹤充耳不闻,撵她上楼:“待会儿烧烤就冷了,影响味道。”
姜满棠一下子回神,拎着袋子蹬蹬蹬迈上台阶,人影很快消失在展鹤的视野里,二楼的声控灯随即亮起,拐角处的窗子被打开,姜满棠探出头,见展鹤还没走,顿时松口气,拔高嗓门大叫:“今天多谢你!”
余音在小区院子上空盘旋,经久不散。
展鹤浑身一震,抬头望向姜满棠。
楼道内的暖灯光笼罩着她,为她蒙上一层温柔光晕。柔顺长发滑至身前,吊带睡裙露出大片瓷白肌肤,唇红齿白,气色极佳,美的惊心动魄,像极了童话故事里沐浴着日光的人鱼公主。
展鹤罕见的失神,久久没从这一幕的冲击中反应过来。
姜满棠喊完就关窗回家了,留下展鹤兀自发愣。
印象中的姜满棠从来都是爱恨恣意的性格,讨厌他的时候小脸皱巴巴的惹人怜,坦坦荡荡对他笑的时候又惹人爱。展鹤被勾的心神荡漾,脸颊一阵接着一阵的发烫,内心止不住的羞赧局促。
今晚他本来想趁人之危,做些事情让姜满棠依赖他更多一点,结果到头来深陷悸动的人只有自己。
展鹤垂在身侧的手紧攥成拳,脑袋里就一个念头:
他完了。
这辈子,他注定逃不出姜满棠的手掌心了。
-
吃饱喝足后姜满棠就想开了,她人生中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十足珍贵,没必要因为一段失败的友情或者一个不值得的人把自己搞得萎靡不振,吸取教训,振作精神重新出发才对。姜满棠进浴室冲个热水澡,洗去满身的晦气,躺进柔软被窝里舒舒服服睡了个觉,第二天神清气爽的到面馆做帮工。
面馆是祖传的,原名叫“姜家面馆”,在小镇上历史悠久,俨然是一座活招牌。
姜河作为这一代的独生子,从小跟着他爸学手艺,成年后顺理成章的接下面馆。他为人老实本分,广结善缘,还很擅长挖掘新菜品,价格更是十分良心,名声一朝打出去,生意变得愈发红火。
每年一到寒暑假,经常有游客慕名而来。
店里从早到晚客人络绎不绝,姜河一个人实在忙不开,临时请了几个服务生。姜满棠换上与他们相同的服装,扎起马尾,笑脸盈盈的出门迎客。
有外乡人按照导航指引找到这儿,抬头看一眼牌匾,纳闷:“攻略上写的不是姜家面馆吗?”
姜满棠边笑着迎客入内,边讲解面馆新名字的由来。
她爸,即这家店的老板姜河,与她妈,镇上唯一一所公办幼儿园的园长舒琳,即这家店的老板娘,两人二十四岁那年于机缘巧合之下相识相知,很快坠入爱河,结婚没多久就有了姜满棠这个爱情结晶,姜河直言此生有妻女相伴堪称圆满,便做主把店面的名字改成了“幸福面馆”。
说完,姜满棠顺势把纸质菜单往桌上一放,介绍:“咱家原汤原味的扯面是招牌,鸡汤在砂锅里吊了整整四十八小时,卤菜也是现做的。如果您对扯面不敢兴趣,其它菜品的味道一样好。您选哪一样,就在哪一样后面打勾。若有忌口,直接跟服务生讲,由我们负责转告后厨。”
等顾客点完餐,姜满棠将菜单递给经过的服务生,拎着水壶给他们添水,笑吟吟道:“往前面走,拐角处左手边是小料台,提供的水果、零食、饮料都是免费的。右手边是卫生间。用餐过程中如果有什么问题,您可以按墙上的呼唤铃,服务生会及时来帮忙解决。祝您用餐愉快。”
姜满棠笑容可人,举止大方,让人瞧着心里舒坦。年龄不大,办事却十分周到妥帖,一张巧嘴抹了蜂蜜似的特别会讨人欢心,顾客们都乐意与她交流。
姜满棠也享受被人需要的滋味,陀螺似的,根本闲不下来。
中午最忙的那一阵,姜满棠瞥见展鹤背着相机包进来,坐在角落的老地方,点了一份原汤扯面。她当时正忙着接待其他人,十几分钟后再望过去,人已经离开了,桌上只有吃空的瓷碗。
第二天差不多的时间,展鹤又来了,不过这一次他吃完饭没着急离开,起身接过姜满棠手里有些分量的托盘,问:“送哪桌?”
姜满棠一愣,连忙说:“没事,我来就行。”
话音刚落,耳机里传来呼唤铃的声音,频率很快,顾客应该是有急事找服务生。姜满棠环顾一周,发现能抽出空过去应付的只有自己。
展鹤重复一遍:“送哪桌?”
“十六号,”姜满棠双手合十,冲他晃了晃,“感谢。”
展鹤不置可否,托起盘子,脚步沉稳的向里面走。
一整个下午,展鹤都待在店里帮忙。
他寡言,但脑子转得快,动作也麻利,替姜满棠分担不少。
顾客们见这个外在条件异常优越的少年,浑身上下都是价格不菲的潮牌,卓越的气质跟这家店格格不入,不止一个人好奇打听,他是不是老板找来给面馆做宣传的网红。
展鹤边誊写点单信息,边耐心回答:“不是网红也不是小明星,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
客人了然:“暑假兼职?”
展鹤否认:“我和店老板的女儿是发小,有空就过来给她帮帮忙。”
正说着,姜满棠从一旁经过,托盘上放着两只偌大的瓷碗,碗口冒着热腾腾的雾气,她咬住下唇,两条纤细的胳膊吃力的承托起重量,低着头时刻注意脚下的路,让人瞧着心疼。展鹤将誊写的单子卷成筒,塞入她上衣口袋,接过托盘,歪歪头看清小票上的桌号,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姜满棠站在角落等他回来,小小声问:“你没别的事要忙?”
展鹤从她口袋里掏出清单,确认无误后,将那一页撕下来,递给往后厨走的服务生。他用余光扫她一眼,口吻闲散:“怎么,送上门的免费劳动力都不要?还是我又碍你眼了?”
……她才没有那个意思。
姜满棠见展鹤忙活大半天,连口水都没喝上,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提议:“这边有我和兼职生就够了,你回家休息吧。今天谢谢你,改天店里不忙了,我请你吃饭。”
展鹤掀开眼皮,瞳色深深:“别改天,有恩现场就报。”
“?”姜满棠警觉他这反应有点危险:“什么意思。”
展鹤不答,撩开她头发飞快取下耳机,戴上后听见呼唤铃响起,转身往号码对应的桌子那边走。
姜满棠表情错愕,双脚钉在原地般一动不动。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刚被他不经意触碰到的耳垂正在发烫,灼烧感愈发厉害,甚至逐渐往四肢百骸蔓延。
她手背贴了贴体温略高的面颊,深呼吸调整噗通乱跳的心脏,狐疑地看向展鹤背影,犯嘀咕:……他难得这么温柔,该不会是吃错药了吧。
面馆忙到晚九点半关门,姜河留展鹤在家吃饭,亲自下厨。
展鹤挽起袖子,露出小半截肌肉线条结实的小臂,走进厨房给姜叔叔打下手。
姜河忙道不用,向外面嚷:“棠棠,你带鹤儿去玩。”
姜满棠换完衣服过来,趴在门边对着展鹤笑:“我爸可是大厨,做饭那不是手拿把掐,你不用操心。今天在店里跑东跑西,累得很,来客厅坐会儿吧。”
家里开着空调,凉飕飕的,姜满棠没穿上次吊带睡裙,换成款式简单的棉质长裤短袖,用毛绒发圈绑起低马尾,露出一张白里透红的巴掌脸,大眼睛水亮水亮的,充满朝气又灵动。
展鹤被勾的心神荡漾,十分顺从的跟她走了。
电视机开着,正在播放晚间的搞笑综艺。
展鹤的注意力却停留在柜子上的那幅画,这么久了,竟然还摆在这儿。
姜满棠将水杯递给他,接着回闺蜜聂景佳的消息。
展鹤看一眼手里印着蜡笔小新图案的玻璃杯,眸底似有暗流涌动,舌尖抵腮,忍住了没提醒姜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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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她误把自己的水杯给他用了。
杯子是清洗干净的,水也是饮水机里接的最普通不过的纯净水,展鹤却从中品出一丝甜味儿,像她用的那款唇膏香型。他有些难耐地挠了挠喉结,坐去沙发上,假装拿遥控器调整电视音量,实则用余光窥探她的手机屏幕。
“你跟聂景佳还有联系?”他随口一问似的。
姜满棠敷衍地哼声,腾出一只手往茶几上摸。
展鹤立刻懂了她的意图,向前俯身拿倒扣在托盘里的杯子,突然不知想到什么,动作随之一顿,他不动声色的掩盖住眸底翻涌的深沉欲-望,把蜡笔小新水杯递给她。
姜满棠的目光自始至终都黏在手机屏上,根本没注意到他的私心,还软软地说了声谢谢。
展鹤眼睁睁看着姜满棠毫无防备地接过杯子,绯色唇瓣印在与他相同的位置,突起的喉结跟随她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身体内那把火烧得燎人。
一整个下午,姜满棠忙得没空喝口水,因为招揽客人一个劲儿讲话,喉咙变得干涩,她像是在沙漠中行走许久的旅人,逮住一汪泉眼不肯撒手,咕嘟咕嘟把大半杯水喝干净,畅快地打了个嗝。
对话框又弹出几条新消息,姜满棠看完后心情极佳,放下水杯缩入沙发角落,翘起二郎腿,脚丫一晃一晃的。悠闲自得道:“当然有联系喽,我们可是最好的姐妹。”
展鹤想起小时候她在美术课上给聂景佳画的肖像,眉眼耷拉着,不太爽。
姜满棠没察觉,自顾自说:“佳佳下学期转回来读书,她也学文,成绩一直不错,很可能跟我一个班哟。”
展鹤蹙眉:“高三了还转回镇上读书?市里的教育资源不比这儿好?”
“说是同学之间的竞争太激烈了,影响她备考的心情。”
姜满棠把手机拿去充电,拐进厨房和姜河说了几句话,端着果盘里往客厅这边来。
“饭马上就好,你饿不饿?”
“不。”
姜满棠本想给他拿些零食垫垫肚子,瞧见展鹤面无表情的样子,后知后觉他情绪不太好。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她还是从盘子里挑了只个儿大饱满的葡萄递给他,哄似地说:“挺甜的,吃一个吧。”
展鹤摊开手,看着姜满棠细弱白皙的手指夹着葡萄落入他掌中,心头忽然一动,身体先大脑一步反应,攥住了她,像是抓紧拴着风筝的那根线。
姜满棠缩起肩膀想抽回手,可惜没能抗衡得了他的力气。
厨房里传来抽烟机的轻微噪音,在家长眼皮子底下和展鹤拉拉扯扯使得姜满棠浑身不自在,她直直对上他略有些阴沉的目光,奇怪:“干什么?”
她目光澄澈且坦率,完全没有一丢丢多余想法,是真的在纳闷他不对劲的状态。
展鹤庆幸之余又感觉凄凉,手上卸掉力气,还她自由。
姜满棠没把小打小闹放心里,端着果盘坐一边看电视节目。
展鹤往后一倒,倚着靠枕,闲散慵懒,从骨子里散发出一股玩世不恭的劲儿,盯她的眼神进攻性极强,像是盯住了丛林中最美味的猎物,徐徐道:“跟你说个事儿。”
姜满棠却毫无被狩猎的知觉,乖乖待在他的领地里,作洗耳恭听状:“行。”
“……”
展鹤没来得及开口,“咔嗒”一声,家门从外被打开。
舒琳下班路上接到姜河的电话,听说展鹤下午在店里帮了很多忙,心疼又感激,拐道去附近尚在营业的烧鸭店铺买了一套餐,又给两个孩子带了饮料,一进屋赶紧换鞋,边往里走边叫人:“小鹤儿。”
展鹤立刻起身,礼貌道:“舒阿姨。”
他主动上前接舒琳手里的大包小包,舒琳却侧身躲开,让他继续休息,把热腾腾的烧鸭和饮料留下,径直走入厨房催促姜河快些做饭,不要饿着孩子们。姜河好脾气的答应,做饭的速度加快,同她聊起今天的闲杂事。
与厨房内温情的气氛截然相反,待在客厅的两人良久无言。
姜满棠将一次性手套递给展鹤,起身去拿了只塑料盒子用来丢骨头,边吃边问:“你刚要说什么?”
展鹤没答,撕下烧鸭的翅子给她。
“小心烫。”
“……谢谢。”
姜满棠受宠若惊,双手接过鸭翅的动作堪称虔诚。
展鹤帮忙插上饮料吸管,贴心放到姜满棠的手边,声音也轻:“没事。”
顶光照亮展鹤一张俊秀清隽的脸,迷惑性极强,当他收敛起尖酸刻薄那一面的时候,整个人就跟话本里不谙世事的书生一模一样。
姜满棠没忍住多看他一眼,直觉他最近脾气好的不像话,冷不丁的,她还有些不适应。
姜满棠与人交往惯来“遇强则强,遇弱则弱”,现在他的态度一软,她也跟着变温和。
姜满棠歪头,正瞅着他的大眼睛炯炯有神。
尾音长拖着,软软糯糯地问:“到底怎么啦?”
“……”
几秒后,展鹤懒懒垂眸扫她,叹气:“笨死了,怎么还没看出来。”
“?”
“我在等你报恩。”
7. 第 7 章
姜满棠慢半拍回忆起来这一茬,懵懵地问:“请你吃饭?”
展鹤不领情:“饭是叔叔做的,烧鸭和饮料是阿姨买的。”
姜满棠:“……”
展鹤掰着手指头算账:“我帮你拦下唐雨偷拍的照片,大晚上跑来给你送烧烤和冰袋,今天这一下午忙前忙后的,你一顿饭就想打发了?”
这话说得跟指责她没良心一样。
姜满棠也确实心虚,沉吟片刻,好声好气地询问:“那你想干嘛?”
展鹤发觉她上钩,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从果盘里捻了颗葡萄剥皮,慢条斯理道:“放心,我不是那种挟恩图报的人,保准不让你做为难的事儿。”
姜满棠默默翻了个白眼,觉得他简直是胡诌。
“这样吧,”展鹤将葡萄塞入嘴里,舌面一片冰凉清甜,透心爽,“开学后你来给我做拎包小妹。”
“……什么?”姜满棠怀疑耳朵。
展鹤知道她听清楚了,不多做解释,抽纸擦干净手指,进入厨房找活干,一口一个“叔叔阿姨”地叫,哄得夫妻俩合不拢嘴。见状,姜满棠坐不住了,跟来帮忙,结果刚端起盘子便被展鹤接过。
“太烫了,你别碰。去拿筷子和碗。”
展鹤很成功的渡过变声期这一劫,充满颗粒感嗓音极有质感。
厨房内抽烟机声音轰隆,他故意贴近她耳边,减缓语速,温热鼻息仿佛一阵清风拂过她裸-露的侧颈,姜满棠控制不住地背脊一抖,心情复杂。
展鹤表现的云淡风轻,没事儿人一般,与她擦肩而过。
姜满棠拳头捏的咯吱响,当着爸妈的面儿又无法发作。
她憋得胸口胀痛,拿着碗筷走到他旁边,压低嗓门警告:“别太过分。”
展鹤轻哂:“不让你端盘子也是错?”
姜满棠鼓鼓腮,有些气急:“我指的不是这个,你少歪曲话题。欠你的,我会想办法弥补,但给你做拎包小妹绝对不可能。”
展鹤挑眉:“什么时候报恩不用看恩人的意思,全靠你随心所欲了?”
姜满棠暂时找不出合适的话反击,沉着一张小脸,很不痛快的样子。
既然硬来不行,展鹤眼珠一转,果断开始实施迂回战略:“我提的这个要求没你想象中那么夸张,也不会耽误你正常的学习和校园生活。上学放学的时候帮我拿一下书包,晚休去食堂帮忙排个队,去超市购物顺道给我买瓶牛奶。钱都是我付,让你跑跑腿而已,就这点事儿,不算麻烦吧。”
姜满棠仍旧沉默着,可心逐渐动摇。
……确实不算麻烦,以前展鹤经常帮她做这些事。再者,本就是她欠了他的人情,怎么好意思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姜满棠哼哼:“那我要干到什么时候啊?”
“毕业。”展鹤心弦一松,紧接着补充:“除去寒假和休息日,满打满算不到半年。我平时经常跟祁宏他们去校外吃,不会总找你跑腿。”
姜满棠闷闷地哦了声,松口答应:“行。”
展鹤努力绷着脸保持冷漠脸,唯恐泄露出一丝嘚瑟,被她发觉他的私心。
厨房推拉门被打开,姜河摘下围裙,走到距离最近的展鹤身旁,笑吟吟地:“快坐。”
展鹤帮两位长辈拉出椅子,往他们的杯子里添上水,然后绕过去挨着姜满棠坐。他接过她递来的卫生纸,到底还是没藏住心底的窃喜,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那咱们就约好了。”
姜满棠直觉他这表情不太对劲,应该是又憋着什么坏。
另一边舒琳提醒他们快动筷,打断了她的思路。
桌上的菜大部分是姜满棠爱吃的,她饥肠辘辘,看一眼就直咽口水,用公筷加了一块糖醋小排,刚要放进碗里,突然想起还有客人在旁边,于是手在中途拐了个弯儿,放入展鹤面前的碟子里。
展鹤特受用她的主动,舌尖抵腮,一阵暗爽。
“还没开学呢,先用不着履行约定。”
“……”
姜满棠听见展鹤蓄意压低的磁性嗓音,仿佛是与她密谋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弄得她没来由的心虚,大眼睛提溜转一圈,发现坐在斜对面的爸爸妈妈凑在一起说说笑笑,根本没注意他们,缓缓松出一口气。
客厅里传来综艺节目里的歌声,在放《迷魂记》。
仗着有这层掩盖,姜满棠用肩膀轻撞了一下展鹤。
“这是做人应该懂得的待客之道,跟约定没关系。还有,我既然答应你了,就绝对忘不了,你别老提醒我行不行?赶紧吃饭吧。”
被她触碰到手臂酥酥麻麻,这股异样感顺着血液一路蔓延到身体各处,心跳莫名加快了些许。展鹤眼底洇着浓重的墨色,舔了舔唇:“成。”
-
暑假转瞬即逝,最后半个月,姜满棠没到面馆帮忙,窝在家里疯狂补作业。
幸亏“天之饺子”全天在线,她学理,是个大学霸,姜满棠遇见不会的数学题直接向她寻求帮助,她人耐心温柔,给的解题过程也格外详细,比网上搜题来的方便又有效。
没两天,姜满棠收到“天之饺子”寄来的快递,打开一瞧,竟然还是TO签。她激动不已,把海报挂在床头最显眼的位置,确保自己每天一睁眼就能看得到。
下午姜满棠特地去超市买了一大堆地方特产回赠她,填写地址时发现她竟然是扶江市人。
没记错的话,展鹤的爸爸也是那边的人。
这么一想,姜满棠感觉自己和这座城市还挺有缘分的。
快递发出去后,姜满棠把单号复制给“天之饺子”。
那边秒回:【什么东西?】
姜满棠:【感谢你帮我要到TO签,我买了一些当地的特产回赠给你,不要嫌弃呀。喜欢吃的话千万记得告诉我,之后我再给你寄/卖萌.jpg】
天之饺子:【不会嫌弃】
天之饺子:【谢谢你,破费了】
天之饺子:【/笑脸.jpg】
高三开学当天,姜满棠起个大早跑到聂景佳家敲门,两个小姑娘久别重逢,一见面又搂又抱的,兴奋到脸红耳赤,一路上叽叽喳喳聊个没完,以至于姜满棠完全把答应展鹤的事儿抛之脑后。
校门口排起长队,学生挨个接受检查入校。
展鹤的校服前一晚洗了没干,穿着简单的卫衣黑裤,单肩背着书包,身形又高又瘦,透着一股成熟冷感,于人群中脱颖而出。
纪检部的部长与展鹤一起参加过竞赛,关系熟识,打算放他一马。
展鹤反而主动站去一边登记。
姜满棠一眼发现展鹤,突然拍了下脑门儿,低声惊呼:“完蛋。”
早上忘记给展鹤拎包了。
队伍缓慢前行,姜满棠硬着头皮挪到展鹤旁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不自然的笑。
展鹤环住胳膊,垂眸盯住她,周身弥漫着“生人勿近”的气息,比冬日零下的温度还冷。
“那个……你听我解释啊,”姜满棠皱皱鼻子,眼神到处乱瞟,心虚极了,“我早上去找佳佳了,不是故意爽约的。”
展鹤充耳不闻,气压更低了几分。
姜满棠瞅着他冷若冰霜的表情,小心提议:“晚上一起吃饭?”
“呵。”展鹤讽刺一哼。
姜满棠:“……”
展鹤从小生气就爱挂脸,作天作地,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似的。以往姜满棠才不惯他这臭毛病,但今天确实是自己言而无信在前,她理亏,不能跟他正面硬刚。
姜满棠瞅一眼正在跟纪检部疯狂申辩“转学生没有校服穿个鸡毛啊,你们不讲理,休想随随便便记我名字”的聂景佳,一步跨出队伍,拽着展鹤的手腕轻晃一下,低头认输。
“别气了,我大课间去楼上给你送草莓牛奶,行不?”
展鹤被她晃得头有点晕,理智摇摇欲坠,但他表情仍然拽的要命,眼皮耷拉着,黢黑眸子如一池死水波澜不惊,恹恹地道:“用不着编一些甜言蜜语骗人,我信你才是傻子。聂景佳今天刚转来,你专心陪她就行了,答应我的事儿算个屁,忘了就忘了,我原本也没期待你记得住。”
“……别这么说啊。”
姜满棠服了他这张嘴的攻击力,被刺的半晌没憋出下文。
谈判成功的聂景佳进入校门,一撩头发,神清气爽。
“——棠棠。”
“哎,来了来了。”姜满棠抻一抻书包带,边往前走,边冲他作保证:“晚休我在一楼大厅等你一起吃饭,不见不散,这次绝对不会忘了。”
“……”
早秋的清晨透着丝丝凉意,展鹤穿着单薄,衣角不断拂动,风灌入衣服中,鼓起一团包。少年锻炼有型的身材,尤其劲瘦的腰肢在布料下若隐若现,吸引来自四面八方的艳羡目光,而他恍若未觉,死死盯住姜满棠蹦跳着远去的背影。
“开学第一天,老师不查登记册,这就是走个形式而已。你进去吧,不用担心影响我的工作,”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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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部的部长陶辰逸过来拍拍展鹤,笑的有些暧昧,“再不走,这儿的女生们能把你生吞活剥了,信不信?”
展鹤一时无言,眼睛始终盯着前方。
姜满棠挽住聂景佳的胳膊,依赖的贴近对方,从侧面能看见她肉嘟嘟的脸颊和提起的颧骨,很明显在笑。直到那抹倩影完全消失在教学楼拐弯处,展鹤才收回视线,从人群中匆匆穿过,进入校园。
这一整天的课,姜满棠过得心不在焉。
新的学期,她和唐雨还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学,以往两个人关系好的跟连体婴一样,过了一个暑假便老死不相往来了,有好事者来打听内情,姜满棠吭吭唧唧的含糊过去,心情却被弄得异常失落。
课间姜满棠陪聂景佳去走廊尽头的开水房接水,碰见唐雨和其他女生手挽手,有说有笑的,经过她旁边时,唐雨的表情都没变一下,仿佛没看见这儿有个人。
姜满棠鼻酸的厉害,一直到晚休还没从悲伤的情绪中缓过来。
聂景佳带了便当来学校,晚休这四十分钟留在教室里整理课堂笔记,就不陪着姜满棠吃食堂了。
一楼大厅挤得水泄不通,姜满棠猜测在楼上理科班的展鹤没那么快出现,于是坚持写完最后一道数学大题,拿上饭卡,不慌不忙地走出教室。拐过弯,她一眼就看见等候多时、满脸怨气的展鹤。
姜满棠:“……”
展鹤黑着脸,嘴角一扯便是一顿冷嘲热讽:“升入高三的人就是不一样哈,变得这么热爱学习,到点了都不去吃饭。高考准备冲刺清华还是北大?”
姜满棠感觉从展鹤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利箭,正中她的心脏,扎出一个个血窟窿。她摸一摸胸口,顺顺气,尽量保持和善的态度向他解释:“老师留的作业太多了,我以为你没那么快下楼,抓紧时间写了一会儿。抱歉抱歉。”
展鹤不置可否,迈开长腿,大步流星的往前走。
姜满棠巴巴跟着。
到了食堂,姜满棠给展鹤找了个相对安静的位置坐,然后去窗口前排队。
等了大概十分钟,好不容易轮到她,姜满棠飞速点餐,刷卡时目光往机器瞥,想看看上学期还剩多少费用,冷不丁被数字后面的一串零吓得一哆嗦。
姜满棠颤巍巍地抬起手,指向显示屏,“阿姨,这仪器是不是出故障了?”
不然就是她眼睛出问题了。
卡里从哪儿冒出来的一千块钱?
阿姨说:“没有。”
“……”
邪了门了。
姜满棠想,待会吃完饭,直接去后勤处找老师问问。
姜满棠端着沉甸甸的盘子回来,把没放胡萝卜丝的那份儿留给自己,转身去排队打汤、拿筷子。
展鹤则跟个老大爷一样,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干等着她伺候。
展鹤的气质和长相不管放在哪儿都足够吸睛,来来往往有不少女生注意到他,于是端着盘子往这边来,很快,姜满棠精心挑选的安静角落就不再安静了。不过她沉醉于美食,并没发现周围那些异样的眼光,狼吞虎咽吃完后,她抽出纸巾擦擦嘴,说:“我要去一趟后勤处,就不陪你回教学楼了。”
展鹤吃相斯文,咽下嘴里的食物才开口问:“怎么了?”
“饭卡里莫名其妙多出来一笔钱,我得找老师查查。”
“不用去。”
“?”
展鹤两指捏住碗口,拎到嘴边抿了一口热汤,不疾不徐道:“是我充的。”
“???”
姜满棠感觉荒谬:“你有钱烧的啊。”
展鹤抬眸扫她一眼,似是警告她注意说话方式。
姜满棠没收到他的信号,自我安慰,幸好用不完期末还能找后勤老师退款,不然真就成败家子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为什么要充进我的卡里?”
“我的饭卡弄丢了,快毕业了,不想花钱补办。再者,你不是要给我做拎包小妹吗,以后少不了跟你一起吃饭,到时候直接刷你的卡得了。”
“……”
姜满棠腹诽:一千块说充就充,五块钱的补卡费抠抠搜搜。
随即,她意识到不对。
“你没我的卡,怎么充?”
展鹤撂下筷子,拿纸擦嘴,一顿餐饭被他吃出高级西餐厅的感觉。只是他顶着这么一张斯文儒雅的脸,说的话却十分欠揍:“不刷卡也能充费。区区十六位卡号,看一遍就记住了,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8. 第 8 章
区区,十六位卡号。
姜满棠感觉智商被碾压,头顶飞过去拖着一串省略号的乌鸦。
展鹤一脸淡然,端盘子起身:“去超市给我买瓶牛奶,要草莓味的。”
“……”
姜满棠在心里翻白眼:少爷作派。
姜满棠冲他背影龇牙,还没来得及收回,展鹤突然转身,一双鹰眼盯着她,挑眉:“?”
怔愣一秒,姜满棠迅速恢复端庄,无事发生般恭敬发问:“还需要别的吗?”
“没了,待会我在分岔路口等你,买完赶紧回来。”
“哦。”
姜满棠往前走了两步,发觉身后的人没动静,回头看向他,奇怪:“怎么了?”
展鹤曲起条长腿,懒怠散漫的拽劲儿扑面而来。
他稍稍歪头,似笑非笑地:“你走前边,免得趁我看不见的时候又一个人龇牙咧嘴。”
“……”
晚休时分被展鹤戏耍了一通,姜满棠没机会报复回来,心气不顺,完全忘了正事。
高三这届的学生们周末早八准点到校自习,可自行选择学习搭档组成五到六人的小组,自习地点在操场旁那栋新建成的图书馆。下午最后一节课前,班长将统计表格发下去,大家自行匹配好搭档之后需要提前选出组长,再将小组内成员的名字做个登记,第一节晚自习开始前上交。
姜满棠着急忙慌的从一堆课本里翻出那张纸,还没写完,班长因为学生会纪律部临时通知开会着急离开,同她打商量:“待会儿下课了,你自己去办公室交,行不行?”
姜满棠满脸抱歉,忙不迭答应:“好。”
分组的事情晚休前就商量好了,姜满棠与聂景佳,还有临近位置的另外三个女生达成共识组成一队。她们之中成绩最好的是姜满棠,她自然而然被推选为小组长。
下课前几分钟,姜满棠匆匆填完表。
一打铃,她立马拉着聂景佳去楼上的语文组教师办公室。
那层楼全是理科班,男生居多,课间闹哄哄的。
跟菜市场一样。
值班老师忍无可忍,从办公室出来维持秩序。
门开关的间隙,姜满棠看见立于格子间一侧的男生。
办公室内还有一位值班老师,正是展鹤所在班级的数学老师。
展鹤单手撑着桌面,俯身瞧平摊开的竞赛试卷,神色专注地听老师讲解最后一道大题。
窗户开了半扇,九月份夜风微凉,而他体温偏高,完全察觉不到冷,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卫衣,布料被风吹动紧贴着身体,肌肉线条若隐若现。
姜满棠非常不合时宜地想起那次不小心撞破他沐浴后的场景。
少年人结实有力的腰腹、臂膀。
系在腰间松垮的浴巾。
湿漉漉的头发。
垂下的纤长睫毛。
深邃眸子和寡淡眼神……
每一处细节都恰到好处。
不论别的,单看外形,姜满棠其实很能理解他为什么这么招人喜欢。
展鹤这人长得就很有吸睛,有独属于少年的蓬勃朝气,又有隐晦暧昧的成年人气息,明明是两种矛盾的气质,存在于他身上却异常和谐。一张脸堪称完美,独具个人魅力,像极了半夜藏在被子里偷看的禁忌文学中的男主角,轻而易举就能引得青春期少女浑身发烫。
聂景佳也发现展鹤,但没当回事,拐一下发愣的姜满棠,纳闷:“干嘛呢,你不知道班主任的位置在哪儿?”
“……唔。”
姜满棠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对展鹤产生了这样不合理的遐想,懊恼地皱皱眉。
几秒后,她心态恢复正常,回答:“知道。”
然后径直向那张摆着仙人掌盆栽的桌子走去。
一道熟悉且软绵的女声响起,展鹤眼皮一跳,思绪立即从题目中抽离。
他稍稍侧脸,余光扫见姜满棠。
她将一张纸放在老师桌上,用笔盒压住,然后和聂景佳匆匆离开。
从姜满棠出现到离开前后没超过一分钟,且她从始至终没给他一个眼神,淡然到仿佛没注意这儿还有别人存在,展鹤的心跳声却因此变得异常激烈。姜满棠经过时带起的风中弥漫着她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味儿,丝丝缕缕飘入鼻腔,肆意撩拨他的神经末梢,展鹤抿了抿唇,喉结上下翻滚,唇舌干燥,泛着苦涩铁锈味儿。
老师听见他轻咳,笔停了停,问:“用这种方式解题比较难,刚刚讲得这些步骤,你都能理解吗?”
展鹤敛眸,目光落在一堆密密麻麻的公式上,定定神,恢复以往八风不动的样子:“嗯。”
“……”
最后一节晚自习结束前五分钟,姜满棠收到展鹤的消息,让她放学后直接回家,不用等他。
姜满棠简直求之不得,当然也没忘记做表面功夫,问:【今天不用我做拎包小妹?】
展鹤秒回:【怎么,你很期待给我当跟班?】
姜满棠瘪嘴,腹诽:期待个屁。
展鹤:【下周代表学校去市里演讲,放学后老师留我开个小会,不确定什么时候结束。现在天黑的早,又冷,路上没什么人,你跟聂景佳结伴走,别自己一个人坐车,不安全】
冷不丁的,姜满棠因为他罕见的体贴晃了下神,态度柔和不少:【我还是等着你吧,反正不差这一时半会儿。我留在教室里写作业,你完事儿了下楼来找我呗】
展鹤拒绝的干脆:【算了,你早点回家休息】
姜满棠吃软不吃硬,从来都是展鹤一低头,她就心软了。
现在看着展鹤发来的消息,姜满棠立马将晚休那会儿的不愉快抛之脑后,心想,自己早上放了他鸽子,如果晚上再对他不管不顾的,未免显得太没诚意。
姜满棠刚把自己劝服,低头看见他发来的下一条消息:
【——看在你迫不及待想和我见面的份儿上,我发发慈悲,给你一个机会。周末自习老师们不在,我跟学生会纪律部的部长打过招呼了,文理班隔得不远,到时候你记得买杯奶茶给我送过来】
顿了一顿,展鹤补充:【你知道我的口味,别买错】
“……”
姜满棠看着紧随其后的转账弹窗,蓦地深吸一口冷气,方才内心的感动一扫而空,继而烧起熊熊怒火。她将手机塞进桌洞,攥拳咬紧后槽牙,隐约感觉太阳穴正一阵阵的抽痛。
死展鹤。
臭展鹤。
谁迫不及待想和他见面啊?
少在那儿自说自话、自作多情了。
就算下一秒世界末日降临,她也不想看见他那张欠扁的脸。
-
后面很长一段时间,因为展鹤要准备演讲比赛,姜满棠没机会见到他人,整天跟聂景佳待在一起,不亦乐乎,完全把答应他的事儿抛之脑后了。直到展鹤回来的前一个晚上给她发消息,让她明天到校上自习前记得给他带奶茶占座,姜满棠一张小脸瞬间垮下,感觉逍遥自在的好日子到头了。
尽管心里不情不愿的,姜满棠第二天还是起个大早,拽着聂景佳一起去学校附近的奶茶店。店刚开门没多久,她们是第一批顾客,后厨还在准备小料。
姜满棠视线从亮着光的电子菜单上扫过,点了展鹤常喝的那款。
“热的,半糖,不放珍珠。”
店员将小票递给她,示意她们稍等会儿。
聂景佳坐下后从口袋里掏出便携式的单词本温习,过了五六分钟,店内的取餐铃响起,姜满棠去拎了奶茶,与聂景佳一起离店。
聂景佳听说姜满棠到校后还要给展鹤占座,仔仔细细回忆他俩最近的接触,总算品出一丝不对劲,开门见山地问:“你欠他钱了?”
“没啊。”姜满棠不解地看向她。
结果聂景佳表现的比她更纳闷:“那你干嘛对他这么殷勤?”
“我——”
姜满棠一时语塞。
顿了顿,她含糊道:“还他人情而已。”
聂景佳识趣儿的没追问,哦了一声,一个人先去找小组内其他人汇合。
理科班的自习区域在这层楼最里侧,趁这会儿人不多,姜满棠戴上卫衣帽子,弯着腰,偷偷摸摸的跟做贼一样从小门进入。
她找了一张靠墙角的桌子,从背包里拿出本子,和奶茶一起放在桌上,给展鹤占好位置之后一刻也等不及准备开溜,后脖颈却突然被一只大掌轻轻握住,肌肤接触传来的略高体温刺激的她一个激灵,余光瞥见毛衣下摆绣着的品牌logo。
这个价位的衣服,在这一群苦学生中也就展鹤买得起。
旁观者轻笑道:“鹤儿,自习室里可是有监控的啊。”
一句暧昧不清的提醒。
姜满棠脸噌得红了,扭着身体挣脱他的桎梏,满脑子只想赶快逃离令人尴尬的气氛,偏巧展鹤duang大一个人堵住过道口,姜满棠被困在墙壁和他身前的狭窄过道里,旁边是长桌和椅子,连转身都难。她走不掉,情急地低嚷:“让开呀。”
展鹤眼睑低垂,漆黑瞳孔中倒映着她,一张脸上不辨悲喜。
他薄唇翕张,淡淡吐出两个字:“不让。”
另外几个跟展鹤一起来的男生见状,眼观鼻鼻观心,尽力扮演空气。
姜满棠不知道展鹤一大早发什么神经,气得腮帮子鼓鼓,直接上手推他。
最近降温迅速,晨起上学风吹的太凉,学生们都会在校服内再套上几层,姜满棠万万没想到展鹤这么不怕冷,竟然只穿了一件薄毛衣,她柔软的掌心毫无征兆地触碰到他坚硬的腹肌。愣了一下,姜满棠大惊失色,猛地收回手往后退了一步,幸亏有书包垫着才没撞上墙壁。
展鹤站在原地纹丝不动,被姜满棠瞪着也不慌:“自习在哪儿上不一样,就非得回你班?”
姜满棠以为他留她是又在想方设法的折腾人,眉间紧蹙,满脸的不乐意,顾忌旁边的同学才没发作,嗫嚅:“待会儿老师来了怎么办。”
“老师们不在,周末的自习归学生会管。”
姜满棠撇嘴:“被他们逮住的下场更惨好吗。”
“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不会有人查你。”撂下这话,展鹤没再管她,但也没让路的意思。他拎出外侧的椅子落座,从鼓囊囊的书包里掏出书本和笔袋,开始写作业。
没办法,姜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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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走又走不了,站在原地怪显眼的,只好先坐。
展鹤腿长胳膊长,一个人占据大半张桌子,压根儿不顾忌她的感受。
满棠被挤得难受,用胳膊肘怼他。
两人暗中较劲。
谁也不肯先服软。
但凡脑回路正常的男生此时此刻已经意识到该给女生让位了,可惜展鹤从不懂得“礼让”两个字怎么写。他仗着自己力气大,一点一点把她挤到紧贴墙面。
姜满棠忍无可忍,抬起脸,怒目而视:“你——”
滚开两个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展鹤抢先一步截下话茬:“你上课有没有认真听老师讲课?这套地理小测卷不算难,可你也就勉勉强强达到及格线的水平。”
姜满棠:“……”
姜满棠慢慢低头,找出压在课本下的答案册对照,选择题看了没一半便暗自破防了。她用胳膊挡住卷面,底气不足地嘀咕:“你一个理科生,两年多没学地理了,还看得懂吗?”
“选理科是因为我喜欢,而不是因为我不擅长文科。这么简单的题,再多两年不学,我也照样会做。”展鹤稍一抬首,眼神锋利倨傲,仿佛在说:如果爷当初选了文科,还有你们年级第一什么事儿。
若是以往,姜满棠早忍不了反唇相讥了,可在学习上,展鹤确实有高傲的资本。她心服口服。
姜满棠的成绩放在卷生卷死也拉不开几分的文科班里完全排得进上位圈,无奈地理成绩太拖后腿,把课堂笔记摆在她面前开卷考,她都不一定能理的明白经纬度和时区。姜满棠颓丧地叹气,打算先把头疼的地理作业放一放,先完成其它容易的科目。
四十分钟后,铃声响起,第一节自习课结束,姜满棠仍然埋着头,沉浸式默写单词。
祁宏拿着水杯起身,向展鹤作口型:去外面透透气?
展鹤摇头。
于是祁宏跟别人勾肩搭背地走了。
方桌前很快只剩下姜满棠和展鹤。
姜满棠写完最后一个单词,把桌面上的东西收进书包,拍拍展鹤示意他让路。
展鹤没动,摆明了不同意她走。
“我是小组长,不能不在。”
见展鹤无动于衷,姜满棠轻轻推他:“别闹了。”
自习室到处挂着“保持安静”的牌子,下课时分也静悄悄的,姜满棠声音不敢太高,又怕他听不清,于是弯腰凑近,语调柔的像层薄纱:“你有想吃的、想喝的,或者其它什么事情,直接给我发微信,等自习课结束我再给你弄。”
展鹤心弦一颤,随即反应过来,秀气的眉尖一蹙,带着小情绪反问:“你该不会觉得,我是为了使唤你才留你在这儿自习的吧?”
姜满棠没吱声,脸上明晃晃写着一行字:难道不是吗?
展鹤气极反笑,将手里的中性笔往桌上一丢,反手推开椅子,吊儿郎当地站在桌边。他舌尖抵腮,脑袋往一旁歪了歪,看都不看她,态度差的可以:“走。”
“……?”
这人什么臭脾气。
说翻脸就翻脸。
简直不可理喻。
姜满棠不甘示弱,冲他翻个白眼,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为了不打扰他们,祁宏几个人在外面顶着寒风硬生生拖到上课时间才回来,结果只剩展鹤一个人。他环顾四周,寻找无果,疑惑:“姜满棠回去了?”
展鹤兀自沉默着,眉宇间压着一股浓郁的戾气,落下的每一笔每一划都格外用力,滔天的火气快要刺破单薄的纸张。
他一露出这副表情,八成是又跟姜满棠吵架了,祁宏再一瞧,发现他正在研究一本厚厚的高考地理汇总题册,把易考点挨个挑选出来,然后再专门整理到另一个本子上。
整个过程费时又费力,不过到了后续的复习阶段,这本笔记用起来肯定很方便。
展鹤小时候跟着他爷爷练过一段时间的书法,可惜他平时懒得好好写,潇洒恣意的笔触乍看上去杂乱无章,老师念叨过很多次,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从不当回事。
现在因为担心姜满棠认不清,展鹤写得很认真,书面漂亮极了。
本子买的也挺讲究,封皮粉粉嫩嫩的,纸张还印着精美边框。
不同的内容用不同颜色的笔分别标注,连便利贴都选了非常可爱的款式。
一个鲜少认真的人此刻耐着性子专注做一件事,场面稀罕极了,祁宏没忍住多瞧了两眼,咧嘴笑:“说你不喜欢姜满棠,鬼都不信。”
展鹤绷紧唇,脸色不愉,还没从刚才的气劲儿中缓过来。
这段时间忙着准备演讲,又去市里住了两天,期间姜满棠一条消息都没发来,如果不是他昨晚主动联系,恐怕她已经忘记世界上还有他这个人了。
他想她留下来多陪自己一会儿,请求的那么直白,可她还是不领情,一下课就着急回去,谁知道是真的为了小组的成员,还是为了敷衍他找的借口。
总之,展鹤不爽极了。
他瞪向祁宏,冷言冷语:“关你屁事。”
祁宏:“……”
得。
就冲他这张淬毒似的嘴,入土了也不指定能追上人家姑娘。
9. 第 9 章
闹别扭归闹别扭,午休时间一到,姜满棠乖觉的去叫展鹤一起吃饭,结果他已经跟祁宏先走了,桌上摆着一堆乱七八糟的课本,她买的那杯奶茶孤零零的待在窗台上,连包装袋都没拆开。
姜满棠心口发胀发酸,继而又窜起一股邪火。
她径直走过去,准备把奶茶丢掉,指尖却隔着袋子感受到滚烫。
蓦地一怔愣。
——咦?
一上午过去了,怎么还是热的?
“棠棠。”聂景佳叫她。
姜满棠立即回神:“哎。”
聂景佳从桌上拿起一本笔记递给她,封皮上贴着便利贴,字体龙飞凤舞,一看就出自展鹤:【篮球队开会,结束后跟他们去校外吃。笔记和奶茶都是给你的,记得拿走】
姜满棠后知后觉发现,奶茶不是早上那杯,是最近刚出的季节限定款。
还有这本厚厚的笔记……
姜满棠脑袋翁然一声,登时变得一片空白,像是一具生锈老化失去反应能力的机器人。良久,她眼珠小幅度地转动一圈,总算找回些许神智,讷道:“佳佳。”
聂景佳同样震惊:“啊?”
“展鹤什么意思?”
姜满棠傻了:“他突然变得这么体贴,实在让我很惶恐呐。”
沉默几秒,聂景佳一脸严肃地看向她,再次问:“你摸着良心说,真没欠展鹤钱?”
“……”
“如果没有,那他应该是被不干不净的东西夺舍了。”
“……”
姜满棠眼前浮现出展鹤拽上天的表情,再掂量一下手里沉甸甸的奶茶和笔记本,感觉他这种反常行为用科学道理根本解释不通。她倒吸一口冷气,搓了搓胳膊上鸡皮疙瘩,附和:“你说得对。”
-
笔记本里还夹着一张空白试卷,是展鹤根据她的薄弱点整理出的专项训练,姜满棠晚上回到家翻看笔记时抖落出来,洗漱完便开始做,结果写了没一半就被难倒了,把笔一丢,整个人蔫头耷脑地趴在桌上捣鼓手机。
天之饺子正巧发来消息,关心她的近况。
姜满棠把做了一半的试卷拍照,发送:【正在经受磨难】
天之饺子大概是笑了一阵才回复:【有那么难?】
姜满棠:【……】
姜满棠无力吐槽:【你们学霸讲话都一个样儿】
天之饺子:【?】
顿了一顿,对面反应过来:【哦,又跟你的小竹马吵架了】
姜满棠严肃纠正:【不是我的】
天之饺子发来一张搞怪表情包,接着把话题拉回正轨:【做不完就先放一放,学习又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姜满棠不是不懂道理,但展鹤辛辛苦苦整理出知识点和考题,她不想辜负他的良苦用心。
展鹤……
展鹤。
姜满棠在心底反复咂摸这个名字,托腮,长叹一声:不知道他今天哪根筋没搭上,一会儿对她坏,一会儿又对她好,弄得她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手机叮铃一声响。
天之饺子感慨:【你学校的服务挺不错,连试卷都是手写版】
姜满棠坦诚相告:【不是学校,是他整理的,还有一本笔记】
他?哪个他?
答案显而易见。
天之饺子罕见沉默良久,聊天框上方的输入中消失又出现,反复几次,不知道在犹豫什么,直到姜满棠主动扣个问号过去,她才发问:【他该不会是喜欢你吧?】
气氛陡然陷入诡异的沉默。
姜满棠眼底泛起浓浓的惊悚,对天之饺子的说法感到匪夷所思,果断否认:【我宁愿相信明天地球要爆炸】
天之饺子不认同,把疑问轻飘飘地抛回给她:【那他一个理科生整天抱着地理习题研究,不怕麻烦的给你弄笔记是为什么?还有之前,你被朋友背刺,如果他真有你说的那么不在意你,干嘛上赶着帮你解决?】
姜满棠先是心脏过电般刺痛一下,很快便从这股奇异的感觉中挣脱出来。
她忍不住扶额叹息,不是自己不往那方面想,而是她与展鹤之间绝不可能产生越线的感情。
他们一起长大,也算陪伴彼此度过许多个春夏秋冬,漫长岁月里双方但凡有一丝丝不对劲的念头,关系都不会弄成现在这样,见面就吵,嘴跟淬毒一样。
外人常常被表象误导,以为他们走得近自然而然就会心动,可姜满棠心里门清儿,跟展鹤互相喜欢这件事发生的几率为零,这种毫无根据的揣测听起来比世界末日下一秒降临更离谱。
展鹤和姜满棠是两种截然相反的人,一个像是北山寒冷的雪,另一个像是天上炽热的太阳,注定永远找不到和谐相处的方式。
以往那些掰着手指头就能数清楚的温情时刻不过因为大家都是体面人,况且小摩擦又称不上深仇大恨,没必要弄得老死不相往来。
该友善的时候就保持友善,必要时也不吝啬释放温和信号。
展鹤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嗯。
把自己说服之后,姜满棠理直气壮地回复:【跟喜欢没关系,他一直都这样儿,刀子嘴豆腐心。面相瞧着冷,其实是个热心肠。估计是我的地理成绩实在太差,他看不下去了,发善心帮一帮他的发小,这没什么不能理解的】
【……】天之饺子无言以对,默念一句,真服了她的脑回路。
姜满棠继续自说自话:【你倒是提醒我了】
天之饺子:【?】
姜满棠推开椅子,边往卧室外走边发语音:“他费时费力的帮我,我应该好好感谢他的。今晚跟我妈一起做了小熊饼干,味道还不错,打包一份儿,明天课间给他送去。”
“……”
另一端,卧室内没开灯也没开空调,正对着卧室门的窗户开了半扇,展鹤坐在书桌前,悄无声息的,手机屏幕散发出的幽暗光线落在他脸上,眼梢耷着,说不出道不明的冷。
梅柠推开门,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凉风,紧接着被他吓一激灵:“怎么不开灯。”
展鹤睫毛簌簌抖了抖,逐渐从那个密不透风的冰冷壳子里回神。
他起身关窗,接过梅柠手中的果盘,拧开台灯。
昏黄的光洒落,照亮书桌这一片区域,梅柠瞥见他还亮着的手机,对话框另一头是个可可爱爱的头像,很明显是个女生。
没等她看清备注,展鹤飞快息屏,佯装无事:“我去市里参加演讲比赛的时候见到小叔叔了,听他说,我爸把他调到这边的分公司工作,卡全冻结了,他现在月入三千,除去基本的生活开支,还要承担房租,过得非常拮据……等小叔叔这周休息,我想请他到家里来坐坐。”
从小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一朝跌落凡尘,不习惯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梅柠爽快答应:“你小叔叔一直都很疼你,咱们多多关照他也是应该。”
“嗯。”
“你爸不是个心硬的人,做这个决定多半是因为看不惯他整天在家混吃等死,故意借这个机会磨练他。等熬过这阵子,肯定会叫他回家。”
展鹤颔首,拿签子插起哈密瓜喂给梅柠,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儿,含糊不清地问:“这次出差,你和我爸见面没?”
“见了,家里人都特别惦记你,尤其是老爷子。”
梅柠想到某件事,无可奈何地摇头轻笑:“我说你要专心准备高考,暂时没办法回扶江市陪他,他就为这事儿大闹了一场,待在房间里一整天,不吃不喝不说话,把保姆吓坏了。”
常言道:老小孩,老小孩,年纪越大越不讲理。
诚不欺人。
展锐达年轻时脾气硬,手腕更硬,是个叱咤商场的风云人物,没成想人到老年,竟然会因为见不到长孙就耍小性子闹绝食。展鹤小时候在展锐达身边养过一阵子,祖孙俩感情深厚,他一听有些不忍心,想也没想便道:“等高考结束,我去陪爷爷住。”
梅柠收了笑,眼神闪烁:“偶尔给老人家打个视频,陪他聊聊天就够了。”
展鹤拿起的叉子又慢慢放下:“不方便?”
梅柠没搭腔,兀自沉默着。
展鹤又问:“爷爷现在住姑姑家?”
梅柠:“没,在你爸的别墅里。”
展鹤不解:“那儿又不是没我的房间,有什么不方便的。”
老爷子以往住在私人别墅里由保姆照料,前年他生过一场大病,身子骨没从前那么硬朗了,大女儿便将他接来身边伺候。她家里有一双儿女,年龄都不大,爷爷嫌弃小孩子吵闹,没待两天就非要搬回别墅,后来展咏志好说歹说,总算把他劝到了自己那儿住。
展咏志离婚后一直过着独居生活。他平时工作忙碌,不常在家,老爷子落得个清净,和保姆两个人过得蛮舒心,也就不再吵吵着回去了。
但是——
梅柠瞟一眼展鹤,突然不知道该从何时说起。
斟酌一两秒,她尽量用最精炼的语句表达完整自己的意思:“你爸的未婚妻已经搬进别墅了,她肚子里有宝宝,月份还不大,所以你爸想趁她还没显怀,赶紧把婚礼办完。你这时候住过去,不合适。”
话音一落,房间内陷入短暂的沉寂。
一两秒后,展鹤面无表情地嗯声。
“那就不去了。”
梅柠看他的反应,心里隐隐作痛,很不是滋味。
她养大的孩子她最了解。
展鹤看着面冷,其实最重感情。
梅柠拍了拍他肩膀,安抚:“你爸跟我保证过,展家永远有你一席之地,不会因为小宝宝的出现就怠慢你……你想回去陪爷爷就回吧,妈妈不干涉你的决定。你,也别因为你爸再婚的事儿胡思乱想。”
“我知道,我没多想。”
展鹤卷起睫毛,神色悲喜不辨:“以后咱们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没什么要紧的事儿就别跟爸联系了,免得打扰他。”
梅柠眼皮一跳:“……妈妈不是这个意思。”
不容她多说,展鹤揣起手机,从衣架上随意扯过一件外套,强硬的中止话题:“我下楼买些东西,很快回来。你早点休息,不用等我。”
“……”
小镇上娱乐方式匮乏,天冷了,入夜后大家纷纷回家休息,路上鲜少见人影,店铺关门关的也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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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鹤拐进还亮着灯的超市,向门口正在盘点货物的夫妻问好。
见来的客人是展鹤,男人放下纸箱,拍掉掌心的灰尘,起身搭话:“这么晚还没休息?”
展鹤:“刚写完作业。”
“这年头的学生真是不容易。”
男人唏嘘一句,问:“买什么,叔叔帮你拿。”
展鹤:“牛奶。”
“得咧。”男人掀开帘子,让他进来等,屋里暖和。
入口处的柜台上放着一家人的合照,展鹤经过时瞥见,心神一晃,落寞感铺天盖地的涌上来。
男人很快取了牛奶回来,展鹤付完钱,掀开帘子离开。
街灯坏了一盏,有相当漫长的一段路没有光亮,展鹤戴上卫衣帽子,踏着黑暗往前走。
冷风很快吹凉了牛奶,连同他的体温也跟着逐渐下降,尽管如此,他步子还是放的很慢,拖拖沓沓的,想耗到梅柠休息了再回家。
展鹤暂时没整理好情绪,不知道该用什么状态面对梅柠。这些年,他抱着父母没断过联系就一定会复合的天真想法,一时之间无法接受展咏志再婚的事情。
而且,他根本没权力对父母的感情生活指手画脚。
梅柠和展咏志表面上十分尊重他的意愿,实则各有各的盘算,他始终游离在父母的计划之外,随时准备接受安排,亦如当年他们离婚,他也是最后一个知情者,直到现在,他仍不知道平时恩爱互敬的夫妻俩到底从哪一刻起产生了分离的念头。
他们只跟他强调,离婚的原因不是媒体报道的那样,某一方有了外遇或是某一方忍受不了豪门生活,而是商量之后双方一致认为该结束这段婚姻,是和平分手。
展咏志甚至慷慨的分给梅柠一大笔财产,每年都会在百忙之中抽空回国陪展鹤住一段时间,梅柠不避讳与展咏志见面,展咏志也很乐意为梅柠创业助一把力。大人之间的体面让展鹤一直被假象蒙蔽,其实他们当年说放下就放下了,行动干脆果决,只有他还留在一家三口美满幸福的回忆里走不出来。
展鹤揉了揉酸涩胀痛的眼睛,没来由的,完全凭借着本能冲动,脑袋里冒出一个任性的念头——他想见姜满棠。此时此刻,她应该陪着他才对。
也许世界上真的存在心灵感应这回事,下一秒,展鹤瞥见一抹熟悉的娇小身影出现在单元门口。
穿堂风发出惊悚的声音,四周一片漆黑,气氛诡异到仿佛恐怖片高-潮来临的前奏,姜满棠下楼丢个垃圾,结果被吓得心惊胆战,生怕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从犄角旮旯里突然蹦出来。她拉高毛绒睡衣的帽子,挡住自己的视线,脚步迈的飞起,嘴里念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偏巧,怕什么来什么。一双泛着凉意的手猝然握住她的腕子,她立即炸毛,冲着地面上被灯光拉长的影子,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鬼啊——”
尾音在小区上空环绕,经久不散。
展鹤同样被吓一大跳,扣着她的动作没松反而更紧,眉心轻蹙,口吻有些嫌弃:“一惊一乍。”
姜满棠掀开帽子一边,借着昏暗光线看清他,高高悬起的心顿时落回肚子里,抒出一口气。接着不爽吐槽:“你少瞎说八道,我胆子一直很大的好不好。”
估计是气不过,她一瘪嘴,硬气中还带着一点怂,小声嘀咕:“胆子再大也扛不住某个没良心的深更半夜溜出来专门吓唬人。”
展鹤听清了,轻嗤:“我没良心?你胆子大?”
此言一出,姜满棠就知道他要翻旧账了。
果不其然,展鹤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笑意不达眼底,更显凉薄。
“六岁的时候,某人打翻老师的颜料盘不敢承认,害怕的躲起来哭,最后是我主动顶的锅。七岁的时候,某人恐高,不肯去挨着天台的热水房,最后是我给人做了一整年的‘接水小弟’。十二岁,升入初中的第一个学期,某人整天跟刚结识的朋友们混在一起,贪玩不认真学习,结果考前一周焦虑的吃不下睡不着,两天掉了七斤秤,最后是我熬了一天一夜整理出考点汇总逼着某人背下来,帮她拿了个还看得过去的成绩,不至于被老师和家长混合双打……”
姜满棠:“……”
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他竟然记得一清二楚,真不知道该说他幼稚还是太记仇。
“某人是谁,我不说。”
展鹤斜眼乜她,啧道:“只希望这些话能唤起她的一丝丝良知。”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您大人有大量,肚子里能乘船,就别跟我计较了。”姜满棠被念叨的受不了了,率先低头认输,刀子似地冷风吹得脸颊生疼,她浑身发冷,抄起手回家。
走到中途,姜满棠发觉展鹤仍站在原地。
她回头看他,纳闷:“你还有事?”
“……”
对。他有事。
他现在心情非常差劲,需要她的陪伴。
展鹤静静看着她,幽深瞳仁里闪烁着细碎的光。可惜姜满棠没接收到他的信号,在凌冽寒风中缩起脖子,双眼微眯,困倦地打着哈欠。
见状,展鹤眼皮低垂,掩盖住内心所有的波澜,不痛不痒丢下声:“没。”
10. 第 10 章
嘴硬的那一秒,展鹤仍抱有侥幸心理,以为姜满棠能看穿他的伪装主动留下,可姜满棠转头就走了,毫不留恋。身影很快消失在单元门口。
展鹤仰起头,看着楼道里一盏盏亮起又熄灭的声控灯,一颗心如同湮灭在寒夜中的微弱火苗,悄无声息的死掉了。
附近有排空着的长椅,他落座之后拆开塑料膜,插上牛奶吸管,却迟迟没往嘴里送。唇齿间一片苦涩,喉咙发痒难耐,呼吸时有种干呕的冲动。
展鹤两指捏着瓶口,手腕无力垂下。
寒风肆意吹过他的身躯,而他不为所动,任由知觉一点一点消弭。
仿佛丧失求生意志。
脸颊蓦地贴上个什么东西,可惜展鹤被冻麻了,一时间没反应。几秒后,他迟钝的感受到热气,顺势抬眸望去,猝不及防撞入姜满棠一双晶亮的眸子里,心底的火苗死而复生,神经末梢跟着颤抖起来。
“……怎么回来了?”他咽下口唾沫,一出声,嗓子还是哑的厉害。
姜满棠:“突然想起来还有东西没给你。”
得到的答案不是关心他,展鹤难免有些失望。
他抿了抿干燥的唇,淡道:“什么?”
姜满棠把暖宝宝贴在他后背上,从拎着的粉色纸袋里拿出小容量的玻璃杯,里面装着热水,还套了一层针织杯套,给他暖手用。至于那瓶已经冷掉的草莓牛奶,她拿走后,随便放去一边。
展鹤右手掌心一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盒饼干。
铁皮盒子是心形的,绑着粉色蝴蝶结。
末端挂着一张硬质卡片,烫金的字体,写着她给饼干取得名字。
Eudemonia
幸福。
跟他们前段时间一起看得那部国外电影同名。
“我跟妈妈最新研究出来一份饼干配方,今晚试着做了一下。材料买得不多,有一大半都因为失败浪费掉了,就做出这一盒,我吃了几个,感觉味道还不错,剩下的都送给你了。”
姜满棠从袋子里拿出薄毛毯,抖落开。
更深露重,她睫毛挂着一层水汽,俯身的时候被展鹤看见,他眉间皱起,揪住毛毯一角,很强硬地说不用,自己根本不冷,又说:“送完东西就回家,时间太晚了,别让叔叔阿姨担心。”
“他俩早休息了,不知道我出门。”
姜满棠挨着他坐,跟他一起盖毛毯。
两人被掩住的膝盖紧紧抵着,尽管隔着厚衣服什么都感受不到,展鹤仍然乱了心跳节拍。背上暖宝宝散发的高温逐渐侵蚀五脏六腑,使得他浑身发烫。
展鹤受不住空气中蔓延的暧昧因子,率先扭开脸,看向相反的方向。
姜满棠暂时没发现他的异常,安静享受一会儿他们之间难得和平的独处时光,然后斟酌着用词,小心翼翼发问:“心情不好?”
展鹤乜她,嗤道:“从哪儿听来的谣言。”
姜满棠被他用目光嘲的有些不好意思,像是她自作多情,上赶着来跟他套近乎一样。她努力的平复心情,故作轻松地反问:“真没有?那你刚刚干嘛用那种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我?”
给她一种,如果自己不返回来找他,他就会心碎到死掉的错觉。
“没有。”
展鹤继续嘴硬:“真男人从不伤心。”
接着一顿,话题陡然拐弯。
“以前没看出来——”
展鹤抵腮,丝毫不遮掩语气里那股嘚瑟劲儿:“你这么在乎我的情绪。”
“……”这是诽谤!污蔑!
姜满棠一口气突地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险些憋晕,脸和耳根都红了。
见她不吱声,展鹤得寸进尺,稍抬下巴,一副孔雀开屏的样儿:“你很不对劲啊,小妹妹。表面假装不待见我,背地里却很在意我的情绪变化。坦白讲吧,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我产生了这种心思?”
寥寥几句话,再配上他自恋到极点的臭屁表情,气得姜满棠恨不得咬他一口。她冷声一笑,立马决定恶心回去:“对呀对呀,你猜得没错,从六岁见你第一面起,我就不可救药的爱上你了。”
“……”
明知道她恶意报复,展鹤闻言仍然免不了一愣,讷讷地看向她,突然间丧失语言表达的能力。
“打是亲骂是爱,情到深处一脚踹。我喜欢你这么多年却没踹死你,纯粹是因为我忍耐力太强了。”姜满棠冲他笑,颊边挤出两汪浅浅的窝,灿烂而明朗,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眼里却蕴着威胁:“小哥哥,想尝一尝我浓烈的爱意吗?”
“……”
小哥哥。
小、哥、哥。
展鹤被这个称呼弄得眉心一跳,表情有些不自然。
他攥拳抵在嘴边,轻咳:“你正常点。”
姜满棠不屑地哼声,只当这一回合是自己赢了。
沾沾自喜会儿,她掀开毯子起身,原地跺脚试图让身体发热。
“行了,别陪着我了,赶紧回家。”
展鹤收起毯子给她:“夜里太冷,万一把你冻感冒了,又得赖着我负责。”
姜满棠反唇相讥:“谁稀罕你负责。”
心里犯嘀咕: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把她的善意当成驴肝肺。
展鹤看她鼓着腮帮子,快气成一只河豚的样子,莫名的乖觉可爱。
他帮她戴上睡衣的毛绒帽子,掌心盖在她头顶轻轻揉了揉,姜满棠则满眼警惕,生怕他下一秒又弹她脑门儿,意料之外,展鹤什么多余的动作都没有,反而收敛起浑身的刺,罕见温和地道:“多谢你——”
停滞不及一秒,他补上后半句:“送来的暖贴和饼干。”
姜满棠最受不了人家用如此温柔的语气谢谢她的帮助,让她油然而生一股自豪感。尤其对方还是一直高高在上,从不拿正眼瞧人的展鹤。她嘟着嘴,强忍着翻涌的爽意,哼:“客气。”
展鹤嘴角漾起一抹浅笑:“回家吧。”
外面真的太冷了,没待多久就冻得人手脚冰凉。姜满棠搓了搓掌心,不放心地叮嘱:“那你也回。这么晚了,别一个人在外面游荡,不安全。”
“嗯,知道。”
街灯昏黄的光线笼罩着展鹤,给他蒙上一层天然的滤镜,显得格外温柔缱绻。姜满棠呼吸有一刹那的停滞,类似过电般的酥麻感自身体内穿梭,导致她突然丧失与他对视的勇气,转头便走。
身后传来展鹤低沉且极有蛊惑力的嗓音,悠哉悠哉,透着股玩世不恭的懒散,还有一丝蓄意调侃的滋味:“明早一起上学,别忘记我们的约定还没完成。”
约定?什么约定。
当然是给他做跟班喽。
刚刚营造出的浪漫气氛消失殆尽,姜满棠脚下一踉跄,险些被碎石子绊倒。她猛然回头,忿忿瞪他一眼,咬紧后槽牙在心里骂:死展鹤,这么会讲话,祝你转世变成哑巴。
-
展鹤回到家,发现客厅里亮着那盏灯,星星点点的光斑落在瓷砖上,漂亮极了。
梅柠原本坐在沙发上等他,后来扛不住倦意睡过去了,但睡得不沉,听见关门声立即从梦中抽离,睡眼惺忪地看向玄关:“小鹤儿。”
“嗯,除了我也没别人了。”
展鹤换鞋进屋,将铁盒放在茶几上,扫一眼她穿得单薄春季款睡衣,转身去把空调暖风的温度升高。问:“怎么不回房间休息?”
“没良心的臭小子。”
梅柠打着哈欠骂:“你一个人在外面,我能放心睡得着?”
“……”
梅柠以为展鹤说买东西只是逃离的借口,其实是下楼散心了,所以没去找,体贴的留给他独处的机会,没想到,他还真买了一盒饼干回来。瞧着外壳包装还算精致,可惜是“三无产品”,梅柠唠叨他不该吃外面不干不净的东西,有害身体健康,作势丢入垃圾桶。
展鹤及时开腔:“这是姜满棠做的饼干。”
梅柠嘴角抽动一下,很快恢复平静。
她倚着抱枕,眼神直勾勾盯着展鹤,似是已经看透了亲儿子的想法,语气半调侃半认真:“你不是要去超市吗,怎么又跑去找棠棠了?晚上贸然上门见女孩子,这样很不礼貌哟。”
展鹤从容应对:“我买完牛奶回来,正巧撞见她下楼丢垃圾。”
梅柠不信:“牛奶呢?”
“丢了。”
“……”
梅柠更确认他在扯谎,正准备丢,又听他说——
“她今晚只做了这一盒饼干,全都送我了。”
展鹤不紧不慢道:“你确定要扔?”
梅柠一顿,终于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真的,于是拿起盒子凑近眼前,装模作样的反复看了几遍,啧啧称赞:“不愧是咱家心灵手巧的棠棠,选得盒子漂亮,包装也精巧,隔着铁皮我都能闻到饼干的香味儿。”
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展鹤心情复杂地睇她。
梅柠:“我尝尝味道。”
没等拆开包装,展鹤忍无可忍,上前夺走铁盒,宝贝一样背到身后,占有欲爆-炸:“这是她送我的。”
梅柠瘪嘴,用一种“臭小子,你别太爱了”的戏谑眼神盯着他。
展鹤有些难堪,别过身去,不耐烦地催促:“你快去休息。”
梅柠没计较他恶劣的态度,正处于怀春期的男生嘛,多多少少有些好面儿,不愿意被人戳破他暗恋的那点小心思,实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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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常。
作为过来人,梅柠体贴的给出建议:“喜欢不要藏着哟,口是心非的人永远追不到真爱。棠棠这么优秀又招人喜欢的小姑娘,肯定少不了追求者,你再磨蹭下去,以后只有哭得份儿。”
“啰嗦。”展鹤冷着脸与她擦肩而过。
梅柠立即吐槽:“譬如你现在嘴硬的样子,就很不对。”
展鹤:“……”
他反手关上卧室门,门板后,淡淡飘来一声:“知道了。”
洗漱完已经到凌晨,展鹤坐在桌前摩挲着那张硬质卡片,良久下定决心,拿起手机拨通电话。
伍飞鸾美梦被吵醒,脏话到嘴边即将吐出来之际看清备注的名字,硬生生给咽回去了。他拥着被子翻身,带着浓重的鼻音懒散发问:“有何贵干?”
展鹤直入主题:“听说啦啦队还缺人。”
伍飞鸾揉揉眼,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哼:“嗯。”
距离与阳海高中的篮球赛还有不到半月,因为啦啦队的一部分老成员已经毕业,剩下的人数不够,且大家都担心排练耽误学习,一时半会儿找不齐人。
作为负责人的郭婷急得团团转,想到伍飞鸾人脉广,便托他帮帮忙。
伍飞鸾熟识的都是些男生,平时与女生们根本搭不上话,但还是尽力帮忙宣传了。
展鹤是从朋友圈里得到的消息,言简意赅:“报名表,电子版的,现在发我一份。”
沉默两秒,伍飞鸾不敢置信:“你大晚上打电话来,就为这事儿?”
展鹤:“嗯。”
伍飞鸾逐渐崩溃:“这又不重要,值得你大半夜特地来打扰我清梦吗?”
明天到校见面再讲也一样啊。
“非常值得。”
展鹤口吻直白且平淡,气人却百分百奏效。
“……”
伍飞鸾兀自顺顺气,问:“你给姜满棠报名?她知道这事儿吗?你经过她允许没?”
话音渐落,那边没有任何反应。
展鹤已经结束通话了。
-
虽然平时打打闹闹的,但姜满棠和展鹤到底是从小一起陪伴彼此长大的邻居兼朋友,他们之间早就培养出默契了,展鹤嘴硬装坚强或许能骗过其他人,唯独瞒不过姜满棠,她一眼就看出他的情绪不对劲儿,回到家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跟他爸再婚有关系。
——这事儿称不上秘密。
晚间财经新闻报道的时候,姜满棠正巧在吃饭,随意瞥一眼就记住了。
认识这么久,姜满棠偶尔还是觉得难以置信,展鹤竟然是那个只能在电视里见到的“商业巨鳄”展咏志的儿子,梅柠阿姨年轻时更是享誉国内外的知名画家。
外界最初用“金童玉女”评价这段婚姻,他们携手出现在镜头里的表现也足够恩爱,因此离婚的消息一传出来立马震翻了天,种种离谱传言层出不穷。
之后一年,梅柠办完离婚相关事宜,带着展鹤离开扶江市回到故乡小镇,重新捡起画笔。至于夫妻俩离婚的真相是什么,渐渐的便没人关心了。
虽然展鹤绝口不提过往的事情,但姜满棠就是知道,他一定很在意他的家人,或许还存着爸妈能复合的幻想。现在一切都成泡影,他心里不可能无动于衷。
姜满棠惆怅地叹出口气,心想,如果最近展鹤态度恶劣,肯定是因为太伤心了,情有可原,她也不是不能忍让。
谁叫她天生温柔善良呢。
翌日,姜满棠特地起个大早去叫展鹤上学,殷勤帮他拎着没什么重量的书包,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没完,生怕空闲下来一刻就让他有机会回忆那些难过的事情。
展鹤瞥她很多次,欲言又止,最终揉了揉被吵到发痛的耳朵,忍住了没有阻止她爆棚的分享欲。
校园内有一段路结冰,考虑到安全因素,课间跑操被临时取消。
将近半小时的空闲,一下课学生们便纷纷往小卖店或操场跑,教室内空了大半,姜满棠耐心等着聂景佳整理完课堂笔记,迫不及待地拉着她去给展鹤买草莓牛奶。
结账时遇见校艺术团的郭婷,她们一起参加过合唱比赛,关系还算不错,对方见到她,热情地打招呼:“棠棠!真巧,我正准备买完东西就去找你呢。”
姜满棠最近没有报名参加学校活动,奇怪郭婷找她有什么事。
郭婷回:“给你送训练服。”
“训练服?”
姜满棠一头雾水:“干什么用的?”
“咦——”
郭婷的反应看上去比她更莫名:“啦啦队今天下午第三节课结束之后就要开始排练了,为半个月后的篮球赛助威。展鹤昨晚替你交电子报名表的时候,说你已经同意了呀。”
11. 第 11 章
展鹤。
展、鹤。
又是展鹤搞的鬼!
姜满棠眼前一黑,太阳穴直突突,肺快气炸了。
亏她担心他因为家里的事儿情绪低落,从昨晚开始就惦记着他,下课后第一件事就是跑来小卖店给他买草莓牛奶,想方设法的哄他开心。
结果呢,他就是这么报答她的!
明知道她肢体不协调,跳远助跑时左右脚不听使唤把自个儿绊倒,运球过障碍物能把自个儿脑袋转晕的人,他竟然要她进啦啦队,这不明摆着是有意让她当众出糗吗?!
姜满棠捏紧拳头,牙快咬碎了,终于从缝隙里挤出一句:“谁报名谁参加,展鹤的身段穿训练服肯定特漂亮,往上台一站,保准儿惊艳众人,效果比我炸裂多了。”
聂景佳看向她的目光逐渐匪夷所思:“……”
郭婷同样嘴角抽搐:“别开玩笑了。”
虽然啦啦队里不缺男生队员,但她一想到展鹤穿着紧身训练服,手持道具,站在篮球场里托举女生的场景,惊悚程度堪比午夜惊魂。到时候,比赛能不能正常举行是另一码事,他们这群人恐怕会被当成神经病抓进医院关起来的。
“没有玩笑,我在很认真,非常、特别认真的提建议,”姜满棠眯起眼睛,满脸的怨气,养活一头邪剑仙不成问题,“只要你一声令下,规定时间内,我保证把他绑到训练室配合你的工作,怎么样。”
“……”
郭婷表情崩裂,内心无声呐喊:
姜满棠敢把这位祖宗送来,她还不敢收呢!
谁伺候得了啊!
根据姜满棠的反应,郭婷懂了报名这件事只是个乌龙,姜满棠本人不知情且不愿意参与这次活动,不过她还是想尽力争取一下:“啦啦队如今的情况有些尴尬,原本的一些老队员已经毕业离校了,剩下的学生中有一部分现在外地参加艺考集训,所以队里紧缺人。”
“现在队员们终于到齐了,我一个人既要负责这段时间的排练内容,又要兼顾大家的种种需求,实在是分身乏术。”郭婷掌心压在她肩膀上摁了摁,十分诚恳地道:“棠棠,我很需要你的帮助。”
她们以前在校合唱队合作过几次,默契肯定是有的。
最重要的,姜满棠开朗幽默,擅长调动团队的情绪,遇事有主见,能力还强。而且,她天生带着让人乐意卸下防备与之亲近的魅力,担的起团队主心骨的角色。
就算展鹤没有帮她交报名表,郭婷也有意思去找姜满棠聊聊。
当然了,郭婷说这些,倒也没有为难姜满棠的意思。
如果她实在不乐意……
报名表现在还没汇总交给老师,一切都有挽回的余地。
犹豫几秒,姜满棠颔首:“行。”
紧接着补充:“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愿意试试。”
绝对跟展鹤没有一毛钱关系。
郭婷顿时笑开花,挽着她的胳膊一直说谢谢。
趁时间还来得及,聂景佳陪姜满棠去领取训练服,途中偶遇从操场口出来的祁宏。
祁宏腋下夹着篮球,热得满头大汗。
身旁跟着一堆男生。
入冬后气温越来越冷,别的学生以防感冒影响学习状态,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严严实实,唯独他们这一群人,穿着单薄,校服上衣系在腰间,勾肩搭背,说说笑笑的往教学楼的方向来。
个个儿吊儿郎当的。
乍一瞧,跟出来混的一样。
聂景佳心情难以言喻,感觉潮男恐惧症犯了,问:“他们骑电瓶车的时候,会不会把车头撅起来?”
姜满棠跟祁宏他们算不上多么熟,并不了解这些。眼前场景的冲击力度不小,一下给她整沉默了,半晌后,她犹豫道:“……应该,不会,的吧。”
聂景佳:“应该?”
姜满棠:“……嗯。”
原谅她实在想象不到展鹤混的样子。
话音刚落,展鹤从洗手池那边出现。
这位更是重量级的拽哥。
校服规规整整的穿在身上,拉链拉到顶端,低着头,略长的刘海儿挡住他的眉眼,只露出半张脸,显得有些阴郁。比起其他男生一颠一颠的走路方式,展鹤习惯性的先提跨,长腿迈开,大步流星却异常稳健。那一段柏油马路俨然成了他一个人的走秀台,周身弥漫着“生人勿近”的bking气质。
聂景佳锐评:“如果晚上遇见他,我绝对会绕着走。”
姜满棠:“……”
姜满棠:“附议。”
祁宏眼尖的发现姜满棠,向她摆手打招呼。
展鹤紧随其后望过来。
隔着一段距离,两人的视线隔空对上。
姜满棠毫不犹豫,率先扭开脸。
莫名地,展鹤从她身上捕捉到一股类似恼怒烦躁的情绪,眉间轻挑。
姜满棠跟聂景佳耳语几句。
两人随即分开,聂景佳回教学楼,她独自往这边走来。
祁宏这个人精当即看明白情况,特别上道的把展鹤向前面一推,然后笑容满面的慢慢后退。旁边众人见状,也咂摸出一丝不对劲,纷纷自觉的闪开一段距离,给他们留出足够的相处空间。
无法否认,展鹤十分受用别人将他和姜满棠自动划分为一起的举动,更何况,他难得见姜满棠这么主动靠近自己,还是当着一群人的面儿,心底那些无法言说的占有欲和虚荣得到极大满足。他努力克制住内心满到即将溢出来的快意,表面装的风轻云淡,其实心跳声早就强烈到足够八百米外的人听清楚。
展鹤注视着姜满棠一步步靠近,紧张到逐渐呼吸不畅。
他舔舔唇,咽下一口唾沫,缓解喉咙异常的干燥感,打好腹稿正准备搭话,结果姜满棠木着一张小脸,大步径直从他身旁经过,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完全把他当空气般忽略掉了。然后,在展鹤由震惊转向不愉的眼神中,她坦然自若的在祁宏面前停下脚步,递上那瓶还热着的草莓牛奶。
展鹤后槽牙快咬碎了,眼中充斥着威胁,盯住祁宏不动,大有“你敢接就绝交”的意思。
祁宏先是愣了下,不明白事情走向怎么突然变得匪夷所思起来。接着,他被一旁那道无法忽视的视线震慑住,冷汗直冒,内心叫苦连天。
这倒霉事儿为什么降临到他身上了?
见他不接,姜满棠伸出的手一直抬着,态度倔强。没办法,祁宏硬着头皮拒绝:“你大概不知道吧,我牛奶过敏,尤其是草莓味儿的,喝了会当场暴毙。”
“不是给你买的。”
姜满棠:“托你转交给展鹤,顺便跟他说声谢谢。”
祁宏顿时抒发出一口郁气,卸掉肩上的重担,如愿捡回狗命一条。他瞥见展鹤的脸色有所松动,非常识趣儿地问:“谢他什么?”
姜满棠犹豫一秒,不情不愿地嘀咕:“他整理的地理笔记和试卷很有用。”
祁宏哦了声,见他们别别扭扭的,仍然没有搭理彼此的征兆,无奈只好继续做他哥们儿的传声筒:“展鹤就在这儿,你亲自送给他呗,显得多有诚意。”
姜满棠冷下脸,不搭腔。
展鹤彻底转过身,直直盯着她,表情不太明朗,也在憋气。
祁宏从他俩之间扫视个来回,懂了。
“又吵架啦?”
“……”
他语气蛮不正经的,听上去像是等着瞧热闹。
姜满棠瘪嘴,眼神闪躲,不想回答。
祁宏嘿嘿一乐,半调侃半认真地说:“平时托我帮忙当然没问题,但今天这件事涉及人身安全,原谅我有心无力哈。”
姜满棠:“……”
送瓶牛奶而已。
不至于要他的命。
别太夸张了。
趁她沉默的这几秒,祁宏眼疾手快地拉着旁边凑热闹的同学开溜。
转瞬间,只剩下姜满棠和展鹤两人。
气氛逐渐微妙。
展鹤一声不吭地睨着姜满棠,一想到她刚刚当众越过自己去与祁宏讲话,心情俨然差到极点。
早晨他们有说有笑的结伴上学,半天没见,她对他的态度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至于转变的原因……
展鹤猜到了,却放不下面子开口,非要耗到她先忍耐不住挑开话题——姜满棠憋不住事儿,有火一定会当面发。他了解她。
可惜他今天的盘算出现失误。
姜满棠把牛奶放在附近的台子上,正眼都不看他一眼,转身便走,后脑勺里透着一股冷漠生疏感。把平时从他那儿学到的“冷暴力”发挥的淋漓尽致。
展鹤绷不住破防了,大跨步冲上前,强硬地拽住姜满棠。
正容亢色:“你冲我发什么脾气。”
姜满棠极其不乐意在学校里跟男生拉拉扯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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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点,不止针对展鹤。
何况他们本来就不是多么熟络的关系,被同学看见暧昧不清的画面,传出去,她还做不做人了,如果传闻和展鹤沾边,更容易招惹麻烦。
姜满棠拧着手腕,拼命挣脱无果,气得眼角发红,压着嗓门低吼:“放开!”
展鹤不为所动:“先回答我的问题。”
姜满棠狠狠剜他一眼,张嘴就骂:“大尾巴狼。”
展鹤眯起的眼睛里闪着危险光芒,不爽嘶声:“吃枪药了你?能不能好好讲话?”
姜满棠反唇相讥:“我天生就这样儿,你听不了就别听,受不了就放手让我走,实在不行就忍着,忍不了也没用,反正我不改。”
“……不是。”
展鹤无奈到极点,反而笑出声:“你的叛逆期迎来第二春了?”
姜满棠冷哼:“近墨者黑,我满身的坏毛病完全是受了你的影响。”
展鹤:“???”
展鹤:“……”
哇塞。
听听这话说得,讽刺批判的意味十足。
他是个绝世大魔王。
她是朵无辜被沾染的纯白小花。
恶事都赖他,而她天生干净。
展鹤垂眸扫过腕表,课间剩余时间不多,继续争下去没有任何意义,他决定暂时避让她的锋芒:“行,你说的都对,是我不识好歹上赶着招惹你,现在悔不当初,真心向你道歉,求你给我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咱俩各退一步,友好讨论一下你生气的真正原因,行不行?”
姜满棠看着展鹤这张极有迷惑性的斯文清秀长相,再联想他在背后搞得那些小动作,怒火噌噌燃烧,浓烟蒙住残存的理智,她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憋了一肚子的牢骚通通冲着他发泄:“昨天晚上你心情不好,我给你送吃送喝,顶着冷风陪你聊天……”
“我是怎么对你的?你又是怎么对我的?”
“展鹤,你这人真没良心!”
刚才两人对峙的时候有同学经过,以防被人瞧见传闲话,展鹤提前收回抓着她的手,姜满棠沉浸式细数他的“罪行”,情绪过分激动,压根没察觉到。
这会儿她双手叉腰,正要继续发力,恍然发觉自己的身高太矮,对上一米八三的展鹤没有压迫感,转身踩上花坛边缘。
展鹤担心她摔倒,及时扶了一把,等人站稳之后又装作若无其事。
姜满棠如愿得以俯视他,刚刚被迫中断的情绪续上,她厉声谴责:“你凭什么不先过问我的意见就擅自做主给我报名加入啦啦队?你明知道我的肢体不协调,训练时间这么短,我根本应付不了,你是不是存心让我上场出丑,等着看我的笑话?”
只是口头抱怨还不满足,姜满棠葱白似的指尖戳着展鹤的肩膀,一下接着一下地推搡他,力道对展鹤而言不算重,他脚步却不稳,倒退一步后又回到原地,沉默着承受每一次与她短暂接触后的甜蜜余韵。
“说话啊,你怎么不出声了?是不是也觉得自己理亏?”
姜满棠第一次跟他吵架占上风,当然不肯放过这个绝妙的反击机会。她下巴微挑,扬起一抹胜利者的微笑:“道歉吧。你跟我说一声对不起,我就大度的原谅你。”
“……”
展鹤身体轻飘飘的,灵魂仿佛已经被抽干了,感官废止,周围一切声音全部隔绝,留下的最后一丝力气都用来望向她。他眼底的冰渐渐融化,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像是因为羞涩躲在云后的星星按耐不住悄悄探出脑袋窥探人间,他同样也在注视着自己暗恋许久的女生。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当你足够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连对方发火的样子都感觉很可爱。
展鹤冷漠的外壳再也维持不住,那双漂亮的眼睛缓慢弯成月牙状,笑意一点点泄露。温柔的样子宛如从乌云后钻出的一抹暖光,让人心神荡漾。
姜满棠的话语戛然而止。
时间仿佛停下了,唯有冷风仍不知疲倦的持续呼啸。
展鹤不对姜满棠设防,所以她不费吹灰之力就发现他荡漾的笑意。
意识到什么,姜满棠木讷的表情逐渐崩裂,紧接着,爆发出比之前更汹涌的愤怒。她险些被气到撅过去,嗷得大叫一声:“你不道歉就算了,竟然还敢当面儿嘲笑我!”
“绝交!”
“现在,立刻,马上!”
“我,要跟你,绝交!”
12. 第 12 章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姜满棠抱着训练服和聂景佳一起去食堂吃饭。
聂景佳已然习惯姜满棠和展鹤形影不离的相处方式,美滋滋的想着,他们长大了,心智成熟了,不再像小时候那样针锋相对,关系变得越来越和谐,真不错。
这会儿不见展鹤出现,聂景佳还挺纳闷:“今天不等他了吗?”
当然不等。他算老几。
谁稀罕遵守与他的约定。
姜满棠一个白眼翻上天,心气不顺到极点,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听上去硬邦邦地:“已绝交,以后别提这个人。”
聂景佳:“……”
内心腹诽:从小到大,“绝交”两个字不知道从姜满棠嘴里听见过多少次,每一回的始作俑者都是展鹤。他把她气得面色铁青,哄得方式还不怎么走心,可最后两人不还是水灵灵的和好了。
聂景佳对此早就见怪不怪。
姜满棠吃软不吃硬,别人随随便便说几句软话或者做个示弱的举动便能轻而易举俘获她的心,展鹤看似冷漠,实则满肚子鬼心眼,专门骗她这种单纯小女生。
聂景佳摸着良心说,他俩纯粹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天生的冤家,命中注定要聚头。
她作为局外人,不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没法儿给闺蜜出谋划策,心想着,反正他们不会真的闹掰,干脆就不管了,拉着姜满棠先填饱肚子。
吃完饭,聂景佳回教室上晚自习,姜满棠如约参加啦啦队的训练。
郭婷生怕她不来,亲自在场馆门口迎接。
姜满棠哭笑不得:“我已经答应你了,不会反悔的。”
郭婷环着她的手臂不松开,像是抱住了一根可以救命的浮木,笑吟吟道:“你的为人,我肯定相信。”
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听篮球队的祁宏说,因为展鹤私自给姜满棠填报名表的事儿,两人闹了很大一场不愉快,今晚姜满棠极有可能不来训练了,提醒郭婷做一下心理准备。
郭婷不信姜满棠出尔反尔,心里却难免一咯噔。
从食堂往场馆来的一路上,郭婷盘算着,如果真的是因为展鹤导致姜满棠不乐意训练,她就雇人把展鹤敲晕了,拖到班级,亲自给姜满棠赔罪。
万幸姜满棠不像展鹤那么小肚鸡肠,她宰相肚子里能撑船,且公私分明,没有把个人恩怨带到正经事上,顾全大局,最终如约出现在场馆。
展鹤也因此免除被毒打一顿的下场。
郭婷简直爱死姜满棠了,歪着头一直在她肩膀上蹭啊蹭,推着她往里面走。
一层是偌大的篮球场,今晚篮球队的队员们都聚集在这儿训练,附近的空地腾出来给啦啦队,两块区域之间用警戒线分隔,不过她们想与大家汇合,无法避免要与那帮男生擦肩而过。
这会儿,校队的教练正在给他们开会分析战术,众人专心致志地听着,面色严肃。
展鹤一身红白双色相间的运动服,胳膊搭在祁宏肩膀上借力,整个人乍看上去显得漫不经心,虽然没有完全站直但也不难发现他体型又高又瘦,偌长的一双腿,肩宽腰窄,浑身上下萦绕着一股清澈的少年气息。
放在人群里仍然是最格外醒目的存在。
姜满棠没心情欣赏他精致的皮囊,脚步一刻不停,直接越过。
反倒是郭婷被美色吸引,暂时忘却展鹤令人头皮发麻的臭脾气,没忍住多瞧了两眼,接着拐一下姜满棠,满脸春色的称赞:“如果我也能像你一样,有幸跟展鹤这种大帅哥一起生活,恐怕早就忍不住近水楼台先得月了。这么一想,你的自制力实在太强了,佩服。”
有幸?哪来的幸?
认识展鹤分明是她的不幸。
姜满棠撇嘴,嫌弃极了:“你想要就送你好了,不收费,我还愿意倒贴钱。”
郭婷:“……”
姜满棠:“事成之后,我给你做一面锦旗以表感激。”
郭婷语塞:“……”
被惹火的女人果然可怕。
她还是闭嘴吧。
-
篮球队开完会,教练将他们分组打了一场友谊赛热身。
休息时间,祁宏自然而然地揽过展鹤的肩膀,想带他去场馆外的贩卖机买水喝,结果刚一靠近便被展鹤冷着脸使劲儿推开,听他十分厌烦地道:“你身上有汗,脏死了。”
“哇塞——”
祁宏捂着心口,受伤极了:“小哥哥讲话这么刻薄,怪不得姜满棠不乐意搭理你。”
展鹤眼色陡然发生变化,一脚踹上祁宏,严肃警告:“别瞎起哄。”
祁宏意识到不妥,立马做出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双手合十向他道歉。
安静一会儿,祁宏实在忍不住了,避开其他人抱怨展鹤:“其实我觉得今天这事儿是你做的不地道,不怪小姜同学发火。你应该事先问问她的意见,擅自替她做决定未免太不尊重人了……追女孩不是这么追的,改天有时间,哥们儿认真给你传授一下经验。”
展鹤沉默无言地盯着他,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让祁宏误认为自己竟然说服他学会反思了,岂料下一秒,展鹤皱紧眉,不爽地质问:“小姜同学?谁准你这样称呼她?”
祁宏:“???”
祁宏:“……大哥,这,好像不是重点吧。”
“怎么不是。”展鹤飞快回怼,像极了一只感受到有人来犯领地被激发攻击性的雄狮,尤其他身上还蒸腾着运动后的热气,此时此刻荷尔蒙爆棚,对同性而言有着十足的压制力。
顾及姜满棠的心情,展鹤一直忍耐着没有打明牌,但不代表他不介意祁宏手机里还存着姜满棠的小号,尽管那是姜满棠被唐雨哄骗着开通的,后来两人闹掰,她便再没用过了,可是天知道姜满棠以前有没有模仿追求者的语气替唐雨跟祁宏聊过天。
展鹤根本控制不住熊熊燃烧的嫉妒心,剜一眼祁宏,恶劣地说:“待会儿上场,你完了。”
祁宏实打实的无语了:“……”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
他好心帮忙开解感情问题,却得到这种回报。
姜满棠吐槽的果然很正确。
展鹤就是个大尾巴狼。
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最最欠揍的那一种。
大、尾、巴、狼。
祁宏两眼一闭,心中默念:
毁灭吧,恋爱脑。
如果再多出现几个展鹤这样的人,社会迟早要完蛋。
本着“与人为善”的理念,祁宏勉强咽下这口郁气,好言相劝:“你不为修复这段伟大的青梅竹马情谊做些什么?打算一直和人家僵着?男子汉大丈夫,低头认个错又不会掉块肉。”
展鹤乜他,薄唇轻启:“会。”
祁宏:“……”
呵呵。
从现在开始,他再管展鹤的死活就是犯贱。
训练马上开始,一帮人瞅准时机乌泱泱的往卫生间的方向跑,教练又气又无奈,追着大喊五分钟内必须归队,迟到的人蛙跳一百。
展鹤没凑这个热闹,独自坐在看台第一排养精蓄锐。
他带了保温杯,拧开瓶盖仰头灌水,突起的喉结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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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下滚动,一口气闷了大半瓶,待喉咙的干涩感稍微缓解,他用手背擦掉唇上的水渍,目光不着痕迹的往右侧一瞥。
被警戒线隔开的另一端,啦啦队的成员们三三两两依靠在一起喘息。
姜满棠双手撑在身后,半仰着脑袋发呆。激烈运动之后她出了不少汗,四肢酸软无力,刘海儿黏在脑门儿上也懒得拨开,眼睛被扎痛,干脆闭起来养神。
训练服完全贴合她发育优越的身体,已经显现出属于女性的柔媚气质,一张脸却软软糯糯的,白里透着红,跟展鹤印象中的那个小姑娘没什么差别,长大似乎只是让她变得更讨人喜欢了而已。
展鹤不敢多瞧,脸热得厉害,心跳也逐渐不受控制,思绪一片凌乱中,回忆起那晚他擅自替她做决定的理由——他忍受不了姜满棠有一天像他的父亲那样毫无征兆的离开,只有把她绑在身边时刻盯着,找机会渗透进她生活的方方面面,直到她眼中只剩下他才能满足。
展鹤知道姜满棠必然会恼怒,同样也知道她心软,很容易就会被哄乖。
争吵是一时的,他要她长久的待在他身边,且只被他占有。
比起这个目的,他的暗恋甚至都算不上重要了。
展鹤从随身背包里拎出提前准备好的礼袋,迈开长腿,直奔警戒线的另一边。
有些人天生光彩夺目,几乎是在展鹤出现的那一刻,窃窃私语声便停止了,全场鸦雀无声,视线聚焦于他,伴随他的脚步向前移动,众人的八卦之魂悄无声息的燃起。
姜满棠对这一切丝毫没有察觉。
她实在不擅长需要调动肢体的运动,学完第一节的动作和走位,身体和大脑陷入双重疲倦,每一次呼吸都需要调动最大的力气从肺里挤出来,甚至能感知到汗珠从面颊滚过的轨迹,发质偏硬的刘海儿扎的眼皮生疼,双手却不听大脑使唤,连撩头发的劲儿都没了。
下一秒,有只手轻轻拨开潮湿刘海儿。
发丝剐蹭眼皮,有些痒。
姜满棠的睫毛颤抖几下,以为好心帮忙的人是郭婷,撒娇似地哼声:“谢谢。”
后者没有回应,体贴的把碎发别去耳后,指尖似有若无地捻了下她的耳垂。
动作慢条斯理,透着熟稔和亲昵。
像是怕惊扰她。
又像是故意逗她玩。
姜满棠惊觉不对劲。
女生的手掌哪有这么大,竟然可以包住她的侧脸。肌肤相触碰时传来的灼热体温,以及那股似有若无的熟悉香味已经让答案昭然若揭。
姜满棠心弦一颤,猛地掀开眼帘,视野内先是短暂的一黑,紧接着,如同展开的褪色画卷般,暗色光芒逐渐往四周退散,她慢慢的能够看清色彩了,注意力被一抹嫣红吸引,直到那阵最猛烈的眩晕结束,她始料未及的发现,原来那抹刺眼的红不是挂在天花板上的横幅,而是展鹤的嘴唇。
他距离她太近。
两人的呼吸交-融,纠缠不清。
当他们对视时,灵魂仿佛飘荡的云朵,被无形的力量撕扯下坠,却始终离不开那片天空。酸涩、痛苦,永远无法摆脱这种掌控。
空气中弥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
周围的人更是被这一幕震惊住了。
这一片区域陷入死寂,落针可闻。
两人谁都没有避让,任由视线在半空中碰撞,迸射出的火花滋啦作响。
姜满棠艰难地咽下口唾沫,呼吸全然乱了节拍。
虽然很荒谬,但她真心有种感觉——
展鹤他,是不是,想,趁人不备占人便宜啊……?
13. 第 13 章
这么多年的相处经验不是白来的,姜满棠可太清楚展鹤的德性了,警惕性十足的向后仰身跟他拉开距离,没想到展鹤的反应更快一步,直接掐住她侧脸用力拧了一把。
“——啊!”
姜满棠吃痛,发出尖锐又短促地叫。
她捂住脸颊,恼羞成怒地瞪他:“你干嘛。”
就知道他偷偷摸摸的靠近绝对没安好心。
作为罪魁祸首,展鹤毫无内疚的意思,把礼袋往她怀里一塞,转身走了。
姜满棠气到吐血,恨不得冲着他的背影打一套军体拳发泄情绪,顾忌围观的同学以及自己的形象,她吭哧吭哧地忍下怒火,扒开分量不轻的纸袋一瞧,里面满当当的装着进口零食,全是她喜欢吃的。
镇子上买不到这些东西,网购的价格又太贵了,姜满棠舍不得花这份钱,偶尔去展鹤家里才能蹭上几口,现在他全给她买来了。
一时之间,姜满棠五味杂陈。
说他好,他的言行举止能把她气得半死;
说他坏,可他又能时刻关注和满足她的需求。
展鹤简直是个行走的矛盾集合体,姜满棠参不破他的真心,只知道这种打一个巴掌再喂一颗甜枣的行为让她很反感。
如果是亲近的朋友,她便可以无所顾忌的向对方表达想法,交代清楚自己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与对方互相了解,努力维持住这段友情。偏偏她与展鹤的关系半生不熟,也不在意高中毕业之后两人还有没有联系,她收了梅柠阿姨许多的好处,只需要把目前的体面关系维持住即可。
一想到这一层,还有这袋子价格不菲的进口零食,姜满棠有种满腔怒火无处发泄的感觉。她拆开一袋饼干嘎吱嘎吱地咀嚼,甜咸味儿逐渐从唇齿间蔓延开来,美食很快抚平她一颗躁动不安的心脏。
算了。
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姜满棠心想。
今天是她主动答应留在啦啦队给郭婷帮忙,归根结底,展鹤的恶作剧没得逞,也没有切实的影响她什么。早上吵过一架,他应该知道错了,所以才会当着同学们的面儿给她送零食,主动向她求和,考虑到他一惯高傲的作风,现在肯低头做到这份上确实挺不容易的,但如果下次他还敢擅自决定她的生活,就不是一袋零食能解决了的事儿了。她虽然心软,却是有底线的。
姜满棠三言两语成功将自己说服,揉了揉泛着微痛的脸颊,决定不再计较展鹤刚刚恶劣的行径。
郭婷坐在一旁看了半天热闹,忍不住探听:“你跟展鹤已经和好啦?”
……算是吧。
姜满棠心里犯了一声嘀咕。
她不乐意在同学们面前表现出一副跟展鹤很熟的样子,所以没有回答郭婷。
毕竟,谁都不晓得周围这一圈人中有没有展鹤的追求者,万一被误会就糟糕了。
初中那会儿,姜满棠因为不愿意帮其他人给展鹤转送情书和礼物,经常遭受莫名其妙的敌意,后来是她坚决与展鹤划清界限才让校园生活恢复平静,升入高中后本打算继续跟他装不熟,可惜事与愿违。她已经从唐雨那儿吃过一次亏,绝对不会再吃第二次。
郭婷根据她的表情猜出答案,悬着的心终于踏实了。她双手合十感谢上苍,心中默念矛盾解除可太好了,省得她提心吊胆,总害怕姜满棠会因为不待见展鹤产生退出的想法。
姜满棠分给她一块饼干,郭婷从奶香味中隐约嗅到一丝八卦气息,迟钝的思绪逐渐跟上节拍:“展鹤对你真不错,以前从没见他在学校内接触过别的女生,还送这么贵的零食。你俩的关系看上去并没有你说的那么针锋相对啊。”
姜满棠腹诽:那是他不想接触吗?
分明是他脾气太差,吓得追求者们只敢远观。
“他做错事了,赔礼道歉不是应该的嘛。”
姜满棠用胳膊肘拐她一下,顽皮地笑笑:“何况我跟展鹤认识这么久了,真要有点什么那也早就发生了,现在这状况只能说明邻里关系经营的比较和善,私情那是一分都没有的……我拿下半辈子的糖醋小排发誓,等到世界末日那天,我俩都不会对彼此产生非分之想。”
郭婷回忆起刚刚展鹤帮姜满棠撩开湿发的画面,直觉不对,可惜感情上的事情她也不怎么懂,根本讲不出个理所当然,于是含糊着附和姜满棠一声,掀过这个话题。
姜满棠没把这晚发生的小插曲放在心上,自认为与展鹤之间的矛盾已经解开,翌日到时间来场馆训练时迎面撞见他,她没避开,点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正要擦肩而过了,展鹤突兀地叫住她:“等会儿。”
姜满棠奇怪:“什么事?”
展鹤从背包里拿出跟昨天一模一样的礼袋,递给她。
姜满棠受宠若惊:“你昨天给的我还没吃完……”
没等她讲完,展鹤强硬的把袋子往她怀里一塞,转身走的毫不留恋。
徒留姜满棠再原地愣了会儿,拆开封口一看,除了零食和运动饮料,还有一盒创可贴。
昨天训练结束,她跟郭婷抱怨鞋子太磨脚,后脚跟破了皮,疼得厉害。原来,被他听见了吗?
姜满棠说不清道不明此刻的情绪,仿佛碳酸饮料喝多了,胸口不由自主的冒气泡,又酸又甜的。
既然展鹤向她示好到这份儿上,她也没理由继续硬气下去了。当晚训练结束,篮球队临时通知开会,姜满棠先去更衣室换掉训练服,跟郭婷她们打过招呼后返回一楼找展鹤,问他要不要她等。
展鹤刚从场上下来,大汗淋漓,正在背包里翻找毛巾,没有第一时间给她回应,倒是周围那一群男生像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身一样,倏然全部散开,躲得远远的。
姜满棠:“?”
什么情况。
她长得很像怪物吗。
展鹤脱掉运动服外套,上衣只有一件圆领白色卫衣,领口被嶙峋锁骨撑起,单薄衣料下隐约可见肌肉轮廓,他仰头擦汗时脖颈线条拉扯的格外流畅,突起的喉结性感的不得了,再配上一张清秀的脸,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小神仙。又纯又欲,反差感十足。
可惜姜满棠早就勘破他的本性,哪怕被他用一双雾蒙蒙的眼睛盯着,心里仍旧波澜不惊。
她又问一遍:“需不需要我等你一起回家?”
展鹤将毛巾挂在一旁的架子上,拧开杯盖喝水。
他眼皮耷拉着,睫毛投下的阴影遮住眸光,可姜满棠知道他自始至终没看自己,不知道高傲个什么劲儿,她好不容易挤出来的那点耐心彻底耗尽,脸一黑就要走,展鹤及时开腔,慢悠悠地,听上去并不走心:“真正想等的人是不会问的。”
姜满棠:“……哈?”
她的眼神逐渐变得诡异,上下扫视一圈展鹤,发现还是那张熟悉的精致皮囊,没有任何异样。她否定了“鬼上身”的猜测,纳闷他怎么突然变得阴阳怪气的,难道又在拿她寻开心?
姜满棠表情扭曲一下。
“好,我不问了。”
说着,抬脚准备往观众席走。
展鹤乜她,继续用半死不活的虚弱语气道:“说你一句就急了,果然不是真心实意的。”
“……”
姜满棠头皮发麻,实在受不了他茶香四溢的作派,举双手投降:“训练真的很累,我现在浑身没力,找个地方坐着等都不行吗?”
展鹤沉默着看向她,眸子里水光潋滟。
姜满棠背脊一激灵,被他楚楚可怜的样儿恶心到了。
赶在他再次开口前,姜满棠及时打断施法。
“好好好,我哪里都不去,就在这儿等。”
她一抻裤腿,坐在篮球架底部的台子上。
为表诚心,她紧紧抱住他脱掉的外套,满眼写着:这下你满意了吧?
展鹤挑眉,目的达成,如她所愿的消停了。
马上到开会时间,队员们三三两两的往教练所在的地方靠拢,展鹤向祁宏打个手势,示意他先过去,然后将水杯塞进书包一侧网兜里。
俯身时,他无法避免的与姜满棠拉近距离,少女衣服上残留的洗衣液香味儿涌入鼻端,勾的他心尖一颤,像极了那天他情不自禁触碰她发丝后带来的悸动,下场就是那晚他翻来覆去睡不着,顶着黑眼圈,精神恍惚的上完第二天的课,等晚上再见到她,症状才减缓一些。
姜满棠似乎天生有这样的好本事,什么都不做便让他神魂颠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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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鹤没着急直起身,侧脸看她,仗着姜满棠没注意自己,丝毫不压抑眼底翻涌的情愫,一开口却是截然相反的命令口吻:“开完会,我们去小吃街。”
姜满棠晚饭吃得很饱,训练间隙还有他送的零食填肚子,这会儿完全没有吃夜宵的想法,干脆直接地拒绝:“你自己去。”
展鹤一扯嘴角,意味深长道:“行。”
“……”
一个字,轻而易举让姜满棠感到惊悚。
不知道展鹤今晚哪根筋没搭上,一套丝滑连招显然把姜满棠弄出了心理阴影。恰巧周围有同学经过,见他俩待在一起,好奇的往这边瞥,姜满棠突然变成一只炸毛的兔子,赶在展鹤茶言茶语之前抓紧找补:“去去去。你闭嘴,别说了。”
展鹤从鼻端挤出一声哼,装出来的那抹受伤神色在一瞬间消失不见,下巴尖微抬,眼皮病恹地耷拉着,薄唇轻抿住,带着一种游刃有余的淡然,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中。
变脸比翻书还快。
姜满棠最讨厌他这样子。
永远高高在上。
永远骄傲自得。
永远满腹诡计。
分明看清他的算计却无能为力,这种任人支配的感觉让姜满棠不爽极了。她抱着他的衣服兀自生了一会儿胖气,不知不觉中,思绪逐渐跑偏——
展鹤用的是哪个牌子的洗衣液?
好好闻呀。
姜满棠捧起衣服,凑近嗅,感觉是一种类似薄荷叶散发出来的味道。
淡淡的,却很凌冽。
混杂着被太阳照射后的温暖气味。
独一无二。
之前看小说里经常形容这是初恋的味道。
姜满棠觉得太扯,这会儿又觉得有那么一点道理。
记住一个人,最先记住的就是他身上独特的气息。
印象足够深刻的时候,如同拥有了超能力,在茫茫人海中也能精准捕捉到他的存在。
譬如现在。
姜满棠后知后觉的从衣服里抬起脸,猝然对上展鹤震惊与羞赧掺半的眼神。
这一幕实在太诡异,两人大眼瞪小眼半天,一时之间都失去了反应能力。
乌鸦拖着一行省略号嘎嘎叫着从姜满棠头顶飞过,一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她疯狂摆手企图解释,着急忙慌中,牙齿不小心磕到舌尖,紧接着是一阵钻心的疼,她斯哈斯哈地倒吸冷气,看着展鹤显然误解了什么的样子,急得泪珠打转,可愣是说不出一个字。
展鹤见她反应如此强烈,目光变得更惊悚了。整个人表现的像是个被轻-薄的小媳妇,不由自主地倒退两步,皱着眉睨她:“你,这是在干什么?”
姜满棠:“……”
问什么问。
他难道没长眼睛,看不见吗。
她对天发誓心里没鬼,思想和行为都清清白白,单纯是因为担心台子上的灰尘弄脏这么贵的外衣才选择抱进怀里,绝对不是趁他不在偷闻他的味道啊啊啊啊!!
姜满棠的内心世界稀里哗啦崩碎一地,脑袋疯狂思索该先灭展鹤的口,还是自己赶紧找一条地缝藏起来。
显而易见的是,不管采取什么措施,都无法挽回她社死的事实。
展鹤嘴一瘪,表情逐渐臭屁,还带着一丝不太容易被察觉的难为情,类似于“哥知道自身魅力强大,但你也别如此迷恋哥”的意思。
姜满棠的舌头顿时疼得更厉害了,她边瞪着他边小口抽气缓解,内心祈祷展鹤最好只是开玩笑,而不是真的误会她对他有非分之想,否则她真的会选择跟他同归于尽。
可惜,天不遂人愿。
在惹姜满棠崩溃这件事上,展鹤过往战绩可查,如今已经强大到没有对手。
只见展鹤碰了碰发烫的耳根,伸手将衣服抽离她的怀抱,抖开褶皱后穿在身上,然后一脸漠然的,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瞟向她,看似嫌弃,实则有些娇羞,责怪的语气听上去莫名透着一股放纵的慈祥感——
“私下不管你对我有什么越线的想法,我一概不追究了。但这是在公众场合,还请你收敛一点。如果被其他人看见你抱着我的外套闻个没完,我的清白还要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