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想更懂你[先婚后爱]》
1. 01
立夏一过,宁州的气温逐渐攀升,傍晚时分下了一场雨,水汽蔓延,比白天舒适几分。
君庭酒店大堂中央立着一块牌匾一一“恭贺寿星谢开源老先生八十华诞大寿”。
今天是生日宴,现场布置得很喜庆,随处可见的横幅寿桃,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谢家在宁州有一定的声望,今晚出席的宾客大多来自商政两届,非富即贵,哪怕谢家如今有没落的迹象,该给的薄面不会少。
主桌附近,一阵寒暄客套。
“老爷子身子骨还是那么硬朗,百岁大寿可别忘了邀请我啊。”
谢开源笑容爽朗,连连应下,眉宇间却有数不尽的愁思。
那人又道:“清黎真是越发漂亮了,这位是江家大公子吧,真是一表人才,两位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话音落下,一声轻嗤传来,谢清黎就在江星也旁边,听得一清二楚,她脸上始终挂着浅笑,像是没听到那声暗讽。
说白了,这场生日宴就是变相的相亲大会。
四年前,谢家试图开阔海外市场,不曾想投资接连爆雷,损失高达数百亿。
集团元气大伤,股票一跌再跌,再加上这两年经济不景气,谢家早已今时不同往日。
无人力挽狂澜,只能寻找外援。
可天上不会掉馅饼,商人都重利,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帮忙。
如果有一门姻亲,那就不一样了。
江家和谢家是世交,两家都是以地产、酒店、旅游、航运等业务为主,有竞争也有合作,如果江家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拉一把谢家,谢家八成能摆脱眼前的困境。
恰好,两家都有适龄婚配的子女,再加上谢开源亲自出面,江家也有了联姻的念头。
谢清黎和江星也从小认识,两人的生活轨迹完全不一样,联系不多,今天这场生日宴,双方均在场,也是长辈打着培养感情的旗号让他们多多相处。
宴席正式开始,宴会厅的灯光很快暗了下来,没多久,有舞者登场。
谢清黎在忽明忽灭的灯光中显得异常平静,她目视前方,可若仔细一看,才会发现她双眼无神,完全是游离的状态。
旁边坐着的江星也翘着二郎腿,前几天的一头黄毛已染回黑色,今天难得穿了一件白衬衫,偶尔跟着音乐哼两句,怎么看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这时,手机叮咚一声。
江星也喜笑颜开,捧着手机给人回信息。
只要不傻,都能猜出手机的另一端是个异性。
连伪装都懒得敷衍。
季惠芷看到儿子这副不着调的模样,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到底人多,也不好公然责怪什么,只能私底下暗暗提醒,“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别惹你爸不高兴。”
江家人都在,坐在谢开源右手边的正是江舜华,年过半百,一身中山装,气质儒雅,紧邻着的是他的二儿子江屿年,年仅二十四,目前在江氏集团担任副总。
值得一提的是,江屿年并非季惠芷亲生,他五岁时被领回江家,一直在江老爷子身边养着。
节目无趣冗长,谢清黎不想久坐,也不愿逢场作戏,找了个借口离席。
从卫生间的隔板里出来,谢清黎站在盥洗台前,用纸巾擦拭手上的水珠。
梳洗镜里头的自己妆容精致,为了这次生日宴,她盛装出席,身上这条缎面连衣裙是养母付静湄帮她挑选的,香肩和锁骨裸露在外,盈盈一握的细腰展露无遗,端庄不失大气,今晚确实收到不少瞩目。
可这并不是她想要的。
时候尚早,谢清黎不急着回去。
君庭大厦整栋大楼高达70层,底座的15层为酒店,再往上均为写字楼,部分楼层对外出租,每层都有一个开放的观景台。
沿着过道一直往前,再拐个弯就到了。
大抵是夜色清冷,这里来往的人并不多。
晚风习习,犹如和煦的春风,总算吹走了心头的一丝烦闷。
正在这时,手机铃声响起,是闺蜜盛怀夕的电话。
“我看到微博热搜了,沈竹语今晚走红毯,一堆脑残粉在夸她漂亮,我看也就那样,跟你比简直天壤之别。小太妹一个,要不是傍上江星也,她现在还在跑龙套呢,就会仗势欺人,娱乐圈里头都传遍了。”
沈竹语,二十六岁,出道多年,演过很多小角色,近两年资源不错,当过几部古偶剧的女主,积攒了不少人气,前阵子刚拍完一部古装热门IP的大制作。
网上风评一般,野模出身,目中无人、插足、耍大牌这些字眼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出现在营销号的热搜博文中。
“等她下了红毯,肯定跑到江星也那,没多久又有新闻爆料出来,当红小花好事将近,深夜留宿富二代男友家中,到时候又有一堆人来骂你,说你横刀夺爱。”
相比于盛怀夕的义愤填膺,谢清黎就显得平静许多,“人家正在交往,任谁都不喜欢有人横插一脚。”
她并不想充当第三者,也不想和江星也纠缠不清。
可这个世上,偏偏最多的就是事与愿违。
盛怀夕骂骂咧咧,“这种人渣到底有什么好?桃花债满天飞,前女友都能组成一支足球队,经常泡夜店酒吧,烂黄瓜一根,我都怀疑他有HPV!”
谢清黎忽然轻轻笑了一下,“倒也没那么夸张。”
盛怀夕越说越气,“不是,你家里人有病吧!这不明摆着火坑吗?还要你往里跳,安的什么心?真不把你当亲生的看待!,”
火坑为什么还要往里跳,是啊,谢清黎也想不通。
这里是商厦中心,晚上八点左右,写字楼依旧灯火通明,城市主干道上,川流不息,谢清黎却无暇欣赏眼前的夜景,语调也显得漫不经心,“你忘啦,我本来也不是亲生的。”
两岁那年,亲生父母在一场意外中去世,也就是那一年,她被谢家收养。
“那也不能这样,好歹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就算要联姻,也得挑个人品过得去的吧。”
而江星也,私生活混乱,一个游戏人间的浪子,二代圈里都传遍了,这样的人,注定不会成为良配。
谁摊上谁倒霉。
这段时间,每每经过书房,谢清黎总会听到几声叹息,爷爷为家里的生意操心过度,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几岁。
原本花白的头发几乎全部变白,双鬓染上风霜,精气神也大不如前。
因为不想眼睁睁地看着谢家几十年的基业毁于一旦。
谢彦宏和付静湄在外接连碰壁,平日里来往密切的“知己好友”不是有事,就是闭门不见。
不得已,就想出联姻这个法子。
数一数二的豪门世家高攀不起,门第太低的又看不上,一来二去,只有江家最合适。
豪门联姻,并不稀奇,身边就有不少的例子,有些无关情爱,纯粹是为了利益结合。
谢清黎说不上抗拒,不求两情相悦,也盼着对方积极上进,为人诚恳,平平淡淡的度过一生也是挺好。
如果对方是江星也,她不愿。
哪怕江家跟她承诺过,会让江星也断了外头那些风流债。
谢清黎压根就不信,浪子会回头?痴人说梦。
可是她没有拒绝的权利,在谢家生活了二十多年,衣食住行样样不差,养父母对她关爱有加,温暖治愈了她的童年,这些疼爱都不是假的。
她不是白眼狼,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家里的生意一落千丈。
既然享受了优渥的生活条件,就要拿出同等的筹码进行交换。
筹码就是,她的下半辈子。
被束缚在精心编织的牢笼里,一言一行约定在不成文的规矩中,犹如提线木偶,毫无生机可言。
水雾蔓延,逐渐模糊视线,滚烫的泪珠无声滑落。
谢清黎仰起头来,眨眼,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没听到回话,盛怀夕也猜出谢清黎心情不佳,很快安慰道:“阿黎你别灰心,我看你爷爷平日里对你挺好的,说不定还有转机。”
不想让好友听出异样,谢清黎找了个借口匆匆挂断电话。
往天上一看,一轮明月躲在乌云身后,风一吹,乌云散开,也露出原本的样貌。
皎皎如镜。
忽然,滚轮打火机摩擦的声音响起。
谢清黎下意识循声望去,只见休息区的藤椅上坐着一个男人,一身黑色西装,左胸前别着一块三角口袋巾,像是刚刚出席完某个商务场合。
他的坐姿慵懒惬意,银色腕表下的肌肤冷白,修长的指间夹着一根烟,漫不经心的举止,也掩盖不了身上优雅出众的风度。
特别是这张脸,骨相十分优越,当他抬眼时,视线深邃平缓,犹如山间晨雾,朦胧静谧,很容易让人深陷其中。
似乎在哪里见过,却一时间想不起来。
猝不及防的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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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让谢清黎微怔,刚才过来时,并未发现对方的身影,在这期间,也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
再看男人慢条斯理的动作,显然在这待了一段时间,谢清黎忽然觉得自己是一个扰人清静的不速之客。
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自己的通话。
但这副失态,显然被人看在眼里。
谢清黎很快调整好情绪,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收回去。
她不喜欢在陌生人面前流露出柔软的一面。
只是泛红的眼眶,依旧出卖了此刻的心情。
“夜里风寒,小心着凉。”男人的嗓音低沉,又出奇的好听。
或许是他的气质过于清冷矜贵,明明平静的关切,都像是纡尊降贵的施舍。
春夏时节交替,位于亚热带地区的宁州,也逃不过气温忽冷忽热的变化。
谢清黎衣着单薄,确实感觉到几分寒意,她微微敛眸,挂起落落大方的笑容,“谢谢这位先生关心,我很快就回去了,”
她从小跟在付静湄身后,接受了太多世家礼仪的规范培养,也出入过很多社交场合,耳濡目染下,早已懂得审时度势。
所以,此刻并未显得局促。
“既然不想笑,又何须勉强。”
这是他今晚说的第二句话。
那一瞬,谢清黎心跳一滞,人生在世,喜怒哀乐常伴,如果连情绪都不能发泄出来,未免太过憋屈。
可惜,终究是不能。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姐,你去哪了?怎么还没回来?”少年的声音焦躁不安。
是谢思卓,养父母的亲生儿子,比她小七岁,姐弟俩虽然不是亲生,但关系一直都很好。
“我现在回去,不用担心。”
电话挂断,周遭又安静下来,谢清黎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礼貌使然,她向男人点头致意后才离去。
还没回到宴会厅,倒是在走廊上和谢谷沁不期而遇。
对方挽着高雅的发髻,衣服是CHANEL夏季最新单品,手上还拎着一个铂金包,价值几十万,贵妇姿态十足。
谢谷沁先开口,脸上难得的温柔似水,“星也见你一直没回来,还特别担心,现在看见你人没事,我也就放心了。”
真要担心,又岂会不出来寻找?
谢清黎只觉得好笑。
谢谷沁又兀自感慨起来,“我都看出来了,星也特别在乎你,人长得又不差,那张脸可不输明星,做事也周到,还特别尊重长辈,人品样貌哪哪都好……”
剩下的话还没说完,已经被谢清黎打断,“既然姑姑觉得好,不妨让初意嫁给江星也,有谢家和周家关照,初意一定会幸福的。”
周初意是谢谷沁的独生女,从小被当成掌上明珠,性格蛮横无理,稍微有点不如意就要死要活。
谢谷沁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她本意就是过来看戏的,再顺便奚落几句,哪曾想这个寄人篱下的拖油瓶竟然敢顶嘴,眼下也装傻充愣起来,“可惜我们家初意没这福气,再说了,哪有妹妹跟姐姐争夺的道理。”
争,这些年还少过吗?
谢清黎唇角轻勾,嘲讽的意味明显。
谢谷沁选择性眼瞎,一想到这拖油瓶要嫁给浪荡子,心情又舒畅起来,还语重心长道:“星也年轻气盛,爱玩不懂事,但也没关系,不是什么坏毛病,等结婚了,心就收回来了。”
今天的生日宴,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对外公布两家即将联姻的讯息,想必用不了多久,就会提上日程。
谢清黎红唇微启,“姑姑信吗?”
谢谷沁当即接话,“自然是信的。”
只不过,任谁都听得出没有几分信任可言。
不远处,付静湄的出现,及时制止了俩人的谈话。
宴会结束已是九点,在诸多长辈的要求下,江星也亲自开车送谢清黎回家。
结果车还没到半路就停了,江星也扬起下巴,言语有几分露骨,“你是跟我走?还是自己回家?选一个,其实多一个人,我也不介意。”
谢清黎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强忍着恶心,语调逐渐变冷,“就不打扰江少的雅兴了。”
推开车门,谢清黎走得义无反顾。
打车很顺利,今天早已筋疲力竭,谢清黎无暇欣赏沿路璀璨的街景,眼睛半阖,忽然有一瞬间,她清醒过来,终于想起那个男人是谁。
2. 02
黑夜中,银顶迈巴赫驶上高架桥,不幸的是,现在依旧处于出行高峰期,橙红色的汽车尾灯连成一长串。
许正则不禁懊恼,生怕耽误老板的时间,但这条已是最优路线。
趁着等待的空隙,许正则抬眼扫了下后视镜。
后座的光线昏暗,蒋今珩正闭眼假寐,西装外套搁在一旁,领带未系,白衬衫的扣子开了两颗,与白天沉稳内敛的形象差别不大。
可不知为何,总感觉气压有点低。
今天傍晚有一场生物医药合作峰会在君庭举行,蒋今珩作为特邀嘉宾出席,许正则作为助理也一同前往。
结束时间在八点,按理说,应该及时前往下一个目的地,可老板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在观景台驻足,之后的事他就无从得知了,也无从猜测。
“蒋总,陈总他们在梵月等您,万德集团的梁总也在,梁总作出让步,打算六个点签下协议,合同今晚就出来,到时候发您邮箱上,您看,还要不要过去一趟?”
许正则把收到的最新消息及时汇报。
后座的男人眼帘未抬,淡声发布号令,“不用。”
事已成定局,不必花费时间周旋。
许正则深知这个道理,在某个分叉路口下高架,往九河湾的方向行驶。
九河湾位于滨海大道,依山傍海,这里的绿化几乎做到极致,道路两侧的树干高大挺拔,郁郁葱葱,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所过之处,生机盎然,整洁清亮。
如果是白天,沿着盘山公路往上走,可以看到无边无际的蔚蓝大海,在太阳光的照耀下,海面波光粼粼,仿佛镀了一层金光。
今天是工作日,蒋今珩一般住在九河湾,这是他的私人住宅,距离公司四十多分钟的路程。
一幢新中式园林别墅,庭院开阔,灯火通明,蒋今珩刚上二楼,一通电话就打了过来。
是陈砚洲,他的发小,年少时一同出国留学,又一起共事,联系颇为密切。
“现在才几点?不来梵月喝几杯?”
蒋今珩单手解衬衫的扣子,口吻很淡,“时候不早了,已经到家了。”
陈砚洲语气调侃,“你最近怎么回事,打算休养生息为相亲做准备了?我听说,你妈正在物色世家大族的千金,其实用不着那么麻烦,只要你开口,多少人上赶着一一”
“中旅合作开发的新能源项目谈妥了?”
这世上或许没有闲人,谈了一桩生意,还有下一桩。
这人就是这样,跟他聊八卦,他总能扯到正事上,当真是无趣。
陈砚洲都嫌他扫兴,“项目书还在走流程,八字还没一撇呢,人生在世,总要及时行乐。”
他们这帮发小,都出自高门世家,只要不是二世祖,都有一定的产业。
白天忙于工作应酬,到了晚上,也有放松的时候,通常都是在梵月吃喝玩乐。
陈砚洲没把自己当机器人,该享受就享受。
寥寥几句,一通电话结束。
陀飞轮腕表随手搁在茶几上,发出清脆的闷哼,在静谧的夜晚尤为突兀。
蒋今珩从浴室里出来时,已是二十分钟过后,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黑发,睡袍的领口敞开,精壮紧实的胸膛隐约可见,腰间的带子松松垮垮的系着,随性又倜傥。
他在阳台上点了一支烟,这里视野极佳,往远处眺望,视线中是漆黑的海平面,夜里正在涨潮,依稀可听闻浪花正在拍打岸边的礁石。
窸窸窣窣的虫鸣声,宛如天籁之音。
宁静的夜晚,心情本该愉悦,蒋今珩此时的内心倒是少有的烦躁,脑海里有一双泛红的眼眶挥之不去。
一一
早上九点的COSEE集团总部,人来人往,忙得像打仗一样。
这是一家时尚公司,每天都要接待各界人士,其中不乏知名企业家、业界精英、运动名将,当然,更多的是明星。
谢清黎留学回国后通过社招入职,半年才转正,作为一名时尚编辑,每天都要审核、编排、校对文稿。
今天也不例外,工作繁忙,加班已经是常态,晚上九点,才堪堪忙完,收拾好桌面,谢清黎准备下班。
看眼手机,才知道季惠芷两个小时前发来几条微信。
季伯母:【阿黎,实在是抱歉,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昨天星也没把你送到家,跑去开会了。这孩子也真是的,工作再忙,也不能扔下你不管啊。】
季伯母:【你放心,我已经训过他了,他跟我保证,下次再也不敢了,一定会好好对你。】
季伯母:【我让他今晚跟你赔礼道歉,你什么时候下班?我让他过去接你,一起吃个晚饭,年轻人嘛,有什么误会一定要当面说开了。】
昨天晚上十点,盛怀夕发了几张图片给她,江星也在小区门口对着沈竹语上下其手,旁边还有路人经过,俩人熟视无睹,似乎一刻也忍不了。
宁州的娱乐周刊也有相关报道,谢清黎不信季惠芷不知道江星也昨天晚上干了什么。
信与不信,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当妈的,总会偏袒自己的亲生儿子。
微信还是要回的。
季惠芷几乎秒回,表示知道她在加班,已经让江星也动身,还有几分钟就到公司楼下。
谢清黎都没来得及开口拒绝,正好付静湄打电话过来,她静静地听着,到后面,越发深感无力。
“妈妈,一定要去吗?”谢清黎还是不死心。
付静湄轻柔的话语传来,“阿黎,长期加班对身体不好,饮食也不规律,妈妈不想看到你这样。家里的公司有不少岗位,总有一个适合你,等你将来结了婚,也是要学习管理和经营,你要早做打算。”
温柔刀,最致命。
短短几句话,就要插手她的工作。
谢清黎握紧手机,有苦说不出。
那头传来一声叹息,仿佛带着无尽的忧愁,“阿黎,不要任性。谢家再不济,也不会任人欺负到头上去,妈妈知道你受委屈,但这只是一时的,等过了艰难时期,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艰难时期有多久,恐怕遥遥无期。
谢清黎强忍着喉咙酸涩的冲动,“好,我知道了妈妈,我会听话的。”
电话挂断,过了几秒,谢清黎整理好情绪,面上清冷高傲,又恢复为无懈可击的状态。
江星也当然不会亲自过来接人,而是派了司机,俩人昨天刚刚加上微信,对话框里,一句话都没说。
谢清黎上车后,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水味,味道很大,不像是劣质香水,但绝不是她喜欢的气味。
她六点多的时候吃过简餐,明明没吃多少,此刻却有呕吐的冲动。
谢清黎降下车窗,任由夜风灌进来。
一路上都很安静,她没问目的地在哪,司机也没有告知的打算。
微信叮咚几声。
思卓:【姐,我下飞机了,咱俩一起走目标太明显,我给你订了明早飞伦敦的机票,那种人渣,我看一眼都嫌脏,不知道爷爷脑子里在想什么,我都安排好了,给你找了间公寓,你放心住着,很隐秘,谁也找不到。】
思卓:【被人发现也别怕,咱俩还可以去丹麦,或者瑞典,再不行,就跑到南极!我不信爷爷能找到你!世界那么大,总有咱俩的容身之处。】
思卓:【我卡里有一百万,咱俩省着点花,能撑个一年半载,就算家里断了信用卡也没关系,我可以去打工,去端盘子,我人缘也不差,借点钱不成问题。】
思卓:【……】
思卓:【那么久不回我,难道被我感动哭了?】
十八岁的少年,心思敏感,哪里家里人不说,也不好糊弄。
谢清黎总算回了一句:【不用,事情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糟糕,你在英国好好读书,不要分心。】
下一秒,电话就打了进来。
少年的声音很急切,“为什么不肯跟我走?我的计划天衣无缝,姐,你相信我!”
谢清黎从来都知道,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她轻轻地笑了,语气温柔,“不是不信你,而是没有这个必要。我还要上班呢,无故旷工,是要被扣钱的。”
谢思卓更急了,“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在乎那破工作!你都要被人卖了!我现在马上回国带你走!”
谢清黎及时制止他,“不要意气用事,你还要上课,爷爷要是知道你回来,肯定会责怪你,先听话好吗?还没到订婚的地步,要真有那天,我肯定跑得比谁都快。”
温柔的话语,逐渐抚慰少年焦躁的情绪。
可谢思卓还是不信,“你骗我。”
“我骗你干嘛,谁愿意拿婚姻做赌注?好啦,我这边还有事,你先回学校,记得收敛点脾气,和同学好好相处,不要让我担心。”
“……好吧,那你有事一定要告诉我。”
“好。”
那头才不情不愿地挂断电话。
晚风轻柔,总算抚平心头的缺口。
到地方后,谢清黎才发现目的地是梵月俱乐部。
这是宁州最高档的商务会所,光是入会费就高达上千万,宁州不缺有钱人,可有钱也不一定能进去,还要有足够的权利。
这里提供一流的国际化服务,涵盖世界各地美食,宁州的知名企业家都喜欢在这里宴请宾客或商务应酬。
谢清黎第一次来,才知道这里头的门路那么多,仿佛别有洞天。
由侍应生带路,穿过富丽堂皇灯火璀璨的大堂,再到古香古色的庭院,沿路都是昂贵的绿植,每一处都由专人精心呵护,翠绿、茂盛、雅观、别致。
到达指定的包厢,金丝楠木雕刻门半掩,里头嬉笑的声音无处遁形,少说也有七八个人。
谢清黎知道,不是单纯的吃饭。
然而,进去后,谢清黎还是高估了江星也,里头坐着一群公子哥,几乎每人身边都有女伴,浓妆艳抹,或清淡素雅,兴许对她的到来表示惊讶,都不约而同看向门口。
谢清黎身上还是白天上班那套,白衬衫,铅笔裙,六厘米的尖细高跟鞋,典型的职场穿搭,温婉知性,特别像都市白领。
海藻般浓密柔顺的长发披在脑后,她的妆容清丽,明媚大气的五官没有一丝笑容,不管是穿着还是气质,都与现场格格不入。
而江星也正抱着沈竹语坐在羊绒沙发上,俩人举止亲昵,旁若无人地进行法式深吻。
谢清黎被迫欣赏了一分钟,耐性也在逐渐缺失,正欲转身走人,江星也叫住了她。
“谢清黎,别摆着一张死人脸,记住,是你谢家在求人,姿态要放低些。”言语轻蔑,完全没有给谢清黎面子。
谢清黎硬生生停了下来。
旁边有几道声音传来。
“这就是谢家的养女啊,听说一直养在深闺中,我还以为是很丑不敢见人,没想到那么漂亮,身材还那么好。星也,你福气真好!”
一帮人在嘻嘻哈哈。
“是啊,娶个漂亮老婆,也不亏。”
江星也啧了一声,却也没制止这帮人,“瞎说什么,我老婆在我怀里呢,你们悠着点,别惹我家宝贝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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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竹语面色绯红,十分娇俏,说话嗲声嗲气的,“讨厌。”
再看眼谢清黎,眼神带着讽刺。
江星也很受用,揉揉她的脑袋,又把视线落在谢清黎身上,从上而下一一扫过,最后落到那双笔直纤细的小腿上,还可真别说,简直白得发光。
这腿,够他玩好几年。
送上门的女人,哪有不睡的道理。
可惜这女人太不识好歹,不过不急,有的是机会。
包厢里乌烟瘴气,各种气味夹杂在一起,谢清黎眉头微蹙,指尖泛白,实在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多待一秒,“如果没有其他事,那我就先走了。”
“急什么小美人,这里有很多好玩的东西,想不想试一试?”一道轻佻的声音响起。
谢清黎认识对方,百汇集团的二公子,纨绔子弟一个,最不缺的就是花边新闻。
狐朋狗友这个词,也不是没道理。
“抱歉,我恐怕要扫了各位的雅兴。”谢清黎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
江星也最看不惯谢清黎这副清高的样子,一个养女,寄人篱下的野鸡,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呼小叫。
“你大可一走了之,不过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嘴长在别人身上,出了这个门,他们说了什么,我可管不着。”
话里话外都是威胁。
谢清黎猜到后面会有什么小道消息传出,无非是谢家的养女目中无人,眼高于顶之类的话。
以谢家目前的处境,无疑是雪上加霜。
谢清黎无声一哂,“江大少爷想怎样?”
“不怎样,听说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给我们跳支舞吧。”江星也点了一支烟,很是无赖,“这个不难吧?”
谢清黎确实会这些,付静湄从小就把她当成大家闺秀来培养,不管将来能否用得上,都要一一学习。
提高修养培养情操的技能,此刻要供人取乐。
谢清黎脸色苍白。
“要求别太高嘛星也,弹首钢琴曲就好了,帮我提高一下艺术熏陶。”
“大提琴也可以啊,这对于谢小姐来说,肯定轻轻松松啦。”
“好期待呀。”是女人的声音。
谢清黎指尖泛白,如果注意观察,可以发现她的身体有细微的颤抖,谢清黎有自己的底线,谢家也有风骨,这种不入流的要求,断然不可能答应。
她轻轻勾唇,皮笑肉不笑,“江大少爷既然有佳人作陪,我就不打扰了,等我到家,会和季伯母说一声,谢谢江大少爷的款待。”
真要传出去,两家的颜面都不好看,爷爷也不会坐视不管。
谢清黎也不管这帮人的脸色怎么个臭法,干脆利落地转身,开门,步伐从容不迫。
身后,江星也满脸阴鸷,气急败坏地往门口砸了一个高脚杯,嘭的一声,杯子摔得四分五裂,一帮人都被吓了一跳,大气不敢出一声。
谢清黎权当没听到,按照记忆,沿着来时的方向行走,最近好像特别爱下雨,青灰色的夜空里,细雨绵绵,沁着丝丝寒意。
下到一楼,要穿过庭院,或者沿着弧形长廊回到大堂,谢清黎不想走远路,而是选择直接漫步到雨中。
她也可以找侍应生借一把伞,但实在没这个必要。
她没那么娇生惯养,这点小雨,不足为惧。
可是老天爷似乎存心要跟她作对,不知道是加班太累导致疲惫不堪,还是新买的高跟鞋太硌脚,总之没走几步,脚下一滑,谢清黎摔倒在地。
那一瞬间的疼痛太过剧烈,眼泪不由自主地流出来。
好在摔得不算太狼狈,只是屁股着地,没有四仰八叉,谢清黎在原地静静坐了几秒,想尝试着起身,奈何有心无力,实在是起不来。
正当她想再次蓄力时,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或许很漫长,又或许没几秒,总之,一双铮亮的皮鞋出现在她身旁。
雨似乎又大了,下一秒,冰冷无情的雨雾被隔绝在外,谢清黎下意识抬头,看到了那张无可挑剔的脸。
明明是死亡角度,可他的五官依旧立体深刻,似乎从哪个角度观望,都没有一丝不堪,男人撑着一柄黑色直骨伞,神情在夜色中显得讳莫如深。
他穿着蓝色衬衫,黑色西裤,质地考究,垂感很好,一看就是使用上等面料。
还是昨晚那副风度翩翩的模样。
“需要帮忙吗?”蒋今珩伸出右手,极具绅士涵养,他居高临下地望着这个女人,眸中带泪,明艳姣好的脸庞略显苍白虚弱,乌黑蓬松的长发沾染着湿气,颇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
美人娇俏,容易惹人怜爱。
谢清黎大脑嗡嗡作响,及时从游离的神态中抽离出来,她垂眸,想独自起身,却发现依旧不能,“……好像脚崴了。”
那只手的主人正在下蹲,离得更近了,谢清黎甚至能看清他手腕上的青筋,以及结实有力的小臂。
那只手,骨节分明,修长清瘦,极为好看,犹如上好的羊脂玉,温润白净。
谢清黎在心里权衡了两秒,索性把另一只高跟鞋也脱了,一手拿鞋,一手搭上男人的掌心,他似乎没费什么力气,轻轻松松就把她拽了起来。
他的掌心带有一层薄茧,干燥温热,谢清黎呼吸都变轻了。
确认她能站稳,蒋今珩才松手,礼貌又客气,“能走吗?”
有时间缓冲,那股疼痛感似乎正在削弱,谢清黎轻轻莞尔,“我可以的,谢谢你,蒋先生。”
蒋今珩稍怔,让人分辨不出是惊讶还是了然,他唇角有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你认识我?”
3. 03
谢清黎点点头,并未否认,“在财经周刊上见过蒋先生,上面有您的照片,您当时在做采访,一篇关于助力宁州多元化发展的报道。”
由南方财经报道发行,而南方财经隶属政府机构,这种重大采访,通常会选择当地的龙头企业。
“嗯?”
“那篇报道我看过了,现在还印象深刻。”
蒋今珩面不改色,似乎又有几分意味深长。
纸媒逐渐没落,财经周刊每期发行数量在逐年递减,谢清黎难得订阅了几期报刊。
两个月前,她在为某知名企业家的采访做功课,翻阅报纸的无意中,发现了蒋今珩。
这个名字其实不陌生,蒋信集团的太子爷,宁州首富之孙,恐怕无人不知。
谢清黎也早早听说过对方,但也仅此而已。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蒋今珩的真容,西装革履,严肃又正经,可能是印刷失真的缘故,他的五官稍显朦胧,却依旧难掩清隽贵气。
那张脸,有令人过目不忘的资本。
谢清黎不记得自己当时注视了多久,只记得昨天晚上是俩人的初次见面。
而今天凌晨,她鬼使神差上网搜寻蒋今珩的百度百科,可惜查到的信息寥寥无几。
因为他鲜少在公开场合露面,也鲜少接受采访。
宁州的八卦论坛上,倒是有挺多网友在热议蒋今珩,说他温文尔雅,深沉内敛,颜值丝毫不输当红小鲜肉,又帅又多金,犹如天上的明月高不可攀。
有人吵着要看照片,而向来神通广大的网友,竟然无一人提供高清正脸照,不是侧脸就是照片太过模糊,根本无从辨认。
短短的两次见面,谢清黎觉得蒋今珩并非如传闻中的高不可攀,他似乎是个热心肠,两次见面都有在关心她。
谢清黎不会认为自己有多特殊,只当是巧合。
对方出身名门,接受过高等教育,品行端正,周到体贴,大方无私,换做是其他人,他也会伸出援助之手。
不论如何,她都会把这份恩情放在心上。
谢清黎抬眸,也意识到男人很高,她没穿高跟鞋,堪堪与男人的肩膀平齐。
她不得不仰望,可能是哭过的缘故,此刻的双眸尤为清亮,宛如星辰,“正式介绍一下,我叫谢清黎,很高兴认识蒋先生,也多谢您的帮助。”
“你好,谢小姐。”蒋今珩微微颔首。
现在似乎不适合寒暄客套,连握手都免了。
谢清黎光脚踩在大理石砖块上,一股凉意从下往上蔓延,再加上雨雾浓厚,她很快打了个冷颤,脚底也不受控制地蜷缩起来。
此刻的妆容,肯定也花了,兴许还会很丑。
心中又不禁懊恼,这副模样,实在称不上是淑女,不知道会不会给对方留下不好的印象。
蒋今珩何其敏锐,向过道上的侍应生招手,吩咐对方拿双轻软舒适的鞋子过来,视线向下,很快发现谢清黎的脚踝上有明显的淤青,与周围白皙细腻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
“谢小姐,你的脚受伤了,方便走路吗?”彬彬有礼的询问,让人如沐春风。
谢清黎想说不方便,因为她刚刚确实是在逞强,不止是脚踝,脚底也在胀痛。
脑海里在快速思索可行方案,思来想去,只能自己走,因为她不可能让蒋今珩背她走,亦或是抱着她。
俩人刚刚正式认识,还没熟到那个地步。
她也不敢,没有那个胆子。
再者,男女授受不亲。
但自己走,也有再度摔倒的风险。
谢清黎咬了下唇,想到一个折中的办法,她深呼吸,请求的话语中带着小心翼翼,“我可以自己走,但脚还痛着,我怕摔倒,蒋先生可不可以让我扶一下?”
一时没人接话,时间仿佛静止了几秒,或许又很短暂。
谢清黎内心百转千回,这好像也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要求吧。
终于,蒋今珩短促嗯了一声。
谢清黎松了一口气,离得近了,男人身上那股松木沉香的气息越来越重,像是陈年佳酿,带着天然的吸引力,让人不自觉想靠近。
谢清黎有自己的定力,刻意拉开半步的距离。
蒋今珩垂眸,并未错过这点小动作。
须臾,侍应生及时赶到,她十分细致,主动蹲下,想帮谢清黎换鞋,一双小羊皮浅口单鞋,款式简单,做工却很精细。
谢清黎从小到大养尊处优,可也没有让人伺候穿鞋的习惯,她很快礼貌性地拒绝了,并且弯下腰来,迅速把鞋穿好。
侍应生也没走,负责帮她拎高跟鞋。
穿上平底鞋,的确舒服很多,谢清黎又暗自懊恼,早知道就让侍应生扶着她走,可蒋今珩已经大大方方地伸出胳膊让她借力,她也不好拒绝。
说过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
好在还隔了一层衣衫,算不上直接接触,男人体热,掌心下的肌肤有一股热源在慢慢传递。
谢清黎撩起耳畔的乱发,精致小巧的耳朵裸露在外,在明亮的灯光下,依稀可见有一层淡粉。
蒋今珩提醒,“小心脚下。”
怪她选了一条路面不平的小径,稍有不慎,就会跌倒,也不是没有优点,这里景色很宜人,处处都是芳香。
“好。”
“先去处理脚伤。”
他很贴心,俩人步伐几乎一致,她知道,蒋今珩是在迁就自己。
谢清黎忽然觉得惶恐,堂堂太子爷,肯定日理万机,他把时间放在这种小事上,不知道会损失多少财富。
“会不会耽误蒋先生的时间?”谢清黎很有礼貌地问一句。
“不会,”谢清黎看不到对方的神情,只听到他的嗓音带着温润的笑意,“现在是下班时间,可以自由支配。”
所以,不算耽误,谢清黎总算没有心理负担。
俩人都不知道,身后紧紧跟随的侍应生,内心早已波涛汹涌,恨不得立马掏出手机拍照,因为这场面属实罕见。
不,应该说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她在这里干了三四年,听说过许多八卦和桃色新闻,唯独没有关于蒋今珩的,顶级豪门继承人,身份何等尊贵荣耀,容貌还是一等一的好,多少女人明里暗里想扑上去。
奈何大少爷冷漠无情,万花丛中过,愣是片叶不沾身。
这得是有多大的意志力和克制力。
而今天,僵局忽然被打破。
她看到了什么?!
她甚至怀疑眼前这一幕是假的,再睁大眼睛,定神几秒,她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这是真的。
大少爷亲自撑伞,为身旁的女人遮风挡雨,他的伞甚至倾向了女士这边,开口的嗓音也低沉温柔。
俩人并排而走,背影和气质都极佳,很养眼,明明没有过多的肢体接触,可空气中似乎冒起了粉红泡泡。
关系肯定非比寻常。
她倒是想拍照,也想和人分享,奈何职业素养摆在这里,大少爷的私事,她岂敢四处散播。
这里有专门的休息室,里面配有药箱,还有一个私人医生,谢清黎没想到那么周全。
她听从医生的指令,乖乖脱了鞋坐在丝绒沙发上。
简单检查过后,问题不大,脚踝扭伤,有淤青,没有起包,冰敷即可。
医生的手法很专业,谢清黎感觉不到疼痛,她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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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地坐着,眼神没有四处乱瞟,直到手机铃声打破宁静。
蒋今珩单手抄兜,在休息室里接起电话。
似乎是公事,男人大部分时间在听,偶尔陈述几句,也是简约明了。
谢清黎还是怕耽误他时间,虽说是下班时间,但以蒋今珩的级别,八成是在这里应酬,酒桌上的周旋,可不是简单的吃喝玩乐,费时费脑还伤神。
这通电话大概长达五分钟,等他的电话结束,谢清黎咬了下唇,斟酌着开口,“蒋先生有事就去忙吧,我这里没什么事了。”
蒋今珩静静盯了她一瞬,神色依旧从容。
他的确有事,合作还没谈完,中途走人不合礼数,但到了他这个位置,很多事情都可以变得合理且自由。
他没作解释,吩咐侍应生照顾好她才离去。
谢清黎目送他的背影,等人影消失在门口,她下意识攥紧沙发椅套,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一闪而过。
其实没什么好处理的,谢清黎静静等待冰敷结束,听完医生交代注意事项,也该走了。
脚着地,疼痛感几乎没有。
谢清黎上班出行有一辆代步车,奈何今天摊上一堆事,她的奥迪车还在公司的地库放着,现在要回家也不难,打个车的事。
她熟练地点开打车软件,这里寸金寸土,有着最繁华的商业街,打车不是一件难事,正想下单,刚刚帮她提鞋的侍应生笑容满面地走过来。
“谢小姐,蒋总安排了专车送你回家,很快就到了,您暂且等一等。”
一辆迈巴赫从泊车位驶出,稳稳停在梵月俱乐部门口。
侍应生很贴心,及时上前为她打开车门。
谢清黎愣了半响,最后矮身坐到迈巴赫后座中,司机是一位上了年纪的中年男人,技术很稳当,对路况也尤为熟悉,迈巴赫平稳又匀速地汇入车流中。
楼上某个包厢内,蒋今珩站在落地窗前,静默点了一根烟。
陈砚洲走到他身旁,很是好奇,“在看什么?”
蒋今珩答:“夜景。”
“夜景有什么好看的?”陈砚洲打趣,“怎么能跟美人相提并论?”
蒋今珩扫了他一眼,烟雾缭绕中,他的神情显得不真切。
刚才他中途离开,出去的时间未免太长,陈砚洲觉得不对劲,也找了个借口离开,正好在走廊上看见蒋今珩“助人为乐”的一幕。
同时也引来一干好友,各个瞪大了眼睛翘首以盼,跟活见鬼一样。
“谢家现在就是个烂摊子,资金链断裂,欠了一屁股债,银行都不肯放贷款,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他们这帮人消息灵通,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一清二楚。
陈砚洲饶有兴致地盯着好友,“怎么,你要去当那个冤大头?”
他甚至怀疑,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偶遇,哪有那么巧,偏偏就让蒋今珩碰到。
被称作“冤大头”的男人轻轻笑了,不答反问:“雪中送炭,该怎么还?”
一一
车内有一股须后水的味道,清冽干净,跟他的主人一样。
谢清黎不懂车,但也知道车内饰极为豪华,都是花重金打造,低调内敛,不张扬,很舒服。
她原本打算回市中心的大平层,车到半路,又改了主意回锦东园。
一路都很顺利,等车停在别墅门口,谢清黎没急着进去,礼貌致谢,“谢谢您,也请您替我谢谢蒋先生。”
李叔笑了笑,“不用客气,赶紧进去吧。”
谢清黎回到卧室后,在浴缸里泡了半个小时的澡,她擦干头发,坐在床上玩手机,没多久,房门被敲响,看到是付静湄,她并不意外。
甚至在意料之中。
4. 04
迈巴赫不稀奇,但车牌号是五个八的迈巴赫绝无仅有。
而不久前,这辆车光明正大地经过岗亭,又到家门口,很难让人忽视。
往常这个点,付静湄已在睡梦中,但近段时间烦心事太多,她的睡眠质量直线下滑,几分钟前刚从书房里出来,从佣人口中得知女儿今晚在家,又得知是被人送回来,不免要过来问几句。
谢清黎穿着真丝睡裙,素净的脸蛋白皙透亮,她双手抱膝,显得乖巧文静,“妈妈,有什么事吗?”
付静湄在她床边坐下,没有揣着明白装糊涂,“刚刚是蒋信集团的蒋先生送你回来?”
“不是,”谢清黎摇摇头,“是蒋先生的司机。”
付静湄又问:“你和蒋先生认识?”
谢清黎点点头,没有说是今天才正式认识,只答:“蒋先生人很好。”
付静湄抓住重点,“蒋先生很关心你?”
谢清黎又点头,“我今天摔倒了,他扶我起来,还让医护人员照顾我。”
这是实话,没有夸大其词。
“伤到哪了?”
“脚崴了,现在已经好了。”
似乎只是一次助人为乐的举动,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足以用露水情缘来定义。
付静湄望着女儿恬静的容颜,沉思几秒,“你今晚见到星也没有?”
“见到了。”谢清黎稍作停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他约我见面,还带了其他人。”
这个其他人,就差没点名是沈竹语。
江星也那些花边新闻根本瞒不住,就算季惠芷想买通娱记,也总会有人为了流量爆料。
付静湄当然知道江星也不成器,可是没办法,眼下只有江家能解燃眉之急,如果还有其他选择,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但这个念头在下一秒就被否定。
她抓着女儿的手,柔声安抚,“妈妈也不想让你受委屈,但是你要知道,我们这样的门第,牵扯到太多的利益,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就连我跟你爸爸,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幸运的是,付静湄和谢彦宏情投意合,相敬如宾。
不幸的例子也有一大把。
一股摇摇欲坠的无力感再度袭来,谢清黎只觉得头皮发麻,呼吸困难。
付静湄没有久留,回到卧室,丈夫还没睡,他正在看书,察觉出妻子神情不对,一声叹息传来,“阿黎是个好孩子,又何必去逼她。”
“家里的情况,你我都心知肚明,不到万不得已,我怎么可能舍得让阿黎嫁人?”付静湄性格要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操持着公司和这个家,外头一堆看戏、奚落、怜悯、不怀好意的目光,她忍不了,可也只能陪笑、迎合。
眼泪已经被逼出来,她的声音颤抖又铿锵有力,“房地产前景不好,集团一度亏损,只要能拿下西部地区新能源开发这个项目,集团就可以借此机会转型,到时候一切都会好起来。”
谢家资金链断裂,想要拿下这个项目,还得靠江家拉一把,两家合作,风险平摊,比较稳健。
前提是,让谢清黎和江星也订婚。
想到江家之前模凌两可的态度,谢彦宏愁容满面,没再劝阻。
一一
隔日一早,谢清黎洗漱好下楼,餐厅里有一道甜美的声音响起,进去一看,果然是周初意,不知道在跟谁煲电话粥,瞧见是她,神色更加兴奋。
谢清黎没理会。
这个点,家里的其他人估计在公司,周初意偶尔回谢家小住,经常睡到日上三竿,没个正经工作,吃喝玩乐倒是很在行,不是逛街喝下午茶,就是在周游世界。
现在八点多,这个点能起来,实在是罕见。
俩人没有血缘关系,周初意也对她养女的身份耿耿于怀,平日里说话基本是夹枪带棒。
谢清黎没有热脸贴冷屁股的癖好,默默吃着蟹黄包,今天要出外景,她需要提前到现场。
这边,周初意已经挂断电话,眼珠子骨碌碌转,稍后装作不经意间提起,“我听外公说,咱们家最近快有喜事了,先恭喜姐姐啦。”
这声姐姐,一听就很假。
谢清黎猜到是什么,其实本来就不该心存侥幸的,在渺茫的希望面前,任何的举动都显得徒劳且多余。
不用她问,周初意也会幸灾乐祸地如实告知,“外公已经让人挑日子了,打算让你和星也哥订婚,估计就这几天的事。其实我觉得星也哥也没那么差劲,长得蛮帅的,家世又好,算起来,还是咱们家高攀了呢。”
谢清黎没接话,周初意又兀自道:“他们家人都挺喜欢你的,你嫁过去,肯定不会受委屈,就算有什么,外公也会给你撑腰的。”
她当然知道江星也风流成性,嫁过去准没好日子过,老公不着家守活寡倒还好,怕就怕在江星也在外头染了什么病传回来。
那才是要命。
她又不傻,哪怕再讨厌谢清黎,眼下也得先把人稳住了,要是谢清黎被吓跑了,这门婚事安到她头上去怎么办,那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谁曾想,谢清黎直接无视她,慢条斯理地用湿毛巾擦手,再起身离去。
周初意心里堵了一口气,恶狠狠地拿起刀叉吃肉,她倒要看看,谢清黎还能风光到什么时候。
外景拍摄不难,难就难在配合,公司这边的所有准备工作已经妥当,可左等右等,愣是没等到人。
打电话过去催,对方总有几套说辞,一会儿说是身体抱恙,一会儿说堵车,又嫌弃天气太好太晒,不宜出门。
在镜头前光鲜亮丽的大明星,私底下也有阴晴不定难搞的一面。
譬如迟到早退、对布景和服饰妆造挑三拣四、矫揉造作耍脾气、还有仗着名气大或背后的资本大佬对现场的工作人员颐指气使的,在时尚圈里都传遍了。
而今天来拍摄杂志的明星叫吴蓁蓁,名气很大,十年前,凭借一部仙侠剧火遍大江南北,跻身一线,后面也出过大爆品,就是可惜,近两年来急于转型的作品口碑一般。
网友说,她没有了当初的灵气,也没有了对演艺事业那份敢打敢拼的初衷。
上午十一点,商务车姗姗来迟。
众人或多或少都松了一口气。
车门被推开,吴蓁蓁踩着平底鞋下来,脸上未施粉黛,看起来气色不佳,确实像是身体抱恙,谢清黎没想到,后面还跟着一个沈竹语。
对方穿着纯白色连衣裙,她身型纤细娇小,长着一张甜妹脸,笑起来的时候清纯可人,被众多网友称为国民初恋。
沈竹语不是今天拍摄的主角,会出现在这里,八成是冲着她来的。
事实证明,谢清黎没猜错,拍摄间隙,沈竹语不知何时走到她身侧,明明几分钟前还是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这会儿倒是楚楚可怜起来,不愧是混娱乐圈的,擅长演戏。
还茶里茶气。
她说:“谢小姐,求求你,把星也还给我。”
江星也出手阔绰,沈竹语自从跟了他之后,资源一度飞升,拿下好几部电视剧的女主角,还代言了知名高奢品牌,想要的商务,隔几天也会送到她手上。
经纪人私底下跟她说,让她牢牢抓住这个靠山,她也是这么想的。
甚至还想嫁入豪门。
她厌倦了娱乐圈的尔虞我诈虚与委蛇,也厌倦了在片场拍戏的日子。
风吹日晒雨淋的,还要熬大夜,好几个月都要和外界切段联系,跟坐牢有什么区别?
圈子里不少女明星都傍上了大款,凭什么她不可以?
当个豪门阔太太,可比当明星轻松多了。
她年轻貌美,多少人对她垂涎已久,就连江星也,也特别迷恋她的身体。
所以,沈竹语不想放过眼前的大好时机。
谢清黎很冷静,“沈小姐,你恐怕找错人了。”
“我今天就是来找你的,你和星也联系太多,我没有安全感。”沈竹语强调,“你这样相当于第三者,会背负骂名的,我的粉丝都知道我有男朋友,只是我们俩个没有公开而已。”
无缘无故,第三者的屎盆子就扣了上来。
“沈小姐,请你自重,我自始自终都没有插足过你的感情。”
沈竹语净身高一米六,谢清黎比她高了小半个头,直视她的眼睛时,还要垂眸,“为什么你不公开恋情?”
谢清黎多么希望,能把这件事情闹大,利用舆论的压力,兴许她就不用嫁给江星也了,哪怕嫁给江屿年,也好过江星也。
俩兄弟的行事作风完全不一样,一个花天酒地声名狼藉,另一个勤勤恳恳积极上进,简直天差地别。
谢清黎清楚是什么原因,江屿年身份敏感,他的母亲早逝,也没有外家援助,没有任性的资本,凡事只能靠自己。
而江星也始终有人兜底,才养成了恣意妄为的性子。
沈竹语被噎住,恋情当然不能公开,会掉粉、掉商务、掉代言、掉名气,她还没有到无视流量的地步,自然要固粉。
“我是明星,不公开当然有不公开的道理,总而言之,你离星也远点。”一个养女,又不是什么名副其实的大小姐,沈竹语用不着怵她。
可俩人面对面站着,气质和容貌完全不是一个档次,沈竹语再怎么高傲,无形中,气度也矮了一截。
谢清黎听完也没什么情绪变化,“我对江星也无感,沈小姐有这功夫,还不如多劝劝你的男朋友,如果你们能结婚,那是再好不过。”
这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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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好像就是这样,女人总是喜欢为难女人,明明她是受害者,却总有人来要求她做这做那。
沈竹语知道,豪门不是那么好进的,最难过的就是门第这一关,她出身农村,文化水平有限,空有一些无关痛痒的名气,哪里够格。
她听不出谢清黎话里的真挚程度,眼下倒是被这番话气到,“如果有用,我就不会来找你了。”
谢清黎实话实说,“可是你找我也没用。”
她没有话语权。
沈竹语当场僵住,“……”
谢清黎还要整理素材,没功夫和沈竹语闲聊,很快投入到工作中。
一连两天,她都住在星河天地,周末也打算住这,周五傍晚,被谢开源一通电话叫回家。
七点左右,家里正式开饭,一家人坐在一块,谢开源也宣布正事,“阿黎,下个月初五是个好日子,我和你江爷爷商量好了,打算让你和星也先订婚,感情可以慢慢培养,这段时间,你们多多接触。”
今天是农历三十,离初五不剩几天了。
心里有一根弦,在这一刻断了。
谢清黎静默几秒,勉强牵起嘴角,“好。”
当天晚上,谢清黎辗转反侧睡不着,以至于第二天中午才起,她不想待在家里,订了一张前往南城的高铁票。
南城是一个沿海三线城市,距离宁州一百五十多公里,这里的自然环境宜人,谢清黎喜欢在海边追逐日落,也喜欢在宁静的早晨,吹着舒适的海风在退潮时赶海。
家里人没有刻意隐瞒她,南城是她的故乡,可惜她被收养时年纪太小,早已记不清从小生活居住过的地方。
可她每次来南城,都有一股归属感和亲切感。
谢清黎在市区逛了一圈,累了就回酒店休息,第二天早起去赶海,玩了一上午也不嫌累。
本来是订了下午三点的返程高铁票,吃午饭时听到隔壁桌的客人在感慨普安寺的菩萨很灵,家里儿媳成功怀上二胎,还说今年运气特别好,儿子升职加薪,很快就能还清房贷。
谢清黎想起来,普安寺在这一带很有名,求什么都可以。
她心血来潮,忽然很想拜一拜,便把下午的高铁票退了。
普安寺在市郊的一座山上,因为游客众多,政府特意开通了一条线路,出行有大巴,谢清黎到地方时,下午四点的太阳还很刺眼。
她出门比较急,没做防晒措施,瞧见景区门口有个大爷在卖编织草帽,摊位前一个人也没有,瞧着怪可怜的,她过去买了一顶,帽檐宽大,足以挡阳光。
离寺庙还有一段距离,需要徒步过去,谢清黎跟着人流走,庄严肃穆的庙宇坐落在眼前。
正在这时,有一行人从大门口出来,他们当中大部分都穿着衬衫西裤,一看就是生意人。
而生意人,也讲究风水迷信。
下一秒,谢清黎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主要是他的身型太过挺拔耀眼,相当于鹤立鸡群的存在,实在很难令人忽视。
偏偏气质又沉稳清冷,那是上位者特有的淡漠疏离。
似乎看着他,就会被不由自主地吸引。
是蒋今珩。
大概是太过意外,以至于忽略了心跳加速的频率。
而那边,男人侧头,深远的视线隔空而来,谢清黎猝不及防和他对视上,心跳在这一刻尤为剧烈。
好像最近都在频繁偶遇,可仔细数下来,也就两次。
谢清黎忽然很心虚,不知道会不会被误以为别有用心,毕竟以蒋信太子爷的身份,会引来不少女人趋之若鹜。
所以,在牵起嘴角礼貌致意之后,谢清黎及时别开视线,还特意绕远路一圈进大殿,跪在佛像面前时,她又心不在焉起来。
之后还是在心底默默许愿。
谢清黎虔诚地跪拜几尊大佛,还特意捐了香油钱,再出来时,已经是二十分钟过后。
古寺的庭院宽敞,种有不少香樟树,树冠尤为茂密,徐徐的清风吹过,有簌簌的声音传来。
而蒋今珩单手插兜站在树底下,那股闲适的姿态,看着就像是在等人。
谢清黎脚步蓦然停下来,脑海里忍不住猜测,他要等的是谁,男人还是女人,有什么事。
还没来得及细想,只见蒋今珩已经迎面而来,男人个高腿长,没多久就走到她的面前。
谢清黎都觉得恍惚,眼底微微亮起来。
“谢小姐,又见面了。”
一句简单的开场白,拉回谢清黎的思绪,她微微笑起来,“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蒋先生,真的好巧。”
蒋今珩也勾了勾唇,深邃的五官中,颇有几分耐人寻味,“谢小姐,你的脸色不太好,是碰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5. 05
常年身居高位的人,洞察能力必然不亚于常人。
谢清黎不奇怪他怎么会看得出,这两天晚上,她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眼泪都快流干了,眼底的乌青就是最好的证据。
哪怕她有心想掩盖,脸上的闷闷不乐也无处可藏。
不想表现得太明显,她展颜一笑,“没有,是昨天晚上没睡好。”
成年人擅长自我消化负面情绪,也没有跟人诉衷肠的道理,何况还是那种事,在蒋今珩面前,她会难以启齿。
紧接着谢清黎又道:“蒋先生今天是陪客户过来上香的吗?”
“嗯,顺便祈愿。”这客户是香港人,而香港风水学兴盛,街头的书店里摆着琳琅满目的宗教玄学书籍,而南城的普安寺颇负盛名,作为东道主,蒋今珩当然要投其所好,本来还要一块饮茶,他找了个借口推辞。
谢清黎没斗胆问他的愿望是什么,以他的身份地位,想要什么都轻而易举,又何须祈求神明,八成是家人顺遂平安之类的心愿。
然而,蒋今珩已经在问:“怎么不问问我求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似乎很犯规。
谢清黎目光茫然,有一瞬间,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很冲动,可还是被她无视了,挑了个中规中矩的答案,“蒋先生想说,自然会告诉我。”
话说完,她的呼吸变轻了,心脏还依旧砰砰跳着。
沉默了多久,蒋今珩也盯着她看了多久,大概有三秒,他神情未变,依旧深不可测,“走吧,我送你下山。”
谢清黎:“……”
话题戛然而止。
这人怎么这样?
明明是他先提起的,后面又不说了,好难懂。
这个点还有大巴往返,谢清黎没拒绝蒋今珩的提议,沉默地跟在男人身后,山林间的温度适中,不冷不热,清爽宜人,这里远离城市的繁华和喧嚣,很容易让人心旷神怡。
很快,蒋今珩带她走到一辆奔驰车旁,并打开副驾驶车门,他言简意赅,“上车。”
谢清黎怔了怔,“蒋先生开车吗?”
以他的地位,凡事何须亲力亲为,必然会有专属司机。
“怎么,信不过我的车技?”蒋今珩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谢清黎连忙解释,“不是。”
“是觉得惶恐。”她又把后半句说完。
包括方才,意想不到的是,蒋今珩竟然是在等她。
“你在怕我?”蒋今珩目光一沉,嗓音依旧温缓,“谢小姐,我也是个普通男人,有着喜怒哀乐,但还没有到喜怒无常的地步,不知道是我哪里冒犯到你,让你产生这样的误解。”
哪怕是询问,也是彬彬有礼如沐春风,三言两语中,谢清黎紧张的情绪得以缓解。
又谈何冒犯。
明明这人近在咫尺,伸手就能够到,可他却像一阵风,摸不着猜不透,在空旷的原野,转瞬即逝。
“你没有冒犯到我。”不知不觉中,她把’您‘改为’你‘,心里话也随口而出,“是你站得太高,我需要仰视才能看到你,可就算踮起脚尖,还是够不着。”
他太尊贵了,让人不得不敬重。
这番言论,蒋今珩又怎会不懂,“谢小姐严重了,你怎么知道,我不会俯身,亦或是低头。”
平静的湖面上泛起涟漪,正如她的心底,谢清黎不清楚其中的深意,她不懂也不敢懂,目光迷离着。
蒋今珩又道:“好了,太阳大,别傻站着。”
他在打开车门的同时,还用右手挡在顶棚上,以防她磕碰到头,他轻抬下巴,示意谢清黎过来,犹豫不到两秒,谢清黎弯腰坐进去。
距离倏然拉近,她又闻到一股淡淡的沉香味,还带着男人身上的荷尔蒙气息,谢清黎眸光微动,脸上有一层淡粉,不知是太阳晒的,还是心跳使然。
她不自在极了,想离远点,可副驾驶座就这么大,她能逃到哪里去。
没办法,只能深呼吸,呆呆坐着。
蒋今珩直视着她,从精致小巧的鼻梁到红润的嘴唇,稍后温声提示,“系好安全带。”
谢清黎如梦初醒,连忙系好安全带,只是这个动作多少显得手忙脚乱。
蒋今珩无声一笑,绕到驾驶座上发动引擎,奔驰轿车匀速驶出。
谢清黎嫌热,把草帽摘了,有清风从车窗灌进来,蓬松翘卷的长发在风中凌乱,她伸手别起耳畔的青丝,明晰素净的五官似有纠结之意,她性格还算开朗,话也多,可此刻却不知道该找些什么话题打破沉默。
这里是双向单车道,奔驰轿车很平稳,没有急刹的痕迹。
谢清黎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先听见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
是公事,男人戴着蓝牙耳机,大部分时间在听,偶尔说几句,语速平和,并不严厉。
接完一通还有下一通。
谢清黎只有一个念头,他好忙。
不知过去多久,又换了个人。
耳畔温润的嗓音明显变得宠溺许多。
“想要什么都可以,晚点到家,你明天再过来。”
谢清黎心脏一紧,莫名有股酸涩感,揪着安全带的指骨泛白,他有女朋友也不奇怪,要是没有,那才诡异。
殊不知,电话那头的蒋书颜有多雀跃,脸都快笑烂了,但她时刻谨记母亲的教导,出门在外要端庄有礼,她勉强克制住笑容,用手捂着嘴唇。
蒋书颜不太敢相信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哥哥这么百依百顺,又悄咪咪再确认一遍,“你说的,我今天拍什么都可以?”
身价千亿的神秘买家都是通过电话委托现场的助理竞拍,她倒好,直接跑到拍卖会现场。
蒋书颜本来是冲着红宝石钻石戒指来的,一看图录,发现那枚梵克雅宝的古董胸针也挺喜欢的,北宋汝窑瓷器也不错,可以摆在客厅,那幅木石图更是有收藏纪念意义。
还有好多好多,她都很喜欢,很想要。
就是可惜,她那点三瓜两枣的工资,以及每个月小几百万的零花钱压根买不了什么,只好求助自家哥哥。
蒋今珩懒懒嗯了一声。
蒋书颜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当然了,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蒋家小公主还是很懂得知恩图报的,“那哥哥想要什么?我帮你带。”
蒋今珩说:“不用,挂了。”
嘟的一声,干脆利落,蒋书颜一脸懵逼,还有一堆祝福的话没来得及说呢,电话就挂断了,实在是良心不安,不知道哥哥急什么,自然也不清楚电话那头发生了什么。
谢清黎:“……”
有点冷漠,这是跟女朋友说话的态度么?
也对,他不用迎合,都是别人迎合他。
余光里,是男人笔直端正的身影,他穿着考究的白衬衫,隐约可见有腹肌鼓起,分明又结实,谢清黎猜测,他平时很自律,工作繁忙,也不忘锻炼。
这时,蒋今珩偏头过来看一眼,“抱歉,谢小姐,刚刚在跟家里人打电话,占用了不少时间,我看时候不早了,谢小姐有没有在这边吃饭的打算?”
家里人?
女朋友也可以称为家里人,这是准备结婚了吗?
那她现在坐在副驾驶上是不是不太好?不应该?
他的女朋友会介意吧。
她又要被人骂小三?
谢清黎内心疯狂摇头,这样很恐怖。
没听见回话,蒋今珩也不恼,又耐心地问一遍,“谢小姐,一起吃个晚饭?”
谢清黎终于回神,“这……不太好吧。”
“为什么?”正好经过急弯,蒋今珩轻点脚刹。
谢清黎深吸一口气,抿唇,“你刚才是在跟女朋友打电话吗?”
有一声轻笑响起,很爽朗。
谢清黎目视前方,又觉得脸热,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原来是这样。”蒋今珩弄清她方才在天人交战什么,认真解释道:“不是女朋友,是我妹妹。”
“嗯,亲生的。”他又补充。
谢清黎为自己的胡思乱想羞愧不已,“……”
很尴尬。
“所以,谢小姐不用有心理负担,我单身,现阶段也没有来往密切的异性。”
谢清黎礼尚往来,“……我目前也单身。”
过几天之后,就不知是不是了。
蒋今珩微微颔首,“那谢小姐愿意陪在下吃一顿饭么?”
这是第三遍了,再不答应就说不过去了。
谢清黎点点头,“好。”
下山之后,从城郊到市区,还有半个多小时的路程,谢清黎推荐了一家粤系酒楼,味道很正宗,十分受当地人欢迎,还有别的菜系,也是有名的餐馆。
蒋今珩接话,“谢小姐似乎很熟悉这个地方。”
平时有空,或者不开心的时候,她喜欢一个人跑到南城,这里的街道,一草一木也印在心里。
沉思几秒,谢清黎没打算隐瞒,“嗯,这里是我的家乡,其实我不是宁州人,是谢家收养了我,养父母对我很好。只是偶尔怀念家乡,想来看一看。”
亲生父母早已不在人世,也没有其它亲戚,哪怕回南城,也没有一个固定的住所,她早就没有家了。
这是一个伤感的话题,不适合继续谈下去,谢清黎弯起唇角,语气轻快地转移话题,“这里的夜市很热闹,过了凌晨街上还有很多人,就是可惜明天还要上班,今晚没时间闲逛了。正好饿了,蒋先生想吃什么?”
前方是信号灯路口,奔驰轿车停在直行车道上,蒋今珩专注的神情有松懈之处,漆黑的瞳孔中,像是被墨水添了一笔,纯净,没有情绪起伏。
他说:“女士优先,听你的。”
“好。”
俩人到那家粤式酒楼,正值饭点,大堂里人满为患,楼上有雅间,谢清黎落座后,还忧心忡忡地表示,“这里环境一般,蒋先生会不会不习惯?”
蒋今珩深深地看着她,喉结滚了滚,“谢小姐不必思虑过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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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人不挑剔。”
这会儿忽然心烦意燥,想抽根烟缓解,又发现身上没带,下属正在返程路上,无人给他使唤,蒋今珩只好克制。
修长的手指轻扣玻璃转盘,蒋今珩拿起瓷白的茶壶,先给谢清黎倒了一杯茶。
“谢谢。”
一顿饭下来,俩人的聊天内容不多,围绕一些兴趣爱好,以及时事热点,不会枯燥,也不会深入涉及到对方隐私。
茶余饭后,也该回去了。
“蒋先生打算怎么回宁州?”按理说,吃完这顿饭,谢清黎就该告别了,乘坐高铁返回宁州,可她没有购票,但如果要买肯定能买到。
可俩人的目的地一样,一同回去,又有何不可?
她私心作祟,想要这股清风过境,多停留一段时间。
“直升机,谢小姐和我一起吧。”今天事情太多,短途开车也会使人劳累,蒋今珩安排了直升机过来。
直升机不需要跑道,对升降地形没有严格要求,出行很方便,缺点就是声音嘈杂。
回到宁州时,暮色早已降临,直升机降落在蒋信集团总部大楼的停机坪上,谢清黎下来时,蒋今珩还扶了她一把,轻轻握住她的掌心,又绅士的松开。
蒋今珩没有就此不管她,还安排司机先送她回家,大概是疲于奔波,谢清黎上车没多久,在迈巴赫后座打起盹来,她的意识朦胧,呼吸清浅,全然没注意到司机瞥了几回后视镜。
李叔没想到,还是上回那个姑娘,他是勤务兵,以前给蒋老爷子开车,后来老爷子去世,就转而给他家大少爷开车,他看着蒋今珩长大,清楚大少爷的为人,不会无缘无故送一位姑娘回家。
蒋今珩掀起眼皮,五官在忽明忽灭的光影中显得高深莫测,李叔老人家和他视线对上后,后面就不敢看了,还咳嗽一声,以此掩饰尴尬。
半个多小时的行程,到星河天地小区门口时,蒋今珩看向旁边的女人,还没醒,睡颜恬静安详,睫毛乌黑浓密,她的侧颜很美,五官柔和白皙,一分一厘都恰到好处。
就是没什么防备心,车上还有男人,半生不熟,竟也能睡得下。
他的唇角勾起,不知是欣慰还是愉悦。
蒋今珩是个正人君子,他没有把人吵醒,长指一按,迈巴赫车门自动打开,他下车时,正愁着不知道怎么办的李叔也跟着一块下去。
先前抽不上的烟,现在抽上了。
李叔看着他家大少爷点烟,特别合时宜地开口,“这下夫人和老夫人不用担心了,也不用再催了。”
蒋今珩年近二十八,这个年纪,该成婚了,偏偏一点动静都没有,家里人当然担忧,总想着给他物色合适的对象。
蒋今珩吸了一口,吐出来的烟雾随风而散,他单手滑动屏幕,人情往来或者工作事宜的消息需要回复,还能分心和李叔闲聊,“暂时保密。”
李叔表示为难,“恐怕瞒不了多久。”
他不爱上网,也知道豪门有诸多报道,正经的合作商务没人爱看,绯闻八卦倒是深得民众喜欢,可以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娱乐一下心情,所以总有不入流的狗仔深度挖掘争相报道。
蒋家和宁州几家重大杂志社打过招呼,不必担忧会乱写乱报,但他老人家疑心重,说不定附近就有杂志社的狗仔。
左看右看,并无不妥。
李叔心里纳闷,这是好事,为何要保密,转念一想,也不知道进展如何,感情够不够稳固,万一以后走不长远,也是空欢喜一场。
“你有两周没回家了,老夫人都在念叨你,原本以为你今天会回来,准备了一大桌子菜,没想到又落空了。”
老夫人喜欢热闹,家里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周天一到,子女要回家用晚膳,也算是聊表孝心。
蒋今珩确实有一段时间没回檀园了,他掸了掸烟灰,“明天回去一趟。”
此时的车里,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
谢清黎从睡梦中惊醒过来,身上的毯子随即滑落,她迷迷糊糊拿起手机,看到是江星也的名字,整个人都不好了,她不想接。
挂断,那头又不厌其烦地打过来。
谢清黎只好接起。
“谢清黎你搞什么?电话都不接,我告诉你,你不嫁也得嫁!”
谢清黎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只知道旁边没人,她深知这门婚事没有回旋的余地,可这会儿再度听闻,眼泪还是不由自主地流下来。
江星也报了一个地方和包厢号,“现在立刻给我过来。”
谢清黎拒绝,语气冷漠,“我不去。”
江星也冷笑一声,“现在九点钟,别跟我说你要睡了,少他妈来糊弄我!别给脸不要脸!”
谢清黎听不下去了,直接挂断电话。
下一秒,她忽然转头,模糊的视线里多了一道长身而立的身影,也不知道蒋今珩在车窗旁站了多久,听到了多少。
谢清黎彻底愣住,滚烫的泪珠更汹涌了,她倔强地扭头,不想让他看见。
6. 06
蒋今珩那会儿背对着车窗,听到一阵细微的动静后,他知道是谢清黎醒了,转身大步过去后,也恰巧听到隐忍哽咽的哭声。
蒋今珩身形微顿,没有再度上前,也没有再度观望。
他很懂,知道谢清黎扭头的动作意味着什么。
蒋今珩侧身看向车流,此时又点了一根烟,夜里有风,他抬手聚拢,淡蓝色的焰火在掌中跳跃,那张面无表情的冷峻面容在夜幕中尤为深刻。
李叔在一旁站着,看着他家少爷的背影,明显感觉到气氛不一样了,似乎有隐隐动怒的迹象。
看眼车里,也不知道这姑娘碰到什么事,哭得那么伤心,明明之前还好好的。
总不可能放任不管,正好身上有纸,他老人家没有特意请示,正要上前,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逼近,他没再往前。
只见他家少爷把那根没吸两口的烟掐灭,扔到就近的垃圾桶,再从他手里抽出纸巾。
蒋今珩这回没有犹豫,离窗边仅有一步之遥时停下,“谢小姐,先擦擦。”
谢清黎看到那只修长清瘦的手,迟疑两秒,拿过纸巾擦拭眼泪。
其实她后面没怎么哭,因为时机不对,场合也不对,可一想到那些,委屈就涌上心头,所以小小放纵了一会儿。
她擦干眼泪,眼睫还半湿着,又整理仪容,才肯扭头示人,“谢谢蒋先生。”
她在车上做了一个梦,现在梦醒了,她也该走了。
谢清黎推开车门,同时也听到蒋今珩在问:“谢小姐,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男人的目光流转在她身上,深邃,又令人捉摸不透。
谢清黎不知道该怎么说,她马上就要订婚了,说出来,会打扰雅兴,会羞耻、会难堪,以后似乎也没有见面的必要了。
家里人有心促成这门亲事,已经对外放出风声,谢清黎不确定蒋今珩会不会关注这些八卦,就算他知道,也要装作他不知道,谢清黎还想保留最后那点体面。
“没事,刚刚想起一些往事,所以情绪波动比较大,让你见笑了,我先回去了,谢谢蒋先生今天送我回来。”谢清黎站姿从容,笑容得体,“再见。”
这个借口很拙劣,蒋今珩压根就不信。
再微微颔首,谢清黎朝着小区大门走去。
“谢小姐,先等等。”
谢清黎回眸,蒋今珩已经从身后追了上来,俩人面对面站着,他的语气郑重,“我留个电话给你,有需要可以找我。”
谢清黎难得又迷茫起来,甚至有一种错觉,只要她说了,他就一定会帮忙。
谢家负债累累,少说也有几十亿,这不是一笔小数目,要怎么帮?
哪怕真帮了,她又该如何自处?
总有人背后称她为拖油瓶,她确实是,是负担,不值钱,也还不起。
难道要用身体?
这个荒唐的想法一闪而过,谢清黎蓦然脸红起来,很快又强迫自己冷静。
蒋今珩不是这样的人,他克己复礼,不会沉迷美色。
又有一道声音异军突起,万一呢?
“用手机记好。”
“啊?”
“或者你说,我记。”
谢清黎当然不敢让他记,动作先于思考,已经下意识掏出手机,蒋今珩报了一串号码,她也如实记下来。
还严谨恭敬地备注为‘蒋先生’。
蒋今珩总算放人,“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有点像对待下属。
不论如何,谢清黎如释重负,这回没人再叫住她。
而不远处,李叔望着年轻女人的背影,忍不住猜测,“她会打电话吗?”
蒋今珩也说不准,“先回去。”
谢清黎到家泡澡的时候,脑海里翻来覆去猜测蒋今珩那句话的意思,不知第几回翻到通讯录,盯着屏幕上的名字失神发呆,又默默放下,最终也没有拨打那个电话号码。
晚上入睡前,季惠芷打了一通电话给她。
碍于对方是长辈,对她也不错,谢清黎没有拒接,季惠芷在电话里头先是客套两句,随后才进入正题,让她后天晚上陪江星也一块出席商业酒会。
订婚在即,还让她抽空过来试礼服,为订婚宴做准备。
谢清黎如坠冰窟,身体都僵住,“……好。”
电话那端,季惠芷挂断电话后,看眼紧闭的房门,里头还有女人的欢叫声传来,不用脑子想都能猜到里面发生了什么,脸色顿时又难看起来。
而一门之隔,春光无限的暧昧还在延续。
地板上,散落着女士胸衣、百褶裙、男士短裤、外套、以及各种情/趣用品。
几分钟之后,床上终于安静下来,沈竹语其实没尽兴,又不好下男人的脸面,像之前一样冲着江星也一顿猛夸,夸完又忍不住想撒娇,“老公,明天陪我逛街好不好?”
江星也嗯了一声。
难得他这么顺从,沈竹语顿时喜笑颜开,胆子忽然大起来,“那你还会娶谢家那个养女吗?我上次看见她了,挺无趣的,没什么优点一一”
一番话被打断,江星也笑了,“笑话,我不娶她?难道娶你?”
他起身,提起裤子就不认账,先前的旖旎风光散得一干二净,“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进我江家的大门。”
沈竹语脸色大变,混了这么多年娱乐圈,她听过太多的污言秽语,有黑粉攻击她,她会开小号骂回去,能吵个三天三夜,有同行给她使绊子,她会买通黑稿尽数还回去。
到了投资商、制片人、导演这里,给她开黄腔,手脚不干净,却只能忍气吞声。
她的脾气向来不好,何况是这些不堪入耳的话,一时忘记表情管理,还直勾勾地盯着江星也。
不该抱有幻想的,这种花花公子,只是跟她玩过家家而已,可那又怎样,只要江星也肯给她资源,他娶多少个女人,她都不在乎。
“怎么,舍不得?”江星也回头看了眼她。
沈竹语能屈能伸,立马连滚带爬跑到江星也身旁抱住他的腰,“老公,我知道你是被逼无奈,没关系的,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可惜不行啊,被我爷爷知道了,我不好交代。”江星也轻捏她的下巴,又甩到一边,“滚吧,别让我再看到你。”
几分钟之后,一辆宾利从地库驶出。
季惠芷已然在发怒的边缘,“赶紧给我断干净!这段时间无论如何都要把心收回来,你爷爷说过,等你成家之后,会把他名下百分之二的股份转让给你,这个节骨眼上,你可得好好表现。”
百分之二的股份,一年的分红少说也有十几亿,普通人多少辈子都挣不来,季慧芷当然不嫌钱多,恨不得独吞整个江家。
她有一肚子怨言,“这个老不死的,一直偏袒那个私生子,你爸也是,现在公司的管理权大部分都在江屿年手上,你要知道,这一切本来都是属于你的,你可不能让江家的产业落到江屿年手上,到时候咱们母子俩可没有好日子过了。”
季惠芷不傻,知道江舜华有心栽培江屿年,说不定日后还会把继承人的位置传给他。
一个私生子,名不正言不顺,凭什么继承家业?
她咽不下这口气。
以前就被那个贱人压一头,难道现在又要看着她的儿子耀武扬威?
季惠芷绝对不允许。
偏偏儿子不争气,成日混在女人堆里,一堆莺莺燕燕,网红、明星、嫩模全玩了个遍。
季惠芷想着等他成家后,拿到股份,就有更多的话语权,儿子也会慢慢拉回正轨上,再加上有娘家撑腰,不怕争不过江屿年。
江星也耳朵都快起茧了,那些陈年旧事听多了也嫌烦,“妈,你别念叨了,早知今日,你又何必嫁给我爸?他的心压根就不在你身上,真是自讨苦吃,现在好了,连带着我也不喜欢。”
季惠芷一听又怒了,“那又怎样,你到底站在谁那边?我才是你亲妈,你爸出轨在先,说一千遍一万遍也是他的错!”
年轻那会儿,她对江舜华一见钟情,明知江舜华有女朋友也不在乎,像疯了一样着迷。
那时候不知天高地厚,总想着把人追到手,还动用家里的权利让江舜华娶她。
结婚之后,江舜华对她千依百顺,季惠芷一度以为自己很幸福,后来才发现,是江舜华善于伪装,等她察觉不对时,那个贱人已经生下私生子。
幸好老天有眼,让那贱人得了癌症,她病死那天,季惠芷前所未有地开心。
季惠芷忍不住苦口婆心道:“待会儿到老爷子跟前,你要好好服侍,装也要装出个样子来,明天好好到公司上班,妈这辈子就指望你了,你可别让妈失望。”
江星也难得没顶嘴,轻轻嗯了一声。
江老爷子年纪大了,又有三高,三天两头就病一场,昨天刚从医院回来,现在正在家里休养。
季惠芷看不惯这老东西,但也没办法,家里的话语权还在老东西手上,再加上娘家没落,她不得不低头。
母子俩回到江家老宅,一幢欧式风格的三层小洋楼,屋内亮如白昼,有人从大门里走出来,沿着石阶,步伐从容,他正在打电话,清瘦修长的身影融入在夜色中。
不是江屿年又是谁?
兄弟俩不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江星也摆着一张臭脸进门。
倒是江屿年接完电话后,和季惠芷打了声招呼,又冲着江星也道:“大哥,真是稀客呀。”
江星也很少回来,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人影,基本在外面花天酒地,要不是季惠芷偶尔让他回来刷存在感,他都不爱在这待着。
“滚蛋!”江星也额头的青筋突突跳。
江屿年并未受到影响,还轻轻笑了一下,“大哥脾气还是那么暴躁,我让人给你泡壶茶降降火。”
“神经病。”
江星也冷哼一声,径直走进去。
江屿年缓缓点了一根烟,脸上的笑意很明显,他的这位大哥,还是老样子,沉不住气。
一一
COSEE每个月会做一期关于企业管理者的特辑,从选题到策划、采访、选稿、出片、排版、审核、发行等等一系列流程下来,大概需要两个月的时间。
情况加急,一个月的时间也足够。
现在已经要为七月刊做准备。
谢清黎平日里负责明星组杂志的事宜,去茶水间冲咖啡时,听到同事在讨论特辑人选,一个熟悉的名字响起。
“这次的应邀嘉宾名单中又有蒋今珩,不知道他会不会接受采访?”
像这种知名上市公司的老总,每次都会出现在应邀名单中,可能不能邀请到,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好期待呀,听说长得很帅。”
“你们别期待了,人家堂堂太子爷,怎么可能上杂志封面?这种顶级豪门的富家公子哥都不会抛头露面的,咱们主编都请过好几回了,回回被拒绝。”
“也是,看来又是空欢喜一场。”有人意兴阑珊。
谢清黎心底有一个声音,是啊,他不会来的。
谈不上失望,有些人,注定不会有交集。
这时,小腹隐隐作痛,她的例假很准时,到洗手间一看,果然来了,连忙用上卫生棉条,谢清黎还有痛经的毛病,想到下午还要研究国内外时尚风向,她没再喝咖啡。
与此同时,蒋信集团总部办公大楼。
顶层总经理办公室中,蒋今珩站在落地窗前,轻掸指间,烟灰簌簌落下,砸在波斯羊毛地毯上,无声无息。
这里是宁州的CBD中心之一,放眼望去,高楼鳞次栉比,上午的阳光充沛,玻璃幕墙折射出金色的光芒,楼下车水马龙,行人匆匆,这里静谧无比,偶尔有航班经过上空,一切嘈杂的声音都隔绝在外。
不多时,有秘书敲门,提醒有一场会议将在五分钟之后进行。
蒋今珩拿起手机,从昨晚到现在,他的手机基本不离身,偶尔有重要会谈,也未曾静音,因为不想第一时间错过。
可始终没等来一通陌生来电。
几分钟之后,他到达会议室,聆听下属的报告。
傍晚六点左右,迈巴赫驶入铺满落日余晖的柏油路,不到一个小时的行程,还是李叔开车。
他老人家还记得昨晚的事,看眼后视镜,他家大少爷脸色平和深邃,和平日里差不多,实在是无从判断。
稍后,还是好奇心占上风,李叔问道:“今天谢小姐有打电话吗?”
后座的男人眼皮都没抬,“多嘴。”
李叔已经猜到答案,自顾自笑了笑,没再多问。
今天算家宴,蒋书颜还提前翘班回家,正跟她姑姑的女儿关亦绾热火朝天地讨论明星八卦,俩个小姑娘年纪相仿,都是二十出头,平日里爱追星,有很多共同语言。
瞧见门口有道熟悉的身影,都不约而同跑过去。
“哥哥,你回来啦。”蒋书颜嗓音清甜,还有几分奉承,毕竟昨天刚花了她哥哥小一亿,“我给你买了一对袖扣,改天记得试试。”
其实她有点多此一举了,她的哥哥,从来不缺衣物配饰。
衣服裤子是由知名老裁缝手工量身定做,每月都有新款,领带、袖扣、腰带、腕表都是顶奢品牌,光是衣帽间就有四百多平,搞得二楼只有一个主卧和书房,害得她每次过去小住都只能住三楼。
“哥哥,哥哥,我也想去拍卖会。”另一道声音更为殷勤,关亦绾听说蒋书颜横扫拍卖会后,特别羡慕,也想要点好处,正眼巴巴地瞅着自家表哥。
蒋今珩没作声,关亦绾莫名一怵,其实她平日里没那么胆大包天,因为自家表哥很少笑,很忙,高高在上,日理万机,虽然很少有时间陪伴家里人,但他待人接物是极好的,很少忽略别人的感受。
蒋今珩目光在俩人身上扫了一眼,“下次。”
“好呀!”关亦绾当即喜笑颜开。
蒋今珩先去看望奶奶,祖孙俩一块下棋,胜负未定,晚饭时间就到了。
蒋颂林,蒋家掌权人,今天刚从欧洲出差回来,他已年过半百,即便保养得当,长途奔波之后的脸上依旧有明显的倦意,他的妻子温可妤正在细心照顾他。
夫妻俩感情深厚,家里人当然清楚,此刻,一个单身小姑娘的心悄悄碎了一点,蒋书颜嘟囔了一句,“妈妈你偏心。”
温可妤手里端着一碗羊肚菌花胶鸡汤,笑容很亲和,“你呀,可以试着找一个知心的人。”
坏了,又开始催婚了,她才二十出头,自由自在的单身生活还没享受够呢。
蒋书颜嘴角一撇,有些不情愿,连忙道:“不了不了,哥哥比我大,更应该早点成家才是。”
蒋今珩淡淡瞥了她一眼。
蒋书颜大脑一个激灵,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这是妥妥的祸水东引呀。
这不是在坑自家哥哥嘛,昨天才收了哥哥的好处,现在不会要把那些珠宝、钻戒、胸针、瓷器通通还回去吧。
蒋书颜懊恼不已,连忙补救道:“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然而,温可妤已经转移注意力到蒋今珩身上,“我们家阿珩也是,可以找一个心仪的姑娘,妈妈这几天帮你物色了一个温柔贤惠的女孩,她也学过金融,跟你一样,在英国留学,不用担心没有共同语言。”
蒋书颜眼观鼻鼻观心,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那点负罪感也在慢慢降低,毕竟哥哥隔三差五就被催婚,她不提,妈妈和奶奶也会旁敲侧击。
果然,奶奶开始附和了,“有时间就去见一面,耽误不了你多少工作。”
关亦绾眼睛睁得老大,默默吃饭,不敢吭声。
老太太当然心急,又继续道:“我那老姐妹,都已经抱上重孙了,我上回见着那孩子,虎头虎脑的,很可爱,说话也利索。”
“咦,奶奶,你说的是方奶奶家的桥桥吧,哪里虎头虎脑了,明明是眉清目秀,他都上小学了,我记得有七岁了吧,说话当然利索。”
早就抱上重孙了好吧,还要拿出来念叨。
谢天谢地,终于被她逮住漏洞,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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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颜偷偷瞄眼自家哥哥,表示只能帮到这个份上了。
老太太丝毫没有为自己的记性差而惭愧,反而更来劲了,“是啊,都七岁了,你什么时候给我争口气?”
蒋书颜摊手,“……”
救命呀。
蒋今珩失笑,很是无奈,“您先别急,该来的总会来的。”
老太太明显生气了,“每次都这样哄我,我身体不好,指不定哪天就撒手人寰了,注定看不到你娶妻生子,只能把遗憾埋在土里。”
蒋书颜:“……”
又来了。
她掰着手指头数数,这是提了第几次来着?
同时也陷入沉思,奶奶今年八十岁,身子骨硬朗,能吃能喝能跳,一年上不了几回医院,不至于那么快撒手人寰吧。
“您别气坏了身子。”温可妤安抚老太太,又冲着蒋今珩使眼色,“阿珩,改天去见见那个女孩子,说不定有惊喜。”
蒋颂林当然是站在妻子这边,横眉怒目地盯着儿子。
蒋书颜左看右看,最后也只能默默心疼自家哥哥。
蒋今珩也回了个不卑不亢的眼神,稍后才道:“见面就不必了,我已经有心仪的女孩子,目前还在了解阶段,随随便便和别人相亲,这样对她不公平。”
得益于他真挚平淡的口吻,没有人会误以为是玩笑话或假话。
蒋书颜和关亦绾大眼瞪小眼,不是不信,而是觉得太过不可思议了!
温可妤喜出望外,蒋颂林就比较淡定。
老太太反应慢半拍,“真的?”
蒋今珩:“嗯。”
一一
隔天傍晚,夜幕降临时,谢清黎正好做完妆造出门,七点一刻,江星也准时过来接人,之前的剑拔弩张似乎不复存在,江星也明显对她客气了挺多,车上也没有那股庸脂俗粉的气味。
“咱俩都是被逼的,凑合凑合过得了。”路上,江星也来了那么一段,“你嫁给我也不亏,吃穿用度差不了,出门有专车接送,想包场就包场,上不上班无所谓,可比你在谢家过那种寄人篱下的生活好多了。我可是好心把你从火坑里拉出来,你别不识好歹。”
“只要你不惹我,该给的体面我会给你。”再怎么说,也得先把老爷子哄住了。
小腹有痛感袭来,例假第二天确实不好受,谢清黎咬了咬唇,没有理他。
江星也没上赶着惹人嫌,自顾自玩起手机来。
到地方后,谢清黎才知道酒会是在一艘超级游艇上举行,游艇一共有五层,崭新的白色外观,在五彩斑斓的灯光照射下尤为亮眼,它巍峨高耸,而最顶层,停着一架直升机。
有些记忆,随即串入脑海,那是她第一次乘坐直升机,体验感新鲜,回忆也可以称为美好,可此刻,却有密密麻麻的针,刺得她喘不过气来。
衣香鬓影,纸醉金迷,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香。
“什么表情?笑一下会死?”
江星也经常出席这种酒会,每次都带着女伴,人家可精明多了,逢人就陪笑,还会捧场,谁见到他,不得客气地称呼一声小江总。
而谢清黎就跟个傻子一样杵着,也就只能充当花瓶,好在这花瓶赏心悦目,江星也咽下那点不快。
谢清黎:“我笑不出来。”
“你别忘了,咱们俩家的项目还没谈妥呢,不想要了?”江星也没有跟进这些项目,多少知道一些。
又是这种威胁。
谢清黎只觉得心累,正好有人过来寒暄,谢清黎认识对方,是同一个留学圈子里的女孩,总算找到话题,也露出今晚的第一个笑容。
她身上是一条黑色方领长裙,乌黑的长发用一只水晶发簪盘起,除此之外,身上没有多余的配饰,这样简约大气的妆容,衬得她十分端庄优雅。
脚上是一双七厘米的高跟鞋,她的腰臀比极好,行走间,裙摆摇曳,风情万种。
脸上明媚的笑容,也透着一股公式化。
猩红的烟火在五彩斑斓的灯光下并不起眼,蒋今珩记不清这是今晚的第几根烟,晚风和畅,他微微眯起眼,直勾勾地盯着一个方向。
忽然,谢清黎若有察觉般抬眸,游艇第三层的沙龙区,几个年轻男女正在闲聊,她一眼就看到了其中的蒋今珩。
男人穿着一身黑,长腿交叠,坐姿慵懒,贵气却不减,他的半个身子隐没在黑暗中,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目光在空中交汇。
那双眼睛一如既往的深邃。
那一瞬间,一股心虚感油然而生。
谢清黎只觉得呼吸急促,心跳加快,下意识地往旁边挪开,和江星也拉开距离。
这点举动没瞒过江星也,不挽手臂也就算了,还刻意远离他,他是有多见不得人?
“谢清黎,你在干什么?”
谢清黎不敢直视蒋今珩,早已错开视线,低低说了句,“我想去洗手间。”
不正常。
江星也深深地盯着她,试图找到一点破绽,顺着谢清黎刚才的方向看去,楼上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他也懒得搭理谢清黎,随便由她去了。
游艇很宽阔,和大型酒店没什么区别,谢清黎沿着指路标找到洗手间,前不久才换的棉条,这会儿沾有不少血,好在小腹的疼痛感有所缓解,她在里面待了两分钟才出来。
盥洗台前,照亮一张略显苍白的脸蛋,好在今天化了淡妆,脸色也不算很差。
没多久,她按照原路返回。
高跟鞋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刚经过一个拐角,就看到蒋今珩站在过道的休息区,手里没有烟,像是专程在等人。
谢清黎顿时僵住,没再往前,她心跳特别快,俩人之间隔了七八米的距离,谢清黎却觉得很遥远。
而此时,过道上有一个漂亮的女人小跑过来,正热情洋溢地跟蒋今珩打招呼。
她敛眸,没再傻站着,转身换了一个方向。
马上就要订婚了,不该再招惹他的。
谢清黎在外面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吹海风,海面上波光粼粼,再往远处看,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身后,忽然有哭声传来。
“星也,求求你,别抛下我。”
江星也没想到,沈竹语跟个狗皮膏药一样粘着,追他追到游艇上来了,想抽根烟都不成。
“滚蛋,别缠着我!”他声音很不耐烦。
沈竹语泪流满面,“你别这样,我知道错了,只要你肯复合,我做什么都可以。”
昨天一分手,不知道谁走漏了风声,原本想要续签的代言忽然要换人,沈竹语当然不可能坐以待毙,因为对方跟她有仇,抢了她两个女主角,还在片场给她甩脸色。
可想而知,没了江星也,以后会有多难。
所以,哪怕是装,也要装下去。
“沈竹语,我未婚妻在这呢,别那么犯贱成吗?”
谢清黎听闻,转身看了眼沈竹语,她的妆容都快哭花了,皮肤问题也暴露出来,痘印和毛孔都很明显,远远没有上镜时那么光鲜亮丽,乍一看还有点可怜。
别人的私事,谢清黎不想管,转身欲要走。
而就在这时,沈竹语扑过去把江星也抱住,江星也嫌脏,也嫌烦,狠狠推了一把沈竹语。
那个方向,正冲着谢清黎,谢清黎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一股蛮力撞出去,她的身形趔趄,重心不稳,栏杆本就不高,最后整个人直接往后翻进海里。
“扑通”一声,溅起的水花并不大。
太过突然,周围都没有几个人反应过来。
沈竹语瞬间被吓傻了,整个人都语无伦次,“不是我……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
如果不是谢清黎挡着,恐怕掉进海里的就是她了。
江星也脸色也是出奇的难看。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声,有人紧跟着跳了下去,只依稀看清他挺括的衬衣。
“卧槽!不要命了!”陈砚洲爆了声粗口,没再看戏,连忙往下跑。
7. 07
海平面漆黑,而底下暗流涌动,犹如无尽的深渊,轻而易举地将人吞没。
谢清黎落水的那一瞬间,一股巨大的恐慌袭来,没多久,海水没过她的头顶,她浑身湿透,冰冷刺骨的寒意渗入到四肢百骸。
明明会游泳,此刻却派不上用场,谢清黎快喘不过气来,不知喝了多少海水,勉强挣扎着浮出水面,又头晕眼花,浑身乏力。
很难受,仿佛下一秒就会停止呼吸。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她真的太累了,需要休息,或者沉眠也可以。
不想面对那些虚与委蛇的人情世故,也不想行尸走肉般活着。
太没劲了。
意识在逐渐模糊,短暂的一生在脑海里过眼云烟,最后定格在一道修长笔挺的身影上,游艇上嘈杂的声音,海水涌动的声音,以及黝黑冰冷的海平面,她都听不到了,看不见了。
在她沉下去的那一刻,有一只清瘦刚劲的手及时拽住她。
蒋今珩从小就会游泳,还参加过帆船比赛,遇到过不少紧急状况,他的水性不错,也深知有人在掉入水中的那一刻不应第一时间救援,因为对方在短时间内不会立即下沉,会在水中挣扎,会惊慌失措。
如果这时贸然施救,会被当成救命稻草被人缠住,那是求生本能使然,一不小心自己也会搭进去。
情况紧急,蒋今珩没来得及深思,几乎是潜意识地跳进海里,可明明才过去了一两分钟,谢清黎似乎一点挣扎的痕迹都没有,托住她时,也换不来任何下意识的求生举动。
她不想抓住他。
那一刻,他只有一个念头,她是真的想死。
心脏因为剧烈收缩疼痛,还有一股滔天的怒意蔓延,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不应该执着地等那通电话。
亲水区早有人等候救援,旁边还有救生艇,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出,人已经快上甲板了。
陈砚洲想帮忙,后来发现压根不需要,俩人上甲板后,谢清黎已经陷入昏迷,蒋今珩第一时间单膝下蹲,检查她的身体状况。
面容苍白,毫无血色,胸口没有任何起伏,呼吸很微弱,几乎听不到。
他的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
湿漉漉的衣服紧贴着玲珑起伏的身体,更显曼妙旖旎,领口处有一大片白皙的肌肤露出来,险些挡不住春光,蒋今珩眸光微沉,目光克制住地往上移。
“情况不太妙啊。”陈砚洲感慨一句,还没看清什么就及时扭头过去,非礼勿视。
有侍应生上前,“蒋先生。”
蒋今珩连忙接过对方手中的羊绒披肩盖在谢清黎身上,随即又弯腰下去,抬起她的下巴,又单手捏住她的鼻子,即将触碰到泛白的嘴唇时,他低声说了一句,“冒昧了,谢小姐。”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其他人,游艇上一堆人在观望,生怕错过什么好戏一样。
有眼尖的认出刚刚落水的女人是谢清黎,谢家的养女,听说过两天就和江家大少爷订婚,那正在给她做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的男人是谁?
分明是权势滔天的蒋信太子爷!
这又是怎么回事?
未婚夫站在一旁无动于衷,也太没有人性了。
于是,江星也收到一堆看戏、八卦、探究的目光,他气得面色铁青,死死抓着护栏。
而沈竹语已经踉踉跄跄跑到下面,她没想着害人,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生怕谢清黎出事。
不知过去多久,终于听到了咳嗽的声音,沈竹语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醒了。”陈砚洲喜出望外,“你这急救措施蛮标准的。”
蒋今珩没接话,直勾勾地盯着谢清黎,她的鼻尖、脸颊、嘴唇正在慢慢红润起来,“谢小姐,好点了吗?”
“咳咳一一”又是几声,呛进去的海水吐出来一大半。
耳边有一道沉稳熟悉的男声,嘴里还有咸腥味,谢清黎缓缓睁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眼前的男人,眉眼都很英俊,五官也很清晰,不像是梦中才会出现的场景。
她又眨了眨眼,去确认自己有没有看错,仿佛在下一秒,他就会消失,可当她再次睁开双眸时,他还在。
感官是如此的清晰,她听到了耳畔的风声,也听到了海浪的声音。
不是错觉,原来她还活着。
没听到回话,蒋今珩只当她不舒服,用手背在她额头一探,没发烧,还挺凉,身体也在抖。
“现在感觉怎么样?”他又轻声问了一句,顺便把谢清黎扶起来。
谢清黎摇摇头,尾音很沙哑,“没事……”
“你有没有事?”谢清黎不傻,知道是谁把她救起来。
换来男人的反问,他的嗓音磁性温柔,“你说呢?我这不好好的在这。”
下一秒,谢清黎眼眶里已经蓄满泪水,巴掌大的小脸清透又虚弱。
蒋今珩心头一紧,没再顾及什么,用指腹轻轻擦掉她脸上的泪珠,只是越擦越多,他喉结攒动,柔声说了句,“别怕,有我。”
随即将谢清黎揽到怀里公主抱起来,大步离去。
走到某处,他的脚步一顿,忽然朝着一个方向看了一眼,那一眼别具锐利锋芒。
有些人就这样,一个眼神就压迫感十足。
江星也没来由地胆怯起来,几乎是下意识地扭头不肯和蒋今珩对视。
陈砚洲也跟在后面,“赶紧换衣服,身上都湿透了。”
他的每一步又快又稳,谢清黎自己都没意识到,已经本能地伸手抓紧蒋今珩的衬衣,余光里是男人清晰硬朗的下颌线,以及高挺的喉结,连呼吸都那么清晰。
她有些不自在,咳嗽了几声,更不敢多看,殊不知,滚烫的脸颊早已将她出卖。
今天的主办方好不容易邀请到蒋今珩,自然会用最高规格的礼仪接待,早已安排了行政套房,还有随行的私人医生。
进去后,蒋今珩将谢清黎放到沙发上,刚要起身,衬衣上细嫩的小手还没松开,他勾了下唇,露出今晚第一个实质性的笑容,也没特意拨开,而是在沙发旁边半蹲着。
谢清黎后知后觉自己干了什么,连忙松手。
医生拿出仪器进行检查,人已经清醒过来,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呛了点水。
忽然,眼尖的侍应生大叫起来,“有血!”
顺着视线望过去,沙发上确实有一滩血迹,而谢清黎穿着黑色连衣裙,压根看不出血是从哪里流出来的。
蒋今珩面色微沉,已经在问:“伤到哪里了?”
想要给她全身检查,又不合适。
谢清黎没伤着,愣了两秒后才意识到是什么,她满脸通红,忽然想找个洞钻进去,“……没事,是……例假。”
原来是虚惊一场,陈砚洲忽然想笑,又硬生生忍住了。
蒋今珩静默一瞬,“去洗澡吧,自己可以走吗?”
“我可以!”语速很快,就是气势较弱。
蒋今珩扯了下唇角,又吩咐侍应生,“照顾好她。”
套房里除了主卧还有次卧,谢清黎也没弄清是哪里,因为全身冰凉失温,这会儿只想泡热水澡。
她裹着披肩,跟随侍应生到浴室,对方贴心地问她需要泡澡还是淋浴,还表示可以帮她按摩,这里有香薰和红酒,可以根据她的喜好准备。
谢清黎本来是想泡澡,犹豫了一会儿,最后选择淋浴,也不需要人伺候,侍应生彬彬有礼地离开,很快又带着衣物和卫生巾折返,因为不确定她喜欢用哪种,还备好了棉条,好几种牌子。
“谢谢。”她隔着磨砂玻璃门道谢。
“您不用谢,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您还在例假期间,外面还备有暖宫汤,等您洗好澡,就可以喝了。”
“……谢谢。”谢清黎还是那句话。
侍应生又说:“都是蒋先生吩咐的,他很贴心。”
谢清黎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温水顺着脖颈往下,冰冷的躯体逐渐升温,还裹上一层淡粉,谢清黎望着镜中模糊的身影,脸颊又发热起来。
胸口的位置,有点痛,那里几分钟前被按压过数次。
嘴唇有点发麻,口腔里有一股淡淡的烟草味,不难闻,意识到是什么,她的脸又瞬间涨红。
大概洗了二十分钟,还要吹头发,吹风机基本无声,不知道是这里隔音太好,还是外面压根没有人,谢清黎听不到任何细微的动静,内心忽然焦急起来,也没管头发有没有吹干,她推开房门,往外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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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阳台上,蒋今珩背靠着栏杆,身体微微往前倾,他的右手举着电话,已经换上一身干净清爽的衬衫西裤,乌黑的短发半干半湿,比平日少了几分严肃清冷,倒像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温润又迷人。
谢清黎撞见这一幕,蓦地停下来。
蒋今珩注意到她赤脚出来,已经迎面走过去,电话那头,是他的母亲温可妤,得知今晚的意外后,第一时间打电话过来,“阿珩,你吓到妈妈了,有没有事?”
大海深不可测,又暗藏杀机,做母亲的不可能不担心。
“没事。”他说。
“那个女孩怎么样?她还好吗?”温可妤知道他下水的原因。
“她没事。”
蒋今珩已经停下来,没光顾着电话,目光落到谢清黎身上,“怎么没穿鞋?头发也没吹干,小心着凉。”
温可妤一听就知道不是对自己说的,很适宜地没开腔。
果然,没多久听到一道柔柔的女声,“不会的……”
“听话。”蒋今珩又喊了一声‘Emily’,先前的侍应生及时出现,拿着一双浅口单鞋过来。
因为那带着宠溺温柔的两个字,谢清黎僵住,小巧红晕的耳根藏在黑发中,有发烫的迹象,侍应生蹲下来帮她穿鞋也没抗拒,还任由对方帮她吹头发。
有细微的噪音响起,温可妤言笑晏晏,“什么时候带她来见妈妈?”
她也可以放心地找一个合理的借口,把前两天正在接洽的相亲推掉。
蒋今珩注视着谢清黎的背影,也是笑了下,“不急。”
“好吧,我不勉强你。”又叮嘱几句,温可妤才挂断电话。
等待的时间并不漫长,谢清黎吹干头发后,蒋今珩已经在餐桌坐下,他手上拿着一条水墨画披肩,不用他招手,谢清黎已经下意识朝他走过去。
她身上穿着一条薄荷绿的桑蚕丝吊带连衣裙,裙摆上绣有几朵山茶花,很清新淡雅的款式,长发柔柔地披散下来,在恒温的室内并未察觉到寒意。
蒋今珩替她披上披肩,又让她坐下,“先吃点东西。”
“……好。”面前确实摆有一蛊暖宫汤,还有几道法餐,正冒着热气,谢清黎没吃晚饭,肚子已经在抗议,她顺从地拿过调羹,喝了两口,味道不错,暖意直达心底。
瞅见对面的男人纹丝不动,她好奇,“你不吃吗?”
她微微仰头,素净白皙的脸蛋上有一股明显的灵动劲儿。
蒋今珩唇边漾起浅浅的笑容,“我不饿。”
大概是看出她的不自在,蒋今珩动了几次筷子,期间大部分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她吃饭很慢,细嚼慢咽的,没有多余的动静发出,让人赏心悦目。
等她吃饱喝足,蒋今珩已经回完一圈信息,手机搁在亚马逊绿奢石餐桌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谢清黎眼波流动,语气感激,“谢谢蒋先生今晚救我上来。”
蒋今珩深深地凝视着她,轻描淡写,“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这恐怕不是举手之劳这么简单,平心而论,换做是她,她不敢跳进海里。
谢清黎抬眼,清澈的瞳孔中仿佛有盈盈水光,“不是的,这样很危险一一”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你的意思是,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你沉入海底?谢小姐,我恐怕办不到。”
潜意识的想法,在明面上被指出来,其实不救也行,她不想让别人搭上性命。
现实终究是扭转了局面,后知后觉,她也后怕起来,如果真的一了百了,她会心有不甘。
谢清黎咬住一点下唇,这是她紧张的表现,“我是想让你注意安全,你的大恩,我会铭记于心的。”
蒋今珩似笑非笑,“嗯?只是铭记于心?”
谢清黎静默,“……”
这个问题可把她难住了,他什么都不缺,好像送什么都不成,她只有满腔的诚意,不知道他要不要?
看到她纠结犯难的神情,蒋今珩笑了下,“改天请我吃顿饭吧。”
这个简单。
谢清黎也展眉笑了,脸色难得地生动自然,“好呀。”
说完,她又捧起手机,想了想,鼓起勇气道:“蒋先生,我想添加你的微信可以吗?”
8. 08
男人一时没接话。
谢清黎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声音都变低了,“我是觉得微信联系更方便。”
既然要吃饭,加个微信也没什么不可以吧。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个理由多冠冕堂皇。
上次蒋今珩留了电话号码给她,应该可以通过电话号码添加,谢清黎已经下意识地搜索手机号。
然后瞧见对面的男人慢条斯理地点了一根烟,啪的一声,顷刻间,她所有的动作停下来。
蒋今珩低醇的嗓音带着几分沙哑,似乎还有笑意,“这次又要在列表里躺尸?”
谢清黎面露迷茫,“……”
那股烟味并不难闻,她又突然紧张起来,一时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蒋今珩又吸了一口,他的动作斯文优雅,已经转移话题,“今天跟你一块出席酒会的那个男人是谁?”
这无异于变相提醒。
他分明都看到了,还要问。
以江星也高调的处事风格,谢清黎不太相信蒋今珩不认识对方。
那个号码迟迟未拨,是因为她不知道怎么开口,万一开了口,他不帮忙怎么办?万一真帮了,她又该怎么办?
所以这两天都在纠结。
但现在,似乎没有纠结的必要了。
谢清黎吸了吸鼻子,还咳嗽两声,“他是江家的大公子江星也,我家里的生意不好,家里人不忍心看着衰败下去,所以想让我和江星也商业联姻,过两天准备订婚。”
“商业联姻?你觉得有用?”对面的男人云淡风轻。
谢清黎实话实话,“我不知道,起码能摆脱眼前的困境吧。”
蒋今珩笑了声,“据我所知,江家目前的核心业务在商业地产这块,着重建立大型商业中心,可以实现长期稳定的现金流回报。但是资金需求量极大,资源技术整合难度也大。而谢家的房地产业务,容易受到经济周期影响,金融风暴一旦开启,会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怕她听不懂,蒋今珩选择长话短说,“总而言之,两家的商业发展模式不一样,资源、技术、人力都存在差异,江家短期内可以给谢家资金援助,但从长远发展来看,无异于饮鸩止渴。”
谢清黎听得一知半解,当然也知道,江家不可能全力支持谢家,看家本领的东西,不会拱手相让。
“而且,江星也没有实权,你猜,将来的江氏集团,谁说了算?”
豪门私生子和正室嫡亲大公子争夺家产的序幕早已无声拉开,目前看来,是私生子的赢面较大。
等江屿年上位,认不认谢家这门姻亲,还不是他说了算。
那是别人的家事,谢清黎不好掺合,她只有一个念头,蒋今珩果然什么都知道。
她垂眸,答非所问,“江星也不太好,我不愿意,可是也没有办法,”
顿了顿,又再次肯定,“我不想嫁给他。”
蒋今珩夹在指间的星火烟雾缭绕,“那你想嫁给谁?”
如此平淡的口吻,又大概是嗓音太过好听,听得谢清黎面色潮红,温度还在逐渐攀升,她险些答不上来,轻声道:“……我不知道,只要不是他就好。”
蒋今珩用指尖掸了下累计的烟灰,“他确实不好,你今天落水,他占了绝大部分的原因。”
亲眼目睹了事情经过,如今回想起来,心脏还会抽痛,他不敢想象,如果再晚一点,会发生什么。
要说谋杀,又够不上,无心之举?半条命都快没了,再宽容也得有个度。
当事人无碍,真要报警,也会息事宁人。
谢清黎抿抿唇,她知道江星也不是故意的,也不知道这回,爷爷会不会偏袒自家人。
清瘦的指关节扣了扣餐桌,谢清黎忽然觉得恍惚,定定地注视着眼前的男人,只听见他说:“今晚回去后,你家里人应该不会再逼你。”
明明是不确定的一番话,可他的口吻如此沉稳笃定,谢清黎有些云里雾里,心跳倒是漏了一拍,不知道是不是她想的意思。
没等她弄清楚,蒋今珩已经起身,“走吧,送你回家,免得你家里人担心。”
夜里十点,布加迪威龙跑车驶过闹市,低沉浑厚的声浪引来不少路人围观拍照。
谢清黎看眼窗外迅速倒退的街景,下意识抓紧安全带。
旁边的蒋今珩突然问:“太快了?”
“还好。”
即便如此,蒋今珩还是轻点刹车,将车速降下来,导航目的地是锦东园,然后瞧见谢清黎修改目的地,及腰的长发从肩头滑落,正好碰到车内中控。
“怎么不回家?”
“明天还要上班,回去太麻烦了,要早起半个小时。”
公司离星河天地不远,天天兢兢业业当打工人,早上也想多在床上赖一会儿。
蒋今珩短促地笑了下,“如果不舒服,没必要勉强自己,请一天假也无妨。”
谢清黎愣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他不一样了,她故意唱反调,一双明眸更是清亮,“现在挺好的。”
“肚子不痛了?”
不说还好,一说就痛了,本来就在生理期,不能碰冷水,碰就碰了,水那么深,寒意那么瘆人,还泡在里面两三分钟。
她好像一点都不好,下面有一股暖流,越流越多。
谢清黎拢了拢披肩,“说不定明天就不痛了。”
“请假吧,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等红灯的间隙,蒋今珩朝她转头,“以后也要少哭。”
“……好。”谢清黎轻轻点头。
这回没再像上次那样停在小区门口,布加迪威龙缓缓驶过保安亭,蒋今珩还敏锐性地朝后视镜看了眼,谢清黎发现了,“怎么了?”
蒋今珩收回目光,“没事,我送你上去。”
车到地库,俩人一块乘坐电梯,又到家门口,这一路上,谢清黎都在做心理建设,用指纹开锁。
叮地一声,门开了。
她听见自己还算平静的声音,“蒋先生,要不要进去坐一会儿?我给你泡壶茶。”
内心早已紧张得不像话。
“好。”男人是这么说的。
可真当把人请进去,谢清黎又杞人忧天起来。
家里还算整洁吧,衣服没有乱扔吧,出门时桌子好像没收拾,垃圾也没扔,家政阿姨两天来一趟,今天正好没来,万一被他看到乱七八糟的场景,会误以为她邋遢不爱干净吧。
她不是这样的人。
鞋柜里常年备有新鞋。
蒋今珩换好居家鞋后,瞥见还在玄关处杵着的谢清黎,不自觉牵起嘴角,“怎么不进去?还是说不方便?那我一一”
剩下的话被谢清黎硬生生截断,“方便的!当然方便。”
她笑靥如花。
随即立马走进去,快速环顾一圈客厅和沙发,还好还好,不乱,也没有乱丢东西。
两百多平的公寓,装修很温馨,墙上挂着几幅色彩鲜艳的油画,不像出自某位大师的手笔,倒像是个人手绘,里头视野开阔,陈设简洁,又处处充满诗情画意。
比如,桌上娇艳欲滴的桔梗花,用黄莺草和满天星点缀,空气中浮动着花香,以及淡淡的雪松香氛气息,明净的落地窗前摆着一架由藤编实木组装起来的秋千椅,上面放着几个抱枕。
“蒋先生,请坐。”
蒋今珩没有过多打量,依言屈膝坐在茶几旁边的地毯上,背靠沙发,然后看她忙忙碌碌。
谢清黎还没正儿八经地招待过人,尤其是一个男人,唯恐怠慢不周,一会儿在想茶叶放在哪里,一会儿想要不要切个果盘,要摆成什么形状,可是时间好像不够用,最后决定先换卫生棉。
再出来,已经是几分钟过后。
她拿着普洱茶过来,发现蒋今珩已经把茶水煮开了。
谢清黎微窘,“……”
蒋今珩什么也不问,只说:“我来吧。”
谢清黎真老老实实把茶叶交给他,然后在他旁边坐下。
目睹他冲洗茶具,再往壶杯里加茶叶,骨节分明的手,动作十分炉火纯青,不像是初学者,火候掌握得很到位,没多久,茶香四溢。
谢清黎都快看呆了,等斟满大半杯茶水的白瓷杯摆在面前,她才回过神来,“谢谢。”
蒋今珩轻笑,“尝尝,小心烫。”
“好。”
约莫等了半分钟,谢清黎迫不及待地尝试,然后给出评价,“很好喝,没想到蒋先生还会泡茶。”
蒋今珩又笑了下,视线停留在她身上,“喜欢就好,以前跟爷爷学过,说起来还是学艺不精。”
这是自谦的说法,谢清黎说:“已经很好了。”
她有学过,但每次泡出来的口感一般,后面就渐渐遗忘了,反正她不挑,怎么泡都能喝。
“我身上的衣服和披肩怎么办?”她跳跃话题挺快。
谢清黎也是想到什么就说了,其实还想问要不要还回去,但他一个大男人,留着女人的衣服干嘛,或者以现金的方式还回去也可以,又怕他拒绝。
蒋今珩喝了口茶,一条长腿曲直,姿态很优雅,“谢小姐留下吧,这衣服很衬你,特别漂亮。”
轰地一声,谢清黎心跳如擂鼓,脸色肉眼可见地红晕起来,这是在夸衣服,还是夸人。
好在她表情管理过关,勉强镇定下来,“谢谢。”
忽然词穷起来,不知道该说什么。
品完一杯茶,这会儿谢清黎自己倒了一杯,又看向身边的男人,“那可不可以加微信?”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问人加微信,严格来说是第二次,因为第一次无疾而终,不知道流程是怎样的,所以问得简单粗暴。
话音落下,她的呼吸更静了,但不像大半个小时之前那么忐忑。
屋里开着几盏暖黄色的壁灯,光线柔和,尽数倾洒在谢清黎身上,她的五官显得朦胧唯美,明眸皓齿的模样,别样动人,此刻满眼都占据着一个人。
蒋今珩平静地跟她对视,喉结不自觉轻滚,又咽了下,“把二维码拿出来,我扫你。”
其实不用那么麻烦,她直接搜手机号就得了。
谢清黎歪着头,还是乖乖调出二维码名片。
叮地一声,很快就有验证消息过来。
那是一张极光图,高大的云杉挺拔笔直,青紫色的极光伫立在雪山之巅,神秘又浪漫。
而她的头像比较简单,是一只可爱的卡通猫咪,其实有点幼稚,但用习惯了也不想换。
谢清黎点了通过,面上有笑意,“这个极光的照片是你自己拍的吗?”
好像大街上的陌生男女,碰到看对眼的男生,就跑上去问微信,谢清黎没那么大胆,但此刻也为自己的“搭讪”成功雀跃。
蒋今珩正好敲完备注,“嗯,去年十一月,和朋友去的挪威,我们等了两天才看到,又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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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地里待了七八个小时。”
谢清黎很羡慕,因为她没有亲眼目睹过,留学生涯中,日复一日的学习,好像没有多余的时光玩乐,“看到那么漂亮的极光,也不亏。”
蒋今珩颔首,正在滑动手机屏幕,“嗯,确实,谢小姐似乎很喜欢小动物,家里怎么不养一只?”
谢清黎猜到,他在看自己的朋友圈,半年可见,好像有二十多条,会有几张自拍,更多的是流浪猫,在小区楼下见过不少回,小猫咪很可爱,软软糯糯的一团,她有空经常投喂,盛怀夕家的宠物猫也拍过几张。
她有想过养猫,可是工作繁忙,有时还要出差,可能照顾不过来,让猫咪孤零零地待在家里她也舍不得。
谢清黎如实告知,“没有时间,还有我妈妈怕猫,她经常过来看我,家里养着不方便。”
淡淡的语气透着一股惋惜之情。
说完又忽然想起一件事,她的朋友圈里有一张泳衣照,是之前度假的时候拍的,夹在几张风景照中间。
其实穿着不算暴露,碎花小短裙,文胸外面还有一件开衫外套,正好侧对着镜头,挺正常的照片,看不到性感部位。
但等等。
谢清黎连忙翻自己的朋友圈,果然看到那张照片,她忘了,是没有露胳膊露锁骨,但是露腰和大腿了!
以前没觉得短裙有问题,今天一看,怎么那么短?
堪堪到大腿根!
心跳好快,好难为情。
谢清黎想拍一掌自己的脑门,如果不知道有人看朋友圈还好,但此刻那人就在自己身边,她无论如何也坐不住。
然后手疾眼快地设置朋友圈权限,调为三天可见。
她这两个月没发过朋友圈,这样别人什么也看不见了。
谢清黎缓缓松了一口气。
而同一时刻,蒋今珩刚好点到谢清黎的全身照,下一秒,屏幕卡住,显示照片丢失,还以为是网络不佳,看眼信号,几乎满格,按理说不会出现这种状况。
刚刚眼底有什么一闪而过来着?
那是白花花的大腿,应该此生都会难忘。
那就退出再重新进。
这回显示朋友圈仅三天可见。
蒋今珩:“?”
眼底难得困惑起来,他定神两秒,看向旁边的女人,还有闲情逸致喝茶。
蒋今珩一字一句,“谢清黎。”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全名。
很平静,却有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即视感。
谢清黎一个激灵,把白瓷杯放下,“我在!”
蒋今珩沉声道:“朋友圈打开。”
像是命令。
谢清黎眨眨眼,还在负隅顽抗,“我的朋友圈很无聊,没什么好看的。”
“所以,”蒋今珩面无表情,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哀乐,“别人都可以看,就我不行?”
她哪敢?
谢清黎掌心都在冒汗,已经心虚了,“……那是之前。”
蒋今珩只有两个字,定定地看着她,“打开。”
下一秒,谢清黎缴械投降,连忙打开设置,她紧张得不行,心跳跟小鹿乱撞似的,好快,脸也烫,最后全身力气都泄了,“那你看吧。”
她咬唇,不去看他,修长的天鹅颈仰得高高的。
蒋今珩如愿翻到那张照片,她穿着浅红色开衫,很短,刚刚遮住胸口,系了一个蝴蝶结,纤细柔软的腰肢一览无余,似乎一只手就能握住,他口干舌燥,想抽根烟缓解燥热,又觉得太过欲盖弥彰,最后咽了咽喉头,忍住了。
脑海中谨记爷爷的教诲,克己复礼,他也时刻在约束自己,可现在又在做什么?
仅需一眼,就全部崩盘。
溃不成军。
蒋今珩想闭眼,心底有一个声音,看到看了,再多看一眼又何妨?
最后,他认命般无声叹息,为此刻的放纵。
下面的短裙更短,大腿白嫩,小腿笔直纤长,她的腿型很好看,腰臀比出众,尺度明明不大,眼神也干净,甚至有几分懵懂,可就是撩人。
蒋今珩眸色加深,眉心微蹙,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稍后闭了闭眼,“关了。”
“啊?”她不解。
“把朋友圈关了。”
“哦,好。”
谢清黎不仅关了朋友圈权限,还把那条朋友圈删了,毁尸灭迹。
过了两秒,又懊恼起来,他让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好像被拿捏得死死的。
“谢小姐,你好像很懊恼。”
“……”
有这么明显吗?
谢清黎都想拍拍自己的脸颊,好在忍住了,耳畔又听到他在问:“在懊恼什么?”
“……早知道就不加你的微信了。”这话七分真,三分假,她没有关闭朋友圈的习惯,早知道就全关了。
蒋今珩失笑,言语中明显感受到心情极佳,“谢小姐,晚了。”
谢清黎:“……”
“或者你可以把我拉黑、删除。”
天地良心,她怎么敢?也不会,这样做挺没有礼貌的,再说了,好不容易才加到的。
她又不肯起来,“不会,你可以放心。”
谢清黎有一身反骨,此刻却只敢展示两分,“蒋今珩,你明明就是喜怒无常,要看朋友圈的是你,要我关朋友圈的也是你……”
语气到后面弱下去,她学着他,叫他全名。
9. 09
蒋今珩挑了挑眉,很少有人会直呼他的名字,平常都是阿珩、蒋总、小蒋董,上一次有人这么叫他,不知道要追溯到什么时候。
现在一听,还有点新鲜,甚至悦耳。
“抱歉,是我的错。”他倒了一杯茶给谢清黎,当做赔礼道歉。
谢清黎快要失语,“……”
没想到他认错那么快,态度也端正,让人挑不出毛病。
蒋今珩把后面的话说完,“我只是不想再让别人看到你的照片,所以让你关了。”
那为什么突然让她打开?
好像也不难猜。
‘想看’这两个字窜入脑海,谢清黎脸上跟烧起来似的,幸好俩人没对视,她轻咳几声以掩饰尴尬,又喝起茶来。
其实不关也没关系,该屏蔽的人她已经屏蔽了,朋友圈里面没有乱七八糟的人,何况这条朋友圈已经过去四五个月,应该没有人闲得无聊翻出来看。
像是在骂旁边的人。
算了,谢清黎努力淡定下来,忽然想起一件事,斟酌过后才开口,“蒋先生最近有时间吗?我们公司有成功商业人士的特辑月刊,七月份的嘉宾还没确定下来,我看到你在应邀名单上,所以想问一下你有没有时间。”
说实话,她也知道这个请求挺唐突,这也不是她的份内工作,但确实是想争取一下,所以很快补充道:“放心,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半个小时就能录制结束,十五分钟也可以,很快的,我们不会胡编乱造,都会经过你的同意才出版。”
大概是嫌热,蒋今珩慢条斯理卷起衣袖,露出一节冷白皮的小臂,“谢小姐,半个小时的时间还是能抽出来的,到时候我让秘书联系你们主编。”
这种重要人物,肯定是由主编或总监亲自采访。
没想到,事情进展那么顺利,谢清黎绽开笑颜,“谢谢蒋先生。”
蒋今珩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怎么不叫我全名了?”
谢清黎:“……”
她怎么敢再造次?
“我不敢。”她小心翼翼。
蒋今珩给她勇气,“你可以。”
谢清黎摇头,生怕他问刚刚怎么就敢了,时候不早了,也聊了大半个时辰,他该回去了。
于是,谢清黎选择性忽略他的问题,打了几个哈欠,一副很困的样子,“蒋先生,我现在好累,想早点休息。”
蒋今珩当然听懂她的潜台词,十一点了,确实不该再叨扰,他进退有度,一番话说得彬彬有礼,“那我先回去了,谢小姐早点休息。”
“嗯,好。”谢清黎把蒋今珩送到玄关处,又目送他出门,刚走没两步,她突然出声,“蒋先生慢走,路上开车小心,再见。”
蒋今珩听着她略显别扭的语气,不自觉笑了笑,“回去吧,晚安。”
门一关,谢清黎立马深呼吸,缓了会儿才慢悠悠回到客厅,正在这时,有电话进来。
是付静湄。
“喂,妈妈。”
付静湄语气担忧,“阿黎,你好点了吗?有人跟我说,你落水了,吓死妈妈了。”
她原本已经到星河天地地下车库,后面正好撞见蒋今珩送女儿上楼,沉思片刻后,决定回家。
谢清黎有点懵,没想到消息传得那么快,“妈妈,你都知道了,你放心,我没事,现在好好的。”
付静湄是从另一位阔太太那里得知消息,后面仔细询问,大致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清楚,女儿遇险,当然生气,后来有惊无险,又是被蒋今珩救起,家里兴许要重新考虑联姻这个问题。
江星也不是良配,也难当大任,两家真联姻,只能解燃眉之急,江家也并非需要谢家这个合作伙伴,日后肯定不会全力援助谢家。
“蒋先生这次救了你,你一定要好好跟人家道谢,知道没有?”
“嗯嗯,我知道的。”
“刚刚你爷爷打电话给江家人,放心,爷爷一定会给你讨回公道。”
“……好。”
谢清黎握紧手机,曾几何时,谢家一直低声下气求人,现在竟然硬气起来。
其实也不难猜,如果能攀上蒋家,可比江家好太多,随随便便一个项目,就有可能令谢家起死回生。
付静湄又叮嘱几句,让她注意身体,还让她务必感谢蒋今珩才挂断电话。
夜已深了,谢清黎坐在秋千上,怀里抱着一个玩偶,她思绪飘渺,几分钟过后,微信视频通话响起,尤为突兀,还把她吓了一跳。
是盛怀夕,那张脸几乎占据整个手机屏幕,“阿黎阿黎,你还好吗?”
谢清黎:“啊?”
“你掉海里了!江星也真他妈不是人,我原本以为他只是爱玩私生活混乱,没想到人品那么差,居然敢推你进海里!这简直就是谋杀!”
盛怀夕刚看到姐妹分享的八卦,没想到八卦对象竟然是自己的好闺蜜,她本来就看江星也不顺眼,自然就把所有的过错推到江星也身上。
谢清黎:“……”
怎么回事?好像全世界都知道她掉海里了。
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盛怀夕又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阿黎,你居然认识蒋今珩!什么时候认识的?你们好像看起来挺熟的,他跳进海里救你起来真的太帅了!看你的眼神就不对劲,肯定是喜欢你,你可千万不能错过!”
喜欢?真的吗?
谢清黎也不确定,忍不住捂脸,发觉有点烫。
奇怪,明明天气不热。
她好像听到了心跳剧烈的声音,在肯定一个答案。
“姐妹,大胆冲,他能把你救上来,就代表着你在他心里肯定不一样,反正也是要联姻,还不如争取嫁给蒋今珩,蒋家可是顶级豪门一一”
“等等,”谢清黎打断她,“你是怎么知道的?”
“阿黎,恐怕整个宁州都知道了,你快看!”
盛怀夕甩了一条链接过来,粗字加黑标题尤为醒目一一蒋信太子爷心系谢家养女,为爱奋不顾身纵身一跃入海。
谢清黎:“???”
她又甩了几条链接过来,标题都诸如此类,“高岭之花跌下神坛”、“蒋今珩好事将近”、“蒋信太子爷横刀夺爱孰与争锋”、“蒋今珩夜宿谢清黎香闺,从此君王不早朝”。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乱七八糟的。
看得人脸红心跳。
简直无中生有,空穴来风。
谢清黎深知有些媒体为了流量和热度,会凭空捏造、大放厥词,毫无道德感可言。
尤其在娱乐圈,这样的事每天都在发生,没想到有一天,会编排到自己身上,她既不是明星也不是网红,明明没有热度。
可是她低估了普通人的吃瓜程度,短短一个小时,宁州的八卦论坛都在热议这件事。
谢清黎挂断语音一个一个点开。
很快看到一段视频,长达五分钟。
视频里头,一片漆黑,那是幽深的海平面,谢清黎下意识闭了闭眼,总感觉自己患上了深海恐惧症,很快,一个人影冲出去,从背影不难分辨出,那就是蒋今珩。
他的速度很快,衬衫被海风鼓起,似乎很急切,看到他毫不犹豫跳下深海的那刻,谢清黎呼吸一滞,眼泪险些掉下来,她何德何能,值得他这样对待。
谢清黎睁大双眸,海里的光线昏暗,依稀看清海平面有水波流动,视频变暗,应该是经过剪辑,下一秒,谢清黎看到自己被蒋今珩抱起,平缓地放在地上,身上还盖了一张毛毯。
视频还在继续播放,蒋今珩用手探她的额头、脖颈、脉搏,稍后抬起她的下巴,谢清黎知道那是什么,下意识捂住脸,只见蒋今珩弯腰贴上她的嘴唇吹气,一次又一次,一秒、两秒、三秒。
这算接吻吧。
接吻,她还没谈过恋爱呢。
她知道有这一回事,可如今亲眼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完全是不一样的心情。
越到后面,她的面色越滚烫,深呼吸压根就没有用,也阻止不了心脏迅速跳动的频率。
谢清黎干脆回到床上,小碎步走得很急,她把自己埋在被子里,滚了滚,发现没什么用,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把视频看完。
不得不说,角度很好,正好拍到蒋今珩的侧脸,下颌线清晰流畅,五官俊朗出众,没有一处短板,挺帅的。
等等,她在想什么?
谢清黎又深呼吸,看完视频后,忍不住翻看下面的评论。
「卧槽,终于目睹太子爷的真容了!真的超帅,他跳进海里的那一刻,我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醒醒,你不是谢清黎,你不配。」
谢清黎:“……”
怎么认识她的?
互联网果然没有一点隐私。
「啊啊啊啊,他真的超爱,都不带犹豫的,直接就跳下去了!」
「说实在话,估计没几人敢这样吧,旁边一堆人看戏,也不见有人下去救。」
「啊啊啊啊,我真的磕到了,他们两个真的超级养眼,赶紧在一起,锁死!」
「这不是现成的霸道总裁小说吗?有颜有钱,有权有势,我真的超爱看!」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只是单纯的见义勇为?」
然后引来一堆人反驳。
「要不你仔细看看,太子爷上来第一件事就是给女孩子盖衣服,还不是防止走光,他占有欲超级满的好吧。」
「而且,你们注意看,他做心肺复苏的时候手抖了,是生怕救不回来吧。」
「还帮拍背,眼神都快拉丝了,你瞎吗?」
「把人抱走的时候,真的走得超快,肯定是怕谢清黎着凉。」
「你们都是用放大镜看的吗?」
「呜呜呜呜,我一帧一帧查看回放,还可真有!我磕到了,比磕明星cp还上头。」
没这个必要吧,那么仔细。
看到这儿,谢清黎又回放视频,也想从中找出蛛丝马迹。
似乎挺有道理的,有板有眼,煞有其事。
她原本是打算早早入睡的,现在越看越上头,压根就不困了。
「卧槽,我跟你们这些有钱人拼了,又是超级游艇,又是直升机,还有布加迪ChironSuperSport!价值八千多万!」
「是真的,那辆跑车真的超酷,刚刚经过,我还追着拍了几张照片,可惜后面赶不上了。」
「直升机出行,好像没必要吧,那么小众的出行方式,幸好我不喜欢,一直没坐。」
「楼上哈哈哈哈哈,都快笑掉大牙了,你是不喜欢吗?你压根就没有!」
「有钱人都那么高调吗?我记得太子爷以前压根就不露脸的。」
「大家坚持住,我看这个帖子还能撑多久,说不定待会儿就被人删了,这种顶级豪门可不会让人说三道四。」
「等等,你们先别磕,我听说谢清黎有个未婚夫,那太子爷岂不是……有点三观不正啊。」
「卧槽!好刺激!我就爱看这种横刀夺爱的狗血剧情,管它什么未婚妻,颜值即正义,你们看江星也哪点比得上太子爷,我无条件支持蒋今珩和谢清黎在一起!」
「+1,江星也算什么东西,他哪里配得上我姐!纠正一下,还没有订婚!不算未婚夫!」
远在英国,被扣下身份证、护照,信用卡、储蓄卡被冻结,身无分文哪也不能去的谢思卓终于能逮到机会好好发泄情绪,正在噼里啪啦地打字。
打完这一段,忽然想到什么,又默默删掉。
「什么未婚夫?江星也什么货色你们不知道?八卦新闻都写烂了,前女友一大堆,网红圈都被他玩过了,身上一堆病,你们最好离他远点。」
「这种人渣败类,肮脏、龌龊、下流,就该下地狱!」
「不是哥们儿,江星也刨你们家祖坟了?火气那么旺。」
「整个宁州都传遍了吧,谢家的养女要和江家大少爷订婚,哈哈哈哈,今天这一出,江星也头上都在冒绿光了吧。」
「你们先别笑,等下把人气到怎么办?」
然后底下一堆人在看热闹。
「男人要大度,多大点事儿,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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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就过去了,难道还要找人家姑娘麻烦?这么小气的男人以后可是没人要的喔。」
「过日子嘛,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那么斤斤计较干嘛,真是的,江星也,听哥一句劝,就这样算了吧。」
「等等,他也不能怎样,俩人确实没订婚,他管不着人家,换句话说,关他屁事。」
「哈哈哈哈,有道理。」
「你们没一个人关心谢清黎是怎么掉进海里的吗?」
「我看见了,江星也包养的小明星找上门,两人吵起来,然后谢清黎成了冤大头被推下去。」
「卧槽,江星也真不是人,能不能判刑啊?」
谢思卓肺都快气炸了:「我看刑!让这种人渣牢底坐穿!判个百八十年!」
当然也有异样的声音。
「谢家快不行了吧,现在攀上蒋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
「养女就是养女,野鸡就是野鸡,血统不纯,就算飞上枝头,也当不成凤凰。」
「你们别太当真了,说白了,谢清黎就是不要脸,水性杨花,整天勾搭男人,要不然蒋信太子爷能上套?等着吧,她的好日子已经到头了。」
「就是,穿着那样,不是出来钓凯子是什么?」
「没必要吧,为什么要出言侮辱一个女孩子?」
没多久,那几条恶评被删掉,激不起任何一点小水花。
谢清黎大概浏览了半个小时,内心逐渐忐忑不安起来,高门大户尤为注重声誉,这种花边新闻容易影响到一个家族的形象和公信力。
不知道蒋家人会怎么想。
目前来看,好像没有及时进行公关,她也知道,即便把帖子统统删掉,也依旧无法堵住网民的嘴,反而容易引起逆反心理。
倒不如顺其自然,等热度降下去,就没什么人关注这件事。
想给蒋今珩发微信,又觉得不够郑重,谢清黎沉吟片刻,最后拨打蒋今珩的电话。
等待的间隙,她慢慢坐起来,单手抱着膝盖,神情有些百无聊赖。
没想到,电话那么快就接通。
“喂。”
窗外月朗星稀,男人的嗓音听着格外低哑,又特别有磁性。
谢清黎愣了一下,还不自觉摸了一下耳朵,先前斟酌好的腹稿在顷刻间消失殆尽,她缓了缓才道:“蒋先生,是我。”
一通陌生来电,蒋今珩听出是谢清黎的声音,其实刚刚没接通时就有预感,因为这是他的私人号码,通常用来联络亲朋好友。
他轻笑,“怎么了?”
“……我刚刚看到一些八卦新闻。”谢清黎把手机贴近耳边,“就是关于今晚的事,很多杂志社在报道,已经影响到你的声誉。”
她的语气变低,因为底气不足,“我不是故意的,非常抱歉让你遭受无妄之灾。”
在事发的第一时间,蒋今珩就收到助理的来电,汇报相关事宜,数十分钟之前,妹妹也在微信里头告知,一些无良媒体在添油加醋,称不上无妄之灾,因为无关痛痒。
这种事,说说也就过去了。
“不用自责,我没有受到影响。”正好手机震动,蒋今珩看眼微信,妹妹给他发了几条消息。
一张图片。
画面中,谢清黎微微仰头,面上两行清泪,眼睫半湿,破碎感十足。
颜颜不早睡:【呜呜呜呜,哥哥你看,清黎姐姐都快碎了。】
颜颜不早睡:【你看她的眼睛,泪眼朦胧的,好可怜。】
颜颜不早睡:【不过好漂亮呀,楚楚动人。】
颜颜不早睡:【色色.gif】
看到那个表情包,蒋今珩有些无奈,又轻轻笑起来。
他打字:【正经点。】
谢清黎明显听到了,潜意识里觉得不会是她的缘故,那头还有吵闹声,应该不是在家里,不由问道:“你在外面吗?”
问完之后,她又开始后悔,因为自己似乎在多管闲事。
她立马解释,“我不是刻意打听的,蒋先生不告诉我也没关系……”
蒋今珩看眼外头流光溢彩的夜幕,神情有些喜怒难辨,他手里还拿着高脚杯,这是第三杯威士忌,“嗯,在外面和朋友喝酒,谢小姐,我们是平等的,以后不用刻意道歉,也不用急着辩解,你没有冒犯到我。”
这句话的意思,不难揣摩,因为时怀敬意,所以会把自己的姿态放低。
但是,他不需要她这样。
那点负罪感逐渐消失。
“……好。”
心里某处激起涟漪,久久不能平静。
谢清黎强忍着淡淡的羞赧,兀自道:“那你少喝点,喝酒不要开车,早点回家。”
“嗯。”
就在谢清黎想挂断电话的时候,又听见那头道:“不是说困了?”
“……我睡不着。”
“看到什么八卦了睡不着?”
“……”
有种被看穿的心理。
“就是……”谢清黎有些说不出口,含糊其辞道:“我们俩个被人误会了,他们胡编乱造的,你不要当真。”
她怎么好意思说出‘夜宿香闺’这四个字,明明是普通拜访,什么都没干。
“胡编乱造什么了?”蒋今珩话里有几分打趣,“让你特意打这通电话过来道歉。”
谢清黎忽然不想理他,还总感觉他是故意的。
这种负面舆论,他底下的人肯定会告诉他,身边的亲朋好友或多或少也会关注,她的同事刚刚还问她是不是真的呢。
听到那头的笑音,很醇厚愉悦,谢清黎可以肯定自己没猜错,她挽起耳边的长发,清甜的嗓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娇嗔,“不跟你说了,我要睡觉了。”
蒋今珩又笑,“好,晚安。”
电话挂断,微信又有震动。
蒋今珩:【不要多想,早点睡觉,明天回去跟家里人住,可能会有狗仔尾随,自己住不安全。】
谢清黎看完这条消息,怎么办,脸好像又烫了,过了会儿她才回复:【乖巧点头.jpg】
10. 10
包厢里头,沙发上坐着一群公子哥,不是在看手机,就是高谈阔论,而今天谈论的对象,正是蒋今珩。
陈砚洲最起劲,音量都不带控一下,他当时就在现场,比旁人知道得多,那叫一个绘声绘色,“我当时都没反应过来,阿珩已经冲出去了,那叫一个心急如焚啊,脸色还变了,我从来没见过他这副模样,赶忙跟过去看,还想叫人来支援,没想到压根用不着。”
瞥见蒋今珩迎面走来,陈砚洲也不带怕的,“阿珩水性特别好,没多会儿就把人家姑娘救上来了,又当机立断进行人工呼吸。说实话,我当时挺担忧的,没想到,阿珩那么专业,三四分钟就把人救醒了,真厉害啊。”
陈砚洲就差拍手称快了。
“那是,我看过原视频,确实专业。”秦肖跟着附和,“改天我也去报个班,应该还来得及,说不定也有救死扶伤的那天。”
陈砚洲立马打趣,“说不定还能讨个老婆,一来二去,缘分不就来了嘛,救命之恩,天大的恩情啊,怎么报答都不算过。”
那头,蒋今珩已经放下高脚杯,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也颇有几分无奈,“你们一个个的。”
早知道就不过来了。
这帮人不是出自高门大户就是政法世家,各自的家族企业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有什么话都直说,压根不会怵着任何人。
“干嘛,还不兴我们八卦啊?”
“就是,我刚过来的时候,还听到服务员在窃窃私语,八成是在说你,过了今晚,不知道有多少女人要心碎一地。”
“宁州的杂志社这会儿估计都在加班加点,你等着吧,明日一早,这件事就会传遍大街小巷。”
“幸好不是什么网红、嫩模,这种八卦我都看过八百回了。”
“你就不怕别人乱传?”
“怕什么,某人都不担心,咱们默默吃瓜得了。”
这个“某人”已经开始头疼了,蒋今珩说多也无济于事,最后干脆什么都不说,拎起自己的西装外套准备走人。
调侃声从身后追来,陈砚洲看热闹不嫌事大,“刚接了个电话就要走,怎么,有人查岗啊?”
有人猜测,“肯定是说中了,以前来喝酒,起码尽兴才走人,现在才哪到哪。”
蒋今珩总算回过头来,点烟的间隙,缓缓掀起眼皮扫了眼陈砚洲,“今天不舒服,你们玩,下次再聚。”
众人只当他在海里泡久了头昏脑胀,免不了关心几句才肯放人。
深夜,迈巴赫行驶在高架桥上。
蒋今珩喝了酒不能开车,正在后座上闭目养神,可能是今天发生的事情过多,他有些应接不暇,脸上已有淡淡的倦色。
还是李叔开车,静了一路,等发觉蒋今珩在看手机时,才缓声闲聊道:“上回不是说暂且保密,这次事情闹大了,家里人恐怕都知道了。”
的确都知道了。
李叔那么大年纪都有耳闻,更何况其他人。
事发到现在,蒋今珩收到数通电话和数条求证信息,刚刚就是被妹妹的微信吵醒的,他盯着屏幕,神情说不上愉悦。
李叔也不管他有没有回话,继续道:“今晚好像没有乘坐直升机的必要。”
其实他想不通,通常只有商务出行时,他家少爷才会调用直升机,有时候短途出行也会派上用场,但这种情况寥寥无几。
而在今晚,上岸的方式有很多种,可以等待酒会结束游艇开回港湾,或者乘坐快艇驶离公海,蒋今珩偏偏选择了最高调的交通工具。
直升机一升空,底下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观望。
他家少爷说:“怎么?”
李叔直言不讳,“太高调了,不符合您的作风。还有,那辆港澳双牌的豪车,您很久没开了,我都以为它要一直在车库里吃灰,今晚出来吹吹风也好。”
越到后面,越像调侃。
他合理怀疑,他家大少爷是故意的。
蒋今珩扫了眼前座,一手揉着太阳穴,看上去很疲惫,“饶了我吧。”
李叔笑容满面,就知道猜对了。
他老人家不再追问,总算放过蒋今珩,“很快就能到家休息了。”
蒋书颜还在继续吃瓜,今晚似乎是个不眠之夜,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她就立马给蒋今珩发过去。
颜颜不早睡:【网友数过了,江星也一共交往过17个女朋友,最长不超过一年,最短的就几天。】
颜颜不早睡:【哥哥,江星也好像学不会一个人睡觉。】
另一个妹妹也没闲着。
绾绾超可爱:【哥哥,清黎姐姐就是你说中意的人对吧,好漂亮呀。】
绾绾超可爱:【但是以前也有很多漂亮的女孩追你,你怎么不心动?】
绾绾超可爱:【我懂了,你只沉迷于清黎姐姐的美色无法自拔。】
蒋今珩:【早点睡。】
绾绾超可爱:【我不!我要把你俩的爱恨情仇扒出来!】
谁能知道,蒋书颜今晚的心路历程有多曲折。
加完班回到家,半死不活地瘫在床上,想找点新鲜八卦,没想到一眼就看到了自家哥哥。
what?
横刀夺爱?
别人的未婚妻?
她险些晕厥过去,原来哥哥真的没有骗她,的确有喜欢的人,但是,人家有对象耶。
有悖人伦。
良心会受到谴责的,还会被人指指点点,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
好恐怖。
她风光霁月、洁身自好、刚正不阿的哥哥,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呢?
又不得不麻痹自己的神经,只要哥哥喜欢就好,她就一定会支持,再说了,还没结婚,还有机会,感情是不分先来后到的!
也不怪哥哥会心动,清黎姐姐那长相,谁看了不迷糊?
后来一看,天大的误会,原来压根不是未婚妻,那她就放心了。
那个江星也怎么回事啊,前女友那么多,烂黄瓜一根,长得那么丑,成天上花边新闻,连她哥哥一根头发丝都不如。
她还看到底下有人在爆料,应该是江星也的某任前女友,说得头头是道。
「他就是长了一张肾虚脸,硬不起来,还非要装作自己很猛的样子,其实背地里偷偷吃药,吃药也不管用,三分钟都不到,姐妹们,以后你们找男朋友千万别找这种的,不性/福的。」
才三分钟?
狗听了都要摇头。
她哥哥绝对不止,那么自律的一个人,经常锻炼,腹肌都有八块,体力肯定不会差。
虽然“夜宿香闺”的时间仅有五十分钟,和小说里头的男主角随随便便就能做两三个小时有出入,但她无条件相信自己的哥哥,一次不会少于二十分钟!
「他还喜欢在床上问大不大,拜托,就那丁点儿也有脸问?要不是为了那点钱,老娘早就把他踹了。」
「姐妹,你受苦了,这钱就活该你挣。」
一堆人在哈哈哈哈哈。
蒋书颜生平第一次躲在被窝里脸红,她挠挠头,把有关个人信息的资料全部设为私密,然后战战兢兢打字:「我想问一下他那个有多长啊。」
这种粗鄙的字眼,让蒋书颜面红耳赤,同时也紧张万分,生怕答案很离谱。
那人应该正在看帖子,下一秒就回复了:「七八厘米,短得要命。」
蒋书颜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这种渣男,哪哪都比不上她哥哥。
然后截图。
然而,微信里头尊贵的哥哥是这样回复的:【……】
颜颜不早睡:【……你放心,他肯定不如你!】
颜颜不早睡:【哥哥,你今晚和清黎姐姐聊了什么?】
颜颜不早睡:【可怜巴巴.jpg】
最后一条消息没发出去,显示对方拒收。
蒋书颜:“!”
幸好漫漫长夜还有瓜吃,也不至于太无聊。
一一
谢清黎是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的,迷迷糊糊摸到手机,还以为是工作上的急事,她没看清屏幕就下意识划到接听键。
“谢清黎,你真他妈不要脸,早就勾搭上蒋今珩了对吧,像你这种不知检点的女人,不配进我江家的大门!”
如果此刻面对面,就能发现江星也阴沉着一张脸。
今晚丢了面子,江星也不好受,跑去和朋友喝酒,后来被老头子一通电话召回家,他不情不愿赶回去,屁股还没坐下,当即被扇了一巴掌。
“混帐东西,看看你干的好事!”
江星也不明所以,后来才知道事情闹大了,上网一看,全都在笑话他,什么几分钟一次、又菜又爱玩、头上青青草原,绿帽子都扣到他头上来了,他这辈子哪里受过这种耻辱,当即就找谢清黎算账。
让他道歉,痴人说梦!
谢清黎懵了两秒,也逐渐清醒过来,她的声线冰冷,“如果我落水被救是不知检点,那蓄意害我落水的人是不是道德败坏,人性泯灭?像江大少爷这种花天酒地夜不归宿的人,不知检点这个词更适合用在你身上吧。”
江星也脸都气绿了,“别以为找了个靠山就可以为所欲为,谢清黎你给我等着一一”
话没说完,电话已经被挂断。
他不信邪,再次拨打,发现已经被拉黑了。
江星也阴沉着一张脸,把手机摔得四分五裂,看什么不顺眼就砸什么。
门外好几个佣人都不敢进去收拾,生怕殃及池鱼。
“二少爷来了。”
江屿年做了个手势,一群人止步,他看到房间里的一地狼藉,眉头蹙起,“大哥,爷爷喜欢清静,不要再闹了。”
江星也更来气了,“滚蛋,你还管不到我头上!”
“是吗?”江屿年冷笑,“爷爷的意思,两家婚事就此作罢,你也不必耿耿于怀,犯不着找人家姑娘的麻烦。”
江星也:“什么意思?”
江屿年倏然靠近,他贴着江星也的耳边说道:“字面上的意思,真闹出事,谁也保不了你。”
低沉的话语,暗含警告。
他拍拍身上的灰烬,一番动作落拓不羁,很快消失在几人视线中。
因为那通电话,谢清黎后半夜难以入眠,平白无故遭到一顿痛骂,任谁心里都不好受,把江星也的所有联系方式拉黑也不解气。
想找人说说话,又怕太打扰。
后面,她用平板追剧,勉强打发时间,到凌晨两三点才睡着。
清晨一醒来,身体并无任何不适,谢清黎没有请假的打算,吃早餐的时候,翻看微信,想了想,给蒋今珩发条信息:【蒋先生,早安。】
然后耐心等待。
没曾想,那头回复很快:【嗯,起那么早?】
八点半不早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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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清黎打字:【还要上班,已经起来了。】
蒋今珩刚到公司,今天周二,有几个例会要开,下午还要出差,他坐在北美黑胡桃木办公桌前,神色自若:【身体没问题了?】
秘书Reina正要汇报行程,瞧见老板玩手机,很合时宜地没有开腔。
看到蒋今珩的手势,她才有条不紊地汇报。
谢清黎:【嗯,好多了,我准备开车,有空再聊。】
蒋今珩:【好。】
谢清黎卡点到公司,一路走到工位,总感觉身上多了些若有若无的视线,转念一想,应该是昨天的事闹得人尽皆知的缘故,时尚界的嗅觉很敏锐,也会关注这种舆论八卦,谢清黎忽然后悔,早知道就请一天假了。
下午听到同事议论商业人士七月刊已经定了人选,得知是蒋今珩时,她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哭。
钉钉在一直闪动,谢清黎点开对话框,发现是主编的信息:【清黎,商业组人手不足,你这段时间先调过去帮忙,没有问题吧?】
她怎么敢有问题。
谢清黎头一回想避嫌,但是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说“没有”。
接下来的两天,都在反复进行开会确定选题,以及采访报告和拍摄脚本,一遍遍重推,最终定了一个大致方向。
那天说好的‘有空再聊’却犹如尘埃落定,压根没有后续。
谢清黎生怕打扰到蒋今珩,没有贸然发消息,也想质问一下他,是不是他明示或暗示让自己参与到商业组期刊制作中,可终究是没问。
对话框上,寥寥数语,一来二去,已经有三天没联络了。
谢清黎盯着手机发呆,心里空落落的,做什么都很难提起兴致。
周六那天晚上,付静湄让她陪同去参加一场晚宴,谢清黎早早做好出门的准备,这种晚宴,一般需要盛装出席。
付静湄帮她选了一条抹胸白纱裙,上面是玫瑰刺绣,裙摆很宽大,层层叠叠堆在一起,后面有一个硕大的蝴蝶结,穿上七厘米的细高跟,特别显得高挑纤瘦。
谢清黎那天化了一个淡妆,头发扎成慵懒的丸子头,澳白珍珠耳钉在明亮的灯光下熠熠生辉。
这是某时尚集团的内部晚宴,现场还有明星,谢清黎坐在其中,丝毫不逊色。
她百无聊赖地托腮,偶尔穿梭在人群中,礼貌地打招呼。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江星也。
目光接触的那一瞬间,谢清黎扭头过去,像是看见什么脏东西。
江星也却不依不饶追过来,他个子高,故意贴近她的耳畔,“穿那么漂亮,想勾搭谁?”
这两天,季家旗下的酒店被人举报消防不合格,正处级的舅舅接连收到几封举报信,情况很棘手,季家一旦倒台,他以后还拿什么跟江屿年争?
要说最近得罪什么人,恐怕只有谢清黎,但谢家这会儿都自顾不暇,哪有那么多闲工夫。
举报者毫无音讯,根本无从下手,能把事情做得那么隐秘,八成只有蒋家了。
那天晚上,蒋今珩暗含警告的眼神,江星也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蒋家惹不起,谢家还是惹得起的,江星也不是傻子,知道不能光明正大对着干,也不想谢清黎好过,就在言语上恶心她。
谢清黎脸上没什么情绪,“你别犯贱行吗?”
这个词真新鲜,江星也乐了,“果然有人撑腰就是不一样,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能不能抱住蒋今珩这个大腿,你最好乖乖张开腿把人伺候爽了,再祈祷蒋今珩没有玩腻的那天,等哪天他把你踹了,就是你的死期!”
‘啪’的一声,十分清脆。
谢清黎终究没忍住,扇了一巴掌上去。
“你敢打我!”江星也面色铁青。
没等他发作,周围人都看过来,付静湄及时赶到谢清黎身边,把女儿护在后面,厉声道:“注意分寸!”
她没听到俩人的对话,但能把女儿气到,肯定不是好话,来这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付静湄不怕丢脸,已经要喊保安,趁着保安没来之前,江星也怒气冲冲地走了。
“没事吧?”等人走后,付静湄回过身来。
“没事。”掌心火辣辣的疼,谢清黎也没吭声一句。
这场小意外并未引来过多关注,晚宴还是照常继续。
吃到一半,谢清黎嫌闷,独自去花园散步,她喝了几杯红酒,这会儿酒意上头,有些头重脚轻,险些站不稳,便蹲在一颗黑松旁。
身后,有沉稳的男声响起。
仔细一听,分外熟悉。
谢清黎双眸发亮,起身投去目光,只见蒋今珩正和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寒暄。
那个男人她刚刚见过,是品牌总监。
显然,蒋今珩也发现了她,深邃的视线朝她望来,漆黑的瞳孔里深不见底,又藏着笑意。
品牌总监很识趣,找了个借口离开。
谢清黎定在原地。
蒋今珩穿着衬衫西裤,肩宽腿长,很从容优雅的姿态,昨天的朋友圈定位在英格兰的人,今天出现在这里。
也合理。
“愣着干嘛,到我身边来。”男人的嗓音很温柔,目光直勾勾地盯在她身上。
谢清黎在心里嘀咕,为什么是她过去?而不是他过来?
行动终究更快一步,双手已经提起裙摆,尖细的高跟鞋迈开步伐,朝着蒋今珩走去。
11. 11
没走两步,忽然心急起来,她的步伐加快,高跟鞋落地的声音清脆,偏偏步伐还踉踉跄跄,蒋今珩一看,连忙过去。
谢清黎即将走到蒋今珩跟前时,脚下一软,眼看着就要跌下去,她下意识闭眼,想象中的疼痛没有袭来,腰上倒是多了一双手,稳稳托住了她。
一股清冽的乌木沉香味萦绕在呼吸间,令人沉迷心安。
谢清黎不自觉回搂男人劲瘦的腰身,心里不由得感慨一句,他的怀抱好温暖。
听到头顶的笑音,她清醒一瞬,想立马松开,又觉得太过突兀,大脑迟钝了几秒,最后干脆什么也不管了,埋头在蒋今珩的胸口。
“喝酒了?”嗓音很低沉,低头一看,只望见女孩雪白修长的后颈,除了酒味,蒋今珩还闻到一股果香味,很清淡,像是沐浴盐,又像是洗发水,很沁人心脾。
“嗯。”
“喝了多少?”
谢清黎在脑海里回想几杯来着,四杯,不对,貌似是五杯,红酒度数不高,奈何她酒量太差,喝了一杯又接着下一杯,很容易醉。
她这会儿不够清醒,也不想回答,只知道埋头。
蒋今珩看到她泛红的耳根,稍稍拉开距离,想看看她的脸,谢清黎却不肯,还用力抱紧他。
他敏锐地察觉到问题所在,“不开心了?”
谢清黎还是不吱声。
蒋今珩换个方式,“谁欺负你了?”
这个谢清黎倒是回答了,她一本正经,“你。”
蒋今珩面对一个小酒鬼,耐心十足,“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你都不给我发信息,一走就是好几天。”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会儿的语气有多委屈,分明是在撒娇。
蒋今珩去欧洲出差了四五天,还特意压缩行程,不然今晚回不了国内,白天工作繁忙,很多事情等着他决定,当然也有闲下来的时候,每次翻看微信,都是一些政商好友给他发消息,和谢清黎的对话框并无变化,也想过问候,又因为时差问题暂且搁置。
他从未有犹豫不决的时候。
却在面对谢清黎时一而再再而三的迟疑。
现在看来,有待改进。
傍晚回到宁州,还没来得及归家,先去赴约,有一个长辈约他商议国企合作的项目,刚刚喝完茶,下楼后才知道这里有一场晚宴。
“嗯,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他的嗓音饱含笑意,又问:“那你怎么不给我发信息?”
短暂的停顿,像是在思考,谢清黎说:“要矜持。”
矜持。
得益于她的提醒,蒋今珩总算想起,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成何体统,他环顾一圈四周,忽然微微眯起眼来。
不远处站着一个男人,身穿白色衬衣黑色西裤,很寻常的打扮,可他眼神闪躲,神色拘谨,不像是今天晚宴的来宾,也不是安保和侍应生,倒像是狗仔。
那双黑框眼镜很古怪。
对视不过两秒,男人察觉到时机不对,立马走人。
旁边还有人驻足观望。
蒋今珩无暇顾及他人,垂眸问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还能走吗?”
果然,怀里的人儿摇摇头,说话带着气音,“不能。”
她这会儿开始脱力,没抱稳,双腿滑下去,蒋今珩只好搂紧她,双手如先前那般克制,四平八稳一动不动,没有往上,也不会往下越雷池半步。
蒋今珩在她耳畔低语,文质彬彬,“那我送你回家。”
“不要,”娇软的女声再次肯定,“我不想回家。”
“那你想去哪里?”
结果,怀里的人儿又不作声了。
蒋今珩又说:“你想去哪我们就去哪。”
低头一看,谢清黎的脸颊酡红,黑白分明的漂亮双眸迷离着,微醺醉酒的模样实在娇憨可人,就连胆子,也比平日里大了不少。
若是清醒过来,又是一副端庄守礼的样子,估计很少逾矩。
这一刻他私心占了上风,还想要触手可及的温柔。
“要不先跟我回家?”语气很严谨正直,或者可以称得上冷淡,却也仅仅是为了掩盖内心呼之欲出的私念。
谢清黎听清了,在他怀里蹭了蹭,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有多犯规,思考的时间,空气也跟着停顿,没等她想好,蒋今珩又道:“先跟我回家好不好?”
一样的问题,不一样的语气,低哑的语气中带着诱哄。
谢清黎大脑转运很慢,一听就被蛊惑了,她展开笑颜,“好呀,我跟你回家。”
蒋今珩也笑了,“嗯,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征求过你的意见了。”
谢清黎还催促道:“快点。”
“马上。”
蒋今珩将人打横抱起,有什么东西掉落,低头一看,谢清黎连高跟鞋都穿不稳,有一只掉在地上,铆钉尖头,裸色,另外一只勾在脚尖上,要掉不掉。
刚刚已经看到她轻盈高挑的站姿。
难得她还有意识,“我的鞋子掉了。”
蒋今珩只好先把人放下,修长的指尖勾起那两根细带,又轻轻松松把谢清黎抱起。
到迈巴赫后座,原本打算让她躺着舒服些,谢清黎却一直没松手,蒋今珩注视她安静的容颜,最后一起坐上去。
大腿上的份量,不重,裙摆倒是异常宽大,好在后座空间够大,足矣容纳,就是整理好裙子,着实废了一番功夫。
驾驶座上,李叔早已做好了心理建设,虽然刚刚看到他家少爷怀里抱着一个姑娘心里冲击不小,想想又觉得没什么,毕竟这事先前闹得沸沸扬扬,可谓是满城皆知。
这两天刚有沉寂的现象,不知道今晚过后,会不会再度冲上榜首。
他老人家未雨绸缪,“上回已经和杂志社打过招呼,不知道这回会不会乱报。”
宁州有多家杂志社,大大小小数不过来,人多混杂,其中不乏为博关注无所不用其极的别有用心者,有些不会看在谁的面子上就高抬贵手,蒋家固然有声望,也不可能一一制止。
帖子是删不完的,也不可能把广大民众的嘴全部堵上。
所以,蒋今珩说:“只要不过分,随他们去。”
李叔点头,又问:“那现在回谢小姐的住处?”
平板上,已经调出星河天地的导航路程,十八公里,用时三十分钟。
但是,谢小姐醉了,独自一人在家不妥。
在某个念头呼之欲出前,他家大少爷已经给出答案,“今晚回家。”
饶是如此,李叔还是差点脚踩刹车,幸好稳住了,“要是夫人知道,可能会骂你。”
哪有男人半夜三更带一个女孩子回家,尤其是没有确定关系的情况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嘴都说不清。
虽然没到半夜三更,也没有到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地步,但想想就不妥。
“无妨。”蒋今珩有考虑这层因素,骂几句,无关痛痒,他也不会做什么。
谢清黎大概是嫌吵,忽然想翻身,但没翻动,蒋今珩让李叔放下挡板,迈巴赫后座顿时形成一个隐秘的空间。
他柔声问:“怎么了?”
“难受。”谢清黎只觉得头痛欲裂,想睡觉,又睡不着,她闭着眼,眉头蹙起。
“谁让你喝那么多,以后不许喝了知道没有?”摸额头也不烫,不是发烧感冒,蒋今珩安抚她,“很快就到家了,喝了醒酒汤就可以睡了。”
谢清黎像是听进去了,嗯了一声,又忽然说道:“我刚刚打了人,打了他一巴掌。”
蒋今珩眼底闪过微微差异,顺着往下问:“谁?”
谢清黎这会儿睁着眼,看到男人清晰流畅的下颌线,和梦里的人长得一模一样,她一双明眸澄清透亮,很灵动,“不告诉你,放心,我不会打你。”
蒋今珩被这番话逗笑,“知道还手就好,不能任人欺负。”
车内光线忽明忽暗,没有刻意开灯,女孩漂亮的肩颈线映入眼帘,肤白胜雪的肌肤在黑暗中散发出莹润的光泽,再往下的弧度饱满丰盈,蒋今珩知道非礼勿视,此刻却很难做个正人君子。
不算暴露。
但是今晚未免太过盛装打扮了吧,她好像很喜欢穿吊带或抹胸一类的礼服,很明艳张扬,犹如初见的时候,在台上侃侃而谈,自信从容,整个人都在发光。
“你要是想打,也可以打我。”男人皮糙肉厚,很扛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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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为又会听到类似‘我不敢’的话,这次倒是挺安静的,就是脸上那纠结的表情,似乎陷入某种难办的困境。
谢清黎不太信,哪有人任打任骂,“真的吗?”
蒋今珩说:“嗯,如果我哪里让你不满意。”
谢清黎却摇摇头,“打人是不对的。”
就在这时,电话铃声响起,很熟悉的铃声,谢清黎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电话,想找找在哪,蒋今珩已经把她的手机递过来,“你妈妈的电话。”
谢清黎一个激灵,看眼四周,哪里是晚宴现场,明显感觉到自己坐在车上,不,是坐在男人的腿上,她酒醒了大半,和蒋今珩对视上,她眨眨眼,自己果然没有看错,部分记忆涌来,没等想通,第二通铃声又响起了。
“不接吗?”
当然要接。
她点点头,蒋今珩帮她滑下接听键,付静湄的声音传来,“阿黎,你去哪了?”
“我……妈妈,我有点不舒服……先回家了。”
“怎么不事先说一声?下次记得提前告诉我,到家就好好休息。”
“……好。”
电话挂断。
得益于迈巴赫封闭的隐私功能,谢清黎听不到外头汽车疾驰而过的声音,只知道后座内静得可怕,要是有一根针,落地的声音恐怕都听得见。
俩人大眼瞪小眼,空气似乎还红温起来。
幽暗的室内,谢清黎面色潮红,甚至不敢大声喘气,半响过后,问了句:“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你刚刚答应了,要跟我回家。”
那点潮红,随着话音落下,迅速扩大。
喝酒果然误事。
谢清黎两眼一黑,已经不敢深思,又觉得头脑发热,索性闭上眼,大脑的思考尤为迟钝起来。
“我……”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蒋今珩静静地看着她,喉结滚了滚,嗓音微沉,“你要反悔?”
无论如何,谢清黎也说不出“不是”这两个字。
“你明明答应了。”
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哀求。
谢清黎没接话,又埋头在他的胸膛,似乎嫌不舒服,扭了扭,想找个舒服的姿势。
蒋今珩只当她默认了,心满意足地勾唇,很快又发现另外一个问题,现在是初夏,俩人的衣衫只有一两层,委实不厚,有些部位接触太过密切,这种感觉很微妙。
第一次那么清晰。
浑身燥热,有种不顾一切获取的冲动。
终究是克制住了。
在谢清黎看不见的地方,他咽了下喉咙,随即淡淡将视线投到窗外,以此转移注意力。
怀里的人呼吸逐渐平稳,谢清黎自然不知道迈巴赫经过恢宏大气的石雕大门,沿着盘山公路往上,几米之外就是陡峭的悬崖,那里有号称宁州市最美的海岸线。
今晚的夜色很美。
初夏的虫鸣声很嘹亮却不聒噪。
最后,迈巴赫停在花香四溢的园林中。
蒋今珩踩着大理石地板,一步又一步把人抱回去,别墅内的佣人早已收到通知,见到这一幕,平静的神色中暗藏惊讶,谁也不敢多问一句。
就连呼吸,都是静悄悄的。
到二楼,蒋今珩略微迟疑,想了想,还是把人抱到三楼的客房。
他当然愿意让出自己的主卧,又唯恐谢清黎一觉醒来落荒而逃。
把人放在柔软的被褥上,像是找到了更舒适的地方,熟睡的人滚了滚,蒋今珩竟分不清这会儿的睡颜更甜美还是在他怀里的更甜美。
手上一空,心里也有块地方缺了一角。
偏偏又不能把人怎么样。
也不能这样睡下去。
醒酒汤是喝不了了,蒋今珩让佣人过来帮谢清黎换衣服,等待的时间,谢清黎忽然开始掀裙摆,嘴里还喊着,“热!”
别墅内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开着五恒系统,温度保持在23℃,宛如春季,哪里热了?
一摸额头,也不烫。
裙摆倒是胡乱扯开了不少,露出一双白皙笔直的小腿。
谢清黎翻了个身,裙摆又堆到膝盖以上。
12. 12
谢清黎这一觉睡得很安稳,早上无意识醒来时,看到洁白无瑕的天花板,顿了顿,这是哪里?
好像是蒋今珩的私人别墅,她昨晚说,要跟他回家。
这是在什么情形下才能说出这句话?
下一秒,有无数记忆涌来。
她喝醉了,神志不清胡言乱语,颠三倒四的,蒋今珩竟然当真了。
看眼手机,谢清黎更加不淡定了,盛怀夕给她发了一堆视频,图片。
救命啊,为什么要给她看这些,要时时刻刻提醒她,昨晚情难自禁不由自主生扑到蒋今珩怀里,又被蒋今珩公主抱上车,还帮她拎高跟鞋吗?
好羞耻,大庭广众下做这些。
当时说了什么来着?
她怎么敢让太子爷纡尊降贵帮她拎鞋,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后来在车上,她还说自己会打人,她虽然是养女,但在外头的名声也不差,别人都夸她落落大方、才情横溢、端庄知性,全是好评。
怎么能干这种事呢?
蒋今珩对她的滤镜会碎一地吧。
脸都快烧掉了,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害羞。
看眼身上,谁帮她换的衣服?
一个猜测浮出水面,谢清黎又硬生生摁下去,胡乱检查身上,没有发红发紫,也不痛,看来没受到虐待,幸好幸好,等等她怎么能这样想,蒋今珩不是那样的人。
偏偏盛怀夕还在微信里问她:【你昨晚在哪睡?】
她红着脸打字,因为撒谎很心虚:【当然是在家!】
盛怀夕秒回她:【我不信,第六感告诉我,你在蒋今珩家,刚起的吧,肯定是昨晚折腾太久了。】
盛怀夕:【我懂,很懂。】
谢清黎负气打字:【压根没有的事!】
你懂什么呀。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谢清黎双手捂住耳朵,把头埋在膝盖上,发出呜咽声。
好不容易冷静完,看到蒋今珩留给她的那张纸条,谢清黎又险些情绪崩溃,觉得再也待不下去了,简单洗漱后,就匆匆下楼,想逃之夭夭。
谁曾想,正好和蒋今珩打了个照面。
谢清黎站定在缓步台上,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她直勾勾地望着蒋今珩以及他旁边那个年轻靓丽的女孩,一时间情绪翻涌,眼眶莫名酸涩。
“别胡思乱想。”
暗含警告又低沉沙哑的语气,只有兄妹俩能听到。
蒋今珩上前两步,朝着谢清黎柔声开口,“先下来吃早餐。”
谢清黎动了,但目的不是那个,她下楼,努力让自己面上镇定,努力不去猜测他们的关系,生怕自己没办法接受,等到了蒋今珩跟前,才停下来,低垂着眼睫不去看他,“我不吃,我想回家。”
“家里有急事?”
“我……真的有事。”
“什么事?”
“……”
谢清黎绞尽脑汁,偏偏找不到一个像样的借口。
蒋今珩察觉出她情绪不对,却不想放人,“你告诉我,要穿成这样出门?”
蒋今珩早已将她打量过好几遍,居家鞋、睡裙、还是方领的、四肢纤细、裸露在外的肌肤裹着一层淡粉,这副模样出门,恐怕很容易引人浮想联翩。
他不许。
谢清黎当然知道自己穿着睡衣,她反应没那么迟钝,知道气氛很微妙,也知道他的语气很危险不容置喙,可她的想法太天真,“上车就没事了……”
“谁告诉你的?”蒋今珩眸光微沉。
在一旁的蒋书颜左看右看,有种自己是空气的感觉,她刚刚已经悄悄观察过谢清黎,特别是脖子那块,一点吻痕都没有,看来哥哥没有趁人之危,那她就放心了,她弱弱地插嘴,“清黎姐姐,再怎么说,也要先把早餐吃了呀,空腹对身体不好。”
清黎姐姐?
很亲昵的称呼。
谢清黎眨了眨眼,分外错愕,她明明没介绍过自己,看向蒋今珩时,那些小表情也没收回来。
蒋今珩就猜到她误会了什么,笑意到达眼底,“这是我妹妹蒋书颜,之前跟你提过一回,她比较自来熟。”
所以,一口一个清黎姐姐叫得那么顺口。
蒋书颜已然换上一副笑脸,还热情洋溢地打招呼,并由衷地夸赞,“清黎姐姐你好,你的皮肤真的太好了,也好漂亮,比照片还惊艳。”
照片?
是最近的花边新闻吗?
谢清黎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心情,又瞬间高涨起来,所以,蒋家人不会都知道了吧。
而且,她现在这副鬼样子,昨晚宿醉醒来,黑眼圈都长出来了,又是蓬头垢面,穿着睡衣,邋里邋遢的,那里漂亮了?
忽然无地自容起来。
只能尬笑,“你好,你也很漂亮”
蒋今珩出言拯救她,“上去换衣服,再下来吃东西。”
“好。”谢清黎乖乖去了。
蒋今珩也要上去,走之前先把后面这个小跟屁虫解决了,“你回家去。”
蒋书颜疯狂摇头,“我不,我还没吃早餐,我要跟清黎姐姐一块吃早餐。”
废话,第一次碰到哥哥的心上人,她怎么能轻易错过。
蒋今珩说:“你自己想办法解决。”
“我不,有你这么对待亲生妹妹的吗?”
蒋今珩伸手比了个数,“一千万。”
蒋书颜疯狂压住上扬的嘴角,不能被收买了。
“两千万。”
蒋书颜还是摇头。
蒋今珩抬脚就要走。
蒋书颜连忙把他拉回来,“好好好成交!就两千万!”
她嬉皮笑脸两眼放光,已经在想怎么花这笔钱,当然她也不白吃白喝,“哥哥你放心,我会保密的,妈妈要是问起,我就帮你打掩护。”
还做了闭嘴的手势,然后兴高采烈地走了。
蒋今珩大发慈悲,把她从黑名单里面放出来。
逃之夭夭计划宣布失败,谢清黎站在洗漱台前看着镜中脸上全是羞恼的自己,也想不通怎么连衣服都没换就直接下去,还被人逮个正着。
好丢脸,必须要冲个冷水澡缓解。
真碰到冷水,谢清黎又不敢了,乖乖调回热水,架子上有各种瓶瓶罐罐,洗发水、护发素、沐浴露、身体乳、精油、香氛等等,看得人眼花缭乱,也不知道是一直都有,还是昨晚临时添加的。
总之,谢清黎没辜负这些好意,花半个小时洗干净,期间有人催她,她应了,在镜子前整理好仪容,才磨磨蹭蹭出去。
没想到,又看到蒋今珩,似乎等了一阵子。
谢清黎被吓了一跳,她身上很规整,简单的白T和浅蓝色牛仔裤,头发披散着,很清纯婉约,像是初出茅庐的大学生。
她先抬眸,声线有些低,“蒋先生,又给你添麻烦了,每次都碰到狼狈不堪的我。”
蒋今珩笑了笑,“麻烦算不上,能一睹谢小姐的芳姿,是我的荣幸。”
心里有一块地方,被轻轻挠了一下,很痒。
谢清黎又想深呼吸,奈何场合不允许,这是他第二次夸自己漂亮,可她不仅仅有美貌,还有才情,还有其它闪闪发光的品质。
这话听着倒像是哄人的,也不知道他哄过几个女孩子。
纠结不到两秒,谢清黎问了,“蒋先生经常这样夸人吗?”
“不是经常,”蒋今珩略略垂眼,“只对你这样。”
搞什么?
为什么老是说这种似是而非的话?她会误会的,也会当真,谢清黎更想回家了,又不舍得,她双手别在身后,眼神四处打转,以此掩盖内心的羞涩。
只见蒋今珩拿出一个精美的红木盒,递到她眼前,很儒雅的做派,“这个送给你。”
“什么?”
谢清黎眼神雀跃,又带着点矜持,却迟迟未动。
蒋今珩说:“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到底是忍不住,谢清黎接过来一看,里头是一支钻石水晶发簪,通体莹润清透,上面还刻有几朵山茶花,纹路精致细腻,细碎的粉钻尤为瞩目,看着就价值不菲。
谢清黎哪里敢收,倒是先问:“为什么要送我这个?”
“路过珠宝店,发现很漂亮,特别适合你,就买下了。”其实这个发簪是他特意叫人去订制,周期在半个月左右,慢工出细活,他又唯恐诚意不足,特意让人尽早完工,好在最后的结果差强人意,拿得出手。
蒋今珩缓缓道来,“上回你落水,掉了一支,这支补给你。”
“可是我落水不是蒋先生的责任。”
谢清黎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思绪飘到几天前,江爷爷特意打电话过来跟她道歉,还收到一条陌生人的致歉短信,想来是沈竹语,说实话,她已经不计较了。
她还说:“而且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她想还回去,可蒋今珩哪里会接,生平第一次主动送女孩子礼物,却被拒绝,这种滋味很不好受,“你如果不要,我只能丢了。”
这话很让人为难,有种强买强卖的感觉,谢清黎抿唇,给他建议,“蒋先生可以送给自己的妹妹。”
“她不需要。”
蒋今珩忽然伸手接过,扫一眼楼梯口,那里放着一个垃圾桶,谢清黎自然也发现了,生怕他直接丢进去,连忙下意识抓住他的手,急急开腔道:“不要丢!”
清凉温软的触感袭来,蒋今珩不得不低头,女孩的指尖莹润葱白,干干净净,连个美甲都不做,他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为什么?”
“我要还不行吗?”谢清黎的声音已经不像方才那般底气十足,掌心的温热传来,空气中都是暧昧的气息,她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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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后觉反应过来,立马松手,还顺便抽走那个红木盒。
蒋今珩不满这个动作,却也是微微一挑眉,“谢小姐这样,倒像是我在强人所难。”
“没有……其实我挺喜欢的,很漂亮。”
蒋今珩轻轻笑了,为这句喜欢,“那就收下,即便是强人所难,那我也想为难你这次。”
所以,她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谢清黎第一次发现他的霸道,其实上次他让自己关朋友圈也算,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时,肚子咕咕叫的声音响起,她大囧,也是真的饿了,昨晚就没吃多少,一觉睡醒到现在九点多了,还没有进食。
蒋今珩又笑了,“是我的疏忽,我们吃完再聊。”
谢清黎没急于一时,而是先把发簪戴上,她挽过无数次头发,即便不照镜子也能弄好,三两下的功夫,那支钻石水晶发簪插在发髻上,有细碎的光芒隐现。
很清爽大气的造型。
谢清黎轻轻舒了一口气,唇边挂着浅浅的笑意,“好看吗?”
她很乖,眼底有几分狡黠,倒像是故意问的,蒋今珩很少看到她这么灵动活泼的一面,低声笑了,很中肯地评价,“好看,一直都很漂亮。”
谢清黎不再接话,亦步亦趋跟着蒋今珩往下,到楼下,没见小姑娘的身影,她还问道:“蒋先生,你妹妹呢?”
蒋今珩云淡风轻,“她有事先回去了。”
到餐厅,早餐的样式很多,香味扑鼻传来,谢清黎没再耽搁,拿起点心咬了一小口,蒋今珩纯粹是陪她一块吃,偶尔吃一点,大部分时间在等。
手机上,也有新消息进入。
他的母亲温可妤发来:【阿珩,今晚记得回家吃饭。】
蒋今珩说:【今晚先不回去了,有应酬。】
温可妤表示疑惑:【临时安排的吗?我问过李叔,他说你今天都有空。】
糟糕,忘记吩咐了。
蒋今珩向来四平八稳雷打不动,即便是撒谎,也能面不改色:【嗯,临时组的局,先前回绝过几次,总不好再推脱。】
温可妤的本意也不是这个:【那你少喝点,昨晚的八卦我看到了,你和那位谢小姐进展到哪步了?】
从来不关注娱乐八卦的蒋家主母,昨天特意抽出两个小时的时间来浏览网上的舆论,并且特意吩咐助理,以后有消息立即汇报。
蒋今珩看向眼前的女孩,总觉得她吃饭的时候太文静乖巧,他的目光过于直白,谢清黎还以为有什么事,“怎么了?”
“没事,吃你的。”
“好。”
蒋今珩在微信里是这样回复的:【还在追求中。】
温可妤给他打气:【加油,妈妈看好你。】
等谢清黎吃饱喝足,这天的礼拜日还有大把时间可以挥霍,她没再急着回家,蒋今珩带她到庄园里走走。
这里有很多种绿植,雀梅、红枫、龟背竹、黑松、花烛、龟甲牡丹等等,还有各种各样的花卉,汇集了月季、玫瑰、海棠、水仙、君子兰,品种很多样,花期分布在一年四季,院子里常年盛开着各种花。
谢清黎完全震惊到了,先是惊讶于别墅的开阔,再到庄园的大小,五颜六色的一片,完全看不到尽头,空气很清新,全是青草的气息,以及花香,闲来无事想遛弯,在自家的庄园里都能走断腿,压根不用走到小区外头,还有一个超大的恒温泳池,别提有多惬意。
谢家也是有钱人,但远远没那么豪。
上午的日头灿烂,这种天气,不出海似乎有点可惜了,所以,蒋今珩诚心地邀请道:“谢小姐,我带你出海玩帆船吧。”
谁曾想,谢清黎惊慌失措,满口拒绝,“不要不要。”
她现在很怕海。
蒋今珩联想到什么,有意戏弄她,“不玩帆船,摩托艇也行。”
摩托艇更刺激好吧,谢清黎更加惊恐了,脸上都写满抗拒和委屈,“不要……”
蒋今珩失笑,“冲浪怎么样?”
谢清黎都快哭了,“更加不要,我怕水。”
“没事,我保护你。”蒋今珩正经起来,满口承诺,温柔的语气让人心安,“这些都不玩,出海观光总可以吧。”
谢清黎还是摇头。
蒋今珩这才舍得不逗她,海上不行,陆地上总可以吧,“我带你去骑马。”
谢清黎还是拒绝,“太危险了,我不敢,蒋先生放过我吧。”
怎么放?
他不想。
蒋今珩无声一笑。
谢清黎用上恳求的语气,“有没有不刺激的娱乐活动,我会打球,羽毛球、网球都可以,打高尔夫就不太行了,或者我们在这逛逛就好一一”
话没说完,她余光瞥见一条边牧极速朝这边奔来,谢清黎心跳突突响,下意识尖叫一声,一转身,正好撞进蒋今珩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