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原来是二婚》
1. 第 1 章
“我们的爱情,由雪山作证,生死相随,不离不弃,阿勒邱,你一定要相信我,别去王城,好好呆在府内,等我来接你。”
雪山上圣洁的阳光照耀在男子青俊的脸上,他一身白衣如雪,真诚严肃的向她立誓。
面前的女子娇羞一笑点点头,高原的雪山上氧气稀缺,她脸蛋子都是红扑扑的,满身的银饰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着光芒,山风吹着她毛茸茸的披肩,让整个人都洋溢着暖洋洋的幸福,她此刻无比信任着眼前的男子!
画面一转,府内下人来报,她的夫君叛国另娶他人,王上要她前去王城为质,一行人不由纷说的带走了她。
起初她是不相信的,可那城池下攻城的反贼不正是自己丈夫麾下的将士吗?
城内的王公贵族们肆意的羞辱她这个“弃妇”。
不消多久,城外野蛮的叛军疯涌进来,将所有的男人屠杀殆尽,面对公主贵女们他们倒是起了玩心,都说这些尊贵的女人是雪山戈壁上一朵朵高傲的玫瑰花,那他们就要看看这么些玫瑰花是怎么绽放的,从高墙上一个一个的将她们推下去,听着贵女们惊恐的嘶喊,叛军笑得更开心了,而她也终是成了城下的一滩血泼,一朵绽放的玫瑰花...
“我们的爱情,雪山作证。”她躺在血泊里,看周周围的兵荒马乱,喃喃出声。
你终究是负了我………
又是这个梦!
徐若瑶猛的从床上惊醒坐起,大汗淋漓,久久缓不过神来。
—————
四月春末,乍暖还寒。
蓉城的徐家今日嫁女,红绸高挂忙作一团。
住在南湖清水巷的徐家虽是清贫户,但祖祖辈辈都是清流读书人,嫁女的徐仲楠如今更是白鹿书院的夫子,很受乡亲们的尊重,所以徐家独女出嫁可谓是轰动了整个清水巷,街坊邻里都来凑热闹。
巷口的杀猪匠,卖糖葫芦的李老头,糖水铺的薛娘子,都在交头接耳议论着:“这徐家娘子生得美,就是好福气,如今是攀了高枝儿,要做上京侯府娘子啦。”
“谁说不是呢,嫁进林府那可是得了泼天的富贵,这徐小娘可是踩了狗屎运了。”
咿咿呀呀的孩童们也使劲往人群里凑,一边捡地上的喜钱,一边往堂里看,想知道那打马而来的新郎官有多俊美。
红竹霹雳吧啦在徐家门前爆个不停,大厅里徐家夫妇正坐高堂,慈爱的看着下方的一对璧人,举着却扇的徐若瑶小脸有些发烫,肤色和红了的羊脂玉一样通透温润,心里一直打着响鼓,紧张得不行。
她偷偷看了几眼身旁的男子,一身喜服,眉目如墨,身姿如松,清澈俊逸的眼眸里都是温柔的笑意。
他也在悄悄看她。
这个便是她要托付终身的男子,林君尧了。
林君尧,上京侯府林家的公子,林府在上京权势滔天,他在书院又有“天资聪颖,过目不忘”惊世才绝的美誉,原本以徐家的家世和这样的门第是扯不上什么关系,更别提结亲了,只可惜这林君尧只是个林家不受宠的庶子。
年幼时就被家里打发到蓉城打理家中的产业,上京林府中的兄弟都已成家中举入局官场了,只有他被遗忘在蓉城,就连这门亲事也是他在白鹭书院求学时才匆忙定下的。
徐若瑶也觉得奇怪,自己就与他只有一面之缘,不知怎的这人就看上自己了,几日后就派人来下聘定亲。
这个林君尧说要来娶她,她自然是忍不住好奇想要多了解这个男子,他有些神秘,可也挡不住越了解越喜欢,他满腹才华,温柔俊美,和他相处简直是蜜似糖甜。
以至于她从未宣之于口的秘密,却独独告诉了他。
自小她一直被梦魇困扰,梦里的自己是异国的王妃,那是一个政教合一的国家,她穿着自己没见过的繁杂服饰,遵从着看不懂的礼仪,活得十分压抑。
她有一个丈夫是个断腿的瘸子,阴鸷扭曲,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若瑶最怕的就是他一边擦着手上刚处理完别人的鲜血,一边温柔的对她说:“别怕,过来。”。
梦里的细节她醒来都会忘记个七七八八,但她死的时候得知夫君叛国另娶他人,她也在战争时被抛弃,从高墙上滚落而下,那种粉身碎骨的疼她却犹如亲身经历般难以忘怀。
战争的画面过于血腥残暴,以至于她梦醒时全身都是大汗淋漓,心悸发慌,如溺水之人亲身经历了一遍死亡一样,直到林君尧给她找来了龙骨雪香,睡前点上闻着才能一夜无眠。
林君尧对她真的很上心,能嫁给这样的夫君,徐若瑶觉得自己高攀了。
毕竟父亲说她只是个野丫头,丝毫没有别家小娘优雅端庄,整天就喜欢招猫遛狗,像个野小子,徐若瑶也心里给自己找了个当懒蛋子的理由,或许是上一世自己活的太痛苦了,自己才非常不喜欢约束的吧。
大红的喜服在红烛的照耀下衬得两人如同神仙眷侣,二人缓缓跪在徐家长辈面前,徐母温柔的握着若瑶的手脱下一个镯子给她带上,徐父也不舍的叮嘱二人,声音动容:“往后你们要互敬互爱,濡沫白首,衍嗣繁茂,言以率幼。”
林君尧伏下高大的身躯连忙拱手作揖:“小婿定不负岳父所托。”他声音清雅沉稳,一如他一样。
徐若瑶也夫唱妇行礼:“女儿知道了。”
徐仲楠夫妇二人喝了林君尧敬的茶,眼里噙满了泪花,心里虽是万般不舍脸上也挂着笑,都对这个乘龙快婿很满意。
结婚的礼仪规矩很是繁琐,在门口众人的打趣声中,若瑶被堂哥背上了花轿,一路吹吹打打进了林府。
林府很安静,和热闹又充满烟火气息的清水巷完全不一样。
蓉城的林府是林君尧来时新修建的,七年间只有他一人居住,亭台水榭雕龙画栋气派不已,但是若瑶只觉得又空有大,虽然四周都挂满了红绸,但还是掩盖不住这座府邸没有人气的寂寥。
观礼的宾客很少,坐在高堂上的长辈也只是林家在蓉城三代之外的偏房,上京本家一个人也没来,只打发了个管事来送礼,顺道拿徐若瑶的生辰八字回去上个族谱。
林君尧望着和自己行跪拜礼的美娇娘又愧疚又怜惜,周围观礼的亲戚多半都是看笑话的样子,他只是个庶子,虽然能置办的都尽力置办了,但还是他觉得自己无用,连个正常的婚礼都不能给她,无父母见证,无贵重聘礼,但无妨,他以后会千倍万倍的补给她的。
纵然如此想,但他眉梢间的喜悦是藏不住的,今天他终于娶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了。
这是他记事的半生最欢愉的时光了。
随着一声“礼成,送入洞房!”
徐若瑶乖乖的坐在婚房里等着林君尧,屋内的无数的龙凤烛燃烧着,丫鬟们站着一排端着木盘,上面分别是是合卺酒,瓜果,帕子,看着屋内除了红色还是红色,若瑶小脸也有些发烫,她放下缺扇,屏退了一干丫鬟。
林君尧婚礼前就同她说过,等他的时候饿了就吃,渴了就喝水,不用顾忌习俗。
若瑶起身,果然,铺满红布的桌子上都是她爱吃的,薛娘子糖水铺的果子,南门桥的虾仁粥,还有李老头家的糖葫芦,他全都记得了,早就给她备好了。
她早就饿了,坐轿子过来的时候肚子就开始咕咕响了,她一边喝着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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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瞧这房间的布置。
果真和她想要的一摸一样,连麦麦的窝都布置好了,麦麦在床边的美人椅下边趴着好不惬意,这是林君尧送给她的一只小猫,说是从波斯国买来的,浑身金灿灿,虎头虎脑,若瑶十分喜爱,现在有八个月大了。
这猫是她亲自喂养的,如今也随着自己一并“嫁”过来了,也算是娘家人了,若瑶吃着粥逗着猫儿,还没吃上几口呢,就见着窗外一高大的身影匆忙而来。
她莫名的感到紧张,一颗心脏如同小鹿乱撞,双眸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人影,直至那人影行至门前,停顿了好一阵,若瑶见那人久久不推门才小心翼翼的出声:“林君尧?”
门外那影子似是下了好大的决心才伸手推开房门,屋内红烛的的光芒顷刻间映照在他身上,容颜如玉,气若谪仙,他眼眶还带着微红。
刚才还步履匆忙的林君尧忽然走不动道了,他迫不及待要见到他的妻,可打开门看到徐若瑶满身喜服,抱着猫儿坐在桌上满眼欢喜的等他,他骤然心里漏了一拍,觉得好不真实。
在上京的时候,因着自己的母亲是罪臣之女,又早早亡故,他一直不受待见,在那侯府深宅里,连下人都能欺负他取乐,嘲笑他的身世,表面上他是尊贵的侯府庶子,私下却常常饭都吃不饱,还要被兄弟姐妹们欺辱。
但他不认命,蛰伏养晦,他比谁都懂,十四岁那年因着林夫人看他碍眼,便找了个由头打发他到了蓉城,也正合他意。
在她们眼皮子地下怎么能韬光养晦培养自己的势力呢?蓉城虽远离上京,但经贸发达,天府之乡,正是个蛰伏的好地方,七年过去了,自己在蓉城培养了不少势力,是时候回上京和他们掰掰手腕了。
回京,科举便是最好的路,他终于不用藏拙,他的文章在白鹭书院大放异彩,却不想在此遇到了她。
印象中,徐若瑶老喜欢穿大红色的罗裙梳着双丫髻,皮肤像他吃的鳕鱼腮肉一样的白嫩,脸上的婴儿肥配上那笑起来的梨涡娇憨动人得很,每次来书院都见她抱着一只脏兮兮的小狗,想不注意都难。
求学时光漫长枯燥,闲聊时听同窗说起,那红衣的胖姑娘是徐夫子的闺女,几岁起不点大就来给徐夫子送饭了。
她胖吗?好像是有一些,不过是脸颊上的肉比较多罢了,他倒是觉得可爱得紧。
自己每天都留意着那小姑娘日复一日地送饭,却从未有过交集,直到一次他和大儒讨论完时政文章无意间看到窗外,徐若瑶那只小脏狗正在奸污自己小京巴!
那小京巴可是从小陪自己长大的狗,再苦再难的时候都陪在自己身边,如今居然被一只小脏狗给玷污了,一瞬间他也顾不得什么儒雅温柔了,青筋暴起,提溜起那只脏狗就去找她算账了,他知道,那小丫头老是在后山那片桃林的亭子里等她爹。
如今他找了许久,才看到那小丫头不在亭子里,而是坐倚在颗桃花树下打络子呢。
徐若瑶还在专注的打着络子丝毫不知危险降临,直到一个高大的阴影将自己整个身躯盖住,她才缓缓抬头,吓了一跳,见头顶这人来着不善气势汹汹的,徐若瑶紧张得咽了咽口水:“你,你是谁,怎么提着我的小黑!”
“你就是这野狗的主人?”他早就知道了,但还是假装问一句。
“野狗?这是我的小黑,才不是什么野狗呢!”徐若瑶见小黑被拧得直叫唤,她心疼得皱眉恶狠狠的看着林君尧,像银盘一样的小脸做起凶像来也是可爱的。
“你的小黑刚刚奸污了我的狗,你说这笔帐怎么算吧。”林君尧把那小狗往徐若瑶面前一扔,那小狗就哼哼唧唧的往她怀里钻了。
2. 第 2 章
徐若瑶赶紧抱起小狗,有些不可思议:“不会是弄错了吧,小黑才一岁多呢,怎么会做这种事······”徐若瑶越说声音越小。
她好像隐约记得,前几天南门桥的杜娘子说过她的小黑快到了发情的年纪了,可以和她的小母狗配对来着·······
这么快就已经到啦?
蚊子一样的声音,不是林君尧离得近他都听不到。
徐若瑶有些怕,紧张得咬唇,那鲜艳欲滴得红唇像个熟得像破皮得殷桃一样,他甚至能看到这小姑娘脸上那层细细的白绒,往上看又是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盯着自己,这小丫头还不及他胸口高,林君尧有些不自在,倒是觉得自己是个坏人一样。
“全书院的人都看到了,还有假吗。”林君尧冷哼一声,背过手去,他实在是不忍心看她这幅模样,多看一眼就会心软。
若瑶想这人衣着华贵,气宇不凡,应该是勋爵人家的公子来书院求学的了,得罪不起,要是他告到父亲那里去,自己的零嘴钱肯定就没了,况且父亲本就不喜欢小黑,知道了肯定不让自己养了,小黑长得这么丑送养怕是也没人要的,到时候肯定得饿死。
见他负气背对着自己,徐若瑶看了看自己的小黑也自知理亏,思索再三,还是鼓起勇气站了起来,轻轻的拉了拉那人的袖子:“你别生气,我负责嘛。”
“怎么负责?”林君尧听这话来了兴趣,转过身来,他以为这小姑娘会哭呢。
“若是怀上了,生出来,我养。”徐若瑶咬了咬唇,眼神坚定,像是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不就多几张嘴嘛,她平时少吃点,省下来均给小狗就是了。
林君尧听到这话板着的冷脸瞬间化开了,他被气笑了,这姑娘脑袋里装的是什么?还学起男人来了,闯了风流韵事还知道负责是吧,当他林君尧什么人了!是养不起几条狗才来找她的么?
见他不说话,这般气得发狠,以为他不相信自己,徐若瑶连连摆手:“我父亲是这里的夫子,我跑不掉的,我真的会负责的。”话语都带着哭腔了,眼睛里噙着泪水,她真的着急了。
林君尧看着她一脸的梨花带雨,怀里的小流浪也埋下头不敢看他,一人一狗都这幅都可怜样,他心里竟然升起一丝异样的难受。
“本公子的狗还轮不到你负责。”话虽凌厉,语气却温柔了下来,那不是装的,仿佛对她就该这么轻轻的说话,他伸手不自觉地替她擦掉刚掉下来的泪珠。
徐若瑶被惊得后退了一步,这人是登徒子嘛,男女授受不亲,这人怎么这样;“那·····”
“那答应我一个要求,这事就算了了。”不等她开口林君尧悠悠道,放下手背身在身后仿佛刚刚的事没发生过,在袖口里反复摩挲着触碰过她脸颊的食指。
“什么要求?”
“三日后告诉你。”林君尧紧绷的脸瞬间轻松,俊颜舒展一笑,心里做了个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决定。
又恶狠狠的盯了一眼若瑶怀里的狗儿,转身走掉了。
“公子,我没啥钱的!”徐若瑶朝着他的背影焦急喊道。
这公子不会是问她要钱吧,她的铜板都买好吃的了,可没攒下来一分呀。
哎,徐若瑶叹了口气,算了自家小黑是公狗该负责的,这三天凑凑钱吧。
娶她回家。
林君尧都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是一个人太久了吗,他反复问自己,内心却始终没有一个答案,只是知道第一眼看到她这样的胖娃娃,他就想拿回家好好珍藏起来,但他一直忍住了,直到今天她说要对自己负责的了。
那就负一辈子责吧。
只是林君尧自己也没想到,三日后对这小丫头说要娶她,她思考了一会儿竟然同意了,还郑重其事的点头说要回家知会一下家中父母。
这那里像个寻常人家的闺阁女子,婚姻大事和他一样如同儿戏决定,他是因着自己身世特殊,无人在乎自己的婚事,这小丫头又是为何呢?不过倒是挺和他胃口的。
更让自己没想到的是,定亲不到一年的功夫,自己竟然将这胖娃娃养成了蓉城远近闻名的美人,高挑的身姿配上盈盈一握的腰肢,丰满的胸脯,脸上的婴儿肥也不见踪影,五官越来越深邃肌肤也是粉白通透,活脱脱是个画里走出来的仙子。
给她吃再多好吃的也吃不胖了,这让林君尧苦恼不已,真是女大十八变,好多不知若瑶定亲的媒人,把徐家门槛都快踏破了,他几次想提前婚约早点把徐若瑶娶回家藏起来,都被徐家夫妇拒绝了。
好不容易熬过了笈礼,终于把她娶回了家,林君尧看着眼前自己的妻子,真的恍惚又梦幻,二十一年了,他终于有一个家了,这家的女主人还是自己的心上人,这种紧张,幸福,又害怕的情绪一时间让林君尧走不动道,他怕这是一场梦,别人轻轻一戳破,他又回到了以前,那个无人相偎,无人可依,惶惶不安的日子。
“林君尧,你站在那里干嘛,过来呀。”
若瑶早就习惯了直呼他的大名。
“好”
若瑶的娇嗔,让他暂停了回忆回到了现实,还好这一切都不是梦。
林君尧合上了门,走到了若瑶身旁大马金刀的坐下,双腿分得老开,若瑶习惯性的把双腿就放到林君尧的左腿上,挽着他的手臂“林君尧,你穿喜服真好看,就像是天神下凡了一样。”
深邃的五官,现在却洋溢着化不开的温柔,若瑶伸手抚上他的左脸用拇指反复摩挲,脸上是倒映着自己模样的双眸,高挑的鼻梁,饱满的双唇,若瑶看得直赞叹嗲嗲地开口:“我是嫁给天神了吗。”
那神情让林君尧冰山似得容颜也不得不化开,嘴角的笑意藏也藏不住,这小丫头太会说甜言蜜语了,揉了揉若瑶的头打趣她道“瑶瑶怎么啦,嗓子里夹花椒啦,这么麻?”
若瑶带笑的嘴角一滞,尴尬的咽了咽口水,她刚刚声音是有些刻意,抱着林君尧的胳膊晃了晃娇嗔不承认道:“我不是一直都是这个声音吗。”
林君尧轻轻一笑,纵容着对面女子的调皮:“那天神喂你吃东西好不好,饿坏了吧。”
若瑶转而又用稍微平静的声音转移话题:“是呢,本来悄悄带了个苹果出来,打算在路上吃,堂哥背我上轿子的时候苹果滚出去了。”
“难为你的肚子了。”林君尧大手一把搂起若瑶腰,让整个人坐在自己怀里,拿起碗勺,一勺一勺的喂她喝粥,麦麦胆小,被惊吓得回到了自己的窝里。
若瑶抱着林君尧的脖子乖乖的张嘴,看着她嘴巴一张一合吃粥吃得晶莹剔透,林君尧的喉结也跟着动了动,“以后不许叫我名字了。”
“那叫什么”若瑶不解。
“叫夫君,以后只能这样叫我。”林君尧垂眼定定的看着她,她们面对着面,离得太近了,他的呼吸都能洒在若瑶的脸上。
若瑶瞬间羞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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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埋近了林君尧的胸口,不敢看他,婚前见面的时候虽然老是有亲昵的举动,但心跳都不像今晚这么快。
“夫,夫君。”若瑶小声的开口,这称呼真的好难为情。
“嗯,再叫几声,为夫好好听听。”林君尧拖着若瑶的下巴,把人从怀里抓了出来,他心情大好,脸上挂着大大的笑意,从没有这般开心过。
他从出世就没有体验过亲情,更不知道爱为何物,没人教过他,遇到若瑶之后,他出自本能疯狂的想要靠近她,想占有她,把她融进自己的骨血里,林君尧想这便是爱了吧,今天终于可以实现了。
“林君尧,你欺负人!”若瑶害羞得气恼。
“你是我的娘子,我要欺负一辈子的。”林君尧见她脸红到耳根子,继续逗着她。
“你放开我,我要下来。”若瑶说着扭动着身体就要跳下去。
“别动。”林君尧本来就美人在怀,想着若瑶饿了才憋着性子给她喂粥,那经得起这么撩拨。
“你······”若瑶也感觉到了异样。
对上林君尧那幽暗的瞳孔,若瑶咽了咽口水,他的眼神似是要把自己吃了。
“瑶瑶吃饱了吗,换我吃了。”
一个横抱,若瑶只觉得天旋地转,本能的勾住了林君尧的脖子惊呼出声,看着越来越近的床幔,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又看了看抱着自己的这个男人,又觉得不是这么害怕了,甚至有一些···期许。
床幔落下,红烛烧了一晚,麦麦在窝里看着床幔上起起伏伏的人影舔了舔猫爪,这呻吟声似是吵到它睡觉了,它翻了个身蜷缩进小窝里了。
次日晌午,太阳藏在了云层后,只有微风伴着细雨吹进了林府,不冷不热,空气中还伴有芳香。
折腾了一夜,两人都累的不行,林君尧一手半衬着头,一手抱着身旁美人的腰侧身看她,柳叶眉,往下是像把小扇子一样的睫毛,又高又圆肉肉的鼻头,嘟嘟囔囔的小嘴,这人怎么这么可爱,怎么看也看不够。
再往下,青的紫的,全是昨晚自己在她身上留下的印记。
念着是她的第一次,他一直克制着自己,努力照顾着她的感受,生怕把她弄疼了,好在那帕子上没什么血,若瑶说她也是欢愉的。
“林君尧”
若瑶迷迷糊糊的出声,一睁眼就看到一张俊颜放大在眼前,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叫夫君。”林君尧刮了刮她的小鼻子温柔道。
若瑶却像小猫一样拱进了他的怀里,没有丝毫的阻拦,两具温热的身体贴近,林君尧把若瑶搂得更紧了。
“睡到现在,不用请安的感觉真好。”若瑶贴着他的胸口又是蹭了蹭。
没婆婆大清早让她去站规矩,没有家里长辈等着她去敬茶,实在是太幸福了,林君尧老说自己亏欠她,她倒是觉得这样好的很,恨不得一辈子都不去那上京才好呢。
“府里你最大,你想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林君尧沙哑出声,刚睡醒,又是美人香艳在怀,这样的情况他把持不住很正常。
有感受到了异样,若瑶是怕了,一个翻身就起来了,林君尧,我们起来吧,我的嫁妆单子还没清点呢。
此刻林君尧的再俊都不重要了,若瑶觉得小命要紧。
况确自己是真的好想看看自己的嫁妆呀,林君尧在婚前除了聘礼,还私自给自己添了不少嫁妆,她一直惦记着没看呢。
3. 第 3 章
第三章
“好,好。”林君尧被若瑶拉起来,温热的大手耐心的给她穿完衣裳,才叫丫鬟进来梳洗打扮。
下人鱼贯而入,一个老婆子送来了她的嫁妆单子,若瑶边看边梳头,喜庆红纸上字迹,是林君尧替她写的,若瑶侧眼看他,很奇怪,林君尧这么温柔的人,字迹却是如刀锋一样的凌厉,不过这一笔一笔,铺子、田产、庄子,看得若瑶嘴角带笑,小梨涡浮现,这不是小富婆了吗以后:“夫君,这些都是给我的吗!”
林君尧冠好玉簪,着圆领靛蓝的袍子,配着腰间悬挂的白玉穗子,真真是面若冠玉,秀骏风姿。
“当然。”他走过来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看她这幅不值钱的表情好玩得很。
若瑶是个财迷,听这话乐呵得不行:“哎哟,穷怕了,夫君不会嫌弃我吧。”
林君尧蓉城的产业他都有涉足,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了,给若瑶嫁妆单子上添置的不过是自己一些明面上的一点产业罢了:“怎么会呢。”
“那你愿意让我以后不再害怕吗~”若瑶拉着林君尧的袖子笑得调皮。
林君尧无奈得白了她一眼,嘴角却不可控的上扬着。
这是若瑶第一次梳妇人的发髻,昨日那个少女好像一日之间脱变得成熟可口,林君尧还亲自给她画了眉,画完又忍不住亲了亲她的额头,若瑶见到看着镜子前的自己,好像她一夜之间更美了,那种感觉真奇妙,五官没变,气质倒是变了一大截。
湖蓝色的儒裙,配着薄纱的罩子,头发全盘上了,发髻上多了只步摇,还有个蝴蝶的钗子,整身打扮衬得她端庄,清冷又婉约,真当是高冷之花了。
“夫人真是当得起蓉城第一美人的称号了。”梳妆的丫鬟忍不住赞叹道。
另一丫鬟也接话:“奴婢也觉得夫人像是话本里,说书先生口里的嫦娥。”
“夫君你说呢。”若瑶听了得意得不行,笑盈盈看向林君尧。
“不开口,倒是有几分相像。”林君尧忍不住打趣她。
“林君尧!”若瑶嘟囔着嘴,不满得瞪着她。
“当然美,不美,我娶回来干嘛。”
林君尧弯腰捏捏她的脸,其实在他的眼里,她还是当初那个穿着火红色罗裙的胖娃娃,就是脸上的肉少了不少,林君尧捏得很不满意。
牵着若瑶的手起身,“今天要带你去石经寺,上次去求签,是上上签,如今娶到了你,自然也是要去还愿的。”
“我记得,夫君,只是那主持妙法大师说的话太高深了,我都听不懂。”若瑶跟着林君尧出了门。
窗外还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下人递来了伞,林君尧撑开伞,护着若瑶上了马车。
马车启程,两人坐定之后林君尧才垂眸慢悠悠的道。
“你不用懂,什么事有我呢。”
眼下是若瑶察觉不到的狠戾。
那主持妙法大师说,她与别人缘定两生,并非自己的良人,切记不可强求。
不可强求?
他林君尧从来不信命的人,他外祖家被满门抄斩,母亲被逼为妾为林家所害,只剩自己苟延残喘,他所遭遇的一切只教会他人定胜天,他是一个就算是和神仙下棋,也敢拿自己作为赌注,以身为棋,胜天半子的人。
一个僧人说的话,又算得了什么。
“有你在当然一切都好,可是再过几日恩科就要放榜了,夫君就要回上京去了。”若瑶的小脸变成的苦瓜贴着林君尧的胸膛,刚刚新婚她真的舍不得他走的,“父亲说以夫君的才华,定是榜上有名的,到时候中举了,被那些榜下捉婿的人捉走怎么办呀。”若瑶说出心里的不安与纠结。
“不会的,你的名字都上我林家的族谱了,我已婚配,没人惦记我的。”林君尧哭笑不得,搂着若瑶轻拍着她的背安慰她。
“可是我看乡试放榜,那些乡绅姥爷们都恨不得把自己女儿送过去做平妻了,就更别提恩科放榜了,那些上京的侯门高官要是非送一个官家小姐给你,可怎么是好。”若瑶还是不放心。
“我一个庶子,无权无势,谁能瞧得上我。”
“怎么会,夫君可是天底下最俊美无双的人了。”若瑶急得起身嗔目反驳:“官场那里分什么嫡庶,况且夫君这么才华横溢,肯定有不少王公贵女喜欢你。”
“那我也不答应,你才是我唯一的妻。”林君尧定定的看着若瑶。
他捏了捏若瑶的小鼻子,他知道那是新婚的妻子在和自己撒娇呢。
好吧,若瑶心里踏实一些了,“可是如果你做官外放到很远的地方去了呢。”
“那立刻来接你,当然带上你一起去。”谁说女子嫁了人就长大了,他只觉得她的妻更小孩了,新婚燕尔面对分离很焦虑,他只能耐着性子哄着。
“好吧,那夫君要马上来接我,一刻也不要耽搁。”若瑶抱着林君尧的上臂,手和他十指相扣,郑重的说。
“好,放了榜,候官的时候我就来接你,一刻也不耽误,最多两月。”
东洵的规矩就算是中了榜之后也不能立刻做官,还要有一段等待的时间。
“好。”若瑶点点头相信他。
头又靠在林君尧的胳膊上,气若浮丝“夫君,怎么你还没走,我已经开始想你了。”
他也知道为什么林君尧去京城不带着他,自己在林家身份低微怕她跟过去受气,林府人员众多又复杂,怕她应付起来烦累,其实她不怕受气的,她更怕和他分别。
但是她也大约明白,自己去了上京怕是会拖累林君尧,她一个边城女子,没学过贵族的礼仪,肯定应付不来那些王公贵女的,到时候让夫君一起丢脸就不好了,若是夫君真的中举是多么稀罕光耀门楣的事情,她还是不要去添乱了。
“我两月就归家,乖。”
林君尧看着若瑶委屈也是心疼得不行,新婚别离,他也知道对新妇不好,可是他等不及放榜之后再娶她,以他现在自己的身份娶一边城夫子之女尚且还能胡圆过去,反正林家那些人也乐得看他低娶,但要是他考取功名不藏拙之后再想娶她做正妻就要废一番功夫了,毕竟天下最难堵的就是捕风捉影的幽幽之口了。
他一边拍着背,一边温声安慰“这段时间你就乖乖在家,管家婆子我都一应吩咐好了府里的一干事宜你都不用操心,这些日子你就买买好吃的,看看喜欢的布匹料子,府里还新请了匠人,你想添置改动什么尽管和管家说,麦麦和小黑刚到府中不适应,吃得少一些或是生病你也无需担心,小猫小狗到新环境都很胆小要适应,还有再过一月就是蓉城的兔儿节了,你肯定呆不住要出去玩的,记得带好丫鬟小厮······”
一路听着林君尧的碎碎叨叨,若瑶也安心不少。
马车摇晃着上山,一路到了石经寺门口停了下来。
石经寺位于城北门外,乃千年古刹,无数高僧圆寂于此,历经三次改朝换代,依然风雨不倒,比起上京的护国寺,石经寺倒是烟火更胜,名气更大,寺庙里除了大雄宝殿,大法堂等诸多殿堂外,还在山顶上还有一处别的寺庙都没有的“传经筒”,这是一处可以转动的巨型圆筒,周身都是敕金打造,来自西域藏传佛教,传说来此的信徒每每转动一次,相当于朗诵经文一万卷,祈福一百二十八万次。
正是因为这传经筒的存在,和这石经寺的历史悠久,千百年来无数文人墨客聚集于此,留下瑰丽的诗篇,也吸引了许多不远万里而来只为潜心修行的高僧。
只是今日下着小雨,山里路滑,来此的香客并不多。
林君尧扶着若瑶下了马车,望着眼前这块刻着石经寺饱经沧桑的牌匾,若瑶心里缺有些发怵,每次来这寺庙,回去定然要做噩梦了,想起梦里前世丈夫的背叛,国破,战争这些凄惨场景,若瑶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她总觉得冥冥之中自己所梦之事和这石经寺有莫大的关联。
进了山门,还要爬一小段的梯阶才能进入大雄宝殿,林君尧打着伞,一路牵着若瑶爬上了山腰的大雄宝殿,若瑶拿出帕子为林君尧擦了擦右肩上的雨水,方才上山,他的伞全偏向自己,右肩都打湿了。
两人整理了一下仪容,才捻了香拜了佛,后又布施香油。门口一小僧早就等候多时了,二人完毕之后,便引着他们往殿内走去:“二位施主,今日主持妙法大师在藏经阁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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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经文,请随我来。”
二人跟随者那僧小师傅一路到了山顶的藏经阁,这里太高了,飞鸟就从门外而过,半山腰隐隐传来厚重的钟声,和敲击木鱼的梵诵。
那小师傅带着二人一路进了藏经阁,打开了藏经阁的后门,那是一片银杏林,那传说中的传经筒便屹立在此了。
若瑶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不已,那金灿灿的传经筒足足比那大雄宝殿还高,周身都刻满了经文图像,顶上的经幡略略,让若瑶心里肃然起敬,看着眼前的传经筒,她此刻真的相信那个传说,那个传经筒能转走千般烦恼,转得一世平安的传说。
一个白须身着大红僧袍的高僧从那参天的银杏树边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大串佛珠,他身后有个小阁楼,想必那就是主持妙法大师翻译经文的地方。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还是来还愿了。”大师行至跟前。
若瑶伏身行礼,林君尧也微微低头:“内子近来睡前都点了龙骨雪香,睡得很安宁,昨日的婚礼也十分顺利,多谢大师。”
林君尧得知若瑶梦魇之事后寻遍了大江南北也无方可解,偶然得知石经寺的主持妙法大师解签极准,他虽是个不信鬼神阴司报应的人,可是涉及到若瑶,他便什么都会去试。
哪知道若瑶抽到的上上签诗,主持妙法大师看了却很震惊,“十八年前命运乖,可怜高楼黄沙埋,故人槐阴分别席,重欢得聚喜非喜。”
奇怪是的大师不给她解签,而是问了她的生辰八字看起了她的命理来,而后才叹息说:“这位女施主与其他命定之人有两世情缘。二位,一切皆有因果,切记不可强求。”
林君尧听罢冷了下脸,什么狗屁因果,就算是有什么因果他一并承担便是,求签问卜不如自己做主,浪费时间罢了,就要拉着若瑶离开。
主持妙法大师却悠悠开口道:“这位女施主可从小就有梦魇的毛病。”
二人的听了脚步一顿,若瑶从未将此事告知过林君尧以外的的人,她心里一惊,这大师怎么知道?
林君尧握住若瑶的手一僵,转身过来,定定的看着主持妙法大师,缓缓开口:“大师果然是高僧,可是她身体有什么异样?我也让大夫来瞧过,吃了药也不见好转。”
若瑶知道自己的身体是看不出来什么毛病的,以往林君尧带了再好的大夫来看都说看不出问题,这大师是怎么得知梦魇之事?难道真是命理之说?
“这位女施主的梦魇并非病症。”妙法大师看向若瑶。
不是病吗?那难道真是自己的前世,那梦中战争的惨烈是真实发生过的吗,那个国度在哪里,那个叛国另娶他人的丈夫还活着吗?若瑶一时间有些恍惚得站不稳,林君尧用手紧紧的握住她,脸上像是渡上一层寒霜。
而后妙法大师对林君尧道:“善缘也罢,孽缘也罢,切记切记,不可强求。”
林君尧浑身都在发冷,他前二十一年都是孤单的一个人,他心狠,阴骘,他只知道他从一个人前陪笑的庶子走到如今,花了多大的代价,他早就把自己的心冰封起来了,这么多年他无人可依,无人可靠,在黑暗的算计,权谋中过得小心翼翼,好不容易有个道曙光照进来,进自己内心,愿意与他结发成夫妻恩爱两不疑,他怎么舍得放弃,他林君尧看上的东西,就没有舍弃的道理,就算是命理又怎么样,就算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又如何?
“这里有一传自西域的龙骨雪香,施主拿回去睡前焚香即可安眠,贫僧言尽于此,阿弥陀佛。”
说罢叹息一身,往殿内走去了。
奇怪的是,若瑶用上这香后真的没有做过那梦了。
这香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只是其中的香料龙骨一味产自西域的雪山上面,产量也不是很多,所以普通普通的香贵上许多,都是的达官贵人们在用,但是蓉城是个交通四通八达的地方,与他国经贸繁荣,石经寺有这香也不奇怪了。
折磨了她这么多年的梦魇解药竟然是一炷佛香,若瑶觉得这主持妙法大师真是个高僧,石经寺有如此高僧肯定灵验,于是又来求佛许愿,二人婚礼顺利,婚姻美满,永保百年。
如今礼成,自然是要来还愿的。
4. 第 4 章
第四章
“当日内子求的签,妙法大师可否为我解惑。”林君尧向大师行礼作揖,他就要去上京了,关于若瑶的事情,他是一点闪失都不想要有的。
妙法大师扶起他的手:“这位女施主与佛法有缘,贫僧不忍其受苦赠香,既然已决定逆势而为必定前路艰险,贫僧看施主也非池中之物,自是有造化的。”
“可内子年幼,我怕她···”
他怕她出事,总归他要离开一段时间的,若瑶的梦魇对于他而言,是一个不安的变数,前世之谈闻所未闻,他动用自己的势力,寻了北方的萨满,南方的神婆,云游的妖道都没办法说出若瑶梦魇出自何处,还说她是鬼神上身,简直一派胡言,而这妙法大师能止住若瑶的梦魇,想必是有本事在身的,若真如他所言,若瑶活过两世,那上一世的人还会和她有牵扯瓜葛吗,会伤害她吗?
“因果随心而缘定,施主若是担心,不妨转传经筒自己解惑,山高自有客行路,水深自有渡船人,阿弥陀佛。”妙法大师留下这一句话就下山去了。
二人目送走了妙法大师,四目相对。
若瑶有些担心的开口:“夫君,妙法大师的意思是说娶了我,你的仕途会很艰难吗。”
“若以后我只能求个荫封,放去苦寒之地做小官,你可愿意陪我一同去?”林君尧低头看她,眼神似是有些失落,玩心起想要逗逗她。
“这···”若瑶的桃花眼瞬间红得一塌糊涂,她才当上富婆没几天就要去过苦日子了吗,夫君给自己城南的首饰铺子,酒楼,她还没去看过呢。听父亲说苦寒之地的黑水城身子不好的人能冻死在哪里,邻国北戎在冬天也时常举兵来犯,十分不太平。
“可是担心了?”林君尧摸摸她的小脸,轻笑。
“担心!”若瑶点点头,抱住了林君尧带着哭腔怯怯出声“夫君就不要去做那劳什子官了,我怕你出事,我们留在蓉城吧,以夫君的才华留在白鹭书院做夫子也是绰绰有余的。”
她虽然贪图荣华富贵,可是她更爱林君尧,若是为了仕途过得这么艰险,倒不如留在这蓉城,虽没有钟鸣鼎食的富贵,但她与林君尧夫妇恩爱,一辈子过这样悠然闲散的日子她也觉得值得了。
林君尧感受到了胸口前的温热,不忍心逗她了:“哄你的,妙法大师不是这个意思,娶了你,我仕途只会平步青云,你只会是我的福星。”
“你哄我。”若瑶不信,眼中的泪花忍不住滴落下来抽泣,她看不懂签诗是什么意思,但是大师的话她总归是明白几分的,不是什么好话。
若瑶挣开林君尧环抱的双手,红着眼睛看着他,一字一句道“若是非要做官,就算是到了苦寒之地,夫君也要带上我,你去那里我就去那里,大不了我多带点厚实的棉衣,阿娘做的棉衣比别家娘子做的都好,冬天从不叫我冻着,我不怕苦寒,我怕与夫君分开。”
小小的人儿,兔子一样红的大眼里装的全都是他,林君尧的心像被一双大手反复地揉捏,刚才还带笑的的眉眼顿时僵住,控制不住的发酸,呼吸一凝滞,他一大男人竟被这小娘子的话感动得想流泪,这是他小娇娘,他要养的胖嘟嘟的,哪里舍得让她去苦寒之地受苦。
“好,我答应你,去哪儿任职都带着你。”林君尧摸摸她的头,不让她看出自己的异样,这小丫头自己就是个小娇娇还要他保护呢,怎们能展他脆弱的一面给她看呢。
林君尧牵着若瑶走到传经筒旁,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太阳拨开云雾,温柔的照在山顶上,一束束金光透过银杏树叶的间隙洒在金灿灿的传经筒上反射出耀眼的金色光芒,林君尧站在旁边看着若瑶轻笑,金光萦绕在他周围,打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宽肩窄腰,此刻的他像是打了胜仗意气风发归来的将军,巨大的身影将若瑶笼罩:“若瑶,我们也来转一下这传经筒,传说转一圈可以祈福一百二十八万次,你想好祈什么愿了吗。”
他微微俯身,手握住轮转,似是没用什么力,巨大的传经筒便被带动得转了起来。
他的力气很大的,昨晚若瑶捏过,他衣服里的肉都是硬邦邦的一大块一大块,若瑶看着前面男子的背影,比起当文官,这人更像是一个威风凛凛的武将才对。
半山腰又传来低沉的钟声,若瑶也学着他的模样双手搭在轮转上,只是她丝毫不用用力,跟着林君尧围着传经筒慢慢走便是。
传经筒的转动,惊动了银杏树上的鸟儿,纷纷从二人身旁飞掠而过,等了好一会儿,林君尧才听到身后传来若瑶小声的吟诵。
“满门神佛请听,今朝已嫁,未敢自专,四时八节,不断香烟,告知神佛,万望垂怜,男婚女嫁,理之自然,有吉有庆,夫妇双全,无灾无难,永保百年,如鱼似水,胜似糖甜。”
慢慢的,一字一句,若瑶说的十分虔诚。
林君尧微微一笑,这是前朝平山话本里的一记,流传很广,以至于现在上京女子出嫁的时候都会在祠堂里引用这一记来告知满门先贤,但蓉城是本朝开国皇帝开疆拓土后才归属东洵的,民风与中原有些许不同没有这个习俗,他也只是在白鹭书院和她逗趣时讲与她听过,没想到她还真记下来了。
她想和他,无灾无难,永保百年。
会做到的,林君尧在前面止不住的笑意,暗暗下定决心这一辈子只要有他在一天,不用佛祖保佑,他林君尧就能做到,她就只用做好他的小娇娇就好,无论什么风雨他都替她挡着。
但,下辈子呢?如果真如佛祖所说,若有来世·······
若有来世,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早点找到她。
从不信神的林君尧此刻无比的虔诚。
佛祖保佑,我想与她许下今生,再想来世。
三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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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回门日。
林君尧携着妻子回到了清水巷的徐家。
徐仲楠是个清高又豁达的读书人,徐家嫁女之后,很多消息灵敏的乡绅姥爷,当地的大小官员都来徐家送了不少贺礼,但都被他一一退回,徐仲楠少年中举,留在翰林院任职三年,便自请回乡教书育人去了,他清高,看不惯官场腌臢之事,但又知于天下百姓而言不能没有为之做实事的好官,所以在白鹭书院看林君尧的时政文章他很欣赏,林君尧天资聪颖既能很好的适应官场制度拨弄权术,又能兼顾百姓的最大利益,他徐仲楠自问做不到。
所以对他新婚要去上京之事很是理解大手一挥:“你放心离去便是,若瑶有我和她娘照顾,如今放榜之日在即,为了避免耽搁,你还是不要走船路,改为更迅捷的驿道为好。”
蓉城在边境,经贸却发达重要原因之一便是水系四通八达,船运已然十分成熟,石楠河上南来北往的船只不计其数,船路舒适又便捷。
林君尧点头听允,不消徐仲楠说他也是要放弃水路走驿道的,回上京之事他铺垫了许久,怎敢有耽误,如若不是要与若瑶成婚他此刻人已经在京城了,披星戴月,一路紧赶,不过四五日林君尧便到达了上京。
林君尧离开头一两天若瑶还是思念成疾茶饭不思饭不想的状态,可不到三天就恢复了元气。
在林府里大刀阔斧的指挥,这里添棵树,那里种满花,将原来的花园扩大了一倍,水榭旁的池塘里也多养了好几种鱼。
毕竟林君尧这么有筹谋的人定然不会出事,而且他言出必行,侯官之时必定就来接她了,她就压下思念多吃点吧,不然见面时她自己瘦了,他定然是不开心的。
明天就是蓉城的兔儿节了,祭拜嫦娥的日子,蓉城的百姓相信在这一天立坛祈愿祭拜,嫦娥仙子就会保佑自己姻缘美满,时运顺遂,无病无灾。兔儿节的前一天傍晚,蓉城里就会举办酬神庙会,还会扎螯灯放烟花十分热闹。
她可不能缺席这热闹,还在闺阁的时候因要守着规矩她都是偷偷跑出去看一小会儿螯灯,还没入夜就被逮回去了,这不是成婚了嘛,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去看了。
她的两个贴身丫鬟清风,明月经过几日的相处都比较熟悉了,都和她年纪一般大,清风为人温柔和善巧读诗书,明月性格直率大大咧咧,听闻两人此前都在大户人家做过丫鬟,知礼懂节,很是贴心,若瑶挺满意的。
二人给她梳了个年经妇人间最时兴的单螺暨,又叉了只五彩流光的步摇在螺暨上,又给若瑶穿上了一条红色的儒裙,胸下系了个紫色的水晶络子,耳朵上带着的也是络子配套的一小颗紫水晶,明月看到眼前的若瑶心里不经感叹:“娘子的容貌真真是赛过西施。”
清风噗嗤一笑,也接话:“我也觉得呢,娘子肤若凝脂,眸似星河,真真像一朵火红绽放的牡丹花呢。”
5. 第 5 章
第五章
若瑶也知道自己这模样是有几分好的,可父亲从小就教导她女子不以貌为美,要腹有诗书气自华,虽然生的好但其实对于肚里那点墨水她是有些自卑,父亲可是东洵四大书院之一白鹭书院的夫子,都说她是块朽木,也只有林君尧不会嫌弃她愚笨耐心教她诗书了,此刻她又想,‘若是夫君见到他这身打扮会不会欢喜呢’,这些天她已将府里大大小小的改变一一写信告诉他了,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收到回信,思及此,若瑶心里又是发酸,淡淡开口:“你俩惯打趣我。”
清风见她小脸微沉,想到娘子该是新婚分别心情不爽利,便和明月打了个眼色想要转移娘子的注意力爽朗开口,:“娘子,你是不知道今年的螯灯扎的有多大,听说那定远大将军萧珩平定三番征服西域,如今胜利班师回朝,大军就扎在蓉城外休整呢,西南节度使和蓉城大大小小的官员为了为大将军接风洗尘将整个朱雀楼都包了下来,奴婢想定一间包房给娘子看螯灯都订不到,今年的螯灯和烟花可是又看头了。”
明月也难掩兴奋:“好在主君早就想到了这一层,半月之前就包下了裕兴行头的画舫,咱们在画舫上看烟花和螯灯那湖面开阔,视野也不输朱雀楼了。”
“果真?”若瑶阴郁瞬间不见,换上了明媚的笑容,林君尧就是这样一个人,默默的为她安排好所有,从不宣之于言。
朱雀楼是蓉城四十二正店里最高最热闹的酒楼,有来五湖四海的厨子,数不清的稀奇古怪的美味佳肴,整个朱雀楼分为四楼呈四方状,临江而立的南楼是最高的,足足有九层之高,从南楼的厢房窗外看去,可以眺望半个蓉城,视野绝佳,所以每到兔儿节南楼的包厢一房难求,小时候她只是听说过,徐家清贫若瑶从未去过朱雀楼,好不容易嫁人有钱了,朱雀楼还被人包下了,若瑶是有些难过的,不过裕兴船行的画舫也是数一数二的豪华了,视野想必也是不差的,嫁了个有银子的夫君就是好。
若瑶开心的差点笑出声,欢喜的气氛一直笼罩着她。
清风明月二人皆是男装打扮,明月本来就会些拳脚功夫,也省的出门笨重,不用带小厮了。
主仆三人套了马车一路有说有笑的行驰到了裕兴码头,小厮拉走了马车,此刻天色尚早,可以先逛逛再上船不迟,毕竟船上可没街头巷尾这般的热闹。
长街上到处都是人,打着火树银花的匠人正在卖艺,高喊着“火除邪祟,百家安宁”,只见那匠人提着火桶一抖,一敲,一甩,火星四溅,星如雨下,引得周围看热闹的百姓连连惊声赞叹,隔着不远的槐树下带着围帽的小娘子正和情郎悄悄的说着体己话,到处都是小贩的吆喝声和满街提着花灯找卖主的孩童。
若瑶最喜欢热闹了,虽已嫁人,她也就刚满十六,还有些孩童心性,拉着清风明月二人的手兴奋道;“好热闹呀,你们看,那边有卖面具的。”
两人见状护着若瑶,挤过人群到了一个老爷爷摊位前。
“鬼脸面具十文,妖怪面具十五文,仙子面具二十文,童叟无欺,不讲价,不讲价。”老者高声吆喝。
见若瑶来到跟前,老者打量她样貌生得好,又穿着华丽定是个有钱的主,便和善道“小娘子,你来得正好了,这长街我做的鬼面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你好好挑挑,里面定然有你喜欢的。”
以往兔儿节的时候蓉城的百姓们为了玩的尽兴,有带面具的习俗,这样就可以不分阶级,不分男女老少,没有顾忌的游玩了,可是这习俗自从蓉城归属东洵后便慢慢淡化了,儒家思想传入后,子不语怪力乱神,人人戴面具的传统变成了一个乐趣,有的人带,有的人也不带了。
若瑶蹲下挑来挑去,拿起了个兔子精的面具,和一个满是獠牙的黑红昆仑奴鬼面笑嘻嘻的给明月比划:“你说哪个好看?”
“娘子,吓死人了,还是这个吧。”明月被吓得低头捂住了眼睛,连忙指了指那个兔子精面具。
果真是逼真呀。
“哇~”若瑶却带上了那个獠牙昆仑奴面具,玩心大起,手做着爪子的模样学着恐怖的鬼叫朝明月假扑了过去。
“清风救命。”明月被吓得连连往清风身后躲。
“哈哈哈哈哈。”若瑶被明月的糗样逗得花枝乱颤。
“明月胆小,娘子可别再吓她了。”清风也无奈笑道:“娘子带这昆仑奴可真是吓人,奴婢还是建议换那个兔儿精的吧,这么可爱,正配娘子呢。”
“是吗。”若瑶取下鬼面,对比着兔子面具若有所思。
“我看不见的,这昆仑奴也很适合娘子呢,要不然一起带走吧。”老者鬼精的眼眸转了转,故作认真道。
清风和明月皱眉,不可思议看着摊主,这老人家是为了多挣点银子啥瞎话都敢说,她家娘子这么貌美,怎得与那獠牙鬼面相配了·····
“我也觉得这老人家说得十分有道理,一起买了吧。”若瑶笑着朝两人眨眨眼,昆仑奴多有意思呀,他是男子肯定就带鬼面玩儿了,可惜了她身为女人,必须顾点脸面了,带上兔子精的面具,若瑶手里把玩这鬼面走在前面了。
清风无奈也顾不得许多连忙付了钱追上。
“前面那铺子是在卖什么,好生热闹。”若瑶好奇,带着二人朝着那人多的地方挤了过去。
“像是南来北往首饰铺,老板为庆祝开业百年,正放花灯猜字谜呢,中前三甲的,可是有上好的彩头可以拿!,便是没中前三甲,那也有上好的玉器首饰送呢。”人群中,不知是谁解达了若瑶的疑问。
越往里走又听人说。
“南来北往可是东洵国最有名的首饰铺子了,近些年那刘墉刘老爷把铺子开满了东洵各大城市,连那咱们邻着的的北戎,古滇,高丽国都有他的分店,我看他八成已经是蓉城首富了。”
“谁说不是呢,咱这蓉城可是刘老爷发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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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这次店庆,他可是拿出了三样镇店之宝来当彩头,那肯定值老鼻子钱了,就是不知是那个幸运的人能得了去了。”
人群中的看客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若瑶越听眼底越是兴奋,首富给的头彩,那可真是能开开眼了,走进南来北往,这铺子大得惊人,到处都是人热闹不已,墙上琳琅满目的挂着的全是密密麻麻的小彩灯,把整个铺子点亮得如同烈阳照射,铺子内都比外面热上许多。
每个小彩灯里都有一灯谜纸条,若瑶看已有不少才子佳人报名猜起灯谜来。
铺子中间有一长桌,上面有好多笔墨纸砚,供人写灯谜的答案。
“可单人猜灯谜,取三十盏灯,也可二人组队,取六十盏灯。”小厮大声宣布着规则。“写好的谜底交与我较对答案即可。”
”三哥,我们至少有一半的灯谜没猜出来,”若瑶身旁有一贵女衣着华丽,她交完灯谜答卷,语气有些失落,像是对着家中的哥哥抱怨。
“不妨,本来就是来玩个新鲜的,你看上什么咱们买了就是。”旁边同样穿着锦衣华服的男子劝慰。
小厮很快便敲锣报喜,在纸上统计完个数,便公布了这位贵女的成绩:“恭喜张娘子和张公子,猜对二十一道灯谜,夺得小猪吊坠一个。”
说完就有小厮取来一只憨态可掬的金色小猪吊坠递给她,喜笑道:“恭喜张娘子了,这是您的礼品。”
若瑶眼睛都看直了,这金色小猪也太可爱了吧,憨态可掬,六十道灯谜猜对二一道就可以拿到小金猪,这也太简单了吧,连她这个脑子都跃跃欲试了,若瑶向清明明月眨巴眨巴眼睛,用期许的眼光看向二人。
她想参加。
二人笑笑会意,明月替她报了名,清风以前是大户人家小姐的陪读,林君尧说她诗书都读过不少,自然是和若瑶组队比她独自一人胜算大些,小厮挑下六十盏彩灯取出灯谜,递给了二人。
提笔前,若瑶认真翻看了几张灯谜,不由感叹,难怪刚刚那贵女和她哥哥组队都没猜对几道。
这些灯谜不仅有文雅的诗词歌赋,还有底层老百姓的衣食住行,农民的春种秋收等谜题,简直阳春白雪,下里巴人的问题统统囊括在内了。
王公贵女们能猜对阳春白雪的问题,可对底层老百姓的日常生活一知半解,老百姓们很有生活常识,但对上层阶级的风花雪雨一窍不通。
好在若瑶是个平民出身的丫头,对什么哩花山猫,偷吃西瓜的猹,农作的镰刀斧头统统晓得。那些诗词歌赋也听父亲和林君尧念叨了不少,况且还有清风在呢,若瑶甚至有些惊讶,清风答起灯谜的速度可不像一个普通的伴读,简直海纳百川知识面很广。
两人合力,不一会儿,便只剩下了十二道谜题无解,这些题都十分偏僻古怪,寻常人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了。清风看着题思索许久,苦恼道:“娘子,怕是只能答出这么些了。”
6. 第 6 章
第六章
“无事,你博古通今,真是超出我的预料,就单单答这么些已经可以拿到小金猪了。”若瑶心情大好,带着面具只能看到她眉眼弯弯。清风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理了理耳边的碎发准备将答题纸递给小厮,若瑶忽然却拉住了她的袖口倏的开口:“等一下。”
“怎么啦娘子。”清风明月二人都十分疑惑。
若瑶拿起桌上剩下的灯谜,挑出了两张认真的翻开起来。
清风一看,是两道关于西域的谜题,她刚才觉得太过生僻想是娘子定然不知,就没摆在自己面前没给娘子看过。
西域各国的华丽珠宝来源于一个比波斯还西边的国家,叫做拜占庭,西域人民信奉的龙骨雪山是神明阿普三多的化身。若瑶倒是不记得这些知识是从哪本杂书上看的了,只是觉得这些答案像是长在她脑子里似的。和清风要过答题纸,若瑶提笔写下了这两道灯谜的答案。
“拜占庭,阿普三多,”清风见着宣纸上若瑶刚写上的字读了出来,心里一惊真是闻所未闻,“娘子居然知道这么生僻的灯谜。”
“不会是胡乱写的吧。”明月在一旁小声的悻悻出声,什么拜神仙,三多四多,这是什么呀,她怎么从未听过,不过娘子写上去总归是为了拿彩头便又笑笑:“这样也好,万一蒙对了呢,答了总比不答强。”
若瑶沉默,不怪清风明月质疑她也觉得好奇怪,只是她的直觉告诉他,这个答案肯定是对的。
她将题纸交与小厮核对时,桌上已然没剩下几个答题之人,她一身红衣又带着面具,自然是惹了好些人的瞩目。
她走回清风明月身边,总觉的一道炙热的目光在盯着自己,抬眼一看,是一个拿着折扇的黄衣公子,那人眼神里带着些戏谑,若瑶觉得不自在缩了缩脖子,往人群更深出站去。
戌时已到!
小厮敲着罗盘大声叫喊。
“现在宣布答题结果,“林府徐娘子组队,答对五十道,为此次灯谜答题的三甲,知州府檀二公子答对二十六道,为此次灯谜答题的二甲,白鹭书院崔院长之女崔时宜答对二十八道,为此次灯谜答题的一甲,恭喜几位,夺得本次灯谜的彩头,此外凡答对十题以上者也会有首饰配饰赠送,稍后,所有谜题的答案会张贴的灯花板上。”
“恭喜檀公子。”
“檀公子果然才华横溢夺得二甲,可喜可贺呀。”那黄衣折扇公子身边,都是向他恭维之人。
“不知道有什么好得意的,那檀二就是个好色之徒胸无点墨,仗着自己有个知州的爹肯定是作弊得的。”若瑶身边那张小姐嘟嘟囔囔的抱怨。
“出门在外,这些话就不要讲了。”张公子出言训诫。
“知道啦。”那张娘子白了那黄衣公子一眼。
“我们得了三甲?”若瑶不可思议喃喃自语,这么大的惊喜,多亏了清风了,要是她一人答题肯定小金猪都拿不到的。
“娘子和清风好生厉害呀。”明月抱着清风的胳膊摇了摇,在一旁激动不已。
“还是娘子的功劳,那些个厨具,耕田犁地的器具我也怎么也猜不到的。”清风有些不好意思。
若瑶面具下的脸笑的得意,父亲总是说自己爱招猫逗狗,爱往外祖父家的庄子上去玩,这看来小时候虽然皮了些也不是没有好处的嘛,这关键时候不是发挥出作用了吗。
只是可惜了,她本来只想要哪个小金猪的。
铺子的主人刘墉从后堂里端了个托盘,郑重其事的在小厮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是个胖胖的中年人,他小心翼翼的揭开盖在上面的红绸,漏出了三个精美的木质盒子,盒子都是打开着的,从左到右依次放的是一个白色的玉佩,一只五彩的步摇,和一个红色的额饰。
若瑶皱眉,看到那红色额饰的时候觉得甚是熟悉,好像她以前常常见到过一样。
刘墉捋了捋胡须,脸上满是骄傲的神情。“这三样彩头都是我南北铺子的镇店之宝,左边的二甲彩头双鱼佩是古滇缅玉百年才出的珍贵玉料打造,右边三甲彩头红色宝石额饰是黔宁王沐将军的战利品外邦之物华丽异常,中间的是一甲彩头五彩金丝步摇古法工艺,是三才大师的手笔,世间只此一只。”
说完众人的惊呼赞叹声不绝于耳,若瑶却听的模糊不清,仿佛这个世界离自己越来越远意识开始模糊。
一股难以言表的烦闷郁结与胸,还时不时伴随着抽疼,若瑶多看那额饰一眼,难受就多添一分,右手扶住了胸口,以往梦魇的记忆瞬间浮现眼前。
巍巍高原茫茫雪海,古老的王国依山而建固若金汤,叛贼联合外邦的兵马在城下安营扎寨了数月,却迟迟攻破不下,看着几百米高的城墙他们想了个损招,让山脚下的百姓身背巨石修建塔楼,待到塔楼与城池齐高之时就一攻而破了,虽然一时半儿塔楼修不到城墙的高度,可耐不住敌军的心里战术。
所有的百姓成了奴役,在城墙下被无情的鞭笞,背上的肌肤为背巨石整块的滑落,血淋淋的背部可见森然的白骨,无论男女老少全都无一幸免,听着城下日复一日的哀嚎声,城内的王公贵族终是不忍,打开城门,拿着王宫内的奇珍异宝走下了城池投降。
可战场哪有人性可言,野蛮的敌军疯涌进来,将城内所有的男人屠杀殆尽,公主贵女他们倒是起了玩心,都说这些尊贵的女人都是一朵朵玫瑰花,那他们就要看看这么些玫瑰花是怎么绽放的,从高墙上一个一个的把她们推下去,听着若瑶惊恐的嘶喊他们笑得更开心了,她终是成了城下的一滩血泼,一朵绽放的玫瑰…
她闭不了双眼,周围都是兵荒马乱,无数人的哀嚎,她疼呀,她的夫君不是说好了会来救她的吗。
那女子额头上戴的不正是那红色的额饰吗?
“娘子,你怎么啦。”
“娘子,可是哪里难受?”
清风明月二人察觉到了若瑶的异样搂住她,焦急地询问。
“无事,我只是有些累了。”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指心若瑶努力让自己定住心神。
见此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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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了彩头,清风明月便护着若瑶赶紧离开了铺子,去了画舫上。
裕兴行的画舫是一艘两层的豪华画舫,画舫上还有配备着二司二局,做茶水果子饭菜的丫鬟婆子,船夫小厮一应俱全。
若瑶是不晕船的,吃了些果子,喝了点热茶在美人椅上休息片刻也就缓过来了。
打开木盒,拿起刚才赢得的彩头,那是一串红色宝石串成的额饰,上面还点缀着玛瑙彩石,拿在手上是冰凉的触感,若瑶看了许久,让清风拿来一面镜子给自己带上。
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若瑶呆住了,仿佛梦里的那个女子的模样此刻和自己重叠在了一起。
她有些害怕,害怕那感觉再让自己难受,从她记事起这样的痛苦已有十余载,若瑶是个自私的人,她其实并不共情那女子,至多为她惋惜罢了,可是这样的痛苦一次又一次的重复,她真的已经麻木厌烦了,甚至恨上了那些梦,和梦里的所有人或事,她现在过得很幸福,她讨厌那梦魇老是来打扰她。
阿娘说,人过得顺遂了,就会原谅以往所有的不如意,若瑶觉得自己当下就是如此吧,她有阿爹阿娘,还有林君尧,真的很辛福,真是她的上一世又如何呢,过往的就过去吧。
或许直面痛苦,更能让自己放下呢?
“娘子很适合红色,带上真好看,仿佛就是为娘子量身打造的一样。主君见了定然是挪不开眼了。”明月觉得这额饰和娘子今天这身衣服真配。
“是呢,东洵国的女子不常带额饰,娘子带上倒是别有一番异域风情。”清风也夸赞。
“你们两嘴巴和抹了蜜一样。”若瑶笑笑,不过她还真想让林君尧看看,他定然会一直呆呆的看她心里超级欢喜,面上却不表漏半分,克己复礼,老爱装了。
门外的小厮进来一行礼:“娘子们快些出去把,咱们的画舫到了是河中央了,马上就要放烟花了。”
若瑶的阴郁一扫而散,提着裙子出门厢房,往二楼的甲板上走去。
湖面十分开阔,若瑶的画舫停在了朱雀南楼下的湖面上,整个湖面停满了大大小小的船只,若瑶一看很巧,旁边画舫上的人就是方才南来北方铺子里那赢得小金猪的张氏兄妹。
湖面上每艘船都张灯结彩,从高处看下去,如同祈愿的河花灯一样漂浮在河面上,把石楠河点缀得美不甚收。
朱雀南楼上,一群穿着华服的官员簇拥着一玄紫色蟒袍的男子凭栏而立。
眺眼望去,远处是半个蓉城的夜景,今夜万家灯火通明,近处是石楠河的美景,湖面泛起的微风吹向高楼处的那紫衣人衣诀翩翩,他那狭长微眯的双眸,有着睥睨天下的霸气。
“这···这是刺史周大人呀,三哥你看,他居然站在那紫衣人的后面。”
张娘子在甲板上惊呼出声,声音大的隔壁画舫的若瑶都能听见了。
“那穿紫衣的八成就是定远大将军了,站在他左后方的是西南节度使房龄房大人,在这蓉城,谁还有这排面。”旁边被他叫三哥的公子应道。
7. 第 7 章
第七章
若瑶画舫上的船夫也接话,“那紫衣人的跟随者中有不少是我们船行接待过的世家子弟呢,想必他就是了,真是好神气威风呀。”
“大将军的长得好俊美,就是气场太强了,我听闻外邦人说他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我都不敢多看。”画舫上也丫鬟婆子们也议论起来。
“可别乱说,定远大将军萧珩本是天潢贵胄,是当今官家的四叔,只不过他军功无数被加封为定远大将军,这封号的名气甚至盖过了他天潢贵胄的出身百姓都说他是战神,气场能不强大吗。”另一小厮道。
定远大将军萧珩?她听周围的人议论,忍不住抬头看向那传说中的战神。
今日的朱雀楼明灯三千,绚烂极了,南楼更是漫挂红纱彩绸,那人便站在繁华的最高处,最耀眼的地方。
约莫三十五六的年纪,一双浓黑的剑眉微凸,细长狭眸,高挺的鼻梁配上紧抿着的薄唇,冰冷的脸上尽显上位者的冷漠,他旁边的官员一直在热情的和他说些什么,他也只是淡漠一笑,让人揣度不了他的情绪,深色的紫衣上暗暗秀着的是皇室才可用的五爪蟒袍,往下看,他左手一直摩挲拇指上的什么,隔的有些距离,看不太清楚,似乎是一个扳指玉。
战神不愧是战神,真像那船夫说得神气又威风,若瑶心里忍不住的感叹。
“烟花要开始了!”明月激动的大喊,若瑶也收回目光转身向河对岸看去。
夜幕之下下重头戏开场了。
一群人挂了许多巨大的灯盒在那十几米高的杆子上,一点火,那灯盒子就如变戏法般一节一节的往下掉,有的灯盒子掉出来是个嫦娥仙子,有的掉出来是天官赐福的紫微大帝,还有水神河伯,主宰世间生死的大司命,掌管人间子嗣的少司命…除神之外,还有的灯盒子里是憨态可掬的小猫小狗小兔子,一个一个灯花全都栩栩如生。
那些灯盒里的神仙有的可以动,有的还能眨眼,群仙际会,犹如看见天宫秘境,若瑶只听此起彼伏的惊叹声响绝河面。
随着最后一盏灯盒落下,烟花引子冉冉升空,若瑶惊得捂住了嘴吧,随着“嘭”的一声,划开天空,烟火绽放,把天空点缀得尤如白昼。
满天星辰散落,东风夜放花千树,越来越多的烟花升空,河面上空柔如色彩斑斓的画卷,真是美不胜收,烟花表演进入到高潮,若瑶从未见过这么盛大的烟花表演,一时间看呆了起来。
她根本发现不了一双幽暗的目光正在盯着自己。
起初他是没注意到下方河面上的女子,只是她一身鲜红,在烟火的照耀下属实惹眼,想不注意都难,定眼一看,那女子额头上带的居然是阿勒邱的额饰!那是他的妻,早在十七年前就死了,死在了墨格王城之下。萧珩眼里布满的猩红,死死的盯着她,他迫切的想抓起那女子看看,她究竟是不是阿勒邱!
若瑶本来就白,那眉上的红色三角额饰衬得她更加雪白,烟火的光芒一瞬一暗的照耀在她笑颜上,她像那广寒宫的高岭之花美得失真,好在她气血足,脸颊上的红晕又娇俏可人,才让她的美回到人间。
“那人是谁?”萧珩指着若瑶的画舫,似是不经意间问道。
身后的官员们刚才还在谈笑风生,此刻全都鸦雀无声如临大敌。
“这……”
见无人敢开口应答,胡子花白的节度使房龄眸光流转,难道殿下是看上了那个女子?
“下官有所不知呀,稍后查明立刻回禀殿下。”说完向一旁的刺史周密使了个眼色。
正当周密会意打算交待下去的时候,人群后方的一男人连忙往前面蹭,脚步都有些不稳下跪道;“殿下,下官认得那画舫上的女子。”
众人的眼光齐齐看向下跪的黄衣男子。
“哦?还不速速禀明殿下。”周密连忙发话,随既又恭敬朝着萧珩道:“殿下,此人是檀知州檀大人的公子。”
萧珩掀了掀眼皮,扫了一眼下跪那人,似是有些不耐烦。
那檀二虽是想在萧珩面前露个脸,抢个立功的机会,但真对上萧珩的眼神,真是吓得浑身发抖,说话都有些哆嗦:“回,回禀殿下,那女子是,是上京林府的娘子,姓徐,下官也是方才猜灯谜的时候与她有过一面之缘。”
“一面之缘就记下了对方姓什名谁?”萧珩冷冷出声。
“下官……。”
檀二额上已全是细细的汗珠,他自然是不能说出是因为那小妇人身材姣好,自己猜想她定然是美人的缘故才细心留意的。
“下官是看那徐娘子博古通今饱读诗书,竟然能猜中不少西域的生僻灯谜才为她的才情所钦佩,才关注到她。”
檀二此刻绞尽脑汁才编了这个理由,此刻是后悔不已,他为什么这么冲动跑来出头,万一殿下一个不高兴他za人头不保也是有可能的呀,他可不想死呀。
“西域的灯谜,有意思,你说说看。”萧珩淡然一笑,没人注意到他袖口里摸着扳指的手臂已然是青筋暴起。
“这,下官……”檀二简直要哭出声来了,他那里记得那灯谜题目是什么,他只顾着看那徐娘子的曼妙身姿,和她答题时露出的细细脖颈了呀。
“说!”萧珩拧眉,语气加重。
河面上的烟花还在绚丽的绽放,可南楼上的官员们只觉得此刻落针可闻,一个个面面相觑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
檀二也觉得自己已经人头分离,脑子一片空白慌忙的答道:“下官,下官只记得那徐娘子写的灯谜是,是什么拜占庭,阿普三多。”
拜占庭的珠宝镶嵌技巧华丽成熟,西域各国贵族的珠宝首饰大多来自那里,阿普三多则是龙骨雪山的化身,是墨格人民心中的守护天神。
她真是阿勒邱?否则一个东洵国的女子怎知那西域之事。
见萧珩迟迟不发话,檀二心脏狂跳,行了个跪拜大礼,全身匍匐在地惶恐不安道:“下官该死,下官不记得那徐娘子猜的什么灯谜了,殿下饶命。”
萧珩一个摆手,右手划在空中,带着上位者的压迫:“无妨,只是听闻这蓉城猜灯谜的习俗已久,有些感兴趣罢了。”
他刚回东洵,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在蓉城这兔儿节上他不会做的太过分的。
房龄曾跟随萧珩西北道任职三年,自然是知道他的言下之意便一抹花白的胡子笑道:“殿下对灯谜感兴趣,亲近蓉城百姓,实乃百姓之福,下官不才去年也猜了灯谜,没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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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彩头回去,家里那四岁的孙女可是好一通闹腾呢。”说罢两手一摊装作那可惜无奈状。
“哈哈哈哈哈。”身后的官员附和的笑道。
刚才还紧张的氛围瞬间缓解。
周密笑笑也接话;“是呀蓉城的灯谜种类最是繁多,小到一日三餐,大到天宫万象,房大人政务繁忙猜不中也是情理之中,殿下对蓉城的灯谜感兴趣,下官这就命人去把灯谜送与殿下驿馆上。”
说罢就行李告退去安排了。
周密是个聪明人很懂为官之道,和房龄对视了一眼,房龄便知道他一定能把下方画舫上那徐娘子一起为殿下安排了。
萧珩眉目微舒,骨节分明的食指在扳指上转动,转身又临河继续看那烟花绽放,仿佛刚才小插曲没出现过一样,只是那鹰一样晦暗如墨的眼神不时会看向那下方红色的身影,自己魔怔了嘛,那甲板上蹦蹦跳跳的小妇人怎么会是她呢。
西域,额饰或许又是巧合罢了,他梦里常常梦到他的妻回来了,可是总归是会梦醒的,他经受不起一次又一次失去她的打击了。
太久远了,整整过去了十七年,萧珩目光放远似是在回忆什么美好的东西,而那些回忆早就被他珍藏着,反复怀念了一遍又一遍。
他的发妻阿勒邱,别人都说她是龙骨山上坚强的雪莲花,起初他也是这样认为的。
她对他包容又温柔,那时他是还是墨格王朝的质子,她将王府,下属的子民还有他都照顾得很好,领属的百姓都很爱戴她。可是墨格有无数双恶狼一样的眼睛盯着他,他总有一天要离开的,他没办法对她好,护住她唯一的办法便是将她推开。
那时他左腿有隐疾,每到下雪天那绵密的蚀骨之疼让他难以入睡,阿勒邱每次都会不厌其烦的给他按摩,用体温抱着他的腿哄着他入睡,这里是异国,他的心只有听着阿勒邱温柔的唱着小调时才能稍做安歇,他内心早就狂热的爱上她了,只是那时年少不知,第二天一早就会冷着个脸将她推开。
讥讽她,辱骂她,那时候他天真的以为这样就可以让那些对自己虎视眈眈的人放过她,那时太年轻了,其实有更好的处理办法的,成婚三年他从未给过她好脸色,直到后来起事兵变,他终是忍不住怕失去她。
听闻墨格人民信奉神明阿普三多,凡在雪山前立誓,必当生死践诺,他便拉着阿勒邱到爬上了神圣的龙骨雪山上发誓,他一定会回来接她,让她信他,别去王城呆在王府。
后来墨格覆灭,他也拿到军功,大权在握,意气风发可以回朝了,只是这天他的妻子却没有听他的话,没在王府乖乖等他。
萧珩着急打马而去,看着那火海中的墨格王城他顿时慌了心神,他的妻子在里面,阿勒邱被骗进去了!
萧珩高山一样的身躯几欲倾塌,墨格王城里早就没有活口了,连尸体上的衣服首饰都被搜刮得一干二净,他在尸骸堆里翻了无数遍才将她找到,她只着着薄薄的里衣,发丝凌乱全身污血,她不是雪山上最坚强的雪莲花吗,怎么此刻会没有生气,如同提线木偶一般躺在自己的怀里。
烟雾蒙蒙,萧珩抱着她踉跄前行,看不清脚下的路,他比孩子还哭得无助,有没有人能救救他的妻啊……
8. 第 8 章
盛大的烟花持续了半个时辰才落幕,夜色渐深,石楠河面上渐渐飘散着数不清星星点点的河灯,天上一盏盏明灯升空,这是兔儿节夜晚最后的习俗。
立坛祈愿后,将所求之事写于纸上放于河灯或是天灯里,兔儿神就能看到保佑自己。
明月忙慌的招呼着船夫靠岸,码头比之前的热闹更盛,画舫一个接一个的停靠繁忙不已,人们都聚在河边放河灯,人潮攒动,乐坊的仙乐飘来,真是好一副盛世繁华,人间烟火。
“今年的兔儿节太热闹了,不知道还能不能买得到河灯,不然还是回府上放天灯吧。”上岸后,清风护着若瑶挤在人堆里。
“这哪儿行,回府上冷冷清清的有什么意思。”明月笑着反驳,娘子最喜热闹了,肯定想应个节,和大家一起放的。
若瑶和明月对视一笑,明月说到自己的心坎上了:“人是有点多,我们可以往清水巷那边去,那边人少些。”
清水巷在蓉城的南边,是平民的聚集地,也是若瑶长大的地方,自然没这么热闹。
“奴婢担心娘子安全。”清风还是不放心,看着周围擦肩而过的人群,其中好些男子看着若瑶的眼神里都带着不怀好意,她不由得担心,她家娘子实在是长得太招人了。
“你忘了,我有这个?”若瑶自然是知道清风的担忧,俏皮的扬了扬手里的面具,笑得明媚灿烂。
“是呀,带上面具不就没事了,街上好些人带呢。”明月道。
清风一想也对,笑了笑放心了。
若瑶带上兔子精面具,可手里还有个昆仑奴,一瞬间觉得好玩,给清风试了个眼色将面具递给了她,想要再逗逗明月。
清风很上道,带上面具,一个虎扑,吓得明月一个虎窜到了几米开外。
“好呀,你俩合起伙来吓我。”明月气得跺脚。
“哈哈哈哈哈哈,明月,你不是会武功嘛,怎么这般胆小。”若瑶笑得直不起腰来。
“明月什么都不怕,就是怕鬼,哈哈哈哈哈哈。”清风也难得恣意大笑。
明月气恼,顾不得害怕就想过来打清风,还未走近,忽然之间排山倒海的涌入一大群人,把三人冲散开来。
是一群跳胡舞的彪形大汉,踩着高跷,脸上还带着神明的面具,舞队里还有人拿着火把,一口喝下烈酒表演喷火,这是官舞坊的人在表演除魔驱邪,保佑百姓平安顺遂。
那火差点喷到若瑶的脸,吓得她急忙往后退,人群更加拥挤,她被人潮带着一个方向走了好久,不也知道是推了她一把,她一个踉跄摔到了地上。
她好着急,清风明月都不见了,正打算撑着手起来的时候,一个男子一脚踩到了她的左手上,“啊”那痛感瞬间连心,她痛苦的出声,若瑶的小手那承担得起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
顾不得许多,怕再受伤,若瑶将自己受伤的左手护在胸前抱着,瞬间豆大的泪珠密密麻麻的坠落。
周围都是人挤人,她如惊弓之鸟很是无助,只得小小的踱步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过了不知道多久,若瑶终于从人群的浪潮中挣扎出来。
左手火辣辣的疼,若瑶觉得自己的手指都断裂了。
看向周围,她本就不怎么识路,眼下这条陌生的街道她更是从未来过。
“清风,明月。”若瑶喃喃出声,街上只有三三两两的人并肩走过却没人回应她。
这街道上的人多数长得多像是外邦人士,黑黑的昆仑奴,瘦弱的新罗婢,蓝瞳的菩萨蛮,这里像是异邦人的聚集地平康街,她只是听父亲说过那平康街乱得很,所以从未踏至过。
若瑶小声的啜泣,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寻找她们,清风是男装带着昆仑奴的面具,她便一直注意着路人脸上的面具。
她不该逗明月的,如今三人被人流冲散了,都是报应,现在夜深了,又听闻平康街到处都是坏人,万一真将她掳了去可怎么是好。
这个不是昆仑奴,那个也不是,若瑶走累了,越来越害怕,面具内全是泪水,原本还能控制住默默流泪,现在终是忍不住哭出声来,若瑶索性将面具抚到了额头上,右手细细的擦着泪水。
擦干眼眶里的泪水,视野才渐渐清晰起来,倏的,看到前方有个波斯女巫的占卜帐子,那旁边站的不正是一个带着昆仑奴面具的人嘛。
是清风吗!
若瑶顾不得这么多了她着急的想确认,快步走到了那人面前,一个抬手揭开了他的面具。
如此恐怖的面具之下,确是一张如斯温雅的面孔。
若瑶一时间怔然,手僵在了半空,红肿湿漉的眼睛上还挂着一行泪珠。
这人怎么这么熟悉。
这不是自己在画舫上看到的那定远大将军萧珩吗?
萧珩被揭开面具也是一惊,十多年了,还没人对他对此大胆,他眼神微眯。
“娘子,认错人了?”声音低沉,像贴着若瑶的耳朵灌入,渐渐分明。
“我...”若瑶不知所措踉跄后退一步,不晓得如何作答。
传说萧珩杀人如麻,犹如罗煞,杀她不过是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般,她揭开他的面具行为如此冒犯,够她死百次了。
若瑶很是害怕,直到左手上的疼感传来,她的心才恢复了清明,“我是在找昆仑奴。”若瑶抿着小嘴,怯懦出声。
萧珩认得,这小娘便是方才在朱雀楼上看到的哪位了,眼睛红得和只兔子一样,看着就让人觉得柔弱可欺,目光上移,她头上被面具压着漏出的半截额饰是当初阿勒邱带过的那个,没错了。
那额饰应当是当年被沐府军队当作战利品搜罗回去,辗转到了这小娘子手里。
“昆仑奴?我可不是昆仑奴,那昆仑奴不过是张面具罢了,面具之下的人脸可是不尽相同的。”萧珩淡淡出声,看那小娘子的可怜样,该是和下人走散了吓成这个样子,胆小如鼠,可真是配不上带阿勒邱的额饰。
“我不是说你是昆仑奴,那昆仑奴是昆仑山另一边来得黑奴,粗鄙不敢,怎么会是你呢。”若瑶顾不得手上的疼,连连摆手。
萧珩如此金尊玉贵,她的太紧张言语冒失了。
注意到她手上的血红印子,萧珩眸光暗了暗。
“我待会儿派人送你安全回家,你把头上的额饰卖给我如何?”面上虽是温润的,那话语却是不容拒绝,萧珩长年带兵,自然是带着上位者的压迫。
“额饰?”若瑶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萧珩居然对这个东西感兴趣,他是天潢贵胄,提出的要求她还能拒绝不成,“好。”
说着就要摘下那额饰给他。
那额饰本来佩戴就很复杂,若瑶左手受伤了,就更难摘下了。
“好了,跟着我吧,待会儿会有人帮你弄。”萧珩温怒出声,似是有些不满。这女娘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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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脚的,别把头饰弄坏了。
说罢转身拉开布帐,进了那波斯女巫的铺帐。
他叫她跟着他,那便跟着他吧。
萧珩说要送她回去,堂堂定远大将军说的话应该是不会作假。
思及此,若瑶也拨开布帐走了进去。
一进去便被里面的布置吓了一跳,布帐里挂着的都是羊头和一些不晓得是什么的动物骨头,森然恐怖,那铁杵锅里的灯芯很粗,染着熊熊烈火,先前就差点被火烫伤,若瑶咬咬唇压制住心里的害怕,尽量让自己面色如常。
布帐内密不透光,就燃着那一盏灯,到处都是野兽的兽皮和鸟类的毛羽,那波斯女巫的头上也插着不少,她全身都是古怪的穿搭,身前的桌上摆着几个圆形的水晶,还有一跟巨大的棒骨,那棒骨上还嵌着好些个铃铛。
若瑶忍不住好奇,平康街是买卖下下等外邦奴隶的地方,长此以往成了三教九流的聚集。堂堂定远大将军,来这种地方是为何呢,若瑶好奇但还是压住心中的疑惑,跟着萧珩坐到了客席上。
萧珩挥袍一坐下,便从怀里拿出一盏金锭放在桌上,“算上一卦。”
若瑶看着那金子眼睛都直了,这可够若瑶一家三口三年的吃食了,也没听说过波斯女巫算卦这么贵呀,果然是外来的和尚好念经。
那女巫口涂着黑色的口脂,面色冷漠收下了金锭,细细盯着萧珩的脸庞好一会儿就开始做法了,从身后拿起一壶水用手蘸了蘸就朝萧珩身上洒去,若瑶吓了一大跳。
这女巫应该是不知道他的身份吧,敢这么行事。
随即又拿着棒骨在萧珩面前左右摇动,嘴里还一直念叨着听不懂的咒语,念了好一会儿,忽然那女巫似是看到了什么画面,表情好似十分痛苦,喘不上气,棒骨上的铃铛响个不停,若瑶看着好揪心,跟着紧张了起来。
萧珩倒是面色如常,镇定自若。
若瑶注意到,那桌上的水晶倏的亮了。
这么神奇?
随着那女巫的咒语结束,那水晶的紫色光芒又淡淡的消失了。
放下棒骨,女巫神色逐渐恢复了过来,十分严肃的对着萧珩说到;“你命中还有一情劫,要是不放下,活不了太久了。”女巫应该是不太会说东洵的话,说得很慢,语调也十分奇怪。
若瑶瞪大了双眼,这话也太大逆不道了吧,说他们东洵国的战神活不了太久?还是为情所困?若瑶再笨此刻也觉得脖颈发凉,这种秘密她知道了,不太利于生命安全呀。
她怎么觉得,是她活了不久了。
“哦?可上次你不是说,那人再也回不来了吗,命中还有一情节,何出此言?”萧珩出声,脸上似乎还有一丝落寞。
除了阿勒邱,还会有谁有资格让他上心,活不久?简直就是个笑话,但倘若是阿勒邱能回来,他真的活不了太久又如何呢?
那波斯女巫严肃的摇了摇头:“她是回不来了,但她只要活在你心中,就是个大麻烦,你会为此失去性命的。”
那水晶忽然又亮了一瞬,女巫看了似是担忧又开口叮嘱“你赶紧忘掉她吧,让万事万物回到正轨上。”
“我的事,你没资格置喙。”萧珩的脸骤然变冷,迸发出来气场压的若瑶喘不过气来,头只有低低的埋着。
“那些话也是对你说的。”那女巫却不怕萧珩,反而朝着若瑶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9. 第 9 章
萧珩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便离开了帐篷,若瑶来不及思忖那女巫说的话,连忙跟着追了出去。
萧珩和那女巫说的是谁?谁回不来了?若瑶忍不住好奇,但很快又觉得自己在找死,这种事情她还是赶紧忘记当没听到得好。
萧珩太高了,他走的闲庭信步,若瑶要加快脚步才能跟上,从帐篷出来他好像很难过,只是一言不发地走着,就这样过了好久,看着左手上的伤都开始犯淤青了,再不去看大夫当心是严重得没法治了,若瑶的唇咬了又咬,她终于开了口:“将军,今日之事,我就当没听见过,我一定守口如瓶,不会向任何人吐露一个字。”
所以可以放她回去看大夫吗?
怯怯的声音,和委屈得要吃食的猫儿般可怜。
“哦,包括你的夫君吗?”萧珩像是听到什么好玩的事冷若冰霜的脸笑了笑。
“我发誓,绝对!包括我的夫君,连我爹我娘,我都不会吐露半个字的。”若瑶声音高了高,努力让自己的嗓音听起来真诚。
她太怕死了,阿娘是女医,温润纯良行善无数,可她从小就给若瑶灌输:“若瑶你是个小女娘,可不是光脚不怕穿鞋的赌徒,在危急关头最紧要的便是护住自己的安危,其他的都仁义道德都可以暂时舍弃。”
是呀,她有爹有娘有丈夫,就算是为了他们,自己也要好好护住自己。
她肯定会告诉夫君的,她不是故意骗人的,这个发誓不作数,若瑶心里暗暗道。
呵,萧珩被若瑶这蠢萌样子给逗笑了,这小娘子可真是个小白兔,发誓就可以保命?真是天真浪漫,他狠起来,屠戮满城,可是连刚出生的婴儿都不会放过。
萧珩停下来步伐,认真打量起这小娘子来,丰满的胸脯,纤腰一袅极为诱人,穿着大红色儒裙明媚耀眼,姿色当真不错,想必她十分得家中夫君疼爱,长着一张没受过什么挫折的脸,他想起以前自己的妻,他却老是让她受尽委屈,萧珩眸光暗了暗,“你知道我的身份?”
“在画舫上看烟花的时候,有幸一睹将军的威颜,大家都说你是定远侯大将军萧珩,结合你浑身的气度定是不会错的。”若瑶声音乖巧清丽。
原来这小女娘也看到了他,萧珩心里一笑。
平康街上人虽然少了一些,倒还是灯火如昼,一破旧衣衫的小女孩童看着手里没卖完的小兔花灯苦恼得很,见到了若瑶和萧珩,眼睛放了光,小跑着过来。
“这位大官人可要为自己的娘子买盏花灯,只要三个铜板。”
糯糯的童声,任谁都不好意思拒绝。
“走开。”萧珩却好意思,冷冷出声。
“娘子,我这花灯里放了糖人,可好吃了,你就买一个吧。”见萧珩拒绝那女童不死心,又转身向若瑶央求,小女孩大大的眼睛里全是渴求。
“这···”若瑶好为难,搁在她在平时肯定买了,有糖人的花灯,多稀奇呀,可她面前的是个活阎王,她不敢发话呀。
若瑶只得抱歉的看着那小女孩,摇了摇头。
萧珩看着若瑶的额饰,又看她那一脸为难样,不知为何,心底竟升起一丝不忍心,或许是因为阿勒邱吧,如若阿勒邱转世为人,当是与她的年纪一般大。
“拿去吧。”萧珩拿了把碎银子给了那小女孩。
这举动着实将若瑶一惊,萧珩当真要为她买花灯?
那孩童眼睛都直了,这么多钱,够买一百盏花灯了,她连忙双手接过,千恩万谢的叩首,跪了下来:“谢谢大官人,谢谢大官人。”
若瑶扶她起来,从她手里挑了盏花灯,那兔子小花灯可真是精致,从上方看进去,那灯芯旁边果真有个兔子模样的糖人,想必是灯芯燃尽便能拿出来吃了。
“大官人心善,难怪娶的娘子这么漂亮,和天上的嫦娥仙女一样。”小女童继续美言。
若瑶提着花灯脸上的假笑一僵,我的老天爷,乖乖你可少说几句呀,再说把她人头给说没了,她是萧珩的娘子?她什么东西,她配吗。
小女童走后,若瑶犹豫再三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童言无忌,将军不要和她计较。”
也别和我计较,若瑶心里补了句。
萧珩走在前头冷哼一声没回答她。
下个街道转个弯就是驿府了,一进府萧珩便不见了踪影,招呼了个下人带她去了偏厅,就在若瑶如坐针毡的时候,一个丫鬟过来给她梳妆,轻柔的摘下了额头上的宝石额饰。
接着就有一侍卫拿来个托盘过来,上面放着两张面额一千两的银票,“这是我家王爷吩咐给你买额饰的银票。”
若瑶推辞连连摆手,她可不敢收萧珩的钱。
谁知那虽是个侍卫,语气态度确实不容置喙:“我家王爷说要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收回的道理,娘子请收好就是了。”
如此一来若瑶只得收下,她拿着钱坐上驿府准备的马车,心里却一直在打鼓,一是这两千两银票太多了,她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那额饰不过是偶然所得,她实在是受之有愧,二是听了那萧珩占卜的秘密,她不安得很,真不知道那萧珩会不会杀人灭口。
思索再三还是告诉夫君,看看他有什么法子应对吧。
马车摇晃,若瑶的左手已经快疼得失去知觉了,她脸色惨白一路都靠强撑着才没有晕倒,马车到了林府,林府的管家见状,大吃一惊,连忙上前迎接,清风明月二人说夫人走丢了,他们正举合府之力找呢,没想到驿府的马车给送回来了。
徐若瑶回到了林府才稍微安心些,管家说清风明月还在外面找她,府里的丫鬟连忙给她请了大夫来,细细的为她上药包扎了左手。
“夫人的手受伤得十分严重,伤到筋骨了,老朽开了草药,须煎煮之后每日将手浸泡半个时辰,如此反复一月方可痊愈,在此期间不拎重物,得细细将养。”
若瑶点点头,记住了大夫嘱托。
大夫给若瑶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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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药便告退了。
如此一来若瑶已经是精疲力尽,躺在美人椅上小憩。
管家说林君尧的家书送到了去给她拿去了,她再累也是要看完才睡的。
过了好一些时候清风明月才回府,见到若瑶受伤的手大惊失色,若瑶对她们告知了事情的经过,只是没提及和萧珩一起在波斯女巫那里占卜的事情。
“都怪我没保护好娘子”明月一脸愧疚。
“幸好神明保佑碰到了定远大将军,将娘子送了回来,下次出门可要多带些小厮了。”清风接话。
两人很是自责没有保护好若瑶,但若瑶知道不是事事都是圆满的,本来这个事情她自己也有责任。
反倒宽慰起她们来。
管家拿来了林君尧的信,若瑶的情绪和瞬间由雨转晴,开心的接了过来。
吾妻若瑶亲启,看着信戳上的几个大字,她屏退了众人,左手有些不方便,若瑶直接用牙齿轻轻咬着撕开了信封,她太迫不及待了。
映入眼帘的长文是林君尧一如既往的刀锋字骨,却看得出来那字写的时候斟酌得小心翼翼,竟然生出几分柔情。
“若瑶,见字如晤,展信舒言,久违芝宇,弥添怀念,顷诵玉札,据悉一切。”
写到这里林君尧似乎停顿了一阵,还有划掉的墨迹,换了行才又写。
“知晓你行文不通,握笔临纸虽有万言,却不知如何下笔言说,长胖否,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否,你说买了几条胖鲤鱼在水榭里,那你要当心麦麦去扑玩跌进水里,毕竟它愚钝如你。
看到这里若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恩科放榜,为夫为一甲第一名,面圣后登青云楼,为夫看繁华上京,直觉这世间本不该令我如此欣喜,但幸而遇见了你,以前觉吾妻尚年少,只得怜语慰卿卿,如今看来,是卿卿慰我,一月归后,盼回信。
若瑶一直是嘴角带笑看完的,直到泪珠啪嗒滴到衣襟上,她才惊觉自己已经是泪流满面,她太想林君尧了。
一甲第一名,林君尧比她想的还要厉害,他说他想她了,若瑶心中酸涩,她又何尝不是呢。
提笔研磨回信,若瑶又是大白话的满满写了三页纸,她将每日的发生的事事无巨细的讲了一遍,但却隐瞒了自己受伤的事情。
直到信纸风干装封,若瑶自己都惊绝不可思议,以往她可是个手指破了个皮都要委屈告状的人,如今这是怎么了。
许是看到林君尧那两句“吾妻尚年幼”“是卿卿慰我”吧,她心如同被大手拧过,一直以来林君尧在她眼里都是无所不能的,闯了什么祸事他都能替她兜底,可她忘了她的夫君刚来蓉城时比她还小呢,还不满14岁,孤身一人来此那时又有谁能温存着哄他呢,上京林府危机四伏,她不想让他再担心了。
更阑人静,若瑶推开窗,明月高悬,浓墨般的天空上还有稀疏的天灯散布,窗外鸟叫,林君尧此刻在干嘛呢,也在与她看同一尊圆月吗。
10. 第 10 章
第十章
蓉城的雨下了半月未停,狂风裹挟着暴雨,像无数条鞭子般狠狠的抽打着大地,雨水在狂风的助力下形成一片片白茫茫的雾,四处弥散开来。
好不容易小了一些,缺引发了山崩地陷,土流泥走,蓉城五十载也未遇见,城内的排水沟渠规划得十分得当,但还是有些地势低洼的地方遭受了洪涝,更不消说城外,那是良田尽毁,村落遭淹,百姓们苦不堪言。
刺史周密组织官员打开四方城门迎接逃避洪涝的百姓,可洪涝的灾情惨重波及广泛,抢险救灾单单靠蓉城府里的厢兵人数是远远不够的。
房龄周密无奈八百里加急请旨上奏,让萧珩所统领的西北赤焰军参与救灾,纵是知道圣上忌惮萧珩也别无他法,从别处调兵少说也要八日,而萧珩的大军就驻扎城外,眼下这是最优的解法。
不知是暴雨如注,影响了八百里加急的速度,还是天听那里耽误了,本该来回四日到的圣旨晚了整整两天。
房龄,周密等人两日来身着官服在驿站立不停的踱步,人命关天啊,慢一天,蓉城外的百姓又不知会死多少。
终于,众人瞧见远处一匹枣红骏马疾风踏雨前来,马背上的人被雨水冲刷太久全脸已经发白,到了驿站,他一个猛勒缰绳,马儿吃疼前蹄起跳,那人体力不支滚落下来。
可他一刻不敢耽搁,硬撑着起身,掏出怀里的圣旨呈与房龄:“属下已将圣旨带回。”说完这句就晕死过去。
顾不得许多,房龄着急的打开圣旨,周密等一干官员也凑过身来。
囫囵的看了几眼,房龄大喜,收起圣旨直直奔向萧珩所在的驿府。
到驿府,房龄见到萧珩已在花厅等候,先是一惊,又迅速恢复神色严肃道:“定远大将军萧珩接旨。”
萧珩掀袍一跪:“萧珩接旨。”
“朕承天命,统御九州,今容州洪涝频仍,朕心忧愤,决意让尔带领西北赤焰军抢险救灾,以卫国家,钦此!”
房龄合上了圣旨,连忙上前一扶萧珩,忧心忡忡:“灾情紧急,请王爷速速前往。”
萧珩不语,大灾当前,他带着两个将领快速上马出了门。
房龄,周密一干人等追出门相送,众官员的表情,颇有一种送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壮烈感。
西北赤焰军驻扎在城外的官府庄子上,这里地势高,环境好,可是一连见几天百姓的凄惨处境,这些铁骨铮铮的儿郎们早恨不得出手相助了。
萧珩勒马一到,拿出各个郡县村落的图纸分发下去,整军宣布参与救灾的军令,众军听令回应,那声音瞬间响彻山林,有力拔山兮的气概。
因在东洵境内,众军都没有穿铠甲,轻装简行训练有素快如游龙的出发了。
若瑶在林府内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管家说她嫁妆单子里的庄子良田都被淹了,庄子上的庄户人家多半也是被滑坡泥流淹了,若瑶这些日子养伤都无外出,便想着派几个小厮前去帮忙。
可这时清水巷的薛娘子也冒雨前来,边哭边说道:“若瑶你可知你外祖家庄子上的药材被水泡了,你的爹娘担心,二人都前去帮忙了,可前脚刚去,后脚就传来暴雨导致山林滑坡的消息,我也是有不少亲戚是庄户人家,现在都生死未卜,想着你嫁的林府这么有权有势,你定然是有办法的,天灾面前人命如草芥,便是招呼些壮士去看看也好呀。”
清风明月听了忙劝告若瑶,城外危险在府内等候,可若瑶哪里坐得住,父母都生死未卜,她顾不得许多了,吩咐管家套了府内所有的马车。
管家是省得的,见若瑶去意已决不多言立刻安排,府里的精壮小厮都是林君尧精心挑选的,都让跟了去,另外还让府医一同前往。
外祖家在五庄村的长戊庄,离城内有些距离,若瑶派了几人前往她嫁妆单子上城外的白茶庄去救当地的佃户,其余的跟随自己去外祖父家了。
马车疾驰,若瑶在车内坐得晃荡不稳,但是天灾当前,刻不容缓,她一颗心都提在嗓子眼,乞求上天保佑父亲母亲外祖父一家没事。
走了整整一个时辰,一行人片刻也没休息过,可眼下的路是越来越颠簸了,虽是官道,可越走越是泥泞不堪,到处都是被冲垮的泥块和残存的树枝。
马儿越走越慢,如今更是一声嘶鸣停下来不肯往前了,若瑶心急,猛的掀开车帘。
一看原来是前方的路被旁边冲倒的大树挡住了去路。
马车夫为难的回头道:“夫人这树太大了,看来只能是把它挪开才能走了。”
若瑶听闻果断的跳下了车,招呼着大家:“我们下去,一起把树挪开。”
一众小厮都下了车,若瑶踩着水坑往前,才看到这是颗梧桐树,巨大无比,被洪水连根拔起,连枝叶都还是新鲜的。
几人一起动手,可奈何这树实在是太沉了,纵使有精壮的小厮,加上清风明月若瑶三个,都无法挪动分毫。
若瑶不死心再试,大家努力好一会儿,实在是没什么作用。
爹娘怎么办?外祖父祖母怎么办?若瑶瘫倒在地,心越来也沉,任由污泥沾染了衣裙,雨水冲刷自己的面庞。
清风明月商量着弃车而行,可脚程太慢了,凭着人力救灾的家伙器具也难带上。
就在众人焦急万分的时候官道岔路口一群骑兵踏雨而来。铁骑如潮,马蹄声震碎天地,似要将一切都碾碎在铁蹄之下,若瑶定睛一看,那前头士兵上拿着的旗帜写着赤焰二字。
那不是萧珩的西北赤焰军吗。
那伙骑兵也注意到了前路上的障碍,前方几匹战马上的军人不由分说的下马开始挪动大树。
若瑶一行人撼动不了分毫的大树,刹那间被挪动滚落进了旁边的田野。
不愧是东洵国的守护之神赤焰,若瑶心里松了口气,铁骑很快便纪律严明的飞驰而过,若瑶一行人也赶紧上车继续赶路。
不一会儿终是到了长戊庄。
灾情,若瑶在脑海里想象了无数遍,可现实终是比脑海里的惨烈,到处都是倒塌的房屋,被冲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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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树木,虽然雨已经小了很多,但洪水最浅的地方也莫过了若瑶的小腿,锅碗瓢盆,被子罩子,死猪死狗,被洪水冲刷得四处散步。
若瑶闻着空气里的泥腥心里打着鼓,儿时童年玩耍的地方被洪水冲刷得不成样子,那猪还是外祖父喂养的,说是过年杀给她吃如今也死了。
那他们人呢?
“夫人,小的翻看一番,发现这里并没有人,许是在山崩滑坡发生之前,人都逃亡了别处。”
一小厮恭敬道。
那他们去了哪里呢?若瑶疑惑抬眼看向四周。
“娘子别着急,老爷夫人吉人自有天相,他们该是往高出去了,发生泥石天灾,地势低洼的村落肯定是不安全的,。”清风道。
高处?
“是了,前面山上有个荒废的道观,他们应该是去了哪里。”若瑶激动道。
山路不能坐马车了,一行人挑了些必要的物件徒步上山。
果然,路上途经的村落,遇到幸存的佃户说遇到了若瑶的娘亲,还为他们包扎了伤口,如今正在那青羊观里呢。
若瑶听了一喜加快脚步,到了道观。
原来周围幸存的庄户佃户都聚集到了这道观里,到处都是受伤的人痛苦不堪的呻吟,若瑶四处寻找,终于是看见了她娘亲。
她娘亲正包着头巾,大汗淋漓的架着口大锅熬制草药呢,一抬头看到若瑶又惊又喜。
“幺幺,你怎么来了。”放下捣药棒,若瑶娘亲一个飞身来到若瑶跟前。
幺幺是徐仲楠夫妇叫她的乳名。
“娘亲可有受伤,父亲和外祖父外祖母呢他们在哪儿。”若瑶喜极而泣,拉着娘亲转了一圈检查一翻。
“娘亲无事,就是你外祖父外祖母感染了风寒,在里面混元殿里躺着休息呢,你父亲和村户里年轻些汉子都下山救灾去了,大灾多生瘟疫,娘亲多熬些草药,给大伙分了喝防范于未然,幺幺也来喝一碗。”
若瑶看到家人无事终于放下心来,将小厮带来的吃食,药材都分给了大伙。
另一边,大军驻扎的营地里,萧珩刚接到来报,五庄村的灾情严重,由于连发泥流,有半数村名被困,村落人员散布地势复杂,救援十分困难,需要支援。”
萧珩放下手里的地图:“卢风,你带一路人马随我一同前去。”
“啊,王爷要亲自前往?”
“我的兵都不怕,我会怕?”萧珩一拍桌子,带着不容置喙的语气:“快去。”
卢风有些不情不愿:“是”
都怪那皇帝明明可以早点让赤焰参与救灾,偏偏是要拖到局势不可控制才颁布诏令。
萧珩到达五庄村事发地的时,当地一片狼藉,天空乌云密布,还下着小雨,山上不时有落石滚下,隐隐有地摇之势,山脚下的房屋尽毁,穿村而过的小溪上漂浮的都是人和动物的尸体,惨不忍睹。
有一些村民还在吃力的搬动着倒塌的屋梁,徐仲楠也在其中,见萧珩一行人到来纷纷下跪直言救星降临。
11. 第 11 章
萧珩见此情景,翻身下马,抬手叫开了村民,观察了一下坍塌房屋的结构,接过属下递来的铁锹就开始挖,赤焰军跟随其后,这个村落的地势太低状况太糟糕了,如今这情景只盼着房屋内还有无幸存的村民了。
房屋倒塌里面有人的话是不能用蛮力的,很容易再次坍塌伤害幸存者。
不一会儿,赤焰军合力抬开了一个木板,下面压着个小女婴,脸色乌青早就断了气了。
萧珩皱眉,纵是他战场上习惯了生死一贯铁血狠辣,见到自己国家的瘦弱孩童惨死还是免不了一皱眉。
此刻的他一身的玄色蟒袍华贵无双却沾着污泥,萧珩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雨水,神色漠然,看不清喜悲。
赤焰军们也是一个个叹息悲愤。
周围自发参与救援的村名们见此都义愤填膺,指责起来:“这暴雨都下了半月了,朝廷才派人前来,要是早些日子赶在山崩之前来,那里会死这么多人。”
”是呀,明明城外就驻扎着赤焰军,为什么不早点来救,赤焰军不是我们东洵国的守护神军吗,却眼睁睁的看着我们百姓们惨死。”
“城里的达官贵人们都高枕无忧,哪里管我们城外这些庄户人家死活。”
赤焰军的将士们此刻真的自惭不已,他们是东洵铁骨铮铮的铁血儿郎,早就想惨与救灾了,只是皇帝不下诏,他们怎敢擅自行动。
说话的几人身边站着的是徐仲楠,他一介夫子此刻也毫无儒雅的形象,挽着裤腿头发乱糟糟的,脸上也是泥泞,朝着说话几人摇摇头,做出嘘声状。
这些庄户佃农们那里知道官场的弯弯绕绕,看那玄衣男子身上的蟒袍,该是萧珩没错了,如今的萧珩功高盖主,他本就是天潢贵胄,年少时又加封了定远大将军的头衔统领赤焰全军,如今又平定了西北,圣上那是封无可封了,现蓉州遭难,这个救灾的功劳又被萧珩抢了去···圣上定是不愿的,所以才一直拖着没颁布赤焰军救灾的诏令。
如此看王爷带领赤焰军前来,该是灾情进一步加重,圣上不得不下诏了吧。
“军爷,军爷,快救救我的女儿。”一个浑身是伤的妇人从小溪头突然跑过来,一把跪倒了萧珩面前重重的磕头。
“你孩子在哪儿?”萧珩问。
“山神发怒,我和她抱着小羊跑了出来,刚刚她追着那只小羊到山里头去了,一直没回来,我刚才看那山一半都劈下来了,把那进山的路都淹没啦…”
妇女双手捧面泣不成声的说。
萧珩指着徐仲楠一行人,回头朝后吩咐:“卢风你带着这些村民找个地方避难,不准再出来救人。”
“其余的人继续在这个村救援,本王去找那个孩子。”
“王爷那山旁边有个瀑布断崖十分危险,在下与内子在那边采过草药,对地势十分熟悉,知道条别的小道也可上山,在下愿与王爷一同前往。”徐仲楠上前一跪。
萧珩扫了他一眼冷声:“会骑马吗?”
“会”徐仲楠答。
“行,卢风给他一匹马。”
“不行,王爷太危险了,那孩子刚跑进了山里,保不准又再次发生坍塌,您留下,我去吧。”卢风咬牙担忧。
“少啰嗦。”萧珩一个翻身骑上黑马,往那妇人指的山林去了。
王爷就是这么一个人,什么都冲到前面,人人都说他金尊玉贵,可只有他们几个亲近的兄弟知道,他每一份的军功都是拿命相博换来的,他们赤焰军才没有对不起任何一个东洵的百姓。
卢风摇摇头,招呼着村民们去往安全的地方了。
天空乌云一瞬间乌云密布,打起了雷来。
二人下马上了山,萧珩仔细观察地势,那小女孩若是追羊没回来该是被困住了,现如今山体塌陷泥流也只流了一小块地方,暂时是应该没有生命危险的。
越往里走,地势越高,虽然没有洪水侵蚀,但泥土全是软的,一踩一脚的烂泥巴,在徐仲楠的引路下,走了不一会儿果然就听到了羊叫。
二人行至跟前,果然看到一只小山羊和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女孩相偎在一起瑟瑟发抖,看着两人前来立刻大哭起来。
“求求我,我迷路了。”
萧珩快步走过去将她抱了起来:“不许哭,我带你出去。”
凶巴巴的语气,吓得那女孩瞬间乖乖闭嘴。
徐仲楠也抱起那只小羊。
三人正打算往回走,忽然一声轰隆声,如怖的撕裂声在密林内响起,气势汹汹毁天灭地。
萧珩一回头,泥土混合着石头断木如大浪般滚滚而来,还伴随着刺耳的隆隆声。
“地裂啦。”徐仲楠惊吓出声,撒开了小羊赶紧往前跑。
萧珩也抱着小女孩往前快速跑去。
卢风在村名的指引下,带着一些救出来的伤者到了青羊观,周围村落参与救援的好些受伤的了将士也到这里进行包扎,若瑶的娘亲招呼着村民士兵们喝下汤药。
听与徐仲楠一同去救灾的村民们说,徐仲楠和一将军去山里救一个小女孩了,虽是担心,但若瑶的娘亲李氏也不埋怨,毕竟换是她在场,也会如此行事的,这里十里八村的都是她认识的人,邻里之间本来就该互相帮助。
便压下心中的担忧尽心尽力的照顾伤者。
若瑶听了倒是一惊,心里开始惴惴不安,父亲怎的遇上了萧珩?还与他进了大山里。
千万不要有事才好。只是如今担心也别无他法了,还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吧,若瑶和清风明月三人都在不停的煎煮药膳。
看着大锅里的药膳越来越少,若瑶擦了擦汗水,虽苦点累点,但总归是在做好事积福了。
忽然一个黑衣将士一瘸一拐的进观来报:“卢指挥使,王爷失踪了。”
“什么?”卢风一拍大腿站了起来。
正在盛药的若瑶一听王爷两个字瞬间神经紧绷。
王爷?他说的是萧珩吗,那父亲呢,不是和他一块去救人了吗。
碗啪的一声掉落,随着汤药洒落在地,烫到了若瑶的鞋袜,她就像没感觉到疼一样快步走过去急切地问道:
“官爷,那我父亲呢,他随王爷一同前去救人了,你可看到他了。”
那受伤的小将士被面前突如其来的若瑶吓了一跳,好一会儿才怔神道:“那人和我家王爷一起失踪了。”
“在哪里失踪的,怎么失踪的?”若瑶追问,她通红的眼眶,连珠带炮的语气把小将士问懵了。
“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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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庄村最南边的山里,王爷和你父亲为了救一找羊的小女孩,去了那深山老林里了,他们刚进去没多久,就发生了泥流滑坡。”说到此处,小将士面露悲伤的神色:“团练使带人进去找了,但是哪里地势险峻到处都是泥流,根本辨别不清方向···”
“南边的山里···”若瑶喃喃自语,那是外祖父经常采药的地方,她小时候随外祖父去过好几次,那山又大又高瘴气密布,蓉州基本都是平原,很少有这样的大山,许多罕见的草药只有那山上才有。
若瑶看了看混元殿里娘亲忙碌的身影暗自神伤:“拜托两位官爷不要将此事告诉我母亲。”若瑶指了指里头。
她不想娘亲一起担心。
卢风虽是神色着急,但也柔声劝慰:“好,娘子宽心些,我定带人将你父亲找回来。”随即便火急火燎的出了道观。
若瑶招呼这小将士去包扎伤口,自己则在一旁思忖起来,那座大山除了采药的人没几人会上去,瘴气丛生危险得很,又无动物鸟儿,只有些村民会在山脚下拾些柴火罢了都不认得路,现如今只能她去救父亲了,只是现在手伤还未痊愈,清风明月定然是会阻拦的。
自己去吧。
若瑶做了决定,悄悄找来个背篓,装了些物资便悄悄出了道观。
天色渐晚,雨也停了,若瑶踩着泥泞看着周围浑身布满青苔散发者寒气的树蔓心里发怵,她胆子真的很小,但是与父亲的安危比起来,她便什么也不怕了。
路上的坑坑洼洼,若瑶端着手,脚步一深一浅,时不时的还要摔个跟斗,膝盖摔得连心得疼,若瑶抱着腿不停的哈气揉搓着膝盖,她没有旁晚来过这座山,山里好凉,若瑶紧了紧衣襟不顾疼痛爬起来继续走。
她每走一小段路就向周围大喊一声:“爹!”
她体力已经有些不支了,在能听到的范围她不喊第二声,浪费体力。
忽然在一棵大树旁看到个浑身白色毛茸茸的东西打眼得很,走近一看,是一只山羊的尸体。
那小将士说萧珩和她爹去救找羊的小女孩了,如今羊在这里,那他们定然是在不远处。
若瑶顿时有了信心,从背篓里拿出水壶喝了口水继续找。
围着这个羊的尸体,她四处找了许久也不见人影,直到她随着泥流的方向看到块大石头才停下脚步。
那些被泥石冲来的乱石到处散布,其中一块下面好似压这些什么东西,还泛着温润的光芒。
是一块玉佩。
若瑶心在怦怦跳,她记得萧珩腰间带的就是这块,她终于找到他们了。
若瑶忍着要开口呼唤父亲的冲动,一路小跑的过去,可她转到巨石的正面带笑的面庞却僵住了。
他的父亲和一小女孩面如铁青的躺在巨石旁边好似昏死了过去,萧珩右腿被压在那巨石下不知道情况如何。
若瑶使劲的唤她父亲,却始终没有反应,掐了人中也不管用,心中焦急万分。
若瑶摸了摸徐仲楠和那小女孩的额头,烫得不成样子。
取下背篓,掰开他们的嘴,喂了些药也不见她们醒来。
只得把希望寄托于萧珩身上,若瑶转身拍了拍他的脸,说话的声音都是颤抖的:“王爷,王爷,你醒醒。
12. 第 12 章
还是没有反应,若瑶心里一沉,瞬间不知所措。
一时间眼泪决堤,哭了起来。
萧珩眼睫轻颤,谁家小娘一直在哭,聒噪得很,萧珩觉得脑袋很沉很沉,他好累,那哭声吵得他头疼,掀开沉重的眼皮,是出现幻觉了吗,他竟看到阿勒邱蹲在自己跟前哭,一把鼻涕一把泪,还在往袖子上揩拭,那哭声娇气得很,他见不得她哭,心急如焚却步子动弹不得,只能用尽全部力气说了句:“莫哭了。”
“王爷,王爷,你没死,太好了。”若瑶听见他嘴巴动了动,激动不已,蹲下来大声叫他。
猛然,混乱的思绪一下子便得清晰起来,他看清楚了面前这张脸不是阿勒邱。
渐渐的萧珩眼神变得晴朗起来,缓缓道:“你怎么来了。”
这女娘不是那日兔儿节遇到的小妇人吗。
“王爷,我来救我父亲的。”若瑶指了指旁边的徐仲楠,声音还有些呜咽,说着便起身要去扶他。
只有把萧珩救出来,他才能背父亲出去,她实在是没法背得动她父亲还有那个小女孩。
萧珩却猛的一推,将若瑶推开好远,厉声道:“不想死就别靠近我,自己去山下找赤焰军,将这里的情况告知便是。”
若瑶一把被推到地上不解,愣住了,明明自己可以帮他呀,那巨石这么大,压太久不动弹双腿可就费了呀,耽搁不得,便又上前道:“王爷是怕我力气太小吗,我背篓里有铲子可以帮你把这巨石撬开。”
萧珩不听她言又出声呵斥她:“我的话没听见吗,给本王滚开。”语气冰冷。
若瑶湿漉漉的大眼睛被吓得一惊,她不明白自己千辛万苦才找到他们,萧珩干嘛这么凶,是瞧不上她一个女子,觉得自己帮不了他吗。
“是。”若瑶缩了缩脖子,回答得委屈巴巴的。
余光瞟到了那脸色惨白的小女孩,她脸上还有些红疮,若瑶忽然明白了什么。
“王爷是怕将时疫传染给我吗。”
听阿娘说大灾多发瘟疫,刚看小女孩和父亲的模样,保不齐是得了瘟疫。
萧珩不说话,瞪了她一眼,好似在说,知道了还不走?
只是他全脸煞白,也像是个病人,这个眼神没什么震慑的威力,若瑶没有被吓到。
“来的时候,阿娘给我喝了汤药,应该是无大碍,我还是帮王爷把这巨石撬开,等到赤焰军来可要费好些时辰。”
若瑶从背篓里拿出个铁锹,跪在那巨石的另一边就开始挖。
此时顾不得萧珩的意愿了,就算他等得起,可她父亲等不起,此刻父亲还是昏死的状态,人命关天啊。
只要让那巨石失去重心的一角,她和萧珩一起使力定然是可以将它推开。
萧珩看着若瑶的身影,不禁觉得好笑,真是蠢死了,瘟疫岂是一碗黄汤抵挡得了的,他七年前征战庆国,途经一城池突遇地龙害大疫,全城的百姓高烧发热,全身脓疮血流不止,不等自己前来攻打,那庆国便自己封锁了城池,一把大火把那城内的人烧得干干净净。
瘟疫的厉害可以顷刻之间毁灭一城。
他与那小女孩接触这么久,很有可能已经染病了。
“既然你这么想找死,本王也不拦你。”
萧珩看徐若瑶的小小的身影是这么的倔强,明明这么柔弱,却敢跋山涉水而来,看来之前觉得她像一只兔子真是误会她了。
若瑶像是没听见一样,依旧在用铲子挖泥,有的细小的地方铲子戳不进去,只得用手挖了,她本来手就有旧伤,泥里又混有石粒,手很快就磨破了。
巨石太大了,她双手十指全都血淋淋了,那巨石还像是没反应一般纹丝不动。
“王爷”若瑶忽然抬头,被淋过雨的眸子还散发这雾蒙蒙的水汽。“挖不开。”
声音是颤抖的娇弱,还带着抽泣。
“去掰根粗壮的树枝来。”萧珩没好气道。
她力气这么小,手挖废了都没用,这妇人的夫君定是平时娇惯着她的,又笨又娇气,嫁人了还般不谙世事。
若瑶恍惚,对呀,可以借助树枝撬动那石头,她真是急昏了头,糊涂了。
她眼睛忽然由阴转晴,瞬间亮亮的,转身去找树枝,走了两步还不忘回头,似是怕萧珩消失了一样:“王爷,你等我。”
萧珩没说话,但还是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若瑶激动的跑开了。
她刚走没多久,树林的下坡忽然转来轰的一声巨响,又有泥流滑坡了。
萧珩怔然,嘴巴一动,他想大声呼唤她的名字,却忘了他压根儿不知道她的名字。
那声音正是她离开的方向。
不知为何,心中大恸,他用力的抽着自己的腿,可那石头太大了,根本抽不出来。
“王爷”树林下坡忽然出现一个红色的身影,手里还拖着一根粗壮的树枝,脸上都是泥土和血迹,全身乱糟糟的,但那笑容却如雪山上的太阳一样明媚。
“王爷,你看这个树枝行不行。”若瑶艰难的将那树枝拖到萧珩的跟前。
萧珩看着那女娘一瘸一拐的朝自己靠近,竟然有种莫名的,失而复得的喜悦,刚才他真以为这小妇人死了。
若瑶拿出背篓的弯刀修理了一下树枝上的枝桠。
才将它递给了萧珩。
萧珩在腿边找了个省力的地方将树枝插大石头下面,双手用力一撬,那大石头终究是松动了,但萧珩的右腿在那石下,巨石的每一次摇动对他都是巨大的痛苦。
见他面上的痛苦状,若瑶凝眉立刻上前,握住树枝的尾端:“王爷我们一起使劲。”
萧珩不拒绝便是默认了,四只手同时在树枝上,若瑶大喊:“一,二,三!”那巨石瞬间往前方滚动了半圈。
萧珩将自己早已麻木的右腿抽离出来。
若瑶气喘吁吁,小心的问:“王爷,你的腿还好吗。”
“本来就有旧疾,现在定然是断了。”萧珩冷冷开口,仿佛说的不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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腿。
断了?若瑶一听急忙将背篓拉到萧珩的腿旁边:“我阿娘是女医,我跟着学了些包扎的手艺,可以帮王爷简单处理一下伤口。”
她还指望萧珩帮她背父亲下山呢,断了还能背的动吗?
若瑶深吸一口气,拿起刀割破了萧珩的裤腿,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丑陋疤痕,还有新伤和巨石压得乌青的小腿,若瑶先是一惊,想起萧珩刚刚说“本来就有旧疾”。随后便镇定下来,这些都和她没关系。
给萧珩用烈酒细细的擦拭一番,然后撒了些金创药,用绷带简单的包扎好了。
“扶我起来”萧珩拿起刚在撬巨石的树枝撑着。
若瑶上前将他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萧珩借着她的身体勉强的站了起来,他的右腿都折了,一定比她之前受伤的手还疼一百倍,可是他愣是不吭一声,像是没有痛觉一样,只有那紧锁的眉心和额头上不断渗出的冷汗出卖了他。
原来战神也是普通人,才不像流言传的那样,是刀枪不入之身呢。
“你要是疼就喊出来,我不会笑话你的。”若瑶眨了眨双眼,十分真诚的说。
萧珩狠狠瞪了她一眼。
这小妇人在开什么玩笑,他萧珩在战场上受过比这严重十倍的伤都不曾掉过一滴眼泪,这是把他当作是自己那样被夫君呵护的女娘嘛,就知道哭。
蠢得要命!
“把你爹放到我背上来。”萧珩没和她计较开口道。
“王爷能行吗。”虽然这是若瑶的目的,但她还是忍不住担心,断骨之疼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啰嗦。”萧珩没好气,观察着周围半山腰窸窸窣窣松动的泥土,这地方有瀑布水源,土地湿润,很容易再次发生泥流。
萧珩站起来适应了一下自己的伤腿,与若瑶一起使劲将徐仲楠拉起,双手固定,趴在了他的背上。
若瑶也将背篓里的东西清理干净,将那小女孩放了进去吃力的背起来。
“如今只能往高处走,泥流太频繁了,往山下走只能送死。”萧珩吃力缓缓道。
若瑶点点头。
两人都走得很慢很慢,天色原来越暗,果不其然,刚待过的半山腰又发生了巨大的滑坡泥流。
若瑶向身后望去,庆幸有萧珩在,要是她一人遇到这种情况定然是决定下山的。
一直朝远离水源的地方爬坡,若瑶已经耗尽了所有的体力,她几次都差点晕死过去,只有一直咬破嘴唇,痛感才能让自己坚持下来。
终于是到了山顶,二人放下了徐仲楠和小女孩,靠着一颗石头才得已休息。
若瑶双手环胸,从来没睡到过这么沉,周围没有声音,只有一片漆黑,她觉得自己醒不过来,头也好重好重。
真想这样睡过去呀。
她梦到林君尧了,梦里她哭着和他蓉城这些天的遭遇,林君尧温柔的把她抱在怀里温声细语的安慰她,说他来晚了。
见到夫君就好了,这些困难熬过去便好了。
13. 第 13 章
次日,天际破晓,曙光乍现,太阳徐徐爬上山峦,晨曦如轻纱般曼撒开来,给山川草木镀上一层柔和的光。
被带着寒气的微风吹醒,若瑶缓缓睁开了双眼,瞬间惊醒。
“居然出太阳了。”喃喃开口,随即不可置信的艰难的起身,又揉了揉双眼惊喜道:“真的出太阳了!”
半多月以来蓉城全是乌云密布,太压抑了,如今晨曦高照,给死寂般大地带来了生机。
萧珩一晚没睡,这这种荒郊野岭,保不齐来个豺狼蛇蟒就将他们吞了,此刻的他早已疲惫不堪,看着这小娘子兴奋得蹦蹦跳跳,他的心情仿佛也跟着好起来了。
“是呀,这场洪灾大概是结束了。”萧珩淡淡出声,他看着山边的云卷云舒,脸上讳莫如深,若瑶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一转头,昨晚靠着入睡的大石头上仿佛刻着什么字,若瑶上前,把上面糊着的杂草拿开。
“开元二年,水漫至此。”若瑶看着石碑斑驳上的字,低语不可置信。
那碑文下方还有行小字,锦官城沐氏合族,敬立。
她猛的回头,望向山下密林和山旁的云海,这山这么高,开元二年,那时的水灾该是有多严重。
“王爷,这是真的假的。”若瑶看向萧珩,她从未听说过蓉城有过如此大水。
“岁月失语,唯石能言,应该是真的,否则不足为道。”萧珩看着那碑文缓缓出声。
前朝史记有载,锦官城大水,漂户宅上千所,溺伤无数,当时的蓉城还叫锦官城,名门望族沐氏因大水搬离此地,去了南疆,改朝换代后其氏族也威望不减,现如今沐府的当家之人沐绍,正是十七年前,与自己并肩作战拿下墨格王城的人,如今的沐府被朝廷封为南镇司,世代都替朝廷镇守南疆。
墨格的疆域也一分为二,一半归了南镇司,一半归了西域都护府。
如若回到十七年前,知道阿勒邱惨死的结局,他还会做那个决定吗,还是留在墨格王城当一个闲散的质子?萧珩问自己。
真是岁月变迁,沧海桑田,就在若瑶感叹时,一群劲装黑衣的士兵出现在他们面前。
“属下来迟,还请王爷降罪。”一行人齐齐下跪,带头的卢风恭敬道。
“半山腰泥流频发,王爷留下的线索便断了,后遇上大雾,我等找了许久才找到王爷的踪迹。”
“先下山。”萧珩快速道。
“是”一群人随即起身,两个前方的两个将士背上了徐仲楠和小女孩。
若瑶跟着他们走在后方,不停的张望四周,昨晚萧珩和她上山的时候还在路上留下了记号?她怎么没注意道。
可看了许久周围的花草树木都没什么异样,若瑶也不想了。
赤焰的军医给几人看过病后,说几人只是得了痎疟,多为感染瘴气所生,和瘟疫的症状十分相似,此病虽然霸道但是仔细将养着倒也不致命。
得知无传染的可能,赤焰军的人便把若瑶和徐仲楠送到了青羊观。
这里条件简陋,受伤的村民早就被朝廷安置在别处了,包括若瑶的外祖父外祖母,如今只剩下林府一行人和李氏在此等候。
管家赶紧吩咐小厮去套马车,清风明月护着若瑶一家三口下了山,上了马车李氏才细细的哭出声来。
徐仲楠横躺在她怀里,还发着高热没醒来,李氏轻拂他的面庞:“你爹就是逞能,一个教书匠,平时不挑不抗的,一遇到洪灾不体恤自己就往前冲,山前山下不知道跑了多少趟,救了这么多人,这下倒好了,自己是先倒了。”
“阿娘,别难过了,军医说父亲只是感染了痎疟,不伤及性命。”
若瑶也担心,但看李氏哭成那个样子,只得先出言安慰。
“你一小女娘自是不懂,得了痎疟高烧不退,人是会变痴傻的,长脓疮还会毁容,否则这么多年五庄村的人怎么无人敢上山?只是毁容事小,你爹要是真变痴傻,你娘可怎么活。”李氏咬唇啜泣,擦着泪珠。
就算是哭也是好看的,如今的李氏不过三十有五,虽然发丝凌乱也掩盖不住她肤白胜雪,体态丰腴,面若桃花。年轻的时候便是五观村里远近闻名的标志,否则那生得出若瑶这般美人。
“那父亲真痴傻了,阿娘打算怎么办。”若瑶一听也着急,阿娘的医术可是一绝,比起外祖父那是丝毫不差,要不是女子身份的束缚早就开诊所了,绝不仅仅像如今只看些妇人之怔,她都这样说了,那父亲是真的有变痴傻的风险。
“那我就改嫁,反正你也嫁出去了,我也了无牵挂,总不能后半辈子守着个傻子吧。”李氏说着气话。
“好你个李芷苓,竟然这样咒为夫,你敢改嫁试试?”
怀里的徐仲楠虚弱的幽幽开口。
噗嗤,李氏见他醒来,喜极而笑,大颗大颗的泪滴在徐仲楠的脸上,惹得他好生心疼,艰难的伸手,替她抹去脸上的泪珠:“莫哭了,我这不是醒来了嘛,我守你一辈子,才不会让你有机会改嫁。”
李氏闻言,扑在徐仲楠身上哭得更厉害了。
两人相拥,徐仲楠不停的安慰着李氏。
若瑶无言,只是掀开窗帘转头望向别处,他们两夫妻温存都把自己忘了,她也发着高烧呢。
回到林府,若瑶便收到六封家书,都是林君尧写来的,得知蓉城大雨,问她是否安好,嘱咐她不要乱跑,后知蓉城发生泥流,后几封书信里都是关于她安全的问候,一封接着一封,最后一封像是着急的不行,只有潦草的几个字“等我,四日后归。”
只是由于大雨,驿道被毁,耽搁了,现如今才送到。
如今看那书信,林君尧怕是已经在路上了,要见到林君尧若瑶心安定不少。
几碗黄汤下肚,府医说若瑶并无大碍,嘱咐她多盖被子好生睡一觉,发发虚汗就能好了。
清风将龙骨雪香点上,明月替若瑶盖好被子放下了床幔,关上窗户才出去,若瑶闻着香很快便睡着了。
她像是坠入迷雾之中,奇怪得很,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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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清醒的知道这是梦境,脚下的地像是湖面一养,一脚踩下去就是一圈的涟漪,她正着一身素雅的白衣跳舞。
衣裙随着自己的舞动而纷飞,她发丝凌乱,眼神空洞,嘴角还有血迹,周围的迷雾渐渐散开,原来她是在墨格王城里跳舞,周围推杯换盏的达官贵人们都是墨格的王族,他们边喝酒便讥笑着自己。
而她像是听不见一般继续麻木的跳舞,脸上的巴掌印通红不散,白裙被辫子抽打的血迹斑斑,她都不在乎,来到一月有余,她的心已经死了,她现在是叛国者的妻子,墨格王城里最下贱的奴隶。
若瑶的心抽痛不已,此时的她她居然能看清每个人的脸庞,讥讽的,嘲笑的,鄙夷的,这在以往的梦境里是没有的。
一小厮爬跪进来,慌张来报,攻城的叛军增加了十倍之多,他们正在修筑高墙,准备强攻,墨格的士兵已经抵挡不住了。
王上听了摔杯大怒,推开旁边的美人快步走过来一把掐住若瑶的脖子:“来人,把这个贱人带到城墙上去杀了祭旗,以慰墨格去死的勇士们。”
若瑶快要被掐的断气时一把被丢在了地上,一众达官贵人们吓得神色慌张,商量着要从密道逃走。
她被粗暴的带到了王城的城墙上面,旁边是墨格的王旗,迎着高原的风飘着,已经是破旧不堪,一个刽子手正拿着大刀测绘着怎么砍她才能将血贱在王琪上祭旗。
若瑶闭眼,接受死亡。
忽然,一只不知那里飞来的箭,叉进了刽子手的胸膛,他就口吐鲜血的倒在了若瑶身边,墨格王城的门不知是被谁打开了,叛军蜂拥而至,只是这些叛军也没放过她,将她推下高墙,摔的血肉模糊。
到处都是战火,她的尸体已经被叛军丢到了尸堆里面,不知过了多久,墨格王城的血洗都已结束,有个男人才骑着马匆匆赶来。
他就在那成堆的尸体里不停的翻找,若瑶生气,他知道那人是他叛国的丈夫,这是有多讨厌她,一直骗她,害她,如今她人都死了,还要将尸体找出来鞭尸不成。
若瑶在天上,就这样看他不知疲倦的翻找了好久,终是让他找到了自己。
视角回到了那尸体上,若瑶被他抱在怀里,他泪水连珠一样的掉落,洗刷自己的带血的脸庞。
不是他害得自己这样的吗,哭做什么。
若瑶忍不住生气,但心好似继承了那女子的意志,那男人一哭就是心疼得不行。
“阿勒邱,怎么办,阿勒邱。”那男子好生娇气,一个大男人,抱着自己的尸体哭得像个孩子,自己都要被他勒得再死一遍了。
她的尸体隔着他薄薄的衣衫,贴着他的心似是能听到急得不能再急的心跳声。
那男子终于是接受了他再也唤不醒他妻子的事实,抱着她的尸体踉踉跄跄的走在烟雾里,那背影的无措,若瑶看得难受得心一颤一颤。
这次若瑶终于看清了那男子的长相。
理清楚了折磨了她十多年的梦魇,那人居然是萧珩。
14. 第 14 章
准确的说是年轻的萧珩,她实在是无法将梦里那人,和现实的萧珩结合在一起。
梦里那男人和小孩一样,冬季下雪脚疼难忍,便是要缠着自己讲故事,每每她都以为怀里的男人睡着了,打算嘘声了,他忽又睁着个大眼睛问自己“然后呢”,阿勒邱无奈,只得又耐心的哄他,直到他真的睡着。
只是他性子阴晴不定,第二天腿不痛了,定然是要凶她的。
她没见过其他东洵上国的男子,不知道哪里的男人是不是都这般凶,只是觉得,他这么小就来墨城为质子,与父母分开,无亲无故,孤僻些也是应当,她自然是要多体谅他的。
她是红河领主的女儿,嫁与了他,他便是新的领主了,可以搬离王城随她到红河王府居住。虽为领主,他却丝毫不关心领地的百姓,天天忙着训练自己的死士。
他唯一的乐趣便是去佛堂与□□探究佛法了,若瑶白天是见不到他人,府里的一干事宜都是自己在处理,只有到了夜晚无人之时,他又像只好奇的小狼似的,忍不住靠近自己。
在抵死厮磨之后,偶尔才会对她露出点狼爪子,他说他不喜墨格的制度,可是墨格千百年不都是这样吗,农奴世世代代是农奴,贵族世袭千百年。
他说往后要带她去东洵:“东洵是礼仪之邦,不像墨格这般血腥残暴,江南道的瓜洲四季如春,从不下雪,可舒服了,往后你与我同去可好?”
“好呀,以后你去哪我就去哪。”她灿然一笑,对未来充满愿景。
阿勒邱不懂什么制度,但她是他的妻子,只要不伤害红河百姓做什么她都支持。
他经常杀害一些贵族,悄悄壮大自己的势力,身为枕边人若瑶也是隐约知道的,有的贵族为了敛财肆意残害农奴,真是愤然该杀,可是,当他坐在床边,一边擦着刚处理完人命还带血的匕首,一边笑嘻嘻的叫她“阿勒邱,别怕,过来”,她是真的会毛骨悚然。
哄他入睡的小调唱了一年又一年,故事也编了不知多少,她觉得是时候该和他有个孩子了,把这个想法告知他之后,他却听了如临大敌,整天神经紧绷着,有一天竟还带她大费周折的爬上龙骨雪山。
传说龙骨雪山上安放着无数崇尚爱情的纯美灵魂,才会如此冰清玉洁。
在墨格王城的神话中,当自己的爱情得不到家族的支持时,年轻的眷侣们便会牵着手,唱着游悲,纵深跳下龙骨雪山,以殉情拥抱爱情的无谓,他们死后,便会化身为爱神精灵,守护这片土地。
所以,在龙骨雪山前立誓的情侣,是会受到爱神的保护,不再分离。但倘若其中一人变心,便会万劫不复,暴毙而亡。
这故事还是以前自己哄他睡觉时告诉他的,没曾想他竟然相信了,还带着自己前来立誓,那时的她是真的相信,眼前的男人要安定下来与她衍嗣绵延。
只是,这都是哄她的手段罢了,回到王府,他便要走了红河兵符再也未归过。
若瑶掀开被子,穿着薄薄的里衣起身,推开了窗户,此时月圆高照。
淡淡的月光抛洒进来,打在若瑶的身上,只有吹着风,感受着脸上舒爽的凉意,她才能从回忆中清醒一点。
萧珩,你知道那女子在王府日日夜夜的思念,却总等你未归,有多痛苦吗。
被押进王城,与最下等的奴隶一起被关在羊圈里,四处都刮着冰冷刺骨的寒风却只着单衣,听着你另娶他人的消息之时,她该有多心寒。
不知站了多久,若瑶早已泪流满面。
她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徐若瑶,还是阿勒邱。
她的心,太痛了,疼得无以复加。
大灾后,蓉城内立棚施粥的达官贵人不计其数,蓉城本就是天府上城,富庶之乡,在东洵除了上京,和神都汴南,便算是蓉城最富庶了,所以此次灾情难民虽多却是没人饿着。
节度使房龄,刺史周密大开粮仓,挨家挨户送钱送米,发救济物资,为暂时无家可归的百姓设置了庇护所,又紧急发了无数商船前往桂林郡购置木材,为百姓修缮房屋。
以至于蓉州虽遭洪灾,却无一处流民,无一起暴乱。
“这次洪灾,你表现的不错,蓉城的局势总算是安定住了,你也不用担心头上这顶乌纱帽了。”节度使房龄抹了抹花白的胡子,落笔写起了奏折。
一旁的周密殷勤的在一旁研磨:“多亏了房大人提点着,否则以下官的资历,定是要出乱子,眼下的时局太敏感了,一边是圣上,一头又是萧珩,下官随意一个行为都怕被误会成占队。”
房龄停下笔笑道:“难道你什么都不做,就不会被误会了?”
“这···”周密不敢答话。
房龄继续道:“形势逼人,你什么都不做,便是比那什么都做,什么都做错了的还要错。”
周密退身一步,惶恐一行礼:“大人何出此言,下官只想做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
房龄呵笑出声:“急什么,你是我的门生,如今官至刺史,我不过是提点你一句罢了。”随即继续写起奏折来:“此次上奏,我会好好向皇上夸赞你的功绩的。”
这周密,虽是自己门生,却早早占队了皇上,萧珩在蓉城的一举一动都被他监视,密报回禀了皇上,只是可惜了这般聪明的人才,却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了。
“多谢大人美言,这都是下官该做的。”周密起身回到房龄身边继续研墨,神色却多了一丝慌张。
州府传旨,因林府灾后设立粥棚,请府医为灾民义诊,乃大善之举,特来传旨请若瑶前去州府接受表彰感谢。
若瑶本想谢绝,可传旨的小厮强调,这是蓉城大灾后的首次庆功宴席,有去晦迎新之意,还是不要拒绝得好。
若瑶无奈只得答应,清风明月气恼。
“咱们林府的善举,倒成了不是了,娘子的手受伤这么严重,还没听说过什么庆功宴要病人强去的。”明月愤愤不平,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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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那小厮走的方向骂:“难道娘子真的病到卧床般严重,那州府还要娘子抬着较撵去吃席不成。”
“呸呸呸,别说那不吉利的话。””清风接话道。“我们在席面上好好照顾娘子就是了,就是可别像上回兔儿节那般大意了。”
“奴婢定然会好好保护娘子,寸步不离。”明月提起兔儿节的事情激动起来,声音都拔高三度。
“无妨,我们应付着,吃了席之后随意找个由头回来便是,如今夫君正等受官,我这边可别给他出什么岔子,给人留住把柄说闲话。”若瑶行至妆台前,拆下了头上的几只木钗,安慰道:“你们别太紧张了,州府的席面,周围都是重兵把守,我还能走丢不成。”
清风连忙接过发钗,为若瑶梳妆,若瑶看着镜子前的自己,面容憔悴淡淡道:“梳个淡雅的发髻就好。”
清风允诺。
明月还是担心,面色不悦的为若瑶整理出席席面的淡蓝色半夹儒裙:“奴婢知道,只是苦了娘子了,大夫说娘子的手是伤上加上伤,半点力都不能受动弹不得,如此一来,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好。”
“我小心些,不碍事的。”若瑶笑了笑。
这两日,自己除了换里衣,其余的衣服都没穿过,就怕伤着手一直呆在房里没出去,如今这两丫头担心也是自然的。
其实她又何尝不担心?如是席面上遇见萧珩,她该如何自处?她倒是不担心萧珩认出她来,她早已不是上一世的阿勒邱,外貌性情都已大变,只是见他便会想起那些伤心事,最好是一辈子都不见得好。
梳洗打扮一番,若瑶便乘着马车出了林府。
州府的庆功宴专门请了朱雀楼的四司六局,那席面豪华程度堪比王母娘娘的蟠桃盛会了。
只是席面不容许下人进入,清风明月只得在外等候。
曲水流觞,一盘盘精致的菜肴随着人工水渠缓缓流淌,蓉城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来了,众人广筹交错,推杯换盏,一边感叹着天灾的无情,一边赞誉州府案无留牍,灾情处理得当,真当是容州百姓的父母官。
扫眼一看,上头坐着的并无萧珩,若瑶稍稍安心。
坐在席面的末梢,她夹菜稍许困难,吃的不爽利,便百无聊赖的走神,她无意融入这些贵人的圈子,旁边坐着的贵女夫人与她搭话,她也只是淡淡一笑应付着。
“如今恩科放榜,咱们蓉城可是差了些气候,只有六人中榜,可真是可惜。”席面最上头坐着的周密话锋一转,将话题引导了恩科上。
“是呀,咱们白鹿洞书院可是名满天下,怎么都是些外籍学子前来求学,蓉城的百姓这么重商轻文,长此以往可怎么行。”周密下方一长须老者甚是可惜道。
“蓉城这么富庶交通四通八达,若是得朝廷看中,当初设立二都的时候,怎么轮得到那汴南!”又有人窃窃私语。
“还不是蓉城是开国之后归顺的,再富庶也无济于事呀,咱们朝中无人。”
15. 第 15 章
若瑶听着周围七嘴八舌的议论,神都之争,这个话题早就是老生常谈了,当初神龙皇帝萧世炎四处征战在东洵原有的版图上开疆拓土,让东洵的疆域多了一倍之多,后为了稳固江山,不让朝局动荡,长治久安,萧世炎决心再选一都城,便有了神都汴南。
上京为主,汴南为辅,东洵国实行并都制
蓉城作为当时除上京之外最富饶的城市没选上神都自然是不服,以至于这个话题争论了一代又一代到了现在。
“为了鼓励百姓多读书考学,为朝中蓉城学子添砖加瓦,本官决定,重嘉中举学子,以资鼓励,席面过后,中举学子的家眷统统留下。”周密在席面上方举着酒杯豪言壮语。
说罢便有零零散散几位中举的家眷站荣焉加身起身来,举杯回敬允诺。
若瑶心里松了口气,她夫君林君尧可不是蓉城籍贯,不关她的事了。
“此次恩科夺得甲等第一的正是咱们蓉城白鹭书院徐夫子的女婿,侯府林家公子林君尧,林公子的家眷也一并留下吧。”周密话锋一转,似是不经意补了一句。
“甲等第一!那是何等惊世才绝。”
“竟出自咱们白鹭书院,要是那林君尧是咱们蓉城的就好了。”
“一个夫子的女儿,竟然有这般好福气。”
若瑶听着周围的窃窃私语,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半响,才吃力的站起声来,恭敬行礼允诺。
回到席面,若瑶身侧坐的小姐夫人纷纷咋舌,这小娘看起来不显山漏水,不想竟然是侯府娘子,隔坐着老远的人也过来与若瑶笼络攀谈。
若瑶那里见过这场面,面对如潮水一般的问题,应付了几句,但还是被连连追问,情急之下便道了句身体不适,要去更衣。
若瑶快步离去,七拐八拐,终于是远离人群到了一处凉亭在停歇下来。
她打算躲在这儿等席面结束,再去领刺史的嘉奖。
若瑶生怕说错什么话,给林君尧招来祸端,从小没见识过大场面,真真招架不住那些带有刺探的话。
此刻她无比庆幸林君尧没带她回那深宅大院的侯府。
“刘子谌冥顽不灵,说什么都不肯放弃追查烈灵台一事。”一苍老声音斥骂不满。
“那个匹夫不用费心去拉拢,从赖灿廉下手便是,此人贪财好色,利益熏心,他好像有个儿子不是好赌吗。”另一声音冷漠得麻木,是俨然一副胜券在握的淡然。
若瑶惊愕,右手捂嘴,生怕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这声音,是萧珩!
他与别人在凉亭旁的房中议事,只是这房子周围都种了一层矮蓬竹比较隐秘,她未曾留意。
“怎么这么倒霉”若瑶心里暗骂。
“下官就怕天听那位会暗中使绊子,现大理寺少卿已经已将重囚复讯,如今就只看韦相那边的“变故”了。”老者声音接话道。
“韦相?待本王回京,再会会这只老狐狸。”萧珩话里语气冰冷如寒霜,仿佛是只饿狼,盯着自己的猎物,下一刻就要将它啃咬撕碎。
若瑶被吓得一哆嗦,身影一颤,腰间的紫髓玉不小心勾到了竹枝,竹影晃动,瞬间惹得屋内的人惊觉:“谁在门外!”
若瑶脸色一白,忍着手上的剧痛扯着玉佩,奈何那玉佩上的丝线就是死缠着竹枝扯不下来,见屋内的人影就快出来,若瑶只好放弃玉佩,从腰带上解下,快速逃跑了。
等萧珩和房龄走出房门,只看到那竹影婆娑,和那竹枝上挂着的反射着光芒的美玉。
萧珩大步走过去,一把扯下了玉佩,翻看起来:“幺幺?”萧珩念出那小兔子状的紫髓玉下方刻着的两个小子。
房龄温怒:“肯定是来席面的哪家娘子听到了咱们的谈话,事关重大,下官这就去···”
房龄话还未说完,便被萧珩一个抬手制止住了:“一个小娘子而已,翻不起什么风浪。”
房龄见萧珩都已发话,也只得作罢。
迷路了好久若瑶才回到席面,惊魂未定,拍着胸脯大口大口的喝起水来。
还没等她稍作安定,席面就结束得七七八八了,一小厮来请他去后方厢房去见刺史大人。
若瑶应允,在小厮的带路下去了厢房。
穿过甬道到了堂屋,屋内的紫檀椅上已经坐满了人,为首的两把椅子左侧空着,右边坐着房龄,下方则是周密,谭知州和一干中举学子的家眷。
小厮通报了若瑶的身份,带她入座。
周围的人都满面红光,培养出一个中举的学子,在场的家眷与有荣焉,只有若瑶低着头,右手绞着帕子遮挡着受伤的左手。
一干官员都说着场面话,家眷内有能言善道的,也互相恭维。
忽然一小厮通报,“定远大将军萧珩到!”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萧珩大马金刀的掀袍上坐:“不必拘礼,本王只是来凑个热闹。”
众人才微笑讪讪的坐下,这可是东洵国的战神,面对这样的天策良将谁能不紧张用平常心对待。
话题虽还在延续,众人却不似刚才的随意,带着些小心翼翼。
若瑶回座也咽了咽口水,她看着空落落的腰带心虚,刚才偷听他说话,应该是没被发现吧。
那玉佩是林君尧送的,可是重新去找回又太冒险了,真是可惜了,这么上好的紫髓玉就这么丢了。
不经意抬头,她对上了萧珩的目光,他也在看她,那目光炙热带着考究,若瑶承受不住,就要转头,那知另一方上坐的房龄也面露不悦的看着自己。
被发现了?
若瑶背上热流瞬间涌起,心跳如捣鼓。
不可能,她早在两人出来前就溜走了,纵然那玉佩上有她的小名,可除了家中父母和林君尧,谁会知道?
该是自己想多了,若瑶掐着帕子,低着眉,一口闷掉了茶杯里的茶,平复了好久的心情。
终于在周密道,“奖百两,蜀锦十段,良田百亩田契稍后送到各位的府上”后结束了这场表彰大会。
萧珩离去后,众人才喜笑颜开的起身出去,若瑶刚站起来,就觉得头有些晕,差点站不稳,右手扶桌,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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患过心神。
是梦魇之怔吗?
这个念头一起若瑶很快就否认了,她头虽晕,但是却不疼,甚至全身发热,好似有一股暖流要破蛹而出,全身都有些酥麻,感觉踩着的步子都是漂浮的。
回林府便好了。
若瑶这般想着,步子走得缓慢,但还是坚持住了。
前方的人都已经走远了,只有若瑶端着手,右手扶着胸口慢慢的走,行至一园林处,若瑶身上像有一万只蚂蚁在啃咬自己一样,热血难忍,终是受不住蹲了下来。
她定是被人下药了,若瑶已经人事,知道那异样的感觉是什么,是谁如此恶毒,要害她。
一侍女似是发现了若瑶的不对劲,小跑着着过来:“娘子这是身体不适吗,可要我扶你去厢房休息一下。”
若瑶咬着唇额头全身汗,摇摇头正打算拒绝,但她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奴婢扶您去休息吧。”婢女见状不由分说的扶着她往别处走。
还未到厢房,若瑶就晕了过去。
再睁眼,就看见自己躺在一张美人塌上,面前摆着一张屏风,上面刺绣薄如蝉翼,能清楚的看到屏风另一方的男子裸露着精壮的上半身,正在换衣服。
若瑶哑然失声,慌张的检查着自己的衣服。
见并无被人动过的痕迹才放下心来。
“放心,本王没动你。”屏风那人听到了动静,悠悠道。
是萧珩?
这是哪里,她这么会和萧珩在一起。
环顾了一下四周的陈设,精致华美,不像是州府里厢房该有的规格。
萧珩慢条斯理的穿着衣服,他的动作落在屏风上的剪影好似一副美男画卷。
“听了不该听的秘密,你说我该如何处置你呢。”那人缓缓出声,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吃食一般平常。
“什么秘密,我从未听过,想是殿下弄错了。”若瑶轻轻反驳,谁承认谁是傻子,她还不想死。
“你个小妇人胆子倒是大,敢与我撒谎。”萧珩终是穿好了衣服,绕过屏风走了过来。
若瑶不自觉的往塌里面缩了缩,那人太高大了,像一座大山逼近,气势压人。
萧珩抬手将一东西丢在了若瑶散开的儒裙上。
定眼一看,若瑶想当场晕死过去,她现在装死还来得及吗?
那是自己的紫髓玉,萧珩定然知道是她了。
承认吗?若瑶心里一万个纠结的声音响起,不行!那不就意味着把自己人头交出去吗,起码再拼一拼搏一搏,她觉得自己还能抢救。
“这不是我的玉佩吗。”若瑶洋装惊讶,“先前在席面上和别的小姐夫人们攀谈的时候就发现弄丢了,我正伤心呢,不想竟被殿下拾得。”
说着就起身下塌,一脚踩下去重心不稳,差点摔倒,若瑶正了正身子,附身下跪:“多谢殿下了。”
萧珩见她下跪挑眉,随即上前一步伏身低头,手搭在若瑶的后颈处,仿佛一用力就能掐断她的脖颈,离得很近萧珩热气都洒在若瑶胸脯上了,若瑶紧张得心跳都停滞了。
16. 第 16 章 雪下太大了
半响,他才缓缓抬手从若瑶耳后的发髻上扯出了片竹叶。
那竹叶经络缠着发丝,若瑶有些吃痛出声。
“这矮蓬竹,只有我议事厅外有种植,徐娘子作何解释?”
听着萧珩的话,若瑶觉得他是给自己判了死刑,瞬间瘫坐在地上。
原来她头上一直有竹叶,她一直未曾注意道,难怪表彰大会上,萧珩和房龄是那个眼神看自己,但,这个萧珩,就因为自己无意听了他讲话,便要给自己下那迷药吗!
小时候看阿娘为深闺夫人小姐医治的时,她记得阿娘骂过:“那药是青楼用的,或是些登徒子为达目的给小娘子用的下三滥的招数。”
不想萧珩就是这样的登徒子!
若瑶瞬间气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堂堂战神,使这般下作的手段,着实让人看不起。”
若瑶右手撑着地面,虽躺在地上,但是头却是倔强的抬着。
“呵”萧珩没听到她求饶倒是意外,顿时来了兴致,伸出大手捏着若瑶的两颊,左右晃了晃,“不知是那个不长眼的部下将你迷晕献与我。”
若瑶被萧珩捏的生疼,右手怎么也掰不开他的大手,只能瞪着他。
“眼光倒是极差,找来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能解什么风情。”随即手一撇,放开了若瑶。
他若是早点要子嗣,生的女儿怕是能比这小妇人还大了,这蓉城的官员可真不会揣度他心意。
“不是你?”若瑶惊讶。
“可真看得起自己。”萧珩讥讽一笑,旋即坐到了美人塌上,依旧居高临下的看她。
“不过你方才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那我倒要想想,怎么个杀发这么个剐发了。”说罢,那神情真的是在思考状。
若瑶方才本就是气急了才胆敢说出那样的话,现在回过神来,冷汗直流,急忙上前跪步上前叩头:“殿下饶命,我一时失言,还请殿下不要和我一小女家计较,我还有夫君等我归家,还有父母未曾敬孝,外祖父外祖母也一把年纪了,只我一个外孙女承欢膝下,五庄村···”
“停。”萧珩抬手制止住了她,这小妇人说话太让人头疼了。
若瑶脸上还挂着泪,闭嘴不敢再言。
“你的夫君待你好吗。”半响萧珩才又出声。
这算什么问题,没头没脑的:“夫君待我极好。”若瑶思考了一下如实回答了。
果然,只有家庭和睦,夫君极其宠爱,才能将这小娘养得这样的娇气。
很早之前,他便想着,也将阿勒邱养成这样的,等一切都结束了,带她回瓜洲,把那些深埋心底的,早就要喷涌而出的爱全部补偿给她,瓜洲的府邸都修缮好了,一切准备就绪,他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可是···没有可是了。
“你老老实实呆在这间屋里呆着,明日我自会派人送你回家,倘若耍什么花招,那就等着和你夫君阴阳两隔吧。”
说罢萧珩起身,离去。
阴阳两隔,是要杀了她吗,这么恶狠狠的威胁。
若瑶缩了缩脖子,小声的允诺。
直至萧珩出门彻底没影,若瑶才放心,缓缓起身。
以她对萧珩两世的了解,既然他开了口要送她回家就一定会做到,那她无性命之忧,可放心了。
若瑶把紫髓玉捡起来,擦了擦灰尘,重新别在了腰间。
现在还未到傍晚,要等到明天时间还久,若瑶打量起这间屋子来,波斯绒毯,三联五距的宫灯,华丽的屏风床幔,虽然极具奢华,但是屋内属于萧珩的东西却是寥寥无几,这里应该是萧珩住的驿府。
她只得吃点桌上的点心打发时间,不一会儿,就听远处就有阵阵丝竹声传来,歌妓的声音妩媚动听,还间杂着高朋满客的嘈杂声。
也对,听说萧珩的赤焰军早就该拔营上京了,只是因为洪涝耽搁了,那方才他因该是去参加为他举办的送别宴会了。
看着手里干巴的点心,若瑶觉得瞬间不香了,她在家从未被苛待过伙食,一向吃得很好的,算了将就着吧,能活着回去就不错了。
不知过了多久,若瑶困得不行,趴在桌上竟然睡着了。
门,被粗暴的推开,枝桠一声,若瑶惊醒。
睁眼惊觉,周围一片漆黑,门口站着的人,若不是月光给他度上了轮廓,看着真像鬼。
太吓人,若瑶心里默默嘀咕,赶紧起身去拿火折子点灯。
一盏灯亮,屋子内光线亮了一些,若瑶便走到萧珩跟前准备向他请安。
谁知刚一拂身,萧珩便朝她倒过来,若瑶连忙伸手接住他的手臂,萧珩才勉强的站稳。
刺鼻的酒气扑面而来,若瑶蹙眉,压住心中的不喜,吃力的把萧珩扶到床上去。
若瑶力气太弱了,扶完萧珩直接瘫坐在床边的地上,轻揉左手,喘着粗气。
他到底喝了多少酒,若瑶看着紧闭双眼的萧珩,气不打了一出来,自从遇见萧珩,就没遇上过一件好事,她的手一直不得好,这人简直就是她的克星。
正当她打算起身离开时,萧珩却一把拉住若瑶的手腕喃喃道:“不要走。”
啊,若瑶吃痛,瞬间跌坐在床沿上。
萧珩声音一颤,拉着那温暖的小手到胸口前,迷恋的蹭了蹭:“你去了那里?”
萧珩手抓得太紧了,若瑶挣脱不出来,只得作罢:“我一直在屋里了好好待着呀。”若瑶没好气的道。
“骗人。”萧珩迷离里带着些委屈:“我把红河府都翻遍了,你人不在哪儿。”
若瑶怔然,原来萧珩说的是上一世。
她不敢作答,萧珩这么聪明的人,她就是露了一点点馅萧珩也能猜出来的,就算是喝醉了,她也不敢冒险,他那样的疯子,保不齐干出什么事来。
沉默良久,若瑶才开口无奈道:“萧珩,你睁眼看看我呀。”
你面前这个人可不是阿勒邱,放开她吧。
萧珩的喉结几度吞咽,睫毛轻颤,像只受伤的小狼:“我不能。”
“为何?”
“我怕一睁眼,你就不见了。”
那话语里的神伤,仿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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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了无数次她消失的失望。
若瑶的心悸恸。
既然这般在意又为何要诓骗她,若瑶很想要一个答案,话到嘴边却忍住了,理智占了上风。
微弱的灯光打在萧珩的眉眼上,比起记忆里的年少,此刻的他多添了几分英俊深邃,都是岁月的刀凿斧刻。
见他局促不安的神情,若瑶忍不住伸手想抚平他的眉宇。
手指还未触碰到,就见他嘴角动动,在喃喃些什么。
“你说什么?”
若瑶附身耳朵靠近了些。
“雪太大了,阿勒邱,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若瑶刹那失神,眸间莹动。
刚成婚那年,红河的冬天下了格外大的雪,萧珩每次出门,都须旁晚才归,白雪皑皑,半日便可覆盖住所有的路,她每天都命人扫雪,方便萧珩识得归来识路。
只有一日,府内事务繁忙有贵客前来,她忘记了吩咐扫雪,那晚等了好久都不见他归来,她只好打伞亲自去找,找了一夜终于在一颗胡杨树旁见到了他。
他裹着袍子,蜷缩着发抖,正在树下躲雪,见到她来才仰着湿漉漉的眼睛委屈道:“雪太大了,阿勒邱,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如今萧珩再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希望她再来找他么。
可惜,阿勒邱已经回不来了,她死在了墨格王城之下。
不知多了多久,若瑶终于能将禁锢着她的手一点一点的掰开,眼睛狠狠的挖了他一眼,赶紧跑到美人塌上睡了,再不睡该听到鸡鸣声了,她困得要命。
翌日清晨。
若瑶醒来,屋内早已没有萧珩的身影,感受到屋内人影晃动,侍卫轻扣房门。
“娘子可是休息好了,在下崔护,奉王爷之命送娘子归家。”
若瑶大喜,快速的整理了衣冠便出了门。
又是驿府的马车送若瑶归来。
管家压住心中惊讶,前来迎接,崔护完成使命,行礼告辞。
回到林府若瑶心里暗暗发誓,林君尧回来之前她绝计不出门一步,天王老子来了都没用。
在清风明月的伺候下泡了个澡,终于是舒服了一些。
正在镜前梳妆呢,便听见外头的丫鬟婆子叽叽喳喳的在庭院里说些什么。
若瑶好奇,拿着梳子便出门去。
“奇了怪了,这海棠枯死一年了,怎么忽然又开花了。”一婆子围着海棠树转了一圈不可置信道。
“前些日子娘子还预定了栀子花,只待匠人上门将它换上呢,不想这西府海棠树枯死一年竟然开花了。”清风也接话。
海棠古木逢春,这花又开的不是时候,这是什么凶兆吗?若瑶依靠在门柱上,心里不知为何,一股酸涩涌起。
自从她记起上辈子许多事,她心里就不安的很,不知如何自处。
“这里面必有缘故,只是不知应在什么事儿上。”若瑶淡淡开口,语气里净是忧伤。
“怕什么,有好事若瑶一个人享,要是不好,我担着便是。”
17. 第 17 章
若瑶抬眸,望向那声音来源处,撞上一道深沉炙热的视线。
院子的入口,那翩翩而立的白衣公子正是林君尧,画廊下灯笼的光影打在他的侧颜上,线条清晰冷峻,风一吹,烛火摇曳,他的发丝和衣决也跟着翻飞,烟火的光印在他眸子里,时明时暗。
细细一看,他眉间还有细细的薄汗,风雪落肩,双目还有些猩红,浑身冒着寒气,像是日夜兼程,疾驰归来。
“主君回来啦!”
周围的丫鬟小厮惊喜不已,纷纷行礼。
若瑶日思夜想,苦盼多日的人就在眼前,全身血液顿时沸腾,她想了无数次重逢的画面,见到他定然是要疾步飞奔,抱在他怀里的,可如今她却挪动不了脚步,鼻尖酸涩,这些天的委屈莫名的全部涌上心头。
“林君尧。”
若瑶只是唤他一声,声音便开始哽咽,眼圈泛红。
林君尧大步流星的走到她面前,伸出长臂搂她入怀,低头用他还带着霜雨冰冷的唇,温柔的亲了亲若瑶的额头:“莫怕,我回来了。”
感受到林君尧环抱的温度,若瑶才觉得这不是梦,用尽力的抱着他的腰,头埋在他胸口里好一会儿才松开。
林君尧的手指插进若瑶后勺的头发里,低头蹭了蹭若瑶的额头,轻柔的安慰着她,旋即一个横抱,将人抱进了屋内。
下人们都相视一笑,清风给两人关上了门,告了退。
若瑶双手环抱着林君尧的脖子,抽泣着:“夫君,你都不知道,你走后蓉城发生了什么,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我知道。”林君尧抱着她进屋,轻轻的坐在美人塌上,才将她拢在一起,放在自己腿上揽腰抱着。
“你知道?”若瑶奇怪,天灾之后,驿道被毁,她没办法给林君尧写书信,他如何知道?
“嗯,我都知道。”林君尧与若瑶四目相对,将她搂紧了些,一字一句道:“瑶瑶,我的妻,以后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那样危险的境地,我不会让你踏入半分。”
语句里净是失而复得的后怕。
若瑶心软得一塌糊涂,鼻尖蹭了蹭林君尧的脖颈的喉结,嘴里混不清楚的道了声:“嗯。”
吸取着林君尧的味道,她的心总是能安定下来。
“夫君,萧珩—”
若瑶想解释告知他在知州府发生的事情,谁知林君尧一个吻落下来,打断了她的话语,只剩下呜咽声了。
那吻,温柔中带着些狠戾,来势汹汹,若瑶溃不成军,顿时招架不住,小手捶着他的后背。
林君尧却没管,更加霸道的长驱直入,双手更加用力的抱紧她,就像要把若瑶融进自己的骨血里,一吻而尽,直至两人窒息不能自已才放开。
若瑶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这濒临窒息的吻,她还是头一遭体验,许是太久不见,林君尧发狠的想她了,若瑶瞪着他,腮帮子气的圆鼓鼓。
林君尧笑着捏了捏她的河豚小脸,叫下人打了水来。
风雨兼程而归,定是要沐浴更衣的,若瑶陪同林君尧一起洗澡。
木桶里热气萦绕,若瑶在林君尧怀里一边玩水一边把玩着他的手,才发现他手心被缰绳勒出的血印。
“不用这么着急归家呀,我在家好好的,又不会跑。”若瑶心疼,哽咽出声。
“无事,皮外伤罢了。”林君尧的大手回捏着若瑶的小手,不甚在意,他下巴落在若瑶的肩上:“你的手才是要仔细养着,以后也不肖你练字帖了。”
若瑶笑了笑调皮道:“那岂不是丢了你的人,堂堂进士夫人竟写得一手囫囵字。”
哪知林君尧却是一本正经认真的回:”以前对你要求过多了,现如今,你只要好好吃饭睡觉就好。”
他的话让若瑶一惊,看来这次天灾真把他吓得不轻:“那好,我正好困了,我就先去好好睡觉了。”若瑶加重了好好睡觉四个字,调笑着就要站起身来,离开浴桶。
“你去哪里,给我回来。”林君尧拉手,又把人死死的扣在怀里,水花四溅,热气氤氲更盛。
泡了这么久的热水,若瑶的脸早就一片通红,看着怀里如水蜜桃般可口的人儿,林君尧喉结干涩动了动,亲亲的吻了上去。
第一次在水里,若瑶觉得甚是稀奇,一点苦涩都没有,净是欢愉,许是太久未见,又或许是林君尧小心翼翼的温柔。
水里的热气都快散去了,林君尧抱着若瑶轻轻擦拭回到了床上,两人都累得不行,林君尧竟是比她还先睡着,看着面前睡得香甜的俊颜,若瑶也安心的闭眼睡去。
今日王爷的脾气很差。
一连处置了好几个送情报的兄弟,卢风和崔护面面相觑,每年的这个时候他们都得小心伺候着。
主帅营帐内,萧珩提笔在白纸上写着什么,然后将白纸包了好大一摞纸钱,丢进火盆里烧了。
大火燃起,帐内的温度都升高几许,今天是阿勒邱的忌日,既然嫁给了他,他便随着中原的习俗给她捎些钱财,他不想阿勒邱在地下过得穷酸,再世的时候,跟着他已经过得够苦了。
今日准备整军拔帐,他从驿府离开时见着一个人,一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随行的官员说,那驿站打马而去的人便是林家取得恩科甲等第一名的庶子林君尧。
是那小妇人的夫君了。
不知为何,他每次见着那妇人就会莫名的想起阿勒邱来,虽然她性子与阿勒邱无一相似之处,可萧珩觉得,若是阿勒邱从小有父母疼爱,有夫君宠幸,定然是和那小妇人一般的性格无忧无虑天真烂漫,若没有红河谷十万属民的重担,没有他的阴谋算计···
萧珩自嘲一笑。
是年纪大了吗,他竟然开始嫉妒这些恩爱的小夫妻了。
翌日清晨。
若瑶还在酣睡,林君尧绞着怀里美人的发丝玩儿。
真是幸福的逗弄时光,林君尧内心感叹,如此平淡的幸福他恨不得过一辈子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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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好那天灾若瑶无事,他放了探子在蓉城,若瑶的一举一动都有暗卫的保护,只是天灾无情,他实属没有想到这一层,他的新妇,竟然会惹得这么多人觊觎。
给若瑶下药的周密和谭东此刻已是官司缠身,等他与若瑶回到上京后,这二人也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死去,无人会想到他们的死与自己想干了。
敢动他的女人,肯定要用生命做代价了。
林君尧看着绕指的发丝,眼中充满了狠戾。
至于萧珩…不急不急慢慢来,一切伤他妻的人都会付出应有的代价的。
七月孟秋,天气炎热。
林君尧和若瑶行李装箱辞别了家中父老,赶路上京了。
若瑶在船的甲板上,看着下人们系数的装箱上船,繁忙不已,此刻已经是夕阳落下十分,从蓉城的最大码头向河面望去,夕阳与落下与湖面齐平,余晖散落,与波光玲玲的湖面揉碎在一起,橙色的河面上全是大大小小的船只,若瑶觉得此刻书上的那句千帆竞发百百舸争流具像化在眼前。
林君尧指挥着下人装货完毕后,也来到了甲板:“船快开了,甲板上风大,回船舱歇息吧。”
若瑶点点头,湖面的风吹的她发丝颤动,在看了蓉城一眼,此去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若瑶心里难过,终是与林君尧回到了船舱里。
林君尧回到船舱拿了叉子喂了西瓜与若瑶吃,又细细绵绵的安慰着她,若瑶长这么大还没出过远门呢,就要与他去哪繁荣复杂的上京,他也是于心不忍的。
水路舒适缓慢,走了七八日,途径来好几个城池,每到一个地方,趁着船停靠休整之时,林君尧就带着若瑶上岸,吃吃逛逛,了解一方风土人情。
如此一来倒也是不烦闷,两人皆是心情爽利的到了上京。
这里的繁华真的不同于蓉城,不愧是首善之区,雄浑壮丽,气势非凡。
那城墙巍峨高耸,宛如一条巨龙蜿蜒盘踞,守卫着城中的万千生灵。城门高大宽阔,每日迎来送往着无数的人流与车马,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一入京城,街道纵横交错,如棋盘般规整。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旗幡招展。绸缎庄里,色彩斑斓的绫罗绸缎堆积如山,吸引着勋爵贵妇和小姐们的目光;珠宝店中,琳琅满目的珍宝熠熠生辉,翡翠、玛瑙、珍珠等各式宝物让人眼花缭乱;药铺里弥漫着浓郁的草药香气,伙计们忙碌地抓药、称药;酒楼客栈更是数不胜数,酒旗飘扬,宾客满座,划拳声、谈笑声交织在一起。
直叫若瑶看呆了眼。
上京林府在御街边上,这里住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家,比其他的街道宽了一辈不止。
若瑶和林君尧在林府管家的指引下装卸货物,由偏门进入,七拐八拐的,才到了林君尧的住处。
逸云轩很偏僻,从正门走到此处,若瑶薄汗都出了好些,有外人在场,若瑶一路过来只是紧牵着林君尧的手,低着头都无好奇的打量乱看。
18. 第 18 章
逸云轩是林君尧儿时住过的地方,若瑶对这里的一草一木十分感兴趣,这里装饰清贫和富丽堂皇的林府有些格格不入。
那二楼的书房,低矮的茶几,斑驳的博古架,若瑶仿佛看到幼时的林君尧坐在那里苦读诗书的场景了,又看到墙上挂了副书法,落款是从嘉,题于庚子年,从嘉是林君尧的字。原来少时的他写字便是这般苍劲有力,落笔刀锋了。
来的时候在船上林君尧就给她介绍了整个林府的大概状况,林太太君育有三子,长子是如今侯府掌权的是侯爷林裴度,长房主居林府东面,二房三房主居林府西面。
而林君尧便是林裴度的四子,林裴度有一妻两妾,正妻为覃国公的嫡女,覃纨玲,她还有一胞妹是当今圣山的德妃,覃家正直风头无两,覃夫人育有一子一女,长子林君安,已成家育有一子唤做枫哥儿,次女林弄璋,还在闺中。
林裴度还有个柳姨娘,育有一子三女···
若瑶听着林家盘根错杂比五庄村的人口还多,真是背得人脑袋疼。
才将行礼收拾了个大概,便有小厮来催,慈安堂的林老太君招两人前去拜见。
若瑶有些的慌张,虽然她心里预演了好几遍见林家长辈的情景,可临了还是忍不住紧张。
林君尧牵起了她的手,轻轻的紧握又松开,以示安慰的一笑:“有我,无需担心。”
若瑶点点头,跟着他前去了。
一路上的甬道,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飞檐上雕刻着精美的瑞兽图案,仿佛随时都能腾空而起。府内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回廊蜿蜒曲折,每一处建筑都尽显奢华与精致。
若瑶暗暗感叹这林府真当是富贵迷人眼。
还未踏进慈安堂,便闻到香烟袅袅,一踏进正门,果然看见一个佛堂。
”老太君十分信佛,但年纪大了远去护国寺舟车劳顿,就在堂立了个小佛堂,供她老人家吃斋念佛。”林君尧见若瑶惊讶的神色,在一旁贴心的解释道。
若瑶暗暗心惊,这抵得上一个小寺庙的规格了,林君尧居然说是小佛堂。
跨过正堂,来到花厅,就听到满堂屋的笑声,下人掀开帘子才终于看到林老太君,她一脸福像,身着姜黄缠枝莲纹刺绣袄子,头上带着镶领赤金花卉纹样的靛子,正坐在软塌上的桌子旁,逗弄着襁褓里的婴儿。
对面抱着婴儿的中年妇人丹凤眼,也是周身华贵金钗满头,旁边还坐着好些个公子小姐,在旁边搭话,逗笑得老太君前仰后合的笑。
见二人来此大家都顿时嘘声,纷纷打量起两人来。
下人行礼通报道:“老太君,四少爷和少夫人来了。”
“不孝孙林君尧,拜见老祖宗”
“孙媳徐若瑶,拜见老祖宗”
林君尧拉着若瑶行跪拜大礼,异口同声道。
林老太君停下了手里逗乐的拨浪鼓,放置在桌子上,慈爱道:“快起来,让祖母好好看看。”
林君尧牵着若瑶上前,林老太君拉起两人的手,端详了一会儿若瑶的小脸,将两人的手重叠在手心拍了拍笑到:“是个美人,尧哥儿是个好福气的。”
“谁说不是呢,老祖宗,这可是尧哥儿自己看中的,直接拿了生辰帖上门提的亲,儿媳还纳闷儿,心想这姑娘得长得多可心,才能让尧哥儿这么火急火燎娶来的,如今一看果真是生的标志。”那抱着婴儿的妇人笑得开怀,接话道。
那说话的是林府的当家主母,覃氏,若瑶细细打量了她一眼,垂眸,林君尧说她嘴甜心苦,心机深沉,果然如此了。她话里不是暗指林君尧不尊法礼吗。
“嫂嫂你倒是说错了,尧哥儿这媳妇那里是生的标志,我看是貌比西施,比起弄璋好好看上几分。”说话的是另一贵妇人,她体态丰腴想来是二房的夫人,她口里的弄璋,正是林府长房嫡女有着京城第一才女之称的林弄璋了。
覃氏听了这话笑了笑,厉色看了一眼那二房夫人不悦道:“弄璋已经嫁人,那能和弟弟妹妹们论什么美丑。”
“老祖宗,尧哥哥真好,给我们带回来个天仙般的嫂嫂,以后林府更是热闹了。”一个身穿鹅黄色儒裙的小姑娘,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走上前来,朝着若瑶俏笑道。
“七丫头是最顽皮的,你可别拉着你嫂嫂到处去皮,她是新妇,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可别跟着你学坏了。”林老太君洋装嗔怒的伸手点了点那黄衣少女的额头。
那是三房的幺女,林玟圆,三房夫妇外放做官,只剩下个嫡女养在林府,林老太君便格外疼爱这个留守林府的孙女。
“我才不会呢,听说嫂嫂是蓉城来的,那的兔儿节可出名了,肯定有不少的新鲜玩意儿,嫂嫂可要都讲与我听。”林玟圆热切的拉着若瑶的手。
若瑶觉得那女子无恶意,颔首微笑点了点头。
“蓉城可是边城,听闻那里是大山腹地民风彪悍,女子都泼辣不习诗书女红,嫂嫂看起来倒是温柔娴静。”下方一粉衣女子接话。
她是柳姨娘的三女,林琪燕。
此话一出,热络的氛围瞬间降至冰点。
周围的小姐公子哥们大多都眼里带着些不屑和嘲笑,林府何等尊贵,和一小城平民女子做亲戚,真真是掉了价。
“可曾读过什么书呀。”林老太君问。
若瑶有些紧张发怯,耳鳃发红,不知如何作答,她读了不少书,可大都是些游记散文,说什么好呢?
“《诗书》,《孟子》,《左转》,孙儿都教习过她,不过她愚钝,只是略习得几个字罢了。”林君尧声音温润如玉回了林老太君的话,又转身向那粉衣少女道:“倒是六妹,该看些《女则》《女训》,学学女德了。”
外表玉树兰芝儒雅清俊的林君尧,眼里却是带着压迫和不容置喙的凌厉。
那粉衣女子不敢在看林君尧,拿了茶杯喝水,掩饰自己的慌乱。
这个林君尧,小时候不是任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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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姊妹几个欺凌的吗,怎么这次回来,变的气场这么强大。
“尧哥哥如今可是恩科甲等第一名,如今又官至大理寺少卿,教嫂嫂的学问还是绰绰有余的,六姐姐担心这些做什么,还不如想想,今晚的家宴,合不合嫂嫂胃口呢。”林玟圆瞪了一眼那粉衣少女。
“听闻容州人吃辣,我也爱吃辣,晚间的席面盼得多几个辣菜才好呢。”林玟圆对着若瑶笑道。
“正是了,儿媳还要照看晚间的席面,枫哥也要吃奶,儿媳就先告退了。”覃氏将枫哥儿抱给一旁的下人,对林老太君道,随即又走到若瑶跟前脱下了手上的镯子,故作殷切道:“这段时间忙着君安的婚事,也照顾不了你夫妻俩,这个红河玉镯质地温润,寓意吉祥,送与你权当见面之礼。”
若瑶连忙伏身行礼:“多谢母亲了。”
覃氏一走,长房的庶子庶女们也以帮忙的理由,一起行礼告退了。
林老太君示意旁边的丫鬟,拿出个红木的盒子,丫鬟走到若瑶跟前打开,里面是件叠放整齐的雪白狐皮袄子,领口上的皮毛还栩栩如生,融融温润,老太君笑道:“你长在西南,上京气候比起哪儿冷了不少,不知尧哥儿为你置办了厚实的衣物没有,这个皮袄赐予你,入冬时别叫你冻着。”
若瑶听了慌忙起身,很是惊喜感激涕零的拂身行礼:“孙媳谢过老祖宗。”
这个礼物真是深得她的心,真让她觉得心里暖暖的。
林君尧和若瑶二人又和众人唠了唠家常,领了不少在场长辈的见面礼,林老太君嘱咐了两人些许,半个时辰两人才出了慈安堂。
本来二人还要去拜见侯爷和林君尧的二叔的,可是侯爷今日在前厅忙着招呼贵客,二叔又在道观里整日的修炼早就传人来说不消去拜见了。
两人只好回了逸云轩,只待晚间去吃席面就好。
今日回林府,正好赶上了侯爷林裴度的生辰,宴请了不少豪门贵客,就连那丽妃娘娘生的三皇子,六公主都前来祝寿,林府自然是无暇顾及二人。
林君尧回蓉城本就是临时告假,如今回到上京还有一堆政务要处理。
回到了逸云轩,这里虽布局狭小,但收拾得干干净净,若瑶很喜欢,林君尧给若瑶泡了壶茶,碎碎念的交代了好多事情,亲亲她的额头,便回大理寺了。
若瑶不舍的送他离去。
喝一盏茶的功夫,清风便说七小姐林玟圆来找她玩儿了。
林君尧说那丫头从小父母不在身边教养,大大咧咧,无心机城府,自己无聊时可与她多亲近。
这般想着,若瑶便笑着迎接这个妹妹。
“妹妹怎么有空此处玩。”若瑶幸运流水的坐在席坐前为林玟圆斟了一盏功夫茶。
林玟圆来逸云轩可是走了好一会正渴呢,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嫂嫂是不知道,前堂的客人到处都是,吵得要命,我正想去那里躲躲清净呢,就想起嫂嫂这里了。”
19. 第 19 章
第十九章
若瑶笑笑,看她这般牛饮,又给她续上了一杯:“我这里没什么好玩儿的,倒是有些新鲜的吃食和小玩意儿,给你解解闷儿。”若瑶说完,明月便前去取了两个盒子。
这些都是林君尧早就备好,给林府各房的礼物,每个人都有,若瑶打算待会儿就遣人送到她们住处,如今这丫头前来,就提前给她了。
林玟圆打开了盒子,看得眼花缭乱,眼睛都直了。一盒的分格里都是蓉城各式各样的特色小吃,还有一盒子里装的是些竹编,漆器,脸谱,蜀绣做成的小玩意儿。
林玟圆拿起一个脸谱小人爱不释手,兴奋道:“嫂嫂,你看这小人还会变脸真稀奇。”说罢又寻宝似的在箱子里翻找起别的玩意儿。
“这些都是蓉城的特色物件儿,不值什么钱,给你玩个新鲜罢了。”若瑶松了口气,盒子里送给每个亲戚的见面礼都不一样,都是林君尧准备的,看来他是下了一番功夫,皆是投其所好了。
“嫂嫂你太用心了,这礼物我可太喜欢了,这变脸小人比前些日子大哥哥外放回来给我带的惠山泥人还可爱些。”林玟圆宝贝似的将盒子护在怀里。
她口里的大哥哥,就是林君安了,一直外放在富庶的瓜洲做官,一年任期满,前些日子才回到京城,如今在户部做事。
若瑶喝了口茶,笑道:“你喜欢就好。”
“你和四哥未归家之前,六哥和七姐老是说你的坏话,想来是和你不对付的,以后见着面,你懒得理她们。”林玟圆收到如此可心的礼物,又见面前的嫂嫂喜欢得紧,忍不住出言提醒。
“我与君尧刚回林家,想来还不熟悉的缘故,相处一段时间必定能化解误会。”
“柳姨娘一直不喜欢四哥,连带着她生的几个哥哥姐姐也不喜欢四哥,祖母说,她是妾室眼高手···”说到此处,林玟圆虚了声,她怎么给忘了,四哥哥也是庶子,也是妾室所生,她可真是嘴笨,本想提点一下四嫂嫂,怎么弄巧成拙了。
看她涨红的小脸,若瑶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宽慰一笑:“妹妹定然是想让我刚进府要小心提防些,我省得,懂妹妹的意思了。”
这个妹妹是三房唯一的嫡女心直口快,此番是好心提点她,她和林君尧才不会与她计较什么嫡庶呢。
“嫂嫂明白就好。”林玟圆悻悻一笑,连忙转移话题:“嫂嫂可是道大伯今日生辰都有谁会来。”那傲娇的神情,像一只憨态可掬的小公鸡。
“谁呀,我刚来京城还不知呢。”若瑶摇摇头。
“三皇子和六公主,都会前来。”
“哦,天潢贵胄的皇子公主也会前来?”若瑶洋装吃惊道。
“谁说不是呢,以我们林家如今的势头,上京哪家敢勋贵不给咱们面子,就连刚刚班师回朝的睿王殿下也会来呢。”
“睿王?那可是定远大将军萧珩?”若瑶心里一紧,追问道。
“是呀,百姓们大都称呼睿王殿下为定远大将军,他一直与大伯交好,我曾悄悄听祖母说起过,原本是有意将大姐姐许配给睿王殿下做续弦的,被睿王殿下婉拒了,才嫁给南安世子的。”林玟圆小声的捂着嘴,生怕有谁听见去了。
“睿王殿下婉拒了,睿王不是早就娶了南镇司沐府的郡主吗?”若瑶不解,上一世,人人都在传,她的夫君勾结叛国,另娶她人,不就是娶的东洵国南镇司的沐家吗。
“这倒是不曾听闻。”林玟圆皱眉,有些挫败,她和那些手帕交可是最爱分享八卦的了,难道还有什么秘闻她竟然不知道?
“我只是听说睿王殿下七岁便被送往西域小国,做质子以维护河西百姓的安定,听传言讲他好像做质子期间有娶过一个西域小国女子为妻,不过未入皇家族谱算不得数。”
“睿王殿下平定西域十六国,立下战功后回国一直都未娶妻,时至今日都是孤家寡人。”
林玟圆一边吃着盒子里的好吃的,一边道。
未入族谱算不得数。
原来在东洵百姓的眼中,她根本算不得萧珩的妻子,只是个无名无姓的外邦女子罢了,连个妾室的身份都不如,若瑶心里替阿勒邱难受。
应该在萧珩眼中也是如此吧,真正的在意,该像是林君尧那样,就算是有艰难险阻,也会将自己的姓名生辰八字上了族谱才是。
“妹妹可要少吃些,留些肚子在晚间的席面上吃呀。”若瑶端起茶杯喝茶,掩饰心中的酸涩。
“不碍事的,祖母说我吃席面从来吃不到个热菜,我都是从头玩儿到尾,席面结束后凑合吃几口罢了,今天我的至交好友都会来,我与她们约好了饭后要去马场打马球,嫂嫂会打吗,一起去玩儿!”林玟圆眼里透着热光兴奋不已。
“可惜了,我不会骑马。”若瑶也有些惋惜,她听说过打马球可好玩儿了,她其实是会骑马的,不过是蓉城的小马,蓉城的马都是用在茶马古道上驮物资的身材十分矮小,不适合用来打马球,她也就不逞能了。
“改明儿我教你呀,马球场就在御街的尽头,离着可近了。”
“好呀。”若瑶连连应下,她也很骑那些大马,那模样肯定是英姿飒爽的。
聊些女儿间的话题,时间过得飞快。
不一会儿林玟圆的贴身丫鬟很快就找来,要带她去席面了。
清风明月为若瑶整理了一下衣襟,也一同前往了。
席面摆在林府的碧春园,此处是开国皇帝赏给林府的,院子门口高挂的金色牌匾上金色的敕造二字尽显尊贵无比。
碧春圆占地十分宽阔,圆中的水榭楼台繁多,花草树木十分丰美,此刻席面还未正式开始,园内到处都是宾客。
林玟圆拉着若瑶见到熟人就打招呼,介绍者她的身份,一路穿过人群到了一巨大的水榭,水榭里占了好些王公贵族小姐正在玩投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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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闻樱!”林玟圆叉着腰,对着那和一众公子贵女玩笑的橘衣少女喊道。
“林七!”那少女回头惊喜,快步走过来,朗声道“我刚到林府,到处都找不见你这泼皮,当你去马场玩儿了呢。”
“我去马场定然是叫上你呀,少了你,玩着有什么意思,我去我四嫂嫂那里坐了会。”林玟圆说着就挽了挽若瑶的胳膊,“诺,这就是我四嫂嫂。”
“林七,你这新来的四嫂嫂竟然长得这么标致。”司徒闻樱上下打量了若瑶,一时间竟然看呆起来。
“那是,我第一眼见着四嫂嫂,也是惊讶的合不拢嘴呢。”林玟圆骄傲仰着下巴。
若瑶微微一笑:“谬赞了,司徒小姐长得才是明眸皓齿,国色天香。”
司徒闻樱是尚书令家的千金,司徒尚书如今实权在握十分得皇帝看中,身份十分尊贵。
听着这边的动静,水榭上的王公贵女们视线都纷纷落了过来。
紫薇树下离着的三个少女都娇俏动人,尤其是那红衣女子,挽着妇人的发髻,眉如翠羽,肤白如雪,腰如束素,美得张扬出众。
“长得再好看有什么用,不过是个乡下来的妇人。”那水榭栏杆旁坐着几个贵女,朝若瑶三人讥讽道。
“是呀,小门小户的,不过是攀了高枝儿猜嫁进侯府,我猜呀,她定然大字都不识几个。”另一贵女捧着圆扇也嘲笑接话讽刺若瑶。
“可惜了恩科头筹的林公子了,竟然和一个乡野村妇配对了。”
刺耳的话不绝于耳的响起,若瑶咬了咬唇,不知如何自处。
“嫂嫂不必理会那些人,那人是户部侍郎家韦家的小姐,韦家之前得知四哥哥中榜,巴巴的就要把女儿送过来呢,哪知四哥哥一口回绝了,她落了面子,自然是看你不顺眼了。”林玟圆指着围栏边一女子冷哼一声道。
“韦依玲,背后嚼舌根算什么本事呀,有本事到我面前说呀。”司徒闻樱与林玟圆能玩到一起,自然也是个暴脾气,没好气的冲着水榭那几人道。
她嗓门大,整个水榭的人都听到了动静看了过来。
韦依玲那几人被看得面红耳赤,这司徒闻樱这么不给她们面子,不给她们点教训,真是下不来台。
“怎么,人人都在传新科状元郎的新妇是个小城的乡野村姑,难道就不许我说不成。”韦依玲怒目圆瞪,不服输的道。
“是呀,这上京城都传遍了,状元郎在白鹿洞书院求学时,便与一乡野女子私相授受···”
“是呀,林家那状元郎为了这边城女子婉拒了多少贵女呀,真不知道她使了什么狐媚手段。”
水榭上众人看着若瑶都窃窃私语。
深呼吸几口,若瑶气得不行,但面上还是维持着和善,声音清丽道:“韦姑娘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我与夫君从订婚到完婚,三书六聘,无一没有遵循礼法,何来私相授受一说。”
20. 第 20 章
“再言你所说的乡野小城,我自幼生长的蓉城,虽说不像上京这般古韵悠长,但也是富甲一方,为朝廷纳税无数,韦小姐张口闭口就是小城,边城,可是看不起蓉城?神龙皇帝开疆拓土后言‘天下大同,一家亲’,蓉城早已归顺东洵百年,你这般说辞可是要推翻神龙太宗的话,想要动摇国本?”
若瑶婉婉道来,一字一句,皆是有理有据,水榭上的王公贵族们纷纷暗叹,这女子长得极美,本以为是个绣花枕头,花瓶罐子,哪知道口才是一等一的好,哪里有乡野粗妇的样子。
神龙太宗当年开疆拓土,收服的疆域无数,许多地方与中原文化习俗大不相同,于是改了治国策略,注重民族平等,融合,贯通,虽说上京城的王公贵族们都自许人上人,瞧不起别的城市,别的文化,但明面上谁敢反驳不就是和神龙太宗唱反调吗,于是纷纷议论这小娘子可真是不显山漏水呀。
“你!”韦依玲一跺脚,不知如何接下去,见周围的姐妹都不敢作声,只得无奈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最好不是这个意思,蓉城可是富庶一方的大城,纳税可是比神都汴梁还要多,虽说文化与我们中原略有不同,但也是我们东洵国的一份子,你们一口一个边城,乡野的,这么挑拨离间的真不知道是何居心。”
司徒闻樱也接着若瑶的话质问起那几个贵女来。
“不利益东洵国本的话,你们几个可要少讲。”林玟圆扯着腰间的穗子在手里一晃一晃得意得不行。
“林姑娘言重了,不过是些小女儿家的玩笑话罢了,不必上升到国本。”正当那几个贵女气急败坏,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水墨蓝衣的公子手里拿着弓矢轻笑着清风徐徐的走来,周围的公子贵女们纷纷给他开道。
那气质真当得起一句,君子颜如玉,气质自清华。
“世子!”那人一来,林玟圆和司徒闻端庄行礼,樱脸色瞬间染上虾红,女儿家的娇羞上脸。
不怪她们害羞了,长宁侯世子顾景琛,出身显赫学识渊博,容貌之资,冠绝上京,又得陛下钦点主管东洵国典修筑一事,这般人儿在面前,那个未出阁的贵女能不心猿意马呢。
若瑶见状也跟着行礼。
“一起投壶可好,韫儿正愁没人组队呢,我来讨你们几个与她一起玩,还望你们赏脸。”那世子淡淡出声,温柔得像是画中走出的谪仙气质出尘。
“好呀好呀,闻樱可是投壶高手。”林玟圆听到世子的话,瞬间分不清东南西北,连连点头拉着两人就进了水榭。
若瑶被牵着手,垂眸,跟着两人到了水榭中心。
顾景琛朝着韦依玲淡淡一笑,转身离去只留下个翩翩公子的背影。
刚戏虐若瑶的一众贵女们崇拜的看向那世子,韦依玲更是满眼感激世子为她解围。
水榭在映日湖中央,湖中央满是荷花绽放,一阵阵微风裹挟着花香吹到水榭里,若瑶顿感清凉。
水榭里中央玩投壶的男男女女,个个都衣着华丽。正投壶那男子,身姿挺拔容姿无双,俊颜清冷,肃然得仿佛手里紧握的不是弓矢,而是在战场上刺向敌军的长枪。
啪!的一声弓矢稳稳的落进壶中。
周围惊呼,一片掌声夸赞响起。
只有那蓝衣贵女很是清瘦,清丽婉约的轻轻努嘴,朝着顾景琛指着投壶的男子道:“哥哥,你看沐王爷是不是在欺负人,他可统领南境十万铁骑的人,和我们比投壶,那我们组不是定输无疑。”
“那女子是长宁侯府郡主顾景韫”林玟圆在若瑶一旁小声的说。
“哈哈哈哈”景韫郡主此话差也,司徒小姐可是上京出了名的投壶高手,加之还有在下,未必输给沐王爷。”一男子玩世不恭出言,手指司徒闻樱。
林玟圆继续在一旁小声:“那人是吏部尚书赖灿廉的儿子赖奇锐。”
若瑶微笑着轻轻的点点头,以示明了。
赖灿廉,这个名字她怎么这么熟悉?
在容州府,她偷听萧珩与房龄说话之时好似听到过这个名字。
“说的正是,为兄给你请来三个帮手,加之我与赖公子,还是能与沐王爷一战的。”顾景琛温润笑道,抬手指了指若瑶三人。
“好呀,闻樱和玟圆我是知道她们的厉害的。”顾景韫温柔笑道,看到若瑶又迟疑:“不知这位是?”
“这是我四嫂嫂,徐若瑶。”林玟圆拍了拍若瑶的肩膀,向大家介绍道。
在场的众人早就听到了方才的争执,知道若瑶的身份,只是为脸面再问一遍罢了。
“这就是新科状元的新妇呀,你可是不知道,最近上京城属你最出名了,状元郎可是为了你拒绝了多少联姻呐,玟圆,你这状元哥哥的嫂子可会投壶?”顾景韫朗笑着打趣。
“啊”徐若瑶吃惊,她很出名吗最近,见着林玟圆询问的目光若瑶连忙点点头:“略懂一二,但算不得精通。”
“那太好了,我们这组有投壶高手闻樱和玟圆,还有赖公子,和哥哥在,加之我与若瑶也不算拖累,我看沐王爷未必能赢。”
顾景韫朝大家思忖一番道。
“你们有多少人算多少,一起上,我也不算胜之不武了。”被叫做沐王爷的男子冷着脸,手着弓矢,随随便便摆弄姿势一投,弓矢又准确无误的落在长颈壶中。
“沐王爷这话就是看不起我们了,弓箭拿来。”司徒闻樱是个暴脾气,从下人手里接过弓矢,眼睛一虚,快准狠,弓箭落在了长壶里。
林玟圆接着一投,也是一发命中,拍拍手俏皮一笑朝着司徒闻樱。
顿时,引来大家阵阵叫好。
下人报幕:沐王爷一队投掷六次,十七分,长宁侯郡主一队,投掷五次,得十四分。
投壶的规则中一只弓箭,无偏无碍方得三分,如今只剩下若瑶没投掷了。
长宁侯府的世子郡主,和赖公子都已经投掷过了,林玟圆在心里计算着分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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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失望:“只得看嫂嫂能不能投中三分,我们与沐王爷能打个平手了。”
千钧一发之际,越来越多的人上前看热闹,更多的人抱着看笑话的心态上前的,毕竟觉得一个边城女子,能有什么本事投中三分。
若瑶手心微微冒汗,结果下人递来的弓矢,她其实很会玩投壶,加之上一世,萧珩在红河府无聊时老是教他玩投壶,投中三分真的不在话下。
可是周围这么多人看笑话,她不想给林君尧丢人。
“再来一箭。”若瑶沉身吩咐下人。
下人允诺,又递给若瑶一只弓矢。
摆好姿势,瞄准壶耳,若瑶用着巧力,弓矢如穿云破箭一般贯穿长颈壶的双耳,颤动的箭身,与长壶碰撞发出刺耳叮咚声。
瞬间惊得众人呆滞住。
“侯府娘子,徐若瑶,投中双耳,计双筹,得六分。”
下人高声宣读,水榭上的人顿时沸腾,惊讶之声不绝于耳,林玟圆和司徒闻樱拍着双手,激动的都要跳起来了。
“嫂嫂,你怎么这么厉害!!!”
“这上京城除了睿王殿下,还没听说过谁能投中双耳的呢。”
两个小丫头夸赞声不停,林玟圆崇拜的摇晃着若瑶的肩膀,那兴奋劲恨不得昭告天下。
“不愧是当今状元郎的妻子,真是一鸣惊人呀。”顾景韫朝着若瑶赞许道。
“徐娘子真是藏器待时,方才说的‘不算精通’我竟是信了。”顾景琛低头看着若瑶,摇笑道。
若瑶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那沐王爷冷着脸走过来道:“你投掷双耳,本王输了也不恼,这彩头便是你了。”
沐王爷的随身侍卫提了个笼子过来,掀开盖着的红绸,众人才看到这是个羽毛流光五彩的鹦鹉。
“不不不,我本是帮忙,这个彩头当然是给长宁郡主。”若瑶示意侍卫递给顾景韫。
“给谁都无妨。”沐王爷丢下这句话便离开水榭了。
顾景韫本想推辞一番,林玟圆朗声道:“这是在林府,顾姐姐就不要推辞了,我们可是主人家,哪能与你抢这彩头,况且我们本是帮忙,哪有要它的道理,你快些收下便是。”
顾景韫本就是为了向沐王爷讨要这鹦鹉才提议玩的投壶,洋装无奈,不再推辞收下了。
“那今日就先谢谢了,就当我替妹妹欠徐娘子一个恩情。”顾景琛见妹妹接过了鹦鹉笼子,双手捧着折扇朝若瑶一行礼,淡淡出声。
若瑶不再多言,乖巧拂身还礼。
碧春园的席面快开始了,众人都离开了水榭,若瑶看着周围三三两两看着自己窃窃私语的人,有些懊悔。
她这般出了风头,会不会给林君尧招来什么祸事?
方才也是听那顾景韫说,林君尧为她推辞了好些婚事,这么多人看她的笑话,她不想丢人,才冲昏了头。如今细细想来甚是不妥,她如何自圆其说,在哪儿学的双耳投壶呢。
21. 第 21 章
“嫂嫂不必担心,这上京的贵女公子都是趋炎附势之人,爱说闲话罢了,你显露些才干他们才不敢招惹你呢。”
林玟圆看出了她的担忧出言安慰。
“是呀,就比方说那顾景韫看着温柔贤淑,实则最有心机,整人数她最厉害的了。”司徒闻樱声音压低,生怕旁人听到。
“啊”若瑶不可置信。
“是呀,她可一点不像她的哥哥长宁世子,表面上是上京第一才女,可私下做起事来两面三刀,最喜欢脚下使绊子,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林玟圆似是吃过她好多亏,气鼓鼓的接话。
若瑶心惊,这长宁郡主还有这么一面,随即想到什么又戳了戳林玟圆的脑袋:“那你们两个方才也表现的不差呀,与她的亲近的样子,连我都骗过去了。”
司徒闻樱坏笑的与林玟圆对视一眼:“吃亏吃多了,谁还不会装几下呀。”
林玟圆也眨眨眼调皮的笑。
“韦侍郎以前是长宁侯的门客,方才长宁世子邀我们前去投壶,不过也是替韦依玲解围罢了。”司徒闻樱脸上又染一抹愁容。
若瑶暗自惊叹,这两小丫头看起来天真无邪,竟然心如明镜,能想到这么多层,看来生活在上京城的贵女没有一个是简单的了。
“看你俩方才那小女儿的娇羞样子,莫不是喜欢那长宁世子”若瑶一顿脚步,调笑两人。
“是玟圆喜欢,我才没有呢。”司徒闻樱连连摆手,像是心事被戳穿,脸蛋瞬间变成绯色。
“才不是呢,不是你老带我去弘文馆看长宁世子吗,是你喜欢才对。”林玟圆难为情的反驳。
“我看你俩都喜欢。”若瑶叉腰定论,摇摇头故作感叹道:“只是不知道,这姐妹大,还是情爱大呢,万一哪天上演一出为爱撕破脸的戏码···”
“好呀,玟圆,你看你这个嫂嫂坏得很。”司徒闻樱一跺脚,就要上前抓若瑶。
“就是,我们一起揍她一顿。”林玟圆也撸起袖子作势就要去抓若瑶。
若瑶侧身一躲,调笑着跑进了连廊了,两个少女你追我赶抓到了若瑶将她按在廊椅上恶狠狠道:“挠她痒痒。”
“好妹妹,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若瑶被挠得浑身乱颤赶紧求饶。
碧春园内高朋满座,热闹非凡,林玟圆带着司徒闻樱若瑶一同入了席面,林老太君是最疼爱玟圆的要带着她坐到首席面,司徒闻樱回到了自己母亲身边,只剩下若瑶坐在延席的另一头。
也不知林君尧忙完归家了没,若瑶看着周围陌生的面孔都在热络的社交,她谁也不认识觉得压抑的很,吃了几口便与周围人打了招呼,离开席面了。
若瑶四处看着,找了处回廊坐着,宾客们都聚在席面上,回廊无人,若瑶也乐得清闲,拿着团扇扇风,吹着微风看着湖面的荷花倒也惬意。
忽然一阵箫声被微风夹送而来,若瑶听得不真切,那声音似乎比箫声更加低沉清脆些,让人听了有种想家的感觉,这…貌似是墨格才有的乐器名叫茄篥。
若瑶好奇,这上京竟然有人会吹奏一个西域被灭小国的乐器,便寻着那声源找去,穿过回廊,又走过长长的甬道,才在那湖边的柳树下寻到吹奏的人。
“沐王爷”
若瑶俯身请安,见着是先前一起投壶的沐稹有些惊讶。
沐稹见她站在那里停下了吹奏,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你不是状元郎的新妇吗,今日你林府这么热闹,怎的独自来此处。”
若瑶上辈子就见过这人,他来红河府与萧珩议过事,不过是悄悄的深夜前来,只有过几面之缘,若不是方才投壶别人叫他沐王爷她险些认不出来,十多年了他容貌早就变了许多。
“只是在回廊处听到仙音,音色很是特别,遂寻至此处,不想竟是沐王爷在吹奏,叨扰王爷了。”
“仙音?这上京的乐器精制大气,那样不比这茄篥好听。”沐稹神情似乎落寞了一瞬,语气有些黯然。
若瑶笑了笑:“茄篥,原来它这个名字,甚是希奇呢,我倒是不曾见过。”
可她是那里不曾见过,她还是吹奏茄篥的高手呢。
“这是传自西域一小国的乐器,我觉得有趣儿就学了过来,传说那里的人想家的时候就会吹奏。”沐稹像是回忆起什么,语气淡淡的道。
“西域十六国大部归了南镇司统管,难怪沐王爷会吹这茄篥了,那沐王爷可是想家了吗。”南镇司沐稹奉旨上京,与吏部交涉削兵之事,他此时正是不得意之时,吹着茄篥也是自然。
沐稹闻言一顿,没想到这小娘子能说出这番话来:“听闻你来自蓉城?”
若瑶点点头:“是,王爷,如今刚与夫君到这上京不过三五日。”想必是在水榭旁与那韦侍郎千金拌嘴的话被他听了去,知道她是蓉城来的。
“如此一来,我与你算半个同乡了。”
若瑶差异:“同乡,王爷不是理南人吗。”
沐稹摇摇头:“一百多年前,沐氏一族因天灾南迁至理南,我祖籍是蓉城人。”
若瑶恍然,忽又记起蓉城那大山上的碑文,开元二年水漫至此,就是沐氏一族立的:“原来是这样,那属实我的荣幸了。”
“难得有人喜欢这茄篥,也算是有缘,便赠予你吧。”他递与若瑶,神情冷漠没有半分僭越的模样。
若瑶接下了茄篥,还未出言道谢呢,沐稹便转身离去了。
真是个冷脸的怪人,若瑶拿着手里的茄篥把玩着,这感觉真是奇妙,还不如若瑶的巴掌长,上面的一孔一眼若瑶都十分熟悉,仔细一看才瞪大双眼,惊觉,这不是上一世自己的茄篥吗?怎么到了沐稹手里!
手指触摸着这茄篥,仿佛上一世的事情真实的印刻在眼前,上辈子自己这根茄篥给了萧珩,是他磨人磨得她烦了才给他的,原以为他会十分珍惜,不想竟是随手送了人,若瑶摇摇头,笑自己上辈子的愚蠢。
以往上一世的事都是脑海里的走马观花,如今茄篥握在手中才觉那些过往都是真实的。
她将茄篥放在袖口里,重新穿过荷花池回到回廊,这里已经有了些旁人,若瑶不认得,不想打招呼生事端,便绕开去了一个洗砚池,一个小丫头正到处找她,见着她才两眼放光气喘吁吁道:“少奶奶,四爷回来了,正招呼你去见贵客呢。”她边跟着小丫鬟走回碧波园的大花厅。
还未入内就见许多护卫林立在花厅外。若瑶隔着花厅前种的迎客松便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是林君尧!他端坐在花厅下方。
他一身白袍,温润优雅,若瑶一进门,他便注意到了她,眉眼带笑看着她缓缓走过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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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手在袖口小幅度的找她招手。
若瑶心里有些小雀跃,才分开没多久呢,她就想念他了。
花厅上坐的是萧珩,他生得很高大,年过三十了,脸上却还带着锋利和冷漠,身上穿了一件右衽袍子,因着常年征战沙场缘故,坐姿端正又桀骜。
花厅里充斥着林裴度和覃氏说话的喧闹和丫头摆茶碟的声音。
萧珩和林君尧同时出现在一处,这画面还是若瑶从未想过的。
若瑶提裙跨过门槛。
覃氏一见她来此,连忙笑颜一展,指着若瑶便向萧珩介绍道:“这是我家老四的新妇”热情的模样让若瑶恍惚,这和面见老太君看到的覃氏是同一个人吗。
萧珩仿佛是不认识她一般,点了点头,目光仅仅停留在她身上一刻便移开了。
也是,她与他不过几面缘分,哪能能让萧珩记住呢。
“睿王爷安好。”若瑶俯身行礼。
萧珩与四皇子攀谈着话连个眼神都没给若瑶,只是手摆了摆让她起来了。
若瑶起身连忙走到林君尧旁边坐定。
林裴度第一次见若瑶,却是比萧珩还冷漠,当她是空气一般,只是一个劲的笑道:“王爷大驾光临林府,可要尝尝这邵丝粥,这可是特意请青云楼的厨子做的,食材都是专门从泉洲运过来的,新鲜的很。”
邵丝粥是各种名贵海鲜熬制的粥,在这中原十分精贵,原因无他,这食材珍贵难寻。
若瑶记得,上辈子萧珩与她说过,瓜洲的海鲜粥十分好吃,形容得似王母娘娘的琼浆玉液,以后会带她吃个够呢,想必他十分喜爱吃这粥吧,林裴度可真对上他胃口了,这马屁拍好了。
在场的每个人桌前都有一碗。
林君尧用勺子搅拌着粥,等粥散发完热气,才将自己那碗与若瑶的交换,若瑶笑了笑,这个举动是悄悄完成的,在场的人没几个看到。
若瑶心领神会,端着粥一勺一勺的吃了起来,当真是好吃极了,鲜得不得了,果真如萧珩所言。
萧珩只是赏脸尝了一口,便放在桌旁不理会了。
“当今新科状元郎可出自你府。”萧珩似是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林裴度喜笑颜开:“正是在下的四子林君尧。”
林君尧起身行礼,不似林裴度那般讨好,不卑不亢的道:“久仰睿王殿下大名。”
原来这就是那小妇人的夫君,气度不凡也但也不过是个白面书生。
“你家娘子是没吃过邵丝粥吗,吃得这般着急。”萧珩莫名的来了这一句。
众人有些被这话摸不着头脑,纷纷望向抱着瓷碗吃得正香的若瑶。
额………,众人眼光齐聚在自己身上,若瑶脸上染了绯红,吃粥的动作一顿,不知如何自处,求救般的看向林君尧。
“内子长年长在内陆,确实很少吃过海鲜等物,让王爷见笑了。”林君尧笑笑,身体却挪了半步,将若瑶护在身后,不动声色的挡住了萧珩看若瑶的视线。
见那白面书生护那小妇人这么紧要,萧珩一挑眉,不再多言:“算着日子候官时间已过,现居什么官职?”
“大理寺少卿,主管案件审理与复合。”林君尧出言道。
“犬子正辅助大理寺卿审理烈灵台一案。”林裴度在一旁笑笑道。
22. 第 22 章
第二十二章
“那可是个烫手山芋,上一任少卿如今还呆在牢狱里呢。”四皇子在一旁淡淡出声接话。
这么不吉利的话,林裴度听了别了别嘴,碍于对方皇子的身份面色僵了僵,又继续陪笑。
四皇子有意拉拢萧珩,烈灵台一案所有的证据矛头都一一对准萧珩,审了半年也没有个结果,都是各方势力在博弈罢了,他这口里威胁的语气不言而喻了。
“四皇子说笑了,国有国法,微臣按律法办事,定然不会赴前任少卿贪墨的后尘。”林君尧朝着四皇子颔首道。
他这话其实是说给萧珩听的,林府与四皇子的姻亲,自然是四皇子党,四皇子是想借着林君尧主理烈灵台一案有意拉拢萧珩,萧珩已经被官家视为眼中钉,今日来林府祝寿,便是给个面子接下这个引子,可林君尧不想这么快参与党争,他的仕途自有安排。
四皇子听了有些恼怒,垂眸看了眼萧珩,见他事不关己的淡然喝茶,生怕烈灵台这‘投名状’黄了,转而对林君尧加重语气:“你刚刚上任,可不要一意孤行,大理寺少卿这个位置,危险得很,想坐得稳当,可要会审时度势,才是为官之道。”
“微臣谢四皇子劝诫。”林君尧依旧是不卑不亢。
在场的众人都能感受到这剑拔弩张的氛围,大气不敢喘。
林裴度见这氛围,倒是打了圆场,呵呵笑道:“君尧刚回上京,在下会好好传授他做官的经验,请睿王殿下,四皇子放心。”
覃氏甩着帕子,俨然一笑:“前些日子俪妃娘娘赠了弄璋一把好琵琶,正好为侯爷的寿宴添奏一曲呢,还请大家移步前院听曲。”
“弄璋的琴艺可是名动上京的,真是有心了。”四皇子听到弄璋表妹的名字面色好看了些。
覃氏闻言不动声色的笑了笑,她一直想林弄璋入萧珩的眼,如果能嫁进睿王府,对林家,覃家都好,还能助四皇子在夺嫡路上多个强大的助力。
“正是,正是,今日演奏的是名曲,太极琴侠,大家可有一场听觉盛宴了,睿王殿下先请。”林裴度起身恭敬的一伸手摆出个请的姿势。
萧珩先行,一行人随至前厅。
前厅都是宾客,林府请了乐坊舞司的人前来表演,不少宾客们已经看了好些节目了,就等林弄璋压轴表演了。
厅中摆好了一扇半弧形的屏风,屏风另一边倩影朦胧,隐约能看到,那女子还带着面纱,身型苗条,半身抱着琵琶,那身姿尤为动人。
若瑶看得津津有味,那林弄璋的模样她见过,清瘦婉约,气质不俗但容貌只能算是中等偏上
如今一看,美女才人也是需要装扮的嘛,借着这屏风,面纱,琵琶,还有那一旁紫薇花树随着微风吹动,打圈缓缓落下的花瓣,构成了一副极致的美人图,以至于面纱下的女子容貌如何,在的众人眼里都不重要了,此刻她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人。
若瑶乖乖的在林君尧一旁,坐定,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她连一旁桌上的瓜子花生桂圆都不敢拨开,生怕那声音惊扰了在场的众人。
大家鸦雀无声,静待林弄璋表演。
终于,她抬手一个轮指,一阵急促的琴音响起,众人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而后停顿几刻,弹挑温柔低哑的声音才娓娓道来,忽然又似古乐大作,鼓点般的细密,曲调紧张刺激,忽而曲调又变慢,如侠客独自遁影江湖的悲凉。
若瑶穿着一袭红色的儒裙,鲜艳的色彩恰似天边的晚霞,在人群中格外夺目,儒裙的质地细腻顺滑,能完美贴合她的玲珑曲线,为她增添了几分娇艳与妩媚,她的表情随着琴声的高亢就昂扬,随着琴声的低沉而难过。
太极琴侠,这本是溪琴名曲,那曾想琵琶演奏起来也这般动人。
轻柔慢捻抹复挑,最后尾音轻弹,一曲终罢,众人还沉浸在意境里如痴如醉,久久不能缓过心神。
直到林弄璋起身,大家才缓过神来,掌声雷动,喝彩声不绝于耳。
“这琴艺不愧名动京城,简直出神入化。”四皇子摇摇头,不可置信,眼里是藏不住的惊艳。
周围的人点点头,纷纷认同四皇子的话。
很快别的节目换上,珠玉在前,众人都觉得索然无味了,兴致阑珊的看着。
“不知四嫂嫂在蓉城听过这样的仙乐没。”一声戏虐声响起,是若瑶侧方坐着的二房嫡女林珍华。
她与大房柳姨娘生的六妹妹林琪燕坐在一起,手捂着嘴,嘲笑的看着若瑶,像是在编排讥讽。
“蓉城的乐器,我看是些欧亚噪杂的玩意儿,上不得台面,就像有的人一样···,林琪燕话没说完,捂着帕子一笑,看着若瑶不言而喻。
覃氏见此场景,拿着帕子擦了擦嘴角,掩饰自己的笑意,那个贱种是状元又怎样,娶了个乡下的村妇,便是一辈子抬不起头来,怎么能和自己的君安比!
若瑶心里气急了,这几个小丫头怎么就和她过不去了,她一没惹到这几个小娘,二与他们无利益纠葛,至于一次次的给自己难堪吗。
林君尧目光一寒,便要开口,若瑶按了按他的手,轻轻的摇了摇头,在场的人这么多,林君尧本是新科状元,又接下棘手的大案,为了她教训那两丫头,肯定要落人口实,她才觉得不划算呢。
随即冷下脸正色道“太极琴侠本是胡塞溪琴名曲,而奚琴大师卢林生,便是蓉城人,你口中的仙乐可正是由他将奚琴琴谱改编而来,妹妹说这话真是好没道理,还是去弘文馆多看几本书吧,省的开口惹人笑话。”
若瑶本就浓颜清冷,一身红衣,发丝如瀑,板起脸来,真有广寒宫的神女下凡,不容凡人龃龉的美感。
若瑶不打算与她虚与委蛇了,就像林玟圆说的那样,这些上京的贵女吃硬不吃软,不显示自己厉害些,他们可要踩在你头上拉屎。
“你!”林琪燕得想跳脚,她不曾想这徐若瑶竟然这般巧言令色,连连输阵让她气急败坏。
“卢林生大师,可是鲜少有人记得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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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珩低沉的声音悠悠响起,不急不慢,仿佛有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他努力压抑着内心的狂跳,这个小妇人老是让他想起那些前尘往事,在红河府的时候,他装作闲散质子的时光着实无聊,便会找些法子打发时间,他闹着让阿勒邱教他茄篥,阿勒邱答应了,但有个条件,作为交换他也要教她一样乐器,他苦恼不已,因他母妃是胡人,他会弹一点胡塞溪琴,只是这个乐器十分复杂,教授与人要费好些劲。
因天下唯一会制奚琴的大师卢林生亡故了一百多年,溪琴早就落败了,现如今没几个人会弹,也无几人知晓,这小妇人竟然这么见多识广。
萧珩本就在名利场的中间,他的一言一行,一个动作,一个眼神都会被周围的人揣摩,如今他一开口,在座众人的目光齐齐看相若瑶。
若瑶抓着帕子的手微微一紧,怕萧珩看出什么差异,本能的想避开他的注视,但对上林君尧温润让她一切放心的眼神,她便不再怯懦了。
林君尧是她的定心丸。
“回殿下,我是蓉城人,卢林生大师在音律上的造诣超高,后人自当铭记的。”若瑶不卑不亢,模仿着林君尧不卑不亢的神态,这可不是露怯的时候。
书都没读过几本的小妇人,却记得一位名声不显的制琴师,萧珩心里已有想把这小妇人抓来盘问一翻的想法了。
林琪燕和林珍华吃了哑巴亏,两人的眼睛恨不得吃了若瑶,碍于萧珩在场只能缴着帕子干生气。
林玟圆坐在林老太君旁边,笑嘻嘻道:“嫂嫂你会弹奚琴呀。”
“不会,那琴我只是听说过,却不曾见过,稀奇得很。”若瑶微微一笑,强压着心头的不安。
“殿下可是对那奚琴感兴趣?”林裴度身子凑过去,谄媚道,如果睿王殿下开口,多难找的奚琴,他也是能寻来的。
“皇叔可是会弹那奚琴?”四皇子也搭话。
若瑶凝神听着,她也想知道萧珩会如何作答。
“不会,只是听那太极情侠音律好听,多问几句罢了。”萧珩喝着碗里的茶,除了声音略微沙哑之外,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
骗子,萧珩这个骗子,明明就很会弹。
若瑶缴着帕子的手放松了些,开始拿桌上的瓜果吃,林君尧早已剥了好些,将果子一把递给了若瑶,若瑶开心的向他眨眨眼,接下了。
放一颗龙眼肉在嘴里,夫君剥的就是甜上几分。
林君尧看若瑶欢喜的吃果子,温柔的俊颜看向别处瞬间冷冽下来,这个萧珩与若瑶定然有什么他不知的瓜葛。
回想这暗探悉数来报,或许是那次兔儿节他们相遇的晚上在驿府发生了什么,又或许泥流突袭他们被围困在山上,发生了些什么。
林君尧白沙袖口里的拳头攥紧,是他的错,没将自己的若瑶保护好,才让别的男子觊觎了她。
这个萧珩权倾天下不是个好对付的,他与他立场不同迟到要对上的,如今看来,他要提前亮牌才行了。
23. 第 23 章
“殿下若是喜欢,让弄璋前去王府多弹几段给王爷听也是使得的。”覃氏笑的合不拢嘴,弄璋能得到睿王的注意,也不枉费她这番制景一番筹谋的心机了。
林裴度也一拍大腿接话道:“小女弹得一手好琵琶,溪琴相比学着也不难,知音难觅,能得王爷赏识自然是好的。”
夫妻俩的一唱一和的模样,真是脸面都不要了,在场的王公贵族面上却无异样,原因无他,萧珩如今是权势滔天,官家在他面前都要看他脸色,他要是有二心,颠倒东洵的皇权也是有这个实力的,谁家能不上赶着,就怕没那巴结的机会呢。
“没那闲工夫。”萧珩淡淡吐出一句。
林裴度覃氏二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失望之色尽堆眼底,林裴度随即尴尬一笑:“是我想得不周到了,殿下刚回京自然是政务重要。”
覃氏嘴角抽了抽,努力压着心底的郁闷,睿王殿下果然是没这么好拿下的,不过来日方长,多少人盯着睿王妃这个位置,她也要替自己的弄璋争一争的。
四皇子笑笑道:“是呀,正好侄儿晚些想和皇叔讨教一二政事。”
林裴度陪笑小心翼翼的试探道:“用过晚饭之后,还想叨扰殿下,西厢房小叙。”
萧珩挑眉,默不作声,双手放在扶手上,豪放不羁的向后仰坐。
这算是默认了,四皇子和林裴度心里的石头落地,众人又心照不宣的看起表演来。
若瑶看着大马金刀坐姿的萧珩,又看了看眼前白衣俊朗的林君尧,心里暗流涌动。
如今的萧珩权倾天下,朝野上下呼风唤雨,如果自己讲上一世的事情和盘托出,林君尧会作何反应。
自己妻子的前夫如此位高权重,他该如何自处?势不两立明争暗斗?可夫君还这么年轻,饶是怎么才华横溢但羽翼未丰是对抗不了萧珩,还是让他吞下这根刺又洋装无事发生?若要知道以林君尧的性格他定然是做不到的。
他的夫君可是新科状元,又刚上任大理寺少卿,题诗青云楼的新贵,前途无量,她不想让他徒增烦恼,还不如自己将这个秘密保守一辈子。
若要看着林君尧的侧颜,暗自下定了决心。
吃过晚上的席面之后,若瑶才知道,林君尧也是要去西厢房参与议事的。
她送他到甬道门口,见四下无人,才敢说些体己话:“夫君今天脸色不好,可是我因那萧珩话的缘故。”林君尧与她朝夕相处,心情不好,她便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林君尧抬手,给若瑶理了理耳发:“你呀,以后少出头,什么事有我呢。”
若瑶摸了摸耳朵,握住林君尧的手,声音有些委屈:“夫君可是怪我。”
林君尧另一只手敲了敲她的脑袋:“我何时怪过你。”
若瑶抿嘴微微一笑。
“好啦,此刻府里人多杂乱,你早些回逸云轩,或是去老太君哪儿找玟圆那丫头玩儿,我议完事立刻就回来。”林君尧反握她的手,轻轻拍了拍。
若瑶点点头,目送他离去了。
不知为何,她觉得林君尧今天心事重重的,或许是刚入朝为官,太忙了吧。
若瑶回到逸云轩,还有些不习惯这里,清风明月服侍完沐浴,若瑶一直等着林君尧,直至夜深了方才归来。
“怎么没睡,在等我嘛。”林君尧一回来就直奔床榻,看着若瑶半躺着床上看书,皱眉。
若瑶丢下书,掀开被子扑向林君尧:“你回来啦!”
“以后不许在床上看书,亏眼睛。”林君尧接住若瑶抱着坐了下来。
“夫君去了好久,我认床睡不着。”若瑶对着他的眼睛娇憨嗔怪。
林君尧刮了刮她的鼻子:“在西厢房议完事后又去了趟大理寺,最近有大案要审,没时间好好陪你了。”
“大案?”若瑶好奇。
“是呀,烈灵台一案有了新的物证人证,我先去沐浴洗漱。”林君尧拍拍若瑶的身子,起身去沐浴了。
若瑶点点头,目送他离去了。
烈灵台,她听到了好几次这个三个字,萧珩一党似乎也很关注这个案子呢。
今日,两人相拥,却各怀心事,若瑶因为萧珩的事,心里堵着一块石头,林君尧也像是疲惫极了,拥着她沉沉的睡过去了,呼吸低沉。
若瑶叹气,看着面前人的睡颜,只得跟着一起闭眼睡觉了。
上京城外的护国寺,暮色佛钟破雾岚,佛光普照古刹间,梵音袅袅绕梁传,古刹森严立云间,僧众修行心向佛,佛光瑞气满禅关。
已是暮色四合,此处早已没有香客虔诚朝拜,如此神圣的庙宇后院却有一处无人沓至清幽的竹林。
一个满身鲜血黑衣劲装的男子踉踉跄跄的走向那竹林深处的竹屋,他四处观察着周围是否有人,又十分急促的敲着竹门,许久,屋内的人才不疾不徐的把门打开。
刚打开房门的林君尧挑眉有些惊讶,见那男子身受重伤,浑身淌血跌落在门口。
“啧啧,这不是大名鼎鼎的慧衍大师吗。”林君尧后退一步,仿佛面前是什么腌臢东西污了他雪白的衣袍。
慧衍眼神躲闪,脸上痛苦不已,他抿着嘴好半天才支支吾吾道:“除了这里,我实在无处容身了。”
林君尧低头看他,意味不明的笑笑,像是在看一条小猫小狗般,缓缓吐出三个字:“进来吧。”
慧衍闻言明显松了口气,如释重负,费了好半天劲才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却不想林君尧伸出手,忽然捏着他的脸,悠悠道:“谁让你站的?爬进来!”
瞬间慧衍的眼中布满了猩红,林君尧却不管这么多,手轻轻用力将他往地上一甩,慧衍又瞬间匍匐在地,本来就身受重伤,被这么一摔,一口鲜血猛的喷涌而出。
布满鲜血的脸上全是狰狞又恐怖,他定定的仰头看林君尧,像是斗败的雄狮一般,半响终是低头顺从了他的话,缓慢又屈辱的爬进了竹屋。
林君尧走到茶桌前端坐,脸如谪仙出尘,行云流水的斟茶,眼皮轻轻一掀,冷冷的扫了地上的人一眼,仿佛是在高处看着一个微不足道的人。
可在地上匍匐的不是别人,正是全上京最负盛名,天竺取经归来,能传道大乘佛法的少年高僧慧衍。
“背叛我,你知道下场是什么。”林君尧端起面前的茶杯,撇去浮沫,吹了吹喝了一口。
慧衍听了闭眼,好似被宣判了死刑,心如死灰缓缓道:“我没有背叛,靖和公主是萧珩一党,有萧珩在,我很难动手。”
林君尧喝茶的动作一顿,眼神骤然冷漠:“是难动手,还是你根本就不想动手?”
“我绝无此意!只是在我赶到瓜洲时,靖和已经跑了,我还中了埋伏,被萧珩的人追杀···咳咳”慧衍有些激动的反驳,却牵连了伤口,吃痛的皱眉,却还是紧紧的咬着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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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林君尧看出什么端倪。
“呵。”林君尧冷笑,眼睛从慧衍身上掠过,像是把他看透了一般,让人感到一股冷冷的压迫:“跑了?又跑了!慧衍,这句话我已经听厌了!要是十日后,还听不到靖和的死讯,你也可以下地狱与你父亲团聚了。”
“是。”慧衍低头,狠戾从眼里闪过,血顺着下颌线往下低落,丝毫看不出是位丰神俊逸的得道高僧,活脱脱是个来自地府的妖孽才对。
林君尧起身绕过他,背影留下一句话:“慧衍,不要忘记你与我的约定。”
道衍看着林君尧远去的背影愣愣出神。
慧衍和林君尧合作了七年,两人都身负血海深仇,刚开始捏着道衍的把柄,倒也是合作得当,这妖僧为他暗中铲除了不少人,只是关于靖和,他倒是失了平日的水准,整整半年,竟然还让她存活于世。
他已经厌烦了这个结果,慧衍不中用,他用别的刀也是可以的,靖和公主荒淫无道,男宠无数,她蛊惑官家领下了修筑烈灵台的差事,又参与了矿山一事,她知道他太多秘密,如今又投靠了萧珩,让她活着始终是个隐患。
夜深露重,若瑶还在家里酣睡,他要早点赶回逸云轩。
脱掉布满寒气的外衫,等身子暖了一些林君尧才敢入塌,重新拥着若瑶,月光从窗外照了进来,正是沉睡的时候,林君尧却无心睡眠。
如今烈灵台贪污一案,牵扯出来的官员有不少是萧珩的党羽,烈灵台,皇家主管祭祀,超度战死沙场战士的亡魂的所在地,自神龙皇帝开疆拓土之后设立,直至本朝已经历经百年,风雨侵蚀破百不堪,才打算重新修筑。
可新筑烈林灵台不到一年就轰然倒塌,牵扯出来的贪污大案,波及朝野之广,前所未有,其实就是皇帝和萧珩的博弈罢了,但因靖和公主府里的面首也卷入其中,还牵连到了他名下的矿山进了贪污一案。
蓉城的铁矿山是他私下秘密筹备军资,也是训练死士的地方,是他的命脉所在,而慧衍却拖拖拉拉不肯杀掉靖和,他只能亲自动手了。
只有萧珩和皇帝鹬蚌相争,他才能在夹缝中丰满羽翼,现在可不是暴露的时候,容不得一点闪失,他现在就好好扮演林家庶子的角色就好。
看着眼前人恬静的睡颜,林君尧终于是卸下了防备,不管风云如何变幻,只要若瑶在自己身边,那便一切都好。
林君尧默默地想着,不管以后如何,他的一切都有这个憨厚可爱的妻子一份。
外面的世界太累了,他时感厌倦,但只要想起若瑶,便又能忍受一会儿了,至少这个世界对他不是完全的残忍,他还有个幸福的小家。
可是他担心若瑶知道了一切,会不会害怕,毕竟她时常念叨自己的夫君是如玉公子,是风度翩翩的天神,对此他十分怯懦,因他从来不是什么正派的人物,他做的事情都是江南□□的伪君子所为,他是一个真小人!
林君尧搂紧了若瑶一些,滚烫的气息洒满了她的颈窝,若瑶有些不舒服的皱眉,林君尧连见状怕她不舒服忙放松了些拥抱。
他克己复礼,他隐忍理性,可是面对若瑶,仿佛他的自由意志都不受控制了,只能沉沦在其中,她的一颦一笑都牵动着自己的心弦。
他不敢想象,失去眼前这个人儿他会怎样的发疯,前些日子蓉城水患,他是第一次体会到整个人堕入冰窖是何等滋味,明知道不是回去的时机。
24. 第 24 章
第二十四章
可是他还是这样做了,他要回去找他,脑子里就只有这一个念头,冒着大雨赶路,狂风吹拂着他的衣诀,雨打在他的脸庞猎猎作响,他眼前的世界仿佛失去了色彩,心都被挖走了,提线木偶般的赶路。
跑死了三匹快马,路上的呼吸都伴随着深入骨髓的疼痛,他不敢想象若瑶真的出事了他该怎么办,他后悔没有带上这个人儿上京,内心的悔恨和焦灼几近让他疯狂。
直到见到她的那一刻,他的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他强迫自己镇定怕他劫后余生的狂热吓到若瑶,却在垂花门听到她说海棠花开是不好的征兆。
有什么不好的他一并承担便是,她只要做好自己的小娇娇,无忧无虑,外面的风雨他都会替她遮挡。
暗卫来报,若瑶和那萧珩独处过好几次,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若瑶自那之后,总是心事重重,许是被萧珩欺负了,发生了什么若瑶难以对他启齿的事,但他不在乎,他只恨自己没有好好保护她,至于萧珩。
黑暗里,林君尧的眼里闪过一丝寒意,迟早会对上的,只是现在他打算提前一些罢了。
长宁侯府,送来了猎场围猎的帖子。
林玟圆与若瑶还有林家一众家眷都参与了,长宁侯府的当家主母是朝阳长公主,她是当今官家的姑姑,她的嫁妆里的大片山林就在皇家猎场的旁边,风景优美,水草肥沃,动物出没频繁。
是围猎最好的场所之一了,所以朝阳长公主每年主持的围猎,可是上京贵族都想参加的重要活动之一了。
不少世家主母都会借着这个机会相看娘子,郎君,为家中嫁娶做打算。
世家大族的公子们,在长公主的主持下策马奔向了山林,今日谁打的猎物最多,谁就能拿下骄阳神弓,那可是神龙皇帝南北征战用过的一只弓箭,贵重非比寻常。
“嫂嫂,撇开身材长相这些外在,你内心深处最喜欢什么样的郎君。”林玟圆与若瑶骑着马并行,悠哉悠哉的走着。
她先前看了不少眼含热络的小姐郎君互相看对眼的行为,也有些好奇起来了男女之事。
“我撇不开。”若瑶骑着马慢悠悠的摇晃,下意识的道。
林君尧身材这么好,她怎么撇,她每天晚上都要趴着他胸口上数腹肌呢。
“啊?”林玟圆没听清。
“哦,我说我喜欢···有才华,善良宽厚的郎君。”若瑶反因过来连忙改口,她缰绳抓得很紧,有些不习惯这么高的大马,出门前林君尧训练她骑马好一阵才允她出门。
近些日子林君尧忙得不可开交,都不怎么着家了,她只得和林玟圆出来解解闷。
林玟圆听了挑眉点点头,看向一旁思索。
午后的阳光已有些燥热,两人在马背上闲扯了好些女儿家怀春的话,若瑶脸颊晒得发红,有些口干舌燥,远处的司徒闻樱策马过来。
林玟圆见状兴奋的朝若瑶道:“嫂嫂,闻樱来了。”
“你同她去打猎吧,不用顾及我。”若瑶笑笑道。
她骑马的功夫还不到火候,就不和扫这俩小娘子打猎的兴致了。
“一起吧,我和闻樱教你呀。”林玟圆道。
“不必啦。”若瑶笑笑道,又指了指一旁的大树,“我在那树下等你们就好,顺便纳凉。”
“好吧,那嫂嫂我先去了。”林玟圆早就忍不住要策马扬鞭一展身手了,打马而去和司徒闻樱汇合了。
若瑶拉起缰绳,下马将马儿放在小溪边吃草,自己躲在树下喝起了水壶里的水。
这里的景色太美了,若瑶吹着和煦的微风,欣赏这眼前的美景,见到对面山林间有一只奔跑的小鹿,右边又有一只被人追逐的豪猪,四处的山林时不时的响起追逐打猎的声音,就连树上的鸟儿都不能幸免的惊弓四起。
真如一副美好的画卷,方才来的一路上她就见到这山林里还生长着好多药材,都是上等珍贵的稀罕物,要不是顾及自己的身份,她真想采摘个够了。
正当若瑶纳凉惬意的时候,一个不经意的回头,远处一只鹿忽然向她奔袭而来,那速度之快若瑶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本能的双臂抱头,保护自己。
千钧一发之际,幸好那鹿一个蹬腿从自己的头顶上跨了过去。
若瑶虚着双眼,怕得不敢睁眼,直到确信自己劫后余生才拍拍胸脯,大口的喘着粗气。
好险!
这个可恶的梅花鹿,竟然这么吓她。
那小鹿不点大,应该是只刚出生的幼鹿,跑起来倒是和炮仗一样吓人得很。
林君尧这些日子教会了自己使用袖箭,来这猎场她也带着了,这小东西吓她,她可要让它尝尝厉害。
若瑶心里憋着气,翻身上马,跟着小鹿的方向打马追去。
来到一处密林,马儿倒是不好前往,若瑶悄悄下马,观察这周围的环境,那小鹿就是进了这里,可不要惊动了它,于是蹑手蹑脚的走着,终于在一颗金线树旁看到那一个晃动的身影。
若瑶心里大喜,不敢出声,右手一抬,屏气凝神,想起林君尧平时教自己袖箭时的方法,瞄准那影子,按下机关,那袖箭瞬间弹射出击。
“谁!”那晃动的身影忽然出声了。
可是把若瑶吓了一跳,那不是只鹿嘛!怎么说人话了!
若瑶惊恐的看着那身影走近,原来是个男子,他肩上正扛着方才那只梅花鹿,梅花鹿的肚子上还插着一只箭羽,伤口处还在咕噜噜的往外冒血。
那男子一身紫色的戎装,皱着眉头,不悦的看着她。
要不是他躲闪及时,他竟要成这小娘子箭下的猎物了!
“沐王爷。”若瑶看着面前的男人,行礼。又是他。
头低得不能再低了,她方才可是闯了个大祸。
“是你。”沐稹也认出了若瑶。
他脸上的寒冰微微消散了一些。沐稹的脸轮廓精致英俊,剑眉凤眼,可能是在追逐猎物,眼神里总是带着一股桀骜之气。
“沐王爷,我是追鹿至此,方才是看错了,不小心才伤着你。”若瑶脸色苍白,为自己辩解。
“你这袖箭是好东西,像是北戎才有的。”沐稹看着若瑶袖口绑着的精致小巧的机关。
若瑶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袖口,林君尧给她防身的自然是好东西了。
“这东西杀伤力极大,可别随意使用,误伤了人。”沐稹继续冷冰冰的道。
“多谢王爷叮嘱,方才也是追这鹿,情急之下··”
“无妨,本王无事。”沐稹扛着鹿就走了。
若瑶咬唇,这沐王爷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倒是个不为难人的,几次遇见他处事都是豁达。
若瑶几步走出密林才发现自己的马不见了,方才着急追这小鹿也未拴缰绳。
若瑶着急的四处看找一番,依旧不见马儿的踪影。
真是倒霉,鹿没打到,马尔先丢了。
猎场这么大,她没有马匹怎么能回去!若瑶懊恼。
对了沐稹,他定然有马在附近的。
若瑶又原路折返,回到密林向沐稹离开的方向追去。
幸好他未走远,正在一匹黑马旁边安置他的猎物,除了方才的小鹿,那马儿的挂袋上还有野兔,雉鸡,大雁,看来他收获颇丰,不愧他威震南境的名声了。
“折返何事。”沐稹手上捆绑梅花鹿的动作不停,都没看若瑶一眼,出声。
“我。”若瑶有些难以启齿。
“我的马儿丢了,可否,劳烦沐王爷稍我一程回大营。”
沐稹才抬眼看了若瑶一眼,一袭白衣骑装,素净的打扮也盖不住她的娇俏冷艳。
“稍你,本王可要少打多少猎物,不干!”沐稹冷冷的拒绝。
若瑶不知所措:“···”
拒绝得这么快吗?
若瑶大脑飞快的思考可行的方法,沐稹的身份不缺钱,不缺名利,他的性格,感觉也不是好色的人,该从哪里下手打动他,让他送自己回营呢。
就在沐稹装好猎物,打算翻身上马离去之时,若瑶急忙开口:“且慢,沐王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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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吹奏笳篥,相思净地,是笳篥的名曲,献给王爷,曲罢后可否稍我一程。”若瑶从荷包里拿出了前些日子沐稹送她的笳篥。
沐稹上马的动作一顿,眼睛微眯,认真的打量起她来:“你在诓我。”
“不信我吹奏给王爷听。”若瑶不疾不徐的双手拿起笳篥,按住孔洞,深吸一口气吹奏。
悠扬悦耳的声音响起,笳篥的音色很有穿透力,凄凉又清丽。
那曲声响起,瞬间梦回红河,那白雪皑皑的龙骨雪山,开满鲜花坪地,有白鹿在撒欢儿,有云卷云舒的蓝天,白鹤在飞翔,鸟儿在歌唱。
笳篥的声音就是有种让人思乡的魔力。
上一世,因他是萧珩好友的缘故,每次元稹来红河,她便亲手做一大桌子菜招待他,她想讨好元稹,因为萧珩没有什么朋友,在红河孤单得很,那相思净第也是那时饭后一起载歌载舞的时候自己吹奏的,元稹听了十分喜欢,那时他还是个青涩的大男孩,却腼腆的说了好多欣赏的话语。
相比他是真的喜欢这首曲子吧。
与此同时,在山林的另一边,大营内与朝阳长公主攀谈的萧珩瞬间脸色一滞。
“睿王怎么了。”朝阳长公主不明所以,有些拿捏不好面前这人的心情,小心的问。
“无事,说的巡盐御史一职也不是我能决定的,要看陛下的意思才是。”萧珩面色很快恢复了正常,只有席下颤抖着的双手透露着异常。
“这是自然,不过景琛若能得睿王举荐的话···”朝阳长公主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萧珩抬手打断了。
“皇姐,我有急事,稍后再议。”萧珩起身,快步离开了。
只留下大营内不明所以的几人。
“本宫这场狩猎,可算是白办了,萧珩根本没把本宫放在眼里!”朝阳长公主看着萧珩远去的背影咬牙切齿。
“母亲消消气,这事急不得。”顾景琛在一旁递上了一碗热茶。
“怎么能不急,巡盐御史是多大的美差,你就领个编撰的职务,除了名声好听些有什么用!”
顾景琛听着母亲气急败坏的责骂,不答,只深深的看了一眼萧珩离去的背影,那眼神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只有一旁坐着的长宁侯了解,自家这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是个怎样狠辣的角色。
那是笳篥的声音没错了,那声音断断续续的十分小声,他确定了一遍又一遍才确信自己没有听错,这世间还有几人会吹奏那红河名曲,相思净地!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萧珩翻身上马,朝着那笳篥声音之处寻去,他一定要把吹奏之人找出来。
“沐王爷觉得如何。”一曲终罢,若瑶收起了笳篥,小心翼翼的询问。
“真是如听仙乐了,罢了,上马。”沐稹看她的眼睛多了分意外的惊喜,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愉快的往事。
“好嘞。”若瑶眉梢带笑,欢喜的上马。
沐稹骑着马拥着若瑶朝大营方向骑乘。
“这乐器是一西域的朋友赠与我的,你吹起来倒是格外好听。”马背上,沐稹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废话吗这不是,她上辈子就是墨格人,自己家乡的乐器当然吹得好听,你的西域朋友应该是萧珩吧。
“我也是机缘巧合和一在蓉城的卖艺之人学会的。”若瑶张口就是胡邹。
“也是,蓉城外邦人士很多。”
沐稹的声音冷冷的,人也是,若瑶觉得在他怀里都要冻死了,这个沐王爷就是个大冰山,三十多岁的人了,一点都不解风情,谁嫁他可要倒大霉了。
“这猎场真美呀,真是个野炊的好地方。”若瑶呵呵嘎笑,毕竟孤男寡女同骑一匹马,她又已婚配,就算知道沐王爷为人正直,她也觉得尴尬,只得找找话题。
“左边有狼窝,右边有蛇洞,的确是个野炊的好地方,野兽们野炊你的好地方。”沐稹冰冷的声音从后方发出。
若瑶眨眨眼,没看出来沐稹这么腹黑呀,四处张望,原来这里这么危险,幸好她走了,否则真的小命不保呀。
25. 第 25 章
其实说起来沐稹也算是她的上辈子的仇人了,他联合萧珩里应外合,才导致了墨格的覆灭。
若瑶内心虽然有怨恨,但觉得上辈子的恩怨已经过去,她不想陷入仇恨的沼泽里,又经历了这一世,她内心深处其实有些赞同萧珩的做法,墨格王室鱼肉百姓,奴隶祭祀,民不聊生,毫无人道可言。
只是她上辈子是墨格的王公贵族,立场不同罢了,听闻西域十六国在南镇司的治理下,兴兴向荣,如果红河领地的百姓能过好,也算是了了她的一桩心事了。
“下马。”
马儿走在离大营还有些距离的时候沐稹出声。
“啊?”还没到呀?
没等若瑶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沐稹从腹部捞起,丢下了马背。
“咳咳,沐王爷,这是何意。”若瑶踉跄几步差点站不稳,腹部被勒了有些喘不过气的咳嗽。
“前面就是大营,自己走吧。”沐稹不再看她,扬鞭,马儿吃痛加速离去。
只剩下风中凌乱的若瑶。
什么人呀,就算她已嫁为人妇,也不能这么不怜香惜玉吧。
不过转念一想,也是,这孤男寡女的同乘一马,大营人这么多,看到了不知道要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看了看周围,若瑶钻进小树林打算绕个小道,沐稹冷归冷也是想得周到,那她晚点回大营就当避嫌了。
哪知道她刚钻进去,就看到萧珩急驰如风而过,若瑶庆幸自己没和她碰上,那男人是她的煞星,一遇见就没好事,摇摇头继续往前走。
周围的风景极速的倒退,萧珩心急如焚。
听着那笳篥曲,一样的曲相思淨地,一样的吹奏技法,仿佛一瞬间,自己被拉到了在红河府刚成亲的时刻。
阿勒邱温柔的教他,她说这首曲子是每个红河儿女都会唱的情歌。
萧珩周遭的风声,人声都听不见了,疾驰的马背上只有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到了一处密林,萧珩翻身下马,四处寻找那曲声的来源,常年行军作战的经验,他能准确的辨别方才那曲声的方位,可是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进了密林,萧珩脚步踩着密林里的落叶沙沙作响,他警惕的看着周围。
萧珩越走越慢,地上有血迹,明显是有人在这次狩过猎。四处观察着,终于他看到一颗小树上有一小巧的短箭,箭身已入树木三分之一,萧珩抬起大手,微微使了劲才抽出那短箭。
一束阳光透过树荫打在那精致箭头上,折射着金色的光芒。
这是北戎的精铁才能打造出来的袖箭,难道在这里吹奏相思净地的是北戎的人?萧珩如墨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失望。
就在他转身之际,忽然有一声马儿的撕心裂肺的鸣叫传来。
萧珩快步走出密林才看到,自己的神驹旁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匹枣红的小马。
那红马儿看到萧珩气势凌烈的神驹,畏畏缩缩的有些害怕。
萧珩挑眉,看来吹奏笳篥的人定然是个女子,还是个不善骑射的才会挑选这样一匹小红马,北戎人是在马背上长大的,那她定然不是北戎人。
无数的猜想在脑海里推翻又再起,萧珩紧握那袖箭翻身上马回去,挖地三尺他也一定要找出那个人来。
若瑶回去的路上发现一个问题,她的马儿丢了,那她怎么回来的?肯定会遭人质问,和她们说与沐王爷同骑一匹马儿回来的?
那她的清誉还要不要了。
看着远处大营旁边的马棚,大家都还打猎未归,现下还没什么人,只有几个马夫在照料仅剩下的几匹马儿,若瑶蹑手蹑脚的跑了过去。
若瑶从一个大树旁探出个头,轻轻的伸手招呼一个马夫过来。
马夫摸不着头脑,看了看周围,还是丢下手中的马料朝若要走了过来。
“娘子唤我何事?”
“我的马儿丢了,你能帮我拿那里面的抵上吗,此事千万不要告诉旁人。”若瑶指着马棚里的几匹马说道。
马夫义正言辞:“娘子,这好像不太和规矩。”
若瑶听了不慌不忙的从怀里掏出一根金条,马夫眼睛都直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这骑马打猎哪有不出意外的,您要那匹马随便挑,我保证此事绝无第二人知道。”
若瑶了然于胸,和马夫心照不宣的笑了。
骑着马夫悄悄从马棚牵出来的大马,若瑶绕了个弯,大摇大摆的从大营正门回来了。
“你看那人,光杆马匹,一个大雁都没有驼回来,怎么好意思这么神气。”大营内已经收获颇丰的王公贵女们坐着休息,看着若瑶笑盈盈的脸啧啧出声。
“那是新科状元的新妇,从蓉城来的。”一旁知道若瑶身份的人解释她的身份。
“难怪了,早就听闻她生的极美,如今一看是个苗而不秀的银样蜡枪头。”那群人坐着桌案边嘲笑着若瑶。
若瑶听到了,但亦不甚在意,回了上京这样的闲言碎语听了太多了。
找到了先前的席位,坐定就开始喝茶,如今林府的一众哥儿姐儿都没有回来,估计打猎正在兴头上呢。
所有人回来之后还要当着朝阳长公主的面数猎物的数量,前几名都有彩头可以赢,不过她肯定就毫无悬念垫底了,就只用等着晚些的篝火宴会就好。
小厮会把所有人打回来的猎物处理干净,炙烤后分给众人吃,听说这是草原那年传来的习俗,这种吃法她觉得稀奇得很呢,倒是可以见识一下了。
百无聊赖的等了很久,终于司徒闻樱和林玟圆扬鞭归来,她们的马儿上驮了几只灰兔,眼睛里都是兴奋。
“嫂嫂你看,我和闻樱端了个兔子窝!”林玟圆翻身下马,拿着一串兔子给若瑶炫耀道。
若瑶也激动,没想到这两个小丫头真的有两把刷子,还真带猎物回来了。
林玟圆把兔子丢给了下人,净手完毕后就跑着坐了过来,司徒闻樱坐到了对面司徒家的席位。
林玟圆迫不及待的拿起茶杯解渴。
“你可真厉害。”,若瑶笑着和她碰了一杯。
“那是。”林玟圆傲娇,后又故作神秘的凑到若瑶耳边低语。
“我猜朝阳郡主的彩头估计是沐王爷的了。”
“哦”若瑶假装不在意的喝茶。
“你可不知道,我们回来的时候,看到他又猎杀了一头豪猪,那猪不知道多肥,能把一颗大树撞倒呢。”林玟圆手舞足蹈绘声绘色的说道。
那沐王爷到了大营放下猎物又折返猎场杀了头豪猪?
若瑶心里吃惊,但她方才不是见到萧珩也急匆匆去猎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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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难道萧珩打猎不如沐王爷?
“睿王殿下不是也下场了吗,他难道不如沐王爷厉害?”若要问出心中所想。
“没有呀,睿王殿下场,那大家可没争头了,谁能打得过他呀,他不是来当见证人,捧朝阳郡主场的吗。”林玟圆吃着桌上的点心不甚在意的说。
“原来如此。”若瑶面色如常心里却大惊,那刚刚萧珩行色匆匆不是去打猎是去干嘛?
去的方向还是刚刚她吹笳篥的地方。
糟了,不会那笳篥声被他听到了吧!
不会吧,大营与那密林隔着这么远,大概是听不见吧。
若瑶心中鼓跳如雷。
万一呢?万一能听见呢?
“嫂嫂你也吃一块,这樱桃煎好吃。”林玟圆腮帮子鼓鼓的,递了一块给若瑶。
若瑶接下,心不在焉的小口吃着。
陆陆续续不一会儿众人都回归了大营,林府的几姐们抱团,问若瑶打了什么猎物回来,得到答案难免一阵奚落。
林玟圆要和他们吵架,被若瑶拉住了,她省的,不喜欢在小事上与那些小姑娘计较,忍一时风平浪静。
朝阳长公主和长宁侯从大营后帐出来,坐到了最高位置,看着下人拿来计算好的纸张连连点头。
朝阳长公主看了连连称赞:“此次猎得的猎物较之去年多了不少,天佑我东洵,今年天公作美草木肥美养活了不少动物,加之上京的儿女们骑射也精进不少,才能有如此成绩。”
长宁侯也在旁摸胡子儒雅的点头。
朝阳长公主本打算宣读本次围猎的彩头名单,可见旁边座位还空无一人,撇嘴,只得悻悻作罢。
这个萧珩,如此重要的场合,就是故意给自己难堪,朝阳长公主忍下温怒,面上又勉强挤出个笑容。
“本王来迟了。”一盏茶的功夫萧珩在踏着长靴跨步进来,披风都未来得及摘下,一掀袍坐到了主位上。
那眼神透露着凛冽,脸上全是寒光,那不可一世的模样,下方环坐的谁都不敢多看他一眼。
“睿王殿下看起来不高兴呢。”林玟圆低下头小声道。
若瑶轻轻摇头,示意她别说话。
朝阳长公主生呼吸一口气:“还请睿王殿下宣读此次彩头名单。”
萧珩接过名单,却久久未宣读出纸上的名字,反而眼神审视般扫过下方众人,众人只见他拿着白纸上的手上还夹着一只袖箭。
糟了!那是她的袖箭!若瑶心中如临大敌,她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但好死不死的这时她与萧珩对视了一眼,若瑶赶紧挪开目光。
此刻千万不要表现出任何异常来,想脱身之法才是,她假意偷偷吃着方才的樱桃煎,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慌乱。
“头等彩头,南镇司沐稹,二等彩头,南山侯府世子林君安,三等彩头安阳县主顾锦龄。”
获得彩头的三人顺序站立起身,拿面前的酒杯遥敬众人,大家纷纷祝贺三人,好一番推杯换盏,把酒言欢,大营内瞬间热络起来。
沐稹夺得第一毫无悬念,林君安是林府的世子,骑射是出了名的好,拿了第二林府众人都神情骄傲,与有荣焉,最意外的是安阳县主,她是女子竟然取得如此好的成绩,简直巾帼不让须眉,周围人都纷纷敬贺。
26. 第 26 章
“方才打猎丢了马匹的女子是谁?”萧珩冷冷的声音忽然在上方响起。
众人瞬间鸦雀无声。
若瑶把头埋得低低的,祈求萧珩别注意到她。
又是袖箭,又是丢了的马匹的,他肯定是听到了她吹的曲子了,马儿呀马儿,你丢了就丢了,干嘛要被萧珩找到呀。
若瑶心虚的看了一眼坐在上方的沐稹,见他回看自己一眼,事不关己的送杯进口的喝酒,她才稍稍放下心来。
沐稹帮他,人好,马儿跑了又被萧珩找到,马坏!
“难道睿王在猎场找到匹马,不知谁是主人?”若瑶一旁的林珍华小声的低估“我方才回来的时候马儿就不见了,难道是我的。”
林珍华小脸止不住的犯红,睿王爷捡到了她的马匹,那是何等的缘分呀,睿王殿下何等人物,就连大姐姐林弄璋都入不了睿王殿下的眼,大伯到跟前也是说不上几句话的,竟然和她有这等缘分。
她颤颤巍巍的起身,抬眼一看,哪知道除了她之外还有还几个贵女也站起身来,林珍华有些不满,这些人是不是故意说自己丢了马儿,和自己抢这段“缘分”的吗,她看这些人眼里带着些不悦。
“你们都丢了马匹?”萧珩质问的话一出。
有几个吓破胆的贵女,有一些本就是撒谎,腿都开始软了,有些站不稳。
“回禀王爷,方才在半山腰我的马儿丢了,还是和我家六妹妹同乘一匹马儿回来的。”林珍华声音娇羞,她可没撒谎,不信可以去查。
其他几名贵女也回禀了自己丢落马儿的地方,萧珩一抬手,站在旁边的将领会意,那人若瑶认得是以前在蓉城水患打过交道的卢风。
“诸位娘子请随我来。”卢风带着几位站起身的贵女去了马棚。
萧珩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冷漠的脸上思绪不明。
长宁侯生怕场子被萧珩弄冷了,打着圆场招呼着众人吃酒,又对着领的彩头的几人说了好一段祝贺词,朝阳长公主也搭话,大棚内的气氛才回温几分。
大棚旁边的露天篝火台上,粗长的铁棍上穿着无数打理干净的猎物,正考得咕噜冒着流油。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卢风回到大棚附在萧珩耳边耳语几句,萧珩脸上紧绷的神情瞬间缓和不少。
几位贵女回到大营,朝阳长公主才站起身来:“今日围猎大赛圆满结束,大家可以出去吃烤肉了,只是提醒各位,可不要吃太多,积了食,本宫可一概不负责的。”
她打趣的声音响起,众人都哈哈笑个不停。
年纪小没参加过围猎大赛的王公贵女们是最先按耐不住冲出去的,林玟圆也拉着若瑶出了大营。
正得若瑶心意,他处在萧珩的眼皮子地下压抑得心都要跳出来了,起身的时候,若瑶悄悄脱掉了袖口里的袖箭套,放在了林华珍的坐席垫上。
萧珩拿着那只袖箭,现在是查问的是马匹,晚些时候说不一定就要查袖箭了,若瑶猜萧珩是碍于围猎比赛场面大,不好挨个检查罢了。
那马夫收了她的金条,答应了此事绝无第三人知道,应该也不会出卖自己,只要沐王爷不主动说出此事,萧珩应该发现不了她,缕了缕这些,若瑶的脸放松了一些。
“我早就盯好了沐王爷的那头梅花小鹿了,你都不知道,鹿肉烤着吃有多香,更何况是幼鹿了。”林玟圆兴冲冲的道。
“好,我也要多吃些。”若瑶加重语气狠狠的道。
没有那梅花鹿吓她,她就不会去追,她不会追就不会用袖箭,就不会遇到沐王爷,更不会弄丢马匹,更不会为了求沐王爷带她回营地吹曲了,更不会惹来萧珩猜忌。
那梅花鹿也是个就是罪魁祸首,她不吃都对不起自己。
走到烤制梅花鹿的篝火旁边,下人拿着木签用小刀划下最嫩的肉给林玟圆和若瑶二人。
真的又香又嫩,若瑶入口嚼着,满足出声:“太香了。”
“是呀,火候也掌握得好,再烤一会儿肉就老了。”林玟圆点点头大口的嚼着。
“再要一串。”若瑶吩咐着下人。
“是呀,把那些个鲜嫩的部分都先切下来,我慢慢吃。”林玟圆边吃边接话。
鹿肉的鲜嫩沾上酱汁,再配口错认水喝,真是别有一番风味呀。
“我舍命打来的猎物,你俩要给我造完喽。”沐稹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负手而立。
“多谢沐王爷了,没有你小女怎能吃到这么美味的鹿肉。”林玟圆笑嘻嘻的行礼,嘴巴里还含着肉。
“沐王爷您尝尝?”若瑶刚喝下一杯错认水,清爽烈喉,见到沐稹忙把面前的一碟子鹿肉递给他。
别人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若瑶可是门儿清,沐稹为了这只鹿差点中了她的袖箭,话说回来他一大男人中了袖箭也死不了吧,怎么用上“舍命”二字了,不过他是唯一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得罪不起只能讨好了。
“好”沐稹笑着接过那碟子肉,拿着木签吃了起来。
他的姿态优雅又不羁,吃得很快,不似若瑶她们这么斯文。
“这肉油香四溢,舍命也值了。”沐稹吃着看了一眼若瑶,若有所指的说道。
若瑶听了这话皮笑肉不笑的吃着鹿肉,她摸不清楚这沐稹什么意思,他到底是要去给萧珩告密还是装作无事发生。
而且上一世萧珩和元稹这么要好热络,现如今看他们几次见面怎么和陌生人一样?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司徒闻樱拿了一大把肉串走了过来,摆在若瑶的面前,热情招呼道:“你们要点什么?我拿了鸽子肉,兔肉,野猪肉过来。”
“我要吃兔子肉!嫂嫂你要什么?”林玟圆分着桌上的肉串。
“我要逃。”若瑶呆呆出声。
林玟圆,司徒闻樱,沐稹都投来不解的目光。
“逃…讨个兔肉吃!”若瑶反应过来,连忙拿起桌上的兔子肉啃起来,掩饰自己的慌乱。
林玟圆司徒闻樱都摸不着头脑,只有沐稹嘴角轻轻带笑,看向若瑶的眼神里意味深长。
这沐稹怎么笑得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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瘆人,他到底什么意思呀!若瑶心里举棋不定,还是早点回去吧,以后这上京的什么拜帖,活动,她不参加也罢,省的生事。
大大小小的篝火前都围满了人,林玟圆和司徒闻樱都是闲不住得主,四处流窜,到处去讨肉吃。
眼下这鹿肉旁就剩下了若瑶和沐稹。
柴堆里的火芯子噼里啪啦响个不停,烈火离得近有些烫脸,若瑶后退了一步,看了一眼旁边的沐稹似是不经意间问道:“沐王爷很喜欢西域的乐器吗。”
“谈不上喜欢,只是有一故人是西域人,了解了些西域的文化罢了。”沐稹的脸在火光的跳动下忽明忽暗。
“那故人是谁,对王爷很重要?”若瑶不自觉脱口而出,又轻抿唇,这是沐稹的私密之事,她问得不合时宜。
“嗯”沐稹出声。
若瑶点点头,不敢在多言,看着篝火啃串,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可惜故人已死。”沐稹将手中的木签丢进篝火里,很平静的说道。
故人已死?若瑶愕然的看着沐稹,她分明从沐稹的眼睛里看出一丝神伤,他真奇怪啥都跟她说,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呀:“抱歉,问到王爷的伤心事了。”
传闻上京贵女们最想嫁的有三人,一是珺璟如晔的长宁侯世子顾景琛,二是权倾天下的东洵战神萧珩,三就是威镇南塞的异性王沐稹了。
后两人都早已年过三十,至今未娶,上京早就传出流言蜚语,不少人议论他们两好男色才至今未婚配………
萧珩她是知道的,在床榻上可以化身为豺狼虎豹,能把她吃干抹尽,不婚肯定不是这个原因,只是沐稹对女子都是冷冷的一张脸,好像是有那个苗头,若瑶看着沐稹眨眨眼。
“无妨,你若是有空,来沐王府多教我几首笳篥曲就好。”
“啊,我只会这一首。”若瑶小声的连连摆手拒绝。
这千万别被有心人听到了,萧珩正起疑四处找她呢!
“哈哈哈哈。”沐稹听了大笑起来。
若瑶紧张的看着周围,皱着眉,手快摆出残影了:“沐王爷小声些。”她说了什么,至于笑得这么大声吗。
“行,这是我的腰牌,你何时想通了随时来找我。”沐稹递给若瑶一块冰冷的虎头刻样的铜片,像是看穿她一般,见若瑶不接,他也只是嘴角带着轻笑,似是威胁的挑眉,示意她接下。
若瑶生怕沐稹做出啥惹眼的举动,赶紧接过腰牌放进袖口里。
“王爷,我已经婚配,不好见外男。”若瑶走进一步离沐稹近了些,用蚊子一样的声音说道。
“我们是高山流水的知音,论那些个倒是俗了。”沐稹道。
若瑶:“啊?”
知音个奶奶球呀,我和你很熟吗?
算了,有把柄在他手上,她忍!
篝火宴席快结束了,那几个先前说丢了马匹的贵女都被带走了,萧珩也一直不见踪影,果然他没有发现端倪,若瑶心情大好,她算是逃过一劫了。
只是可惜了那袖箭。
27. 第 27 章
若瑶刚出猎场就见挂着林府的一辆马车旁,有一白袍男子鹤身而立,是林君尧!
“嫂嫂,四哥来接你了。”林玟圆指着那人娇俏的打趣道。
若瑶有些不好意思红了脸,本想跑过去,奈何周围都是王宫贵女,她怕有失体统,只得脚步迈得快些。
“你怎么来了。”若瑶快步到马车前。
“大理寺的事情忙完了顺道来接你回家。”林君尧牵起她的手掀开帘扶她上了马车,
“哼,你就是想我了。”若瑶捂嘴轻笑,哪有人顺道,能拐出城绕个大弯来接人的。
林君尧不多解释,只是从椅踏下方拿起一个食盒,打开来,里面装着的是一碗酥酪,林君尧拿勺子搅拌了一下,盛了一勺喂到若瑶嘴边:“你刚刚吃了不少肉,吃这个正正好。”
“夫君,你就是全天下最好的夫君。”若瑶笑得合不拢嘴,林君尧想得太周到了。
若瑶张嘴,尝了一口,酥酪微甜清爽,正好解腻。
半碗下肚,若瑶才想起刚才的事,脸上泛起愁容:“夫君,你给我的袖箭,我弄丢了。”
林君尧闻言神色一滞,翻起若瑶的袖口急切地问道:“你没受伤吧。”
“没受伤。只是用袖箭猎杀一只梅花小鹿的时候迷路了,不小心把袖箭也丢了,我是不是很没用呀,玟圆那丫头都打了好几只野兔呢。”若瑶嘟囔着嘴,大眼里都是委屈。
“让你去参加围猎本意就是想让你去吃烤肉的,你又不是猎人,打不到也无妨。”林君尧将若瑶搂在怀里,拍着她的肩头,温柔的安抚她。
“对了。”若瑶从怀里抬头看向林君尧,眼睛亮亮的:“夫君,你都不知道那鹿肉有多好吃,烤得滋滋冒油,撒上麻椒粉,再配上杯冷酒,那滋味真是赛神仙了。”
“你喝酒了?”林君尧蹙眉。
“一小杯。”若瑶声音如小猫般小了下来,复而又惋惜道:“夫君都没尝到,真可惜。”
“以后我们分府别住了,在府中给你留个院子专门烤着些可好?只是那错认水不准喝了,除非有我在。”林君尧轻轻挠了挠若瑶的头。
“我不,我就喝!你不在的我也喝。”若瑶不服气,冷天喝冷酒这么舒服,凭什么只能有他在自己才能喝。
“不听话。”林君尧敲了敲她的头,无可奈何道。
“这酥酪好甜呀,夫君尝过了吗。”若瑶眨着大眼看他,把碗从林君尧手中夺过放到了食盒里。
“没呢,你吃就好,我不喜甜……”
“夫君尝一口嘛,可香可软了。”林君尧的话还为说完,就被若瑶附上的唇给堵住了。
若瑶的嘴真同她口里的酥酪一样软糯,真是好吃极了,林君尧反客为主,大手托着若瑶的腰肢,狠狠的回吻回去,双唇在唇齿间不断的缠绵,吮吸,若瑶的大脑缺氧有些失掉了理智,双手不自觉的攀附在林君尧的脖颈间。
林君尧的手在若瑶的身上,像暴雨滴入湖面一样,泛起数不清的涟漪,若瑶极力的忍着,低低的娇嗔出声,林君尧嘴里给她换着气,手上的动作不停。
林君尧温柔极了,会跟着若瑶的反应行事,有的时候如春雨绵绵,有的时候如骤雨侵略,若瑶羞红了脸颊,眼睛里也染上了蒙雾,身体像是飘在林间的云雾里,舒服极了。
林君尧将若瑶抱在怀里,额头抵了抵若瑶的头:“舒服了吗。”手从裙摆里抽出,修长的手指上还泛着晶莹的水光,在若瑶不可思议的目光中,他将手指送进口中,吮
吸了一下,低笑道:“酥酪味道不错。”
“你!”若瑶手锤了锤林君尧的胸口,却说不出话来,本想说他无赖,但自己也不逞多让,真是羞死人了。
“吃饱了还要打人,你这小娘子,好生厉害!”林君尧把人从怀里抓出来,让若瑶与自己四目相对,额头对着额头。
若瑶羞愤得不知道怎么办,情急用手去捏林君尧的脸:“你不许编排我!”
“哈哈哈哈哈”林君尧脸吃疼,也止不住的笑意。
回到林府逸云轩,难得林君尧有空,两人一响贪欢,在床榻上足足折腾了半夜,叫过水之后,两人才相拥沉沉睡去。
第二日,林君尧去大理寺,有重要刑犯落网,林君尧要在大理寺连轴转,不能回家了。
林君尧不在的这几天林府却有大事发生,萧珩居然派人来要了林琼玉的庚帖,生辰八字不相冲的话,就要娶她做侧妃了。
这个消息让林府炸开了锅,合府上下都是喜色,但有人欢喜有人愁,林弄璋听到这个消息却在闺房摔杯弄盏。
“娶二房的林琼玉都不娶我,娘!我到底哪里输给了那个蠢丫头!”林弄璋摔完了桌上的瓷器,又到梳妆台前把妆匣狠狠的推在地上,玲琅满目的珠钗首饰散落一地。
“定是你平时太拘谨了,为娘早就教过你不要事事争强好胜,或许睿王殿下就不喜欢太端着的女子呢。”覃氏在一旁,也是气得牙痒痒。
“定是在围猎场的时候,林琼玉勾引了睿王殿下!”林弄璋跺脚握拳,高声怒叫,哪里有平时在外端庄贤淑的样子。
“木已成舟,你做这番毛躁样子有何用!”覃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如今,只是立了侧妃,王妃的位置还空悬呢,你那堂妹嫁过去,你时时去睿王府探望还怕没有机会!”
林弄璋猛的看向覃氏,思忖半晌,表情狠辣道:“是呀,那就先让那小蹄子得意几天,睿王妃的位置,一定是我的!”
窗外飞鸟掠过。
林府的热闹与若瑶无关,只是这几天来送拜帖,邀约的人不计其数,林府攀上了睿王的高枝儿,虽然只是个侧妃但也足已让林府在上京的名利场中精进一层了。
前来送礼攀附打探消息的人不计其数,林府的小辈们都被好友邀去做做客了,就连若瑶都收到许多帖子,当然她都推脱了,她可不想再出去“惹事了”。
不过总是窝在家里她也快发霉了,听林君尧说弘文馆是全东洵藏书最齐全的地方,天底下什么惊世巨作,什么奇书这里都找得到,她去看看书解闷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简单的梳洗打扮,若瑶便坐马车到了弘文馆。
弘文馆修筑得像是一个小型的宫殿,恢弘又大气,门口金粉提笔的“护国柱石”四字是神龙皇帝亲笔写的,寓意书籍是东洵的国本,读书的学子是东洵的护国命脉。
若瑶感叹着弘文馆的建筑宏伟,踏进了门口,弘文馆若无公务进去是需要提前预约的,她前些天就预约好了,与馆中的管事对了林府的腰牌,她才被允许进去。
进去之后若瑶惊呆了下巴,十几丈高的弘文馆里全是高高的书架,间隔有序,那些放置在高处的书籍还要搭长梯才能取到。
许多负责编书修撰的大儒们穿梭在四处书架忙碌着,偌大的弘文馆听不到几句喧哗声,若瑶心里也肃然起敬,走路的脚步都放轻了许多。
她根据书架上的标识,找到了一列书架,这里的书全是关于东洵国历史记载的。
奈何这书架太大,太高了,她想找的书不在能够着的地方。
若瑶把挂在架壁上的梯子搬了过来架在书架上,固定好便爬上去,一层一层的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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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年份靠近当今的一层中,终于,找到了!
《平定西域十六国》,若瑶拿起那本泛黄的史书迫不及待地翻开看了起来,她迫切的想知道,墨格是怎么覆灭的,覆灭之后东洵对它实施的政治举措到底是什么。
翻过楼兰,龟城,鼈孜,等小国的记载后,若瑶才看到对于墨格王朝的篇幅:
中宗四子萧珩,入墨格为质,卧薪尝胆凡八载。遂与沐府少帅沐稹,墨格王上之弟合谋,以寡兵抗十倍之敌,以覆暴政。墨格王朝诸郡属地,皆行东洵之制。尽释奴隶,而王公贵族悉充为奴,归南镇司发配焉。遂立驿道,于茶马之路,抗击北戎亦有护卫之功焉...
若瑶看完松了一口气,原来墨格残余的王室都变成了南镇司的奴隶,红河领地的百姓得到了解放,那里设了驿站,当地的百姓都变成了南镇司的百姓,实行东洵国制。
若瑶心里总算是踏实了,她领属下的百姓还活着,不用交沉重的苛税,被当成牲口似地对待了。
看着这薄薄的一页纸,上辈子的往事仿佛又浮现在眼前。
阿爹阿娘去世得很早,红河的一应大小事物都压在她的身上,孤女掌权总要挨些欺负的,那些日子苦不堪言,虽然都是墨格的领属地但也有贵贱之分,红河领地小,人口也不算多,但交的杂税却是最重的。
王上压榨红河,领主只能压榨奴隶了,不少的奴隶都与他阿爹签了几辈子都还不完的契约,那都是她的子民,她深知这样不是办法
她觉得在人的一生中,至少有那么一两件事,应该不妥协,至少一两件。因为不妥协、坚持虽然不现实,很没好处,却是正确的。她不想让自己的子民睡猪圈牛棚,每天和牲口一样干活,世世代代永无出头之日。
于是她便另想法子,做商贸,干起买卖来。
用红河的肥美牛羊去换取西方的珠宝玛瑙,组织手巧的妇女加工成漂亮的首饰卖给东方的一些国家。
经过几年的苦心经营,红河终于还上欠王上的债务,领地的奴隶日子也松快许多。
每一年的朝圣交税之时她都会去王城面见王上,偏她十八岁那年,遇到了萧珩,她们是在床上被发现的。
不知被谁下了药,她与萧珩睡在了一块儿,红河的女儿不讲究清白之身,她也不需对萧珩负责,只是萧珩那张十六岁布满鲜红委屈的脸让她心软,而且她也到了成家的年纪了,于是她向王上求旨,与萧珩婚配。
萧珩是遥远的东方大国遣来的质子,王上自然不肯轻易放人,提出要求红河明年的苛税加倍才行,她这些年经商有些余钱,便咬牙答应了。
这个决定,做得太突然了,这关系到领属百姓的利益,她内心有些忐忑沉重,以至于回红河的路上她沉着脸一言不发。
萧珩似是看出了她的担忧,跟随她回了红河后,他说有办法可以让红河赚更多的钱财,他有门路把南境古滇国的洱茶运到红河,转卖到西方去,赚的钱比做珠宝加工多得多,这样一来就解决了课税的问题。
她十分欢喜信任萧珩这个丈夫,他真的做到了!让红河赚了许多钱!可他总是对她若即若离,性子阴沉不定,但她想着相处久了或许就好了。
萧珩比她可怜,这么小就离开家乡来到这雪域高原,她比他大两岁,要多多包容他,所以他做出怎样过分的事情她都是纵着他的,不想居然酿下大祸,连累了整个墨格。
若瑶的泪珠啪嗒的掉落,大颗的浸湿了那页史书若瑶才慌忙拿出帕子揩拭。
红河的百姓过的安宁她就放心了,合上史书,若瑶小心翼翼的放置归位。
28. 第 28 章
将书小心翼翼的放回去,没注意脚下,长梯晃动,若瑶慌神瞬间向身后仰去。
太突然了,若瑶甚至来不及恐慌,人就掉落下了梯子,“啊!”的一声,就在若瑶觉得自己要摔下去的时候一双大手稳稳地接住了她。
没有想象的疼痛,若瑶紧闭的双眼才试探性的缓缓睁开,映入眼帘的是一长放大的俊颜。
萧珩,是他救了我?
若瑶被萧珩横抱的姿势抱在怀中,他双臂健硕有力,绕是若瑶从几丈的高空中摔下,他也能稳稳的将她接住。
电光火石之间,若瑶和萧珩四目相对,前世相处的种种似乎又如走马灯一样在若瑶的脑海里萦绕不停。
“怎么,不愿意从本王怀里下来?”萧珩清冷出声。
若瑶回过神来,连忙挣脱萧珩的手,跳下来行礼:“多谢王爷出手相救,妾身惶恐,一时失态,还请王爷原谅。”
萧珩只是蓦然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若瑶便大步流星的走了。
他的黑袍衣角被风带起掠过若瑶的脸庞,若瑶的内心也像被搅乱的湖水,不断的泛起涟漪。
直到萧珩一行人走远,若瑶才起身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金乌黑袍,高大挺拔,往馆内深处走去。
萧珩走远,若瑶周围翰林院的学士们才窃窃私语起来。
“你说这睿王天人之姿,怎么这么迷信,自打回京之后,他来找馆长做了好几场法事了,最近他不是忙着娶侧妃吗,怎么又来了?”
“是呀,没准是来测嫁娶吉凶呢。”
“真是胡闹!子不语怪力乱神,弘文馆儒雅殿堂之地被睿王搞的是乌烟瘴气!”另一老者摸着胡须气急败坏。
“李兄,你小声些,睿王现在权势滔天,一个南疆来的巫师都能被他弄来当弘文馆的馆长,他还有什么不敢干的,当心你我的乌纱帽。”另一个摇摇头无奈道。
“真是我东洵文人的不幸呀,你说...”
若瑶拿着手里的书籍悄悄的站在书架的角落里,神色晦暗,萧珩在南疆带了个巫师回上京,当了弘文馆的馆长,还经常来找他做法事,那她上一世的记忆是不是与这有关?
这一切太诡异了,她不得不多想。
明明她小的时候是不记得的,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慢慢的记起来了所有的事情。
南疆巫师?弘文馆馆主?她一定要找机会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弘文馆最深的院落里,院落的布局十分诡异,不似中原的水榭楼台,这里全是假山密林,四处挂着牛羊头骨,上方还燃着蜡油,树上也满挂着细细的红绸,那红绸倒像是血染上去的。
地上还布阵似的摆放着许多无脸的木偶,周身都用纱布缠绕着。
萧珩向后摆手一掀袍自己进去了,卢风等人便恭敬的停在院外,里面看着瘆人,他们皱眉端正的站好把手在门口。
萧珩绕过木偶,走到了阵法的中间,一个青衣鬼面的男人盘坐着双腿,在面前的石鼓里烧制着什么,石鼓里黑色的浓浆还冒着泡,只见他又将一张写满咒语的字符烧进去搅拌。
“我要的东西呢。”萧珩有些不耐烦。
“只需再取王爷的几滴鲜血,就可烧制完成。”鬼面下的声音竟然是清雅的少年音。
萧珩闻言侧身拔刀,左手捂着刀刃快速抽出,鲜血随着左手缓缓流进石鼓里,他却面不改色,好似根本感觉不到痛一般。
“可以了。”鬼面少年搅拌石鼓里的黑泥,放到磨具里,变成了一颗颗的药丸。
萧珩拿出帕子熟练的包扎了一下手心。
鬼面少年将药丸包好恭敬递给萧珩:“王爷,只需要将此药丸给对方服下,便能召回她上一世的魂魄。”
萧珩伸手接过,眼里是抑制不住的兴奋:“果真如你所言,本王许你国师之位。”
鬼面少年的眼底闪过一丝金光,“王爷一定会心愿得偿的。”
萧珩难得嘴角扬起笑意,
亲近他的人都说他疯了,日日成迷于邪神巫道,可他不这样,又能依靠什么活着呢?
萧珩一行人如同黑雾鬼魅一样,快速离开了弘文馆。
若瑶在书架的角落里见着萧珩一行人离去,才悄悄往弘文馆深处走去,弘文馆到处都是大儒名师,也不是什么机关要地,职守的都是些大内退役的老太监。
若瑶出手阔绰,太监们便两眼一闭让若瑶溜进去了。
不知怎的,若瑶还未靠近那院落,天空开始乌云密布,电光隐在云层里,忽闪忽现,地上的落叶被风吹起,天空好像在酝酿这一场恐怖的风暴。
有些沙子吹进了若瑶的眼睛里,若瑶脚步不停,从袖口拿出绢帕揉搓着眼睛,好受了些才慢慢睁开双眼。
垂花门内,恐怖如斯。
大风裹挟着枯叶四散在空中,四周的人偶有的被吊起来斩头,有的被绑在树桩上截断了四肢,截断的伤口处还有逼真的血液流出。
若瑶定睛一看,人偶中间还有一个獠牙黑面的青衣男子,坐在铜鼓面前跳大神似的念咒,那铜鼓盖上还雕刻着一些小人祭祀场景,若瑶细细看来才发现,那就是院内场景的复刻,一阵阵狂风来袭,加之那男子的念咒声音,若瑶内心那股不适又来了。
额间全是细细的汗水,一道闪电劈在那铜鼓上,若瑶的心也仿佛受到了重击。
她不能再看了,捂着胸口扶着墙壁慢慢的往回走。
她更加确定她的记忆与这个南疆巫师有关系了。
正当她心乱如麻之际,一个温润的声音传来:“这位娘子,我们见过,你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若瑶一看,来人是顾景琛,那个传说上京城风光霁月的第一公子。
“请世子安。”若瑶缓缓行礼,强行稳住心神:“只是想来弘文馆借书,不想这里太大了,迷了路,还请世子为我指路。”
“这里是弘文馆的内院,你沿着这花岩小路走,尽头右拐就能看到出口了。”顾景琛一袭蓝衣温文尔雅,他看若瑶的眼睛里带有考究之意。
一个妇人,无端出现在馆主的院落外,还全身冒汗湿透,一副身体不适的样子,不过若瑶不说,他也不多过问。
“多谢世子。”若瑶一扶身。
顾景琛本想关心的话还未说出口,若瑶便急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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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走掉了。
那小妇人看起来脸色不太对能撑到走出弘文馆吗?
顾景琛看着若瑶离去的方向一挑眉,有意思,这小妇人好像和弘文馆的馆主有什么瓜葛呢。
若瑶坚持着走出了弘文馆,坐上了马车才稍微缓了点心神,虽然如此,但她越来越觉得上一世的记忆好像真的发生在昨天,这种真实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真的是阿勒邱而不是徐若瑶了。
若瑶拍了拍脸蛋,拿起了马车里的茶牛饮一盏,才好受一些。
那南疆的巫师若瑶是知道的,在墨格的旁边紧挨着一个瘴气密布的牢山古国,传说那块地是雪域天神降下天罚的地方,那是一个被诅咒王国,牢山古国的百姓与蛇鼠虫蛊为伴,大多都会习巫蛊之术。
物资匮乏,哪里的百姓热衷祭祀来与天神做交易,特别是人祭,手段之残忍,就连墨格这样的奴隶制国家都嗤之以鼻,若瑶想不到,萧珩居然会热衷于这种巫蛊之术。
萧珩究竟在干什么!
回林府之后若瑶立刻就好了一些,林君尧在大理寺忙得焦头烂额还要前往济州,调查列灵台一案,但他还是每日一封家书的往家里送。
睿王下聘日,让管事送来了数不清的聘礼,奇怪的是还送了息肌丸,府中年轻的女主子每人一颗,就连若瑶这个透明人也是有份的,奇怪的是她服下之后便生了场大病,若瑶不想让林君尧担心便一直都给他回信安好。
第二天就是睿王萧珩纳娶侧妃的日子,林府合府都是张灯结彩,红绸高挂,热闹声不绝于耳,饶是偏僻的逸云轩也不得清净,除了清风明月,逸云轩其余的丫头都被大太太以人手不够的理由调派走了。
就连府医请了三四遍都迟迟不见人,清风明月煎了副风寒的药给若瑶服下,可若瑶得病始终不见好转,高热持续不退。
高热持续不退,若瑶都开始喃喃呓语说胡话了,清风见情况不对,也顾不得若瑶的嘱咐了,和明月商量,一个去请大夫,一个去送信给主君。
哪知道刚出逸云轩却有小厮把手,不让二人出去。
“大太太吩咐了,今天婚宴,闲杂人等不能出府。”
几个小厮凶神恶煞的朝着清风明月二人呵斥。
“四少奶奶生病了,耽搁不得,我要去找郎中,你快放我出去!”明月急的不行,就要闯门。
一个小厮玩笑道:“今天别说是什么四少奶奶生病了,就是什么五夫人,六夫人死了,这门我也不能让出!”
“你!”明月见不得这人取笑的嘴脸,挽起袖子就要上去干仗。
清风拉了拉明月示意她不要冲动,转而对小厮严肃道:“四少奶奶如若有个三长两短,你真担待得起吗?”
“呵,咱们林府当家的主母是大夫人,你算个什么东西来教我做事!”其中一小厮又是高声呵斥。
其余的小厮也玩味似的朝着两人大笑起来。
“你这狗仗人势的...”明月还想上前和他们打一架,无奈话还没说完就被清风拉走了。
“清风你什么意思,你没瞧见那厮的张狂模样吗!”明月被清风拉回了阁楼,气冲冲的不服气道。
29. 第 29 章
第二十九章
“看到了又如何,就算我们会些拳脚功夫,但门外这么壮汉,我们真的都能打得过吗,就算真的打过了保不齐大门外还有小厮等着呢,这明显就是大夫人设的局,我们用蛮力没用的,我俩舍进去了,就真的没人能救得了娘子了!”
清风满脸愁容,但还是克制住内心的慌乱,语重心长道。
明月惊讶的捂嘴,她也知道了自己的莽撞:“那如何是好?”
清风思忖半天才道:“我先用信鸽给主君报信,你功夫好,翻墙溜出去请大夫试试,悄悄的不要惊动旁人。”
“好!”明月点点头。
林府正堂高朋满座,四司六局井然有序的忙碌,贺礼如流水一样的送进来,上京有头有脸的王宫贵族几乎来了个大半,出嫁的虽然是二房的林珍华,但二老爷林裴云整日在云山上修道,不问俗世,林裴渡身为侯府的掌家人自然要招呼着客人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官家封妃呢,这排场大的。”韦侍郎的夫人挽着一众贵妇人在花厅一侧咂嘴议论。
“你可小声些,阿弥陀佛,这话可是说得的。”另一贵妇人搭腔道。
“怕什么,如今睿王权倾朝野,我这也是实话实说,谁还拿去官家跟前议论不成。”韦夫人被剥了话,翻了个白眼,语气更张扬了。
在座的其他夫人也是朝中权臣的夫人,却纷纷嘘声,不敢接话。
韦夫人看众人的脸色也不气恼,反而轻蔑优越的笑起来,动了动她那肥水流油的脖子:“以往这上京城吹的是北风,可如今不同了,风向变了,该吹南风了,聪明的人都知道迎风而起的道理,当两面派可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此话一出,在场的夫人们面面相觑,有几个夫人吓得一机灵直接围坐过去,讨好道:“韦夫人说的是,现如今谁不知道长宁侯府和睿王爷的关系,韦侍郎又是长公主一手提拔的,以后呀,我家老爷还要多要韦侍郎照应呢。”
“是呀,我们家老爷不像韦侍郎这么的脸,还望韦侍郎提点一二呢。”其他贵妇人跟紧搭腔,按照如今这睿王的势头,他不要说权倾朝野了,就是想要变天,也是随手的事。
韦夫人被众星捧月,挽了挽耳边的耳发得意洋洋道:“官场上的事,我一妇道人家能插上什么话,只是那林府如今算是一朝龙在天了。”说罢摆了摆手,一众夫人围了过来,她才继续低声道:“你们是不知道,睿王有多看重林家这个侧妃,我听长公主说,睿王爷为了纳妃还把府邸装修了一遍,还打算带她回瓜洲祭拜逝去的舒太妃,就连瓜洲的府邸都专门翻修了。”
“这林家小娘真是好福气,这可是王妃的礼遇,这真是破天的富贵呀。”
“不过这舒太妃,可是前朝的罪人...,这睿王这么大张旗鼓的去祭奠...”另一紫衣夫人欲言又止。
众夫人看她的神色都一脸嫌弃和鄙夷,韦夫人不屑道:“早就变天了,如今谁还敢提当年的哪件事?就是官家也不会说个不字。”
紫衣夫人脸上瞬间发红,低头下去。
睿王到!司仪官是个宫里派来的太监,他嗓音细尖,声音穿透林府前堂。
众人纷纷看向门口,人还未到先听到一声勒马嘶鸣,众人纷纷嘘声凝神屏气,在听到几声沉稳的脚步声后,终于,萧珩身着红似烈火的喜服踏步而来。
他步履矫健,每一步都似带着千钧之力和飒爽的英气,那气势仿佛是沙场秋点兵,冷峻的脸上倒是少了几分成亲的喜悦。
林裴渡连忙起身相迎萧珩一行人,见惯了大场面的林老太君也有些不自在,在堂上也扶了扶头上重重的发髻,萧珩向众人摆了摆手:“不必周折,一切从简。”
林裴渡的笑容僵了僵,坐回到了左侧观礼,覃氏急忙让下人们把身着嫁衣的林珍华扶了出来。
萧珩看着眼前的女子心里异样,这真的是阿勒邱吗?
南疆的巫师吉古乌勒说阿勒邱的转世就在这个林府当中,林珍华又是那场围猎赛里唯一丢了马匹的女子,算着年龄也是相仿。
跪拜礼!司仪官甩了甩浮尘,高声道。
林珍华缺扇下的脸是止不住的笑意,拜别了老太君,到了睿王府行完礼仪,她就是尊贵的睿王侧妃了,她终于扬眉吐气了,不在是永远活在林弄璋的光彩之下的二房嫡女了。
就在萧珩冷着脸要下跪的时候,大堂垂花门外忽然想起了激烈的争吵声音。
萧珩动作一顿,皱眉,堂内的气压都低了几许。
众人哑然片刻,还是覃氏率先反应过来,陪笑道:“府里下人没管束好,耽误王爷好事,是妾身的罪过。”
“赶紧去看看怎么回事!”林裴渡急言令色的招手。
覃氏领着婆子丫鬟赶紧小跑着出了堂门。
“救命呀,我们四少奶奶就快不行了,行行好让我去去请大夫吧。”明月被几个壮汉小厮推倒在地,却不肯就范,不要命的往里闯。
她翻出院落之后才发现个各个院落都有小厮把手,她也算是看明白了,覃氏就是故意要让她家娘子病死在院里,她如今只能朝宾客多的地方闯,只有把事情闹大,她家娘子才有一线生机。
就算是拼了这条命,她也要对得起主君的嘱托,护娘子周全。
小厮追赶她一路,到了林府正堂才被门口把手的小厮拦下。
“哪里来的不知死活的丫头,还不快快打发走!”覃氏一来,扯着手绢厉声发话。
“是!”几个小厮扯着明月的胳膊就要往外拖。
“大太太,求您请个大夫救救四少奶奶吧,她已经不行了。”明月是个练家子,几个壮汉把她膝盖都拖出了血,她还能挣扎着不往前。
“胡言乱语,这丫头失心疯了,拖到后院去家法处置。”覃氏有些慌了,这丫头的声音太大了,堂内都是宾客,她以后的脸面往哪里搁,悄悄地和旁边嬷嬷使了个眼色,嬷嬷往前和小厮低声吩咐了句“打死拖到水井里去。”
几个小厮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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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准备行事,明月听了自知机会渺茫了又挣扎了一下,奈何根本无用,只能用尽最后的力气喊到:“三少奶奶是服用了大奶奶给的息肌丸才病的,如今又拦着我不让请大夫,大奶奶是杀人凶手!”
覃氏一听急得跺脚,对着小厮低声怒吼:“一个小丫头都对付不了,你们不想在林府干了么!”
嬷嬷急忙将手里的帕子怼进了明月的嘴巴里。
“是!”小厮们互相看一眼,一起使劲,终于是架走了明月,任凭明月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眼看着那丫头终于被架走,覃氏松了口气,身后却冷冰冰的响起一声“慢着!”
冷冽的不容置喙的,覃氏全身一僵,回头一看,睿王走了出来。
众人跟随在睿王身后,堂前的垂花门瞬间拥挤起来。
驾着明月的几个小厮停下了脚步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是好。
萧珩看了一眼明月,卢风立刻上前赶走了小厮,明月没了束缚,赶紧把嘴里的秀怕吐了出来,爬到睿王跟前重重磕头哭腔道:“还请睿王求求我家四少奶奶,她就快不行了。”
虽然知道冒犯睿王是死罪,如今她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萧珩眼神微眯,眼神中好像酝酿着风暴,大红的喜服袖口下拳头紧握,青筋涌现,他一字一句道:“你说你家少奶奶是为着什么病的?”
明月不懂睿王的意思,她方才只是情急才这样说的,娘子的病她其实也是不确定是因为何缘故,但是只有这样说,才能引起众人注意,为娘子赢得一线生机,毕竟林家是世家大族,脸面何等重要。
“回王爷,四少奶奶服下大奶奶送来的息肌丸便一病不起,府中的主子人人都服用了,偏偏就我家奶奶病了,大奶奶还不让请大夫,奴婢只能也不知如何好...”
“你家少奶奶的院落在何处!”明月话还未说便被萧珩急切的声音打断了。
明月愣住一瞬,连忙回道:“在西北角!”
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中,萧珩竟然跟着一个侍女去了林府的内宅,林家却无一人敢说个不字,在场的宾客们顿时炸开了锅。
覃氏也呆楞在原地看着林裴渡和老太君质问的眼光不知所措,她也不知道她只是像寻常那样使点内宅的手段怎么事情闹成了这样。
直到进到了逸云轩,萧珩才知道,生病的女子,就是与自己有过数面之缘的徐若瑶。
若瑶背靠床榻气若游丝,已经不能言语,清风刚给她换下了占满湿汗的衣裳,一边泪如雨下,一边紧握着若瑶已有些凉透的手。
萧珩踢开房门闯了进来,倒是把清风给惊着了放开了若瑶的手,萧珩看着手无力垂在床边,毫无生机的若瑶内心骤然一疼。
此刻若瑶的脸和阿勒邱重叠了,墨格的城墙下,他也是这样找到她的,在死人堆里,翻出来一个毫无生气的她,四肢像个提线木偶,任凭他怎样哀求,她再也不能对着他笑。
他大步上前一个横抱带走了若瑶。
30. 第 30 章
第三十章
林府的宾客们都惊讶于萧珩的惊世骇俗,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抱走了林家的四少奶奶,上京一直都流传着萧珩好男风,如今更是又增添了一项好人妻的流言。
清冷的月光打在睿王府的走廊上。
廊外的坝子里全是南疆巫师做法后留下的痕迹,地上的灰烬和血迹到处斑驳。
可屋内的女子始终不见好转的痕迹,萧珩坐在床边痴痴的看着若瑶不言不语,桌上烛光呼啦的摇曳,满室都是破碎的光晕。
萧珩的轻轻的把若瑶的手摊开放在自己的手心上,他与若瑶的手合齐,才如幽魂一样笑出声来:“你的手比上一世还小呢。”
萧珩脑子里循环往复的都是上一世她曾说过的话。
“这位小郎君,我不是故意的。”少女披散着一头凌乱的长发坐在床上,神情迷乱,长长的睫毛还不受控制的轻轻颤动,双颊和鼻尖都红得诱人,像是颗喝醉的水蜜桃。
萧珩像一头幼崽困兽般睁着湿漉漉的眼睛怯怯的看着对方,他怀里抱着个抱枕,成防备姿势躲在角落里,生怕对面的少女再靠近她。
先前在宴席上喝了不少青稞酒,以往她酒量很好的,不知为何这次竟然头有些发晕,便和王上告退回厢房休息了,她隐约记得她厢房床榻上有个男子。
长得十分清俊可人,那男子犹豫了一下,推了推她,可她却没有退缩,反而半是哀求,半是渴望的抱住了面前的男子。
他好香呀,她拉着他在虚幻与实境里缠绕,控制不住想要他的欲望...
如今清醒过来满是后悔,是她强上了面前这位郎君,阿勒邱十分懊悔自己酒后乱性,父亲在世的时候就说要为自己挑一位丈夫,被她严词拒绝了,如今这是怎么了,年纪到了开始思夫了吗。
“我会送上一箱珠宝,就当一切没发生过好吗。”阿勒邱满脸歉意,这人是东方大国来的质子,远道而来孤苦伶仃的,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真对不住他。
萧珩听了,眼地泛起一抹红,煞白了脸,声音似是有点委屈低低道:“你们墨格的女人都这么不负责任吗。”
“不,不。”阿勒邱连连摆手,声音都不敢重一点,恐惊吓到面前这位粉白的小郎君:“是我酒后乱性,我的错,这样吧,我添置一百金给你赔罪好不好。”
萧珩忽然抬头恨恨的看了一眼她,眼睛里的泪水似乎都要决堤而出了:“我才看不上这些黄白之物。”
啊,不要钱?那要什么,阿勒邱慌了神,只得再试探的问:“那你要什么,只要我有的,给得起的我都愿意赔偿给你。”
萧珩拨浪鼓一样的心听到这句话才稍稍安定下来,思考了好久才缓缓抬手指向阿勒邱。
“我?”阿勒邱不可置信的指了指自己。
萧珩微微点头,便偏过头去不敢再看她。
“这...”阿勒邱十分为难“小郎君,这真的不妥,你是质子,没有王上的同意,我不能把你带走的。”
此话一出,萧珩的心猛然一空,就算早料到她会如此回答,还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烦躁漫上心头。
“小郎君,我能做的只有给你些银钱了。”阿勒邱一脸歉意,但还是一狠心从床榻上离去了。
直到阿勒邱开门远去,萧珩才慢慢抬起头来,神色却和刚才的幼崽困兽大相径庭,满是猎人的冷漠和无情。
萧珩拨弄着大指姆上的玉扳指,心里盘算着,这红河领主没有上勾呀。
先前在宴席上他留意到有人正密谋着要害这红河领主,往她的酒里面下了毒药,他只是将计就计,把酒里的毒换成了媚药而已,他必须离开墨格王城,只能这么不择手段了。
哪知道演了这么一出戏,这红河领主却不待见他,他也不气馁,毕竟失望是常态了,只能另作它法了。
可那直第二日的清晨,门外就想起咚咚的敲门声,如此寒冬,他冷得睡不着,只有早上太阳出来了,天气回暖些他才能睡上几个小时,如今他还没睡醒呢就被人打扰,恍惚的打开房门,面前站着的是红河领主。
她一身湖蓝的裙子,还披着个兔毛斗篷,看起来就和冬日的太阳一样温暖不已,她正一脸笑盈盈的问他:“你可愿意做我的丈夫,随我一起回红河。”
说话间还有些气喘,脸蛋子红彤彤的,眼底还有些乌青,见萧珩呆呆的看着自己她有些急切;“我可是为了你一夜没睡,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的,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我马上就要返程回家去了。”
“愿意。”萧珩脱口而出,而又反应过来,像是自己说了什么臊脸皮的话,脸瞬间红了,低下头望向别处,但却小声的重复着:“我说我愿意。”
“那好,我带你去王上面前,求他放你走。”阿勒邱听了牵起他的手就要走。
萧珩拉住了她:“我,我还没穿衣服。”
“啊,哦”阿勒邱这才看了看萧珩身上单薄的衣衫,暗自责怪自己的莽撞。
萧珩现在还记得自己当时心情,阿勒邱回到屋内看着自己穿衣服,他有猎人得逞后的兴奋,也有紧张和害羞,毕竟,在东洵,只有妻子才可以坐在自己丈夫的床榻,他还穿着里衣呢,真是有点难为情。
也只有这未经开化蛮夷之地的女子才能这么不讲礼仪了。
阿勒邱似乎是嫌弃自己中原衣服穿戴的繁琐,直接亲自上手替他穿,手指肌肤的触摸,让他一阵眩晕,萧珩的身体都有些不受控制的颤抖,他瞬间红了耳根子,好久才鼓起勇气抬眼看她。
明眸皓齿,认真给他穿衣服的样子,眉宇间满是娴静和温柔,终于穿好了衣服,她牵着他的手出门却又顿了顿,从腰带里拿出个手炉递给他:“你一直穿得这般少吗,手这么冷,拿着暖暖。”
屋外面有些雪飘屋檐,有些落在了萧珩的身上,不知道是不是这雪太冷了,让他的身子晃了晃,他拿着手炉眼前只觉得天旋地转,像只受伤在陷阱里被救起的困兽,只能痴痴的跟着救起它的主人。
阿勒邱在王上面前据理力争,可是王上还是不愿意松口,要么明年上贡宴会再加三成,要嘛就别想带走萧珩。
萧珩跟着阿勒邱跪在大殿之上,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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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心怯懦不已,她会放弃自己吧,毕竟在这物资匮乏的高原,上贡多三成就意味着领地上有三成的奴隶都吃不上饭只有饿死。
萧珩抬眼看着前面半跪着倔强少女的背影,她放弃了,也不怪她,萧珩在心里自顾自的解释,他离着她好近,都能闻到她身上的香味,之后就闻不到了吧。
可能是刚睫毛上沾了雪,此刻到殿里暖和,腾出的雾气化成水揉进自己眼睛里了,萧珩努力的克制住自己眼睛陌生的酸涩感。
“下属愿意。”阿勒邱左手握拳扣在右胸口颔首行礼。
此话一出,高堂上坐的王上一拍大腿大笑起来:“好,好呀,这可是你说的,那明年你必须如数上交,这个质子你带走吧。”
萧珩心里惊涛骇浪,还没反应过来呆楞着,她居然同意了?为了自己?
“是。”阿勒邱起身牵起了萧珩。
直到坐上了回红河的马车,萧珩才觉得这不是幻境,他终于离开了墨格王城。
可是马车里的女子却一直闷闷不乐,他知道她是在为纳贡的那三成着急,对比起墨格那修在千米高山上不可逃脱的王城,萧珩觉得赚钱那都是小事,便提出了解决的办法,红河可以贩卖茶叶。
阿勒邱只当萧珩是在安慰自己并未当真,只是敷衍的笑了笑,萧珩了然于胸,也不着急,到时候做给她看便是了,于是想个别的办法逗她开心。
“我会看手相算命。”萧珩扬起少年的脸庞,一脸认真的信誓旦旦。
“哦,那你给我看看。”阿勒邱伸出手放在萧珩的腿上。
少女的手很柔软,但自己的腿上却像是放了一个烙铁一样僵硬的不敢动弹,萧珩只是愣了一瞬,又装作无事发生捧起了阿勒邱如若无骨的手,细细看起纹路来。
“姻缘,财运,前程,领主想要问哪一个。”
“财运,和前程。”阿勒邱不假思索的开口。
萧珩细细的端详起来,结合着自己看过的手相算卦之手道:“手分八卦十二宫,万事都在一掌中,领主的财运十分好,有贵人相助,前程也是远大的,只是...”
萧珩看着手相一顿,这红河领主的前程脉络深刻,按书上说的很好,只是这纹路只有一小段便没了。
“只是要少操点心,不然小心变成丑妇人。”萧珩望着阿勒邱认真的脸,带有几分调笑。
“我才不在乎呢,我们红河的女主精明将干,外貌有什么可重要的。”阿勒邱扬起头不屑萧珩口中的话,嘴角却是带着笑意的。
“领主怎么不问你的姻缘。”
阿勒邱皱眉,目光低垂,看着萧珩捧着自己的双手,反手一扣住他的手腕,目光变得炙热又热烈:“我的掌纹,不就是你的姻缘命运吗?”
萧珩的心如鼓乐大作,换乱如麻,眼神慌乱不自觉的看向别处。
不是在逗她开心吗,怎么她又这样,让自己这么难为情。
呵呵,阿勒邱看着萧珩害羞得不敢看她,瞬间心情舒畅轻笑出声。
萧珩也不自觉的笑了,也罢,目的达到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