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泄不通项昌项羽》 第一百五十二章 事到临头 武涉恨恨不已,却又无可奈何,一边拨转马头向着垓下返回,一边不住眼焦虑看着汉楚大战的战场。 这时候东南、西南两个方向,赶来支援的英布军、雍齿军,项昌将后方机动楚军分成两军分别迎去,唯独最强大、最凶险的彭越四万骑军置之不理,没有派遣一兵一卒阻拦。 如此彭越四万骑军一举投入到汉楚大战,大楚军真有可能被一举击溃,彻底大败的! 武涉一颗心焦虑的都要从肚腹里蹦出来了,不解思索着:“项昌长公子行事谋划向来汤水不漏,面面俱到,而今怎么会留有这么大一个漏洞……不对,项昌长公子行事谋划向来汤水不漏,面面俱到,肯定不会留有这么大一个漏洞……如此说……我糙,我明白了……” 武涉心头焦虑瞬间变为狂喜,一边疯狂踹着马肚腹,催马向着垓下飞逃,一边不忘扭回头,对着彭越大骂: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蠢货!死到临头而不自知!” 彭越这时吩咐麾下大将,带四万骑军也径直扑向垓下而去。 不得不说,这家伙不愧是游击战始祖,对于攻击点的选择真是出乎人意料又毒辣异常。 ——当前形势,介入汉楚两军大战,势必己军要承受大楚军的凶暴攻击,并且短时间也难以对楚军造成重创;而攻击垓下,却可以断了大楚退路,对楚军士气的打击与瓦解堪称致命! 这时他见武涉一反常态急急逃窜,并且听到武涉的破口痛骂,疏忽心头一颤,像是一层窗户纸被捅破,瞬间一个可怕的念头涌上心来,脱口惊道:“霸王?!” 随着他话语一落,垓下东北方向,黄土如雾般腾空弥漫而起,伴随着雄浑沉闷的蹄声,一支两万之众的骑军自地平线浮现出来,并且飞速冲击过来。 如龙似蛟般凭空招展的旗帜上,“楚”“项”两个大字刺人心魂,让人浑身冰凉! 选定垓下与汉军进行大决战,无论霸王还是项昌都是毫不客气的将衡山王国军队抽调了个干净,此外还自临江王国又抽了两万,共凑足了六万大军。 霸王分出四万军,大张旗鼓一路北上,响应李毅将军,攻略韩信辛苦打下的老巢齐地。 为了取信于刘邦与韩信,霸王特意从军中挑选了一名与自己相貌、身材极为相似的兵士,披挂着自己的盔甲,也坐骑一匹乌骓马,假扮自己,统军而行。 至于他自己,则亲率两万骑军,悄悄埋伏在垓下至齐地的必经之路,一旦韩信舍弃刘邦,回援齐地,则狠狠突袭于他,将之打崩。 那知道刘邦老贼一如既往的心黑手狠,提前帮助他将韩信给清理掉了,让他两万骑军白白埋伏了多日,空奔忙了一场。 没有请韩信吃上大餐,自然而今恰如其分的给彭越安排上了。 项昌之所以安之若素,指挥若定,面对英布、雍齿、彭越三路大军齐至而毫不惊慌,就在于有老爹项羽这“定海神针”在! 衡山王国两万骑军虽然战斗力与大楚骑军精锐相比,大为不如,但也要看统领是谁! 归于霸王,甚或韩信统御,这两位不世出的天才名将,都足以做到化腐朽为神奇,变绵羊为虎狼的。 与刘邦汉营的这次大决战,项昌亲自上阵,担任主帅,坐镇中枢,而将霸王作为一支奇兵来用,无疑最大程度发挥霸王这位“战术王者”的特长,给刘邦来一个天大惊喜! 将大戟横在乌骓马上,安坐不动如山的霸王,看着明显大楚占据了上风的汉楚两军的大战,以及突兀冒出的英布军、雍齿军被项昌给尽数截住,禁不住欣然点头:“昌儿走了一遭临江王国与衡山王国,明显具有了大将之风。” 旁边因功重新升任了大司马的周殷,笑吟吟点头:“我大楚得大王与公子,实乃天授也。可见上天让我大楚得兴,坐拥天下。” 周殷这段时间劳心又劳力,无论是项昌夺取临江王国,还是新蔡城前猎杀吕泽,以及霸王在衡山王国伏击梅鋗,那怕眼前诈取齐地,其中都少不了他的情报工作。 至于用十多支商队将临江王国的军粮分解,安然运抵垓下,成功解了大楚军粮尽危及,更是居功至伟。 霸王抬头看着宛如鬣狗般阴险而贪鄙之相毕露的彭越军,耀武扬威进攻垓下,企图一举动摇楚军军心,面容阴沉,显然又想起来前几年他与刘邦汉营大战,这厮却躲在后方不住扰袭、让他头疼不已又无可奈何的往事! “昌儿还真是懂我,特意将彭越留给了我,这是让我狠狠出一口恶气啊!”霸王双眼杀机迸射,浑身一股狂猛而凶暴的气息渐渐释放。 在旁的周殷陡然心神一振:彭越这位游击战的鼻祖,最让人头疼的就是他的骚扰突袭战术,论说两军正面对垒,倒是并不是那么可怕,特别敌手还是霸王。而眼下他被刘邦以齐地诱惑,显出身来,舍弃擅长的骚扰突袭,选择堂正而战,却不是以己之短对敌之长? “利令智昏!”周殷心头对彭越下了如此一个定语。 虽然霸王兵力仅仅两万,彭越军足足四万,周殷却是毫不怀疑此战的最终结局。 霸王手持大戟,虚指对面彭越军,环视簇拥周围的诸将,傲然道:“此战我当一举将彭越军打穿,斩将夺旗,让诸位得知,我大楚,才是天命所钟!” 诸将全身热血涌动,挥舞兵器,高声吼叫道:“大王神威盖世,我等誓死追随,大破此贼!” 这就是霸王,虽然他有着妇人之仁、小气短视、残暴霸道等诸多缺陷,然而上了战场,其煊赫的神威,轻易就能获得将士的誓死效命! 霸王大戟一指,低头爆发出一声巨雷般的怒吼:“杀彭越,除逆贼!” 所有将领齐齐血液如沸,双眼暴突,兵器外指,厉吼道:“杀彭越,除逆贼!” 紧接着两万骑军也齐齐兵器举起,对准了四万彭越军,额头青筋“突突”直跳,呼喊的吼叫腾空而起,震动天宇:“——杀!” 旋即两万骑军在霸王带领下,就此对着彭越军凶猛掩杀过去。 眼见霸王亲自引两万骑军席地卷来,喊杀声震天动地,向着垓下冲到了一半的彭越一时间真个犹如悬崖失足、江心翻船,一张老脸惊惧之下黑的如同釜底。 对于霸王之下威,除了韩信,放眼天下难有将领敢言能扛住他铁骑的冲击! 回想刚才武涉的话头,那真是字字珠玑,句句道理,彭越心头是懊悔不及,要不是周围满是将士,考虑到士气,他真想狠狠给自己两个嘴巴,将自己抽死算逑! ——自己当时怎么就鬼迷心窍,听信刘邦老贼的蛊惑? 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了退路,也只有与霸王决一死战了! 被逼到墙角的彭越,须发飞扬,满脸煞气,如同领地被侵犯的猛虎,指挥麾下四万骑军一个急刹车,停在原地,然后就此后军变作前军,前军改作后军,迎着霸王两万骑军悍然冲去。 所有将领见老家伙怒不可遏,话语霸道绝伦,丝毫不给人反驳余地,当即不敢违逆,纷纷凛然应命。 彭越对霸王所驭骑兵的纵横如风,侵略如火,迅猛霸道,可谓知之甚详,情知在他这位“战术王者”面前,一切花活、计谋,都无疑自取其辱,只有凭借兵力众多的优势,强行硬拼,才有一线生机。 见彭越将四万骑军完全集中一起,打算与自己两万骑军来一个正面对冲,将“分兵绕后袭击”、“前军牵扯侧翼攻击”等等灵活机动的骑兵战术全部抛弃,项羽不屑一笑。 ——到了眼下,这老家伙再怎么挣扎,也都将是徒劳了! 彭越不敢分兵,霸王可是满不在乎,一挥手,身后两万骑军中疏忽分化出一支骑兵,快马加鞭,蹄声急如密鼓,对着彭越军抢先冲去。 待这一支骑军冲出一段距离,接下来第二支、第三支骑军,不断分化出来,前仆后继紧随冲击。 这三支骑军各有两千余骑,队列狭长,凌空俯瞰,如同两万大楚骑军这位“巨人”,狠狠投掷出的三支巨矛,对彭越军狠狠攮去。 面对彭越军集中兵力对冲的决策,霸王立时做出应对,用三支骑军接连冲击彭越四万骑军的一点,然后大部队紧随其后,顺势突入! 不得不说,战场上,骑兵在手的霸王的确堪称无敌,战术运用出神入化。无论敌军如何变,他总能够随之而变,准确寻找到敌军的最薄弱处,集中兵力狂轰一点,让敌军空有占据绝对优势的大军,却扎煞双手,无能无力,活活憋死! 面对霸王飞投过来的、以三支骑军充作的“投矛”,作为久经沙场、当世有数名将的彭越,瞬间明白他的意图,一颗心猛然向下一沉,一股浓重的苦涩自舌根泛了起来:自己就是想堂堂正正硬战一场,霸王竟然也不给自己机会! 他却是忘记了,前番带领骑军屡屡扰袭大楚军后方,让霸王顾此失彼却又拿捏不住他,徒然暴怒的往事了。 彭越双眼瞬间泛红,用力一咬牙,握紧手中长矛,一声暴吼,带着一股决绝之态,带着最精锐的三千护卫亲军加入到了一线阵列,巩固防线,迎击飞射过来的三支铁骑“投矛”! 他显然看出,要是不能挡住这三支“投矛”,将之给折断摧毁当场,一旦被之突破进来,将四万骑军阵线给捅出个大窟窿,霸王亲率剩余的一万四千骑军顺势狂暴至极的狠狠插入,自己这四万骑军虽然占据兵力优势,也只有就此崩裂,一举覆灭而已。 紧紧跟随霸王身旁的周殷,见三支“投矛”兵锋所指,居然就此将彭越老贼自后方给调动了出来,旗帜招展间,牢牢坚守在了前线,不由钦佩看了霸王雄浑身躯背影一眼:霸王不愧是霸王,略施计策,就让这位用兵以机动灵活著称、让人头疼至极的游击战之王,硬着头皮心甘情愿的挨打! 此时第一支骑军已狠狠撞击在了彭越梁军的阵线上,任凭这支楚骑极为勇猛,怎奈人数太少,加上彭越亲临一线,根本没有丝毫战胜的可能性。 就闻听一声轰然巨响,那一处的战阵出现一片混乱,尘土弥漫翻滚,劲风鼓荡吹卷,无数战马凄厉嘶叫,两千骑军化成的“投矛”一举崩解,寸寸断折。 紧接着梁骑军浩荡无尽前冲卷来,像是投入潮水中的一块巨石,激起了几许浪花后,就此被践踏、吞没,消失无影无踪。 紧随其后的第二支、第三支投矛,毫不畏惧,势头狂猛如旧,也接连狠狠攮再在梁军战阵上。虽然也尽皆徒劳无功,全部被粉碎淹没,然而在第三支“投矛”悍然撞击下,梁骑军哪一处的战阵,那怕有彭越亲率亲卫骑军坐镇,也为之一阵晃动散乱,难以保持严谨周密的阵线。 此时,霸王一马当先,威风凛冽,霸气充斥,宛如天神临世,率领着一万四千楚骑军已冲到了近前! 被狠狠捅了三记的彭越,此时浑身裹满了血污与碎肉,甲胄也出现了破损,握着变得弯曲的大矛的双手也微微哆嗦起来。 他的一张老脸泛着不健康的红润,嘴巴大张,“呼哧”“呼哧”风箱般急促喘息着,听在耳朵清晰又粗重。 岁月不饶人,他年岁可不比刘邦小。 为什么以前他喜欢以扰袭为主的游击战,鲜少与敌军正面对垒?就是老而不以筋骨为能,特意根据自己特点摸索出的阴险打法。而今被项羽逼迫,以这个岁数奋不顾身冲在第一线,真可谓是遭了老罪。 也就是他身旁的三千精锐护卫亲军,是他千挑万选出来,又用丰厚赏赐给喂饱,作战勇猛至极,拼死护持住他,否则此时的他就怕已经与地上泥土混合一体,变成斑斑泥血块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不速之客 抬头看着旗帜烈烈凭空飞舞、一马当先恍若神祇越冲越近的霸王,彭越一抹浓重的苦笑泛起,喃喃低骂了一句:“竖子,今日成尔之名!” 接下来,他苍老的头颅仰向天空,一声凄惨暴烈的吼叫发出,挥舞大矛纵骑对着霸王猛然冲去! 身后的护卫亲军也紧紧跟随! 霸王见而大喜,也是一声暴喝,不闪不避,正面硬撼,挥舞大戟狠狠狂暴击出。 两根重矛对顶,自然更硬、更粗、更韧、更强的那一根获胜! 霸王大戟凌空狠狠劈下,宛如炸雷,就此将彭越大矛给一举劈成两截,势头丝毫不息,顺带将头颅连带上半个身躯,给一举劈飞下去…… 一戟斩杀彭越,对霸王来说不过是意料中的事情,毫不迟缓,继续前冲不止,毕竟至今死于他手下的仅仅有名有姓的战将,没有数百,也是百十,平常很难令他动容。 在霸王带领下,一万四千骑军如同一根巨矛,在四万梁骑军阵列纵横绞杀,来回穿刺,加上彭越已死,群龙无首,最终将之给生生击溃。 大败的梁骑军除了战死的,被围住逃遁无路的,其余的彻底胆寒之下,四下胡乱逃窜。 这就是骑军为什么很难被全歼,大多只能击溃,就在于骑军人人骑马,逃起命来容易。 见四万梁骑军四下溃逃,项羽留下大部分骑军继续追击,自己带着三千亲军径直绕向汉楚大战的战场后方,直扑袖手观阵的刘邦而去。 这一刻,好像父子同心一般,击败了雍齿军的项昌也带着三千精骑,对汉军后军凶猛冲来。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像是彭越抛却汉楚大战的战场而攻击垓下一样,项羽与项昌也径直同时对刘邦这个最主要的匪首擒来! 眼睁睁看着寄予厚望的英布军、雍齿军、彭越军,整整十万大军尽皆被打败,站立在瞭望平台上的刘邦如坠冰窖,脸色蜡黄,浑身战栗不已。 特别此时汉楚大战的战场,汉军形势也到了极限,岌岌可危,随时都有可能崩塌,刘邦整个人都要绝望了。 至于站立他身旁的夏侯婴、曹参,也是尽皆胆丧,惊慌无地。 “大王,将一万两千骑军,全都投入战场吧,再拖延,大势去矣!”曹参大急之下,看着犹自驻扎不动的骑军,像是捞着了一根稻草,跳脚大叫道。 “投到何处?”刘邦不等说话,夏侯婴立即开口反驳道。 曹参哑口无言了! 是啊,投到何处?眼下整个汉楚战场可谓处处漏风,破绽遍布,无论投到何处,那怕取胜,不过解一处局部危机而已,根本逆转不了全局大势的崩垮。 刘邦老脸变幻,迟迟无言,显然也不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 此时看着项羽、项昌父子各率一军,如一双又粗又长的大筷子,对着刘邦这个大肉丸凶神恶煞的“夹”了过来,刘邦与诸将更惊,一时间不知所措。 “汉王,还等什么?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虽然眼下大败,待整军而战,卷土重来就是!以往大王大败过多少次,每次还不是都能败而再起?”就在诸将齐齐沉闷无言时,夏侯婴最先开口道。 刘邦闻言,神色一振,旋即又低迷了下去。 而今此败,与以往任何一败都不相同,可谓是将家底都耗了进去。败而再起,说的好听,无兵无将,拿什么再起? 夏侯婴看出刘邦的犹疑,说白了,就是舍不得眼前的军队。而他抬头再看,发现汉楚大战的战场,汉军已经开始出现崩溃迹象,而项羽与项昌也越来越近,忙急道: “汉王,眼下虽败,最多也不过是丢弃中原之地而已。关中之地还有偌大疆域,在萧何丞相经营下根基牢固,堪称帝王基业。只要守好函谷关,守内深耕,重整旗鼓,与大楚再决一死战,时犹未晚。” “你言之虽然有理,可奈眼前数万将士若何?”刘邦哀哀道,一边侧头瞪了他一眼。 夏侯婴大悟,一挥手,身旁护卫上前,不由分说夹起刘邦下了瞭望平台,就此上马急急逃窜。 曹参等将领也二话不说,与夏侯婴一道,统御着一万两千骑军脱离战场,飞遁而走。 汉军这一万两千骑军,是一直没有投入战场的生力军,而今撒开脚丫子逃跑,那叫一个速度如飞。霸王与项昌麾下的骑军久战疲弊,又相隔了一段距离,赶了一阵,反而越发远了。 霸王还要再追,却被项昌给制止,父子一同引军返回垓下战场。 前番彭城之战,霸王率三万骑军打垮了刘邦五十六万军,却因为专注于追杀刘邦而没有有效的消除汉军,最后被刘邦得脱,收拢败军,重新整编,在最短时间内死灰复燃,声势大振。 此番,项昌可不想再犯这个错误。 刘邦当前几乎所有能征善战的将士都聚集在垓下,只要最大程度将之覆灭,那即使刘邦逃得性命,也无异于光杆司令,再也翻不起浪来。 “刘邦逃了、刘邦逃了……”这时候楚军的左中右三军,将领指挥着兵士齐齐大吼。 原本汉军已经开始大败崩溃,而今一见后方刘邦跑了,所有将领对刘邦的逃命惯用伎俩那都是无比清楚,当下二话不说,也纷纷丢弃兵士,企图逃得性命。 像为人刚硬的周昌,以及中军步军将领王翳、杨喜、杨武等,引军亲自冲杀在一线,此时陷足泥沼,脱身不得,最终尽数战死。 此外樊哙、周勃、柴武等将领,头脑比较灵活,一见势头不对,时刻关注后方刘邦动静,在刘邦逃窜的同时也毫不迟疑立时紧紧跟上,可以说几乎做到了神同步,从而侥幸也逃得了性命。 项羽与项昌返回垓下,正好遇到汉军漫山遍野的溃败。 “投降不杀!” “快快投降!” …… 项昌指挥着骑军一边阻拦驱赶逃窜的汉军,一边齐声高呼。 当前汉军完全是步军为主,面对大量楚骑军的追击,两条腿又那里跑的过四条腿?最终只得弃械投降。至于那些凶诈顽抗的,楚军也是毫不客气,立时当场砍杀…… 待一切尘埃落定,战场收拢完毕,已接近黄昏。 粗略一计算,俘虏了汉军降卒近十万,战马千余匹,缴获粮草军械兵甲不计其数。 面对这等大胜,整个大楚阵营无论将领还是兵士,都是神情振奋,喜不自禁。特别是钟离昧等高层将领,想象前番被汉军六十万大军围困,眼看全军覆没的惊惧惶恐,真个恍若前梦。 待有功将士统计完毕,战死的袍泽妥善收敛后,霸王一声令下,在垓下城前安扎营寨,燃起篝火,就地烹煮战死与残废的战马与缴获的军粮,让所有将士都尽情饱餐一顿。 在营地居中位置,一堆偌大的篝火堆旁,几十名侍从将一只只大釜架在炭火上,“咕嘟”“咕嘟”炖煮着马肉,此外还用树枝叉着一块块面饼不住转动烘烤着,浓郁的肉香、饼香味儿飘散而出。 霸王高坐首位,其余包括项昌在内的重将臣僚,环绕篝火堆而坐。每人身前的案牍上都摆放着一盘马肉,几块面饼,一碗热汤,却是与营地所有兵士一般无二。 是的,直到此时,大楚将领依旧饮食保持与兵士相同,执行的很是彻底坚决。 饮食虽然粗陋,所有的将领臣僚却是喜气洋洋,丝毫不以为意,食用起来无比甘美。 一边享用着食物,将领臣僚们一边热切讨论着今日的大胜。 项冠喝了一口热汤,砸吧着嘴,用手用力拍打着案牍,大呼小叫道:“此战恁是痛快!却是多久未曾这等痛快、这等酣畅淋漓过了!——要是有酒痛饮,就更美了!” 说到最后,项冠自知失言,毕露禁酒令可是项昌下达的,禁不住一缩脖子,偷看了低头专心切割马肉美美咀嚼的项昌一眼。 所有将领见状齐齐莞尔,却丝毫不认为项冠对项昌如此畏惧有问题。 不用说项冠,那怕项声大司马、钟离昧大将军,而今在项昌开口说话时,也都是要齐齐噤声,侧耳倾听,丝毫不亚于面对霸王的恭谨。 项昌一笑,抬起头,对着旁边的项庄一招手,道:“此番大胜,也是难得!今日不是自汉营的将领中缴获了一些美酒?给每位将军臣僚都斟上一樽。其余的就全部送去军医,继续蒸馏成‘清毒药’医治受伤的将士。” 项庄笑着点头,道:“与公子所料不差,此番缴获汉营美酒可是不少,都私藏在诸位汉军将领手中,而没有蒸制成‘清毒药’用以伤兵治疗。——缴获的美酒也是足够,每位将军就斟三樽吧。” 项昌想到而今美酒不过十几度,将领们都是大酒量,喝三樽也是无碍,当即笑着点头答允。 在美酒斟上后,霸王端起酒樽,笑吟吟道:“赖上天庇佑,祖宗德行,更赖诸位同心协力,勇猛作战,而今我们再次取得对大汉之战的大胜。今日诸位且作小乐,待攻破关中,我们坐在刘邦老儿的老巢,再行痛饮欢宴,不醉无归。——诸位,饮胜!” “饮胜!”包括项昌,所有将领臣僚同时举杯,将美酒一饮而尽。 美酒虽然仅仅三樽,诸将却也更加神采飞扬,相互吹捧,气氛热烈。而谈着谈着,谈到十万降卒上。 十万降卒,很大一部分属于汉军关中兵士以及刘邦老窝丰、沛之地的健卒,是极大的不安稳因素。况且留存着,仅仅每日粮食的消耗就是一个恐怖数字。当即就有将领故态复萌,叫嚣着让霸王像以前一样,直接全部坑杀,干脆利索。 霸王也很是意动,然而见项昌皱眉不悦,神色一醒,淡然道:“降卒全部交给长公子处置。” 对于这些降卒,项昌早想好了如何处理与安置。对于忠诚刘邦的丰沛县的子弟,以及关中籍兵士,全部发配到衡山与临江王国。 此番大战能够获胜,就在于狠狠刮了衡山与临江两大王国的地皮,将这些降卒贬为奴隶,送过去分给受损的贵族们,算是些许补偿。 至于其余兵士,按照以前法子,将军官给砍杀掉,纳了投名状,继续收入军中,扩充己军实力。 就在诸将谈兴炽烈之时,霸王侍者通报,有一位不速之客求见,——刘邦的中涓杨添,前来出使! 诸将臣僚此时饼子夹着热马肉,喝着热汤,加上三樽美酒下肚,都吃了个七八分饱了,闻言后都来了兴致,当即安然跪坐,打理好各自胡须,一脸戏谑看着畏畏缩缩走进来的杨添。 “见过霸王!”杨添恭敬躬身施礼。 面对中涓的见礼,无论霸王还是诸将,都不感觉到有什么不妥。 项昌疏忽面色一沉,双手按着案牍,低喝道:“好胆!见到霸王,为何不跪?” 杨添愕然,扭头看着项昌,呐呐道:“昌公子何出此言,我此行,是代表汉王,出使楚王,岂有跪拜之礼?” “放你的屁!刘邦老儿的汉王,还是我父王所封,他什么时候有资格与我父王平起平坐?至于你,使者?你也配!你不过是刘邦老儿派遣的前来拜见我父王的下人而已,倒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跪不跪?不跪,给我拖出去,斩!”项昌声色俱厉的大喝道。 诸将连同霸王一听,齐觉有理。 他们这几年被刘邦汉营给打的喘息艰难,日薄西山,畏惧日深,倒是忘记他的汉王还是霸王册封的了! 杨添见项昌杀机大盛,知而今形势不如人,忍气吞声,乖乖跪地拜见。 诸将齐齐爆发出一阵大笑,直将杨添羞辱的满脸通红。 “你此来,给刘邦老儿带什么话来?”霸王一开口,周围笑声立时停止,居高临下语气冷冷的道。 “汉王想要与霸王,重申鸿沟盟约!只要霸王答允,汉王将退守鸿沟以西,东方土地,尽归还于霸王!”杨添抬起头,一脸恭谨而郑重的道。 第一百五十四章 后院灭火 闻听此话,诸将再也忍不住,再次爆发出一阵哄笑。 “滚回去告诉刘邦老儿,他占据的土地,我会一一亲自收回,让他好好的占稳了!”霸王神色愠怒,浑身狂暴气势涌动,厉声喝道。 鸿沟盟约,他遵守承诺,刘邦老儿却出尔反尔,偷袭于他,让他几乎成为天下人的笑柄。而今这厮旧事重提,自然让他怒不可遏。 “霸王,汉王今日虽败,但关中犹有几十万大军,并且人心归附。此外燕王、赵王、韩王,各有精兵十万。汉王一声令下,引军合力而攻,霸王莫非还能想今日这般好运,继续能够战而胜之?”杨添跪在地上,急切的道。 霸王面色阴霾,冷然不语,懒得与他多言。 项昌起身走过去,蹲下身,拍打着杨添的肩头,悠然道:“杨大夫,就凭你跪在当场,当前楚汉之势,还不够明显吗?回去告诉刘邦,让他洗干净脖颈,等着挨砍吧!” 看着杨添被轰出去,霸王已经恢复了冷静,皱眉疑惑道:“刘邦是病急乱投医?无论是前番他出尔反尔的无耻,还是而今形势,这鸿沟盟约,我又怎么可能答允?” 项昌冷然一笑,负手看向北方:“他这是提醒我们还有燕、赵、韩三王在,天下依旧不平,执意继续攻打他,小心三王作乱,让我们后院起火。他呀,这是祸水东引。毕竟我们接下来要是选择平定三王,他岂不就获得了喘息之机?” 项羽与诸将恍然。 接下来的数日,大楚高层将领臣僚接连召开军议,商讨接下来军略方针。经过充分讨论商议,最终将下一步战争计划给制定完毕。 于是四日后,一切整顿好后,将士也得到了充分的休息,被困在垓下良久的大楚军像是挣脱了锁链的猛蛟,就此倾巢而出,离开垓下,兵分数路,奔赴各地。 其中之一,由大将军钟离昧率领三万楚军赶往九江。九江王国属于大楚旧地,而今还残留有陈豨、郦商万余军。随着刘邦大败,要尽快将他们也给清除掉,在最短时间内收复回来。 其二,由大司马项声率领三万军,押着俘虏,以及军粮,缴获的器械、金银、绸匹等,赶返彭城,尽快整顿后方,稳固根基。 彭城可是霸王所立的大本营,对大楚上下来说无比重要,只是命途多舛,与汉营的大战中,多次落入汉营之手。而霸王夺自衡山王国的六万军,其中四万军一路北上,去汇合齐地的李毅将军时,将经过的所有城池,包括彭城,都给尽数收复了。因而此番项声也是前去接收即可。 至于第三路,由项昌率一万骑军、两万步军,穿郡越县,直扑燕国都城所在地——蓟县。 当前北方残留的燕、赵、韩三王,都是心向汉营,暗怀鬼胎。项昌此去就要将之一举扫平,彻底清除掉这些隐患。 最后一路军,由霸王项羽率领三万骑军、三万步军,沿着刘邦的退军路线继续追击,不仅鸿沟以东的疆域要全部收复,还要直接打入刘邦的老窝关中去,务必将刘邦给斩草除根。 此四路大军齐出,不仅代表着大楚由原先的被动防御、岌岌可危,转变为了全面反攻,更代表着大楚问鼎天下的决心。 项昌率军自垓下到燕国这一路,所有郡县原先都落入汉营之手,但刘邦毕竟占据时间短,许多甚至都来不及派遣将士驻扎,即使有将士派驻,而今也都望风而逃,被他给轻易尽数收复。 所过郡县的郡守与县令,欢欣鼓舞,募集军粮、衣袍,一路供给,使得大军军需充足,丝毫没有后顾之忧。 进入燕国境内后,燕王臧荼显然也早得到音讯,将国内兵士收缩回都城蓟县,显然想凭借蓟县的高城厚墙进行固守,也就此让项昌大军长驱直入,顺利抵达涿县之下。 涿县是燕国都城蓟县的南大门,只要攻破了涿县,接下来就将再无阻挡,直接兵临蓟县城下了。因而在此城,燕王臧荼派遣了重将甘蒙率一万军坐镇。 三万楚军在城下安扎营寨,项昌带领诸将走到阵前查看。 看着涿县宽阔的城池,厚重高耸的城墙,项昌眯着眼道:“劝降城内守军,进展如何?” 屈复摇了摇头:“甘蒙此将颇有军略,与燕国大将军高茂,都是自臧荼起兵时就在麾下任将,对臧荼极为忠诚。我们派遣入城劝降的使者,被他给割掉了鼻子,赶了回来。” 项昌眉头皱起,不等说话,城头上一名名燕军守将叉腰而立,对着城下大楚军营开始破口大骂: “楚地的狗贼们,爷爷在此,放马过来,看爷爷能不能捅穿你们屁眼!” “项昌小儿,涿县城下,就是你葬身之地!” “杀项昌,赏千金,封万户侯!” “杀楚狗,保家园!” “楚贼不除,天下不安!” …… 陪同项昌身旁的将领,大怒,纷纷向项昌请命攻城。 紧接着,就听城头上沉闷急促的鼓声骤然敲响,密密麻麻挨挨挤挤不知多少兵士涌现出来,排列成队,兵械闪亮,甲胄鲜明,让人望而心头凉气直冒。 看到这么多守军,屈复眉毛扬起,惊道:“涿县不是就驻扎了一万兵士吗?怎么突然冒出这么多?” 诸将大出意料之下,也是面色凝重。 三万大楚军凭借过人勇猛、出色的战术,足可以攻下一万燕国军防守的都城,然而面对三万燕军防守,攻破的几率不免就大大降低了。 项昌一声冷嗤,反而神色大见轻松:“不要被甘蒙这厮迷惑了,他是将城内的青壮都发动起来,扮作兵士参与守城,用意就是将我们给吓住。——用城内没有受过训练的青壮百姓参与守城,自乱阵脚而已!哼,既然敬酒不吃,那就不必与他继续啰嗦了,传令,攻城!” 听项昌此言,诸将精神大振,当即纷纷下去安排。 随着号角吹响,大楚军倾巢而出。两万步军分成四部,攀附云梯,自四面城墙同时展开了猛攻。 城内守军也是极为顽强,拼死防守,在主将甘蒙的指挥下,真有几分固若金汤的感觉。大楚军一连强攻了三日,也没有将之攻破。 甘蒙以为大楚军不过如此,信心大增,出现城头,拔出长剑虚指着大楚军放声猖笑,大肆讥讽项昌,言称如不尽早退军,接下来就将彻底覆灭城下,死无葬身之地云云。 看着城头上这厮这般大放厥词,——刘邦兵精将广、不可一世的汉营,都被他们给打得大败亏输,而今一座小小城池的无名将领竟然这般自大,诸将尽皆怒不可遏。 项昌也恼火了,而他敏锐观察下,面对大楚军的连日猛攻,城头上的燕军,特别那些百姓假扮的守军,明显出现了疲态,有些难以为继,当即大喝道: “全线进攻,今日破城!” 说完,他走到大鼓前,亲自击鼓,激励士气! 屈复、田兼等将领也齐齐亲临一线督战。 大楚军士气为之大振。 在临江王国夺取的巢车、临车、攻城锤等等攻城器械,此时也全部组装完毕,当即全投入上了战场。项喜、黄仲、韩虎、孟夏四将身披厚甲,直接身先士卒,亲自带护卫亲军,登上临车进行攻城。 一万大楚骑军则纵马冲到城前,将箭矢不住抛射向城头,压制城上的守军。 不得不说全线出击的大楚军,攻击力堪称恐怖,在最短时间内将涿县城头防线冲击的摇摇欲坠,那怕甘蒙带领一干将领拼死激励士气,也没有什么大用。 又经过一个上午的激战,在下午时分,接连被打退两次的黄仲,在第三次冲锋时,乘坐的临车终于成功靠到了城墙近前。 黄仲一个虎吼,将手中的大铡刀,对着城头上挥舞长矛不住向他们捅来的燕军猛然飞掷出去。 铡刀急剧飞旋,鲜血喷溅间,一举将城头最前方的五六名燕兵给拦腰斩杀。剩余燕兵骇了一跳,慌乱后退不迭。 紧接着黄仲的护卫也纷纷厉叫着,将手中投矛飞投出去,一举将城头数十名燕军给惨嚎着插死当场。 城头这块区域就此出现了一片难得的空白。 黄仲一个虎跳,成功跃上了城头,捡拾起地上的大铡刀,纵横砍劈,将克服住恐惧,再次疯狂涌来的燕军给死死抵住,让身后更多大楚军士能够跃上城头。 待这架临车的大楚军士全都上了城头后,站稳了脚,黄仲毫不迟疑,带领着开始来回扫荡,不住冲杀,将燕军砍杀的纷纷后退不迭,从而使得别的临车上、云梯上的大楚军士,能够越来越多冲上城头。 见到这一幕,城下督战的屈复忙命兵士将云梯都架在此处,全力攀援而上,进行支援。 于是城头上大楚军士就越聚越多,渐渐占据了上风。 随着时间推移,当城头上几乎全站满了大楚军兵士,燕军守军被砍杀干净后,浑身鲜血宛如魔鬼的黄仲,带领兵士又开始向着城下冲去,冲击城门守军,企图将城门打开,直接将城外急得嗷嗷直叫的大楚骑军给放进来。 期间甘蒙多次组织军队反扑,然而燕军战力较之大楚军差太多了,一次次被轻易撕碎、打垮。 而此时东面、北面的城墙,城头的燕军也接连被突破,不断出现失守。 面对一个又一个坏消息传来,顾此失彼的甘蒙,绝望之下,带领数百精锐军士亲自反攻,对黄仲冲去,就要将这个可恶的混账给用兵士活活堆死在这儿。 那知道他太过自信了,打到现在,那怕他麾下的燕军精锐也全部胆丧,面对凶恶的楚军是战兢兢毫无战心,被杀红了眼珠子的黄仲挥舞大铡刀一个反冲锋轻易击溃,连带他自己也差点被砍杀当场。 甘蒙浑身寒气直冒,彻底胆丧,再也没有心气进行反攻,几乎眼睁睁看着黄仲带领军士杀散南城门守军,打开了城门…… 随着大楚骑军从城门汹汹冲进城来,城内燕军局势彻底失控。 城外大楚军营,看着涿县四面城墙全线落入己军之手,一万大楚骑军也狂暴冲入了城去,项昌丢弃掉鼓槌,在屈复、田兼等将领的陪同下,负手站立军营之前,静静等待后续军情送来。 又过了良久,一队队去掉了甲胄军械的燕军兵士,高举双手,被大楚军押解着从城内源源不断走出。 南城门方向忽然又一阵振奋的欢呼声响起,黄仲带着一队军士,押解了十数名捆绑了上身的燕军守城将领,前来向项昌献俘。为首的赫然正是城内主将甘蒙。 “跪下!”走到近前,黄仲粗暴的一踹,先将甘蒙踹跪地上。 其余将领也纷纷被满脸兴奋意气昂扬的大楚军士给踹翻。 “这厮被我打败,竟然带领一些残军企图烧掉城内的军粮,真是可恨至极。我及时冲过去灭了火,将他也生擒活捉了。”穷苦出身的黄仲,怒瞪着甘蒙,恨恨不已。 “早知今日,甘将军当日还敢做出伤我使者的举动吗?”项昌居高临下俯视着他,语调冷冷的道。 甘蒙看着项昌年轻的过分的面容,歪着头,铁青着脸:“可恨没有将你这害民之贼给割掉鼻子!” 项昌不以为意,点头道:“呵呵,你这是铁了心要做雍齿的忠臣孝子了!莫非以为我刀剑不利,不足以将你千刀万剐?” “即使将我千刀万剐又如何?我大燕有的是忠介耿直之士!有胆魄,你将我涿县满城全都杀了!” “不错!你大楚原本就有屠城的劣迹!今日就让你看看,我涿县满城老小可怕你屠?就怕你小儿没有项贼的胆魄!”跪坐他身后的其余将领自知此番守城与大楚打得这般惨烈,绝无幸免之理,纷纷抬头厉声叫嚣。 “嗬,骨头够硬啊!”项昌一竖大拇指,神色揶揄道。 “长公子,既然他们一致要求,干脆就从了他们的愿。此后我大楚将转入对大汉的反攻,这是第一座敢于坚守反抗的城池,为了以后计,总要杀鸡儆猴!”屈复忍不住,上前一步,拱手禀报道。 第一百五十五章 屠城与否 “将军,这些将领,都是城内贵族世家出身。此番为了抵御我们大楚,将家族的奴仆、布帛、粮食、钱财,全部贡献了出来,收买城内的百姓守城。因此导致我们数日都没有将城攻下。可以说这座涿城全烂透了,屠个干净最好。”立下了先登之功的黄仲,这时也忍不住粗着喉咙大叫道。 此战他麾下兵士死伤不轻,因而对负隅顽抗的守军怨恨莫名。 “长公子,下令吧!总要给臧荼那厮一点儿颜色看看。”所有将领一起躬身对项昌请命道。 见所有楚将都纷纷要求屠城,甘蒙面色浮现一丝喜色。 项昌神色不动,轻轻一抬手,所有将领恳请的声音同时戛然而止,齐齐抬头肃穆看向他。 看着这一幕,想不到项昌拥有这等威信,即使霸王应也不过如此,甘蒙双眼中掠过一丝讶异。 项昌上前几步,轻轻拍打着甘蒙肩头,看着所有被俘虏的燕军将领,悠悠然道:“我明白你们的心思,自己死罪难逃,就想将满城老小拖着垫背。虽然于事无补,却也能够坚定后面城池的抵抗之心。你们,还真是臧荼的忠臣孝子。可惜的是,我是不能让你们如愿的。” 听闻项昌此话,只以为他要放过自己等人,包括甘蒙在内,所有将领眼底尽皆掠过了一丝喜色。 屈复感觉这般轻易放过这些燕军将领,太过便宜他们,而后面城池燕军的守将,抵御起来不更有劲儿了?上前一步,低声对项昌说出了他的顾虑。 项昌对他咧嘴一笑:“哎,误会了不是?我不能如这些家伙所愿,是不屠城。百姓知道什么,不过是被他们这些混账蛊惑了而已,罪不至死。至于他们,罪大恶极,又怎么能放过?因此就需要将他们这些将领,连带城内所有贵族世家,全部杀干净,将他们的土地、财货全部集中起来,分给此战有功将士,再有多余的,就均匀分给城内百姓吧。” 众燕军将领一听,惊怒交集,纷纷剧烈扭动身躯,对着项昌破口大骂,却被旁边兵士一连串耳光抽下去,牙齿崩飞,鲜血飞溅,直接抽闭了嘴。 “将军,城内百姓没有寸功而得到土地,就怕不会珍惜。这些将领,以及城内贵族世家,就不要白白斩杀,全部押送城内。凡是想要土地的百姓,就在他们身上捅一刀,即可配给,如何?”田兼想起项昌在垓下的骚操作,亮着双眼,对项昌禀道。 一听这话,所有燕军将领看田兼的眼神,惊恐又怨毒,浑身都微微颤栗起来,恨不得将他给生吞活剥。 项昌满意点头:“很好!就这么干!同时传信大楚全军,以后攻城,对于胆敢顽抗的城池,一律照此办理!” 不得不说这一着太毒辣了!对此后城池的贵族及将领的震慑作用,甚至要超过屠城,将大大瓦解他们的抵抗之心,而城内百姓无疑也很难再被他们给蛊惑。 接下来,大楚又花费了两日时间,将后续给收拾的无比扎实。战死及有功将士获得了满意的封赏,城内的贵族、将领全部惨死在了城内百姓手中,而获得了命根子一样土地的百姓,也成了大楚军的铁杆拥护者。 一切安排妥善后,大楚军再次起兵,继续向下一站——蓟县,径直杀来。 期间臧荼也派遣使者求见项昌,企图再次投靠大楚,从而继续保住自己的王位,却被项昌以牙还牙,将使者鼻子割掉,粗暴驱赶了回去。 对于臧荼,回顾他的过往,再结合前世史册对他的记载,项昌早对其下了断语,那就是——忘恩负义的无耻小人! 臧荼原先是燕国的旧将,在秦末天下大乱,陈胜吴广起义,陈胜派遣赵人武臣经略赵地。武臣抵达赵地,很快稳住形势,然后派韩广去攻略燕地。 结果韩广一到燕地,也是广受欢迎,很快被当地贵族拥立为了燕王。而臧荼,当时不过是韩广的部将而已。 后来章邯率三十万秦军围赵,赵国向天下义军求援。燕王韩广就派臧荼率兵去救。臧荼抵达后,与其余救援的诸侯军一般无二,畏惧秦军,作壁上观而不敢下场。 最后霸王项羽大发神威,斩杀宋义,率楚军“破釜沉舟”,大破章邯,一举击垮秦军主力,上演了一场煊赫华丽的个人秀,威震天下! 臧荼见霸王这般强悍,立时舔了上去,将没有识人之明的霸王给糊弄的五迷三道,对他倍加器重。 霸王灭秦后,分封天下,就借口臧荼功劳大,将之立为了燕王,建都蓟县。至于原先的燕王韩广,被迁为辽东王,远远打发去了酷寒之地的辽东。 刚刚没有过几天燕王瘾的韩广,莫名其妙的人在家中坐,爆锤天上来,——部将出去转了一圈,回来骑到自己头上拉屎拉尿,又如何能服气?就硬顶着不肯搬迁。 结果被得了霸王支持、腰杆粗硬起来的臧荼,毫不客气将他这位旧主给击败斩杀,然后将燕及辽东两地,全部划归自己所有。 就冲臧荼干出的这龌龊事,就知这厮能是什么好鸟? 后来韩信攻破赵国,为了尽快去攻略齐国,就派使者送信给臧荼,对他威逼利诱。 臧荼这时见霸王势头不妙,而刘邦渐渐坐大,有得天下的苗头,就立时又干脆利索转变立场,抛弃霸王,归顺韩信,投降刘邦。 就这么一个皮厚心黑、将背叛主子当作家常便饭的无耻玩意,项昌而今逮到机会,不将他给攥出尿来,岂能被他几句花言巧语就轻易放过的道理? 当然,即使前世,臧荼也是没有得到好下场。 刘邦灭了项羽后,大肆捕杀项羽旧部,那怕臧荼联合楚王韩信、韩王信、淮南王英布、梁王彭越、长沙王吴芮、赵王张耳等,第一时间尊奉刘邦为皇帝,奴颜卑词,摇尾乞怜,也没有得到同样皮厚心黑的刘老贼的宽容。 显然对于他屡屡背叛旧主的无耻为人,刘老贼也是大为恶心,更极为警惕,下决心除掉他。 无奈之下,臧荼不甘心坐以待毙,起兵再次反叛大汉,被刘老贼亲征擒获,就地斩杀! “老爹的看人眼光真是让人无语,重用的这都是些什么鸟人。”回味着臧荼的过往,项昌暗自不免再次腹诽起老爹来。 而就在他念头莆落,立时一位能够体现霸王有识人之明的正面人物意外出现了。 孟夏带着一名风尘仆仆的探骑前来拜见。 这名探骑原来是奉了攻略齐地的李毅将军之命前来传信。李毅将军引一万骑军、一万步军,也往蓟县而去,此时与项昌相距不过十几里外。 项昌闻言大喜过望,瞬间将臧荼这烂货丢到脑后,立即下令军队就此驻扎,然后迫不及待带着屈复、田兼、黄仲、项喜、孟夏等一干将领,顶着冷酷北风,亲自迎出数里外远。 此时已进入冬季,燕地极为酷寒,冷飕飕的小北风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屈复等将领冻得脸色发青,相互对望,大惑不解。李毅虽然坚守齐地,堪称忠良,但终究不过一员偏将而已,无论军功还是军职都毫不出众,长公子何至于这般隆而重之的迎出数里? 过不多久,果真见一支两万之众的大楚军队迎着凛冽的寒风,飞快行来。 得了探骑来报,为首李毅将军闻听长公子项昌亲自前来迎接,吃了一惊,忙不迭脱离军队,飞马前来。 远远见项昌早早下了马,引着一干功勋卓著的猛将站立马前列队迎接,李毅禁不住更是惶恐,一溜烟儿疾驰到项昌马前,距离还有十几米,甩鞍下马,执礼恭谨,跪地拜见。 终于见到这位备受老爹信任、在齐地苦苦支撑死战不退的李毅将军,项昌见他身躯威武,披挂着一身遍布刀枪砍伐痕迹的半旧甲胄,一张国字脸,相貌堂堂,坚毅沉着,一对卧蚕眉下一双虎目炯炯有神,禁不住心头又增十分欢喜。 项昌忙上前扶起,就近了看,见李毅脸颊满是被北地凛冽北风吹出的皴裂血口,心头有着无尽的感慨,拉着李毅的手用力晃动着:“李将军追杀败将,远道而来,多有辛苦。” 这位李毅将军,却就是老爹在舍弃垓下打算逃窜乌江前,暗中给自己这个儿子安排的退路,命项庄带自己前往齐地所投靠之人。 不得不说,老爹一辈子看错了不知多少人,而这位李毅将军总算是给他挽回了些许颜面。 前世老爹兵败身死后,李毅将军依旧死战不降,宁死不屈,导致齐地迟迟不能平定。后来刘邦派人将老爹人头给他送去,他才彻底死心,让兵士投降汉营,保全性命,而他隆重葬了老爹头颅,为老爹修建了一座坟墓,然后就在老爹坟前自刎而死。 对于这堪称唯一追随老爹而死的忠诚将领,项昌又怎能不打心底下敬重? 李毅近期也听到了若多关于项昌的传闻,原本就心下极为尊崇,而今见项昌对他这般看重,简直受宠若惊,忙连道不敢。 寒暄已毕,项昌上马,就此与李毅并骑而行,一同返回营寨。 李毅也忙传信麾下军队跟随。 抵达军营,下了马,项昌见李毅及他的护卫骑兵都是衣袍颇为单薄,知应是连年在齐地大战,穷困异常,不知吃了多少苦头,立时命屈复安顿好李毅麾下军队,并将军服、军粮均出一部分送去,务必让将士们不至于再有饥寒之忧,然后亲自挽了李毅手臂,一起进主将营帐。 屈复与田兼诸将越发瞪眼,意外莫名:即使钟离昧与项声这等重将,在昌公子面前也没有受到过这等待遇啊。 进入帐内跪坐下后,项昌一番询问,方得知李毅为何会自齐地离奇出现这儿。 原来李毅在得了四万衡山王国军队助力后,如虎添翼,将韩信留守齐地的大将王周、季必给打得大败。王周与季必带着败兵逃进燕国,逃往蓟县,投靠了臧荼。他却是带着兵士一路追杀过来。 闻听两军目标一致,项昌更喜。接下来他设下宴席,隆重款待了李毅。宴席过后,第二日,两家就此合兵一处,兵力达到了五万余,浩浩荡荡,兵临蓟县城下。 面对大楚五万大军狂潮般汹涌而来, 蓟县城内,燕国王宫中的燕王臧荼,连同儿子臧衍,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边急命大将军高茂、卫尉袁杵等重将,以及王周、季必两位投将,进宫商讨对策,一边连声询问派遣出使赵国、韩国求援的使者,有没有音讯传回? 臧荼年不足五旬,一部猬须,眼如铜铃,面貌极为丑恶。 将领出身的他,自从被项羽扶持成为了燕王,每日沉迷酒色享乐,身躯像是吹了气般飞快膨胀起来,而今宛如硕大肉球一般,已然提不动刀、上不得马,变成了一个废物。 大楚军在垓下一战,将占据绝对优势的汉营给一举打垮,这个消息早已传到了燕国。紧接着又闻听大楚军横扫过来,显然要将他们燕国也给收拾了,臧荼是惊慌不已。也因而,前番他又是派遣使者告饶,又是将王国军队全部抽调回来,防御都城蓟县,闻听韩信麾下悍将王周、季必兵败来投,更是如获至宝,倍加重视,军职不降,直接以原先的裨将继续任用。 至于臧荼的儿子臧衍,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前世历史上刘邦平定燕国反叛,斩杀臧荼后,将发小兼铁哥们卢绾立为了燕王,臧衍却是侥幸逃生,逃亡去了匈奴。后来这厮兜搭上了卢绾的下属张胜,经过一番骚操作后,居然说服了他,然后又通过他说服了卢绾,暗通匈奴,成为了卢绾反叛汉国的罪魁祸首。 不多久,诸将全身甲胄,匆匆进宫而来。 闻听臧荼询问城防情况,大将军高茂拍打着高挺的胸脯,信誓旦旦只要有他在,加上蓟县城高墙厚,保证让大楚折戟沉沙,无功而返。 臧荼大喜,当即任命大将军高茂为城防主将,并道:“卿家放心,我们也还有援军。我已经派遣使者出使赵、韩,不日两国援兵就会抵达。” 高茂闻言更加精神振奋,道:“如此待两国援军抵达,我们可引军出城冲杀,如此里应外合,足以将大楚、以及项昌小儿,斩杀城下。” 臧荼大喜,当即吩咐安排宴席,宴请诸位将军。 席间,臧荼对王周、季必二位将领也是多加抚慰,并命二人在高茂麾下听用。 第一百五十六章 粗暴对待 赵国都城,襄城。王宫内。 年纪老迈的赵王张耳躺在床榻之上,面色灰丧,气息奄奄,一副油尽灯枯的模样。 儿子张敖一脸悲痛,跪在床榻之前,亲自服侍伺候。 张耳的一生,堪称传奇,是秦兴、秦亡这段风云变幻历史的亲历者、活化石。只是而今这块“活化石”眼看着走到生命尽头,就要“化”掉“入土为安”了。 张耳年少时是魏国信陵君的门客。信陵君死后,流亡到外黄县时,娶了当地一个豪富的寡妇。有了寡妇钱财的支持,他以信陵君作为榜样,仗义疏财,结交游侠,收拢门客,有了偌大的名头,并因之担任了外黄县令。这期间刘邦还慕名投到他门下住了几个月,两人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秦灭魏后,张耳和友人陈余不愿事秦,改名换姓进行逃亡。在陈胜、吴广起义后,立时投奔加入,被任为左右校尉。 不得不说,在秦末乱世中,张耳也算是踩对了时代的风口,在短短几年内,迅速从一名卑贱的无名小卒就此一路扶摇直上,最后做到了赵国的丞相。 没错,这个赵国,就是霸王“破釜沉舟”所救的赵国。 当时面对大秦强军的猛攻,张耳斩杀掉国内投降的杂音,力主顽抗,积极组织抵御,并命人传信诸侯进行求救,从而以此入了霸王的眼。后来霸王分封诸侯,就将他立为了常山王。 只是在接下来的汉楚大战,张耳又倒向了汉营。他配合着韩信攻下了赵地,刘邦念及两人的私交旧情,将他立为了赵王,并将自己的女儿鲁元公主嫁给了他的儿子张敖。 “燕国使者还在城内?”张耳吃力的道。 “是的,父王。”想到王国即将面临的严峻形势,张敖脸上悲痛稍稍消散,代之的是一抹儿忧虑,“据使者说,大楚长公子带领大军将燕国都城蓟县给重重包围,日夜攻打,蓟县眼看着危在旦夕。燕、赵、韩三国唇亡齿寒,理应守望相助,因而希望我们尽快出兵,前去救援。” “依你之见当如何?”张耳喘息着问道。 “当然是救!”张敖急道,“我们三国都属汉营,而今大楚项昌以臧荼背叛大楚的名义对他进行征伐。一旦灭了燕国后,岂有停止不前的道理,只会继续鲸吞虎咽,灭我赵及韩国!如此被其各个击破,我们三国根本难以久存,只有被全部覆灭一途!” 张耳嘴角牵扯,一丝嘲弄浮现,语气淡然道:“你说的也对!但我问你,集合燕、韩,加上我大赵,三国兵力,比之汉营如何?” 张敖一愣,不假思索摇头道:“那自然是大大不如!我们三国,燕国臧荼实力最强,有五万军。我们赵国刚刚立国,兵力不足两万。至于韩国,也不过三万军而已。如此区区十万军,并且兵不精、将不猛,又那里能比得上汉营?嘶,父王,您的意思,那怕我们去救,也将是徒劳无功,甚或大败亏输?” 张耳微微闭目,静默无声。 “可是,不去救,坐看燕国被灭吗?那接下来面对大楚重兵来攻,我们又将如何自处?”张敖皱眉不解道。 张耳轻叹口气,再次吃力睁开眼,老脸一抹苦意泛起:“莫非到了现在,你还在幻想能保全赵国不成?刘邦麾下猛将如云,谋士如雨,兵力更足足有六十万众,最终却落了个惨淡收场,败退关中。以我们三国些微兵力,又能有何作为?” 张敖不以为然,摇头道:“汉王以往在项羽手下败过多少次,最终还不都是反败为胜?有关中这个大本营在,有广大疆域为支撑,重整旗鼓再来与大楚战过,鹿死谁手还未定呢。” “你呀,看得浅薄了。此战,与以往都不一样。汉营此番是真正伤筋动骨,元气大伤,甚至应该说是遭遇致命重创才对!接下来汉营,就怕只有日渐江河日下的份儿了。” 张敖没有想到父亲这么不看好大汉,不由得一惊,本能就想反驳,然而想到父亲以往谋事无有不中,对世事判断与看法更堪称精准,又不敢不信。 “那、那我们接下来,应怎么做?”张敖心虚之下,嗫嚅问道。 “走!干脆利落的走!直接将封国舍弃而走!”张耳干脆利落道。 “啊?”张敖吃一惊,不免大为不舍,——自己还没有坐上王位呢,偌大一个王国,真个说舍弃就要舍弃掉? “不走,继续留在这儿,结局就是国破、族灭,你想这样吗?”张耳语气幽幽,神色萧索而惆怅。 张敖身躯一颤,脸色疏忽变得青白,——相比之下,无疑还是性命更重要一些。可又一想,新的难题又涌了上来:“父王,即使我们弃国而走,可我们身为汉王所封的诸侯王,如此不战而逃,汉王会不会勃然大怒?况且,刚才您也说汉营接下来将江河日下,根本无力与大楚对战,那我们前去投奔,最终还不是……” “因此,仅仅是你带领妻子与家族老小前去,至于我,继续留在赵国。刘邦封的是我为赵王,又不是你,你何来弃地之罪?你就以妻子想念母亲吕雉为由,再将封国的精兵都挑选出来带上,到时候刘邦没有借口治罪于你,又看在这支精兵的份上,可保你及满族老小无虞。” “至于你说汉营形势危急,去投,不免也是前途堪忧。可为今之计又能如何?你娶了刘邦女儿,我们张家已经与汉营捆绑在了一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汉营若真个一败涂地,大楚得鼎,放眼天下,又那里有我们容身之地?因此眼下只有赌了,赌刘邦能够凭借函谷关之险,像当年秦国挡住六国一样,阻挡住大楚进攻的步伐了。” 长篇大论说了这么多,张耳呼吸粗重,精神越发萎靡,死灰色的老脸一层蜡黄涌现。 “听明白了吗?”张耳吃力的道。 张敖强忍着泪水,用力点头:“父亲,听明白了!” “听明白,赶紧走!赶紧走!我再给你撑几日,一旦我死了,你就走不得了!赶紧走!”张耳疲倦至极的慢慢闭上眼,却喃喃连声催促道。 张敖悲切呼喊了一声,跪地重重拜了几拜,起身掩面匆匆出寝宫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张耳慢慢又积蓄了些许精力,迟滞的睁开双眼,目光空洞看着头顶的帷幕,一脸疑惑的喃喃道:“垓下之战,大汉明明占尽优势,怎么会败呢?不应该啊!” 在蓟县城下略作休整,巢车、临车、攻城锤等等攻城器械飞快完成组装,伴随着遒劲的号角声,大楚军终于开始了攻城。 凭借这些器械,大楚军士攻势堪称猛烈。 身为燕王臧荼最为倚重信任的将领、蓟县城防主将高茂,放在秦末乱世来说,无论军略还是个人武勇,算二流都勉强。面对大楚军的进攻,顾此失彼,应付不迭,好几次差点被大楚给一举攻破。 幸而在他麾下听命的王周、季必二将,守城对敌经验堪称丰富,尽心尽力协助他查漏补缺,指派军士进行防御,方数次转危为安,勉强坚守了下来。 大楚军似乎也意识到了守军的头铁,在攻了几天后,渐渐变得势头大为疲弱,攻城力度一日弱过一日。 闻听消息的臧荼,带着儿子臧衍登上城头,在高茂等将领的陪同下查看城外大楚军情况,发现大楚军果真士气不振,军容散漫,禁不住长松口气。 “大王,大楚军已经没有多少战心,应该拖延不了多久了,很快就会退军,毕竟严酷寒冬将至,到时候攻城更加不利。”高茂拱手,神色自信的道。 臧荼连连点头。 臧衍也很是兴奋,瞪着城外散漫的大楚军营,忍不住道:“大将军,要是我们现在引军突袭,会不会将大楚军一举击溃,取得大胜?” 臧荼一听,双眼一亮,也看向了高茂。 高茂一怔,不由转头看向了身后的王周、季必二将。 季必上前一步,摇了摇头,断然道:“不可!大楚足有五万军,特别还有两万骑军,战力不容小觑,很难一举打败。而一旦我们失利,眼下的大好形势就怕就要失去。” 王周也点头道:“不错!况且韩王信不是已经传信来,亲自带领了三万大军前来救援?待韩军抵达后,我们里应外合,同时进攻,即使不能够将之一举打败,也足以让之狠狠吃上一场败仗。” 臧荼看了看二将,再看了看高茂,缓缓点头,看着城外的楚军,铜铃般的双眼凶光闪烁,恶狠狠道:“到时候诸位将军千万不要留手,一定要倾尽全力,最好能够将项昌小儿给斩杀于此!据闻垓下之战,占据绝对优势的刘邦老儿之所以最终大败亏输,就在于此子身上。只要斩杀掉此子,剩余项羽一介勇夫,根本无足挂怀。到时候,呵呵呵,我臧荼也未必没有帝王之望!而如若我真有那一天,诸位将军也必都有王位之封!” 高茂与王周、季必二将大喜,潮红着脸,跪地慨然应喏。 接下来在大楚军稀稀拉拉疲软无力的攻势下,时间慢慢来到了七八日后的一个下午。蓟县城西南方,忽然嘹亮的号角吹响,一支三万众的大军渐渐出现在地平线,荡妇一样招摇摆动的华丽旗帜上,书写了一个大大的“韩”字! ——韩王信倾举国之军,亲自率领,长途跋涉,终于抵达了他所救援的蓟县城下。 闻听音讯,喜不自禁的臧荼再次出了王宫,舍弃了酒色享乐,拖着肥胖如球的躯体气喘吁吁爬上城头查看。 看着大韩军队漫无边际,雄壮威武,那怕长途赶来,依旧不见多少疲态,臧荼满面笑容,喜不自禁。然而想到出使赵国的使者回报,赵王张耳对自己的求援根本置之不理,丝毫没有出兵救援的意图,禁不住脸色又阴沉了下来。 这时大楚阵营显然也早探查到大韩军的到来,军队整顿,列队森严,警惕以待。 剧烈飘摇的旗帜下,身躯高大健硕的韩王信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顾盼自威,那怕蓟县城下围困的大楚军足有五万众,依旧满不在乎,神色倨傲。 韩王信是战国时韩国襄王庶孙,公子虮虱之子,身高八尺五寸,生得孔武有力,堪称当时一等一的战将。 作为韩国贵族的他,在全天下尽皆反秦的浪潮中,加入了刘邦军,并立时被拜为了将军。此后他跟随刘邦一直攻入关中。在秦亡后,刘邦被项羽封为汉王,他又跟随刘邦前往汉中。 后来刘邦出兵与大楚争夺天下,项羽所封的诸侯王都到各自的封地去了,只有韩王韩成因没有跟随项羽征战,没有战功,霸王改封他为穰侯,不久后又将他给诛杀,因此韩国处于没有封王的状态。刘邦见是机会,就拜韩王信为韩太尉,派他带兵攻取韩地,并承诺将来会封他为韩王。 当时韩王信可以说是临危受命,但他昂然不惧,到了韩地也是不负刘邦所望,表现堪称亮眼,不仅顺利攻取了韩国大部分疆域,还迫使霸王所立的新韩王郑昌投降,故而因功被刘邦真个立为了韩王。 不得不说,在乱世之中能够打下偌大疆域,建立一国,那怕占据了出身的便宜,依旧自身才干堪称当世顶尖了。 正因为军略过人,加上自恃武勇,而所畏惧的项羽又前去追击刘邦,对于乳臭未干的项昌根本没有放在眼里,韩王信在接到了臧荼的求救信后,才立时整顿军队,急急前来救援。 为人骄狂,却并不鲁莽,韩王信深知劳师远征是大忌,因此在距离蓟县还有百里时,驻扎军队,好生修养了一日。而今抵达蓟县城下,看着军容颇为散乱的大楚军,神色不屑,就要派人进城拜见臧荼,商讨两军同时出兵前后夹击大楚军事宜。 那知就在此时,一直懒洋洋、状态低迷的大楚军,其中两万骑军忽然动了,像是一柄擦去了锈迹、重新变得寒芒四射的神兵般,招呼也不打一个,就在城头燕国君臣将领眼睁睁看着中,对着韩王信的三万韩军展开了凶猛的攻击。 第一百五十七章 何等无耻 两万大楚骑军突兀展开冲锋,势头狂暴又霸道,如同一座高速滚动的巍峨山岳,以压垮砸塌一切的势头,带着憋了许久的迫不及待,狠狠撞向了韩军阵营。 这一幕完全将城头上的燕国上下给看呆了,一个个脸色煞白,惊惧不已,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心头:原来这段时间大楚军的散乱萎靡都是装出来的。 大韩三万大军刚刚稳住阵型,完成亮相,还没有耀武扬威一番,就遭到这般粗暴的对待,完全猝不妨及,一接战,被推的节节后退,死伤惨重。 韩王信也是惊骇无地,浑身寒彻:楚骑军什么时候强大到这个地步了?自己三万骑军完全不在一个档次啊。 不得不说,韩王信深知唇亡齿寒的道理,因此毅然决然前来救援;但无疑他并没有老狐狸张耳的眼光见识,而今一接战,才发觉自觉一头撞在了铁板上,让这场自觉豪壮的千里救援之举,完全变成了自寻死路的千里送人头! 知道自己错的多离谱的韩王信,脑袋那是“嗡嗡”的。 然而眼下形势,却由不得他退却了。 韩王信奋起神威,带着众将带领护卫骑兵冲到一线,亲自冲杀,抵御大楚军的兵锋。 当前军队,特别骑军,主将的护卫军是最精锐的,战斗力是最强大的,因此只要主将亲自带领骑军上阵,不是到了决胜负的紧要时刻,就是到了形势最危急的时刻! 而今,对韩王信来说显然是到了最危急的时刻! 韩王信一边亲自冲杀,一边让人对着城头大呼,让蓟县城的燕军守军出城夹击! 看着被大楚军砍菜切瓜般大肆砍杀,那怕拼尽全力反击,依旧被杀得血流成河,徒劳无功,并渐渐开始乱作一团明显就将垮败的大韩援军,城头上,面对王周、季必出战的请求,臧荼意外思虑前所未有的清明,断然拒绝。 王周、季必大为愕然:人家韩王信远道而来,救援于你,眼看全军覆没,你居然就此干瞪眼看着?人,怎能无耻到这个地步?! 臧荼却是心头雪亮,这一刻完全明白了大楚军,不,是项昌小儿的意图。 这段时间兵临自己蓟县城下,装模作样攻击了几天后,就开始围而不攻,目的,却就是为了逼自己向韩、赵求援,以便于一劳永逸,将三国兵力给一网打尽,避免劳师远征之苦! 看着城下按兵不动的三万大楚步军,臧荼有十足的把握,这些军队眼下正眼巴巴看着自己的蓟县城,就等着大开城门,冲出去与他们大战一场,从而让他们可以将自己的守军给一举击溃! 如此,臧荼又岂有答允之理? “诸位将军,不必以城下的韩军为意。继续指挥军士,守好我们的蓟县,就是大功一件。至于韩军嘛,韩王信远道来救,想必也已经做好了战死在这蓟县下的准备。事后寡人收敛了他的尸身,厚葬他就是。” 臧荼的一番话,却是听的王周与季必双眼瞪大,三观刷新,情难自已。 眼看己军死伤惨重,前来救援的主体——燕国,居然紧闭城门,作壁上观,毫不动容,韩王信惊怒不已,一边冲杀一边对着燕国都城方向破口大骂:“臧荼,我造你妈!你不得好死!” 韩王信大骂,被大楚军杀急眼了的韩军对龟缩城内不出的燕军同样满怀怨毒,随之也是骂不绝口。 于是蓟县城下就此上演了一场闻所未闻的亘古奇观,大楚与韩国大军拼死搏杀,身为东道主的燕军却置身事外,趴在城头上看热闹。而韩军被大楚军给杀得血流成河,凄惨无比,却对着旁观的燕军破口大骂…… 不得不说,论说悍勇,韩王信的确放眼天下也是堪称佼佼者,那怕到了眼下依旧死战不退。 他高大的身躯骑着高头大马,那怕在乱军之中依旧高出一截,远近可见极为醒目。周围的上千护卫都是与他一般无二高大粗壮的健卒,披挂着厚重的甲胄,端着六七米长的大矛,在他指派下,并骑合力冲杀,堪称声势惊人,所向披靡,前方所遇到的楚军尽皆抵挡不住,被生生强行推平! 这座“骑军枪阵”,是韩王信倾全国之力打造而成,也是他借以纵横天下的凭恃。大楚骑军与之对上,毫无经验之下,也吃了大亏,被他在军阵中犁出了一条恐怖大豁口,死伤累累。 项昌远远看到,不由大怒,双眼灼亮,杀机凛冽,纵骑径直迎去。 韩王信抬头见两面翻滚如怒涛般的玄青大旗下,一名黑袍铁甲、身材健硕、英姿勃发的少年将领,在数百劲骑的众星捧月下,气势汹汹对自己冲来,——一眼认出正是项昌本尊,禁不住惊喜交集! 以前没有见识过项昌武勇的他,原本麾下两万韩军败局已定,心头已经绝望,率领骑军枪阵冲杀也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而今见项昌胆敢主动对自己冲过来,却是让他看到了反败为胜的希望。 “小儿,想不到你有这般胆色,真是太好了!来、来,寡人亲自送你上天!”韩王信喜出望外之下,兴奋的“啪啪啪”直拍大腿! 后方坐镇三万大楚步军的李毅,一直密切关注项昌动静。身为霸王心腹爱将,他自觉自己有义务在战场上守护项昌安全。而今一见项昌带领麾下护卫骑军亲自冲锋,神色大急,纵骑就要进行支援,却被旁边的屈复给一下拦了下来:“李将军,意欲何往?” 见屈复居然一副安之若素的神色,李毅更感匪夷所思,怒急道:“你们怎能让昌公子亲自冲锋?我等将领还没有死光呢!” 屈复“哈哈”一笑,丝毫不以李毅态度为意,摇头指着战场:“你对昌公子之勇,一无所知!——且看!” 李毅不觉转头再次看去,却是一下怔在了当场! “变阵,枪起,——冲!”战场上,韩王信声色俱厉,自喉咙深处喷薄出一声怒吼,上千冲杀的势头正盛的护卫骑军枪阵,齐齐队列调整,由齐头并进的战阵突变成了犀利的尖锥,对着项昌飞刺过去。 上千骑兵的上千根犀利雪亮、染满鲜血的长矛,散发着慑人魂魄的强大攻击力,足以将挡在身前的任何事物给刺个稀烂,撕成碎片! 而项昌周围的五百铁骑,同样全身铁甲森严,矛戈纵横,精悍强横,气势迫人。 两位主将在各自护卫骑军簇拥下,越冲越近,眼看就要撞击在一起。 就在即将狠狠碰撞一起的前一刻,相距还有几十米时,项昌的护卫骑军忽然同时自战马上半站了起来,吐气开声,身躯半侧,将手中的一根根投矛骤然飞投出去。 半空一片犀利尖锐的投矛,挟带着刺耳摄魂的劲风,飞蝗般密密麻麻暴射过来,韩王信的护卫骑军猝不防及,面色巨变,几乎是眼睁睁看着投矛落下。 “噗哧” “噗哧” …… 一连串沉闷的锐物入肉声响起,韩王信的护卫骑军冲在最前的数百“锋尖”,瞬间齐刷刷被插在了地上,凄惨嚎叫着,无力抽动着,死伤了一地。 整齐坚固严谨的骑阵,瞬间崩溃。而紧接着,五百大楚精骑在冲在最前的项昌带领下,狠狠冲了过来,长矛、大戈、巨斧,纵横砍劈,将慌乱不成队列的韩王信护卫骑军长枪给纷纷砸断、砍断,然后上挑骑士,下刺马腿,直将韩王信的残余护卫骑兵给一举淹没。 项昌纵马舞戟,直取韩王信。 韩王信被大楚骑军这突如其来、无异爆炸的杀伤力给震惊了,这时见项昌冲来,怒至极限,手中大矛当胸狠狠刺去。 项昌毫不示弱,大戟一振,毒龙般角度刁钻,连挡带砸,反震出去。 一声闷响过后,韩王信身躯为之一晃,手中大矛一下高高反弹了起来。 项昌连连冷笑,对这厮战力立时有了一个清晰判断,较之英布那等一等一的猛将差了足有一筹。 当即奋起勇力,大戟飘飞,刺、劈、挑、扫、震,瞬息间挥出了七八记,狂风骤雨般泼洒了过去,直将韩王信杀得左支右绌,上挡下拦,死死压在了下面。 韩王信心头叫苦不迭,这时候才明白过来,项昌为何敢亲身冲杀,感情是得了霸王真传,一身悍勇却是不弱于霸王多少了。 后方步军中的李毅将军,也是看得双眼大亮,连连喝彩不断。 韩王信知今日是难以善了,见麾下韩军已经开始溃败,周围的一千护卫骑军也堪堪战死大半,大势已去,一声绝望的惨吼,将对项昌的愤怒、对臧荼的怨恨、对自己自大的懊悔,全部灌注手中大矛,双眼鱼眼般暴突,血红如鬼,对着项昌狠狠搠来。 项昌一声长笑,昂然不惧,大戟猛然扫出,将韩王信长矛给一举砸断,震飞上天,然后其势不衰,凌空砸下,狠狠抽在了韩王信左肩头,将之差点砸落下马。 韩王信用力一蹬马镫,稳住身形,趴在马背上狂踹马腹,落荒而逃。 项昌大怒,挥舞大戟,就此随后紧追不舍,一副不斩杀他誓不罢休的架势。 他之所以执意要斩杀此獠,在于这厮是实打实的背叛族群的奸贼。 这厮前世被刘邦立为韩王后,一直心怀鬼胎,不住与匈奴眉来眼去,后来干脆直接反叛,投靠了匈奴。如果仅此也就罢了,关键他还蛊惑了驻守代地的陈豨一起反叛,甚至最后还联合了匈奴一起侵汉,简直罪无可恕。当然在前世历史,他最终也被刘邦麾下大将柴武击败并斩杀。 见韩王信落荒而逃,项昌随后驱马紧追,残余的韩王信的护卫骑兵,齐扑过来,一部分将项昌挡住,一部分护持着逃出战场,向着来路飞遁而走。 待将阻拦的护卫骑兵斩杀,韩王信已逃的不见了踪影,项昌大恼,恨恨而归。 随着韩王信逃走,此战也到了最后的收尾阶段,除了半数的韩骑军侥幸逃生外,剩余的韩步军彻底失去了斗志,纷纷弃械投降。 对着蓟县虎视眈眈的大楚步军,分出数千名,过来有条不紊清扫战场,押解俘虏,在最短时间将城下战争痕迹清扫干净。 城头上,一直将此战始末看了一个完整的燕王臧荼,咳嗽一声,强行镇定,对簇拥周围的将领们道:“有了韩军的试探,对大楚军的战力,诸位也都有了清晰的认知了吧?接下来就不要抱有什么过分的念头了,老老实实守城。只要再坚守过月余,到了最酷寒的严冬,楚军自然就会退去。” 诸将参差不齐的抱拳领命,神色却是不见轻松多少。 他们也算看出来了,前番大楚军攻城势头疲软,用意就是“钓鱼”。而今成功将韩军给钓了来,完成了歼灭,接下来的攻城就怕也将粗暴凶猛的吓人。蓟县虽然墙厚城坚,但能不能守住月余,他们谁人也是心下无底。 看着诸将神色,包括大将军高茂在内,都神色畏怯,知他们是被城下的大楚军给吓破了胆,臧荼大为无奈。想了一想,看了看旁边神色威猛丝毫不惧的王周、季必二将,道:“两位将军,要是我将城防交给两位,不知有没有信心在大楚的攻击下守住?” 王周、季必对望一眼,眉毛扬起,傲然道:“有高城厚墙可以凭恃,城内又士卒充足,粮秣丰裕,大楚军不过五万而已,如何守不得?如若大王将城防交给我们二人,大楚军要是能攻破城门,我二将愿自裁以谢!” 臧荼大喜,当即任命二将为左、右将军,并命原先的城防主将高茂,将职权移交两人,并命国内诸将务必听从两人之命,胆敢违逆者,斩! 一切安排妥当,臧荼与儿子臧衍摆起仪仗,前呼后拥,排场十足,返回王宫而去。 “父王,您如此信重王周、季必二将,高官厚爵,委以重任,王国的将领都很是不满。”臧衍对臧荼重用王周、季必二将,很是不以为然。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两个狗贼 臧荼摆了摆手,冷邦邦的道:“他们不满什么?他们那一个的军略才干,能够比得上此二将?当前正值用人之际,我不用王周、季必,莫非用他们这些废物?!” 臧衍耷拉着脸,摸着下巴赌气道:“这些将领说,论说对您的忠诚,还是要看他们,王周、季必毕竟是外人,——我认为他们说的对。” 臧荼闻言,面色和缓下来,淡然笑道:“这么说倒也罢了,对此我也是心中有数。这王周、季必原先属于秦将,军略出众,战功过人,不在我之下。被韩信给招降后,在齐地与大楚猛将李毅对峙多年而不落下风。此番大败来投,我以高官厚禄买之才干,岂能不感恩戴德,拼力死战?如此却不是省了我们气力?当然,你也告诉那些将领,我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待退了楚兵,呵呵,他们二将是死是活,到时还不任由我们拿捏?” 臧衍恍然,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仪仗刚刚抵达王宫,还不等进入宫门,忽然从南门方向传来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冲锋声,隐约还夹杂有尖利的金铁撞击声。 臧荼与臧衍爷儿俩同时吃了一惊,大为意外:大楚军刚刚大败韩军,这马上就又展开攻城了?不对啊,攻城怎么就仅仅选择了南门?臧荼刚要命身旁的护卫将领前去查看,就见刚刚卸任了城防主将的高茂,在十几骑护卫的保护下,蹄声惶急,丧家狗一样飞驰而来。 距离老远,他的吼叫已经传来:“大王,祸事了,王周、季必二将原来早就暗投了大楚,接手了城防后,立即让他们带来的将士控制了南门,然后将城门开启,发出信号,将大楚军引进城来了。” 听闻此话,臧荼双眼一黑,差点没有昏厥当场。 他粗短的完全看不见的脖颈用力挺起,口鼻粗重喘息着,肥厚的胸膛急剧起伏,“刷”拔出腰间长剑,怒吼道:“这两个狗贼在那儿,韩信尸骨未寒,竟然就与大楚勾搭一起,对于这等背叛旧主之徒,我要亲自斩杀他们!” 听闻臧荼的话头,旁边簇拥的一干将领齐齐露出古怪的脸色。 韩信是死在刘邦手里,王周、季必二将投楚,实则是为旧主报仇的义举;真正论及何人背叛旧主,反而是大王您吧? 要不是你背叛旧主后,为了稳固自己王权,将旧主麾下的悍将尽数清除斩杀,又何至于眼下大楚大军压境却无将可用,不得已重用王周、季必这等来历可疑之将? 因此今日境遇,根子在您自己身上吧。 当然,这话是谁也不敢说的。 这一刻,臧荼心头也是无比懊恼,王周、季必二贼当时来投时的疑点,也再次浮现心头。 当日接待二将,他就很奇怪,李毅以弱势兵力与他们两人大战数年不落下风,而今获得了霸王从衡山、临江两大王国搜刮的四万大军的强力支援,按理说这二贼应该绝无幸免才对,怎能安然逃脱不说,还带出了一支甲胄鲜明队列齐整的四千之众的军队? 这却不是太不符合常理? 也怨自己当时鬼迷心窍,在大楚大破汉营、隐隐再次横扫天下的强大压力下,日夜焦虑,故而对突兀来投的这俩货色才那般喜出望外,对他们身上的疑点也就视而不见…… 臧荼长剑用力虚空劈砍着,雪亮的剑刃银蛇一样乱舞,“咔嚓”一声,看似雪亮实则单薄至极的剑刃,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居然居中一下断裂了。 这一幕可是太意外了。 周围的将领臣僚双眼瞪大,一脸讶异,却识趣的齐齐噤口缄默。 现场一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臧荼这时才想起来,自从成为燕王后,嫌弃上阵砍杀的长剑太过沉重,却是让工匠特意锻造了这么一柄装饰华丽、剑身极为单薄、象征意义远远大过实用的宝剑。 平时佩戴身上,固然衬托的自己这位燕王英明神武,而今真正到要用的时候,却出乎意料闹出了这么一个大乌龙。 “大王,逃吧,季必二将早就包藏祸心,大楚军汹汹入城,已经挡不住了!我刚才命卫尉袁杵去抢夺北门了,咱们从北门走,还能逃得出去。”高茂大叫道。 “闭嘴!我问你,你自南城门逃过来时,南城门大楚军进城没有?”臧荼如同被触怒的恶狼,浑身散发着恐怖噬人的凶气,对着高茂一声怒吼。 对于高茂,臧荼可是太清楚了,之所以被他提拔为王国大将军,并非军略及个人武勇何等出色,完全在于他足够忠诚、听话,以及——足够的平庸! 臧荼就是身为猛将率领重兵反叛旧主起的家,因而对于麾下将领又怎么可能不提防?因此得到他重用的,首要忠诚,其次就是军略至少比之他还要不如。 像镇守涿县的甘蒙,虽然与高茂同样对他忠诚,但论说军略,要比高茂出色不少,也正因为此,大将军职位反而落在了高茂头上。 被他这一吼,高茂一个哆嗦,脸色有些发白,呐呐道:“大楚军应还、还没有进城,南城门的激战,是守城的燕军与王周、季必的军队,在进行城门的争夺!” 众将领臣僚一听,面色愕然:你没有听听自己说的是什么?楚军还没有进城,就被吓破了胆?枉你还是一国大将军! 臧荼冷哼一声,这一刻的他思虑前所未有的清晰: “我谅也是如此!王周与季必刚刚就任城防主将,突然反叛,蓟县城防将士肯定都不会景从,依仗的不过是他们带来的四千兵马。而他们的四千兵马被我平均分派四个城门,每个城门仅仅一千而已。凭借一千兵马,在我占据绝对兵力优势的大燕城防兵士的反扑下,想要完全控制住一个城门,哼,何其难也!” 臧荼能够击败原先主子,坐拥燕与辽东两地,封国疆域堪称辽阔,自身又岂能是无能之辈?而今被逼到了绝路,被酒色侵蚀、被肥脂膏油糊住的将领本能,就此开始苏醒。 众将领一听,齐齐惊喜。中尉郁夯欠身俯首:“大王所言极是,我等远不及也!” 臧荼毫不犹豫,当即立断瞋目暴喝: “众将士,随我冲,去将城门给夺回来!只要我们动作够快,抢在大楚军之前杀到南城门,配合城防兵士将那两个逆贼以及他们的作乱兵士斩杀清除,蓟县就依旧还在我们手里!” 说着,臧荼自绣龙绘凤的青罗伞下、镶嵌金银华贵异常的步辇上,动作矫健的“滚”了下来,然后顾不上着甲,就此奋然跃上一匹战马,用手中的半截短剑用力一刺马屁股! 那匹战马仰头一声长嚎,鬃毛直挺挺的竖了起来,用力挣着脖颈,驮着臧荼圆滚滚的身躯向着来路“泼刺刺”的奋然冲了回去。 只是冲出不多久,马匹步伐明显慢了下来,甚至还带上了几分拖泥带水的架势,——不得不说这位燕王委实是太重了! 臧荼的数千护卫精骑见他们的王上突然变得这般凶悍,加上话语有理,精神振作,纷纷高亢呼喝出声,催马紧紧跟随。 大将军高茂与太子臧衍面色难看,眼下也只得硬着头皮跟上了。而其余将领臣僚更不敢多话,闷声随后。 臧荼一边向南城门狂冲,一边心头惴惴,——他自然并没有像他表现出的那样信心百倍。 他刚才所言,刻意没有提及城外虎视眈眈的大楚军兵士。 实则以项昌小儿的精明,这等机会又怎么可能不抓住?甚至此时大楚军已经掺和进来,配合两个逆贼的乱军,在大肆砍杀守城的燕军,也是说不定! 然而即使如此,他也是要试一试! 总不能听从高茂那个废物的话语,将自己辛苦半生才打下的偌大基业就此舍弃,丧家犬一样落荒而逃,去过那惶惶不可终日的日子! 那样,还不如就战死在这蓟县! 况且他还远远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身旁还有粗大的凭恃——猛士锐卒可用呢! 不得不说臧荼果真没有算错。 王周、季必二将以守军主将名义将南城门守军调走,让麾下一千军士取而代之,然后突然打开城门,并向城外大楚军发出了信号。 守城的燕国军士几乎同一时间发现了端倪,在惊怒交集的将领、军官的指挥下,猛烈进行攻击,企图将南城门重新夺回,重新关闭。 城外的大楚军探骑,看到南城门混乱,以及传递出来的信号,也立时第一时间传递回了大楚主将营帐,报给了项昌。 项昌率领一干将领离开营帐,走到阵前,远远看着喊杀声凄厉高亢、陷入一片混战的南城门,双眼灼亮如锋刃,转头对李毅喝道: “李毅将军,还等什么,立时出兵,与王周、季必二将里应外合,拿下南城门!” 项昌之所以根本没有将城高墙厚、粮秣充足、不好攻打的蓟县放在眼里,就是听了李毅的汇报,蓟县内有王周与季必这两位内应在。 李毅在得到项羽送来的四万生力军后,命之暗暗埋伏在一处谷地,然后自己佯败而退,引诱王周、季必二将进入包围圈,将他们给重重包裹住。 王周与季必自知中计,不甘心坐以待毙,企图带领军队强行突围,结果自然被李毅给一举击溃,两人也被生擒活捉,并被李毅最终给招降。 李毅无疑极有战略眼光,一战平定了齐地,自然而然将目光投到了宛如三根钉子般存在的燕、赵、韩三国。 此三国都投靠了汉营,不可不除! 而三国中距离齐国最近的是燕国,李毅也就打算拿它先开刀。 他与王周、季必二将一番商议后,命他们从被俘投降的他们的军队中挑选出四千军,诈投燕国,取得燕王臧荼信任,然后暗中取事。 二将果真没有辜负他的信任,无比顺利骗过了臧荼,开启了南城门。 闻听项昌军令,李毅情绪上头,热血涌动,刚要接令而行,屈复突然皱眉开口:“慢!这二将毕竟是降将,可信吗?万一投靠燕国,诈投变成真投,眼前这南城门的争夺不过是一个引我们上钩的圈套,为之奈何?” 李毅眉毛一挑,开口就要反驳。 他与王周、季必二将大战多年,对他们可以说比对自己还熟悉,既然他们选择投靠大楚,那就绝对不会出尔反尔。 不等李毅慨然以自己身家性命进行担保,项昌已不容置疑道:“依我之见,此二将都是忠义之士,绝不会再反水。李毅将军,速去无妨!” 李毅容光焕发,就感觉这位昌公子自见面至今,是无比合乎自己胃口,干脆洒脱、慷慨爽朗且不说,关键还沉着有智,敢于决断,可以说极富人格魅力,让人折服! 李毅带领麾下三千步军,向着南城门冲杀过去。 待冲到南城门,就见王周、季必二将已经亲自上阵了,杀得全身裹满了温热的血浆,厚重的甲胄变得残破不堪。 燕军委实太多了,他们的一千军已折损了近半,形势可以说凶险万分。 城门一旦失守意味着什么燕守军可以太清楚了,因此进攻势头凶猛疯狂又紧密,不给他们留丝毫喘息之机。 “大兄,大楚军在干什么?怎么还不到?再晚一步,咱们弟兄就要折在这儿了!”季必挥舞大矛一边拼死抵御大燕守军如潮般的冲击,一边暴躁大吼道。 “死在这儿就死在这儿!身为将领,岂具死哉?!”相比于季必的焦躁不甘,王周冷静镇定的多,一边扬起糊满血浆的脸庞回答,一边拼死砍杀燕军兵士。 季必不等再回话,一个沉雷般的声音自城门外响起:“大楚军来了!” 接着就见李毅引着数千大楚步军,如同浩荡的潮水般倒灌进南城门而来,汇入死死坚守的王周、季必军,对着看不到尽头不知有多少的燕守军展开反击。 数千大楚骑军的加入,王周、季必的残军陡然压力一轻,接着骇异发现对面攻击力十足差点将他们全部砍杀干净的大燕守军,像是撞在了铁锤上一样,那怕再疯狂,再咆哮,再蹦跳,依旧迫不得已,立足不定,被锤击的不住向后节节败退。 大燕守军也是骇异不已! 那怕在城头上他们看到了大楚军大破韩王信的军队,而今亲自与之接战,亲身感受到大楚军的暴烈冲击力,——与之一比,自己这些大燕军几乎不堪一击,心头的震撼简直无以言表。 看着这一幕,王周、季必的残军像是被注入了鸡血般,“嗷嗷嗷”厉叫着,无比疲乏、甚至布满了伤势的身躯,再次充满了力量,跟随大楚军一道向前猛扑! 第一百五十九章 噩梦上演 臧荼带领一干将领、军士冲到南城门,心头猛然一沉,最为担忧的一幕发生了。 就见数千大楚军在一名身姿雄健面容坚毅楚将的带领下,气势如虹,锐不可挡,杀得他的大燕守军人头滚滚,血流成河,已然冲过了城门,掠过了门洞,眼看要冲进城中大道来。 驱马跑了这一大会儿,累得气喘如牛浑身大汗如浇的臧荼,肥胖圆润的大脸一抹焦急浮现。 城门内修建的弯曲逼仄又狭窄,为的就是防备敌军骑兵冲进来冲突践踏,让敌军有再多的人马也用不上,干瞪眼,只有一步步死攻杀硬夺。 但要是大楚军再前冲百十步,冲进城中宽阔的大道来,就可以将后方急得“嗷嗷”直叫迫不及待的大楚骑军给调上来。 一旦大楚骑军在宽阔大道上拉开架势,往来驰骋冲突,即使燕军再多也休想能够挡住,只有被践踏屠戮的份儿,到时一切就真正无可挽回了。 臧荼瞪着血红的双眼,神色癫狂,对身旁的中尉隶本喝道:“爱卿,速速带领麾下将士将大楚军给挡住,一股脑儿全赶出城去!此乃危急之时,整个都城的安危,甚或整个大燕的存亡,都寄托于爱卿身上了,务让寡人失望!” 中尉隶本健壮如牛,看上去孔武有力如牛,脾性也是执拗坚韧如牛,闻言瞪起一双牛眼,拍着胸口“duang、duang”直响:“大王勿忧,别人怕他大楚军,我隶本可是不惧,我就让这些楚贼见识见识我燕地男儿的血性本色!” 臧荼大喜:“好!寡人将四千‘涤荡军’交给你统御,然后寡人就在此地亲身督战,亲眼见爱卿大发神威,挽狂澜于既倒,杀大楚军个片甲不留!” 隶本慨然应喏,就此带领四千强壮的王宫守卫兵士,挥舞兵刃,迎着进攻势头强健的大楚军猛然冲去。 原本大燕守军被凶猛又残暴的大楚军给冲杀的势头低迷,战心崩塌,岌岌可危。隶本率领四千“涤荡军”投入进来,如同及时雨,迅速帮助重新稳住了形势。 这四千“涤荡军”是臧荼苦心竭虑打造出的一支拱卫自身及王国安危的强军,而今一亮相,果真非同小可。 就见他们全部披挂重甲,手中的兵刃也并非寻常可见的刀剑矛戈,而是——大铁椎! 在隶本带领下,一个个吐气出声,挥舞大铁椎不断猛砸、猛劈、猛扫出去,大开大阖,势大力沉,更兼步履沉重稳健,一步一个脚印,钢铁猛兽般向前推动不已。 对面的大楚军以前真没有打过这等铁罐军,一时间如同老鼠咬乌龟,很有几分无从下口的感觉,而一旦被大铁椎给砸中,却是筋骨尽断,鲜血迸射,惨不堪言。 大楚军迅速向前推动的势头,就此被生生遏制住。 阵后的臧荼见状,心头狂喜,扭头踌躇满志的对簇拥的诸将道:“大楚军再强,也还是人,在我的‘涤荡军’下也只有被屠戮的份儿。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待大楚军被‘涤荡军’给打崩溃,逃出城去,立时紧追着掩杀一番!此次我要彻底将项昌小儿给打痛、打惨,让他对我大燕,对蓟县都城,生出浓重的畏怯,永远不敢再来进犯!” 诸将此时也都来了精神头儿,在城头上眼睁睁看着韩王信军队被这大楚军给屠戮一空而生出的浓重阴霾,大为消散,一个个甚或有些趾高气扬起来,纷纷不住口对臧荼进行表态,过会儿一定将大楚军杀个落花流水,给大王狠狠出一口恶气云云。 看着大楚军士飞快突进的势头被遏制住,主将李毅大怒,大声呼喝,一边激励士气,一边在护卫亲军的护持下,全力冲击着这些壮实有力又防御坚固的“铁罐”! 他大矛挥舞,刺、敲、搠、崩、拦、捅,所遇到的大燕“涤荡军”那怕有重甲防御,依旧毫无作用,被他一一绞杀。 王周、季必二将也带领护卫亲军冲杀到一线,配合李毅狙击“涤荡军”。 两军一时间犬牙交错,纠缠交织成一团,大楚军难以将大燕军压进城去,大燕军也难以将大楚军给推出城外,战局在南城门内一时间形成了胶着之势。 隶本一铁椎接着一铁椎横扫,虎虎生风,将身前大楚军士给不断砸飞,声势堪称惊人。他身前狙挡的大楚军士如空中飞人一样,接二连三飞上半空,然后重重跌落数米开外,鲜血如绸喷溅,就此重伤。 隶本这般凶残,大楚兵士却是丝毫不惧,反而双眼泛红,饿兽一样死盯着他,前仆后继连绵不绝扑击过来。 主将李毅势如怒虎般来回扫荡,一边抬头盯紧了他,见他肆意屠杀麾下将士,怒塞胸口,径直冲杀过去:“那个大燕将领,且休走,待我来抻量抻量你的斤两!” 相距不远的王周、季必,此时也对隶本喝道:“隶本,专门击杀大楚寻常兵士算得什么猛将?来、来,咱们哥们儿好好亲热亲热!” 隶本砸击大楚寻常兵士虽然极为顺利,怎奈大楚军士悍不畏死,几乎上赶着来送死,为的不过是在他甲胄上砍上一刀。 面对这等变态的兵士,即使他这等变态猛将也禁不住心头大紧,连叫“邪门”。 而今见李毅与王周、季必三将又同时对自己冲杀过来,更是额头冷汗直冒。 他看着如健牛,却不代表他是真牛,更不代表他是犟牛,掂量一番,这三个是那个也干不挺,就此闷头不吭,佯装耳聋,专挑大楚兵士斩杀,对三将的挑衅置若罔闻。 就在他又是一铁椎猛力砸下,将两名大楚兵士硬生生由直竖给砸成了一摊,嘴角泛起一丝冷酷倨笑时,疏忽身前一道雪亮寒光闪过,一记刀光自下上撩,角度诡异,斜刺里对他斜劈上来。 这一记刀光挟带的劲风尖利至极,真个劈中,隶本这位大燕国中流砥柱般的将领势必如猪羊般被一举剖成两片不可。 隶本脊背毫毛直竖,瞬间意识到此人绝非寻常大楚兵士,忙不迭揉身一避,同时大铁椎向下仓皇砸下,进行格挡。 “当啷!” 一声金铁交击的沉响,火星四溅。隶本与那大楚兵士,同时向后退却数步。 隶本就觉手臂发麻,手指发疼,差点握不住大铁椎,心头一惊,抬头看去,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就见这名大楚兵士身裹着与寻常兵士一般无二的甲胄,身躯却是粗壮的吓人,特别一双胳膊,几乎比得上柔弱女子的腰肢,而手中的兵刃也是极为奇特,非矛非戈,竟然是军营用来给战马铡草料的大铡刀! “杀我的兵士,你杀得很开心啊!”那大楚兵士瞪着一双铜铃大眼将隶本给牢牢套出,一边骂,一边挥舞大铡刀兜头就剁,并且一刀之后紧接着又是一刀,刀刀连接紧密,大有将隶本给剁成肉醢的架势! 隶本硬着头皮挥舞大铁椎硬挡了四刀,就被砍得面色潮红,呼吸粗重,全身发软,特别一双手臂酸麻又疼,突兀感觉手中大铁椎前所未有的沉重,几乎要拎不动了。 隶本惊恐不能自已,却见那大楚兵士反而越发龙精虎猛,不敢继续拖延,寻了个空隙,虚晃一锥闪身向后就逃,一边喝令身旁护卫立时挥舞铁椎顶上。 黄仲前番大战又是先登又是杀将,战后随之也又是升官又是赏金,奖励堪称丰厚。吃到了甜头的他而今特意掺杂在众军士中,悄没声的摸到隶本身旁,打算一个突袭将之斩杀,继续再荣耀一把。 那知道这厮竟然不敌就逃,毫无廉耻,让他一番打算落空,自是大怒。待要追赶,却被七八名涌来的大燕军士给拦住,眼看追之不及,脱了毛的鸭子要飞走,心头懊恼至极。 就在这时,身后疏忽连串弓弦霹雳炸响,一根又一根箭矢连珠般射来,稳、快、准、狠,接连笔直钉入拦截的七八名大燕“涤荡军”唯一的防御漏洞——面门! 七八名大燕军双眼瞪大,眼神瞬间呆滞,直挺挺一头栽倒。 随着七八名阻拦的军士被接连射杀,砍到高粱露出狼,仓皇逃窜的隶本再次显露出来。 黄仲回头一看,见后方坐骑大黑马的项昌,神色冷肃,缓缓收起手中大弓。 得了主将项昌亲自助阵的黄仲,大喜,见距离隶本已有一段距离,赶之不及,就来了一个故技重施,身躯微微一侧,原地旋转几圈,然后一撒手,就此将手中大铡刀飞掷了出去。 大铡刀化作一道乌沉沉的光芒,“呜呜呜”挟裹着尖利刺耳的鬼哭,瞬息间“吃”掉了二十几米的距离,几乎就在下一刻,已然飞旋到了隶本身后。 隶本听闻身后怪异呼啸大作,心头一股深寒浮起,想躲闪,却是完全来不及,被那道乌光给拦腰而过…… 此时项昌将一千投矛手也从后方调了上来,冲到与大燕“涤荡军”大战的前线,将投矛凌厉飞投而出,虽然突破不了大燕“涤荡军”的防御,却将之给接连撞翻,栽倒地上。 铁甲太过厚重坚固,唯一的不好,就是倒在地上,就如乌龟一样,根本自己挣扎不起。 大楚军士随后涌上前去,用长矛直刺面门,一一进行精准诛杀。 成功被寻到了弱点,大燕“涤荡军”对大楚军再也造不成什么杀伤力,完全落入了被猎杀的地步。 当前的大楚军对敌临阵灵活机动,总能最短时间找到敌军弱点、缺陷,然后进行针对性猎杀,在最短时间以最小伤亡取得最大战果。 在后方观阵的燕王臧荼,见寄予厚望的隶本战死当场,亲率突击的四千铁椎军也没有将大楚军给压回城外,反而开始被大楚军给重重围裹,接连不断大块大块“消失”在战场上,身躯恶寒,如陷冰窟,浑身肥肉不受控制的哆嗦起来。 “父王!”臧衍拍马走到近前,对着他脱口大喊道。 眼下形势臧衍已看出来,败局已定,蓟县城是难保住了。 臧荼看着儿子哀求的眼神,明白他的意思,眼下逃窜还来得及,然而他身躯一动,就觉胯下一阵钻心剧痛传来。 骑在马上刚才飞奔了那么短一段距离,他久不骑马变得娇嫩无比的大腿与屁股,已被磨砺得血淋漓了。 他身躯这般虚,这般肥,驱马而逃,又能逃多远?就怕不等大楚军追上,自己先颠簸而死了。 臧荼扭头继续看着战场战局,冷冷下令道:“高茂,你带着长公子臧衍速速赶去北门,务必不让大楚军将北门再夺走。” 高茂大喜,臧荼这话用意,显然是让他保护臧衍从北门而逃了。 臧衍想不到父王会做出这等决定,让自己逃走,张口还要再说话,却被迫不及待的高茂,带着将领、护卫,一起簇拥起来向着北门就跑。 随着四千铁椎军被尽数歼灭,臧荼明知大势已去,却依旧在垂死挣扎。此时城内别处军队被他征集起来,源源不断投入战场,希冀单纯靠人数将大楚给堆出城去。 被臧荼点名的将领,也看出势头不妙了,却逃无可逃,嚎叫着:“冲啊,誓与城池共存亡!”一边带领兵士投入战场。 然而战力惊人的四千铁椎军都不堪一击,这些寻常军队又那里能够扛得住?在大楚军的接连冲锋下,几乎等于的被强推着,一步又一步飞快后退着,逐渐远离了城门。 那怕臧荼的护卫军在后方担任督战队,愤怒之下大肆斩杀,却也阻挡不住败退之势。 随着堵门的大燕军被完全攻杀出城门,大楚军等待已久的骑军开始亮相登场,源源不断涌进城来。 将大燕军给推逼到城内的宽阔大街上,大楚步军向着两侧退开,骑军就此顶到前面,开始列队冲锋。 大燕守军的噩梦就此上演。 宽阔地冲锋起来的骑军,简直是无可阻挡,所遇皆碎!密密麻麻万余拥挤在街道上的大燕守军,在大楚骑军的践踏下,冲撞下,根本没有丝毫抵抗之力,死伤无数。 宽阔的街道上极短时间内浸满了刺鼻刺目的血浆。 至此大燕国真正大势已去,再多兵力也完全无用了。 面对大楚骑军的纵横冲突,大燕守军在最短时间崩溃掉了,嚎叫着一哄而散,扭头四下争相逃命,满城乱窜乱逃。 第一百六十章 公开处刑 随着南城门被完全突破,顽抗的大燕步军被踏碎溃散,城外的大楚骑军、步军源源不断涌进城来。 项昌传令进城的诸将兵分三路,步、骑相互配合,奔袭抢夺其余三座城门:“务必将之第一时间拿下,形成关门打狗态势,将城内大燕军给包圆。记住,半途遇到大燕军不得恋战,只要堵住出口,肉都烂在锅里!” 燕国位于酷寒之地,军士极耐苦战,特别这一战,让项昌见识到了他们的强悍。被王国上层贵族将领逃窜出去,后面必然招募军队,反抗不断。到时一个不慎,大楚军就要被牵制此地,脱身不得。而当前的大楚紧缺时间,可不能被他们得逞。 诸将接令,兵贵神速,意气昂扬向着其余三座城门飞快扑去。 城门防御都是对外不对内,要是自外攻打,没有绝对的兵力优势及超强的军队、完善的攻城器械,极难做到短时间内攻打下来。 然而自内攻打,却就一通百通,轻松的多,功劳简单的像是捡取一样,不过费一下弯腰的气力。 随着三路大楚军直扑其余三座城门,剩余的大楚军挥舞大矛、大刀,水银泄地般进入大街小巷,清除绞杀城内的大燕守军。 对于在街巷内负隅顽抗不投降的大燕军,大楚军毫不客气,直接上弩箭暴击,射杀了个七七八八,然后又派长矛兵捅杀。 到了此时,那怕投降也是不留活口了。 项昌在一干亲卫骑军的护卫下,上了南城墙,俯瞰着此时已然处处冒烟遍地激战喊杀声充斥的蓟县城。 蓟县作为大燕国都城,除了城墙更高更厚,城池更大,与其余城池并没有什么两样,与项昌脑海中那座辉煌巨大的国际化大都市,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相似之处。 项昌摇了摇头,自嘲一笑,将脑海中泛起的如梦似幻的念想彻底摒弃掉。 来到这个世间如此之久,随着他越来越深度融入,慢慢如鱼得水,反而日渐觉得上一世才更像一场梦幻,眼前这个世间才是真实的。 他抬头遥望着西方残阳如血,枯黄荒凉的无垠荒原,凛冽北风鬼哭狼嚎卷过城头,阴暗天穹重云涌聚,身旁旗帜呼啦啦招展,护卫兵士军容雄壮,加上城内不时传来的杀伐声,一时间壮怀激烈,负手踱步城头,曼声吟诵道: “燕台一望王心惊,笳鼓喧喧楚将营。 万里寒光生积雪,三边曙色动危旌。 沙场烽火侵胡月,海畔云山拥蓟城。 少小虽非投笔吏,论功还欲请长缨。” 就在大楚长公子大生浪漫主义情怀,昂立燕国城头吟诗装逼之时,满身血迹的屈复急匆匆奔上城头,前来向他报喜。 蓟县三座城门已经全部攻陷,城内之战也接近尾声,此时唯有王宫,臧荼率领城内部分贵族、将领退守其中,还没有攻下。 此外大燕长公子臧衍与大将军高茂,带着一万骑军,抢先一步从北门给逃了,算是让项昌瓮中捉鳖的策略功亏一篑。 至于燕王臧荼的府库私藏,王国的国库,以及燕军的军库,全都落入了大楚军之手。 屈复此来,是请项昌前去查看斩获。 项昌一听也来了兴致,跟随屈复下了城头,驱马前去。 抵达燕国王宫之外,见王宫修建的颇为宏伟奢华,巍峨高耸,项昌摇了摇头,连连冷笑。 大楚军士在各自将领指挥下,兀自在源源不断向着王宫深处攻去,见到项昌一行,齐齐神色亢奋,举兵器欢呼敬礼。 项昌点头招手,含笑示意,在屈复带领下来到位于王宫一旁的燕王臧荼的私藏府库。 屈复指挥军士推开库房沉重的石头大门,语气兴奋的道:“燕国粮食库、军械库,也就那样,没有什么亮眼能看之处。臧荼的这座私库,甚至王国的库房,都极为可观。” 项昌走了进去,见里面堆积满了金银珠宝犀贝绸绫,不可胜数,处处充斥珠光宝气,摇了摇头,明显有些兴致缺缺,略作浏览,随口吩咐一句“将士的奖赏自此取用”,就负手走了出去。 王国的府库距离不远,里面同样极为充盈,累累堆放满了金银钱币布帛地契。 项昌还是不咸不淡点了点头,嘲弄道:“燕国身处酷寒之地,财富居然较之临江、衡山等王国还要充足,臧荼这位燕王敛财有术,还真是从小穷怕了啊。哼,这么多财货徒劳堆积库房吃尘,没有充分运用起来,真是蠢不可及。” 见项昌对这些金银之物不太感兴趣,屈复窥觑着他的脸色,又想了想,引他出了王宫,来到旁边不远的另外两座库房。 项昌跟随屈复进入其中一座明显有些脏兮兮的库房,还没有走进里面,一股浓烈的膻味儿已经冲鼻而来。 项昌不以为意,反而双眼放光,步伐陡然加快。 果真,这座库房内堆积满了牛、羊、狼、狗等等皮货,粗略一看,怕不有数万件之多。其中以牛羊皮最多。 至于旁边另外那座小一些的库房,则陈设垒放着鹿、虎、豹、狐等等高等皮毛。 项昌一见,双手一拍,连声叫“好”,末了疑惑道:“燕国也不产出牛羊,何来这么多皮毛?” 当前没有棉花,在旧楚之地倒也罢了,冬日还不至于太过寒冷。像燕、韩、赵、齐之地,冷寒难耐,大楚军士仅仅依靠袍服御寒大为不足,特别晚上,被冻得瑟瑟发抖。攻来燕地的大楚将士,有不少被冻伤。而今有了这么一大批皮货,可算是大大缓解了燃眉之急。 屈复不屑撇嘴道:“我询问擒获的大燕臣僚,臧荼这厮治国有限,做生意倒是一把好手。大燕之地与匈奴交界,他从中原之地倒腾粮食、布绸、陶器、军器等,然后与匈奴进行贸易。” 项昌恍然,脸色一沉:“这么说,这厮也拿中原的矛、戈、矢、刀等等军械铁器与匈奴交易?” 屈复点了点头。 项昌长吸口气,双眼寒光射出,缓缓道:“这厮,罪该万死!” 屈复一阵犹豫,开口道:“臧荼也不算一无是处,除了这些皮毛,在城东北、西北有几座大牧场,共养有二万五千余匹一等一的上好战马。这些战马也全是他从匈奴交易来的。” 项昌一听,吸了一口凉气,怀着几分迫不及待的道:“臧衍逃走不是带走了一万骑军,剩余的,还有二万五千匹?” 屈复重重点头。 项昌惊喜莫名。 这二万五千匹战马,对大楚军来说可是太宝贵了,足可让大楚军再组建起一支强大骑军。 他暗暗有所感悟:匈奴又不是傻子,要是臧荼不拿出戈、矛、刀、矢等等匈奴垂涎欲滴的硬通货,人家也根本不可能舍得交易给他这么多战马! 前番蓟县城下大楚军干脆利落大破韩王信,算是将大燕军给吓破了胆,空有大量马匹,也不敢出城野战,不约而同选择依靠城墙坚守,从而让项昌闹出“大燕没有多少骑军”的误会。 这时主持进攻燕王宫的李毅将军引着一队大楚将士,粗暴押解着一群袍饰华贵,却神色惊惶蓬头垢面的大燕将领臣僚,前来向项昌献俘。 为首的,身躯肥胖如猪,走得气喘如风箱,步履艰辛,正是燕王臧荼。 就在刚刚,大燕王宫被强行攻破,包括臧荼在内的所有大燕残存的高层权贵全部被俘。 ——如此代表着整个蓟县,乃至于整个大燕王国,全落入了大楚之手。 项昌对李毅含笑点头示意,然后上前勉励了押解的将士们一番,对臧荼等大燕王室及权贵则看都懒得看,弹苍蝇般挥了挥手,示意拖下去全部斩杀。 面对这等结局,大燕王国这些高层权贵的反应大大出乎大楚一干将领意料,他们没有对项昌破口大骂,而是转头对他们的王臧荼又跳又叫,骂不绝口:“老贼,我们早就想要投降,却被你胁迫着抵抗至今,而今全完了。你这头杀千刀的肥猪,怎么不早去死!” 这些权贵心下清楚,随着自己被斩杀,身后的家族也将被毁于一旦,家族多少代积累的财富更就此荡然无存,故而对始作俑者臧荼是恨之入骨。 项昌在攻下涿县后,没有像他残暴的父亲那样进行屠城,而是用铁血手段将城内的贵族世家给深犁了一遍,凡是直系亲属全部斩杀,旁支末节全部贬去楚地为奴,至于财货及土地更掳夺一空。 霸王以往屠城,城内贵族世家提前跑了个七七八八,被屠戮的绝大多数是普通百姓,因而在大楚退军后,城内权贵重新返回,振臂一呼,四下躲藏侥幸残存的百姓,怀着对大楚的刻骨仇恨,立时纷纷响应,导致刚刚降伏的城池立时叛乱再起。 故而可以说霸王的屠城,人杀了不老少,除了将自己名头搞臭,并没有吓唬住多少人,反而搞得敌人越来越多,抵抗的态度越来越坚决。 眼下项昌这一闹,可以说结结实实打在了贵族世家的七寸要害上。 侥幸逃生的权贵世家,事后返回一看,家族被毁也就罢了,命根子土地也全被分给了那些贱民,如此不仅号召贱民重新反叛根本得不到响应跟随,甚至为了夺取回土地,反而自己与贱民要打的头破血流,脑浆子都淌出来。 大燕王国的高层权贵可都是聪明人,故而被涿县发生的前车之鉴给完全吓破了胆,在闻听项昌大军即将抵达城下,为保各自家族长久荣华富贵,就拼命游说王上臧荼,希冀他能够举国投降。 那知道臧荼将他们又骂又斥,还斩杀了两名态度最坚决的臣僚,并且对他们信誓旦旦说赵、韩都会派大军来援救,形势大好,蓟县绝对不可能被攻破,才算勉强将他们的蠢蠢欲动给压了下去。 而今,一切都晚了,也由不得这些权贵对之心怀怨恨。 对于权贵们的辱骂,臧荼置若罔闻,神色自若。 笑话,要是连这点脸皮厚度都没有,连这点小场面都经受不住,他也不能从一介贱民最终建立起这片偌大基业。 “长公子,我活着,对你大楚更为有用。”臧荼用力抻着粗短肥胖的脖颈,挣扎着对项昌神色炽热的喊,宛如见到多年未见的至爱亲朋,“只要你放过我,我可以将逃走的儿子臧衍给召回来,让他不再与大楚为敌不说,你还能凭白得到一支强大骑军。此外我还可以出使匈奴,继续与他们的勾当,让你大楚不仅能最短时间富裕起来,更此后再无战马匮乏之虞。” 旁边的李毅一听,心头大愕:这厮感情放自己儿子逃窜,也不是安得好心,而是早就将儿子、将他带走的一万骑,预先给当作了与大楚谈判的筹码。 “俗话说‘虎毒还不食子’,有这样的老子,真不如早早一刀子霍霍了他!”侍立项昌身后的屈复也听呆了,连连摇头,一脸不屑。 “臧荼,你还真是老样子不改!前番为了成为一地之王,对于旧主说叛就叛;而今为了活命,变本加厉,连儿子都说卖就卖!啧啧,你这等毫无底线毫无廉耻之徒,真放过了你,就怕我以后连一个安稳觉也休想得睡了。”项昌鄙夷道。 臧荼一听,自信满满的肥脸一惊,想不到他这么有价值居然还打动不了项昌。 “你的儿子,我自会发出追杀令。你最好盼望他足够聪明,能够逃得远远的,隐名埋姓,否则迟早是我戟下之鬼。至于你说的与匈奴的生意勾搭,交易战马,呵呵,这也不劳你操心。以后,匈奴就将成为我大楚一部分,专职为我百姓养马!”项昌冷冷道。 臧荼知今日是死期已定,面色涌上一片灰丧。听项昌说到最后,癫狂大笑起来:你要像对付我大燕一样去对付匈奴,将之变成王国的养马倌,呵呵呵,不得不说,你还真敢想!你是不知道匈奴的厉害!冒顿单于会让你小儿知道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的。” 项昌听了眉头大皱,屈复瞪了旁边的孟夏一眼。 孟夏立时指挥军士将臧荼,连同所有大燕高层权贵,给拖到王宫前的广场上,当着满城百姓的面,公开处刑。 第一百六十一章 败得不冤 接下来项昌命屈复第一时间将库房内的皮毛下发给众将士,务必做到每人一张。听闻到这个消息诸将都惊呆了,兵士们则发出一阵欢喜狂呼。 这数万张皮货价值,特别在北方来说,简直堪称连城,想不到项昌眼睛也不眨,全部分给了众将士御寒。而当日的燕王臧荼可是舍不得,麾下的大燕兵士依旧绝大多数冻得瑟瑟发抖呐。 即将被行刑的燕将与贵族们,也是大愕,看着周围欢声雷动的楚兵士,隐约有些明白为什么大楚兵士战斗力这等强悍了,心头后悔,旋即又苦笑起来:即使知道又如何,即使时光重回,再来一遍,不用说臧荼,即使自己等人,又岂能舍得将这么大的一笔财富说舍弃就舍弃,白白送给那些贱民出身的兵士? 此战大败,也是不冤! 蓟县城被攻破,城内百姓原本瑟瑟发抖,全家抱头蜷缩,满怀绝望恐惧,做好了被抢挨砍的准备。 除了主动投降,凡是坚守的城池,每次城破,大军入城后,那怕不屠城,烧杀抢夺掳掠一番也都是题中应有之义。 那知出乎他们意料,大楚军入城后,纪律森严至极,一心清剿斩杀顽抗的大燕兵士,对于城内的商铺、居民区秋毫无犯,对于他们这些躲在家中的百姓更视若无睹,毫不理会。 随着满城的喊杀声渐渐消弭,代之的是不时传来的大楚军的欢呼,显然蓟县城内的大燕军都被斩杀干净,整座城池都落入了楚军之手。 就在满城百姓不知所措,不知等待他们的是何等残酷的命运时,城外的道路上,不少大楚兵士拿着大喇叭满城游走,不住呼喊:“蓟县的百姓们,不要惊慌,不要害怕!我们大楚军杀得是燕国的王室与贵族,与你们这些平民百姓无关,绝对会保证你们的人身安全。自明天起,你们照常做工、种田、休息,一切如常。今日的午时三刻,在王宫前的广场,要公开处刑燕国的王侯将相,欢迎前来观礼!” 随着大楚兵士不住口的喊叫,城内缩在家中焦虑等待自己最终命运宣判的百姓,有些胆子大的,开始试探着走出家门。 城内的大街上,站立了两排兵甲鲜明威武雄壮的大楚兵士,负责警戒,不时还有一队队兵士来回巡逻,此外果真与平时别无二致,对于他们这些百姓视若无睹,置之不理。 百姓们渐渐放下心来,纷纷向着王宫前的广场涌聚过来。很快王宫前的广场人头攒动,变得拥挤不堪。 在临时搭建起的高台上,燕王臧荼与王国的将领臣僚被押解到上面,捆绑如猪,做好了待宰的准备。 见百姓聚集的差不多,时间也到了,虽然还有源源不断涌聚过来,广场却容纳不了那么多人,在项昌点头示意下,站立高台上的大楚兵士高声宣读臧荼与王国将领臣僚的罪责,然后一声令下,就此大钺直挥,将臧荼及所有将领臣僚,当着满城百姓的面砍掉了脑袋。 百姓见自己的王与权贵,就此惨死,惊恐之余,不免大为伤感与愤怒。 接下来大楚兵士又高声宣扬,要将被斩杀的臧荼及所有将领臣僚的土地,均匀分给他们。 闻听这话,百姓心头的伤感与愤怒神奇的被治愈了,齐齐发出一阵阵拥护的欢呼。甚至有些百姓感觉杀得还不够,主动出首检具还有那些贵族老爷土地及私财更多…… 看着广场上神色狂热乱不住欢呼的大燕百姓,屈复轻笑道:“大燕国,平定了,此后即使臧衍杀回来,也休想再得到支持了。” 项昌也是点头,刚要下令,命诸将兵分数路,横扫大燕其余城池,忽然孟夏面色难看走了过来,低声禀报道:“长公子,刚刚接到飞骑传报,攻略九江王国的大将军钟离昧,中了陈豨计策,兵败被围困在阴陵县。右将军季布战死!” 闻听此言,诸将神色大惊,面面相觑,难以置信。 陈豨虽然在汉军阵营颇得刘邦赏识,却一向名头不显,也没有立过什么惊世骇俗的战功,不用说较之韩信、彭越、英布“三王”,即使比之曹参、樊哙也是大有不如。 其麾下军队而今也不过万余而已,即使逼迫九江之地贵族,将家族私兵全部献出,也不过两万余,却是咬人的狗不叫,不声不响竟然出乎意料拉了这么一泡大的! 特别钟离昧身为身经百战的大楚名将,统御数万大楚健卒前去剪灭,堪称万无一失的战局,居然遭遇这等大败,也是让人匪夷所思。 旁边的屈复想得更深一层,钟离昧的此番大败,对眼下欣欣向荣向汉营展开全面反攻态势的大楚,可谓是一个不小的挫折。 被围困孤城,不能不救。可要说救,只有霸王军、项昌军,有那个能力。眼下霸王向西攻伐汉营推进迅速,进展如火如荼,根本难以抽离出身。 至于昌公子,燕地刚刚攻取下,尚处于动荡之中,没有完全消化,很不安稳。毗邻的韩国,韩王信虽败却逃,留有不小隐患,随时都有可能死灰复燃。至于赵地,更一直按兵不动,态势不明,随时有可能伸过手来捅一刀…… 想到当前的复杂的形势,屈复头都疼起来,禁不住暗骂钟离昧枉为大楚大将军,关键时候却搞出这么大的漏洞,恁是废物! 一边骂,他一边不由自主像以往一样,将希冀的眼光看向了项昌。 虽然恼恨莫名,屈复实则并不如何惊慌,就在于心头有定海神针的依靠在! 跟随项昌一路走来,亲眼见识到他翻云覆雨,纵横杀伐,无往不利,心头对他的崇拜与信任早深信不疑! 无论任何艰险局面,他都不认为是昌公子摆不平的! 对于此消息,项昌也是震怒不已,脸上煞气涌现,双眼骇人光芒射出:“嘿嘿,嘿嘿,这头野猪还真成了气候!” 说着他一甩披风,向着军营大步而去。 紧随其后的屈复,面露意外又欣然之色。 面对这等出乎意料的大败,一没有怒斥钟离昧无能,二没有大骂楚军将士废物,摒弃掉了所有不必要的情绪,专注于解决问题,平定乱局,昌公子真是越来越具有大将之风了。 不多久后,被大楚夺取的蓟县城南城门大开,项昌亲率三万大楚骑军如同狂潮吞野,离了幽燕之地,直往九江封国扑去。 为了巩固战果,项昌任命李毅为主将,王周、季必为副将,留镇燕地,平定其余未下城池,此外加急攻略韩国,追击韩王信,不得让其喘过气来,同时窥觑赵地,提防赵王张耳。 离了燕地,随着距离九江之地日近,飞骑日益增多,钟离昧攻略九江招致大败的始末也日渐清楚。 可以说此战之败,钟离昧完全是咎由自取。 大楚战局的过于顺利,特别垓下一战取得了对汉营的决定性胜利,大楚军上到钟离昧这等高层将领,下到原先跟随霸王征战的旧卒,狂妄自大的情绪再次抬头,对汉营残军大为鄙视,不屑一顾。 亲率数万大军进入九江之地的钟离昧,一来不觉得陈豨、郦商凭借区区万余军马能翻起什么浪,二来也想着能够以最快速度,干脆漂亮将九江之地给收复,在大楚军营中重立一立他大将军的威势。 项昌这段时间重用的新晋将领一个个风头强劲,战功显赫,光彩动人,连他这位位高权重的大将军都感受到了深重的压力与紧迫。 因而他骄横自大的将数万大楚军兵分三路,自己领一军,季布领一军,项冠领一军,在九江之地平铺开来,以粗暴又粗糙的拉网猎鱼之势,意图将九江之地从北至南给整个网一遍,将之一举全部收归囊中。 正因为他的分兵之举,让坐镇九江的陈豨、郦商看到了战机。 在闻听刘邦在垓下战败的音讯后,两人就将九江之地的贵族世家又狠狠刮了一遍油,直将他们最后老底都给刮了出来,重新凑足了一支近乎三万的军马。 面对钟离昧兵分三路汹汹逼来,两人采取了“示敌以弱、诱敌深入、各个击破”的策略,在钟离昧三路大军一进入九江之地后,就与之开始接战。然后连战连败,不停后退。 战局进展的太过顺利,九江之地的城池接二连三被轻易攻下,大楚军变得更加躁狂,三路大军最后几乎快将此战当作了儿戏,你追我赶,争抢进攻,企图夺得最先打穿九江之地的荣誉! 就在三支大军全部志得意满,不可一世之时,陈豨与郦商见时机已到,开始收网。 在预先设好的伏击圈中,三万大军齐出,趁着夜色掩护发起狂攻,一战将季布军给打崩全歼。 那怕大楚军战力惊人,深夜遭数倍之敌突袭,也难挡败势。被打懵了的季布深陷重围,突围不得,绝望之下自刎而死。 想一想也没有什么意外,当年魏武卒也是强悍无匹,威震天下,狂妄无比,最后中了孙膑埋伏,照样被一举全歼。 一战得手的二将,迅速整顿军队,建立阵地,然后全力狙击闻听音讯后慌忙赶来救援的项冠军,借助地利,顺利将之击溃。 主将钟离昧正做着收复九江、得以封侯的美梦,突然闻听其余两路军一被全歼,一被大败,大惊失色。 而不等他下定决心是继续进攻,还是赶紧退军,连番大胜士气大振的陈豨、郦商军已出现在地平线,对着他硕果仅存的这支军队猛扑过来。 至此钟离昧再后悔也晚了,唯有硬着头皮下令接战。一战之下,自然毫无悬念,被打的大败。幸而最后关头项冠率领麾下残军赶到,加入战局,将陈豨与郦商军给勉强逼退,将钟离昧军自彻底崩溃的最后关头给拉了出来。 钟离昧与项冠此时头脑完全清醒了,自知继续战下去,就怕要步了季布后尘,有被全歼之虞,当即带着大军开始后退。 陈豨与郦商那里肯干,驱使大军随后紧追不舍。最后不得已,钟离昧与项冠不得不放弃掉步军,仅仅带骑军仓皇后逃。而郦商也反应迅速,亲自率领一支骑军追赶,在阴陵县成功将之追上。 钟离昧与项冠不得已进入阴陵县,凭借县城的城墙进行坚守。 事先万万没有想到钟离昧会败得这般惨,随着越了解战局,项昌越怒,一张脸变得铁青! 也就是钟离昧没有在身前,否则非亲手将之斩杀不可! 足足数万大楚悍卒,是他费尽心机耗尽才智一点一点积攒起的家当,而今被他给一朝断送! “钟离昧,大楚罪人也!”大军日夜兼程,最短时间抵达了九江王国北边境,夜间安营扎寨,主将营帐中,项昌如同暴怒的猛虎来回转圈,牙齿咬得“格格”作响,愤恨大骂! 就在这时,孟夏一脸慌乱,进账通报,前将军项冠来见! 闻听此话,项昌就觉头脑“嗡”的一声,一时间双眼一阵发黑! 项冠与钟离昧在阴陵县坚守,而今突然跑来这儿,意味着什么简直不言而喻,——钟离昧带领的攻略九江的这支大军,就怕已经全军覆没了! 项昌就觉痛彻心扉,发出一声厉喝,浑身狂暴的气息充斥散发:“让他给滚进来!” 按照家族辈分,项冠应是项昌堂叔父! 然而被逼急眼的项昌,连项缠这位亲叔祖父都敢射杀,何况这位堂叔父! 项昌可不像项羽,对于入了眼的将领,以及项氏宗亲,过分宽容,再打败仗,也都高举轻放,并不过重责罚。 显然对于这一点,特别项缠那前车之鉴煌煌在目,项冠这位前将军也是心知肚明,故而就听孟夏“呐呐”道:“前将军跪在军营之前请罪,不敢、不敢进账!他并非独身前来,还带有数千败军。据他所言,阴陵县已被攻破,钟离昧大将军为掩护他突围,失陷汉军阵中,就怕也是凶多吉少。” 孟夏是第一次见识到暴怒形态下的项昌,在临江王国那等紧迫凶险的局势,都没有让他失措变色,作为项昌近身护卫将领,那怕知道不是冲着他,依旧浑身战栗,额头冷汗直冒。 那怕孟夏提前得了屈复教导,汇报的话语很有技巧,项昌听闻,依旧痛苦的逼上了双眼,双拳捏紧,浑身战栗,半响不得平复。 第一百六十二章 自裁以谢 不知过了多久,项昌终于睁开眼,双眼布满血丝,话语阴森如刀:“呵,不敢进账?他就应该自裁以谢!断送我数万大楚将士,他与钟离昧百死莫赎!” 一边骂,项昌气势暴怒的出营帐而去。 这副架势,任谁也看得出,长公子这是要再次忤逆,斩杀长辈了! “将军!”项昌刚走出营帐,屈复忽然单膝跪地拦住了他,高高拱手,“刚才我已经以您的名义,命项冠离开此地,去见霸王请罪了。” 项昌一愣,旋即更怒,“刷”的长剑出鞘,就要将自作主张假传军令屈复给斩杀当地! 然而长剑劈到一半,项昌一声闷哼,又硬生生收了回来,厉喝道:“下次再好自作主张,斩!” 屈复这一瞬简直魂儿都要飞了,闻听这句话,熟知项昌的他情知此事算是揭过了,松了口气,就感觉内衣已完全湿透了。 孟夏一脸钦佩,伸出大拇指对他比了又比。 孟夏显然看出,屈复之所以拼着触怒项昌也要假传军令,将项冠给打发走,为的不是保项冠的命,而是不想让项昌再担上弑叔父的恶名!毕竟这一场败仗已定,斩杀项冠也于事无补。 项昌最后关头收手,显然也敏锐意识到了这一点。 项昌遥望南方笼罩在无垠夜色的黑沉沉的旧楚大地,面容愠怒,阴沉的像是要滴下水来! 所有将领野雀无声,尽皆缄默。空气中涌动着惊人难受的沉闷与死寂。 “看来九江王国是铁了心要给刘邦做狗了!很好!既然如此,那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屈复、田兼、韩虎、黄仲,你们每人率一支军,兵分数路,进入九江王国之后,务必每一座城池都要扫荡到!而攻下城池后怎么做,都清楚吧?”项昌话语杀机如渊如海,散发的寒气侵蚀魂魄。 钟离昧刚因分兵导致大败,项昌居然毫不为意,就此不管不顾走他的老路,——这自然不是犯了与他一样狂妄托大的毛病。 在项昌亲率三万铁骑直逼九江而来,早就耳闻他威名的陈豨,谨慎之下将大军全部收拢,龟缩进阴陵县,静静等待与他最终决战。 故而可以说当前的九江王国,除了阴陵县附近区域,其余城池全没有多少兵力,都被陈豨给暂时放弃了。 至于九江王国的贵族世家,已与陈豨深度捆绑,自然也都带着家族私兵,跟随陈豨退守阴陵。 在陈豨的预计中,面对钟离昧这等大败,项昌年少气盛,肯定会第一时间赶到阴陵县与他死战。哪曾想项昌这等沉得住气,不仅没有被仇恨冲昏头脑选择第一时间进攻阴陵,而是冷静谨慎的采取稳扎稳打,逐步推进的策略。 屈复等将领精神陡然一振,同时用力点头。 原先属于周殷部将、出身旧楚之地的韩虎,狰狞一笑:“我们办事,长公子放心!每攻下一城,我们就将城内的贵族世家给连根拔起,全部清理。” “不仅如此,我们还将参照在涿县、蓟县实行的那一套,将他们家族私财搜刮一光,留守的族人给全部抓获一起,让城内百姓砍杀!只要下手砍杀的百姓,就可以分得这些贵族世家的土地、房产、商铺、作坊。”田兼也接口“呵呵呵”快意冷笑起来。 “没错!这些贵族老爷不是都跑去了阴陵吗?他们跑了,根子可都还在。嘿嘿,他们以为可以像以往那样,大战过后能够再次安然返回家族所在的城池,继续驱使奴役百姓,高官得做,大马得骑!只能说,此番他们想错了!”黄仲也粗声粗气的低吼道。 屈复同样旧楚贵族出身,与楚地的贵族世家天然属于同一阵营,而今见项昌发了狠,要将九江王国所有城池的贵族世家给深犁一遍,全部清除,进行大换血,禁不住心头震动,大生不忍。 这些贵族世家每一个的祖上都曾阔过,有的甚至称得上威名赫赫。被项昌这般炮制过一遍后,算是彻底断了根! 屈复张口想要劝阻,然而想到钟离昧大军之败,右江军季布之死,最终暗叹口气,颓然闭口。 项昌侧头看了他一眼,忽然开口道:“屈复将军留在我身边,代替孟夏将军暂时统领我的亲卫军,由孟夏将军率一军攻略九江之地。” 屈复一愕,旋即苦笑摇头,彻底断了心头念想。 原本他打算攻下城池后,多少给这些贵族世家留几条根,没有想到被项昌敏锐看透,直接取消了他的领兵之权。 屈复心里也是赌气,忿忿想:“这一切都是你们自找的,垓下一战形势已经足够明朗,居然还跟着汉营一条道走到黑,那只能说是活该了!也许你们是被陈豨逼迫,既然你们怕陈豨,那显然是不怕大楚了,如此被断根想必也是甘之如饴!接下来,你们且自求多福吧。” 眼下对项昌敬若神明的屈复,立时意识到自己心态有些过于同情这些旧楚之地的贵族世家。虽然大家同出一源,但而今毕竟属于敌对阵营,容不得温情存在。项昌宽容,没有怪责他,他却是立时警醒,迅速调整心态,暗暗与这些贵族世家进行切割。 接下来的时日,项昌率领一万骑军中路挺进,慢悠悠向着阴陵进发。其余田兼等四将率领四路大军,齐头并进,将一座又一座城池不断攻下。 攻下后,根据既定策略,不分青红皂白,将城内残留的贵族世家的族人全部抓获,财富土地女子全部集中,然后召集城内百姓,以及这些贵族世家的奴仆,只要敢于砍杀,就立时给予重赏,要女子给女子,要土地给土地,要财货给财货…… 利动人心,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将这一套早玩熟了的大楚军,几乎形成了流水线作业,可以说推行的无比顺利。 如此一座又一座城池不断攻陷,——而今攻陷可是不同以往,这些城池无疑都变成了实打实的大楚阵营的铁地盘了! 就在大楚军攻下十几座城池,阴陵县立时得到了音讯。城内的贵族世家齐齐大哗,惊怒交集,愤恨莫名,鼎沸盈天。 他们齐齐聚集城主府邸,将主将陈豨直接给围攻了,有的叫嚣陈豨立即出兵,将大楚军像对付钟离昧军那般给打个稀里哗啦,碎尸万段,——这是家族老根已经被大楚给断掉的;有的则叫嚷要将家族私兵抽离出来,赶返回家族所在的城池,保护族人与族产,——这是家族所在的城池已迫在眉睫,即将要被攻陷了;有的则主张立即向刘邦求援,让他赶紧带兵来救,——这是家族所在城池暂时无忧,但明显也是前景不妙的。 遭受围攻的陈豨,被吵闹声顶的脑壳疼,对于这些厥词他自是一句也不采纳。 当前项昌亲率的一万大楚骑军已施施然抵达了城前,眼巴巴就等着他出城大战了,——他脑子进水了才会选择与大楚骑军野战! 但要不出战,项昌分派出的军队,一座又一座城池在不停吞没着,他受得了,城内聚集的这些贵族老爷可受不了! 于是陈豨神奇的发现自己就此处于了两难的境地。 根本没有想到项昌会来这么一手,不攻城,反而逼迫他选择出城战,陈豨真正感受到了项昌的难缠! “此番有的这头野猪头疼,眼下城内想必应该吵翻天了。接下来这家伙恐怕要被城内的聚集贵族给挟持,不得不选择与我们野战了。”屈复陪同着项昌,在护卫亲军护持下围绕着阴陵县不住转圈,窥探城内动静,一边语调轻松的道。 骑在大黑马上的项昌不住眺望着阴陵城,闻言缓缓摇头道:“这头野猪也是狠辣之徒,就怕不会轻易更改他既定的策略。” 屈复一惊,犹疑道:“这家伙,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将倾族之力支持他的贵族,都给斩杀?!” 项昌冷然不语,返回营寨,吩咐道:“督促后续的步军,带足攻城器械,不得拖延,速速赶来。” 项昌原本想逼迫陈豨出城野战,而今他已然没有这个奢望,转而打定攻城的主意了。 当然,即使攻城,也要在九江王国全部肃清之后。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阴陵城下出现了诡异的一幕,一万大楚骑军不攻城,也不退走,每日驻扎城外安然不动,看样子要将城内守军给耗死。 关键城内守军,也神奇的保持了一片静默,没有出城野战,一直困守城内,眼睁睁看着九江王国的城池一座又一座被吞没,归了楚营。 与项昌推测的一般无二,面对城内贵族老爷们的逼迫,陈豨突然发动,施展雷霆手段,派遣亲军将闹得最凶的六七名贵族给当众斩杀,至于其余的则全部关了起来。 没有了这些贵族捣蛋闹事,陈豨终于做到了大权独揽,一意孤行的与大楚军就此耗了起来。 就在九江王国的城池,全部落入了大楚之手,大楚两万步军也带着攻城器械,分自燕地、彭城赶了过来,阴陵县完全变成了一座孤城,城内陈豨明显时日无多却依旧选择坚守不出,项昌陡然感觉到不对头了! 就在他苦苦思索,这厮能够有什么阴谋诡计时,靴子终于落地,有大楚探骑神色惊慌自淮阳郡的飞奔而来,带来了一个惊悚消息。 与陈豨一道大破钟离昧的郦商,偷偷带领一支骑军,突袭淮阳郡的陈县,并一举将之攻破。 之所以这个消息堪称惊悚,就在于此时的霸王,亲率大军,长驱直入,追击刘邦军一路打到了鸿沟盟约的鸿沟之地! 所过之城池,惧怕霸王威名,恐惧大楚兵锋之锐,城守县令纷纷投降。其中陈县就是其中之一。 陈县县令利几,原先也是霸王帐下的一员将领。霸王与刘邦在签订鸿沟盟约议和后,率军撤退,汉军也背信弃义乘机追击。为摆脱汉军追杀,楚军在霸王率领下在固陵发起了反击战。 刘邦在初战失利后,在固陵深沟高垒坚守,拖住楚军,同时派遣信使以封地为饵,诱韩信、彭越一齐出兵。 项羽不敌败走,退过陈县。当时成为陈县县令的利几,没有随项羽一起逃亡,而是机灵的良禽择枝而栖,选择投降了刘邦。 在前世历史,霸王被灭后,还被刘邦封为颍川侯。只是后来因为恐惧刘邦的清除,又反叛汉朝,最终被刘邦所杀。 就是这么一个背叛旧主的玩意,在霸王打来后,大开城门,厚颜无耻再次背弃汉营,投降大楚。 对于这等朝秦暮楚之辈,应该立即斩杀才对,那知道霸王耳根子软、过于妇人之仁的老毛病又犯了。利几毕竟原先在他帐下任将,面对他俯身跪拜,痛哭流涕的哀求,一时心软又放过了他。 放过也就罢了,居然还依旧让他担任陈县的县令。于是在郦商带领一支军偷袭而来,与之里应外合,就此轻易将陈县给再次拿下。 陈县地理位置可是极为重要,原先陈胜的王国就建都于此。而今一丢,直接断了霸王大军的粮道,截断了他的退路,使得霸王气势如虹不可一世的大军,眼看有可能重新上演“固陵大败”的旧事! 故而闻听这个消息,项昌麾下的将领都慌了手脚,也恍然陈豨为何坚守阴陵这座孤城至今无动于衷,感情为的就是拖住项昌,同时拖延时间,便于郦商与利几行事。 “长公子,先让这头猪得意一段时间,赶紧去重新将陈县夺回吧!否则就怕霸王大军危矣!”屈复话语都带了颤音,急声道。 “项昌小儿,这就要退兵了吗?哈哈哈,这一路上可要小心了,别被我们陈大将军给踹了屁股!”城头上,忽然响起了陈豨军兵士揶揄得意喝骂。 营帐内,诸将闻言尽皆怒容满面,拳头捏的“嘎巴”作响。 城头这番喊话威胁之意简直不言而喻,那头野猪困守了这么久,显然等的就是这一刻。 而今形势易转,大楚军急于撤退,这头野猪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而不尾随追击?而一旦将项昌军被缠住,甚至被一举大败,那汉营局势无疑将幽而复明,大楚则势必将再次日薄西山。 第一百六十三章 阻挡不住 “传令!整军!攻城!” 项昌浑身杀机大盛,冷冷下达军令。 所有将领立时闭嘴,意识到项昌做出决定,要在最短时间内先将此城给拿下,再行救援陈县了,当即肃然应喏,纷纷出营帐而去! 不多久后,号角声“呜呜”响起,大楚步军、骑军,在阴陵县前开始列阵。 一队队步军、骑军,动作整齐划一,枪戈如林,声音地动山摇,远远看去无比震撼。 特别大楚兵士,无论骑军、步军,身躯高大雄壮,挺直刚健,步伐沉重有力,尘土如潮腾空,压迫感十足。 全身甲胄的项昌,坐骑大黑马,在军阵前来回驰骋,声如雷霆怒震:“将士们,城内的汉军灭杀我大楚几万将士,季布、钟离昧两名将军阵亡,这等血海深仇,我们应怎么办?” “杀!杀!杀!”数万大楚军挥舞兵刃,梗脖挺胸,同时爆发出一声声巨吼。 声浪宛如重鼓,重重震击在城头汉军守军心头上,一时间天穹风云变色! 项昌一勒坐骑,面向阴陵县,高举刺天的大戟,重重一挥! 黄仲等将领立时行动起来,率领步军将阴陵给团团围住,云梯、巢车、临车等等各色攻城器械,伴随着高亢雄浑的鼓声,飞快拉到阵前,摆开阵势就要攻城。 至于田兼等骑军将领,则率领骑军冲到城前,纵横成列,亮出硬弓,悬挂满袋箭矢,打算步军一攻城,立时用弓箭压制城头上的大汉守军。 城头上刚才还大放厥词的陈豨,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个样子! 按照他的推测,项昌闻听这个消息,应该率领大军急吼吼脱离阴陵,赶去攻伐陈县才对,到时候他可以从容率军尾随,寻隙将之重创,一举撷取猎杀霸王之子的耀眼功绩! 那知道,项昌竟然不按他的预想出牌,根本不顾老爹的后路,一心要先行将自己给搞死, 却是将他给整不会了! “这个不孝子!霸王有这样的儿子,真是人生悲哀!”陈豨一张粗糙黑厚的老脸像是便秘了多日般,无比难看,破口大骂。 陈豨固然对汉营忠心耿耿,但显然也没有做好给汉营献身的准备。 城下数万大楚军气势暴虐,杀气蒸腾,他这位内行将军仅仅看着就心头凉气直冒,——同样一支军队,在钟离昧与季布手里,与在这项昌小儿手里,感觉精气神完全不一样,即使霸王亲至想必也不过如此。 这等一支攻击力充沛强横的猛军,真要狠下心不顾伤亡的狂攻,他这座阴陵县能坚守多久?十日?十五日?终究是脱不了被覆灭的结局。 能给汉营拖延十日以上的时间,刘邦军与郦商军两路夹击,应可重创霸王,迎来汉楚大战的再次转机,身为始作俑者的他可谓立下了首功,——可是,这泼天的功劳明显有命拿、没名享! 到时,面对这等结局,项昌急眼之下还不将怨气都撒他头上?怎么可能放他生路! 一时间陈豨大为后悔自己刚才的嘴炮。 不过,幸好他还有一件大杀器在,不怕项昌不乖乖退兵。 站立城下督战的项昌,面色冷峻,眼神冰寒彻骨,死死盯着阴陵县。 让他做出先拿下阴陵、再救援陈县的决定,就在于心头对老爹的信心! 以老爹身经百战,尸山血海杀出来的绝世猛将,后路被断这等凶险战情也不是经历一次两次了,刘邦军又是新败,想要短时间将之击溃,也不是那么容易。 这段时间,足够自己拿下阴陵县了! 只是自己破城的速度要足够快。 就在这时,城头上忽然又响起陈豨的嚎叫: “项昌,你看看,这是谁?你好好看看,眼熟不眼熟?” 就见陈豨旁边,两名兵士将一名身躯魁梧高大、没有戴头盔、花白须发凌乱的将领押上了城墙上。 项昌一见,面色动容,双手微颤,不由泛起惊喜交集的神色。 “认识吧?哈哈哈,这是你们大楚的大将军钟离昧!你也不想看着这位对你们大楚,对你们项家忠心的大将,就此横死吧!只要你退军,我就将之送还,如何?” 不得不说,相比于汉营的大局,陈豨最终还是选择了自身的安危。 看着城墙上那熟悉的魁梧身躯,大楚军从将领到兵士都愕然了,气焰升腾不可一世的进攻态势陡然一滞,一时间不知所措。 项昌纵骑上前,来到城墙前一射之地左右,专注看了城头那魁梧身躯半响,发现果真是钟离昧,心头再次长松口气,无尽欢喜泛起。 虽然钟离昧与季布丧师辱国,让他愤恨莫名。实则两将战死,他真个是痛彻心扉的。 这等久经考验,对他们项家忠诚无比,在军中又深孚众望的大将,一旦折损,堪称是难以弥补的巨大损失! 而今意外见钟离昧还活着,他心头真是喜不自禁。 “好!陈野猪,我答允你,只要你放过钟离昧大将军,我立即退兵,饶过你阴陵县!”项昌断然高喝道。 九江王国的城池都已经是大楚铁地盘,留下一座阴陵又能如何?以之来换取大将军钟离昧,一点不亏! 至于陈豨是不是真心与自己做交易,项昌也是毫不怀疑。 这厮前世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在大汉立国后,平定了臧荼叛乱,被刘邦任命为赵相国,监管赵、代两地的边兵。 这厮上任之前,跟被刘邦去了势的韩信辞行,两人眉来眼去,勾勾搭搭,当时就约定造反。 而在他到任后,果真举起叛旗,最终被刘邦亲征诛杀。 像这等野心家,也许自身能力不足以支撑起他的野望,但绝对也不会忠诚投靠某一方势力俯首从命,更不会将自己命给搭进去。 陈豨见项昌居然毫不迟疑答允自己条件,情知自己这一宝是压对了,长松口气,蛤蟆般暴突的双眼一转,得寸进尺道:“此外,你还要将俘虏的汉兵给我还回来,将搜刮自各城池的钱帛给我送来!” 项昌连声冷笑,扬着大戟,刚要开口与之讨价还价,让陈豨收敛一番,站立城墙上的钟离昧忽然须发飞扬,一声暴吼发出:“长公子不要以我为意!我大楚将士只有站着死,没有跪着生!尽情杀敌!为我报仇!” 说着,他身躯用力一挣,撞开身旁两名汉兵的挟持,奋力向前一跃,就此头下脚上,重重向着城下栽来! 下一刻,一声闷响,大楚阵营大将军、霸王麾下重将钟离昧,就此在阴陵城下坚硬如铁的地面上绽放一朵血花,横尸当场。 眼睁睁看着这一幕,陈豨激灵灵打了一个寒噤,脸上得意的笑容凝固,浑身冰冷,一个念头不由自主浮现上来:“完了!” 同样眼睁睁看着这一幕,项昌就觉头脑“嗡”的一声响,瞬间双眼变得血红,一股暴戾躁狂的气息在血液中剧烈鼓荡,几乎炸裂胸口。 他挥舞大戟,仰头发出一声高亢凄厉的长啸:“陈豨,今日不诛杀你,我项昌誓不为人!” 说完,他甩鞍下马,攀登上一辆临车,对着城墙挥舞大戟,大吼道:“攻城!” ——他这位主将竟然要亲自参与攻城! 大楚军上下同样眼睁睁看着自家大将军一跃自裁于阵前,以死来洗刷掉自己身上战败被俘的屈辱,心头怒火也如实质般自七窍喷涌而出,此时又见主将长公子愤怒之下亲自上阵攻城,齐齐心头狂跳,血液灼热如沸,完全进入的癫狂状态。 大楚数万步军不断嘶吼着,暴叫着,将临车、巢车、云梯等等各色攻城器械纷纷推到阵前,不要命一样拼死进攻。 骑兵阵列也同时发动,一队队轮番自城前飞驰而过,不顾一切拉动弓弦,将箭矢暴雨一样倾斜到城头上。 大战在一开始就进入了最暴烈的白热化,根本没有丝毫前戏! “顶住!顶住!不想死,就拿出拼死的劲头来!要是守不住,我们全部玩完,全部完蛋!”陈豨像是被逼到了悬崖边缘的恶狼,挥舞大矛,在城墙上往来奔走,嘴角白沫纷飞,声嘶力竭鼓动着汉营将士的士气! 城头上的汉军也知道到了最紧要的关头,他们击杀了数万大楚军,并且将钟离昧、季布两位大楚重将给斩杀,真个被大楚军攻入城内,根本不会有他们的活路,因此几乎不用陈豨鼓动,就自发全力进行防御。 他们用石头不断砸击架在城头上的云梯,用弓箭射击不断逼近的巢车,用长矛不断捅杀高高树立对着城头飞快靠近的临车。然而城下如雨般抛射上来的箭矢,不断冲刷着他们,将他们大片大片射倒,让他们形不成有效有力的反击。 幸而城内汉军也足够多,被射杀一批,就源源不断涌上来补充一批,似乎没有尽头一样。 站立在一架临车上的项昌,昂立不动,向着城头不断靠近。 一直盯着他的陈豨,聚集起自己的护卫亲军,弓箭齐发,对他进行鑽射! 项昌身旁的护卫亲军,则密集竖起重盾,形成一面盾墙,将他挡在后面。 项昌见城头箭矢射在重盾矩阵上,“叮叮当当”响声密集,冷哼一声,将大戟用力插在临车木架上,挽弓搭箭,“崩崩崩崩”,箭矢连珠暴射,专挑城头上的将领、军官,瞬息间箭无虚发,射杀有十几名之多。 甚至其中一箭,透过盾牌缝隙,几乎擦着陈豨脸颊射过,将他厚脸皮刮出了一道血口,吓出了陈豨一身冷汗! 想不到他箭法这等玄异,城头上陈豨的亲卫大惊,气势大为低迷。 这时临车距离城墙已不足三十步,项昌身前的重盾矩阵忽然撤开,露出百余条虬健凶猛的大汉,吐气开声,将手中的投矛同时投掷到城头上来。 城头上陡然一阵惊恐惊叫响起,紧接着又变成了凄厉惨叫,陈豨的亲军就此被齐刷刷插翻了一大片,鲜血如不要钱的水一样肆意喷溅,这片区域出现了偌大的空白! “轰隆!” 一声沉响,临车重重靠在了城头上。 项昌挥舞大戟跃上城头,纵横扫劈,凌厉飞刺,将城头上重新扑过来的汉军给不断斩杀、抽飞。 全身重甲的孟夏率领护卫亲军紧随其后,簇拥左右,配合着全力进攻着。 陈豨的残余亲军,连同重新冲上来的汉军,被飞快收割,不断倒毙,根本阻挡不住。 陈豨的一名护卫将领被杀得心胆俱裂,特别眼看着一座座临车不断架在城头上,将一堆又一堆的大楚军士送上城头,此外云梯还有楚军将士不断蚂蚁般无穷无尽不断密集涌上来,整个城墙防线已经岌岌可危,禁不住绝望的回头向陈豨看去,希冀主子能够赶紧想出法子,将这败局给掰转回来! 然而接下来,他面色一愕,却发现原地上自己的主将,不见了! ——逃了?! 就在这位将领心头浮现这个念头,一懵神之际,一根巨矛飞刺过来,正中面门,将之击毙当场! 至此,阴陵县四面城墙全面失守。 紧接着四面城门被攻破,城外楚军骑兵开始进城而来,肆意践踏冲突。 浑身裹满鲜血,一身重甲变得残破不堪,身上多了数道伤口的项昌,站立城头上,冷冷俯视着完全陷入了战乱的城内。 身后的兵士将“清毒药”不断小心倒在他的伤口上,将伤口上的血污清除干净,然后妥善进行包扎。 项昌脸色铁青,腮颊肌肉不断抽搐着,却闭着嘴巴,哼也不哼。 不多久,城下一阵惊喜欢呼响起,接着就见面色冷峻的田兼带领一队兵士,肩扛手抬着被捆绑了个四蹄倒躜的陈豨,上城而来。 这厮被大楚军的疯狂进攻势头给吓破了胆,仓皇下城逃命,却又无处可逃,最终被大楚军士给擒获。 陈豨原本以为自己这座阴陵县,大楚军想要攻破至少也要十几日,哪曾想竟然连一日都没有撑过去。 看着项昌,陈豨也知绝无幸免,当即努力梗起脖颈,对项昌大骂道:“项昌小儿,要杀就杀,这等折辱大将,真非人也!” 项昌斜睨了他一眼,懒得与他多话,挥手道:“在大将军坟前,将他剖心祭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