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但凶案现场》
2. 第二章
羊轩色的声音被外面的嚎叫遮盖,他又用手砸了砸门,根本没人听见他被困在了房间,还跟一具尸体在一起。
也没有工作人员来帮忙结束剧情,明明体验馆里应该每个场景都有监控和工作人员盯着的,就怕遇见什么客人心肌梗塞或者突然癫痫。
“救命啊,有没有人啊?有客人被困住了!”羊轩色再次砸了门,外面没人理他,屋内的门也纹丝不动。
羊轩色再次看向凳子,余光里是那具尸体,作为一个悬疑迷,其实他很想过去看看的,还从来没看过真实的尸体,但是现在好像命也很重要……
他犹豫了一下,回头看看门,想着外面不知道还要混乱多久,估计要等会儿才会发现他在这里,不如保存体力等外面安静了再呼救。
哄好了自己,羊轩色大着胆子,慢慢走向尸体,小心避开了血液,他在尸体旁边蹲下。
刚才离得远,加上尸体穿着宽松的白色里衣还有一头披散的长发,羊轩色没分辨出男女,但现在靠近了,从身体比例来看,像个男的,不过有时候男女长相跟身体没有太大的区别,羊轩色倒也不敢假定人家的性别。
羊轩色嘴里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伸出手想把尸体的头稍微抬起来,继而一顿:“不对啊,我没有手套,这算破坏现场吧?”
这么想着,羊轩色想起来刑侦剧里的操作,他拿出手机,给尸体三百六十度拍了照片,连血迹形状都没放过,其他地方也都简单拍了一下,保证后面能知道第一现场是什么样的。
拍完照片,羊轩色把手机揣兜里,跑到房间架子上拿了毛巾,用毛巾暂时替代手套,隔着毛巾翻动尸体的头。
从僵硬程度来看,尸体死亡时间不超过一天,但更具体的羊轩色就不知道了,他不是法医学的,知识基本来自各种小说电视剧电影以及一些课外书,尸变图鉴也只能从死亡第一天开始算起。
没超过一天,血液没有干涸,颜面蝇蛆没有出现,估计还在卵期,书上说,蝇蛆卵期发育需要0.985天,所以,尸体没见到蝇蛆,并且尸体没有出现巨人观,应该是一天之内。
出门前羊轩色看了下气温,现在是大三下即将放暑假的时候,室外气温高达三十九,室内有空调是二十六度恒温,羊轩色穿着T恤长裤搭一件浅咖色衬衫,在房间内感觉刚好,应该就是差不多二十五二十六度的样子。
羊轩色判断出尸体状态,他第一个反应是——凶手刚走没多久,但他尝试摸一下尸体的脉搏,已经没有了。
到现在羊轩色都不知道死因是什么,他尝试抬起尸体,又不敢太用力,只能从长长的头发下,隐约看见死者的面容,以及脸上有长胡子。
“长胡子?贴的吧?”羊轩色只能想到这个可能,现代人很少有留胡子的,觉得不干净,他试着伸手去拽,发现胡子居然不是贴的。
胡子拨开可以看见根部就从尸体下巴上长出来,羊轩色不停地压低身体,试图检查完尸体整个头部,看看是不是趴着的那一侧被攻击出现了致命伤。
然而尸体的脸已经被血糊一脸不仔细翻开检查,根本看不出来,而且那个冲击感太大了,那种带着臭味的血腥味,一直让羊轩色反胃,满脸鲜血的样子也比电影里的更让人难受。
影视作品做得再逼真,也永远比不上这种现场观看,影视作品看的时候知道是假的,可现实里的尸体是带着死感的,要说死感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尊严与人权的丧失。
凶手没有把死者当成人,所以他做出的任何行为,都不会把对方当人来看待,影视作品拍得再过分,永远保留了道具与演员的尊严和人权,三级片也是。
但死者没有,他们就这么,像一滩肉似的,摊在这里,带着人的脸与身体,毫无尊严。
羊轩色有点受不住,放下了对方的头,怔愣地保持着动作没动,大气不敢出,他还是搞不清状况,一个体验馆而已,有必要搞得这么真实吗?
此时羊轩色心里还抱着最后的希望,他做足了心理准备,隔着毛巾轻轻推动尸体:“您好,我有点不舒服,请问您可以帮忙联系一下工作人员,让我终止体验吗?”
尸体毫无反应。
羊轩色手已经有点抖了,稍微用力再推了一下:“您、您好,我不想玩了,我想要终止体验,请您联系一下工作人员,您……”
说到后面,羊轩色的声音完全在抖,他不相信任何一个店家,在拥有庞大客户群体的时候,敢这么漠视客户的要求,并且,刚才羊轩色用力后,他明显感觉到,手下的皮肉没有回弹!
法医判断尸体死亡时间的参考数据之一是尸斑与肌肉,人死了血液不流通,随着死亡时间推移,尸体出现尸斑,肌肉逐渐无法回弹,死亡时间还不长的时候,尸斑处按压会导致尸斑暂时消失,等肌肉恢复,尸斑继续出现,直到最后尸斑按压也不会消失。
羊轩色彻底失去希望,他吓得有点腿软了,但还是不死心,抖着手撩开死者的袖子,死者的手臂上已经出现浅浅的尸斑。
尸斑在死亡时间二到四个小时之间会出现,当尸体血液还未完全凝固的时候,用力按压会模拟血液流动,导致尸斑消失。
看着尸体手臂上的尸斑,羊轩色伸手,缓缓按住了其中一块——尸斑消失,松手,尸斑恢复。
这是真死人,不是假的,不是道具,不是工作人员,是真的死了!
羊轩色已经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反应了,他在体验馆里看到真死尸了?是不是要报警啊?
可是手机没信号了,那要怎么办?
从进入这个房间开始,羊轩色都有点混乱,他期望这只是体验馆的隐藏主题,让自己冷静下来,还试图解谜离开房间,但同时外面的声音让他很难自己欺骗自己。
因为,外面的人,一直在喊的是“某某大人”。
没有现代人会这么喊,就算是体验馆,也应该有粉丝喊书中角色昵称,哪怕是配角,都有读者自己叫的外号,根本不可能全是大人。
死尸,相当于给了羊轩色压了最后一根稻草,他下意识环顾周围,他其实一看就知道这个房间不是《探诡》小说里提到过的任何一个场景,但此时此刻,他真正仔细观察每一个角落。
在不远处,是一扇紧闭的窗户,他刚才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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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查了。
羊轩色慌忙起身,跑过去,小心地打开窗,发现这居然能开,他探头看出去,入目是一个仿佛只有在特效里才能看见的场景,亭台楼阁、车水马龙,古代建筑学里提到的没提到的任何一种建筑形制,都展现在眼前。
下一秒,羊轩色嘭一声关上了窗:“一定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外面应该是《探诡》古代馆一条街,只有一条街,没有什么古代王朝,我看错了。”
再一次打开,什么都没变,羊轩色疯狂重复,还是没变,外面的人说着带口音的话,羊轩色只能听得一知半解,根本不是常用普通话,他吓懵了,一时间都不知道应该是哭自己失去了现代生活,还是该笑,他穿越古代是不是成为了天选之子龙傲天?
羊轩色欲哭无泪,他还想安慰一下自己,当龙傲天也可以啦,毕竟他可是穿越者!
就在羊轩色试图哄好自己的时候,他听见外面传来了清晰的声音,喧闹声自从刚才他在疯狂开关窗户的时候已经稍微下去点。
“就是这个房间吗?”
“是的大人,从今天早上,就开始往下渗血,我们本来都打算报官了,但没想到还有一个客房出了事,那边实在太多人了,只能先处理,大人你们实在是来得太及时了,从早上发现到现在,没人离开过客栈,说不定凶手还在里面!”
“别这么多废话,赶紧带路,准备开门。”
这些话羊轩色只能连蒙带猜听懂一点,他本来还想着有人救他了,下一秒他反应过来不对。
客房里从来没有人出去,但房间有尸体,凶器也在,相当于是一个密室。
在一个密室里,只有两个人,一死一活,谁是凶手呢?好难猜哦!
羊轩色盯着那把短剑,这下眼泪是真的出来了:“原来,我穿越是为了让我当替死鬼的?”
古代刑罚《探诡》里写了很多很详细,想到那些东西,不管他认不认罪、是否要喊冤,都得先过一遍,羊轩色就感觉自己全身都开始痛了。
“绝对不能被发现,我、我……”羊轩色慌乱地看了一圈,他试图在短短几秒钟内想到办法,“对、对了,如果这真是古代,指纹鉴定难度非常大,光靠一把短剑抓不到我,前提是我不在案发现场,衣服穿得奇怪头发奇怪可以说是外邦人,只要走了就行。”
此刻,房间两个出口,一个是至少三层楼高的窗户,一个是被官兵堵着的房门,选哪个,一目了然。
羊轩色面向窗户,双手合十:“老天保佑老天保佑,我一定摔不死我一定摔不死!”
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羊轩色眼睛一闭,直接推开窗就往下跳。
巨大的冲击与疼痛感传来,但疼痛的位置很微妙,是后背跟腘窝,一般来说,摔下来应该后背跟脑袋最疼啊。
羊轩色小心睁开眼,看见的是一张剑眉星目、英俊凌厉的脸,对方穿着紫色的汉服,布料丝滑有质感,头戴鎏金玉石冠,羊轩色第一反应不是帅,是这哥们穿得真贵啊。
后来羊轩色才知道,这位接住他的铁臂帅哥,就是当朝太子、未来皇帝,当然贵,全国,没有比他更贵的了。
3. 第三章
客栈外人声鼎沸,都在看被官兵围起来的客栈,听说死人了,百姓窃窃私语,好奇心估计是人类共有的,都想看看尸体长什么样
不过眼下比起尸体,大家对突然掉进官爷怀里的男人更感兴趣,因为他好像长得奇形怪状的,短头发、奇特的衣服,皮肤还白,有人嘀咕:“是和尚吗?”
羊轩色忍着痛,试图跟公主抱自己的哥们商量:“哥们,咱们这姿势是不是不太雅观?”
话音刚落,客栈上面突然探出一颗戴着官帽的头,大喊:“殿下,他是从案发现场跳下去的,房间里有尸体!”
“不是——”羊轩色想解释,结果啪一下就被那贵气哥们给扔地上了,刹那间,他感觉自己气都断了几秒钟,完全吸不进空气,不是被痛得,是真的无法吸进空气。
大概只有从高处坠落的人才有这种濒死感,耳边的声音一下子模糊了,什么都听不清,反应迟钝,明明在大张着嘴巴,却吸不进任何气体。
好半晌羊轩色都没缓过来,他恍惚地被官兵用长木仓架起来,双手用一个扭曲的角度背在身后,双膝跪地,两支长木仓压着他的膝盖弯,四支长木仓死死压着羊轩色的后背跟双手。
羊轩色疼得忍不住尖叫出声:“啊——”
被人官兵按在地上,羊轩色本来是躺着的,现在突然换了个匍匐的姿势,只能看见众人的靴子,最前方的是刚才接住羊轩色的男人,他脚上的靴子还用金线绣着云纹。
不等羊轩色回神解释,前面的云纹靴子移动,说:“先押着,查探过再说,还有,让仵作也去楼上看看。”
听声音,低沉悦耳,羊轩色迟钝的脑子还是只有一句话——好贵的音色,且是少有的帝王音色。
就算没有穿越的经验,但羊轩色看过足够多的小说,他知道,到了古代,千万别真跟曾经那些玛丽苏杰克苏作品主角一样,上来就表现得与众不同,不然很容易活不过一集。
阶级分明的古代封建社会,权力阶层就是一切,羊轩色咬牙忍着,也不敢动,怕他一动,背后的官兵直接把他捅个对穿。
这个姿势其实很痛苦,不是完全跪下来,也不能挺直腰,完全靠自己的脊骨在支撑,羊轩色作为一个脆皮大学生,很快就坚持不住了,一个劲往下沉。
但官兵们用的是锁囚犯的技巧,不会因为既不会给羊轩色借力让自己吊着,却也完全沉不下去。
羊轩色小声说:“各位大人,要不,让我趴地上吧?这样好累……”
没人回他,不仅尴尬,而且冷暴力。
又等了一段时间,羊轩色眼泪都跪出来了,客栈里终于重新传出来了动静,那个从头到脚都很贵的男人大步走到羊轩色面前,让官兵把他稍微架起来点。
男人手里拿着一块沾血的毛巾,里面是那把短剑,他问:“你杀的人?”
羊轩色急忙摇头:“不不不,我没有杀人——”
“那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你能出现在一间封死的客房里?”男人打断他,继续问。
“……”羊轩色不知道怎么解释,古代人有穿越的概念吗?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穿越,难道还能给别人解释清楚吗?
男人给了他挺长时间思考,见他脸上从焦急、慌乱、纠结、沉默到一片死寂,微微颔首:“嗯,看来你也解释不出来,行了,剩下的,到大理寺狱去说吧。”
说完,男人站起身准备离开。
而羊轩色听见“大理寺狱”这四个字,条件反射地想到《探诡》系列里大理寺对那些凶神恶煞反派的刑罚,他作为读者看得是很爽啊,可他不要当反派体验一遍啊!
羊轩色无力地辩解:“我真不是凶手,如果我是凶手,我会那么蠢把自己锁房间里面吗?又或者说,如果我是凶手,在唯一出口是窗户的情况下,我有必要跳下来吗?最好的、摆脱嫌疑的方式难道不是我也捅自己一剑,成为第二个受害者?”
这番话一出,周围的人都非常震惊,显然他们都没想过还有这种可能。
男人微微偏头,重新审视羊轩色,似乎挺诧异他居然真能解释出来,不过他轻轻呵了一声:“从我们见面到现在,你又喊累又喊疼又流泪的,说明一个问题,你不敢,带回去。”
羊轩色傻眼了,他从没见过这么清新脱俗的理由,他怔愣的时候官兵已经把拧着架起来,像架烤鸡一样架着走。
路过男人之后,羊轩色挣扎:“不对不对不对——我如果不敢伤害自己,那我更应该不敢伤害别人,犯罪心理三要素你没听说过嘛——啊?”
这回没人理羊轩色,他就被这么带走了,羊轩色还试图说更多,以证明自己真的无辜,结果被人用毛巾把嘴堵上了,还是臭毛巾。
在客栈外,客栈已经被官兵封锁,喊话导致羊轩色被抓的侍卫走到男人身边,恭敬道:“殿下,这人口音似乎不是本地的,而且怪模怪样,说的话也很难理解,什么三什么?会不会是疯子?”
男人瞥他一眼:“进了大理寺狱,是不是疯子,都得吐出点东西来,先给关着,派人查一下死者的情况,顺便通知家人来认。”
——
另外一边,羊轩色仿若烤鸡似的被扔进了大理寺狱,说实话,比电视剧跟小说里写得小太多了,他站起来根本站不直,非常压抑,官差给他扣上了沉重的锁,还把他口袋里的东西都搜走了。
男生出门很少背包,羊轩色更是懒,把重东西都放舍友包里了,他身上只带了手机、钥匙串、一包纸巾、半瓶饮料、小说联名笔记本以及复古款钢笔,东西全部被搜罗走,羊轩色就担心自己的联名款被弄坏了。
羊轩色眼巴巴地看着官差把东西放进了箱子里,登记、上锁,欲哭无泪:“我的联名款……早知道来这里,就不带了!”
联名款的东西本来就贵,羊轩色是想着难得有这种实景体验馆,就带上了自己买的周边,他穷,能买的样式很少,就这么两样,觉得买了能用,稍微贵一点,但也不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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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过去是为了拍照的,现在好了,拍照没拍成,还被收走了。
羊轩色恼怒地靠墙坐下,踢了一脚地上的老鼠:“吃吃吃,就知道吃!怎么不把墙给吃了?好让我出去,刑侦小说变肖申克的救赎,不带这么玩的!”
鼠鼠:兄弟你???
可怜的小老鼠决定换个方向继续吃,虽然被踢了,但鼠鼠原谅大号粮食了。
气了一会儿,羊轩色坐着难受,想找块干净地方躺一下,才发现老鼠吃的是……手指。
人的手指。
羊轩色当场滑跪:“对不起鼠哥,我不是故意踢你的,你补药吃我啊……我跟你道歉……”
自娱自乐太沉浸,羊轩色没听见外面的大门又被打开了,牢头匆忙给来人行礼:“太子殿下、”
“他被关进来,有什么反应?”太子问。
牢头回想了一下,说:“哭,不舍得我们拿走他的东西,还有跟老鼠说话。”
太子跟随从的表情都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显然这些行为更让羊轩色像个疯子,只有疯子才会跟老鼠说话吧。
很快太子收拾好了表情,沉声道:“先把他的东西拿到审讯室,还有,把他提过去。”
刚登记好的箱子打开锁,放到了案台上,太子在主位坐下,翻看了一下箱子,发现里面的东西,每一样都超出了他的认知,包括纸。
太子拿出来一张纸巾,在案桌上摊开,拿起毛笔想写一下字,发现这纸质量非常不行,渗墨得厉害,顿时满脸嫌弃:“这什么纸,平民百姓用的草纸都比这个强吧?”
随后太子又去拿笔记本,这个本子他是能看懂的,就是纸的材质看起来非常好,最重要的是,上面有非常漂亮的小字,就是很多太子都看不太懂,感觉这些字像是简化过的。
羊轩色本来跟鼠哥打商量,万一他晚上睡着了,不要吃他,还没商量好,狱卒突然开门,一堆人又把他架起来,拖着送到了审讯室里。
审讯室里尽管没那么多刑具,可对一个现代人来说,那冲击感还是特别强,羊轩色很想拒绝进去,却还是被狱卒强硬地推到了案台前,他啪叽就趴那了,又被狱卒抓起来,帮他摆好下跪的姿势。
这一路磕磕绊绊,羊轩色感觉自己身上肯定青一块紫一块,他委屈地抬头,想跟电视剧里一样大喊冤枉,结果看到自己被摊开的联名款本子,以及那个很贵的男人提着毛笔准备在上面写字的样子。
羊轩色立马发出尖锐爆鸣声,刚才被抓他都没这么激动:“啊——不不不!不可以!住手啊!”
还没叫完,突然一把刀就横在了羊轩色的脖子旁边,他仿佛被掐住脖子的尖叫鸡,没声了。
男人从头到尾都没反应,一脸平静地在本子空白页上写“大虞朝永瑞三十四年夏五月二十九巳时留”。
这就是羊轩色来到这个时代的第一天,有人,为他写下了准确的时间,从今天起,他的生平,只有一个人为他写就。
4. 第四章
这次的墨没有散开,不过相对来说,还是不适合写字,不如男人平时常用的纸,他以为,这是普通百姓偶尔自己制造的,材质差一点很正常。
羊轩色现在只能安慰自己,在古代当官的,字一定很好看,不好看的都在乡试中刷下去了。
没事的,他的字写上去肯定不够好看,浪费了周边,但秀才以上的学霸肯定可以!
男人放下笔,轻轻一抬手,示意横刀威胁羊轩色的侍从退开,明明侍从是背对着男人的,他却仿佛背后长了眼,立马就收刀回到男人身后。
事已至此,挣扎是没用的,羊轩色很识时务:“大人,我真的没有杀人,我是良民。”
“良民,随身带着如何杀人藏尸、如何销毁痕迹、刑罚样式的册子?你胆子也大,居然还敢窥探大理寺狱的刑罚手段,怎么?都想亲自试一遍?”男人举起那本周边,似笑非笑地反问。
羊轩色忙摆手:“没有没有,这是话本衍生纪念品,您理解吗?就是,有写文章的,写了话本,为了赚钱,就会按照书里的内容,做一些东西,类似书签、同款笔墨之类的,我这个,是一个话本的纪念品。”
男人不太理解,但话本子还是听懂了的,他顺势提出另外一个疑问:“那为什么,上面的字,本宫并不全认得?”
听见“本宫”这个自称,羊轩色愣了一下,他看过不少古代悬疑剧,印象中,会这么自称的,除了后宫主位娘娘,就是……东宫。
这个很贵的哥们是当朝太子!
羊轩色意识到这个后,感觉自己怪会摔的,他摔进了太子的怀里诶!谁家龙傲天有这等体验!
不过很快羊轩色就乐不出来了,因为他现在是阶下囚,跪着呢,他还得想理由解答太子的问题,一个回答不好,那些血淋淋的刑具就要用在他身上了。
死脑子,快想啊!不然你要掉了!
“因为……那是简体字,”羊轩色只能把历史书上简化中文的理由搬出来,“大人您应该知道,平民百姓识字很困难,所以呢,我的家乡,为了普及,把很多字给简化了。”
太子眼睛一眯:“简、化?难怪我听着你说话,总觉得能听懂,但又不是每个字都听懂,原来是因为你们那,已经把字给简化了,有意思……你家乡哪的啊?”
羊轩色随便瞎编了,反正他已经编这么多了:“东方,比蓬莱扶桑更东,是海外之国,我不知道我怎么过来的,我可能是踩中传送阵法了。”
话音刚落,侍从先忍不住了,拔刀:“你个满口胡言的渣滓,竟然还想诓骗殿下!”
什么传送阵海外之国,分明就是胡说八道,拿着志怪小说里的说辞,试图逃脱罪责!
“我骗你们干什么?难道我连偷渡都不知道换身不扎眼的衣服和留长一点头发吗?”羊轩色无语地怼回去,他看起来是什么很蠢很癫的人吗?
太子按下侍从的刀,饶有兴味:“确实,你说的很多话都是合逻辑的,就当你来自海外吧,不过呢,你的嫌疑并没有洗清,现在,你要当做嫌疑人留下,首先,就是解释一下你这堆东西。”
说完,有狱卒上前把羊轩色架起来,拖到案台前,他站着、太子坐着,可气势上差了一大截。
羊轩色只好一样样指着东西说:“法器(手机)、钥匙串、钥匙串挂件玩偶、笔记本、纸巾、饮料、笔。”
太子其实都没怎么听懂,但他不动声色:“都使用一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羊轩色先拿起钢笔,拔开笔帽,想在自己本子上写名字,他翻开就看到了太子刚才写的日期,他是能看懂繁体字的。
不过,人家的字那叫一个整洁华丽端庄优秀,他的狗爬字如果在旁边,还是他的周边联名款……太子的字写上去是相得益彰,他的字上去叫毁了。
羊轩色想了想,推开了本子,当着太子的面偷偷拿了一张他的宣纸,然后按照古代的格式,写下自己的名字,他跟着念了一遍:“羊轩色,我叫这个名字,你能听懂吗?”
“思豫如佩,君子攸宁,轩胥糜忘。羌声色兮娱人,观者儋兮忘归。源姬姓羊氏,你这名字起得好生古怪,无意义、无缘由、无祝愿,是真名吗?”侍从插了句嘴。
太子瞥他一眼,侍从怂怂地闭嘴了,不过这也是太子想问的。
羊轩色听不懂,他只是看的小说多,但文学素养真不怎么样:“啊?你刚才叽里呱啦的说的什么东西?我这是真名,我就叫这个名字。”
两人鸡同鸭讲,太子好歹识字多一点,勉强能听懂羊轩色在说什么,他道:“他的意思是,你的名字好像只是为了好听起的,不像父母会起的名字。”
这个羊轩色听懂了:“哦,那我就不知道了,我没有父母,我是跟着养父长大的,他没什么文化。”
就因为养父没文化,羊轩色常年怀疑他这个名字是因为方言,录入户口的工作人员听懂了,所以用了谐音替换字,不然他现在可能叫损色。
太子没想到还有这个缘由,他看了眼羊轩色的字,不算丑,而且明显是个会写字的人,不会写字的话,连横竖撇捺都写不周正的,他道:“行,写上无父母,还有,把其他东西用一下。”
羊轩色照做了,随后盖上笔帽,很小心地放在一旁,拿起纸巾说:“这是纸巾,擦东西的。”
这话一出,审讯室里都震惊了,这么白的纸,居然用来擦东西?
只有太子脸色不变,其他人脸上的表情太过震惊,羊轩色干笑两声:“我们那是这样的,还有这个,是喝的,我带出来解渴的水,叫饮料。”
太子点点头:“原来如此,打开喝一口。”
羊轩色折腾一早上,早渴了,赶紧拧开喝了两口润喉,他买的是茉莉清茶,早上出门没吃早饭,解渴的同时补充糖分的,免得半路在体验馆太激动低血糖了。
没想到,反而是来大理寺狱里解渴了。
喝了两口,羊轩色放下瓶子,见太子看着自己,他迟疑地递过去:“你要试试吗?”
刚才拧开瓶盖的方式已经很与众不同了,太子想了想,抬手示意侍从,等侍从弯腰,他轻声说:“让其他人出去,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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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取个干净杯子来。”
羊轩色没听见声音,他见太子嘀嘀咕咕的,以为他们在商量自己可不可信,于是眼巴巴地看着。
没想到侍从直起腰之后,就下令让其他人都出去了,他自己也没留着,离开了审讯室,还关上了门。
“诶?怎么都走了?不、不审我了吗?”羊轩色奇怪地看着他们。
“那么人看着,你是打算变成异类被烧死吗?”太子温柔地轻声反问。
羊轩色一个激灵,他猛然发现,他好像做了诸多穿越者都做的事情,穿越其实是件很残忍的事情,现代人根本不可能完全控制、改变自己的生活习惯,上位者遇见这样的事情,只会把他抓起来,为自己所用。
或者,杀了他。
想到这个可能,羊轩色捏紧了手中的瓶子,僵硬着不敢回头看太子。
太子轻轻敲了下桌面:“行了,转过来,我不在乎你从哪里来,因为凭借你这个脑子,你什么都做不到,我还是对你的出现更感兴趣一点。”
羊轩色欲哭无泪地转过来,委屈:“可我真不知道我怎么过来的……”
“你不是带了法器吗?万一是它带你过来的呢?”太子用眼神示意,还有一件东西没用呢。
“这只是个辅助用品,我们那人手一台,在我们那,能传送人的法器,也只存在于话本跟戏剧当中,除了生活稍微便利简单一点,我们跟你们没有太大区别的。”羊轩色反驳,一台手机能有什么用处啊?
没有信号跟充电器,再过两天它就成废铁了。
太子支着下巴:“可你说它是法器。”
羊轩色无力解释,只好解开指纹锁,打开相册,放到太子面前:“喏,法器,它能做的事情很少的,我也就拍了几张现场照片。”
那一块黑色方块,突然就亮了起来,变成一张图片,太子这下是真的有些震惊了:“这里面是……”
“里面不是客栈,你可以理解为,这个东西里面存了记录画面的法术,这只是一张逼真的画。”羊轩色试图用这个时代的人能理解的语言去解释。
太子了然:“哦,幻术,逼真点的幻术,而且留存时间长。”
羊轩色点头:“差不多,但是这个法术是要——”
刚才羊轩色想说手机要充电,等会儿没电了,就用不了了,跟法器要往里面充能或者灌入法力一样,但是羊轩色下意识看了眼电量,他发现——电量没有少。
在客栈里,羊轩色已经看过电量了,还有百分之九十的电,中途他拍了不少照片、试图找信号,现在又打开给太子看相册,他手机已经用三年了,电量平时就很虚,现在怎么一点没掉?
“不对,不是……”羊轩色一把抓起手机,死死盯着那个电量,又摇晃了一下手机,电量完全没变化,他眼眶瞬间就红了,“大哥,不会真因为你吧?我只是贪便宜买的山寨机啊,你要不要这么搞,你送我来了,你倒是送我回去啊!”
太子平静地看着羊轩色,心想:他怎么这么能哭?被小侄女打一拳应该能哭很久吧?
5. 第五章
羊轩色已经无法分出心思去注意太子的反应,他开始尝试打开手机里的各个app,看看电量是否会下去。
由于手机有缓存,尽管没有网,一些app打开还能看到原本的页面,比如他最后给舍友们发的消息,以及舍友们回复的一声声爸爸。
除此之外,其他东西就不太能刷出来了,一直在转圈圈,没有网,游戏也打不开,单机游戏也是。
打开太多app,手机开始发烫,这个山寨手机一旦开始发烫,就会大幅度掉电量,然而当羊轩色退出游戏,看到的还是百分之九十的电量,仿佛他来到古代后,因为空间不对,电量也不会变了。
羊轩色不知道怎么办,他就不停地点屏幕,想让手机再送自己回去,虽然……可能也不是手机送他来的,而是手机在这个时代成了一个bug。
弄了几分钟,羊轩色颓然地垂下手,发烫的手机也掉在桌面上。
太子看他好像已经失去了人生希望,便问:“你现在是确定自己被法器带过来的吗?这么失望,是没有法力回不去了?”
羊轩色摇头:“不确定、不知道、回不去。”
“回不去,所以泄愤杀人吗?”太子紧接着追问,趁羊轩色心神不宁,说不定能得到另外的回答。
“怎么可能?我真没有杀人,我到的时候我就已经在客栈里了,我本来都没发现房间里有尸体。”羊轩色摆烂地回答。
说完之后羊轩色却停顿了一下:“等等,我虽然来得不明不白,但小说里都说,死了就能回去了,要不你把我当从犯砍了试试?”
太子轻轻挑眉:“你真敢试啊?万一真死了呢?”
羊轩色一噎,直接转身靠着桌腿坐下了,他在心里各种咒骂老天,怎么他就突然过来了?
那体验馆该不会是什么大型人贩子基地吧?
进去玩一下他们家的设施就要送人去别的时代?他的好大儿们要是去其他时空了,以他们的智商,岂不是一天就得去见太奶?
羊轩色越想越难过,回又回不去,死又不敢死,他爸本来年纪就大,上完大学他还准备回去继承老爸家里的山头,好让他爸退休养老,谁成想,他反而比他爸先走了。
从太子的角度,看不见羊轩色,于是便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羊轩色跟前:“不敢死,就是想活,那在活下去前,你得先洗脱自己的嫌疑,这样,你才有机会找回去的路,海外虽远,但有大船,也未必不能到达。”
尽管太子的话很具有时代局限性,可莫名地,羊轩色就是被他的话触动了,这或许,就是帝王心术吧,用最简单的话语,勾引最多的能人。
反正现在也不会更坏了,羊轩色就点了点头:“那你说,我还能做什么洗脱自己的嫌疑?”
太子露出满意的神情,他缓缓蹲下:“你说你是突然出现的,本宫就当你没说谎,是法器失误,让你跑错了传送终点,那个客栈客房,除了窗户之外,完全封闭,这说明,你是第一个看见死亡现场的人,你看到了什么?”
羊轩色想了想,反手摸到桌子上,动作熟练地摸回来自己的手机,这几乎是现代人被动了,他点开相册,按照照片顺序,给太子解释了一下自己到来的经过。
相册里连尸体照片都有,比太子手下的画师都画得好,还有颜色。
太子盯着手机里的图片,他用余光扫了专注解释的羊轩色,心中各种念头闪过,不过没说出来。
有时候,懵懂的外来者,真的很好利用,榨干对方的一切,说不定可以让如今的天下,走向更广阔的未来。
事情要慢慢来,太子还是着重眼下,他如今只是太子,不是坐在龙椅上那个人,关于羊轩色,他要慎重。
羊轩色根本没注意太子几经变换的眼神,他认真说完了全部经过:“就是这些,我没有说谎,拍照时间可以证明的!”
太子猛然回神:“嗯?什么时间?”
“这个,图片拍下来的时候是有时间的……完了,我要怎么跟你换算这个时间?就是,我们那边,是按小时来算的,两个小时,等于一个时辰,能听明白吗?”羊轩色艰难地给太子比划。
“噢,也就是说,一天我们有十二个时辰,你们按二十四个小时来算?”太子算术还是不错的,大概明白了羊轩色的意思。
羊轩色看他知识存量庞大的样子,就放心地起身拿纸笔给他演算死亡时间以及古代现代时间换算。
由于不会用毛笔,羊轩色是用钢笔在宣纸上写的:“我们那的时间分布是零到二十四小时,对比你们的时辰,是从二十三点到一点之间,为子时,但并不完全等同,因为日月运转的原因,实际会有稍稍一点时间的差距,不过这个差距对死亡时间来说,误差并不大。”
说着,羊轩色在纸上写了时辰对应表格,接着说:“按照你写在我的笔记本上的时间,你认为我到来的时候是巳时内,也就是九点到十一点,等等,我好像又弄错了,你们的午时正,是太阳到天空中间的时候吗?”
写完了羊轩色才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唐朝后的时辰是往前推了一个时辰的,比如说羊轩色到来的巳时,唐前是十点到十二点,唐朝之后,时辰被改成了九点到十一点,误差可以说是一个小时以上了,对死亡时间判断影响很大。
太子轻笑:“本宫还想着你说得这么信誓旦旦的,不是一般的了解,原来你是按照你们家乡那边流传的推算的?现在才想起来问?”
“因为我的法器,有时间的,相当于一个随身携带的计时器,我来的时候,是十点整。”羊轩色举起手机,指着还在走的时间给太子看。
这个山寨机真的怪怪的,它的时间居然还是在走的,羊轩色就很担心,现代跟这里的时间流速相同,那他在这边活一辈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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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回家岂不是早成灰了?
有时间对比,太子就知道怎么算了,他看了眼羊轩色写的表:“那你写得没错,现在已经是午时正了,也就是你法器上显示的,十二……点,不过你们为什么管十时,叫十点?”
羊轩色第一次听到这个问题,目瞪口呆,随后迟疑地说:“不太清楚,大家都这么说,全国统一。”
太子怀疑地看着羊轩色,有个问题感觉迫在眉睫:“唔……你是没念过书吗?”
“啊?”羊轩色震惊,他那里让对方觉得,他堂堂一个电子商务专业一本大学生没念过书?
大学生只是稍微清澈愚蠢了一点,哪里让人觉得!没!念!过!书!
太子轻咳一声:“没念过书也没关系的,你识字已经很好了,虽然都是简化过的,你还年轻,回头洗脱嫌疑在我们这参加院试,考个秀才,也不错的。”
最好考完秀才就别想回去了,太子心里想。
古代科举顺序繁杂,羊轩色其实不确定眼下这个朝代的顺序是什么,但眼下既然有大理寺,时代对照应该还是差不多的,历史发展具有时代性,所以太子说的秀才,可能只是最低等的……读书人。
反正听太子的语气,不太像最早的秀才科,及第后能入朝当官那种。
羊轩色本来想反驳,奈何他的专业在这里没有一丝用武之地,他忍了又忍:“我还是念过书的,但学堂也不是什么都教。”
太子表示理解,让羊轩色继续。
“总之,我的意思是,根据我的推测,我到的时候应该是九点十五分到十点十分之间,而这个时间,尸体至少死了两个小时以上,也就是七点五十以前,根据我拍照的状态可以证明,不信的话,可以等仵作检验结果。”羊轩色没好气地说完。
“但你完全可以先杀了人、处理现场、等到了你说的十点左右再用法器存下画片,以此洗脱罪名。”太子再一次抓住了漏洞。
羊轩色都快抓狂了,但是他知道,太子的怀疑是有道理的,古代不讲疑罪从无,他要是真洗脱不了嫌疑,就会被细细切成臊子。
人被逼急了总能想起点什么,羊轩色闭上眼仔细回忆了一遍现场,半晌后睁开眼:“还有,尸体有大量出血,我只为了拍照稍微挪动了头和袖子,伤口部位我完全没动过,从现场血迹看,死者应当是直立被刺,鲜血有一定的喷溅,但是,我身上没有沾染血迹。”
太子其他没听懂,只听懂了血迹,一边猜一边提醒:“可是整个客栈从早上到被查封,没有任何一个人见过身上带血迹的人,你的举例跟猜测不成立。”
羊轩色略微沉吟:“那个客房,为什么要封起来?”
这个问题不算特别重要,太子就回答了:“不知道。”
“……”羊轩色缓缓偏头直视理直气壮的太子,为什么你一个不知道的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6. 第六章
看太子这样,羊轩色觉得自己的刑期一眼看不到尽头。
见羊轩色一脸绝望,太子不解:“你难过什么?不知道才正常吧?”
羊轩色勉强地扯着脸皮笑:“呵呵,那能告诉我一下,当时的门口,到底是什么样吗?”
“你不应该知道?”太子反问。
“我应该知道吗?我都说了,我不是凶手,我什么情况都不知道,我连死者的脸长什么样都没看清。”羊轩色没好气地重复,都说累了。
太子沉默着没开口,刚巧这个时候,那个拿刀的侍从回来了,突然的开门声,让羊轩色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往太子那边靠了靠,此时此刻,很明显太子的安全性比其他人大多了。
从门外进来的侍从看见太子跟犯人靠得非常近,顿时一头雾水,他手里端着一套茶具,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走过去。
而太子看着羊轩色怂唧唧地缩过来,对于羊轩色会不会杀人,他心里多少有数了,不过还是得关着,没有证据就放人,很容易被其他官员弹劾,他破的不仅是案,还是太子上任前无数考验中的一道题。
“站那干什么?把茶杯给他。”太子沉下声音道。
羊轩色不解:“给我?干什么?”
侍从快步走到羊轩色身边,低声道:“给殿下倒茶。”
哪里有让太子亲自动手倒茶的道理,不要命了吗?
羊轩色立马反应过来:“哦哦哦!我来、我来。”
于是羊轩色赶紧拧开了自己的绿茶瓶盖,拿过小茶杯,他心里念叨着“茶半酒满”四个字,小心翼翼地给太子倒了半杯绿茶。
这小甜水,肯定比不上太子平时喝的那些,但太子感兴趣,尽管是他喝过的,还是得让人家尝尝。
羊轩色想着电视剧里那些规矩,倒好后直接推给侍从,让他端,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
侍从看着他一套操作,总觉得哪里奇怪,但是好像又挑不出错来,他只好端起茶杯,递给已经在主位坐下的太子。
太子轻轻嗅了嗅杯子,只轻轻抿了一口:“这是茶?”
“我们那普通百姓就爱喝点甜的。”羊轩色非常坚定,茶水就是要甜的才好喝!
人土风情,自是要理解的,太子把杯子放到旁边了,他实在喝不了这么甜的东西:“行吧,我多少相信你了,因为你没武功。”
羊轩色愣住:“啊?这是什么理由?没武功的人想杀有武功的人方法也多了去了好吧?”
太子看羊轩色这样子,有种他不下狱身上痒痒的错觉:“你知道,死的是谁吗?”
这个羊轩色是不知道的,他好奇地问:“谁啊?”
“当朝兵部尚书,一百个你,都不够他打的,但他的致命伤,干脆利落,而且是一刀毙命,对方就算是兵部尚书亲近的人,都做不到,这说明,凶手武功,至少比兵部尚书高,整个大虞,这样的人,屈指可数。”太子第一次向羊轩色透露了案件细节。
羊轩色就爱听悬疑的东西,他双手抱胸,若有所思:“机关呢?有没有可能,凶手设置了机关,用弓|弩或者弓箭一类的东西,出其不意刺杀了这位大人。”
一个人如此没有常识,太子也是第一次见,他张了张嘴,决定还是不解释了,直接说:“乐九,给他一把弓|弩。”
叫乐九的侍从了然地去刑讯工具里挑了把小的,相对照顾了羊轩色,怕他用不来大的。
小号的弩没有那么沉,羊轩色拿着,一脸新奇,现代都禁这种杀伤力大的武器了,也就那些少数民族还会做,偶尔拿来猎杀一些逃跑的家畜,但国人的体质就是,可以没玩过,上手就很熟练。
羊轩色开心地举着,还知道箭尖不能对着人:“这个,送我的吗?”
太子面无表情:“给你拿着,射他。”
“啊?”羊轩色被吓到了,“不是,你就算是太子,这样也太草菅人命了吧?”
“喂你怎么跟殿下说话的——”乐九想上前教训羊轩色,被太子拦住。
太子指了指乐九,说:“你要是能划破他的衣服,从今天起,你就是太子随身侍从,一年薪水一千两白银。”
羊轩色顿时明白了太子的意思,武功与机关到底谁更强?
多少解释,都不如亲眼所见更真实。
出于太子的担保,羊轩色垂下头在考虑,乐九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却没想到,看似在犹豫的羊轩色,居然毫无征兆地举起弓|弩就按下了开关,连续三枚弩箭齐发。
破空声就在太子耳边响起,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像是根本不担心新手羊轩色准头不好放外了扎穿他。
乐九一开始就没把羊轩色放心上,虽然被对方突然出招打了个激灵,却还是很轻易就躲开了两枚弩|箭,剩下的最后一枚,被他轻松抓在了手里。
羊轩色从发射的那一刻就抬起了头,他只觉得乐九用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截下了箭,另外两箭直接扎墙上了,至少没进去五厘米,这种伤害的东西,乐九居然拦下来了!
“大哥,你铁人啊?”羊轩色目瞪口呆。
乐九不屑地轻哼一声,转身去把扎进墙壁里的箭徒手拔了出来,放到太子手边。
太子问:“现在,能理解大虞的现状了?”
羊轩色只能在心里把战力顺序重新调整一下:“所以,你们认为,能杀兵部尚书的,必然是个武功高手?并且还要出其不意地攻击,让兵部尚书来不及防范?”
“目前仵作的推断是这样,从致命伤口到姿势,以及身上衣服的痕迹来说,除了你动过的地方,其他都很整洁。”太子指了指羊轩色说。
听完,羊轩色随后把弩箭放到了一旁,他来回走了两步:“那有一个地方就很难成立了,兵部尚书武功高强,谁能在完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把门封死?那个门我试过了,不是上锁,是完全封死了。”
以古代的技术,门只是被上锁的话,还是能稍微拉开一点的,但羊轩色刚穿越过来时,那扇门纹丝不动,像是在外面用木板钉死了。
太子露出带着兴味的眼神:“可是,你说的,你到达的时候,兵部尚书已经死了至少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里,完全足够把门封死了。”
羊轩色一愣,他对现状还是知道得太少了,他沉默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我能看一下卷宗吗?”
“我们字不一样,你看得懂?”太子诧异,虽然也不是不能给看,但羊轩色好像把大理寺当自家,过于不客气了。
“先试试吧,我总得为自己洗脱嫌疑啊,那不然,您先放了我,我时刻在皇城待命?”羊轩色搓着手谄媚道。
太子微微点头,然后对乐九说:“把卷宗给他。”反正现在也没头绪,说不定这个局外人可以提供很好的破案思路。
闻言,羊轩色不高兴地抿起了嘴,心里咒骂该死的封建王朝。
卷宗是跟着审讯随行的,乐九很快找到了刚写好的卷宗,还好心解开了,怕羊轩色不会解绳子。
看见他动作的羊轩色炸毛:“我只是外地人,不是脑子有问题!”
说完,羊轩色一把夺过来,自己看。
卷宗写得很简洁,而且都是文言文,羊轩色能看懂的地方只有仵作记录的验尸部分,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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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这部分就算用文言文,也要描述细致。
凭借已经快还给语文老师的文言文基础,羊轩色大概看懂了卷宗。
首先,死者是兵部尚书汪剑峰,头发披散,衣服整齐无褶皱,伤口外翻,疑似不足寸宽细剑刺穿肺部与心脉致死,口中有出血,应是肺部鲜血上涌,双手自然垂下,指甲缝无遗物,生前未挣扎,应是一刀毙命。
房间水盆、茶具无毒,经检验,房内无改造隐藏机关,窗户有多次打开关合的痕迹,客房门口有一次性钉入钉子的缺口,无重复钉入缺口,使用木板非客栈所有。
目前时间还太短,仵作跟现场勘察只能验出这么多东西来,更多的还要重新复验。
总结起来,整个客房里的案件大概就是:兵部尚书入住客栈,一觉睡到天亮后,突然被武功高强的凶手从窗户冲入房间一剑刺杀,随后运来了客栈没有的木板跟钉子,封死门口拖延,准备离开时发现突然到来的羊轩色,把凶器塞给了他,以达成了杀人嫁祸逃命的犯罪过程。
羊轩色缓缓卷起卷宗,他问:“兵部尚书,去客栈做什么?有谁知道他要去客栈住一晚?身为兵部尚书,为什么要去客栈住?”
“这些还在查,消息没这么快送来,所以本宫就先来审你了,说说看吧,你好像并不认同这个卷宗内容。”太子很好奇,羊轩色能给出什么样的回答。
“我没有不认同啊,我只是觉得……好像少了什么东西……”羊轩色皱着眉头,再次翻开了卷宗。
太子稍稍挺直了腰,追问:“少了什么?”
羊轩色重新看了一遍卷宗,回道:“定性,案件定性,犯罪行为一定有原因,哪怕是无差别杀人,本身也可以定性为无差杀人,可是杀兵部尚书,为什么呢?官场争夺?势力划分?还是……杀人灭口啊?”
受害者的身份与死亡方式往往能看出来为什么被杀,尽管不一定准确,却是破案中的一个很重要的方向,所以法医往往是案件中不可或缺的存在。
但在刚才的卷宗里,很难看出来,仵作想表达什么,羊轩色猜测,这是经验不足以及仵作在古代不受重视的缘故,仵作只能作为工具人提供现场痕迹登记,而没有办法像现代法医那样提供破案经验以及过往案件的综合推论,还不能请求更多、更复杂的检测手段。
这是时代与技术的局限性,羊轩色不能要求封建王朝跟现代社会一样把人当人看。
想到这些,羊轩色在太子开口前又说:“当然,可能就是目前还证据不足,按照我的想法,现在比起审问我,还是找线索更重要,比如说兵部尚书的家人,以及他的政敌。”
“有道理,那你回去继续跟老鼠说话吧。”太子挺失望,感觉羊轩色在说废话,不打算把时间浪费在他身上了,反正羊轩色估计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至于他的身份,可以以后再说,他跑不了。
羊轩色一想到那个狭窄逼仄还有吃人肉的鼠哥,他很痛快地就扑到了案台前,试图挽留太子:“殿下,我真的不想跟鼠哥住一起,晚上它们会吃我的,让我跟着您吧?我可有经验了,只要再让我多看一点线索,我一定能帮您找到凶手!”
太子有点嫌弃:“你没有给自己找到洗脱嫌疑的证据,所以在下一个嫌疑人被关进来前,你不能出去。”
这句话本是婉拒的意思,羊轩色却仿佛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我懂,被抓的是外乡人羊轩色,跟我本地人色老六有什么关系?从今天起,我就是殿下您屋头的了,您不能放弃我啊!”
“……”太子有种不过是给了对方三份颜色,就被狗皮膏药黏上的窒息感。
7. 第七章
太子还是无情地让狱卒把羊轩色送了回去,但考虑到他可能不是凶手,所以让人稍微照顾一下,别在大狱里出什么事。
羊轩色哭嚎着说要不把东西还他,监狱真的太无聊了。
以防他逃跑,太子只还给了他饮料,还说如果喝完了需要水可以问狱卒要。
之后太子就走了,狱卒重新把东西封好,单独把茉莉清茶瓶子从栏杆递给他。
“殿下心善,不能完全确定你是凶手,让我们多照顾你,不过这地方,也没什么能照顾的,顶多一天有两餐饭,和水,你有事就喊一声。”狱卒小声跟羊轩色说。
听说有吃的,羊轩色心下稍微定了定:“有吃的?那没事了,谢谢大哥。”
狱卒忍俊不禁:“嘿你这小子,有吃的就没事了?这苦地方,连我们都受不了。”
羊轩色没放在心上,又去找牢里的老鼠打商量了,最好晚上各睡各的,互相不要打扰对方。
因为已经过了中午,是没有饭送的,羊轩色折腾一整天,没待一会儿就饿了,他不想动,喝完了茉莉清茶补充糖分,觉得有点少,感觉给太子倒多了,早知道他不喝这种便宜东西,随便给点尝尝味得了。
好在古代人晚饭吃得早,尽管监狱里没有窗户不能知道时间,但羊轩色作为一名大学生,不吃东西熬到什么时候饿得不行这种脑残经验,他如数家珍。
所以当狱卒送饭来的时候,羊轩色很明确地知道,这是下午四点,因为一般在学校,下午四点食堂刚开晚饭,但他还没饿到极致,不会下去买的。
饭菜很粗糙,只有一碗粟米粥和一样腌制的咸菜,具体是什么菜羊轩色看不出来,粟米粥这东西无论放多少水都干巴粗糙,羊轩色其实不太爱吃,还不如给他粟米糕,至少粟米糕很好吃。
羊轩色脸上的迟疑跟嫌弃太明显,狱卒想了想,去掰了半块胡饼给羊轩色,说:“监牢里就这些东西,我们平时都自己带点,你这还是殿下交代的,不然你只能有点米汤喝。”
看着那个仿佛能噎死人的冷胡饼,羊轩色抱歉地摆摆手:“胡饼就不用了,我是南方人,吃不惯。”
狱卒还以为他是嫌弃呢,原来是吃不惯:“南方人啊?难怪你口音那么奇怪,不过南方人来这边是吃不惯的,你将就将就吧,过几天殿下查清楚案子抓到真正的凶手,你就可以回家了。”
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那个仿佛人机一样的太子了,羊轩色长叹一口气,端起碗吃饭。
原本羊轩色以为自己吃不下呢,没想到那个咸菜放得是真咸啊,他确实是南方人,养父的山头种水果的,口味本来就比北方淡很多,现在来到古代,吃到了他们为了防腐保存腌制的巨咸咸菜,当场要晕过去了。
不过就算是现代的北方人,吃得也很咸,羊轩色上大学的时候报在了华东地区,没走到北方,听其他去旅游过的舍友说,北方吃饭口味比南方重很多,如果是出去吃饭,得提前跟师傅说好。
最后羊轩色吃完了粟米粥也没能把咸菜吃完,狱卒来收碗的时候并不奇怪,监狱里什么样的人都收过,天南地北,口味各不相同,饿急了才会不管不顾地什么都吃,监狱里的蛇虫鼠蚁也会抓来全吃了。
晚上只有狱卒巡逻,不点灯,到处一片漆黑,偶尔狱卒走过,就提着灯笼,一亮一暗比较影响睡眠,但这都不是什么问题了,最大的问题是冷。
羊轩色吃过饭后逐渐感受到温度下降,明明还是夏季,农历五月二十九的话,公历也就六七月的样子,为什么能这么冷?
熬了不知道多久,羊轩色实在受不了了,他等狱卒再一次走过的时候,问能不能要张毯子,实在太冷了。
狱卒蹲下来,很是为难地说:“监狱里只有用来审犯人的被子,你肯定受不了,你白天没提,我以为你扛得住呢,现在都锁门了,出不去,明天,明天我让人给你带。”
古代其实经历过寒潮时期,平常温度也是比现代要低很多的,昼夜温差明显,羊轩色白天没有空调穿着两件衣服感觉刚好就证明了这个朝代比现代平均气温低,到了晚上,尤其牢狱在地底,温度当然下降得更多。
两个时代有太多的不同,羊轩色根本没办法样样都提前预料到,都是遇见什么就想一下怎么办,现在快被冷傻了。
“那、那你们不冷吗?”羊轩色感觉自己说话都在冒白气,虽然可能是错觉。
狱卒轻笑:“我们会武啊,你等着,我看看能不能给你弄点热的。”
后面又不知道过了多久,狱卒送来了一个铁壶,说早上去大理寺的食堂要的,里面有多烧的热水,可以用来捂一捂,等水壶不烫了还能喝点热水,这样就暖和了。
羊轩色看着那个铁水壶,感觉自己迟早死在古代,他要空调、羽绒服、棉被!
但是,条件艰苦不是受虐待的问题,是这个时代,很多人其实都活不下去,多数人一年里都洗不了几次澡,因为缺水缺柴缺钱,他实在抱怨不出口,闷声向狱卒说了谢谢。
狱卒看羊轩色细皮嫩肉的,估计是南方的少爷,到皇城来说不定是跟着家里做生意的,倒霉在客栈遇见了凶案现场,跟南方那温暖的地方一比,牢狱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
不过人都有倒霉的时候,狱卒便跟跟羊轩色说,外面天亮了,让他趁现在有热水,赶紧喝点然后睡觉,不然晚上又冻得睡不着了。
在监狱的第二天,羊轩色比鼠哥还没活力,他迷迷糊糊睡了一天,午饭是粟米饭,换了一种咸菜,还有脆萝卜丁,但脆萝卜丁是没有辣椒的,只有花椒,吃起来麻嘴且咸,但已经是羊轩色来到这里后吃到的、最接近现代口味的东西了。
晚饭则是换成了粟米粥,配菜没变。
狱卒在晚饭后给羊轩色带了块毯子,说是从家里拿的,晚上有毯子会好受点。
羊轩色非常感谢,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毯子材质不好,他还是觉得冷。
第三天,羊轩色就没醒过来了。
狱卒早起巡逻,看到羊轩色今天一动不动,他还想着可能是晚上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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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低睡不好,困了。
结果等到中午送饭来,羊轩色都没动静后,狱卒才发现不对,他赶紧开了门,进去一掀开毯子,发现羊轩色脸色通红,嘴唇起皮,身上的温度滚烫,明显已经起热生病。
“哎哟我的娘嘞,这都要熟了!”狱卒赶紧给羊轩色裹好,匆忙跑去上报。
大早上的大理寺里只有那些不能到宫里上朝的芝麻小官,他们听了狱卒的话都没放在心上,什么太子让多关照,太子要是多关照,人就不会生病,会生病说明太子不仅不上心,还怀疑对方是凶手。
说不定是什么刑讯手段呢,凶手都是狡猾且穷凶极恶的,不用给予任何同情。
管理大理寺狱的司狱那天审讯的时候也在,他从太子的态度以及中场被赶走的情况猜测,羊轩色可能是什么很重要的证人,因为客栈发生的案子,太子压力其实很大,所有人都在施压。
所以羊轩色不管是不是凶手,他暂时都得活着。
联系不上太子,不好闹到宫中,司狱怕耽搁了羊轩色会死掉,就偷偷让人请了大夫过来给羊轩色查看,顺便留了人在宫外,只要太子一出来,准备到大理寺,就赶紧通知。
另外一边,太子站在群臣前方,听刑部尚书悲痛地、暗搓搓地弹劾他——兵部尚书可是当朝正二品官员,今天能在客栈杀害尚书,明天是不是就能入宫刺杀皇帝?
而且事情发生已经三天了,太子暂代大理寺卿职位,却毫无进展,到底是他无能还是有心的……实在是难以服众。
刑部的意思也很简单,撤了太子的兼任职位,并且把案子移交刑部,再提拔其中一位大理寺少卿,共同探查,就是最好的。
太子就应该做自己的事情去,术业有专攻,不是专职破案的人,何必占着大理寺的位置不动?
年逾五十的皇帝坐在龙椅上,听朝堂上的官员逼逼赖赖,他看向不为所动的太子:“太子,你怎么说?”
被点了名,太子行礼回答:“回父皇,客栈中同一天发生了两个案件,从现有线索看,两起案件并不关联,所以不能做并案处理,查起来还需时间,探寻更多线索,与能力无关。”
旁边的刑部尚书冷哼一声,刚要反驳,就听皇帝一挥手说:“既然如此,就先按照太子的想法继续探查吧,至于刚才对于太子的弹劾,也不无道理,两个案件或许会分|身乏术,就再给太子七天时间,七天后若无进展,便分出去处理。”
“陛下圣明——”
好好的案件,变成了时间游戏,太子下了朝,马不停蹄地就出了宫,想往大理寺赶,却看到了大理寺的人就在宫门外来回踱步。
乐九看了太子一眼,赶紧过去问:“可是有什么新线索?”
来人赶紧说:“不是新线索,是太子殿下带回来的凶手起了高热,快不行了。”
闻言,乐九赶紧跑到马车旁禀报:“殿下,那个外乡人起热,说是不行了。”
太子猛地撩起帘子:“才三天,人就被大理寺弄死了?”
8. 第八章
乐九感觉好像哪里不对,不过他一向是不反驳太子殿下的,便点了头。
现在关于兵部尚书案还是只有羊轩色一个突破点,他是太子还能把这个案子留下的原因,没有羊轩色,朝中大臣会更加认为他无能破案,所以,羊轩色不管是不是凶手,都不能死。
太子先让乐九去东宫找了医士,太医院的人不好请,容易被人说他专权,加上东宫里的医士能力不差,还能用最快的速度出诊,不如就先让人过去稳定羊轩色的状况。
哪怕他是真要死了,也得把最后一口气吊着。
等太子到了大理寺,再到狱中一看,听医士说:“回禀殿下,羊公子是着凉起了寒症发热,施针后退热再喝几剂药下去就没事了。”
太子一愣:“没事?”
医士也懂太子此刻的心情,明明催得那么急,好像人已经走黄泉路上了,结果到了一看,是普通寒症,就是羊轩色身体不好,显得症状重一点。
“不能算没有事,牢狱还是相对来说太阴森寒凉了,如果不能离开这个环境,怕是要发展成重症。”医士保留了意见,毕竟发热如果一直不管,还是会要人命的,乐九说,这个证人对太子很重要。
太子看了眼缩在床上的羊轩色,很是不喜,再考虑到各方的压力与情况,说:“先不管,人不死就行,最重要的是,先把案子给破了。”
因为太子一句话,羊轩色就只能在牢狱里继续熬着,后来,这也是太子最后悔的事情。
羊轩色再次醒来已经是晚上了,他烧得迷迷糊糊,人躺在原来的地方,就是身上的毯子多了一张。
嗓子烧得仿佛要冒烟,羊轩色知道自己着凉感冒了,身为现代人,他可没有讳疾忌医的毛病,硬撑着想呼救,发现手边多了一个托盘,上面有水壶、碗和一个黑漆漆的药锅。
都还冒着热气,羊轩色心想,肯定是狱卒大哥帮他弄来的,狱卒大哥真是好人,他给自己倒了水,总算把嗓子里的“刀片”给压了下去。
就在这时,狱卒过来了,他带着晚饭过来,脸上一喜:“诶你醒了?大夫的药还真有效。”
“我还没吃药呢,不过谢谢你啊大哥,还给我请大夫。”羊轩色露出感激的神色,他身上烧得浑身发软,实在是站不起来给人道谢了。
狱卒顿了顿,他放下饭菜,说:“小事,你是重要证人,总不能让你出事,对了,你喝过药了,是你昏迷的时候大夫灌的,不然你也醒不过来,那个药你等吃过饭再吃,还有,给你包这个。”
随后狱卒四下看了看,确定周围没人,才把一个油纸包丢到了羊轩色怀里,刚丢过来,就一股子酸味,逼出羊轩色的口水来。
羊轩色打开一看,是梅干。
狱卒小声:“我娘子给我带的,分你一点,不然那个药你可能喝不动。”
或许在狱卒们眼里,羊轩色已经成脆皮大少爷了,他只能无奈地表示感谢。
从牢狱里出来后,狱卒回头看了一眼,嘀咕:“真奇怪,太子怎么就不让说实话呢?明明是太子请的大夫,哎,搞不懂,白占了恩情,怪不舒坦的。”
羊轩色作为大学生,他对什么没力气都不可能对吃的没力气,等狱卒一走,他就挣扎着挪过去,把饭给吃完了,菜吃不完,他都服了,有病又饿居然还是吃不了那个咸菜,那么咸是打死了卖盐的吗?
吃过饭,羊轩色就倒了药等放凉。
这里没有窗户,羊轩色连月亮也看不见,或许是生病,情绪在此刻压抑到了极点,他想回家。
什么穿越成为龙傲天,都是骗人的,普通人没有金手指来到这种封建王朝,只能夹着尾巴做人,倒霉点的,一天都活不过去。
其实这些羊轩色也不是不能忍,但生病很恐怖,他突然意识到,在古代,他生病了只能靠大夫,可全国最好的大夫不是在当游医四处随机救人,就是在宫里当哑巴。
得有多大的运气才能随机到他啊?
古代因为感冒发烧就死掉的人不在少数,羊轩色现在也被烧得头昏脑涨,他感觉自己可能在被斩首前,就先被烧死回现代了。
也可能烧死就烧死了,不仅没有回到现代,还在古代过了好多天的苦日子,不带这么倒霉的。
羊轩色难受得一口气就把中药喝完了,喝完发现嘴麻麻的,里面陈皮还怪好吃,于是愤恨地又喝了一碗。
感冒药都自带安眠效果,羊轩色半躺着,一边吃梅干一边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羊轩色感觉自己好像没那么难受了,脑子也清醒了一点,记得问过来送饭的狱卒:“大哥,太子来过了吗?有没有说我什么时候能走啊?就一个密室杀人案,他不会还没查完吧?”
狱卒被他这话吓死:“嘘嘘嘘,兄弟,天子脚下,不敢妄言,这话被传出去,你就是无罪,也可以治一个大不敬的罪啊,总之,你先安心待着吧。”
看狱卒的神色,不像是没事,羊轩色爬过去,一把抓住狱卒的衣摆:“大哥,就算是死,也得让我做个明白鬼吧?到底怎么了?”
相处了这么几天,狱卒知道羊轩色就是个家里惯着的小少爷,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多少有点不忍:“哎呀……你凑过来点,外面传闻,圣人发话了,如果七天内太子殿下无法破案,你的案子,就要转刑部去了,刑部尚书是……外戚,总之就跟太子殿下不对付。”
换言之,太子因为知道羊轩色是外乡人多少给他留了点照顾,狱卒这么多天没怎么亏待他,但如果上了刑部,哪怕是为了跟太子作对,他就是没罪,也可能被屈打成招,最后为了明面上好看,直接当替死鬼顶下兵部尚书的案子。
羊轩色闭了闭眼,他第一次发现自己脑子居然还可以转得这么快,堪比当年高考。
半晌,他松开狱卒的衣摆,说:“大哥,你能联系上乐九吗?就那位太子的随从。”
狱卒不明所以:“啊?你是有什么想跟太子殿下说吗?我可以直接上报司狱大人,殿下人很好,肯定会来听你说线索的。”
“不,不用麻烦太子殿下,他要忙着破案,我只是有件事想请乐九帮忙,对了,说是七天,我睡了几天?现在还有几天?”羊轩色在黑暗里太久,分不清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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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了。
“那好吧,我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乐九侍卫,他来不来我就不敢保证了,至于日期,你睡了快三天了,你生病那天圣人下的命令,到今天,还剩四天半。”狱卒数了数时间说。
羊轩色一听这个时间,眼前一黑,感觉自己的前路一路就望到头了,他顿时失去了希望:“四天半……还是努努力吧,万一呢……总之,就拜托大哥了。”
看羊轩色的样子,狱卒想着,他可能是知道自己要死了,想给家里人拖个口信,不过奇怪的是干嘛找乐九?他也可以传信啊。
狱卒发现自己很多事情都看不明白,不过想着羊轩色怕是要惨死,他还是趁太子下朝到大理寺办案的时候,拖关系好的兄弟去给乐九传了话。
乐九一般不离开太子身边,他发现有人给自己传口信,说羊轩色想见他一面,便当场报给了太子。
太子烦透了这该死的嫌疑犯,他啪一下丢开毛笔:“他又怎么了?毫无用处的嫌疑犯听话一点能保命不知道吗?”
“可能是自己吓自己,觉得要死了,所以想托我给他家人送点东西?这个要求,狱卒确实相对难实现一点。”乐九猜测道。
“那你是能出海还是飞天啊?”太子反问。
乐九愣了一下,想起来羊轩色老家是个很远的海外之国,根本不可能到达啊。
太子细想了想:“不对,他不是在找你,是在找我,你去,看看他想做什么。”
没头没脑的一句,乐九也产生了跟狱卒一样的疑问:你们这些人怎么就闹不懂呢?
不过主子的命令必须执行,乐九招呼了其他兄弟来保护太子,自己趁早去了狱中看羊轩色。
好几天没洗澡没清洁,还生病了,羊轩色邋遢得仿佛乞丐,跟其他犯人没什么区别了。
乐九走到栏杆外,看见羊轩色窝在毯子里一动不动:“喂,我来了,你不是找我吗?”
羊轩色听见动静,迷迷糊糊抬起头,他刚才又睡着了,艰难坐起身:“你来了啊?”
“你到底找我什么事啊?我很忙的。”乐九不高兴地问。
“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放心,都是你能回答的。”羊轩色疲惫地说。
乐九迟疑了一下,本不想理他,但他又想到太子那个越来越近的期限,便说:“你先问,我看着回答。”
羊轩色轻笑,就知道他会答应,哪怕是为了给太子多找一个可能:“听好了,第一,最开始给你们大理寺报案、通知你们过去客栈的人是谁?第二,你是不是全程跟跑了客栈所有命案的所有流程?第三,最先发现尸体、发现出了命案的是谁?”
这三个问题都很简单,确实不在不能回答的范围内,乐九满脸疑惑:“这些问题你不都知道答案吗?店小二、是的我跟了、店小二。”
听完,羊轩色猛地摆手又摇头,把自己摇晕了:“不不不,我说的不是兵部尚书案,是另外一个案子,有没有可能,你们把案子,定性搞反了,本来应该是兵部尚书案的性质,你们因为两个被害人的身份,下意识给他们的案子定了动机前提。”
9. 第九章
“你怎么知道有两个案子?”乐九眼神瞬间凶狠,做出了攻击的的姿势。
羊轩色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我又不聋,那天早上客栈闹了很久,我喊救命都没人听见,后面安静下来了,我突然意识到我可能要成替死鬼了才跑的。”
这件事其实一开始羊轩色根本没细想,要不说死亡刺激人的潜力呢,在知道自己即将要到刑部受罪的时候,羊轩色病得昏昏沉沉的脑袋突然就灵光了起来,堪比当年高考。
整件事不看他穿越与否,就透露着一种不对劲,首先就是羊轩色刚到时听见的“杀人啦”之类的呼喊声,后面还有很多人在喊各种大人以及闹腾着解释自己没杀人声音。
说明当天其实发现了两个案件,应当是分别独立的,乐九提前到了客栈,因为另外一个案子闹得更大,所以他先去处理了另外一个案子。
太子是后来到的,他到的时候,才被小二告知还有一个渗血的房间。
当然,客栈肯定是有自己的私心,出一个命案,可以说是意外,出两个命案,就是风水有问题了,客栈也要考虑后续的经营问题,所以肯定故意没把第二个、也就是兵部尚书房间里的问题闹开。
同时发生两个案件,很容易导致破案的人判定失误,也就是把两个案件的性质给弄混。
羊轩色怕乐九听不明白,还特地说了一句:“我打个比方,大牛跟大虎死在了同一家客栈里,别人都说,大牛对老婆不好,大舅哥喊着要大牛好看,大虎死之前得罪了村头土匪,跟土匪打过架,那么请问,大牛跟大虎分别是谁杀的?”
前面定性啥的乐九没听懂,他不如太子那么能理解羊轩色带口音的话,但是这回他听懂了。
“你都这么问了,肯定大牛是土匪杀的,大虎是大舅哥杀的呗,还用问——”乐九猛地停住,终于反应过来,羊轩色那一堆叽里咕噜的话是什么意思,“你是想说……”
“对,两个案件,或许一开始,就弄错了。”羊轩色平静地点头,至于一开始问乐九的问题,并不需要乐九回答,只要这三个问题能给太子提供解谜灵感就行。
乐九立马提着刀往外冲,都没等自己完全站起来,羊轩色松了口气,他觉得,剩下的就不用多提示了,太子肯定懂,这也是他的猜测,对与不对不清楚,毕竟他没有更多的线索。
现在小命全在太子身上,希望这个思路对他有用。
没等羊轩色完全把这口气呼出来,乐九又跑回来,他拿着一叠宣纸和羊轩色那支钢笔,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谄媚道:“羊公子,我怕我说不对,你写一下,你写了,我带给殿下。”
羊轩色累得不想拿笔:“我们的字不一样,我写了他能看懂啊?”
乐九对太子莫名自信:“我相信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一定无所不能!”
封建思想真可怕。
羊轩色还是艰难地挪过去,拿着钢笔写下了他的猜测,怕太子看不懂,尽量把自己会的繁体字都用上了,他也记不得多少个,但长、贝这种简单的还是能写出来的。
写完后乐九看了看,说:“你写的字好像小孩儿偷懒写的。”
“我们那就这样,你赶紧去,我不想在这待了,都不能洗澡……”羊轩色摆摆手,抱怨了两句。
乐九赶紧把纸小心折起来收好:“哦哦哦,我马上去,你好好活着啊,殿下破完案你就能出去了。”
羊轩色趴在被窝里,手指动了动,示意再见。
有了消息,乐九一刻不敢耽搁,赶紧回到太子暂时借用办案的少卿厅内,此时临近午饭时间,厅内除了太子就是来顶班的侍从,没有外人。
太子听见声音,放下了笔:“他说了什么?”
乐九赶紧把纸条呈递:“属下让他多留了字据,他说,他认为当日客栈发生的两个案件,是我们弄错了,应该反过来审理。”
没头没脑的,太子皱起眉头,展开了那张宣纸。
羊轩色倒也没写什么太复杂的,只写了讲给乐九听的小例子,最后附一句“凶手未定,莫要给死者做假设”。
太子刚开始还有点不耐烦,看到最后一句,愣了一下,又回头重新看了一遍,连蒙带猜,理解了羊轩色的意思,他想了想,重新把纸折好,放到蜡烛上点燃烧掉。
乐九看见这动作,就知道太子看进去了,便问:“殿下,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就剩四天半了。”
“把两个案件的卷宗都带给羊轩色,如果他看不懂,你念给他听,务必,让他三天内找出凶手是谁,找不到,也得把重要线索捋出来。”太子沉声下令。
从那封信看,羊轩色还是有点本事的,就是不打不成器,明明一开始就能给出的答案,他居然还等到生病被逼急了才想出来。
只能再逼他一把了。
于是羊轩色吃着午饭呢,乐九提着篮子,一脸讨好的笑容过来了。
羊轩色看着他:“你又来做什么?”
“殿下让我送东西给羊公子,务求,三天内有回信。”乐九直接开门进来,将篮子放在了羊轩色旁边。
“哦,我懂,谢礼是吧!”羊轩色笑起来,赶紧放下碗筷,伸手去打开盖子,只看到一堆卷轴,顿时笑容一僵。
乐九尴尬地轻笑:“谢礼这个事情,肯定要等不忙的时候,所以……羊公子,您看……”
羊轩色倒吸一口凉气,觉得这穿越一点意思都没有,他都病了,居然还给他上强度,他又不是生产队的驴!
不过刑部就那么压在头上,羊轩色还是忍着虚弱打开了卷宗开始看,想一边看一边吃饭呢,刚端起碗,发现乐九没走。
有人在羊轩色不太好意思:“你怎么还在?有进展了我再让狱卒大哥通知你就好了。”
“殿下怕您看不懂,让我留下,如果您有看不懂的字,我可以念给您听。”乐九如实回答。
羊轩色轻呵,无奈地摇头,字那么像都看不懂了,难道乐九这带着口音的话他就听懂了?
不可能的,太子是见多识广加上学话有天分才听懂他能说什么,他可没太子那天分,跟乐九说话已经连蒙带猜加比划,别说让乐九翻译了。
好就好在这个时代的繁体字不是特别难的,有标点符号分句的情况下,羊轩色还是能看懂的,就怕不会断句。
当羊轩色看到了连着的句子已经无法在脑子里留下痕迹的时候,乐九的作用就显示出来了,他会标点断句!
在古代这可是个读书人才会的技能,而且除了官话,每家传承的断句都是不一样的,只能靠师承以及继承,这说明乐九看着是个随从,至少有秀才的文化水平。
羊轩色对乐九刮目相看,不愧是能在太子身边混的人。
看完所有卷宗,大概就花了一天,羊轩色随便估算的,毕竟在监狱中没有日夜。
客栈发生的案子之所以弄错,是因为在客栈一案前,皇城就已经出现了很严重的连环杀人案。
有记录的,一共死了五个人,分别是小男孩儿、小女孩儿、少女、少男、女人,死法不同,并且手段干净,之所以把他们并案,是因为日期,每个死者,都死于当月二十八晚上到二十九上午。
具体死亡时间要看死法是什么,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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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最开始的那一个小男孩儿,他死的当天是去年十二月二十九,那是寒冬腊月临近除夕,皇城积雪深厚,小孩儿掉进去直接没过脑袋。
小男孩儿就是这样被冻了一晚上冻死的。
尽管仵作判定救治无效、最终死亡时间是二十九日凌晨了,但孩子是二十八晚上被弄出去冻着的,冻了一晚上生生冻死了。
所以三个案件后官府就反应过来,这应该是个连环杀人案,每次都用不同的杀人手法可能有特殊意义,但至今没查出来。
六个案子总结起来是这样的:小男孩儿被冻死,小女孩儿被丝线勒颈而死,少男掉入护城河被淹死,少女被针线穿透全身筋脉制作傀儡而死,女人被殴打致死,最新一案的男人是窒息胸闷致死。
因为死因完全不相同,加上死在每月同一日,所以大理寺推断,这六个死者,都很像是有所求而死。
经过大理寺以及官府问询,小男孩儿父母不疼爱,经常惩罚他,所以他就因冬天惩罚冻死在了雪地里。
小女孩儿被谋杀的逻辑也差不多,她是家中小妾生的孩子,从小就要陪着母亲干活,不然就会被父亲跟主母责骂殴打,连带着她的小妾母亲一起。
少男家中经商,有上私学,但家中卖鱼,经常被排挤,曾被同学们欺负推进河里。
至于那个被做成傀儡的少女,她是妓女的孩子,生来就是牵线木偶,死在被挂牌的前一晚,很难说她那个死法是不是有凶手的恶趣味在里面。
女人死于殴打,经过调查,发现她是童养媳,从小就被打骂,公婆、丈夫、小叔小姑、孩子,那个家中没有一个人不打她,每天身上就没有一块好肉,死于殴打。
最后在客栈发现的男人,他是个码头货郎,平时做的都是体力活,常年无法回家,非常辛苦,但口腹之欲非常重,妻儿对此颇有怨言,说他好吃,赚点辛苦钱都贴嘴里了。
就是货郎妻儿的口供,让案子被定成了连环杀人案的第六案存档并且毫无头绪。
而兵部尚书这边的口供就简单得多,他到客栈居住是因为之前他告假去了塞外看望师父,他的师父如今是边疆将军,年事已高,见一面少一面,回到皇城后已经入夜,宵禁开始,赶不及回府,就近客栈落脚。
所以大理寺一开始的推断,是男人为连环杀人第六案,兵部尚书案单独成案。
如果要反过来的话,至少要给兵部尚书的死亡加一个类似的理由,不然难以服众。
看完所有的卷宗,羊轩色心里有个猜测,便问乐九:“这些死者的家附近,有什么庙宇或者土地公之类的地方吗?”
乐九想了想,回道:“附近?他们家都在皇城不同的方向,很难通过集市庙会有交集,这些我们都查过了,没有线索。”
羊轩色皱眉:“那为什么不写清楚?”
“这种东西怎么好记录?一般只有正式审理的时候一言一行才会被记录下来,这种打探没有必要,就不记了,不过我有把地图带来,您看看。”乐九说着,一拍脑袋,从内袋里掏出一张小但细致的地图。
乐九帮忙标明了死者的家以及死亡地点。
都没有规律,凶手像极了随便杀人,好像路过了什么地方,看见了死者,觉得对方可怜,于是下手帮他们终止痛苦。
羊轩色看着那几个地点,他在脑海里将它们连了起来,忽然说:“是私学,这些死者,每个人都有一个共同点,私学。”
乐九目瞪口呆:“不是,你这随便点的吧?从哪里看出来的?就那个商户家的郎君是跟私学有关,其他人如何能跟私学扯上关系?”
10. 第十章
羊轩色看这些文言文看了一整天,比当年连上一整天语文课还痛苦,感觉跟他解释也没什么用,于是按照卷宗的内容,抄录一份名单给乐九。
“这份名单你拿给太子殿下,就说这是连环杀人案的关键线索名单,他肯定一看就明白了。”羊轩色将名单递给他后又陷入了沉思。
乐九半信半疑地看了一下,没看出什么来,就是死者个别家属的名单而已:“行,那尚书……不对,你既然说,尚书大人是连环杀人案第六案,那死掉的货郎怎么回事?”
羊轩色就在想这个问题,谁会跟一个码头货郎有仇呢?
按照仵作的记录,他并没有得到家属允许剖尸,只是从死亡症状判断对方是怎么死的,仵作推断,对方是个货郎,平时食量很大,并且工作量也大,有可能是当天在码头吃了饭后马上出大力气干活,导致的猝死。
用现代话来说,就是吃太饱了又剧烈运动导致的猝死,记录中没有写货郎口中有出血,所以排除了工作前先吃了大量冷饮类物品再运动导致的出血性死亡。
这个死法其实并不少见,就算是在现代,也有很多人觉得自己没问题,以至于出事。
不过羊轩色觉得奇怪的是,货郎死亡的地点。
卷宗有提到,那家客栈的东西其实不算多好吃,因为靠近城门,主要是便宜量大,给过往旅客提供一个歇脚的地方,货郎可能是从外地码头回来,同样碰上了宵禁,于是只好在客栈落脚。
羊轩色重新翻看了一遍货郎的卷宗,忽然发现一个问题:“等等,为什么这个卷宗这么奇怪?大部分线索来自于货郎的妻儿,而不是官方?”
古代官府再不管事,也会存档户籍等档案,可是货郎只有名字跟简单的入户记录,其他线索全靠妻儿口述。
乐九思考了一下:“哦,你是说官府吧?这个情有可原,因为皇城没有渡口码头,这个货郎平时都是河西或者河东的渡口干活,干完一次活才会回到皇城来,派去河西河东调卷宗的人还没回来。”
“为什么要这么久?”羊轩色下意识问。
“久吗?从发生命案到现在,才四天啊,就算拿着太子手谕,四天只够来回。”乐九诧异地看着羊轩色,怀疑他根本不知道河西跟河东的渡口在哪里、有多远,八百里加急也得等卷宗流程走完,况且货郎不一定只在一个渡口干活。
羊轩色拍拍脑袋,他忘记古代没快车了,都是骑马的:“这个是我孤陋寡闻了,我再确认一遍,仵作没说,货郎可能有被毒死的情况吗?”
乐九点头:“对,我当时就在现场,盯着仵作验尸的,他说货郎口鼻处没有异味,也没有出血,暂、排除了中毒可能。”
听完,羊轩色就明白了,这份仵作验尸记录只是现场记录,按照流程,他们应该在家属同意后,再次进行尸检,可是家属没同意。
古时候以死者为大,肯定要尊重家属的选择,现代则是有尸体保护法,一定程度上这两个情况都阻碍了一些案件的探查,除非……大理寺或者检察厅介入。
羊轩色脸色古怪:“你们不能强制验尸吗?”
“我们想啊,但是那妻儿一直来哭闹,说本就死得惨了,怎么还不让死者入土为安,所以仵作也不敢动手,”乐九说到这里,顿了顿,压低声音,“就是因为他们一直在闹,所以这个案子压力很大。”
“那你们不会觉得奇怪吗?”羊轩色脸色微妙。
乐九不知道羊轩色为什么突然就拐到这里来了:“奇怪?什么奇怪?”
羊轩色服了他们了:“前面五个案子的家人来闹过吗?”
闻言,乐九顿住:“啊?那、那倒是没有……”
“你们就没怀疑过?”羊轩色追问。
乐九纠结半晌,叹息:“哎呀,这个情况不一样,前面死的,都是家中无关紧要的人,女人、小孩儿,他们死了,大不了再娶、再生,但这回死的是家中男人,那留下的妻儿日子不好过,肯定想赶紧办丧礼好找出路。”
主要是丧礼,这个时代尽管女人二嫁没什么问题,可前提得是前任死绝了、埋土里了,要是一直拖着,不是耽误人家活人找活路吗?
“那更不对了呀,众所周知这是个连环杀人案,你们大理寺已经提前给案子发告示了,根本没人会在这个事情上指摘她,反而会劝她赶紧找个男人守门,不然等着凶手上门连带着他们一起杀了吗?”羊轩色翻出大理寺备份的告示放到乐九面前。
看到那份告示,乐九终于有点转过脑子来了:“这个、这个……是我们,先入为主了?”
羊轩色点头:“对,跳出连环杀人案这个逻辑,单独看这个案子,妻儿的行为是不是过于古怪了呢?”
乐九仔细挑选了货郎的卷宗,发现关于这一案,纸张少得可怜,其他案子都携带了很多人的口供以及官府档案,就连那个刚出生没多久的男孩儿都有几卷,唯独货郎,少得一卷就写完了。
“那、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乐九脑子被烧掉了,诚心求教。
羊轩色深吸一口气:“你回去禀告太子殿下,就说货郎身份可能有问题,在河东河西沿途渡口调查没有回来之前,不予转案、结案,拖,往死里拖,拖到人回来。”
连环杀人案的进度,估计够堵刑部一段时间了,只要货郎案先破案,那连环杀人案还是会继续放在太子手上,他就不至于进刑部受罪。
乐九知道这是羊轩色在监狱里欠缺线索的情况下,能做到的极限了,连夜赶回太子府向太子禀报羊轩色让他携带的消息以及信件。
此时,距离案子转移给刑部,还有三天。
由于乐九大概半夜一点出发,羊轩色估计,他大概会在上朝前把消息给到太子,但太子肯定难以在短短一两个小时且宵禁的情况下把事情安排下去,后面又立马要上朝,所以太子在朝堂上,得先应付其他官员。
下朝差不多是上午九点十点,或早或晚,看皇帝是否“拖堂”,午饭前能到大理寺,开始处理羊轩色提供的线索。
至少一天内,太子是没办法有任何动作的,况且,关于货郎的调查,应该也是今天到。
两个案子同时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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线索,太子怕是要忙一天,于是羊轩色就心安理得地睡了一天,他睡得连饭都没吃,只是喝了药,于是睡得更沉了。
等到大理寺火起,他完全就是被呛醒的。
“咳咳咳……什么情况?”羊轩色睡得迷迷糊糊,觉得呼吸不畅以为自己鼻塞才醒的,刚想喝口水,就见监牢外一片火光。
不等羊轩色反应过来,牢门突然被一个黑影撞开,羊轩色借着火光去看,发现对方穿着狱卒的衣服,赶紧跑过去:“兄弟?你没事吧?不是……狱卒大哥?”
闯进来的是每天都很照顾羊轩色的狱卒大哥,他扶着羊轩色起来,嘴里全是血,硬抓着羊轩色往外走:“有刺客,快走!”
他们刚出牢房,就见一个黑衣人站在火中,手里提着一把横刀,蒙着面,对方转头看过来,眼神冷漠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在看两个死人。
狱卒大哥横起刀,低声跟羊轩色说:“往里跑,最深的一个牢房是水牢,火烧不进去,你祈祷金吾卫来得早一些吧,我觉得我挡不了他。”
羊轩色不知所措,他下意识听从命令往里走了一段,忍不住回头,看见狱卒大哥已经跟那个黑衣人打在一起,其他牢房里的犯人不是跑了就是死了,遍地都是尸体。
这是羊轩色第一次被冲击到,原来,就算是案发现场,也比不上屠杀,红的白的,流了一地。
怔愣之中,羊轩色凭借本能,跑向牢房深处,果真找到一个水牢,门是开的,里面还有一些刑讯的工具,他赶紧冲过去,找到了一把弓,这里没有弩,他试了一下,拉不开……
“废物废物,早知道跟着儿子们撸铁了!”羊轩色急得不行,越来越稀薄的空气加上还没好的感冒,他的头一直又晕又疼。
水牢里的刑具太少了,羊轩色找半天也没找到自己能用的,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听见了重物落在地上的声音,他下意识往外一看,是狱卒大哥,他像块死肉一样被扔到了水牢门口。
羊轩色冲过去,想把狱卒大哥拖进来,抬眼却看到那个黑衣人举起了横刀,一刀砍下来,应该能把他跟狱卒大哥一块切成两半。
电光石火间,羊轩色怒吼:“乐九救我——”
黑衣人条件反射地回身反手一刀,羊轩色趁此机会,用出吃奶的劲儿把狱卒大哥拖进了水牢,并且关上了门。
外面黑衣人发现自己被骗了,赶紧冲过来踹门,未料想这门被铁片包裹,寻常力道,根本打不开。
水牢本就是关押重犯的,当然要以防万一不留一点逃出去的可能。
羊轩色用尽了自己所有的物理知识,把门绑严实了,确定外面一时半会儿踹不开门,他赶紧查看狱卒大哥的情况。
“大哥?大哥你还好吗?”羊轩色慌忙脱下衬衫给狱卒大哥捂住最严重的一处刀口。
狱卒大哥张了张嘴,吐出一口鲜血,什么话都没说,就闭上了眼。
羊轩色推了推狱卒大哥,眼眶红了:“大哥,不要这样啊……你不是还有老婆孩子吗?不、不能死这啊……乐九、太子……为什么不来救火……”
11. 第十一章
外面的攻击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羊轩色不敢打开门看,可是这四面封闭的水牢他也出不去。
最重要的是,狱卒大哥尽管没有死,却气若游丝明显进入了休克状态,再不急救真会没命的。
羊轩色因为看多了刑侦悬疑类小说,多少知道点急救办法,他发现光捂住伤口已经无法止血,便想起了那些军用急救知识。
“死马当活马医了,无论如何,先止血、后杀菌,有命比什么都强!”羊轩色给自己做完心理建设,就冲到那一堆刑具里,找到了点火的东西跟少量点火用的火药。
这些东西在刑房里几乎是必备的,水火电药类刑罚永远是刑房顶流。
羊轩色的手一直在抖,他第一次做这种事,尽管总跟兄弟们口花花说什么,将来世界混战他们上战场,肯定比一般人强,可真面对这个情况,人对于血肉模糊以及人体残缺的恐惧还是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在找火药跟火折子的时候,羊轩色还发现了用来缝犯人嘴巴的针线,线是棉线,太粗了。
好消息是刑房有盐、水和酒,尽管做不到完全无菌,但感染概率能稍微低一点。
羊轩色不再迟疑,抱了一堆东西到狱卒大哥旁边,一挪开衬衫,那个血就跟水龙头一样涌出来:“冷静冷静冷静,我可以的我可以的……”
一边给自己打气,羊轩色手脚快准狠地把火药撒在了狱卒大哥伤口上,得亏他现在休克了,不然可能疼到想自尽。
血水一直冲走火药,羊轩色一发狠就全倒上去,直接点火,瞬间火药燃起,差点把羊轩色也给燎了。
火药不多,燎起就烧干净了,出血量果然减少,剩下的就是消毒,生理盐水需要蒸馏水,酒精需要百分之七十到七十五浓度,眼下都是羊轩色做不到的。
但伤口点过火了,盐水与酒作用小,也比没有强。
羊轩色凭感觉兑了点盐水搭配酒轮流冲洗,随后用棉线在最大的伤口上打了两个结,再撕掉自己的T恤用力包扎,不管有没有用,止血就是最重要的!
T恤布料不够,羊轩色还把大哥的衣服撕了,幸亏古人衣服里三层外三层,不然羊轩色还得考虑失温的问题。
等包扎完,狱卒大哥确实没有再流血,可羊轩色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活下来,外面又开始撞门了,羊轩色包扎完才发现,这里的空气过于稀薄,他头疼得不行,一个猛子就倒在了地上,失去了意识。
这是羊轩色来到古代后睡得最安稳的一次觉,他梦见自己回到了现代,在小说实景体验馆中碰到了自己的舍友,非常激动地跑过去拥抱他们,随后聊了这个逼真的体验馆,再一块去吃饭、回学校、打游戏。
“上啊!打得他们叫爸爸!”
太子在屏风另外一边,就听见里间的羊轩色突然喊出来,里面的医士都被吓了一跳。
乐九目光很是愧疚,他看向太子,轻声问:“不会、不会被刺客打傻了吧?”
闻言,太子扫了乐九一眼,乐九乖巧闭嘴,不敢再说晦气话。
羊轩色醒来,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了,他醒来感觉自己的肺好像要炸掉那么难受,干巴巴火辣辣,除了当年疫情开放,他都没这么难受过。
刚醒过来,还模糊着,他就听见一个可爱的女声高喊:“羊公子醒了!羊公子醒了!快去禀告殿下!”
随后羊轩色眨巴几下眼睛恢复视力,看到的却是床,很复古精致的床顶,他小时候在乡下睡的也是这种木头架子床,但远没有现在看到的精致,居然还雕花。
羊轩色艰难地爬起来,四处看了看:“我、我又穿越了?”
话音刚落,就有人进屋,撩起帘子又绕过屏风后,出现在羊轩色眼前,他愣了一下:“太子?我没穿越吗?”
太子皱眉:“你在说什么胡话吗?叶医士,再给他看看。”
随后一个提着箱子的老头赶紧过来,蹲在床边去抓羊轩色的手。
羊轩色呆愣愣地被把了脉,听姓叶的大夫说:“羊公子在火里太久,尽管有水牢的水缓冲,但还是伤及了心肺,日后万不可着凉、受惊、去环境恶劣的地方,不然心肺可能承受不住。”
听完,羊轩色终于反应过来:“不对,狱卒大哥,太子,狱卒大哥他没事吧?”
刚喊完,羊轩色就咳了起来,脸被憋得通红,叶大夫赶紧给他施针做了急救,说:“别激动别激动,那位小伙子没事,你做得很好,要不然,他挺不到殿下过去。”
羊轩色总算放下心来,他倒是不担心什么心肺受损,其实这就是火灾后遗症,古时候很多大夫没有相应的救治经验,加上环境本就不好,治疗后不能安心休养,就容易导致拖拖拉拉治不好反而成了无法摆脱的小毛病。
只要回到现代,稍微去医院进行康复治疗就好了。
尽管不知道能不能回现代,羊轩色却还是抱着这个良好心态期望着。
刚醒来,羊轩色精神还不是很好,而且确实出现了胸闷气短的一氧化碳中毒症状,他本想问太子一些情况,没想到大夫给他扎了几针后,他又睡过去了。
下一次醒来,又是第二天,他自觉身体恢复得还行,就起床想出去看看,床头架子放着一套衣服,他看了看,不太会穿,加上白日温度逐渐变高,他就穿着白色里衣往外走。
一开门,看到院子里有不少人,丫鬟、小厮、侍卫,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羊轩色,院子里突然出现一种诡异的沉默,随后便是丫鬟的尖叫。
“啊——羊公子,您不能着凉的,快去穿衣服啊!”丫鬟们冲过来,一下把羊轩色薅回了房间里,同样给他穿上了里三层外三层,还说本来天热不用穿这么多的,但大夫说了,他不能着凉,得多穿点。
羊轩色作为一个宅男,根本没近距离接触过这么多小姐姐,被按住不敢反抗,而且丫鬟们手脚非常快速,他都阻止不来,果然人家就是专业的。
等到他被安排好,太子刚好下朝了,带着乐九过来看他。
看见熟人,羊轩色眼睛一亮,提起很不习惯的裙摆就冲过去:“殿下!您可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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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而刚进来的太子,看见羊轩色脸色苍白,穿着合身的浅青色袍子,衬得他更是白润,便愣了一下,没想到,换身衣服而已,居然仿佛换了个人。
太子下意识伸出手,想接住冲过来的羊轩色,没想到羊轩色稳稳刹车,站在太子面前,期待地问:“您能跟大夫说一下,我能不穿这么多吗?真的很热。”
半抬的手顺势放下,太子假装自己从来没抬起过,垂眸:“你自己跟他说,病好了,才好回大理寺狱去。”
闻言,羊轩色崩溃:“我为什么还要回去?难道你们救我跟狱卒大哥出来,没抓到凶手吗?”
“进书房说。”太子制止了羊轩色的问题,防止隔墙有耳,抬手拎着羊轩色的领子,把他带进了院子另外一边的书房里。
羊轩色作为客人不敢随意走动,他醒来后被换了衣服就一直在自己醒来的房间坐着,水也不敢多喝,此时太子回来他才放松点。
陌生的环境里见到熟悉的人,堪比他乡遇故知。
太子的书房很大,而且摆着很多一看就很贵的东西,羊轩色被拎进书房后,发出小小的一声“哇”表示惊叹,乐九则是警惕地关上门。
白天书房没有那么暗,太子绕到了书桌后,才开始跟羊轩色说关于大理寺的情况。
事情,要从乐九给太子带了书信那天晚上开始说起。
太子有两处住所,皇宫里的东宫,皇宫外的太子府,大虞的太子府相当于是太子本身的势力,尽管皇帝有心削弱,但太子府制度流传多年,除非把太子完全困于东宫内,不然太子府多少还是会有太子一定的势力存在。
那天太子不在太子府内,以至于乐九进宫见太子的时候,已经快到上朝时间了。
关于羊轩色点出来的名单,还有提起的货郎身份问题,太子一看就明了,奈何时间不够,只能压下,他应付了一通朝堂上的官员,回到大理寺就做了安排,同时收集货郎信息的人回来了,证明了羊轩色的猜测全对。
尽管还缺少证据,但眼下的情况太子已经不好自己处理,他就进宫面圣了,他前脚进了皇宫,后脚大理寺就被袭击,放了一把大火,里面的死囚死的死伤的伤,对方似乎奔着一网打尽来的。
乐九收到消息时已经过去快半个时辰,他带着金吾卫、太子府的兵马过去才把大火救下来,奈何没有找到凶手,牢房也被损毁过半。
皇帝大怒,命令太子联合刑部御史台彻查此事,必要把朝堂内的老鼠抓出来。
听太子简单说完,羊轩色紧张地问:“那我呢?我为什么能出来?按您之前说的,我应该是嫌疑人,刑部和御史台都应该要提审我才对吧?”
太子端起茶盏,随口说:“你已经死了,大理寺也不会有你的任何记录,从今天起,你就是太子府的谋士羊轩色,你觉得如何?”
羊轩色愣了一下,随后脸色沉重地撑在太子书桌前:“那我一年能拿多少钱,会比乐九多吗?以后你辞退我了,会给我推荐信或者工作证明吗?”
乐九、太子:“……”
12. 第十二章
羊轩色见太子和乐九脸色都不是很好,有些迟疑:“难道,你们这的谋士没有薪酬的吗?”
太子长叹一口气:“乐九的活是提着脑袋卖命的,所以很贵,按照普通门客的话,基本上就是一个月一块银铤,剩下的看情况发放粮食,你要是能帮本宫破了案子,那一个月可以额外加三十石,你看怎么样?”
一块银铤在大虞大约是十两银子,一千两跟十两实在是差距太大了,羊轩色自己掰着手指数了数:“差距这么大吗?”
乐九拍拍羊轩色的肩膀:“能者,多得,你是门客谋士,看出的主意是否有用吃饭的,你要是做得好,以后自然就提高奖赏了。”
“那你一千两是因为你最强吗?”羊轩色偏头问他。
“不然嘞?”乐九骄傲地挺胸。
这么说羊轩色就明白了,这居然是个按绩效发放工资的单位,不太好干啊,可羊轩色语言不通,感觉去哪里都很麻烦,在太子府,至少太子这个语言天赋点满的能听懂他说话。
最重要的是,太子能给他办户籍!
在太子府落户,他就不是黑户了,不用担心被人绑去当奴隶或者随便杀掉,给太子当谋士,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羊轩色当机立断地说:“那我们签聘请契约吧!”
这自然是早就准备好的,太子直接拿了一份卷轴出来,上面已经写好了双方的责任与报酬,条例清晰但简洁,并不如现代那样得写上好几页。
一目了然的合同,太子甚至不屑于在文字上动任何手脚,他是太子,看谁不顺眼直接嘎就行了,根本不用设陷阱。
于是羊轩色简单看过,确定没问题,就想签字,看着架上的毛笔,愣住:“我不会用这个笔,还有,我的东西不会在大理寺已经烧没了吧?”
此时羊轩色终于想起来自己带来古代的家当,那可是他对现代唯一的念想啊!
乐九听他这么问,便去旁边的柜子里拿了一个盒子出来,放到羊轩色手边:“没有坏,他们没有烧到库房,所以东西也拿回来了,你要是只会用那个笔,就直接用吧。”
看到自己的东西,羊轩色开心地检查了一遍,随后拿起钢笔,在契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太子则是盖了自己的印,一式两份,一份收着,一份给羊轩色。
“这些东西你就自己留着吧,不过近期还是少出太子府,至少等上半年,不然被刑部那群人认出来,很麻烦的。”太子将契约递给羊轩色的时候提醒道。
羊轩色猛点头,把钢笔和契约都放进了盒子里:“我知道的,还有,这个盒子能送我吗?我没东西装。”
太子已经习惯羊轩色走到哪儿把哪儿当家的性格,摆摆手:“随你,坐那吧,日后你不想在太子府做事了,本宫会记得给你写推荐信的,现在你说说,本宫应该怎么办?”
没想到刚签完合同就上任,羊轩色走到一旁坐下,纠结道:“可是,我刚醒过来,还不知道具体的情况,我睡了两天?三天?”
乐九提醒:“是四天,殿下已经把情况禀告圣人,但是……情况并不好,因为大理寺被火烧了,殿下有失职的嫌疑,所以带去的线索只能功过相抵,案子已经被大理寺、刑部和御史台共同审理了。”
羊轩色若有所思:“所以,现在是比,谁更先破案吗?”
话音落下,太子摇头:“不,是比谁更先找到证据抓住凶手。”
情况有太多不明朗的地方,羊轩色回忆自己被火烧之前的事情。
关于连环杀人案和货郎案,羊轩色在看过卷宗后,确定了凶手范围,没错,只是范围,具体是谁,要到私学去查。
乐九说过,大虞有学堂若干,可以学不同的东西,官方设立呢,最大的是国子学,还有一些想要培养门客以及门徒的官员、世家、富人,就会开设私学。
那个被推进护城河的男孩儿,就是上的私学,那家私学的设立人,是当朝的礼部侍郎,为人正直清明、乐善好施,私学收的价格是皇城最低的价格,不少普通百姓以及商户都乐意送孩子到那里去识字。
大虞的科举很难,经过层层选拔的情况下,普通百姓以及商户的孩子都很难考上,不过能识字会算术已经算有一门手艺,将来不愁吃喝,所以不少人都愿意让自己孩子去学。
因为出了连环杀人案的事,近期皇城的私学都暂时关停,只有官方的还在开,就是因为私学停了但案子依旧继续,才排除了私学的嫌疑。
不过羊轩色从每个案件中,发现了微妙的联系。
首先是第一个小男孩儿,听说他先天愚笨,父母很不疼爱他,经常打骂,反而很喜欢家中成绩好的大儿子。
第二个死去的女孩儿母亲会写字,偶有帮人抄书赚钱补贴家用,不然作为一个小妾,跟女儿早饿死了。
私学里念书的男孩儿就不说了,明面上与私学有关,第四个死者是少女,她不是在教坊司或者官方青楼里出生,她出生于一个比较文雅的窑子,因为是没钱读书人爱去的,钱少,却又硬要清高。
到了第五个死者,她的儿子差一点,能到上私学的年龄。
最后一个死者兵部尚书,他跟私学是没有任何联系的,但他跟礼部尚书有联系,大理寺里的调查还算快,在羊轩色生病的那几天里,礼部尚书曾跟兵部尚书说过关于老将军的各种封号啊、死后荣誉等事情。
毕竟老将军最优秀的弟子是兵部尚书,大虞讲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按照身份、辈分来说,大将军有任何问题,兵部尚书甚至能越过大将军儿子去。
就是礼部尚书提到了这些事情,兵部尚书觉得应当去见见师父,就跟皇帝告假,离开了皇城一段时间。
这些人没点出来的时候,都感觉各有因果,但其实拥有唯一相同的因素——私学。
尽管可能就只沾了一点点,可破案讲究的就是找不同以及找相同,这是羊轩色在所有卷宗里,找到的唯一相同点,比所谓作案手法更有说服力一点。
作案手法最难的地方就是兵部尚书案,羊轩色一直搞不明白,为什么兵部尚书能被人一剑刺死毫不反抗?
为什么兵部尚书住的客房门被人用不属于客栈的木板封死了?
人都死了制造出了密室杀人现状,为什么还要特地封了门口却留下窗户?
既然顺着想不能得出结论,那就跟两个案子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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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一样,反过来想就好了——假如门口被封,不是案件后发生,而是案件前发生呢?
羊轩色一开始被审问的时候,因为不知道具体情况,被太子几次带跑偏了,后来看完了卷宗,再仔细一想,便明白,兵部尚书有个最大的弱点,这是每一个武功高强的人都无法避免的。
那就是自信。
自信皇城里武功比他高的人不能随便杀他,自信不会有人轻易能近自己的身,自信出了异状自己去探查的时候能全身而退。
窗户不封和门封了,是为了分散兵部尚书的注意力,他应该是听见了门口的动静,主动从床上起来,导致在床前被杀,当他全身心都注意在门口的动静并且运功防备的时候,就会忽略窗户那边的缝隙。
习武之人体温较高,夜间的温度对羊轩色这种脆皮来说很致命,但武功高强的人反而觉得闷,窗不一定关严实了。
凶手完全可以提前在窗外放暗箭,自己在门口钉木板,听见动静了直接拉动机关,趁机杀了兵部尚书。
除去这些,还有杀人动机,从前面五个案子看,凶手都像在“帮被害人解脱”,用死亡的方式终止被害人的痛苦,可兵部尚书,他能有什么痛苦?
羊轩色本来想不明白,直到看见尚书夫人在被问询时提到,兵部尚书很尊重边疆大将军,所以这不年不节的也去探望,而兵部尚书常年痛心自己年少时不够谨慎,在战场上曾被大将军挡刀救下一命。
这样一来,兵部尚书的死亡现场,反而不是在体现密室杀人的完美,而是在说,他漏了窗户那一个破绽,年少时不够谨慎害得师父挡刀,年老了,居然还是犯这样的错误,何尝不是一种“死亡式解脱”?
重新捋完了案情,羊轩色看向太子:“殿下,你应该看懂我写的名单,不过这些只能证明礼部侍郎的私学中或许有问题,不能找到凶手是谁,毕竟尚书大人的旧事,应该很难传到私学里吧?”
太子却笑了笑:“这件事,倒很多人都知道,所以你一写那几个名单,本宫就派人去查了,问题是,私学里的人,都证明了自己在某一次案件中,没有时间到案发现场。”
乐九在旁边解释:“兵部尚书很感激大将军,他当年立了战功后,一再推辞说应当把奖赏给师父,便传为皇城佳话。”
羊轩色恍然大悟,难怪太子看完他提醒的名单后反而对兵部尚书的案子定性没了怀疑,因为众所周知,且有礼部侍郎这个联系,所以私学里的人,将兵部尚书去看大将军的行为当做孝心寓言记录也不是不可能。
“原来如此,可……还是没能找到凶手……”羊轩色有些颓然地垂下头,果然破案什么的,真的太难了,小说里主角随随便便就找到关键线索,然后把凶手绳之以法的剧情,没有主角光环的前提下,确实难以实现。
太子看他失望的模样,刚想安慰他,就见羊轩色忽然抬起头,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殿下,我能去私学看看吗?虽然您不让我出去,但我们可以……稍微易容一下,等找到凶手,然后我再不出门也不迟呀!”
闻言,太子写字的手顿住:“你好好说话……”这人每次提不合理要求的时候就撒娇,老惯犯了!
13. 第十三章
“我就是在好好跟您商量呀,现在两个案子,既然已经分案,那就要先处理更简单的案子,如今最明朗的是连环杀人案,只差找到凶手,所以我想去私学看看。”羊轩色轻咳了几声调整语调认真地跟太子说。
太子无奈地说:“羊轩色,你身体还没好,况且现在有很多人记得你的存在,如果你出去被人看见了,就成本宫包庇罪犯了。”
书房里有些闷热,羊轩色确实觉得不太舒服,但案件解决更重要,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他没有用处在太子府吃白饭能吃几天?
作为一个专业技能在古代一点用都没有的脆皮大学生,至少他要做成一件事,让太子念着他有一点功劳,这才不会等到觉得他没用时把他做成炸|弹去|炸|死政敌。
大学生只是没那么多心机,又不是真的傻。
羊轩色忍下了胸口的闷痛,坚持道:“殿下,这不仅是破案,还吊着我的小命,货郎一案我看过,相对来说很难有个结果,或者说近期内难以有结果,只能抓死连环杀人案。”
两个案子的卷宗羊轩色都记得,当初他问乐九的三个问题也在卷宗里得到了解答。
最开始发现货郎出事的是隔壁房的女客人,带着孩子,早起时孩子调皮,就推开了虚掩着的门,孩子不服管教冲到了尸体前,客人拉着孩子道歉才发现人死了,随后就发出尖叫、乱成一团。
这也符合羊轩色在房间里听见的动静,紧接着跑去报官的是客栈马夫,那是个腿脚很好能赶马的男人,跑得快,所以大理寺跟官府的士兵都来得特别早。
乐九跟完了全程,记录以及流程都没有任何问题,他的话绝对可信。
至于货郎的身份以及在他工作地点的调查,羊轩色还不知道,但他暂时不想把注意力放在这个案子上,因为如果找不到凶手,这个案子或许会根据男人的死亡方式被定性成意外死亡,没有凶手的案子,现在对太子来说价值很低,容易被刑部跟御史台联合打压。
太子被打压就等于羊轩色的小命很危险,羊轩色怕死,倾向于先自救,再谈仁义道德的问题。
羊轩色在脑子里思绪万分,太子也没闲着,他主要考虑羊轩色出去会不会暴露,以及他去私学查看的性价比。
一番比对之后,太子觉得倒也不是不可行,不过得再慎重安排。
于是太子在思忖半晌后说:“既然你请求,确实可以去,不过要等午后叶医士来看过你之后,还有,本宫会与你同行。”
“啊?合适吗?”羊轩色愣住,他觉得太子在反而更麻烦,明明让乐九跟他去就好了,他跟乐九比较熟。
“合适,有本宫在,你说的话,其他人才能听懂。”太子直白地给出一个羊轩色无法拒绝的理由。
是的,羊轩色被太子点醒,其实他不是谁的话都能听懂的,太子府里有的丫鬟不太会说官话,纯方言,他就完全听不懂,而能听懂一半侍卫们说话,是因为侍卫们平时在主子周围,说的是官话。
大户人家的丫鬟必然也应该是会说的,估计调来羊轩色身边的是几个特殊丫鬟,语言不通,反而可以孤立羊轩色,以防止消息外传。
羊轩色知道太子有防备,却也能理解,太子若是粗心且无能,早被人拉下来了。
“好,都听殿下的,那我先出去了……”羊轩色乱七八糟地行了个奇怪的礼,还是忍不住问,“对了,调查货郎的人,回来了吗?”
太子抬眼看他,眼神冷冽:“死了,你以为本宫为什么完全信了你的推测?因为货郎的消息,完全没有传来,去调查的人,反而都死了,本宫当天连夜进宫,除了汇报兵部尚书被连环杀人凶手杀害一案,还有调查的人全死的事情。”
然而,太子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来火烧大理寺狱,简直目中无人到了极点,幕后黑手杀了太子派出去的人还不够,甚至知道了太子是从狱中犯人嘴里得到了线索,只是不清楚具体哪个犯人。
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放火烧了监牢,一个不留。
羊轩色唯独这个猜错了,他还以为,太子不来,是得到了线索进宫汇报,原来是……
也对,但凡有线索,太子何须当晚进宫?他明明可以等上朝了再汇报,好打群臣的脸。
太子摆摆手:“你们先出去准备准备,午后本宫和你们一起去私学。”
羊轩色的脸色从知道人都没回来后就很沉重,还是乐九推着他出书房的。
站在檐廊下,乐九用胳膊肘戳戳羊轩色:“羊公子,别难过了,出去做任务就是这样的,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可他们只是去调档案记录了,把档案提前毁了就行了,何必杀那么多人?”羊轩色忍不住提高了一些声音,扯到了嗓子,又是一阵咳嗽。
乐九赶紧给他拍拍背,特地放轻了力道,还担心自己两掌把他拍废了:“小心点,你也是病人,这件事确实古怪,杀这么多人反而影响很大,若非要掩盖什么,就是请了杀手,那些杀手,根本不会管你什么影响不影响的,只知道杀人。”
羊轩色按着自己的胸口深呼吸好几次,忍住了咳嗽:“这太没王法了!”
普通人也就骂几句,其实无能为力。
稍后乐九送羊轩色回房间,那是太子府书房院落的偏房,太子认为羊轩色的身份暂时不能被人知晓,所以藏在了这个院落里,日后安全了,再给他迁出去。
或者哪天羊轩色自己有了积蓄,可以选择搬出太子府。
书房院落很重要,每一个人都经过层层盘查,连照顾羊轩色的丫鬟都是精心挑选绝对忠心的。
快中午了,丫鬟送了饭来,乐九也去领了饭跟羊轩色一块吃,他跟羊轩色介绍:“你现在在这个太子府里看到的所有人,都是皇后娘娘从殿下出生前就安排好的人,我们分为四个姓,分别为平安喜乐。”
“啊?这是姓吗?你叫乐九,所以你是乐字姓的?可平和喜……”羊轩色还是不太能理解古人的这种高度集权行为,太奇怪了。
乐九却对自己的身份与有荣焉:“无所谓啊,要是没有皇后娘娘和殿下,我们说不定连活都活不下来,有殿下出生,才有我们,是殿下给了我们优渥的生活和姓名。”
羊轩色听得难受,却不能说什么,因为他知道,乐九说得对,在封建社会里,成为太子府的一员,真的可以稍微像人一样活着了。
整个太子府里的人手,都是从小就培养的,年岁尽管并不一样,但他们可以说是都从小陪着太子长大,自然而然地,把太子放在了心中第一位。
平安喜乐四个部门,功能只有喜和乐是限定的,平安两姓看具体需要,喜照顾太子日常起居生活,比如说这几天来照顾的羊轩色的丫鬟,她们都是按喜字排。
乐就是乐九这一门,他们全是护卫、暗卫、探子和死士,这一辈里,乐九的武功最高,所以他可以每天随身跟着太子保护他。
四个姓氏中,都有一位总管和两位管事,羊轩色最好不要记住太子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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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一个人的姓名与信息,但要记得这十二位管理人员,因为他平时有任何问题,最后都是这十二个人先处理了,再汇报给太子。
羊轩色听完,好奇地问乐九:“诶?十二位?那乐九,你是这一辈武功最高,所以你就是乐字总管咯?”
乐九摇头:“不,我只是管事,平安喜乐四位总管是皇后娘娘专门为殿下培养的亲信,年纪比我们要大一些,分别是春夏秋冬,你就当是为好记起的名吧,他们名为平春、安夏、喜秋、乐冬,平春和乐冬总管是女的,另外两个是男的。”
确实好记,只说一遍,羊轩色就记得清清楚楚,他凑到乐九旁边,小声问:“那这么说,整个太子府里武功最高的是乐冬总管?”
“对,乐冬总管修习一门很特殊的武功,可以说是独步天下,不过你平时尽量少往十二位管事面前凑,”说到这里,乐九顿了顿,“我除外,因为目前除了殿下和我,没人知道你的来历,你行为太出格,也不懂礼节,很容易被总管拎出去管教的,会动手那种。”
羊轩色愣住,没想到这种因为规矩问题被打骂教训的穿越小说情节还能放到他身上:“可、可我是门客呀!太子府的规矩,管得到我?我又不是太子的奴隶!”
乐九平静地说:“全天下都是皇家的奴隶,我知道,你肯定要说你们那不一样,但你暂时回不了家,来了,就只能遵守这里的规矩。”
听完,羊轩色欲言又止,可不知道能说什么,乐九说得都对,甚至可以说是为了他的小命着想,但心里还是不舒服。
这一不舒服,就难受到了下午,叶医士给他检查过后,他都没记住医士说了什么,不过应该不要紧,因为太子还是同意了带他出门。
太子那边一同意,乐九换完一身粗布麻衣就给羊轩色弄来一顶帷帽,男款的,垂着浅灰色的纱帘,跟他的浅青色袍子还挺配,挡住了他的脸和奇怪的短头发。
随后乐九带着他往太子府小门走,外面已经安排好了不起眼的马车,太子等在车里。
羊轩色走路还行,要上马车就有点手忙脚乱了,他不习惯这跟裙子一样的汉服,而且还穿了一层又一层,跟乐九那种干净利落的侍卫袍服一点都不一样。
好不容易被乐九扶上了马车,羊轩色进去的时候没估算好高度,一下磕在了马车门框上,帷帽撞歪了,他捂着脑袋一点点挪进马车里,忽然碰到一个坚硬高大的人。
抬眼看去,是换了身普通袍子的太子,他冷眼看着羊轩色跟虫子一样动来动去,一会儿踩着衣摆了一会儿撞着头了,蠢兮兮的十分可笑。
乐九根本没管两人会不会尴尬,直接把帘子放下,跳上车就五档起步,导致还没坐稳的羊轩色被超绝马车推背感冲击,啪一下往侧边倒,直接摔倒在太子身上。
帷帽边缘更是直接磕到了太子的下巴,太子发出了一声闷哼。
羊轩色半躺在太子腿上,吓个半死,赶紧手忙脚乱地坐好,扶稳自己的帽子,委屈地心想,这不关他的事啊,不能砍他的头,也不能让总管来教训他!
外面的乐九听见了声音,放慢速度:“少爷,出什么事了?”
太子深吸一口气控制情绪,看也没看羊轩色一眼:“没、事。”
羊轩色小心地挪到门边角落,把自己缩成一团,像蘑菇一样,他悄悄撩起一点帘子,用自以为很小声的声音说:“乐九哥,要不,我陪你一起驾马车吧?”
乐九:“……”有车不坐,什么毛病?
14. 第十四章
乐九不想赶路还要照顾羊轩色,直接压低声音说:“羊公子你赶紧坐好,别乱动了。”
羊轩色只好放下帘子,垂着头不再说话。
车内一阵沉默,直到马车窗外逐渐出现喧闹声,才分散了羊轩色的注意力,他好奇地偏头,想撩开窗帘看看外面是什么样的,他来到大虞,还没到外面玩过呢,也就那天在客栈看了一眼。
外面有各种吆喝声,像极了小时候羊轩色在老家陪着养父赶集,便愈发心痒痒,羊轩色忍不住抬起手,撩开一条缝,从窗帘缝隙里看向外面。
其实除了衣服和卖的东西不太一样,真的跟羊轩色老家那个落后的乡村很像,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带着自己辛苦准备的商品跟货物,来到集市上吆喝,能卖出大半,就算回本了,一家人就靠这一点收益养活。
羊轩色正看得入迷,忽然听太子问:“大虞与你的家乡,可有什么不同?”
“没什么不一样诶——”羊轩色脱口而出,随后意识到是太子在问他,当即心虚地放下了帘子,假装自己从来没撩开过。
有帷帽的幕帘挡着,太子看不真切羊轩色的表情,不过能猜到他肯定一脸怂:“不用这么紧张,刚才你摔倒了,不是你的问题。”
羊轩色其实也不是担心摔在太子身上,他是受不了中午吃饭时乐九说的事,古代的规矩他是一点都适应不了,动辄就要行礼要跪要罚,这些东西对一个现代人来说实在难以接受,要不是不知道回去的办法,羊轩色一刻都不想多待。
没有听到羊轩色的回答,太子耐心追问一句:“为什么不说话?”
闻言,羊轩色只好解释:“我不懂你们这里的规矩,多说多错。”
太子疑惑:“有谁说你错了吗?”
羊轩色愣住,倒也没把乐九供出来:“我看了别人给你行礼,我好像都做错了……”
“地域国家不同,礼仪有差别很正常,本宫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治你的罪,放心吧。”太子宽慰了几句。
“谢谢殿下。”羊轩色装作放松了一些。
不知道为什么,羊轩色从太子的话想起了一个典故——分桃。
好的时候可以跟王吃同一个桃子,甚至自己先吃,吃剩的再给大王,不好的时候,这就是杀头之罪。
今日他还算有点用,异乡人不懂礼仪可以原谅,他日没用了,不行礼就是藐视王权,罪加一等。
羊轩色心里沉重,没了看热闹的心思,安安静静地等到了车子来到私学外的小巷,乐九汇报:“殿下,到了。”
太子并没有动,于是羊轩色也不敢动,只听太子说:“想来你可能不太了解,大虞学堂所教甚广,四书六艺、律法算术、武功医药、书法太学等,都有老师先生,还有普通人学习的四门,也就是看书认字之类的,因为涉猎之广,所以探查很困难。”
提到案子,羊轩色就进入了解谜状态:“但是私学一般,教不了这么多吧?”
“是的,礼部侍郎建立的私学,一共只教四门学和书法太学,四门学是聘请了老师过来教书,但书法太学这些,是侍郎夫人及其徒弟教的。”太子详细解释,避免漏掉了线索。
所谓四门学,就是给普通人上课,教他们最基础的知识,算是一种私人的高等教育,收钱也要比官方便宜一些,有的人成绩好,得到了推荐信,就可以考取功名,为朝廷增添人才。
书法则是培养名士的,算是有钱人的私教课堂,太学也差不多,学习内容是古文经典以及礼仪,普通人根本用不上。
羊轩色听完,问:“可不可以,在不惊动其他人的情况下,让我看一下教师名录?”
太子没有立刻答应:“你怀疑是老师动手?”
“学生没有那么高强的武功与消息来源。”羊轩色老实回答。
这个说法很有道理,太子这才动身,往外走,羊轩色赶紧跟上,都下了马车,乐九才跟他们说:“殿下,私学内没有人,可以放心进去,我这就撬锁?”
羊轩色震惊又崇拜地看着乐九,没想到他居然连这个都会!
得到太子首肯,乐九直接冲到私学大门前,抬手一劈,锁就开了,直接暴力破解,他还转身给太子和羊轩色招呼,示意可以进了。
太子见怪不怪地快步往私学里走,羊轩色落后几步,他撩起幕帘给了乐九一个震惊的眼神:“这就你说的撬锁?”
乐九徒手把掰歪的锁芯又拧回去,顿时锁又可以用了:“你看,这跟撬的也没什么区别啊。”
撬的:顺滑打开,可以再锁回去。
现在乐九撬的也可以,所以是一样的做法,没毛病!
羊轩色给他竖两个大拇指,表示敬意。
私学里一个人都没有,太子却仿佛经常来一样,很快就走到了书库的位置,这里门也锁着,乐九再次施展了他的技能,随后就守在门外,等太子跟羊轩色进去查阅。
书库里都是排放整齐的书,而且都标好了分类与编号,很好查阅,羊轩色根本顾不上太子,直接就跑过去找到了师生名录。
太子慢吞吞跟在他后面,完全不着急查线索的样子,隔着书架细细观察羊轩色,看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名录查找,偶尔发出轻微的咳嗽声。
什么样的地方与家庭,能养出羊轩色这样的人?太子心想。
为人胆小谄媚,却充满仁义道德,那些因调查而死的探子,明明跟羊轩色素未谋面,他却可以为他们愤怒,可他又如此天真,居然觉得凶手不应该杀人。
多可笑,凶手已经杀那么多了,还在乎多杀几个吗?
要说羊轩色有什么很让太子难以置信的地方,就是他好像生活在一个幸福美满的地方,可是,就算在天外神界,也不可能一点血腥气都不沾吧?
太子一再审视这个人,却得不到答案,深宅里最受宠的小少爷,大概都不如羊轩色天真善良,真的是太神奇了。
天真好,天真,才好骗。
羊轩色没注意太子的动向,他用尽了所有的脑子在翻译名录内容,但每个老师的相关信息有多有少,少的很好看懂,一长就难了,根本不知道在哪里断句。
不得已,羊轩色还是小心地抬头寻找太子的位置,随后看到太子在隔壁架子上翻看一本书,跟乙游卡面一样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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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不能当饭吃,所以羊轩色在愣了一下后直接走到太子对面,垫起脚在高一点的格子探头冲他露出笑容:“殿下……”
每次羊轩色露出这个笑容和语气,太子就知道他有所求了,刚才马车上那么怂,都是假象,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
多像小孩子,情绪多变又贪心自私。
太子心中冷笑,面上依旧平静:“怎么了?”
“我不会断句。”羊轩色一边说,一边小心地把名录推了过去。
“其实,本宫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你说你念过书,又会认字,但不会断句呢?”太子伸手拿过名录,状似不经意地问。
羊轩色趴在架子上,无奈解释:“您可以理解为,我学算术跟经商去了,就像国子学里所有科目也不会每个人都学完了,我选的是算术和经商,所以这些文学类的东西,就不太懂了。”
算术还能理解,太子听见经商两个字,忍不住看了眼满脸蠢像的羊轩色,欲言又止,还是不说了,有点伤人,教养跟礼仪不允许他莫名攻击别人。
后面的名录,是太子重新抄录了一遍给羊轩色看的,因为他发现,光靠说的,羊轩色不一定能全部听懂,于是太子只好耐心地按照断句长度,重新抄录了一遍,羊轩色则是换成简体字自己再读,这样就好理解多了。
等全部翻译完,天已经黑了,乐九中途进来换了两次蜡烛。
羊轩色看完了全部名录,开始拿了一张大的宣纸分析记录时间与事件。
侍郎设立的私学老师来去频繁,请的除了是自己的门生以及门客,还有一部分人,是暂时未考取功名又缺钱的秀才,他们往往是兼职或者短工,只干一段时间,工钱现结。
人员流动性大就等于查找难度增加,每个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人生轨迹,如果每个人都查找一遍,没有现代科技辅助,在古代的话,没有几个月别想弄清楚了。
尽管太子这边人手绝对是全国最多了,依旧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有结果,反而还会打草惊蛇。
羊轩色抄到一半,忽然注意到其中一个老师有兼任,他赶忙拿出那一张,问太子:“殿下殿下,这张,这个人,私学里抄书会有名录吗?”
太子拿起纸张仔细一看,摇头:“没有,刚才本宫看过了,这边没有抄书人的名录,但有标明,哪些是原本,哪些是抄录的。”
“那个没用啊,我只是觉得……如果老师里没有找到对应的人,或许会是抄书的……可如果是抄书的其中一个,我们来私学里问,肯定会打草惊蛇,他说不定听见风声就跑了。”羊轩色感受到了绝望,明明只要拥有跟现代一样的数据库,就可以找到凶手是谁了。
古代难怪冤假错案多,处处不便利,就是想查也没有条件啊。
太子一听,也皱起眉头,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办,就听见外面乐九给了信号,于是瞬间就用内力吹灭了蜡烛。
眼前突然一黑,羊轩色吓了一跳,在叫声发出去前,被人猛地捂住了嘴,口鼻处传来幽幽的紫檀香,还不等他反应,又被对方拖到了书架角落里,随后耳边传来很轻的“嘘”声。
是太子。
15. 第十五章
羊轩色懵懵的,突然变暗变狭窄的空间让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睛也没办法立马适应眼前的黑暗。
书库里失去光线后变得特别安静,连呼吸声都清晰可见。
就在羊轩色茫然的时候,被太子塞了帷帽和纸张进手里,羊轩色下意识抱好,不敢发出声音。
没过几秒钟,书库的门被打开了,对方没有点灯,所以羊轩色看不清楚,外面的月光倒是有一点,照出一条细长的影子。
羊轩色屏住呼吸,靠在太子的身上盯着那个越来越近的影子,感觉他们距离被发现不远了。
对方应该是个男人,身材高大,却不算魁梧,比较像乐九那种劲瘦的身材,有力但不夸张。
男人检查了一下书库里的书,没发现什么异常,随后又离开了,书库的门小心地被关上,还落了锁。
确定对方走远了,太子才松开手,拍拍羊轩色的肩膀示意他出来。
羊轩色猛地松了口气,得亏刚才太子抄录完就把名录放回去了,放在书案上的是抄录版本跟他自己写的时间线,不然肯定会被发现的。
摸着架子走出角落,接着眼前一亮,光芒扎得他眼睛一疼,赶紧闭上眼缓了缓,这才看到东西,是太子把蜡烛又点上了。
刚才被人捂住口鼻的事羊轩色没放在心上,他小跑到太子旁边,紧张地问:“刚才那个人,是谁呀?乐九怎么没提前提醒我们?”
要是乐九提前提醒了,他们就不用躲在书库里了,而是能提前离开。
太子也觉得奇怪,乐九给的暗号太晚了,于是他叫来了乐九:“乐九,刚才怎么回事?”
乐九突然出现,单膝在太子身边跪下:“殿下赎罪,属下发现他时,距离书库已经很近了,是来不及撤离的。”
闻言,羊轩色灵光一闪,赶紧抓住太子的袖子:“这不就说明,对方是个练家子吗?他有能力伤害兵部尚书!”
太子看向羊轩色抓住自己袖子的手,倒也没推开,反而说:“可是没有证据,这是礼部侍郎的私学,本宫已经查探过一次,没有任何收获,下一次必须一击即中,不然就会在朝堂上参本宫一本的。”
“这是连环杀人案,不一定非要从尚书的案子查找真相,其中一个破解了,其他就能同时破解的,我先看完名录。”羊轩色说完,赶紧坐下继续排时间。
乐九则是被太子安排去打探昨晚来书库的人是谁,对方尽管武功不错,但乐九还是略胜一筹,起冲突也不担心被对方杀人灭口。
羊轩色前半夜还好,后半夜明显就不太行了,忽然开始咳嗽。
太子装作没听见,一直在看羊轩色写的字,还有他写的内容,不多时,他就把羊轩色的文字学了个一知半解,至少那些重复最多的字,是看懂了,不过还有一些完全不符合逻辑的鬼画符他就完全不明白了。
看着看着,太子指着其中一个线条问:“这是什么意思?”
羊轩色轻咳一声:“这是阿拉伯数字2,阿拉伯就是一个西域的国家,那边的文字跟中土不一样,但这套数字的起源,是一个叫古印度的地方,总之,在我的国家,因为很多外来文化很好用,所以都当做基础知识教给了小孩子。”
免得太子问更多的东西来打扰自己,羊轩色干脆抽了一张纸给太子写了二十个数字对比汉字给他看,够他研究一会儿了。
果然,有东西研究太子就不会问来问去了,像高铁上的熊孩子,可以安分一段时间。
在太子安分的这段时间里,羊轩色挑选出了案件发生前后三天都在私学里任职的老师,不过这些老师就如太子所说的一样,他们都是短期任教。
一共六个案件,六个时间段分别停留在私学里的老师有二十六个,全部时间都在私学里的老师没有,因为第一个案子发生在除夕之前,而私学在十二月二十的时候就放假了。
也就是说,尽管可以把私学当做是连环案件的关联点,可第一个案件发生的时候,私学并没有人。
这么想着,羊轩色顿了顿:“不对,还是有人的……”
太子听见声音,折起了羊轩色写给自己的数字字条,问:“什么有人?”
“我是说,第一个案子的时候,私学里的老师学生都离开了,唯独一个人可能没有离开,就是刚才来书库的人!那是谁?”羊轩色神情恍惚,他大概找到凶手了,剩下的就是证据,只要证据到手,就可以捉拿归案。
“你糊涂了?刚才乐九才去查,还不知道是谁——”太子话还没说完,羊轩色就脑袋一磕,趴书案上了,“羊轩色?你睡着了?”
羊轩色没动静,太子迟疑着伸手去摸了摸羊轩色的额头,居然滚烫得跟烧起来了差不多。
太子眉头一皱:“怎么这么差劲?死了就不好办了,不过凶手已经找到,倒也不用在这耗着了。”
随后太子做了个手势,暗处走出来穿着跟乐九一样衣服的人,对方扛起羊轩色就往外走,剩下的东西,太子亲自处理了,羊轩色写的东西一样没留下,至于完全复原书库,那是手下的工作。
羊轩色感觉自己睡了个很累的觉,还睡得浑身疼痛,他醒来时外头阳光明媚,有点像小时候在老家的暑假。
在床上醒了醒神,羊轩色想起凶手,一个激灵爬起来,给自己乱七八糟地披上衣服就往外走,门外有守着门口做女红的丫鬟,她站起来:“您醒了?”
又是一个不认识的丫鬟,之前的丫鬟好像被调走了。
“小姐姐你好,我要见乐九管事。”羊轩色急忙说。
丫鬟摇头,随后不知道从哪儿招呼了几个丫鬟出来,推着羊轩色回了房间洗漱梳头,把人收拾妥当了,刚才做女红的丫鬟才写了字条说乐九陪殿下进宫了,大约午时能回来。
看到字条,羊轩色知道自己着急也没用,便坐在了房间里等,况且,他觉得今天的丫鬟好像不太对劲。
上次他醒过来,看到的丫鬟比较可爱,会说方言,他觉得就是一些小姐姐,但今天见到的,就莫名有种压力,像小时候在学校看见老师一样,让他不敢有什么小动作。
太子府里东西是不缺的,茶饭点心都有,就是没有现代适合的口味,当然,可能现代来说普通好吃的东西,在这个贫瘠的时代,得去宫里吃。
吃过饭,丫鬟送来了药,也用的字条,说是叶医士改了方子开的,因为羊轩色的任性,非要在没好的时候去了私学还熬夜,轻症又变重症了。
羊轩色心虚地吃完了药,趴在桌子上无聊地等太子跟乐九回来,古代人生地不熟还没钱,人命官司又压在身上,让他只能像笼中鸟一样等在房间里,比宫里的妃子还惨,妃子至少还能去御花园呢。
等得昏昏欲睡,羊轩色终于等到太子回来,还是丫鬟敲了敲桌子提醒他的。
听见动静,羊轩色立马起身,笑着跟丫鬟说了声谢谢,赶紧往外跑去,没留意,丫鬟听见他说谢谢,愣了一下,随后很快跟上他的步伐。
太子刚进门,就见羊轩色花蝴蝶一样蹦跶出来,羊轩色不习惯身上的衣服,总是跑起来,衣摆袖子纷飞,其实很失礼且不得体,但羊轩色长得好,看起来不会让人觉得是那种上不了台面的样子,反而让人觉得他是急切才跑成这样。
这回太子知道不用伸手了,反正羊轩色能停下。
羊轩色跑到太子面前,呼吸急促:“殿下殿下,有进展了吗?”
“有,案子已经结了。”太子说完,就抬步往书房走,没有多给反应。
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太子,羊轩色愣了一下,有些不习惯,明明之前太子其实跟现代帅哥没什么区别的,以至于突然的冷淡,让羊轩色有些茫然,想跟上去问怎么回事,却被乐九拦住了。
乐九脸色也严肃不少,他公事公办地说:“羊公子,案子已经了结,您的罪名洗脱了,这是太子府重地,您应该先离开,至于奖赏,已经放在您的房间里了。”
羊轩色还什么都不知道,十分不知所措,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可以说变脸就变脸,而且他一直在房间里,根本没看见什么奖赏的东西。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羊轩色怔愣地点头应声。
随后乐九让一直跟着羊轩色的丫鬟去收拾羊轩色的东西,自己则是带着羊轩色往外走,丫鬟回去收拾东西,没有与他们同行。
走了大概一个多小时才到一个小房子外,就是个院子里的普通厢房,唯一的好处就是,这个院子没有其他门客。
院子看起来比较荒凉,关于羊轩色的东西都已经放在厢房里,包括他装着现代物品的小箱子,没想到落后一步的丫鬟居然能比他们两个还先到达,并且妥当放好了羊轩色的随身物品。
乐九把人送到了房间里,随后关上门,他脸色才缓下来:“羊公子,不好意思,在外面,总要做点表面功夫。”
羊轩色干巴巴地笑了声:“所以,到底怎么了?”
“你睡了快三天,第一天我一直跟踪那个书库的人,在他的家中,发现了与案发现场中一样的钉子。”乐九干脆给羊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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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解释了一下情况。
乐九发现了钉子,尽管这个钉子很多人都有,但加上羊轩色提供的时间线索,足够太子有借口下令抓人,剩下的,就是招不招的事了,走不出三轮审讯,对方就全招了。
那人早些年跟兵部尚书是同期士兵,都在大将军手底下做事,但兵部尚书有家世,步步高升,而那个人,到下战场,都只是普通士兵。
原本,这是很多老兵的现状,但这个人倒霉,回家有了老婆,没想到老婆生下一双儿女不到一个月就生病离世。
老兵一个人拉扯儿女长大,儿子少年时死于同学捉弄,女儿长大了死于丈夫殴打,他都报了官,官府看在他是老兵的份上,都秉公处理了,没有徇私枉法。
后来他就自己苟活着,凭借武艺零散接一点看守的活,因为年纪大,没人愿意长期给他工作,他的身份又不好去给大户人家当长工护卫或者家奴,所以就是谁家临时需要护卫,他就去接单。
这就是为什么太子下令彻查了私学还找不到人,老兵并不是经常在,他接单时间不定,行踪诡秘,却对私学了如指掌。
尽管只是偶尔在私学里当看守,他依旧看到了很多不公,他说,他是听见了那些人说想死,才帮忙的。
前面死的五个人,都很痛苦,身上还带着老兵妻子儿女的影子,所以他在私学里听见到他们家人的贬低埋怨,就抽空去看过他们,没有一个人想继续痛苦地活下去,老兵便选择帮他们结束痛苦。
关于终止自己的生命以及死亡方式,那些死者自己,都是同意了的。
最后一案的兵部尚书,则是老兵自己的怨恨。
兵部尚书走之前跟礼部尚书讨论的事,被侍郎记录了下来,拿到私学里说,他听见了,觉得不公平,那么多人都活得不好,包括他自己,那为什么兵部尚书只是去看一眼那个偏心的大将军就要写故事记录下来?
难道穷人挣扎一辈子的痛苦不值得成为警世名言,富人随便出行一趟就值得编成寓言流芳百世?
这不公平。
人老了,就容易偏执,他听着礼部侍郎的场面话觉得虚伪,既然实在对恩人无以为报,那他完全可以帮一把啊,这有什么问题?
救命之恩就应该用生命来报答。
而老兵那么痛快地交代,也不是因为怕了,是因为知道自己要死了,他老了,本来就没几天好活,何必硬吃大理寺的苦头?
所谓连环杀人案,发生得随意,杀人者做的准备不为防止被人发现,而是死亡的仪式感,所以乐九才能这么轻易找到钉子并且凶手也痛快认罪。
就连他自己,估计也是觉得,活着才痛苦,死了刚刚好,没有挣扎就认下罪名,还把作案过程都说清楚了。
案子查探花了这么长时间,最后知晓真相还不到一天,不知道该说办案的人无能,还是这个案子的动机、凶手、死者、案情本就低贱得上不得台面。
乐九说完后长叹了口气:“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这个案子的背后并不光彩,还牵扯到军队的脸面,陛下的意思是,掩盖下去。”
羊轩色略一思索,迟疑道:“所以,这个案子,就算破了,也等于没有任何用处?殿下觉得,我选的案子,选错了?”
两个案子,一个是不好往外说的老兵连环杀人案,一个是穷凶极恶的杀人集团,难道后者破案了,就一定是光彩的、可以昭告天下的事情吗?
说难听点,连环杀人案没给太子足够的助力,难道另外一个案子就可以?
乐九顿了顿,叹气:“也没有错不错的,只是现在这个局面,没有赢,就等于殿下输了,关于这一案,奖赏都在这里了,后面你想出府,只要随便找个丫鬟侍卫说一声就行,货郎案,你就不好往殿下面前凑了。”
不然太子总会想起自己轻易相信羊轩色分析选的案子,废了那么多力气最后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就会越想越气。
“明白了……我还有个问题,当时救我的狱卒大哥家在哪里?我想去探望他,顺便感谢一下。”羊轩色只有这一个要求。
乐九不好久待,就给了羊轩色地址,至于狱卒大哥的近况没有说。
等乐九离开,这院子一下变得更荒凉了,羊轩色检查了一下自己得到的奖赏跟随身的物品,没有问题,他走到院子里,看着这空旷的院子,深觉伴君如伴虎,奖赏也拿到了,不如找个机会,跑路得了。
什么坐大船回老家穿回现代,都是领导画的大饼,牛马是要吃草的,饼吃多了容易噎死。
16. 第十六章
乐九回到书房面见太子,汇报:“已经把羊公子安排到府内最偏僻的院落了,除了送药的丫鬟,不会有人过去的。”
换言之,羊轩色连吃饭的地方都找不到,他很快就会意识到,在太子府里,唯一能依靠的人,就是太子,连乐九都算不上,毕竟乐九只听命于太子。
太子微微颔首:“好,案子的价值都已经被榨干了,剩下的就是势力争斗,还是不让他知道为好,避免他站到别的地方去。”
“殿下英明,羊公子人生地不熟,以他那个性格,只要过得不好,肯定会完全站到您这边来的,到时候再让他想办法破案也不迟。”乐九恭敬地回答。
要不说羊轩色好骗,他只会用很新奇的角度去破案,却想不到,任何在皇城脚下发生的案子,背后都有利益牵扯,什么真相不真相的,并不重要,谁赢了,谁说的就是真相。
而现在,太子想把羊轩色的过去、知识、家乡都占为己有,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把他踩到泥里,再成为他独一无二的救世主。
——
羊轩色不知道连自己住哪里都成为了别人计划的一环,他做不到走一步看三步,做事时常只能顾眼前,而眼前对他最重要的,就是吃饭。
房屋里有他中午要喝的药,可是没有做好的饭菜,似乎不给他送了。
喝完药羊轩色就去检查院子了,发现整个院子都没有什么好用的东西且没有人送饭来后,他很迟钝地意识到,自己好像成为了太子府的边缘门客,吃干饭那种。
好在院子里有个小厨房,就是没有柴火跟点火的东西,羊轩色家里用的就是这种土灶,他会生火、会做饭,问题是没有点火的东西、没有柴、没有锅碗瓢盆,他用膝盖做吗?
丧气地回到房子,羊轩色看着自己的三十石粮食和一锭银子发愁,这些确实是太子说好给他的东西,可是都没有什么用处啊。
也不能说没用,是今晚没用,他连太子府的布局都不清楚,还担心自己走出去回不来,半夜冻死在太子府走廊里。
天色一点点暗下去,羊轩色饿得肚子咕咕叫,他已经两顿没吃了,忍不住啃了一点粟米,骗自己说当在嘴里磨成粉然后在胃里变成小米糕!
等到完全天黑,羊轩色忽然发现,他没有油灯蜡烛,也没有被褥,只有两套自己穿过的换洗衣服以及他的牛仔裤T恤,已经被洗干净了,可是没办法穿出去。
羊轩色深刻意识到,他不应该留在太子府,这里根本没把他当人,尽管离开后也不一定能当人,可离开还稍微自由点,在太子府就相当于进了小一点的皇宫,实在可怕。
这一晚上羊轩色睡得不安宁,所有衣服都盖身上了还是稍微有点冷,不过好歹让他熬到了天亮。
天亮后羊轩色用其中一套衣服当包袱,装好银铤、自己的物品和一些粮食,能带多少是多少,就这么背着一身包裹往外走。
太子府处处都是太子的人,羊轩色知道自己无论走哪里都会被发现的,与其被猜忌,不如就大大方方走出去。
果然,羊轩色不问路的情况下根本找不到大门,他只好一路找侍卫问过去,询问怎么离开太子府,他要去感谢之前救自己一命的狱卒大哥。
前面几个侍卫都冷漠走开不跟他说话,在羊轩色锲而不舍地问到第六个时,对方露出了怜悯的眼神,但拒绝跟他说话。
此时羊轩色总算明白过来,从昨天开始,到现在的无视、冷暴力,都是太子的命令,他已经不想去管太子到底是拿他撒气还是想PUA他,作为一个解谜爱好者,他要让太子知道,迷宫逃生游戏,如果没有剧情杀,破解也只是时间问题。
羊轩色开始在太子府里没有规律地走来走去,而且坚持不懈地问询遇见的每个人,他饿了一天,越走精神越差,但他没有停下,而且摸到了花园,摘了花园草丛里的果子吃,那些果子甚至没人知道能不能吃,反正羊轩色是吃了。
当暗卫把这个信息报上来的时候,太子气性也上来了:“随便他,本宫就不信,他饿上十天八天的还想不明白应该来找本宫投诚!”
然后午时刚过,羊轩色就找到了太子府的大门,绕过影壁后,羊轩色特地站在影壁后等侍卫过来,没想到追来的是乐九。
乐九匆忙跑到大门旁的侧门,打开后冲出去又猛地停住,僵硬地回头看,发现羊轩色半靠在影壁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羊、羊公子,好巧啊!”乐九硬是把脚步拐回来,很假地装出爽朗笑声跟羊轩色打招呼。
羊轩色慢慢站直身体,走到侧门外,再跟乐九说:“我大概能猜到太子什么意思,不过你们不用担心那些,所有关于这个国家的事情我都不管,日后若还需要我破案,可以来找我,至于太子府,我就不留了,志不在此。”
说完,羊轩色就背着自己的小包裹往外走了。
乐九忍不住追了两步,高声问:“你去哪儿?”
羊轩色回道:“去找谢谢狱卒大哥救我。”
“那你走反了,那边!”乐九匆忙提醒。
闻言,羊轩色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刚才整那么帅,结果走反了,他只好掉头,路过太子府门口,向着乐九挥挥手:“再见。”
乐九纠结地看着他,还是没拦住人,先回去向太子禀告。
太子听完,气笑了:“行,那就安排个人跟着,别让他死了就行,以及,但凡他跟任何官员接触,就抓回来,信任就一次,希望他珍惜点。”
羊轩色终于走到了大街上,到处都是烟火气,人声鼎沸,令人目不暇接,卖什么都有,大虞宵禁,没想到白天居然还能如此热闹,他高兴得找不着北,像到了什么古镇旅游一样。
看得羊轩色都忘记饿了,直到路过一家很多人的茶馆,里面有弹琴的声音,至于那些讨论声,羊轩色听不太懂,只从一些语调里,可以听出来有秀才在作诗。
小二见门口有人,出来招呼:“客官里面请,是喝茶还是歇脚啊?”
羊轩色看了眼天空,感觉时间不早了,但是他要去探望病人,而且他的银子似乎有点大了,需要兑开,于是他说:“我要去看望朋友,你们这,能打包点心吗?好看点的。”
每天迎接各种客人的小二必须要会的就是各种语言,他很快理解了羊轩色的意思,立马说有的,请羊轩色进了茶馆,没花多久就给他打包了一个看起来很符合他身价的小篮子,里面是包装好的点心。
一锭银铤相当于十两银子,兑开也有不少,而点心才花了几十文,很划算。
羊轩色觉得自己突然变富豪了,心中感慨难怪大家都想去当官的同时,在茶馆吃了顿饭,随后带上东西,趁天亮一边问路一边往狱卒大哥家走。
在皇城这个地方,能开店、有官位的,多少都是家里有关系,不管是大是小,至少家里不会很差,稍微一打听就能知道。
来到狱卒大哥家,羊轩色才知道他过得不差,住在有门有院的房子,来开门的是一位女子,穿着看起来材质不错的裙子,她小心地问:“谁呀?”
羊轩色赶紧参照太子府侍卫们打招呼的动作行礼:“夫人好,在下是狱卒大哥的朋友,特地来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夫人恍然,请了羊轩色进门,他还看到院子里有个小孩儿,扎着小揪揪在院子里玩,别说,这场景看起来跟语文书插画似的,特别有古人风韵。
狱卒伤得太重,还不能起身,羊轩色是进屋去看的。
羊轩色到了赶紧说:“大哥,多谢你之前救我,我实在没什么能表达感谢的,带了些点心,希望你不要嫌弃。”
“说什么呢,我才应该感谢你,大夫说了,如果没有你,我根本等不到他来,而且……哎,之前你生病,是殿下跟司狱大人请的大夫,但是他们不让我提,我就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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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顶下,总觉得过意不去。”狱卒大哥半坐起来,靠在床头声音嘶哑地解释。
闻言,羊轩色愣了一下:“是……太子请的大夫?”
狱卒大哥点头:“是啊,有他们的吩咐,我才多想照顾你一下,而且你在这人生地不熟……对了,你能出来,是案子破了吗?”
羊轩色动作不熟练地拱手作揖:“对呀,案子已经破了,所以我才能出来,近期我大概也不能回家,大哥你有事就找我,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能帮上忙的,一定帮!”
这种话狱卒大哥不放在心上,他救人又不是为了回报,不过彼此照应倒是可以,他便问:“说什么帮不帮的,以后互相有个照应就行,对了,那你暂时打算住哪里啊?”
说到这个话题,羊轩色有些不好意思:“我、我刚出来,还不知道能住哪里,打算先在客栈住几天,然后找个房子租下来,再找个活计养活自己。”
狱卒大哥一听就明白了,他想了想,报上自己的名号:“说起来,你还不知道我姓名,我叫白骆,城外有个白家宗祠,那边的庄子,白家庄都是白家的,我给你写封信,你可以去用稍微低一点的价格租下房子,比城里便宜很多。”
那相当于首都六环,尽管不是城内,但僻静淳朴,还都是一个家族的人,有推荐信就住起来完全不用担心像城里一样,出点问题就要被赶出去。
羊轩色当即表达感谢,他实在不知道拿什么感谢,钱也是急用的,就把粮食留下了,说是太子给的赏赐,因为他破案有功。
白骆不疑有他,加上推拒不了,就收下了,羊轩色没久留,他拿着白骆的信,直奔城外,赶在城门关闭前出了城,一路往白家村走。
因为羊轩色送了东西,出门前白骆的夫人送给他两个羊肉胡饼,她很会说话,让人无法拒绝:“小兄弟不收下,是嫌弃嫂子的手艺?”
羊轩色没想到劝白骆收下粮食的话术这么快就回到自己身上,不过等到了城外,他才发现幸亏收了胡饼,不然大半夜的官道上没人,他得饿死。
白家庄距离皇城大概有三里地,并不远,附近还有别的村落,都是前朝当朝各个世家留下的姓氏庄子,要不说名门世家错综复杂还无视皇权呢,他们手里有地有人,当然可以无视。
三里路有胡饼扛着,羊轩色硬是靠自己的脆皮身体走完了,他到白家庄时已经天黑,守庄人远远就示警,羊轩色说自己有白家人的信才没被抓住按着打。
有白骆的信,羊轩色这一晚,安排好了自己的房子,白家庄这种租赁的房子没有院落,只有一个房子,带一个小厨房,洗澡要去庄子的澡堂,但租金还是很便宜的,二十文一个月,就算再缺钱,每个月在庄子里干体力活都能凑够。
羊轩色连夜签订租赁合同,在房子里不太利索地睡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又进城,购买日常用品,尤其是锁和锅碗瓢盆——白家庄的租金便宜就是因为什么都不包,必须自己买。
把自己安顿好,羊轩色花了整整一个月,这一个月里,他学会了骂人的下三滥方言、装修好了自己的小房子、找到一份在点心铺子算账的工作,可以说是,在古代的大虞朝,他总算安定下来。
刚来时的那些惊心动魄,仿佛是上辈子经历的事情,如果不是有手机钢笔在,羊轩色都快忘记自己是个现代人了。
钥匙串上的玩偶被羊轩色挂到了自己的新钥匙串上,那是只皮卡丘玩偶,毛茸茸的,成了羊轩色现在每天哄着自己睡觉的阿贝贝,不然他会在这个时代焦虑得睡不着。
转眼就是农历八月,进入秋天,昼夜温差更大,羊轩色想着,自己应该去买身衣服了,他之前为了工作,买过两身日常衣服,毕竟太子府的袍子并不适合工作,不过没有秋天冬天可以穿的。
买完新衣服第三天,羊轩色就在工作的点心铺子里被京兆府抓了,整个流程熟悉得让人害怕。
17. 第十七章
羊轩色大学专业是电子商务,这个名字看起来高大上,其实就是学怎么赛博卖货的,必修课大头是计算机,其次就是金融会计审计,看自己想怎么选了。
穿越古代后,羊轩色从来没那么庆幸过,他在必修的选修里选了审计跟会计,没选金融,不然他来到古代大概只会给老板写一堆看不懂还忽悠不了人的报告。
学的时候羊轩色刚好把会计老师讲的从古至今各种记账方式都背下来了,国内的记账方式更改过很多次,最后保留下来的是借贷记账法,他稍微露一手,老板就惊喜地把他留下了。
点心铺子叫甘林坊,也卖果脯果干糖果,羊轩色在记账之余,给掌柜的做了几个油纸小兜,很是惊讶,随后甘林坊里卖出去的东西都用那个很可爱的油纸兜子装,成了非常标志性的东西。
羊轩色看效果不错,就随便设计了个商标,让掌柜的请人刻成印章,再裁剪一些纸条,每一包卖出去的点心,最后都用盖着商标的纸条封口,以示干净、无遗漏、无偷减、无破损。
掌柜的觉得羊轩色简直是天才,一时间甘林坊的袋子就成了风尚,其他家争相模仿,虽说有竞争肯定会导致客流量下滑,但这种本来就是个噱头,最后东西好吃才是硬道理。
不过无论模仿的人有多少,最后大家只会记得最先广泛出现的,是甘林坊。
羊轩色一直觉得自己也算是靠真本事吃上饭了,没想到,就是这一个袋子,让他又进了监狱,问题是,他被抓的时候,根本不知道什么情况。
那天羊轩色就是正常在店里账房算账,他不会用算盘,都是自己笔算,官兵冲进来的时候,桌上一堆别人看不懂的纸,于是所有的东西都被当做证据带走,他也被推着关进了京兆府牢房。
一般人进被怀疑后进一轮府衙肯定被殴打一顿,但羊轩色家中的太子府门客契约被翻出来了,京兆京兆尹多少得给太子面子,所以这个案子在还没抓到羊轩色时,就已经通报了太子。
这一套流程羊轩色熟悉得不行,回牢房跟回自己家一样,就是京兆府的牢房稍微比大理寺的还小一点。
不知道等了多久,羊轩色看见太子带着乐九下来了,他们长得高,在牢里都站不直,弯着腰的。
羊轩色看了眼,无奈道:“你们干嘛下来?直接提我出去审问,大家都能站得舒服点。”
太子半蹲下来,没回答他,反而问:“这就是你说的志不在此?你该不会是志向一辈子吃牢饭吧?”
“……我只是稍微倒霉了点,跟我志向没关系,我志向是回家种地卖水果。”羊轩色认真地回答。
最近关于羊轩色的事情太子其实都知道,所以也没管他,没想到不到三个月,居然又把自己玩进牢里了,说实话,过了三个月,太子多少也对羊轩色这个人重新评估了一下。
之前是觉得羊轩色这人半聪明半不聪明的,为人也贪心谄媚,打一巴掌给一甜枣的做法就能让他像乐九他们一样为自己所用。
可是羊轩色离开了太子府后并没有按照曾经在太子前面的样子生活,他很老实地带着那点钱,去租了个房子,每天在甘林坊算账就是他的全部生活了,买件新衣服会很开心、吃到好吃的点心会很开心、捡到集市里的水果也能很开心。
没有谄媚,也没有贪心,像个无聊的普通人。
太子大失所望,羊轩色身上有用的,大概就是从家乡带来的认知,不过都是些小聪明,并不能为太子所用,便逐渐对羊轩色失去兴趣。
管理一个国家只有小聪明是不够的,再花里胡哨的小发明,也不会让百姓过得更好、疆土更广阔、国库更富裕,所以太子才觉得羊轩色失去了一开始惊艳的色彩。
如今羊轩色被关进来,太子只是出于流程来询问一遍,新出的案子并不严重,之前的货郎案上头几家争斗快出结果了,估计要打一批人下去,这种关头他也没什么空来管一些小案子。
太子简单地告知:“以你的本事,想脱罪很容易,所以本宫告诉你已知的线索,三天前你去的布店二楼死了个女子,身份是长和县县丞的远房表妹,她死亡的现场里只有你的专属荷包,所以你被当做嫌疑人扣押了。”
羊轩色听完,愣住:“没了?”
“没了,这案子本就归京兆府管理,他们有确认罪行后直接斩首的资格,若不是发现了你签的契约,不会报到本宫这里。”太子说完就起身,带着乐九离开了,一如之前的绝情。
走出牢狱,京兆尹早已等候在门口,恭敬地行礼,装模作样地问:“殿下,可询问出此人是否您府上门客?”
如果说是,那羊轩色必然无罪,若不是,就可以说他冒充太子府门人,罪加一等。
太子瞥了他一眼:“就算是,也要秉公处理。”
肥胖的京兆尹立马把腰弯得更低:“下官明白,律法为上,自是要秉公处理!”
随后太子就离开了,牢狱深处的羊轩色姿势扭曲地坐在脏兮兮的地牢里,还在想这个事情是怎么回事。
三天前他确实去了之前去过的一家布店购买成衣,那家店还算小有名气,羊轩色手里有工资,怕去小的店买到不好的,自己也不会看,大的店可以避免很多问题。
那天他一共试了五套衣服,买下两套,二楼是成衣区,还有试衣间,分男女房。
羊轩色当晚买完衣服就发现自己掉了一包带回家吃的点心,每天甘林坊都有剩余,员工们可以选自己喜欢的带回家,他那天想着去布店可能赶不上宵禁前吃饭,就带了几块点心当晚饭。
纸袋子没有提手不好拿,羊轩色就把纸袋塞进了自己的荷包里,说是荷包,其实有点大,像现代的手提包,他第一次买衣服的时候送的,丢了也不可惜,加上刚好到算账的周期了,他忙起来,想着丢就丢了,回头再买一个也行。
荷包应该放在他换衣服的男试衣间,二楼死的是县丞表妹,那表妹上二楼就是看成衣的,应该死于女试衣间,为什么现场会有他的荷包?
说得极端点,表妹死于男试衣间,那他为什么要在杀人之后留下一个自己的荷包当证物?生怕自己不被抓到?
太子走了没多久,羊轩色就被提审了,他被捕快抓到了公堂上,按着跪下,上面的京兆尹啪一下就砸惊堂木,吓了羊轩色一跳。
“堂下羊轩色,你可认罪?”京兆尹唱诗一般念出来。
羊轩色不知道太子有没有跟他打过什么招呼,反正他问心无愧:“草民无罪,请大人明察。”
京兆尹脸上的肥肉一抖,眼睛更小了:“无罪?既然无罪,为何现场有你的荷包?看来不动真格你是不会说真话了,来人啊——”
听他这意思,是要上刑,羊轩色一愣,赶忙说:“大人,你问都不问就给我降罪,是想找替罪羔羊直接了结案子吗?”
“咆哮公堂,罪加一等,打——”京兆尹根本不听,直接把令牌扔到羊轩色面前。
捕快立马冲上来,用棍子扣住羊轩色的双手,压低他的脊骨,二话不说就要把他抬出去进行笞杖。
羊轩色惊慌失措,却挣扎不动,此刻他陷入了绝望,感觉得到,太子的PUA大法确实快成功了,只要他开口,就会有人来帮忙制止,可是,他偏不想开这个口,大不了,死在这,回现代去。
这么一想,羊轩色狠狠闭上了眼,下一秒,有人喊了住手,羊轩色睁开眼,却发现是自己完全不认识的人。
“大理寺办案,奉大理寺少卿命,平反冤情。”来人举着大理寺的牌子,带了不少人。
京兆府跟大理寺其实互相不干涉,属于不同的司法机构,但从审理等级来说,还是大理寺高一点,更何况太子也默认了羊轩色是门客,只是太子更想要真相,京兆尹才打算先动刑。
没想到大理寺少卿又来掺一脚,京兆尹略一思索,怀疑是不该动刑,而是要好好审理,他顿时汗就下来了。
如今大理寺谁都知道是在太子的麾下,让大理寺不痛快,就是太子不痛快,更可怕的是,京兆尹好像会错了太子的意思!
京兆尹一边擦汗一边走下来,他赔着笑说:“此案没有冤情呀,只是案情尚未明朗,若大理寺有心帮忙破案,那肯定以大理寺为先。”
来人收好令牌,也不多废话,直接让人把羊轩色给提走了,这次,羊轩色是真的回了快乐老家——大理寺狱,三个月不到,这大理寺又修好了。
羊轩色惊魂未定,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又转回大理寺了,直到他又在监狱里见到了白骆。
“大哥……”羊轩色跑过去在门边蹲下,十分委屈。
白骆也跟着蹲下,四下看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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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嘘——小声点,这次的事不严重,但是那京兆尹为人好大喜功,我怕你被屈打成招,就求了少卿把你的案子要过来,太子不管这件事,所以只要能破案就行。”
羊轩色愣住:“是……大哥你去求的大理寺少卿?”
“大理寺两位少卿,其中一位是你嫂子的同宗堂叔,所以……你懂的,案子既然转到大理寺了,你就放心吧,肯定能查得水落石出。”白骆拍着羊轩色的肩膀安慰。
如今羊轩色可不信什么水落石出,皇城脚下权利倾扎,根本没什么水落石出。
倒是白骆的一片心意让羊轩色不安:“可是,大哥你怎么知道我被抓了?我才被抓了不到一天啊,而且这会不会太浪费了,人情关系用一次少一次……”
关于这个,白骆一拍手掌:“哎呀,这个多亏了你邻居家大婶,她看见有人搜查你的房子,赶紧让儿子来告诉我,我打听到出了事,就去想办法捞你,大哥肯定相信你,但你不能在京兆府里受罪,大理寺好歹算自家人,你是我兄弟,我捞你很正常,没有什么浪费的,活着最重要!”
羊轩色感动得不行,他来古代三个月,遇见最好的一家人就是白骆了,他什么都不懂,这几个月其实都是白骆在帮衬,他哽咽道:“大哥……真的谢谢你……”
白骆捶了一下羊轩色的手臂:“别说谢不谢的,你在这人生地不熟,我拿你当兄弟,你就别见外,你要是真有什么线索就直说,好赶紧离开这破地方。”
听完,羊轩色闷声点头:“嗯,我知道的大哥,我想想……对了,大哥你说,嫂子的同宗堂叔是大理寺少卿?皇城里的关系,这么错综复杂的吗?”
“当然,不过也有考进来的普通人,算不上错综复杂,只是家族存续多年,姻亲关系数不胜数,多多少少,都沾亲带故,实在没关系,还可以攀亲戚啊,同一个姓氏,怎么都攀得到。”白骆各种用眼神暗示。
说直白点就是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祖上有什么名人,点一遍,自己就是贵族之后了,士族世家时代,有个姓氏,旁人就会多给几分薄面。
羊轩色恍然大悟,旋即令他想起这件案子,死者是县丞的远房表妹,县丞的身份肯定要比狱卒高,他的表妹或许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更何况,案子尽管发生在皇城,但布店不在皇城坊市范围内,羊轩色住在城外白家庄,他怕路远才在皇城坊市外找到了甘林坊上班,从地理位置上来说,甘林坊和布店这两个皇城边缘的店都可以划给长和县管理。
加上县丞的关系,这个案子其实应该由长和县县令审理,分到京兆府倒也没错,毕竟京兆府是当地最高行政执行机关,可说不通。
县丞死了亲人急于找凶手,应该直接就地审理,挪到京兆府有点多此一举。
这就好像在县里死了家人不去派出所报警而是跑到省会公安局求审理一样,有种“可以但没必要”的滑稽感。
羊轩色若有所思:“大哥,这事我不太清楚,因为我就是去买了两身衣服,洗脱嫌疑也简单,去查城门落锁时间、我到家的时间和死者死亡具体时间就好了,她死的时候我早到家了,时间对不上。”
其实想洗脱嫌疑是很简单的,太子估计也是知道了其中的问题,觉得羊轩色不至于受牢狱之灾,可谁想到,京兆尹上来就动手,差点被抓过去顶罪了,得亏白骆机灵提前找了关系。
白骆记住羊轩色提到的线索,直接去托关系办了,无论何时都是这样,托关系,才能快一点,比插队都快。
可就算是这样,也拖了整整三天才把案情线索卷宗等等问题给处理好,且洗清了嫌疑。
白骆接羊轩色出狱那天,忽然听其他狱卒议论,说是胭脂店又死了一位女子,这次的案子直接转刑部了。
此时,羊轩色刚拿到手自己被搜家收缴的东西,白骆让他清点是否有遗漏。
羊轩色默默地放下包裹:“哥,要不我在牢里多住几天吧?这里又安全又多人才,说话又好听,我超喜欢这里的!”
他怕自己一出去又背锅,下次还得进来,大理寺又不是什么很随便的地方,允许他进进出出。
白骆欲言又止,不等他安慰一下羊轩色,门口那边忽然传来声音:“羊公子,太子殿下有请,您答应过的,只要有需要,您一定同意。”
18. 第十八章
羊轩色愣住,他回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件事,当时他说得真心实意,现在倒有点后悔。
不是说不可以帮忙,而是经过京兆府这一遭,羊轩色忽然明白过来,太子对他没有投诚也是带着气性的,明明都知道是他了,却没有开口让京兆府秉公处理,以至于京兆尹直接上大刑。
但凡太子多交代一句,京兆尹都得掂量一下,而不是觉得他对于太子可有可无,就算是太子府聘请的,可能在牢狱里才第一次见太子,根本不用把他当人看。
如今乐九来请,羊轩色感觉像鸿门宴,并且他不太想出大牢,外面的世界太恐怖了,动辄让他背锅,他出去买件衣服都能背锅,这还有天理吗?
“乐九,我倒不是想反悔啊,实在是……”羊轩色一脸为难。
乐九以为羊轩色是对前几天在京兆府差点被动刑的事不痛快,他便走过去解释:“羊公子,你其实误会了,殿下有跟京兆尹说秉公处理,但是他好像会错意了,殿下让他秉公处理,本意是让你说出你的猜测与线索,谁知道他急功近利,竟然直接先拿你顶罪,此次殿下有请,正是想同你解决这个问题。”
如果太子真想处理,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羊轩色出狱了再来,简直可笑。
羊轩色转念一想,不对,不是他出狱了太子来找了,是外面发生了另外一个命案,太子才找,根本不是想给他主持公道,是案子给了刑部,太子不想落于下风,请羊轩色过去,方便破案。
尽管明知道这是利用,可出于一个现代人的道德水平,羊轩色还是说:“这件事我其实没有那么在意,我也认为殿下有需要,我去帮忙是应该的,但是,我觉得我不出牢狱比较好,外面实在是太危险了,乐九你能保证我走出不会变成另外一个案子的嫌疑犯吗?”
但是在牢狱里就安全多了,他都被关起来了,外面不管犯什么案子,都扯不到他身上!
乐九震惊地看着羊轩色,一时语塞,如果他是现代人,大概觉得自己十分无语,不过羊轩色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他已经两次因为莫名其妙的案件被当做嫌疑犯了。
关于布衣店案的卷宗乐九看过,其实只要仵作验尸的死亡时间出来,再加上邻居的口供,就能给羊轩色脱罪,但京兆府就是莫名其妙把他当罪犯对待了。
如今又出了案子,羊轩色害怕很正常,还不如就蹲大牢里,除了要防无差别攻击的刺客,没有任何危险。
乐九沉吟一会儿,还是说:“其实大理寺狱也不是最安全的地方,如果这里最安全,羊公子你和这位白狱卒,就不会受伤了,暂时还去太子府吧?如何?”
羊轩色震惊:“难道你们还没抓住刺客吗?都快三个月了!”
“这个……确实没有,杀手组织如果这么容易被抓到,他们就不值这么高的价钱了。”乐九面色十分为难,不过还是半真半假地说了没抓到。
那个杀手举起横刀的漠视眼神羊轩色还记得,他每次想起来都被吓一激灵,顿时怂了,觉得大牢好像也不是很安全,只能含泪告别白骆,被乐九送去了太子府。
过去快三个月,太子府一切如常,他上回出来也没能走到正门,是乐九开了侧门冲出去,他跟着出去的,这次依旧只开侧门。
古代官家规矩多,羊轩色一直都不习惯,他在白家庄的生活倒还好,大家都是普通人,根本不讲究那些,回来太子府,倒是过个门都有八百条讲究。
乐九带着羊轩色走不会迷路,很快就走到了太子的书房外,门没关,乐九做出手势示意羊轩色进去。
羊轩色在监牢住了三天,身上并不干净,不过太子既然不介意,他就大方进去了。
这次羊轩色行礼的手势没有再错,他再笨,生活了那么久也该学会了。
太子抬眼就看到羊轩色行礼,挑起眉头:“你会行礼了。”
“看得多,就学会了。”羊轩色笑着回答。
这个不值得深究,太子垂下视线看手中的卷宗:“看来你没受什么罪,这次被误会的案子,有什么想法?”
羊轩色双手揣进袖子:“没什么想法,我只知道我无罪。”
太子轻笑:“无罪,是个人都知道你无罪,本宫是问,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你无罪,京兆尹还一副你就是杀人凶手的姿态?”
在听说白骆找关系前,羊轩色不知道,他甚至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忽然就成了替罪羔羊,之后想明白了。
因为各方势力都得罪不起,干脆就搪塞了事,反正羊轩色是个连太子都不管的人,要是太子管,他何必在一个点心铺子里当账房?
羊轩色在袖子里捏了捏自己的手腕,决定如实告知:“知道,如果这就是殿下想要的答案,那要恕我难以帮忙,我说过,我不参与势力纷争,就像我不会管货郎案一样,背后牵扯一广,我就蠢得不够看。”
太子有些讶异,没想到羊轩色还挺有自知之明,不过他是不会答应的:“不用你参与朝廷纷争,你只需要……找出正确的凶手。”
“是太子需要的正确,还是真相上的正确?”羊轩色脱口而出,直视太子的眼睛。
“自然是真相的,随便点一个就行的话,本宫找你做什么?”太子嘲讽一笑,仿佛在说羊轩色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羊轩色沉默一会儿,点头:“行,一切听从殿下的吩咐,我需要找哪一个案子的凶手?”
太子却说:“你先去洗漱干净,卷宗会让乐九送到你房里的。”
这话明着嫌弃,羊轩色却只想起之前在太子府的状态,他顿了顿:“我还是……不暂住太子府了,我有租房,我尽快看完卷宗,绝对不对殿下添麻烦。”
然而太子没同意,羊轩色还是被安排到了上次的院子里,不过乐九说,这次会给他送饭的,看他精神头不错,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或许不用再喝药。
羊轩色其实不是好了,他是出去后找了大夫,大夫说他与其说是火灾后出现的症状,不如说,他是发烧把自己的肺烧得不够健康,加上火灾,才导致的心肺虚弱。
两者打个比较,生病是导火索,火灾是加快速度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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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药其实不能改变什么,他没有很多钱,根本不可能用昂贵的药材一点点修复身体,倒不如选择慢慢养生。
肯定没有吃补品那么快,但至少是一条路子。
于是羊轩色就没有喝药了,而是按照自己那点零碎的现代常识开始养生,不过古代没什么乐子,他住下来不到七天,就养成了很好的生活习惯,算是被动养生。
现在羊轩色觉得,他已经恢复到一个脆皮大学生的程度了,剩下的再养一养说不定能好全。
乐九的关心羊轩色收下,现在更重要的还是破案。
院子里改造了不少,灶头和澡房已经安排上,羊轩色不想麻烦别人,自己烧了热水洗漱,随后开始在厨房里烧火做饭。
等到乐九过来,羊轩色已经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在洗菜了。
乐九抱着卷宗来看他,惊愕地看到羊轩色熟练的动作:“你怎么自己动手做饭了?可以叫丫鬟的。”
羊轩色头也不抬:“哪里就要人家女孩子给我做饭吃,我们家都是男人做饭的,乐九你吃吗?”
虽然羊轩色家本质上就两个男人,但他不算说谎。
尽管乐九有自己的饭菜,可他挺好奇羊轩色手艺的,便把卷宗放到了羊轩色的房间里,再回到厨房报名说吃,并且可以帮忙烧火。
羊轩色没什么意见,从米缸里多抓了一把粟米。
大虞的食材不算贫瘠,尽管很多制度跟现状都对标羊轩色认知里的大唐,不过还是有些不太一样,比如说食物,羊轩色这段时间去集市,就见到了不少不应该出现在大唐时期的东西,不过好像没怎么普及。
别人不会用,羊轩色会用,他简单做了腊肠粟米饭、野葱炒腊肉和清炒白菜,都是大虞没有的做法,把乐九惊得差点把锅都吃了。
羊轩色吃饱饭准备去洗完,听见乐九愣在煮饭的锅前。
“乐九?你没吃饱吗?”羊轩色疑惑地问。
乐九很是心虚,他跟羊轩色吃完了饭,但是这些东西都是他没见过的,应该带一点去给太子啊!
可是他吃完了怎么办?会被吊起来打的吧?
羊轩色从乐九的眼神里读出了很多,他想了想,说:“粟米饭很寻常,我再炒两个菜你带给殿下尝尝,就当是炫耀一下我的手艺。”
乐九顿时松了口气,直接拿过羊轩色手里的碗:“羊公子你辛苦了,碗我来洗,需要什么菜也可以跟我说!”
既然有人打下手,羊轩色除了做刚才的两个菜之外,还从厨房的食材里找到了排骨和豆豉,就多做了一道豉汁排骨。
东西送到太子桌上,他扫了一眼,问:“谁送的?”
乐九老实回答:“是属下盯着羊公子做的,他不愿意让丫鬟们伺候,所以自己做了饭菜,属下觉得味道很好,便都要了一份过来。”
太子尝了一口,心中诧异,居然真的还不错,不过面上不显,什么都没说,仿佛就是吃了一顿很普通的饭,羊轩色的三道菜并不值得他夸奖,也不值得他多给眼神,就像羊轩色这个人一样。
19. 第十九章
院子里的装修忽然变好,还整理出来一个小仓库,放着之前发给羊轩色却没被他带走的粮食。
羊轩色的房间空出一大片位置,还添置了桌椅衣柜,被褥床铺也全部更换了新的。
看不出喜怒无常的太子到底想做什么,羊轩色只能选择先做好自己的事情。
乐九带来的卷宗就放在书桌上,羊轩色过去一卷卷打开查看,经过一段时间的记账,他逐渐习惯大虞的文字与断句,可以靠自己看懂卷宗里的记录。
送来的卷宗里一共两个案件,可以称为诚心布衣店案和粉鸢胭脂铺案。
诚心布衣店有三层楼,一楼是布料,二楼是成衣,三楼是裁缝定制,在一楼的多数是女性,年纪从小到大,只要会做女红,几乎选择逛一楼。
而二楼的人就繁杂不少,多数是去购买成衣的客人,男女老少都有,羊轩色去了两次,每次都直奔二楼买衣服,他一不会做衣服二没有钱定制,自然不会去一三楼。
从占地面积看,二三楼稍微比一楼大,羊轩色猜测,店家可能将一楼的一部分房间改成了自己住的地方。
这个案子的仵作检验记录于两天前完成,所以羊轩色的流程大概走了两天,这两天里大理寺都在探查死者的身份。
尸检报告中说,死者死于夜间戌时,也就是晚上十九点到二十一点之间。
羊轩色申时下班,差不多下午四点半一过,就可以离开甘林坊,他有足够的时间去往布衣店购买新衣服。
大虞的宵禁时间是不固定的,按照季节来算,本质上就是天黑后过两个小时执行宵禁,看士兵什么时候敲锣放哨来确定宵禁具体时间。
现在是农历八月,天黑时间已经在慢慢往前推,羊轩色下午四点半下班,六点左右就会天黑,往后推两个小时就是晚上八点,他五点到布衣店,试完衣服离开的时候是六点,不到七点就离开了皇城。
死者的死因根据长和县以及京兆府两重检验,认为她死于上吊,从勒痕、尸斑和口腔的状态看,大约上吊在八点左右,完全断气是八点一刻钟。
如果没有其他证据,这会被定性为自杀。
而现在案子被定性为他杀,单纯是因为跟随女子的丫鬟说,她们到布衣店是要购买皇城时兴的衣服款式,好去画像的。
羊轩色一开始没弄懂这个画像什么意思,看到后面才意识到,这个画像,就相当于现代的写真照。
哪怕女子想死,她去买新衣服拍写真照也会是想漂漂亮亮地去死,而不是直接吊死在布衣店试衣间,她又不缺钱,不至于买不起,偷偷蹭布衣店的衣服上吊。
女子名叫谢绾菱,是扬州人士,还是长和县县丞姨妈家表舅的外甥女,浓缩一下就是一表三千里的表妹。
口供里的说法是谢绾菱年纪够了,她的母亲觉得她长那么漂亮,不能浪费这张脸,应当嫁个当官的男人,所以暂时托付给了县丞。
而谢绾菱去布衣店买衣服准备画像,也是为了相亲,丫鬟说谢绾菱到了皇城觉得自己一身乡土气,得换上皇城女子日常的漂亮衣服,再到画师那画幅漂亮的画,不怕没有好人家愿意提亲。
目前大理寺收集到的口供就是如此,关于谢绾菱更多的身份信息要去扬州查,然而去扬州来回要十二到十六天不定,比之前货郎一案跑马更慢。
谢绾菱所有的信息都来自于县丞和丫鬟,她扬州老家的信息无法在短时间内获得。
案子就这么搁置下来,没有破案头绪。
而另外一个胭脂铺的案子就有意思得多,仵作检验,认为女子死于中毒,但是具体哪种毒、什么方式下的毒,暂时没检测出来。
胭脂铺已经被封了,刑部做事雷厉风行,把胭脂铺当天所有的胭脂水粉都带去检验,不过数量太多,至今没有检查出来到底是哪一款出现了问题。
时间太短,尸检报告没出来,也就是说,皇城新出现的两个案子,都没有任何破案方向。
卷宗里空白一大片,都是暂时没填上的,羊轩色翻到底,才看到了关于死者的身份信息。
胭脂铺里死亡的女子是刑部员外郎的夫人,她的身份比前面的谢绾菱重要得多,而且员外郎是辅助刑部办事的官员,夫人出事,难保不是寻仇。
刑部对这个案子很重视,甚至把夫人那一天所有的行程都跟了一遍,依旧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情况。
员外郎夫人年纪不算很大,三十出头,喜欢胭脂水粉跟各种首饰,为人比较活泼开朗,平日里到处参加聚会,她每个月的初一十五还会去赶集,哪里热闹她就往哪里凑。
很多人都知道员外郎夫人的喜好,尤其是她常去的店,如果上了什么新货,甚至会派人去通知夫人带上小姐妹过来买。
而夫人死亡那天,是八月十八,也就是昨天,黄道吉日,她出门赏秋,习惯性逛一下胭脂铺就被毒死了。
员外郎是份要调度辅助的工作,他本人很圆滑温和,除了罪犯,没有得罪过其他人,夫人更是贵妇圈子里出名的爽朗老好人,情绪价值拉满那种。
这样的一对夫妻,几乎不太可能有人针对他们下手。
那案子定性范围就小了很多,要么罪犯复仇,要么……权力斗争。
羊轩色看完卷宗已经是下午,他其实很难从这样零碎的线索里知道凶手是谁,但他能猜到太子的目的。
还是挺好猜的,刑部死了得力下属的夫人,等于贴脸上开大,哪怕不为权力斗争,只为了脸面,都得把凶手找出来,而且要尽快。
太子的目的就简单许多,他跟刑部不对付早有迹象,现在他若能提前一步知道凶手是谁,就可以不断给刑部使绊子,那上回因为兵部尚书一案丢的面子,这次就可以找回来了。
反正朝堂就这么大,昨天太子丢了脸,今天刑部也丢,大家一起烂,对比起来就都不烂了。
问题是,羊轩色找不到凶手就不能回家,他还有账房的工作,本来陷入凶杀案就足够甘林坊辞退他了,现在被拖着不能回去,说不定连其他店铺也不想要他,顿时发愁起来。
古代生活太难了,羊轩色感觉自己看不到未来。
乐九晚上没来,羊轩色也不想喊人去找太子说他看完卷宗了,于是自己烧水洗澡吃饭,他在白家庄都不怎么能洗澡,因为柴很贵,可是作为现代人,完全受不了,他是每天去提井水回来擦身的。
夏天还好,入了秋,羊轩就不怎么敢用冷水擦洗了,太冷了,现在太子府的柴管够,他才过得舒适点。
一夜无话,羊轩色第二天趁脑子清醒,一边看卷宗一边做煮粥,看着看着,他猛然发现仵作记录好像缺了一个地方。
侵犯与否。
无论是古代还现代,这是女子死亡时尸检必不可少的步骤,就连员外郎夫人的尸检都写明了“无被侵犯迹象”,那为什么谢绾菱的卷宗没写?
仵作不可能忘记这种事情,就算死了个漂亮男人,都得检查这一项,何况是女子。
除非这项检查不能写出来。
案子是长和县转京兆府又被大理寺接手的,前面全部流程只要没什么不对,大理寺在案子明朗前就不会认为前面有人作假,反而会先按照破案流程,去查明女子的身份信息,这是破案习惯。
毕竟大部分死亡案件里,身份信息与邻居口供,往往能缩小凶手的身份范围。
羊轩色注意到这一点,他赶忙熄了火,顾不上吃早饭,跑出院子,按照自己之前摸索出来的路线跑向太子书房。
结果半途就被拦下,对方是个上了年纪的男人,穿着得体,面容严肃:“不懂规矩!太子府里岂是可以随意奔跑的?”
不知道对方是谁,羊轩色猛地被拦住,他反而愣在原地,随后想起乐九之前给他介绍过的太子府管事们,他拱手作揖:“先生好,在下是殿下请来破案的门客羊轩色,我发现了线索,所以想告知殿下,怕时间过去,线索就全被抹除了。”
男人眉头一皱,他自是知道有羊轩色这一号人,但太子对这个人并不上心,更像是利用他的一点能力来搅混水,不重要的人就不需要当做例外对待。
于是男人目光一凝:“殿下日理万机,无论你有什么事情,都得等传唤,太子府里就这个规矩,每个人都得遵守,还有,你不可以叫我先生,要叫我喜秋总管。”
喜秋,也就是乐九说的喜字总管,主要管理太子府里零零碎碎的事务,相当于贴身管家。
而这样的身份职位,喜秋总管什么态度,就证明了太子是什么样的态度。
说句不好听的,太子跟喜秋都是看着和善其实没什么感情波动的人,冷漠又生硬。
羊轩色无声笑笑,将卷宗递过去:“那就请喜秋总管把卷宗交给殿下,就说,尸检内容有缺,一定要复检,并且,复检的时候要确认,尸体就是谢绾菱小姐本人的、没有经过二次处理的。”
这个要求很合理,喜秋没什么意见,接过后挥挥手,让羊轩色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去,就算在外面逛,也不能没规矩地跑来跑去。
对于羊轩色来说,太子府规矩很变态,他是在山间长大的孩子,哪里能管得住自己的腿?
回到自己的院落,羊轩色重新生火继续熬粥,盯着火苗发呆,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小时候。
羊轩色最初的记忆就是在孤儿院,院长说,他是医院送来的,或许他出生在本地,也可能是外地人过来生了孩子,不想要,就把他放在医院里了。
在孤儿院,羊轩色只有个昵称,叫陈廿九,因为院长姓陈、他是第二十九个孩子,长到六岁,才被收养。
养父是个没什么文化又沉默寡言的男人,家里有一片种水果的山头,但老婆不能生,所以年纪到了之后,被允许去孤儿院收养一个孩子,养母觉得羊轩色长得好,就收养了他。
第二年,养母被偷山贼打死了,差点养父也没活下来,他们拿到了赔款,可是人死了,有什么用?
羊轩色可以说是在那片山头长大的,养母去世后他顶上了养母的位置,帮忙摘果子、看山、赶偷山贼,本来就是没什么规矩的野孩子,到了古代,居然处处得讲规矩。
没有太子的命令还不允许走,羊轩色不知道能干什么,他吃过饭给自己洗了衣服后开始打扫院子。
这些活都是羊轩色在老家做习惯的,不会觉得不适应,反而房子脏脏乱乱的他才不适应。
院子挺大,羊轩色花了一天还没收拾完,天黑后他赶紧睡觉,想着第二天要是太子还没允许他走,就再打扫一天好了。
第二天、第三天都没什么动静,直到第四天,羊轩色正在院子里研究怎么处理角落长出来的杂草,天上忽然掉下来一个人,直挺挺地站在他旁边。
羊轩色被吓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乐九,顿时松了口气:“乐九,有门不走你怎么从天而降?”
乐九直接拎起羊轩色的领子,说:“事情紧急,就不走门了,你抓稳。”
话音刚落,乐九就提着羊轩色飞起来!
羊轩色直接吊在乐九的胳膊上,话都不会说了,目瞪口呆,也是体验了一把古代轻功。
被放在太子书房门口的时候,羊轩色惊魂未定:“我、我好像有点晕人……”
乐九赶紧扶住羊轩色:“不好意思啊,事情紧急,羊公子您赶快进去,扫帚我帮你拿着。”
手中没了扫帚,羊轩色脑袋晕乎乎地走进书房,看见了太子,这特别像太子的固定刷新点位,他总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一动不动。
羊轩色勉强稳住身体给太子作揖:“殿下好。”
太子抬眼看他,思忖一会儿,问:“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我都不想听。”羊轩色直白拒绝。
“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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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找到了谢绾菱案的线索,坏消息是,谢绾菱和员外郎夫人的死亡案件有关。”太子不需要羊轩色的答案,直接就说了出来。
羊轩色无奈地长叹一口气:“哎……所以呢?”
太子指了指平时羊轩色坐的那个位置,说:“所以你应当继续查找凶手,新的卷宗都在这了。”
不能拒绝,羊轩色只好过去坐下,翻开新的卷宗查看。
喜秋总管人虽然死板守旧,但确实在当天就把话带给了太子,后来羊轩色自己也想到,早上找太子是不行的,因为太子要上朝或者直接住宫里了,早上赶不回太子府。
太子得到了羊轩色的提示,私底下安排另外的仵作去检查谢绾菱的尸体,其他问题没找到,但发现谢绾菱不是处子之身。
大虞不追求女子三从四德,二婚能生的女子很受欢迎,不过谢绾菱的丫鬟跟县丞表哥都说过她未婚配,来皇城是相亲的。
既然这样,说明谢绾菱无媒苟合过,大虞女子可以二婚三婚找好几个丈夫,可总不能骗人。
得到这个消息后,太子当即派暗卫去查谢绾菱到了皇城之后的行踪,还真查出点猫腻来,说是谢绾菱信佛,喜欢到城外一座尼姑庵祭拜。
谢绾菱来皇城已经快四个月了,每个月得去祭拜好几次,赶集的时候去、做法事的时候去、庙会的时候去……次数非常多。
结合谢绾菱非处子之身这件事,常去尼姑庵就显得很不同寻常。
太子的暗卫将尼姑庵的尼姑给绑了,威逼利诱之下才得到实情。
原来,谢绾菱确实信佛,且在尼姑庵里认识了几位贵夫人和小姐,一来二去相熟,听闻她想找个丈夫,便决定给谢绾菱做媒。
选的对象基本是各自的亲戚,夫人小姐们每次出门,会至少带上一位男子过来给谢绾菱认认脸,合适就继续谈,不合适就换。
前面几次谢绾菱都还挺乐意,但似乎在五月之后,她就拒绝了那些相亲,说是有喜欢的人了,众夫人小姐不解,纷纷问她到底看上哪个了,她们可以帮忙去提一下。
谢绾菱一直含糊其辞,后来被逼问急了,她说其实看上了一位有妇之夫,她让表哥打听过了,对方家里只有一位夫人,无子无女,按照大虞律法,夫人无所出可以迎一位侧夫人。
若不是真喜欢,哪里有去给人当小的?
夫人小姐们当即理解,遂不再执着追问,而是等两方商量好主动说。
皇城里多的是只有一位夫人的男人,为了谢绾菱的名声,大家不好打听,所以根本不知道她喜欢的人到底是谁。
线索看似中断了,但谢绾菱一个陷入爱河的女子,根本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所以暗卫又跑去逼问了谢绾菱的丫鬟,用了点不太光彩的、不好在公堂上用的手段,于是得到了一个很令人意外的回答。
谢绾菱其实到皇城前,就已经不是处子之身了,她是在来皇城的路上偶遇一位男人,跟对方有了一段露水情缘。
表面上,谢绾菱依旧是在找如意郎君,实际上,她是借这个名头好去寻那个男人,后来寻到了,但县丞不同意,谢绾菱不得已,只好听从表哥的话,重新收拾自己,去画像相亲。
这一段实在不光彩,所以被县丞隐瞒下来,小丫鬟要不是被逼急了,也不会开口。
事情到这里就明朗许多,选定最近半年内离开过皇城又回来过的官员,可以知道谢绾菱要找的男人是之前被派去修河堤的工部下属水部郎中,年三十有二,年轻有为,样貌俊朗,家中有一个夫人,无所出。
按道理,谢绾菱其实完全可以去当侧夫人,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她要去相亲,反而死在了布衣店里。
羊轩色看到这里,试探着问了太子:“殿下,长和县跟工部是不是阵营不同?”
这些事不会写在纸上,只能口头告知,太子微微颔首:“是,大虞设三省六部,说得好听点互相制衡,但其实都是家族宗亲势力分割,长和县在京兆府手里,京兆府在其他皇子手里,工部却在本宫手里,你觉得,谢绾菱跟水部郎中,能在一起吗?”
那自是不能,他们身份再高点,就堪比罗密欧与朱丽叶了。
羊轩色很识时务地猛摇头:“为了生命安全,绝对不能。”
后面的调查内容就不多了,有件事令羊轩色很意外,谢绾菱是认识员外郎夫人的,她们经常一起玩,还会去逛集市庙会。
这两天刑部那边的检查结果出来了,说夫人死于两种药物混合成的毒药,一种是她在家用的水粉,一种是在胭脂店里接触到的口脂。
羊轩色不太懂化妆品,只能简单理解为,水粉就是女孩子们用的粉底,口脂就是口红。
大虞的古法化妆品有很多种样式,越天然的越贵,调查中写,夫人死前用的水粉是谢绾菱送的礼物,这种水粉混合了美白下火消肿药物,单用是没问题的,但胭脂铺刚好推出了滋养类口脂。
水粉和口脂里都有药物,其中两种药物相克,一般人可能用完也就有点不舒服,偏偏员外郎的夫人不耐受,所以死掉了。
羊轩色在脑子里翻译了一下,觉得是员外郎夫人对其中一种药物过敏,所以症状更严重。
现在员外郎夫人的案件推到了谢绾菱这里,谢绾菱的案件则在羊轩色的提醒下,被太子查到了水部郎中那边。
也就是说,只要给刑部时间,刑部完全可以把锅又扣太子头上,到时候太子还得输一局,也就是长和县县丞怕谢绾菱的事情说出去不好听,把尸检结果去掉了一部分才拖住刑部调查的速度。
太子找羊轩色来,就是想听听他有什么想法,是能把凶手找出来,还是把锅扣回去给刑部。
羊轩色放下卷宗,思索良久,说:“殿下,您能确定,水部郎中大人不会害死谢绾菱小姐吗?”
“若本宫能确定,你待如何?”太子反问。
20. 第二十章
“不是水部郎中杀人灭口,那只有一个可能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羊轩色意有所指地回答。
首先,谢绾菱给很多夫人小姐都送了水粉礼物,而且说明了是药用的东西;其次,员外郎夫人喜欢胭脂水粉众所周知,想要害死员外郎夫人实在是太简单了。
害员外郎夫人可以说是嫁祸,可又把嫌疑人给杀了,这就不得不调查谢绾菱的身份以及过往,顺着一查,必然查到水部郎中身上。
刑部与太子已经不合已久,新仇旧怨加在一起,肯定会撕个你死我活,尽管他们最近本没有扯头花的计划,为了面子问题,也一定会打起来。
而当刑部与工部分别支持的皇子都出问题,那其他皇子,不就有了冒头的机会吗?
还是那句话,皇城里的案件,真相是什么根本不重要,赢家想要得到什么样的结果才重要。
太子难得对着羊轩色露出赞赏的目光:“说得有理,可是,本宫很难找到解决的办法,毕竟,杀谢绾菱的凶手没找到,也不好一个个官员去查,而且,刑部迟早找上门来的。”
重点不在于怎么破案,而是刑部会不会咬死太子不放,他们万一癫起来觉得这是扳倒太子的时机,哪怕是明知道员外郎夫人的死与水部郎中无关,也会攀扯到太子身上。
所以太子问的不是如何解决,而是如何让刑部没有这个借口以及闭嘴。
羊轩色难以控制地露出为难的表情:“殿下……我说过,我不参与这些的……”
太子靠到椅背上,似笑非笑:“这算参与吗?你做了什么,让势力变更了吗?”
这种话骗骗普通人还可以,羊轩色可是在大学里很认真学过防PUA教程的,不会因为太子两句话就去反思自己是不是理解错了。
但太子的话往往含有好几层意思,看似选择权在羊轩色手里,其实他只能给出一个回答。
羊轩色沉下心思一想,既然避无可避,不如就想个两全的办法,最好的办法就是凶手自己跳出来,那之后无论太子有什么动静,都是朝堂上的事,与他无关,他不算违背自己的原则,甚至努力找到了凶手。
从古至今,最好找凶手的办法其实是钓鱼执法,现代为了保证执法者的良心所以严禁,但古代可不讲究。
不如就做个局,引对方再次动手,来个瓮中捉鳖。
“殿下说得有理,”羊轩色站起身,恭敬地对太子作揖,“无论如何,不能让凶手逍遥法外,但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太子不动声色:“说来听听。”
羊轩色略一思索,像是做心理准备一般,问:“我要先确认一遍,水部郎中和谢绾菱小姐,算无媒苟合背叛原配夫人吗?他们之间,在大虞,是被允许的吗?”
这个问题有点为难太子了,他都被问愣了:“为什么要确认这个?”
闻言,羊轩色也有些不好意思:“因为,这是郎中大人是否利用谢绾菱小姐的判断依据啊。”
人们相信爱情,不相信婚姻,却普遍赞同走进婚姻殿堂,一定是因为爱与承认,说直白点就是水部郎中如果真的爱上了谢绾菱,那他就会排除万难娶她,而不会利用自己心爱的女人。
纵观历史,男人这种生物,但凡真的爱,一定会把世界上最好的都捧到心爱的人面前,不会存在爱你就要让你受尽委屈与折磨这种反人类的情节。
太子也沉默了,他斟酌半晌,回道:“在大虞,官员随品级可以增加妻妾数量,但只有一位原配夫人,在原配夫人允许的前提下,娶平妻、侧夫人以及侍妾都是可以的,水部郎中确实有意向想娶谢绾菱,但在知道她是谁后,又放弃了这个念头。”
“放弃了?可是他都跟谢绾菱同房了,这不算养外室、jian污吗?”羊轩色原以为这是个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没想到水部郎中居然也主动放弃了。
“露水情缘你情我愿,算不上,你没有必要这么震惊,大虞律法允许,就没有问题,何况谢绾菱也放弃了不是吗?他们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才是最好的,只是谢绾菱倒霉,成了别人争斗的工具。”太子无奈地回答。
羊轩色惊愕中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古代人太开放了,吓到了他这个封建的现代人。
不过有了太子的解释,羊轩色倒是可以把自己的办法说出来了:“既然都是理智人,那就更理智点吧,破局的办法很简单,水部郎中出轨的对象不是谢绾菱就可以了,两边口供证据一旦对不上,幕后黑手要么做伪证,要么再制造一场类似的案件,相信他们会选前者的。”
因为刑部也不是傻的,再制造案件就会让刑部反应过来这是个坐山观虎斗的连环计,打太子确实很重要,可让人渔翁得利就是愚蠢,所以断掉谢绾菱这条追踪线索是最好的破局办法。
太子赞赏地拍拍手:“不愧是你,这办法确实能最快洗脱嫌疑,水部郎中有外室,但外室不是谢绾菱,那谢绾菱的心上人就另有其人,这件事,交给你去办吧,去水部郎中那,选一个最合适的人出来。”
水部郎中和谢绾菱是同行回皇城的路上有交集的,中途有许多目击证人,羊轩色擅长观察线索,他去选,再合适不过。
羊轩色不太乐意,觉得对不起水部郎中的夫人,却还是被乐九送过去了,见到夫人,他猛然意识到,时代鸿沟真的很大,对他这个现代人来说难以接受的事情,这个时代的人却接受良好。
夫人甚至有在帮忙选,她说:“工部那边已经同我说过了,没有什么不接受的,我们是一棵树上的猢狲,树不倒,才是最重要的。”
这种从利益与生存角度出发的思考方式震撼得羊轩色久久不能回神,他的现代思维受到了冲击,痛苦,却要咬紧牙根无数次提醒自己,绝对不能被同化。
水部郎中出远门监管,随行的一切都是夫人操办的,所以夫人根据羊轩色提供的几处口供线索后,选出来一位身形与谢绾菱几乎相差无几的女子。
她是半个童养媳,大虞有给独生孩子养异性玩伴的习惯,如果是儿子,将来可以长大了做通房,或者有感情了,就当半个亲姐,如果是女儿,养的玩伴就是入赘女婿,防止女儿被吃绝户。
巧合的是,因为照顾水部郎中的女子这么多年没有嫁出去,现在刚好成为侍妾,日后她有心离开,也不影响她二婚,反而由于今天的帮忙,水部郎中与夫人会给她一份丰厚的嫁妆。
女子选好后就是散播谣言,接着等待鱼儿上钩就行了。
羊轩色被太子按在了太子府等候,才两天,幕后势力就按捺不住,直接派人装作跟随喜婆的丫鬟上门想戳破选中女子的身份,被太子手下抓了回来。
这件事做得隐秘,羊轩色一无所知,以为没那么快,没想到布局完第三天的半夜就被乐九叫醒,去院里看到被压着的丫鬟。
她看起来才十三四岁,还像个小孩子,却被拧断了胳膊,满嘴鲜血地跪在地上,看得羊轩色满心震惊和不忍。
太子端坐亭台上,有吃有喝,他转着手上的扳指:“羊轩色,问吧,她应该就是关键了。”
羊轩色看了眼丫鬟,不太能接受这个场景,便很快收回视线:“问什么?”
“她不肯开口,舌头是好的,但好像不愿意说话。”太子轻声回答。
难怪小丫鬟一嘴的血,看来已经审过一遍了,她年纪小,如果一直打,受不住几下肯定会死,那线索就会断掉。
羊轩色不同,他无害得连太子这种人都放得下心,小丫鬟说不定反而会卸下心防。
周围都是太子的人,他们不发一言地站着,像围着尸体的秃鹫,只等待太子一声令下,将那细作撕碎啃食。
不得已,羊轩色还是走到那个血淋淋的小丫鬟面前蹲下,他扯着袖子轻轻擦了擦对方嘴角的血:“小妹妹,这世上没有什么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说出来,也不是背叛。”
小丫鬟依旧没反应,羊轩色为难地看着她,继续劝:“你知道,什么叫细作十二时辰原则吗?”
这个话题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包括小丫鬟,她轻轻摇摇头。
羊轩色深吸一口气:“可能你还小,没有学完,细作十二时辰原则就是,只要扛过了十二个时辰的审问,可以说出线索,这不算背叛,只要超过十二时辰,就不算,因为你被抓后的十二个时辰,足够你的主子全身而退了。”
小丫鬟动摇地看着羊轩色,发出稚嫩的声音:“真的?”
“真的,我用我的项上人头保证。”羊轩色认真地说。
其实是假的,这个规则只来自近现代,并且不限定二十四小时,是专业特工视情况而定的,有些特工被捕后会看情况选择投诚与敌方周旋,保证组织计划后续进行,为免敌方起疑完全不相信特工提供的信息,所以抵抗审讯的时间必须看地方来调整。
羊轩色只是想用这样的方法来让小丫鬟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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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防,她年纪小,现在招供,日后还能好好活着,何苦因为朝堂争斗死在青春美好的时期?
太子饶有兴味地看着羊轩色胡说,同时将羊轩色这些话记在心里,之前他还以为羊轩色那些小聪明都没有用了。
现在看,这些小聪明哪里没用了?简直太棒了。
那小丫鬟真的生生熬过了十二个时辰高压审讯,太子不走,羊轩色也不能走,他一直站在旁边,垂着头不敢看,可是太子没放行,他就不好提出离开。
中间太子还去上了个朝,不管朝堂吵成什么样,他老神在在无所谓的样子,下朝回来后没多久,就到了小丫鬟被捕十二个时辰的点,那小丫鬟扛不住招供了。
派她出来的人是礼部侍郎,而她提供了一个很重要的线索——谢绾菱遇见水部郎中是被安排好的,路途遥远长夜漫漫,水部郎中跟谢绾菱很难克制住自己,他们还是彼此喜欢的类型。
这个计划已经安排很久了,是靠错综复杂的姻亲关系才找到谢绾菱这么合适的人,并且他们挑选了不止一个谢绾菱,还有更多的女子,等在别的官员身后。
美人计虽人尽皆知,可只要选对了人,就永远防不胜防。
至于杀谢绾菱的人,更简单了,小丫鬟说是直接请杀手杀的,这样不会追查到侍郎大人身上,干净又好用。
这些消息很管用,太子十分满意,他微微点头:“好孩子,为了奖赏你,本宫允许留你个全尸。”
羊轩色熬了一天一夜,太子上朝后他躲回了房间,可是根本睡不着,他在想那个受刑的小丫鬟,她年纪太小了,在现代,说不定还不到读初中的年纪,可是她在大虞,却被当做细作培养,这个事实让他非常难受。
看不到心里还没那么难受,太子一下朝回来,羊轩色就只能从房间里出来继续陪同,他本就被这几天的事情逼到了极致,听见太子的话,怔愣地抬起头。
乐九直接示意一个侍卫,就要把小丫鬟拖下去,羊轩色下意识出声:“等——”
在这件事上,羊轩色算是功臣,乐九便做了停的手势,同时等候太子的反应。
太子温和地看向羊轩色:“羊轩色,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羊轩色摇了下脑袋保持清醒,他快步走到太子面前:“殿下,她只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我胡说八道她都相信,所以她也会相信别人,现在她已经说出真相了,那她应该是证人啊,哪有杀证人的道理?”
“你觉得她是孩子?”太子一边问一边从亭子台阶上走下来,垂眸凝视羊轩色,“是啊,她年轻可爱,但她是作为细作死士培养的,今天你觉得她弱小,明天她就可以拧断你的脖子,死士的话,没人会当证据的。”
言下之意,她说出来的,只能是线索,而不是口供,她当不了证人,死士就该被处理掉。
羊轩色后退几步,挡在小丫鬟身前:“殿下,她年纪还小,只要好好教,她会知道对错的,战场还不杀妇孺老人呢!”
太子眼神一冷:“你见过什么战场?乐九,把羊轩色拖开,乐五,把人杀了,省得夜长梦多。”
“是。”乐九跟乐五同时应下。
乐九来拖羊轩色的时候,乐五的刀直接举起,羊轩色惊愕万分,直接往下一缩,从宽大的衣服下蹿了出来,乐九手里就只剩下羊轩色的外衫了。
羊轩色用出跳远的速度,直接扑到小丫鬟身上,下一秒乐五的刀就到了,事情就发生在瞬间,在场的人不是没反应过来就是反应过来了却来不及向太子请示,而乐五又是太子的人里下刀最狠的,看到人扑过来了也没留手。
对乐五来说,太子的命令没有转圜的余地,谁来阻挡一起杀了,所以尽管他能收回刀也没收,偏偏羊轩色以为用身体挡住还能再劝一劝太子回心转意,因为乐九总是对他留手……
刀磕在骨头上,羊轩色居然也没觉得太痛,他还能想到,哦,原来是肾上腺素飙升了,还好没砍到肾,不然都来不及给他止痛。
鲜血从羊轩色的口中控制不住地溢出,大家都愣住了,只有乐九猛地过去制止乐五第二刀,怒道:“你疯了?羊公子也砍?”
而躲在羊轩色身下的小丫鬟茫然地看着羊轩色口中溢出的鲜血,她眨了眨模糊的双眼,呢喃道:“对不起……”
随后,小丫鬟咬舌自尽了,她或许以为,只有自己死了,羊轩色才能活,而羊轩色看到这个场景,一个怒火攻心,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