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唇》 1、薄唇 八月盛夏，正午骄阳似火。 心慈医院食堂。 “三个星期前受的伤，硬是活生生憋了三七二十一天啊......” 外科部张医生上午刚下手术，这会儿一边吃饭，一边给复盘上午的手术过程。 讲到兴头处，张医生伸出拿着勺的那只手伸出中间三只手指头比了个别扭的数，说：“那个伤口幸好你们没看见，又是捂又是水泡的，都臭了，裤子剪下来一看，你们猜怎么着？” 一个男实习生顺着他的话问：“怎么着？” “当然是生虫了！” 张医生摇了摇头：“整个伤口全是蛆蝇，密密麻麻的蠕动成一片——生命力比患者可强多了。” “伤口长度差不多一尺，诺，”张医生抬了抬下巴：“跟你们装菜的盘子差不多。” 问话的男生顿时梗住，同桌的除了几个对此习以为常的外科医生，其他人都一脸菜色，有两个女实习生讪讪放下筷子，明显没胃口了。 张医生目光不动声色扫了一圈几个实习生，最后又看了眼靠窗坐着面色如常吃饭的女生一眼：“这种事情你们以后到了普外就习惯了，看看人家纪医生，刚刚跟我一起做的手术，现在还不是吃得挺香的。” 闻言，窗边的女生抬了下头。 夏日的微风将两片泛黄的香樟树叶卷落窗台，纪时安抬手挽起落到鬓边的碎发，将手里最后一勺饭地送进嘴里咽下，一边从位置上站起来一边端起餐盘，对盯着她看的几个实习生笑了一下，随后看向对面的张医生，视线落到桌面，不紧不慢地点了点头：“白白的小东西，跟张医生碗里的粥也挺像的。” 刚往嘴里送了一口粥的张医生：“......” 从食堂出来，纪时安到旁边的小超市拿了袋酸奶，她常来，加之人长得又漂亮，所以小超市的阿姨都认识，阿姨看了眼墙上的时钟，这会儿午休时间已经过了大半，知道他们外科医生忙，习以为常地问：“这个点刚吃完饭啊？” 纪时安付完款，接过酸奶笑了笑：“是啊，阿姨吃了吗？” “早吃过了，”阿姨笑道：“哪像你们医生这么辛苦，不过再忙也要多注意身体啊。” 这样的话从工作到现在几年下来数不清听过几百次了，纪时安乖巧一笑：“好的，谢谢阿姨。” 纪时安往住院部走，习惯性地打开手机查看消息。 微信上有几条向瑶发来的新消息。向瑶，她最好的闺蜜，在红枫巷一起长大，从小学到初中同伴，高中同校，几乎形影不离。 如今向瑶成为了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纪时安当了医生，两个人的工作都忙得厉害，所以很多时候聊天像是存在时差似的，随缘。 纪时安打开微信看了一眼。 向瑶：【不想干了，真的，干不下去了。】 向瑶：【你说我当初怎么就那么想不开从了向校长呢，我那么痛恨的学校，就让它留在我青春的记忆里该有多好。】 向瑶：【数学老师，真的不是给人干的工作。】 向瑶：【气死我了！！来个雷把一中炸了吧！！】 整个会话框下来一连好几条都是吐槽的。 纪时安敲出键盘，正准备回复，划到下面才看到向瑶半小时前发来的最后一条新消息。 向瑶：【对了，赵砚这几天找你了吗？】 纪时安指尖顿了半秒。 赵砚是她的男朋友。 ——严格来讲，纪时安也不知道他现在还到底还算不算她的男朋友。 毕竟没有谁的男朋友会在被女朋友当场撞见跟别的女生关系亲密地走在一起，承诺会解释清楚但之后整整一周音讯全无的。 这事儿说来并不复杂。 就在一星期前，向瑶林子昂他们几个临时组局吃饭，纪时安因为先前跟赵砚约好了看电影，没想到饭没吃电影也没看成，所以是稍微晚些到的。 几个人吃完饭刚从餐厅出来，就看到了一个小时前还在给纪时安发消息说身体不舒服想在家里休息的赵砚。 以及从奶茶店里跑出来自然地挽住他手臂的女生。 纪时安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第六感这种东西，只是她对于跟赵砚的这段不温不火的关系产生的不好的感觉在某些时候来得突然但又准确。 在这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和赵砚两个人因为工作忙，频繁加班的那段日子连通电话都是奢侈，更不要说见面了。几小时前被突然放鸽子的时候纪时安就隐隐感到了几分不对，但也没深想。 果不其然。 纪时安当时脑子很短暂地空白了那么一瞬，接着很快反应过来拦住准备冲上去的林子昂和向瑶，看似冷静地拿出手机，对着那对离去的背影拍了张照片，发给赵砚。 很快，不远处的男人低头看了一眼手机，随后很慌张地扭头视线寻来。纪时安目不转睛地对上那道视线，还有空抽出根神经面无表情地跟另外两个人解释了一句：“够热闹，就不用我们上演一场棒打渣男的戏码了。” 后来向瑶和林子昂是这么说的：“时安你当时可真冷静，一点都不像你的作风。” 他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是红枫巷一群同龄人里最早相熟的人，对彼此再了解不过了。 这件事的处理方式确实不是纪时安的作风。 工作忙、联系少、这种事情见多了，对任何经不起考验的感情来说不过借口而已。 纪时安认识的赵砚不是这样的人，所以她冷静下来之后不是没有尝试过寻求一个解释。但如今大半个月过去了，赵砚那边迟迟没有动静，纪时安多少也能明白他的意思。 不是十八岁二十岁的女孩子了，面对这样的事情不可能再哭哭闹闹地拒绝面对和接受，虽然她一直认为跟赵砚谈的这段恋爱并不怎么轰轰烈烈，甚至大多时候普通又平凡，但怎么说也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所以究竟是为什么断了的呢，她觉得自己得知道个原因，死也要死得明白。 她只要赵砚一句话。 纪时安将手中空了的酸奶袋扔进垃圾桶，回复向瑶：【还没，不知道是不是意外亡故了。】 回到办公室，纪时安穿上白大褂，扣子刚系到第二颗就有实习生来敲门，提醒她半小时后的手术。 纪时安利落扣好衣服，点头应了声好，说：“知道了。” 将手机放进抽屉之前，想了想又打开微信，置顶的“红枫巷五霸”群里林子昂正在进行每日至少一次的群消息轰炸。 纪时安没管，往下翻了翻找到赵砚，两人的对话还停留在上周，收到那张照片当晚赵砚的回复“我会给你解释清楚的，时安，给我点时间。” 纪时安视线在这条消息上停了两秒，然后敲开会话框，发了个“？”过去。 下午有两台手术，她没多余的功夫和思绪过多地停留在私人的感情上面，从办公室出来，纪时安很快将脑子里的杂念抛除，进入工作状态。 普外的手术时间正常情况下不会太长，但今天纪时安手术的患者情况稍微麻烦一些，光是术前的准备工作都花费了两个多小时。 第二台手术开始时已经临近下班时间，医生的时间大都是这样，更别说是战士一样的外科医生，由不得自己做主。 等到手术顺利结束，从手术室出来，外边天色早已入夜。 纪时安摘下帽子和口罩，到更衣室换好衣服后往洗手间走，不知道是不是精神高度集中久了，几场手术下来蓦地到了下班休息时间反一时不觉得疲惫。 纪时安停在洗漱台前，将肩头的长发挽到而后，打开水龙头俯身捧水冲了把脸，又挤了两泵洗手液在掌心搓开，淡淡的消毒水味在空气中蔓延，这时洗手台边的电话嗡嗡振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着向瑶的来电。 纪时安瞥了眼屏幕角落的时间，十点刚过，打开水龙头把手上的泡沫冲干净，按下接通，对面立即传来了向瑶愉快的嗓音：“下班啦！你在哪呢时安，出来！嗨！” 纪时安偏头用耳朵夹住手机，腾出手抽了两张纸把手擦干，重新握住手机：“刚下手术，还在医院呢。” 话刚说话，对面传来林子昂的震惊：“我去，你们社畜都这么惨吗。” “看路！开你的车！” 向瑶一把推开林子昂的脑袋，对着电话道：“我和子昂现在在一中这边，刚点好黄辣丁，那你出来，我和子昂过去接你，一起吃饭，吃完送你回家？” 纪时安一天下来没怎么吃东西，这会一听顿时更饿了，转身往外走：“好。” 一中距离医院不远，纪时安着半身长裙站在医院门口等了不到五分钟，一辆黑色的卡宴就唰地一下停在了面前，接着后座车窗降下，里面的向瑶一推车门，喊了声：“上来吧宝贝儿~” 纪时安笑了笑，拉开车门上车，车子很快疾驰而去。 烧烤店在一中后面的小巷子里，这条巷子好吃的东西很多，但位置相对有点偏，一般不是本地人很少能找得过来。 等到了目的地，林子昂把车停好走在前面带路，这会儿正是宵夜的点，学生晚自习又刚下课不久，所以整条街都热闹得很，从巷口到巷尾的店面外都坐满了人。 到位置上坐下时因为人多点的菜还没上来，他们几个毕业这么多年如今还会特意抽空过来吃一顿，跟老板已经算得上老交情了，这会儿刚坐下，老板娘先端来了几杯酸梅汤，抱歉道：“在做你们的了，先喝点饮料等等啊。” 林子昂抽出纸巾擦了擦桌面，说：“没事不急，黄姨你慢慢来。” “好勒！最近出了新菜，等会送一份给你们尝尝。” 老板娘说着起身，转头看见纪时安时愣了下，随即很快笑了出来：“哎小软啊，很久没来了吧？” 这称呼一出，几个人都是一愣，然后反应过来一旁的向瑶和林子昂都开始笑。 纪时安看了两人一眼，拉了张凳子坐下，撑着脸抬起头，她声线偏软，笑着说方言的时候有种撒娇一样的甜：“是啊黄姨，老想吃你家串串了。” “等会多吃点！” “好勒！” 黄姨走开后，向瑶转向身边的纪时安：“哎，好久没听见有人这么叫你了。” “是啊。” 对面的林子昂摸摸鼻子，模样看起来有点怂，嘟囔：“谁敢啊。” 纪时安满不在意地耸了耸肩。 小软是纪时安的小名，纪教授亲取的，据纪教授本人所说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当初小女孩从产房抱出来那一刻，心都软了，后来还因此被林主任戏谑：“堂堂中文教授，大概一辈子没这么没文化过”。 纪时安从小就长得温婉漂亮，但当年的小时安脾气并不好，没什么耐心也爱发火。 大概是在七岁那年，跟林子昂大吵了一架，两个人当时都大放狠话，似乎是林子昂当时说了一句“小软就是软弱呗，什么都干不好！”这样的话。 这对小时安幼小的心灵造成了巨大的伤害，以至于后来两个人和好了，纪时安再也不乐意让人叫这个小名了，小姑娘当时还挺愁人地回家跟纪教授商量：“我现在是大孩子了，不能叫小软了。” 征得纪教授的同意之后，小时安有了理，再有人叫她小软她直接不搭理，后来时间长了，小软这个名字渐渐换成了时安。 再后来纪时安再听到有人这么叫她，已经是很多年后的事情了。 “慢吃啊，不够还有。” 很快黄姨端着一大盘烧烤，向瑶抽了两串黄辣丁出来，纪时安不知道怎么养成的毛病，一到吃鱼就容易卡刺，向瑶先将刺剃干净之后才放了一串到她的盘子里，又另外挑了一串一边开始无情剃刺一边开始转头疯狂吐槽。 “我真的干不下去了你知道吗，我花一星期的课给那帮崽子讲数列，一星期！七节课！” 向瑶伸出油哒哒的两根手指比了个“七”，又比了个“三”：“今天改卷子，错误居然还有百分之三十，你们说，这像话吗，啊，像话吗？” 她当初是最痛恨上学的，上学的时候就成天在网上刷那些炸学校的短视频，还一度找林子昂研究过学校炸不了那好歹把教室炸了也不算亏的可能性，没想到毕业之后进了母校成为一名数学老师，按向瑶自己的说法是：“没办法，社会的毒打真的扛不住。” 时至今日每次聚餐必然有向瑶的吐槽环节，包括在他们几个人都在的群里也都见惯不惯，大概是怕她真的憋死，对此都很大度地忍了。 以至于到后来也逐渐成为了群里分享各自生活的一种另类方式。 “真的，一个星期，”向瑶还在继续：“就是来只猪，也该学会了，我觉得我每天不是来工作，是来渡劫的，我现在回想起来都想去给我们当初的数学老师磕个头，不对...我当年没那么蠢吧？。” 这些话翻来覆去地听，另外两个人差不多已经免疫，林子昂无动于衷地低头回消息，纪时安剥了只虾塞她嘴里，想了想说：“今天还有个男生说伤口痛，让我给他开贝多芬的呢。” 向瑶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笑得嘴里的虾差点飞出去：“贝多芬哈哈哈哈哈！笑死了贝多芬哈哈哈哈哈！！” 林子昂从手机上抬头，一脸懵逼地看着她俩：“贝多芬怎么了，是只有你们女生姨妈痛才能吃吗？” 向瑶忍无可忍地丢了颗花生米过去：“让你当初别辍学你不听，那叫布洛芬！贝多芬我还莫扎特呢！” 林子昂大二时突然觉得上学没意思，申请休学两年旅游去了，到现在学分还没修完毕业证还被扣着：“我说，你们能不能不要聊这么学术的话题，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向瑶摇摇头，叹了口气：“唉，我的昂啊，我竟不知道现在一个贝多芬对你来说都算学术话题了吗。” 林子昂懒得理他，低头重新看手机，下一秒惊讶地“我去”了一声。 “怎么了？” 林子昂指尖飞快打字发送，然后点开群里图片将手机一转，怼到两个人面前：“这他妈是老顾，没错吧？” 照片是任庭发的，背景是在机场，大概是从身后随手抓拍，看着不是特别清楚。 照片里的男人只露出了穿着黑色衬衫的半个背影，气质太过明显对他们来说又太过熟悉，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就把人认了出来。 向瑶意外：“他回来了？” “跟庭子哥在一起，肯定是回来了啊，这两个人太不厚道了，居然一声不吭！” 林子昂收回手机，果断开启信息轰炸模式。 没过几秒，桌上放着的两部手机新消息提示音叮叮咚咚同时成串炸开，热闹得跟交响乐似的。 向瑶拎着只虾腾出一根指头点开手机会话框，努努嘴赞同道：“嗯，不厚道，让他俩过来结账。” 群里，林子昂疯狂@任庭刷屏，又发了定位，让他们过来汇合。 任庭最后的回复是：【老顾刚下飞机，你问他，我开车。】 林子昂很快十分果断地转移了目标。 好半天，一直被圈的人才终于出面，言简意赅地回了三个字。 顾：【累，不去。】 林子昂：【感情淡了是吧！】 向瑶关上手机，看了眼一旁安静吃东西的纪时安，话头突然就这么没由来地梗了一下。 还没想好怎么开口。 旁边的纪时安先了抬头，问：“怎么说？” 她的表情看起来也有些意外，除此之外看不出别的了。 向瑶也不知道为什么松了口气，重新捡起筷子，老实道：“刚下飞机，任庭去接的，应该不过来了。” 纪时安垂着眼，没多说什么，放下吃到一半的黄辣丁，点头应了声：“噢。” 她没继续多问，向瑶便也没再接着这个话题，自然地续上了刚才的话头。 对面，林子昂烧烤都没空吃了，埋着头继续在群里进行消息轰炸。 向瑶和纪时安的手机都摆在桌面上，向瑶在这边扒扒说得起劲，表情和声音情绪都相当饱满，林子昂那边发出来的新消息跟伴奏似的，纪时安听到后面没忍住笑，一时没注意被辣椒油溅到了眼睛里。 “哎别上手啊宝贝！” 向瑶反应很快地抽了湿纸巾先把手擦干净，然后捧着纪时安的下巴歪头对着灯光的方向，抽了张新的给她擦眼睛。 火辣的触感在眼球弹开，眼泪染湿长睫，纪时安没敢睁眼。 大概视觉消失的时候听觉确实会灵敏很多，周围热闹的轰声仿佛在瞬间清晰了起来，啤酒瓶碰撞声、热油溅到炭火上的刺啦声、男男女女的哄笑声，以及身后不远处的巷子口，一道刺耳的刹车声。 “我去！不是说不来吗，跟老子玩欲情故纵是吧！” ——睁开眼睛之前，纪时安听到林子昂惊讶了喊了这么一句。 纪时安下意识睁开眼睛，偏脸、抬头，身侧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道身影。 男人着一身黑衣黑裤，侧身对着她立着，站姿闲散，垂在身侧的那只骨骼分明的纤长手指抓着半瓶矿泉水，头上戴了顶黑色鸭舌帽，露出来的皮肤冷白，被宽松的黑衬衫衬出了几分恹的冷感。帽檐下眉眼懒懒地半垂着，神色很淡，以至于光是站着他整个人都透露出一股漫不经心的味道。 但气质却显得冷。 因为身高的关系，纪时安转头的瞬间没看到那人的脸，她的头不得已又往后仰了仰。 视线逐渐向上，看见对方那双薄唇之下轻微滚动的喉结，以及左侧那颗颜色浅淡的小痣。 而后，听到他用那腔熟悉又冷淡的低音炮懒洋洋地说：“我怎么纵你了？” 下一瞬，男人的长睫微动，眼皮往下轻轻一耷，两人视线就这么撞上。 看清面前人的瞬间，顾晏恒忽然很轻地挑了下眉，似乎有些意外，纪时安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面前的男人视线玩味地盯着她看了两秒，很轻地勾了勾唇，笑了。 “这就哭上了，见到我这么激动么？” 2、薄唇 纪时安一时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不久前网上有一类很火的叫做“氛围感帅哥”的短视频，向瑶有段时间对这类视频很痴迷，秉着我看到的帅哥必须有我闺蜜一份的原则一天恨不得给纪时安分享八百个收藏里的氛围感帅哥。 因此纪时安看过不少。 不过这么多视频看下来她其实对这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氛围感却没多大的感受，但又不好打击向瑶，于是每次都只能很认真地敷衍“对对对，真的帅！嗯嗯嗯，腿软。” 一直到此时此刻看着站在面前的男人。 纪时安脑子里这个被抛到很边缘的词不知怎么就猝不及防叫嚣着跳了出来，好像在这瞬间突然就懂了那种感觉。 就比如现在，顾晏恒光是往那一站，哪怕浑身上下挂着的除了黑色就是黑色，连脸都只露出了半张的情况，四周围着桌坐着的男男女女的目光还是不约而同有意无意地汇集了过来，好像他所在的位置才是一副画的中心。 “愣着干嘛，坐啊！” 对面的林子昂很快招呼起来：“哎哟老顾，我这是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把你盼回来了，我真怕哪天你在国外娶了个洋妞回来，回头你儿子顶着头小金毛跟我说hello，uncle，我是真听不懂......” “我的庭，你说说，你多久没跟兄弟喝一杯了。” 被林子昂这么一打岔，纪时安眨了眨眼，回神。 烧烤摊的木桌本来就小，林子昂那边挪挪蹭蹭勉强腾出了两个空位，任庭先一步被拉到了他旁边坐下，于是只剩下了纪时安和任庭中间的空位置，等到身旁的男人不急不缓地坐下，纪时安鼻尖闻到了一股很浅淡而清冽的无花果香味，不知道是他衣服上残留下来的洗衣液还是香水，一时将空气里的黏腻都冲淡了几分。 纪时安目光无意识地在男人身上逡巡，周围的热闹哄笑在这瞬间好像又不分你我地被热气裹成了一团，嗡嗡地留在脑后，脑子里重新变得清晰，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刚才说的话。 三年没见，男人似乎更加成熟了几分，就连身上那股漠然的冷感也似乎更重了几分。 模样倒是没怎么变。 “怎么了？” 大概见她一直没开口，顾晏恒伸手从桌上拿了罐酸梅汤，他单手拎着易拉罐，四根骨节分明的手指拎着罐身，食指松散地曲在扣环上，下一秒指腹轻轻往上一顶，伴随着易拉罐被“啪”的打开的同时，他侧头看向身边的纪时安：“激动得都哑巴了？” 纪时安：“......” 她一时有点愣。 ——怎么说也三年没见了，她没想到顾晏恒一上来就能这么不当人的。 还如此地自然。 “啊...不是,我这是被辣椒油溅到了。” 纪时安指了指自己还红着的那只眼睛，错过了最佳反击时间，她只好老老实实解释道：“所以刚刚有点瞎了。” 顿了半秒，又慢吞吞地给自己补充了一句：“没看清。” 所以才意外把你当成了氛围感帅哥——纪时安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 顾晏恒不知道她这么短短两分钟的心里变化，闻言只目光在她那只眼睛上短暂地定了两秒，接着很快便转开了视线，没多说什么。 “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啊老顾，我们好去接你啊，”向瑶说：“给你打张横幅在机场请人吹喇叭，保准风光到位。” 顾晏恒低着头面无表情地哼笑了声：“打算直接送我出道是吧？” 他说话的时候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姿态是放松的，甚至连语气里都带着丁点不明显的笑。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对顾晏恒一言不合就开嘲讽的技能ptsd了，向瑶这会儿听到他这么笑着说话有种杀人狂魔下手之前最后的笑的错觉，顿时感觉头皮一阵激灵。 “不是这意思...哎，也不是不可以哈，就凭你这张脸混个吃香的喝辣的也不是不可以。” 向瑶说完赶紧岔开话题，干脆将视线转向任庭，招手叫来服务员又加了些菜，问：“你俩还想吃什么不？” 纪时安在旁边憋了半天，才想到什么，脑袋往顾晏恒那边小心地凑了凑，主动问道：“你不是说累，不来了么？” “不了，我的昂，等会还要开车。” 任庭还在那边坚定地拒绝林子昂不屈不挠喝一杯的邀请，他最近的寸头又剪短了些，简直酷得没边儿了，这会儿也没注意到身边两个人的对话，说：“我随便吃点就行，老顾么就别管他了，他下飞机就说没胃口。” 几乎是同一时间，顾晏恒压低的声音与任庭同时响起：“饿了。” 纪时安：“......” 她看着他没说话。 男人双肘懒懒地撑在膝上，拎着易拉罐的那只手倾斜朝下，桌子底下的两条长腿曲着显得有些憋屈，他明显也听到了任庭和向瑶的对话，匿在帽檐映下的阴影里大半张脸却丝毫当场别拆穿撒谎的窘迫，偏脸看着纪时安，纪时安也不知怎么的，就从他半垂着的冷淡眉眼里看出了一副“你拿我怎么样吧”的表情。 行吧，纪时安在心里默道，再没话找话多问一句我就是猪。 为此，整个后半程纪时安格外安静如鸡，好在只要有林子昂这个话喇叭在场就不会让场子冷下来，虽然没人愿意陪他喝酒，但几个人许久不见仿佛有说不完的话题，连一向不开口的顾晏恒都被迫应付地回答了好几个无聊问题。 到最后结完账。 这点小场子在玩惯了的林小少爷面前显然不够看的，林子昂还不放弃地问：“等会换个场子，唱歌去？” “明天吧，刚好给老顾洗尘。” 任庭撑着车门，说：“我先送老顾去酒店，时安，你们怎么走？” 副驾座位的窗户半敞着，露出顾晏恒小半张侧脸，光线昏暗，他这个人匿在阴影里，周身刻骨的冷感似乎又重了几分。 听到了任庭的话，他伸手降下车窗，偏头往外看了一眼。 许是确实累了，男人半垂的眼睑下显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疲惫。 林子昂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们几个，最后失望地叹了口气：“你们真的没劲，算了，我去酒吧。” 向瑶：“那你去吧。” 听他这么说，向瑶立即麻溜地打开任庭的车后座，拉着纪时安钻了进去，她现在住学校公寓，但明早没课，加上纪时安也在，所以今晚打算回红枫巷。 “我们社畜明天还得上班，就不奉陪这位少爷了。” “哎，急什么！我又没说不送你们。” “看他们都准备走，林子昂不想落单，于是也赶紧跟着钻进了车里：“算了，我跟你们一起走吧。” 向瑶看他：“那你车呢，不要了？” “代驾干什么用的？”林子昂往里挤了挤：“我一个人开车回去多孤独啊。” 这会儿已经将近十一点半，午夜场即将开始，一路街灯如昼。 “对了。”车子刚驶出巷子口，林子昂忽然问：“老顾，这次回来还走吗？” 纪时安原本正打开手机看明天的工作安排，闻言指尖顿了下，下意识抬头看向前座。 顾晏恒整个人慵懒地靠在座位里，他头上的帽檐又被压低了一些，纪时安没能看清他的表情。好一会儿，才听见他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说：“还不清楚，看工作。” 声音透着点疲惫的低哑。 他定的酒店距离红枫巷并不远，就两条街，不过反向，一来一回要掉个头。 原本任庭是打算先送他过去的，行至一半的时候被顾晏恒忽然开口叫住了，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冷淡：“先送她俩回去。” “也行，”任庭点了点头，利落地掉了个头：“反正都挺近的。” 红枫巷在海市属于老街了，在新区还没开发出来之前，这一块算得上繁华地段，新区开发出来之后出了很多购房优惠政策，也因此吸引了不少人。 如今这红砖绿瓦的大院留下的大多都是定居了几十年的本地人，年轻人大多又因为工作外出的外出、搬离的搬离，由街头至巷尾的枫树也早成参天大树，整个大院的生活好像被按下了慢放键，经过岁月的洗礼，连巷子口的早餐小吃好像都带上了那份陈年留下的独特痕迹。 在他们几个身上也不例外，像是根，就算走得再远，再回到这里，也还会是最熟悉的模样。 十分钟后车子在巷口停下。 纪时安下车前还是没忍住撇了眼前座的位置，问：“你...不回家吗？” 这一车人在这都有家，她也没点名带姓的，但大家却也都知道她问的谁。 顾晏恒头往后仰了下，没回头，声音懒洋洋地回：“嗯，改天让人打扫了再回去。” “个死洁癖。”向瑶凑到纪时安耳边小声说了一句，她声音挺小的，但车厢就那么点儿地，还安静，话音刚落就听到了任庭笑了一下。 他们几个一起混了这么多年，对顾晏恒话少但一句话咽死人的功夫都有所了解，大多时候不敢轻易惹他，林子昂敬佩勇士地竖了个拇指：“行啊向老师，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老顾你都敢怼，小心明天这男的恢复精力给你怼得妈不认。” 向瑶也就是嘴快，暂时还不敢明目张胆地在顾晏恒面前造反，立马做了个张嘴往回吸气的夸张动作，说：“收回了收回了，老顾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纪时安笑了笑，也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好像突然轻松了很多，一手抓上包跨下车回头挥了挥手：“那我们走了，开车小心。” “走了，”林子昂抬手挥了挥：“明天可别放鸽子啊！” 虽然住一个院，但其实相隔有一段距离。向瑶本来还想问纪时安跟赵砚的事，但一看时间过了十二点也没心思了，只想回去睡觉。进了巷子后挥了挥手告别，跟纪时安一左一右各自回家。 这个点几乎都睡，夜晚的红枫巷向来安静，高大的枫树无声伫立在辽阔的夜空下。往前几十米纪家大门外亮着盏灯，借着灯光，能看见从隔壁墙边伸长出来的高大的无花果树以及院内满院野蛮生长的花草，月光下的独栋小别墅更显出了几分久无人居的寂寥。 - 纪时安家在东边巷子口的尽头，至于隔壁的邻居具体是什么时候搬来的已经记不清了，印象里只有某段时间上下学时怕频繁听到的隔壁传来的噼噼啪啪的装修声。 小别墅即将装成那几天，外部轮廓已经基本成型，院子里的花都被精心打理过，大概因为主人喜欢，还特意移植了棵无花果树进来。 整栋房子里里外外都特别漂亮，以至于当时小时安还趴在窗户上看过好几次，目光十分羡慕。 然而装成之后却久不见有人搬进来，一群孩子好奇了几天，到后来迟迟不见人，小孩忘兴大，新鲜了几天这条新闻很快被抛到了脑后。 还是在那年暑假，那时纪教授还只是大学老师，纪教授的一个姓王的同事恰巧跟他们住一块，家里有个混不吝的儿子，暑假都过了大半，整天玩得不见踪影跟学习一点不沾边。知道纪时安成绩好，王老师想着近朱者赤，特意邀请她到家里跟自己儿子一起写作业。 王老师不知道的是，就在几天前纪时安在外边大院子里玩的时候刚好因为被对方抢“地盘”的事儿刚好跟自己家儿子闹了矛盾，起初纪时安还想跟他讲道理，谁知道这小子大马金刀地一副不爽打一架的模样，纪时安道理也懒得讲了，跟林子昂向瑶两个人直接撸了袖子。 这一架最后还是被路过的打人拦下了，好歹没打起来，但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所以当纪教授转达王老师的邀请时，小姑娘挺不耐烦地皱了皱眉，说：“我懒得搭理他，你直接帮我拒了吧老爸，就说我忙得很。” 王教授忍着笑，倒也愿意听从女儿的意愿：“那王阿姨要是问小时安忙什么呢，我该怎么说好？” 暑假作业她是早就做完了的，纪时安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那就说我不在家吧。” 那时候的小姑娘虽然年纪小，记仇、脾气也不好，但在这种事情上不会说谎，以至于那几天不得已跑去向瑶家跟她待一块儿。 就这么一连躲了几天，纪时安逐渐放松了警惕，没想到王阿姨恰好上门送西瓜，把刚买酸奶回来的纪时安吓了一跳，连忙慌不择路地从隔壁邻居家没掩上的铁门里窜了进去。 院子里很静，隔着墙偶尔还能听到王阿姨两句爽朗的笑声，纪时安等得无聊，干脆爬上了那棵无花果树，在树干上坐下隔着围墙“查探敌情”。 纪时安并不知道王阿姨是什么时候走的，因为没过多久她就这么靠在树上睡着了。 等她再睁开眼睛，天边橘色和烟紫色的云霞早已铺满天际，夕阳轻轻跃过墙壁，落在她白色的裙边。 纪时安揉了揉眼睛，没再听见王阿姨的声音，大概是已经走了。 她放下手背，预估了距离地面的高度，正琢磨着该怎么下去，一垂眼，就看到了立在树下的正面无表情看着她的少年。 下一秒，他微仰着头看着纪时安，没什么情绪地开口问：“你谁？” 3、薄唇 纪时安第一次在陌生人面前这么狼狈。 因为少年的突然出现，把她狠狠吓了一跳，她甚至都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在看到人影的瞬间就下意识往后一缩，身体随着动作猛地倾斜往后，下一秒她整个人直接下坠直直往下栽去。 在闭上眼睛之前，纪时安只来得及看到对方脸上原本的淡然裂了道缝，被几分明显的慌张取代。 但纪时安已经没工夫去理会这些了，她心想：这下完了。 小姑娘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咚”—— 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纪时安闭着眼等了会儿，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耳边响起一声很低的吃痛的闷哼，她立即睁开眼睛麻溜想要爬起来，刚动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哪里不到。 一低头，才发现她整个人以一个后倒的姿势落在了少年怀里。 身下的少年此刻形成了一个完美的肉垫。 纪时安意识回笼，庆幸地大大松了口气。 她眨了眨眼，接着缓慢地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况。 所以是她先偷跑进别人家里，不仅爬上主人家刚移植进来没多久的心爱的树上睡了一觉、还在当场被现在之后以全身重量一屁股摔在了人身上。 意识到这一点，纪时安瞬间即无措又迟缓，心头蔓延出了几丝不可名状的愧疚和后知后觉的害怕。 刚刚掉下来的位置好像是挺高的。 ...... 她不太敢去看他的情况。 小姑娘抿着唇，试探着小幅度往旁边蹭了蹭。 小心翼翼地刚抬起条腿，都还没敢有太大的动作。 下一瞬少年的声音在她的透顶响起：“你再不滚下去。” ——声音冷得像是淬了冰。 纪时安跟着声音下意识回头。 四目相对，她眨了眨眼，少年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神色冷漠。 “就别怪我动手了。” 纪时安：“......” 极其冷漠。 是真的一点不客气，直接将纪时安心里那点还没来得及成长出来的愧疚的小火苗摁了回去。 看他没事，纪时安也没再费心思想着怎么道歉了。 小姑娘干脆地从少年身上站起来，这时才发现他身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张厚软的垫子，怪不得还有力气怼人。 少年单手撑地从地上坐了起来。 “那个，”纪时安拍了拍掌心的土，看着他没什么表情地侧脸，想了想，不眨眼地说：“不好意思，今天是场意外，我家就在隔壁，就我进门的时候迷路了，不知道怎么就进到你家了，还有，刚才谢谢你了。” 她刚说完，就见少年沉默两秒，而后忽然似笑非笑地勾了下唇角。 “迷路到树上，你是夜枭么？”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双手往后一撑，整个人慵懒又冷漠地微微后仰了下，接着抬起头目光明目张胆地在她脸上打量了几秒，接着冷笑着“嗯”了声，像是认同：“是挺像的。” 什么夜宵？饿了？ 纪时安并没有听懂他在哔哔什么，但从上半句大概猜出了他在嘲讽她，不过她也顾不上了，毕竟是她无礼在先，被骂一两句也就认了。 于是格外敷衍地点了点头：“嗯嗯嗯，你说得对。” 她道歉也道谢了，并且还挨了嘲讽，在她这相当于一套认怂流程已经走完，转身便打算走。 少年在她身上的的视线没来及收回，她刚转身，少年的脸色顿时一愣。 下一秒，他猛地将脸转到了另一边。 “喂。” 纪时安刚走两步，就听到身后的声音再次响起。 还没出完气是吧？ 虽然他的声音挺好听的，但并不影响她此刻觉得烦人。 “做什么？” 小姑娘挺不耐烦的回头，对着少年的后脑勺也没觉得奇怪：“要不你先别说了，我妈叫我回家吃饭了。” 对方沉默了两秒，像是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 纪时安莫名其妙，本来就没什么耐心，正想着直接走了算了，接着她听见他忽然很轻地叹了口气。 “你到底......” 少年不自然地皱了皱眉，而后将身上的衬衫外套脱下，单手递朝她的方向，再开口嗓音里明显多了几分不耐烦：“真是女的么？” 纪时安这才忽然意识到什么，她愣愣地低头往下看。 一时间跟自己大腿间飘荡的两块破布来了个大眼瞪小眼。——她身上白色的裙摆大概是掉下来的时候被树枝挂住了，侧边的位置被撒开了一个大口子，将小姑娘大腿外侧白皙的皮肤完全暴露了出来。 几乎是一瞬间，纪时安整个人从下往上，每一个细胞都浸满了窘迫，绯红的痕迹从小姑娘纤细的脖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往上蔓延开来，不由分说地将耳垂到脸颊的部分染得通红。 她从没觉得这么丢脸过，以至于脑袋短暂地空白了一瞬，只能遵从本能地、机械地往前挪了几步，从他手中将外套接了过来，围在腰上，然后一句话都没说，尖叫着转身跑回了家。 也因此与顾晏恒的第一次见面，在纪时安这儿实在算不上愉快。 甚至于直到这么多年过去，偶尔多盯着如今已经越过墙壁的这棵无花果树多看两眼，纪时安都会被当初的画面尬得脚趾抓地。 至于后来一群人终于熟悉起来之后，纪时安无意间从任庭口中得知那天树下让她和他不至于进一趟医院那张不知名的小垫子是顾太太新买回来的价值高达五位数的某奢侈品牌之后，从此纪时安更加对这件事闭口不谈了。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 回到家，纪时安洗完澡之后才想起来任庭嘱咐的话，于是拿起手机打开微信。 纪时安：【忘了说，我跟瑶瑶都到家了。】 她以为这个点都已经休息了，没想到还有人没睡。 向瑶：【我已经向组织报告过了！】 任庭：【组织已收到。】 纪时安笑了笑，一边擦头发一边往上翻。 接着就翻到了向瑶的一张大头照。 应该是吃宵夜那会儿林子昂拍的，顾晏恒在群里说了不去，林子昂没理他，直接抬手拍了一张烧烤店的招牌甩过去，他拍的时候大概也没怎么注意，不小心把当时正在激情吐槽的向瑶拍了进去，面容显得格外狰狞。 向瑶显然也是到家之后才看到群里的消息，顿时在群里骂骂咧咧。 纪时安一点不给闺蜜面子毫不留情保存到相册，点才大图才发现照片左下角自己小半张侧脸和一边肩膀也意外入了镜。 纪时安往下翻到底，没再看到顾晏恒的回复。 也不知道他看没看到，现在到酒店了没。 犹豫了会儿，打开会话框又退了出来，最后到底是什么都没发出去。 - 夜里下了场大雨，夏天的雨来得突然又猛烈，去得也快，天光从地平线切倾斜而出时乌云被吹散，天晴了。 清晨七点，房门被拍响时纪时安在床上翻了个身。 “哎哟，昨晚这雨大得吓人啦。”林主任推门进来，看了眼床上躺着的身影，一边说话一边走到床边将窗户打开：“该起床了，你爸一早特地出去买了豆浆回来，你不是念叨了好久，趁热，起来吃了好去上班。” 哗啦一声，窗帘被拉开的同时清晨的阳光洒满了房间，昨夜的雨驱散了灼热的夏日，几缕凉风夹杂着巷子远处的吆喝声和窗外的麻雀的鸣叫声拂窗而入，纪时安摘下眼罩，睁开眼后视线在窗外正对面别墅的房间阳台上短暂地停留了几秒，然后果断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十分钟后纪时安洗漱完毕之后来到餐桌，脸上的困意被清水一扫而空，巴掌大的小脸白净得几乎反光。 她拉了张凳子在餐桌边坐下，端起碗先喝了一口豆浆。 “慢点喝，还有点烫。”纪教授将切好的油条递给她一碟：“今天几台手术？” 纪时安嘴没空，只能腾出一只手竖起三根手指比了个数。纪教授立刻愁了起来：“怎么昨天三台今天也三台的，你这个工作量是不是太大了，身体跟得上吗，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时安我跟你说——” “你就少说两句，让她好好吃顿饭吧。” 纪教授话至一半已经被林主任一筷子打断：“再说了，你不知道现在外科医生多紧缺的呀，这个工作量不算大了。” “嗯嗯嗯，我知道的。”纪时安放下碗，点头如捣蒜：“纪教授你就别担心了，安心上课去吧。” 吃完早饭，一家三口一起出门，大学与医院方向相反，纪教授步行到巷口搭公交，纪时安则蹭上林主任的副驾。 “对了，”车子从院子驶出，林主任忽然道：“我上周跟你周阿姨通电话，听她说晏恒要回来了？” “是吗，我没听说呀，”纪时安怕她又问东问西的，于是装傻充愣：“回头我问问他。” “到时候要回来了记得请人家吃个饭，别没良心啊，人家晏恒当时对你多好啊。” 纪时安：“......” 她也不知道顾晏恒到底是给林主任吃了什么药了，以至于林主任对他印象这么好，每次说起来好像她纪时安给他添了多大麻烦似的。 车子在红灯前停下，林主任目视前方，装似不经意地问：“最近都没见你跟你那个男朋友出去，怎么，吵架了？” “......”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纪时安低头假装调整安全带，垂着眼道：“没有，都忙。” 林主任偏头看了她一眼：“那行，等空下来了有时间约他一起吃个饭。” 纪时安抬头，神情有些意外。 她跟赵砚谈了挺长时间的，但因为对方家境有些复杂，纪教授和林主任虽然没明说过，但总归就是不太赞同，所以这么多年知道她交了这么个男朋友，但也从来没开口提过就是了，更别说主动要求见面。 这是态度软化的意思，纪时安知道，两位教授向来开明，大概看她喜欢，坚持了这么久也就打算随她去了。 纪时安一时也没法说她跟赵砚的事，只能乖巧地“嗯嗯”了两声，心里又把赵砚拖出来骂了一顿。 很快，车子到住院部外停下，两人一起进了电梯，到达七楼心外，分别前，林主任想到什么，转头说：“今晚我有台大手术，没有十一点估计下不来，你下班了就打车回去。” 纪时安点了点头，乖顺地应了声好。 “让你当初大学考把驾照本考了你不听，现在好了吧，工作哪来的美国时间让你学车。”家里三个人就只有她会开车，每次讲到这个林主任都气不打一处来：“你爸也是，德性。” 纪时安赶紧伸手按了关门键：“知道了知道了。” 来到办公室，纪时安利落地套上工作服，然后便开始查房。 今天的三台手术根据病人的情况都安排在了下午，纪时安本打算上午得空打算把之前没看完的论文看了，没想到急诊那边出了点状况，院里的医生忙不过来，就被临时请过去帮忙了。 医生忙起来的时候大多顾不上时间，一天连转下来，等到最后一台手术顺利收尾，纪时安收拾完自己回到办公室时，距离下班时间已经过了四个小时。 手机上有几通未接电话，来自向瑶和林子昂。 纪时安手指上划，看到了最近一通未接显示在半小时前，顾晏恒打来的。 她这才想起来，今天好像是约好了，给他洗尘的。 “......” 很好，她给忘了。 纪时安拿上包往外走，先打开微信看了一眼，向瑶给她发了几条微信，她今晚没晚自习，晚饭前就跟林子昂他们汇合了，一群人在群里圈了她好几次，见她一直没反应大概也猜到了她加班。 看完消息，纪时安退出微信，准备先给向瑶打个电话，电话还没拨出去，经过走廊时有位小护士急忙叫住了她：“纪医生！你刚下班吗？辛苦。” 纪时安抬头，笑道：“对，你们辛苦。” “刚刚有位先生来找你，看起来不像是病患。” 小护士说：“应该是你的朋友，一个超级大帅哥，听到你还在手术室没说什么就走了。” 纪时安愣了一瞬，随后说：“好的，我知道了，谢谢。” 男的，超级大帅哥。 虽然对纪时安来讲看久了审美疲劳很难再产生什么波动，但她不得不承认，红枫巷群里那几个男的都挺人模人样的，是那种随便往大街上一站都很出众的模样。 更不用说，顾晏恒那张女娲毕设作品一般妖孽似的脸。 纪时安大概猜到，应该是今晚的洗尘宴，几个人拾戳出了谁过来接她。 她心里隐隐产生了种不好的预感。 脑子里闪过那张脸的同时，纪时安脚步忽然就慢了几分，有点下意识抗拒的意思。 等终于走到医院门口，纪时安左右望了望，看见对面停着的林子昂那辆黑色卡宴时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来往有车经过，她索性在站路边没过去，抬手站在原地蹦了下冲车所在的位置挥了挥手，对面卡宴里的人显然也看见了她，车灯很快亮起朝着她的方向靠近。 很快，车子在纪时安面前停下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下一秒副驾座的车窗缓缓下降，露出了驾驶座上男人匿在黑暗中的侧脸。 纪时安拉车门的手停了两秒，车内，顾晏恒偏头瞥了她一眼。 男人薄唇微启，声音没什么情绪地淡淡道：“上车。” 4、薄唇 纪时安张了张嘴，手停在空中，看到驾驶座上的人的瞬间就像是被烫了一下，下意识就想往回缩。 她往后排看了看，没人。 所以来的人不是林子昂。 纪时安不知道向瑶他们是怎么劳驾动这尊大佛的，一想到即将跟这个人单独待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纪时安心里就不由产生了几分挣扎，那口好不容易松懈下来的气也跟着蓦地提了起来。 顿了两秒，纪时安定了定神，没敢再继续杵着，她在副驾跟后排犹豫了两秒，最后还是伸手拉开车门，心里叹了口气，十分认命地坐上了副驾。 总不能真的让顾晏恒看出来她只是非常单纯地想把他当司机。 还是最好一句话不用说的那种。 好在顾晏恒只看了她一眼，等她上车坐好扣好安全带之后发动车子，没开口说话。 这个时间点大街上还很热闹，饭后消食的人三两成群，各大娱乐场所灯红酒绿的招牌在街头巷尾欢快地闪烁着，与之相比起来卡宴里的车厢，从医院大楼离开一直到车子混入车流，可以说是安静如鸡。 就连在位置上稍微换个动作的声音都显得格外突兀。 让纪时安怪不好意思的。 偏偏顾晏恒开还不像林子昂，开车的时候连音乐都懒得打开。 他好像从来都这样，看着散漫又冷淡，什么都不太放在心上，就是眼神冷，脾气也不怎么好。 就像这会儿他单手把着方向盘，空着的那只手漫不经心地搭在窗沿上，连开车也是一幅冷冷淡淡的模样，好像全身上下都写满了“开了八百年了，怎么他妈的还没到”的冷漠感。 ——当然，这也只是纪时安的想法。 少年时代的顾晏恒除了脾气不太好之外，本身就不是喜形于色的人，只要没人主动惹他，大多时候都是一幅冷冷淡淡波澜不惊的模样，后来长大更甚。 更别说实实在在的三年过去，就连现在的纪时安，也很难从他那双深邃的双眸里看出什么别的情绪来。 纪时安像是怕被老师批评的小学生，双手老老实实地抱着包放在腿上，在位置上正襟危坐，连动都不太敢动一下。 安静的五分钟过去，顾晏恒确实一句多余的话都懒得说，反而是她很快后悔了。 这他妈不说话比说话还让她不自在。 “那个......” 于是纪时安清了清嗓子，十分迫切地想缓解一下空气中让她莫名其妙坐立不安的氛围，绞尽脑汁想了想，然后说：“下午有手术所以下班晚了点，我没忘记今天要给你洗尘，正准备下班了打车过去找你们的。” 顾晏恒似乎并不怎么在意：“嗯。” 纪时安笑了两声，手指支在下巴上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下，问：“是什么原因还让你特地来接我呢。” “我猜猜哦，”她小心观察着顾晏恒的表情，接着十分做作地轻轻“啊”了一声：“难道是因为本人闭月羞花的美貌？” 她刚说完车子刚好在红灯前停下，听到她的话，顾晏恒的视线终于从前方收回，不紧不慢地偏头看了她一眼。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她的脸上，而后眼皮往下轻轻垂了垂，接着又缓慢掀开，对上她的视线。 整个过程表情依旧很淡，脸上不见笑意，似乎也没打算开口。 纪时安一边想拍死五秒钟前脑残了的自己，一边忍着尴尬，硬着头皮保持着捧脸的动作继续做作而僵硬地冲顾晏恒眨了眨眼。 顾晏恒没说什么，视线在她脸上短暂停顿两秒然后依开。 他的手从方向盘上拿开，在手机上轻轻点了几下，纪时安看见他打开微信，眼尖地扫到最上边挂着新消息提示的“红枫巷”几个字，他点开会话。 心里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向瑶大着舌头的声音在车厢里蓦地炸开：“老顾！让你接的人呢，就这么点、点事情！你都办不好吗？” 纪时安：“......” 她动作僵了僵，下意识去看他，一抬眼，就对上了顾晏恒的视线。 他像是猜到了，这会儿也很轻地撩了下眼皮，等着她似的，那双黑色的双眸连着外边的每根睫毛，好像都在平静无声又一字不差地答复着她刚才的问题：“哦，真的不是因为你闭月羞花的美貌。” 这可太侮辱人了。 纪时安眨了几下眼睛。 顾晏恒一句字都没说，就让她后续准备好的“破冰”程序一下子稀里哗啦碎了个干净，像是被雨打恹了的小鸡仔似的，纪时安偃旗息鼓地放下手，又安安分分地坐了回去。 行吧，事已至此，她也懒得挣扎了。 她是这样想的，只是不知道向瑶是不是直接把发给她的消息错发到了群里，一时还没说完。 纪时安刚乖巧地坐好，就听到了她下一句震耳发聩的喊叫—— “时安啊！宝！你跟老顾、有什么误会有话好好说，千万千万不能、嗝，动手！你也打不过——” 还是以喊麦的方式喊出来的。 纪时安太阳穴一跳。 向瑶的喊麦还没结束，后半段被顾晏恒伸出来的长指直接摁灭了手机屏幕。 声音戛然而止，车厢内重新恢复静默。 纪时安在这一刻由衷地对顾晏恒生出了感激之情。 她这下才后知后觉地开始反应过来一件事。 他们这群以向瑶为首的好友，似乎...一直以为她跟顾晏恒不对付。 刚上大学那两年，他们几个里除了顾晏恒去了北京，其他人都留在了海市。 大一那年国庆，开学后第一个小长假，每个人都觉得很不习惯，放假前半个月林子昂就在群里叫着嚷着等顾晏恒回来要好好的聚一块喝一顿。 但除了林子昂到了大学就彻底放飞自我的学习方式不一样，向瑶他们几个虽然念的学校没那么顶尖，但在学习上都管得挺严格的，更不必说纪时安和顾晏恒所在的全国top的大学，学习压力更是紧张。 刚到学校的头一个月，纪时安不仅没感觉到高中老师所说的“自由”，甚至感觉更忙了，每个人都生怕落后，从刚入校急急忙忙安顿好生活方面的事情之后就开始忙不迭的投入到学习中去。 好在她就在本市念书，很多事情处理起来都还算方便，再加上纪教授和林主任不时的帮衬，勉勉强强能应付得过来，可想而知顾晏恒会有多忙。 就连在群里聊天时都很少再见到他出现。 所以她以为顾晏恒这个国庆不会特地抽空回来了的。 她没想到，国庆那天顾晏恒还是回来了。 他到海市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林子昂他们不知道是有意无意，大概想给她个惊喜，刻意瞒了她一个，等她按时到吃饭的地方时，一眼就看到了穿了件黑t靠坐在角落里的少年。 纪时安脸色微僵，心跳顿时快了几分。 草草吃完饭，这种程度当然不会尽兴，大家都自然地准备转下一场。 但纪时安临时找了个蹩脚的借口跑了。 是真的蹩脚，蹩脚到她刚说出来的瞬间一直隐隐猜测她跟顾晏恒是不是闹矛盾了的几个人直接在同一时间都沉默了下来。 几个人在确定了他俩确实闹矛盾了这件事的同时，都下意识地转头去看顾晏恒的脸色。 顾晏恒当时是什么反应纪时安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所有人都看着朝他看去时，少年盯着她看了两秒，她以为他会说点什么，质问也好怼她也好，她都做好了准备。 但他什么都没说。 少年只是偏开了头，沉默地移开了目光。 一星期的假，顾晏恒在海市留了三天，第二天纪时安就收拾东西跟父母去了外婆家。 除了那顿草草结束的聚餐，后面几天纪时安都没再跟林子昂他们一起出去过，连顾晏恒回北京的时间，都是后来看消息得知的。 直到现在回想起来纪时安还是觉得自己当时挺不厚道的，说不清是尴尬多一点还是逃避多一点。 但她当时只是没办法对上他的视线，就连跟他靠近都让整个人浑身不自在。 再加上后面种种，直到顾晏恒出国前，他们几个都一直以为她跟顾晏恒闹了矛盾，不对付。 ——所以这几个人这么些年一直不动声色又想方设法地装不知道的同时，又十分积极地寻找一切机会给他俩单独相处的机会，试图她跟顾晏恒和好。 这大概是今晚故意让顾晏恒过来接她的原因。 ——显然，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纪时安真是谢谢了。 偏偏她对此十分有口难言。 托向瑶的福，她觉得空气里的尴尬成功地又多了几分。 却又不能真的顺着向瑶的话继续下去。 “对了，”纪时安偷偷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决定干脆直接转移话题，于是说：“我妈好像跟周阿姨通过电话了，知道你回来了，说你有空来我家蹭饭。” 正好林女士让她请人吃饭，这下省钱省时省力，还不用想破脑子跟这人搭话，一石四鸟，纪时安觉得自己还是有点聪明在身上的。 顾晏恒直视前方没回头，他像是没怎么在意，对向瑶的话也没多问，闻言只应了声“嗯”，说：“叔叔阿姨身体怎么样？” 纪时安摆了摆手：“好着呢，我爸妈多注重健康你还不知道吗，整天跑个十公里大气都不带喘的。” 顾晏恒神色几不可查地多了几分松懈，纪时安礼尚往来：“顾叔叔和周阿姨呢，都还好吧？” 顾晏恒高中那年父母就移居国外了，这么多年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要不是偶尔从林主任那里听来消息，纪时安还真的不知道他们的近况。 “嗯。”顾晏恒目视前方，似乎对此不想多谈，言简意赅地应了声之后便没再多说。 顾家生意做得挺庞大的，也复杂，纪时安见他不欲多说便也没再多问。 好在很快到了目的地，纪时安心底松了口气，解开安全带，正准备下车，忽然听到身后，顾晏恒忽然出声：“那你呢？” “嗯？” 他这句话说得有些轻，纪时安没太听清，回头看他：“我怎么了？” 哒的一声——安全扣被解开发出一声轻响，顾晏恒抽开安全带，拿起旁边的烟盒敲出一根低头咬住，伸手拿起打火机的瞬间似乎才想到什么，银质的打火机在他指尖滚了两圈，接着又被他放了回去。 车里没开灯，男人黑发细碎地散落在额前，嘴里没点的烟被他随手摘下在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了下，而后他偏头看了眼纪时安，目光晦暗不明地在她身上停顿了两秒，然后道：“没什么，上去吧。” 5、薄唇 聚餐的地方是一家叫作“破烂”的酒吧，别致中透着中二，任庭开的。 酒吧二楼是vip客户专用区，开业之初任老板就给他们专门留了一个包间，不仅提供餐厅服务，还包括k歌等一系列特殊待遇。 向瑶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这会儿已经跟林子昂喝嗨了，正一边喝酒一边唱歌。 “我是不是你最疼爱的人！！你为什么！” 纪时安刚推开门的瞬间，林子昂握着麦克风鬼哭狼嚎的喊麦声就不由分说地滔滔扑面而来。 走音的高音顿时热热烈烈地扑了纪时安一脸。 纪时安脸色生无可恋地僵了两秒。 早知道应该让顾晏恒走前面的。 握着麦克风摇头晃脑的林子昂唱到兴头上，显然非常忘我，手舞足蹈的躬身扬手，一转脸看到门边的纪时安和顾晏恒，伸手往他俩的方向一指，盯着他俩十分动情地把后半句歌词续上了：“不、说、话！！” “......” 纪时安鸡皮疙瘩都被他吼出来了，她下意识扭头往后，顾晏恒的脸色也十分一言难尽。 林子昂嚎完这句还想接着，被已经受不了的任庭一把把歌切了。 他只好举着麦克风，领导发言一样不满吐槽：“还以为你俩自己潇洒去了呢，这么半天不来。” 向瑶正准备给纪时安打电话，闻言看向门外，朝她招了招手。 “时安宝贝，我在这！” 这会儿桌上已经摆满了空酒瓶，纪时安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喝的，她在向瑶旁边坐下，随手捞了瓶开好的酒，问：“你这是喝了多少啊？” 向瑶是那种无论喝多少都只是微醺状态的酒量，头脑清醒得你说什么她都能很快放应过来，但行为就明显能看得出带上了酒意，尤其是当老师这几年，但凡有时间喝酒的，醉酒后像是飞出笼的鸟，特别放飞自我。 纪时安说完就知道自己问了句废话——每次这个问题向瑶都只会有一个答案。 “不多，”果不其然，向瑶比了个伸手比了个数字：“就三瓶，开开胃，我还想等着跟你一起吃饭呢。” 他们几个下午吃了饭直接转场过来的，所以这会儿就纪时安没吃，任庭让服务员先上了两份招牌小吃，然后拿了份菜单过来叫她：“时安，看看想吃点什么，让人给你做。” “好勒，老板大气。” 纪时安早饿了，高高兴兴接过菜单，林子昂那边又凑了过来，一屁股坐在纪时安旁边一顿指指点点：“我也勉为其难再陪你吃一顿，给我勾这个、这个、这个、还要这个。” “老顾刚才也没吃，”纪时安还没勾完，又听见他回头叫了一声：“老顾！” 顾晏恒在旁边小吧台的高脚凳坐下，手里握着酒杯，闻言朝这边看了一眼：“你们看着点。” 纪时安干脆把菜单塞给林子昂，林子昂也懒得选，最后一通勾勾画画点了满满一桌。 酒吧的包厢是双阁的，唱歌的ktv旁边吃饭的小阁由一扇镂空木质墙隔着，等菜上来的时候几个人便转到了隔壁。 圆桌位置挺大的，纪时安和向瑶挨着坐，几个男生则比较随意地挑了方便的位置坐下来，顾晏恒最后落坐，刚好在纪时安对面，一个不近不远的位置。 几个人一边吃一边聊，吃到一半。 林子昂撑着桌子站起来：“今天是给老顾洗尘，大家还没碰一个呢，我发现你们这群人现在真的是一点不积极。” 他端起杯子朝着顾晏恒，说：“本帅哥先来——老顾这次回来呢就别走了，你要是再走又是不知道几年才回来一次，你心狠，到时候哥们二胎了怕是都没机会再见你一面，你呢，就留下安安稳稳的，要是有什么合适的女孩，哥们也帮你留意一下——” 说到这他自己也顿了一下，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看了圈桌上的人：“唉不对，兄弟们，老顾还单着吗？” 任庭捏着酒杯抬了抬下巴：“看我们干什么，人就在这，你自己问。” 向瑶原本正在跟纪时安聊办公室里的八卦，纪时安正听得津津有味，听到这话两个人顿时八卦也顾不上聊了，一脸吃瓜的表情看了过来。 纪时安眨了眨眼，也不知道为什么，心跳突然变得有些忐忑。 一直以来顾晏恒的感情问题就是他们几个人中最神秘的一个，从上学那会儿就是这样，他不想说的任凭谁都没办法让他开口说一个字。 所以这个话题每次有人借着酒劲不要命地问起来，大家都非常好奇的。 喝了酒的林子昂不怎么怕死：“你不会真的跟洋妞好上了吧，老顾？” 几个人一时都盯着顾晏恒，等他的回答。 刚才为了所谓的氛围感，林子昂只让人打开了角落的壁灯，隔壁的唱歌设备没关，五月天撕心裂肺的情歌混合着五颜六色的灯光从镂空木质屏风细细密密地传过来。 顾晏恒靠着椅背，他似乎是没怎么倒过来时差，这会儿整个人显出一点慵懒的倦意，闻言轻轻抬了下眼，他坐的位置背着光，灯光七彩斑斓从他脸上掠过，身后靡乱又显得廉价的灯光背影在他一身的冷感下好像都瞬间被拉高了几个档次，偏偏他又好像高高在上地与一切都显得格格不入。 顾晏恒的目光不动声色的从对面收回，从鼻腔里懒散地“嗯”了一声，一说话还是那副没腔没调的模样，冷冷淡淡地开口：“她们现在凑一块估计还能开个国际会议。” 这样的话换一个人说，林子昂肯定第一个就要看不惯地跳起来：这他妈谁在这儿吹牛逼呢。 但顾晏恒就是有这种气质，无论多不可能的话，只要是从他口中吐出来的，就有让人一时分不清真假的能力。 “真的假的？” 林子昂怀疑地用眼神扫视地在每个人身上询问了一圈，任庭耸了耸肩，表示不清楚。 纪时安的心跳被他那个若有似无的“嗯”轻轻砸了一下，没怎么听他后半句，小声地轻啧了一声，心情有些许复杂地收回了视线。 这时有服务员敲门送来水果和冰淇淋，向瑶将纪时安从位置上拉了起来：“陪我上个厕所。” 洗手间在两侧走廊的中间，这会儿二楼没其他客人，向瑶进了隔间，纪时安没进去，她刚才喝了几杯，这会儿酒劲上来有些上脸，脸颊到耳垂的地方连着一片很浅的绯红色。她弯腰拍开水龙头，用清水洗了把脸。 “哎时安，”向瑶的声音从隔间里传出来：“老顾真恋爱了？” 水从掌心满出来，纪时安顿了下，实话说：“我不知道。” 向瑶琢磨了下：“我怎么这么不信呢，就他那高冷得狗看了都绕路走的样，哪个女孩敢靠近。” 说到这儿自己也转了下。 “也不一定哈，国外开放的美女那么多，搞不好就有吃这一款的，不是都说女追男隔成纱吗。” 纪时安背倚靠着洗手台，双手抱在腰前，闻言笑了笑：“那你等会儿直接问问他，老实说，我也挺想知道的。” “他要真说才有鬼了，你还记得不，我们高中那会儿不是都怀疑他有喜欢的女生吗。” 向瑶说：“磨了那么久也没从他嘴里探出来半个字，要不是喝不过他，我和子昂当时都想直接给他灌醉得了，憋得跟什么似的。” 纪时安微张着嘴轻轻啊了声作为回应，但没接这话。 “现在更没可能了，我怎么感觉他出国一趟好像变了点...…具体是哪又说不出来。”向瑶继续：“这事要是你问他还有点可能，不过——时安，怎么感觉你好像对老顾的感情问题都不怎么好奇啊？” “......我好奇啊！”纪时安没想到话题突然跟自己扯上关系，差点磕巴，赶紧下意识否认：“他想说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也是。唉，”向瑶叹了口气：“那你俩呢？” 纪时安眨了下眼，明显愣了两秒：“怎么了？” 向瑶：“他今天不是去接你了，怎么样，你们俩个说清楚了没？” “说清楚什么？”纪时安也不知道急什么，连忙反驳：“我跟他有什么不清楚的。” “算了，我不问你了。”向瑶像是放弃了，语气还挺忧虑的：“随你们吧，反正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凑合过呗。” “......” 得，又是这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纪时安没接这话，向瑶就以为她默认了跟顾晏恒还是不对付状态的事情，也不知道就上个厕所的功夫她脑补了什么，等到从隔间出来，洗手时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恍然道：“那老顾这次回来，不会是知道你跟赵砚分手，故意回来看你笑话的吧！？” “......” 纪时安都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她状似思考这个可能性般想了想，然后看着向瑶笃定的脸色，犹豫道：“这也不至于...吧？” 要真这样，这都不是不对付了，她跟他得是仇人的程度才能让顾晏恒对她如此“厚爱”。 “老顾那个闷骚，谁知道他怎么想，也不是没这个可能性...… 时安——” 向瑶话至一般忽然捂了捂肚子，接着小声道：“我想再蹲一下，你先回包间吧别等我了。” 这边女卫生间挺人性化的，什么都备了点，纪时安看她脸色也明白过来了，点点头：“好，我就在包厢，你要是需要什么给我打电话。” 向瑶关门之前伸手冲她比了个“ok”。 纪时安无奈笑了笑，从洗手间出来往走廊走。 她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消失，转身瞥见拐角处那道身影的瞬间，纪时安脚步一顿，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男人黑衣黑裤背倚靠墙站着，眼皮漫不经心地半垂着，分明是一个懒散而悠闲的姿势，偏偏他整个人从头到脚却莫名有种严丝合缝的冷淡和疏离感，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男人神色很淡，不知道在这站了多久。 这会儿似乎是听到脚步声，他偏了下脸看过来。 四目相对。 纪时安整个人都滞了一瞬，呆呆地看着顾晏恒，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现的，更不知道...... 他有没有听到她跟向瑶刚才口无遮拦的对话。 脑子里思绪在下一秒疯狂运作，试图找补点什么。 纪时安咽了咽喉咙，问：“你......” 话至一半，被他突然的开口打断。 “知道了，少说两句。”男人嗓音低沉，带着点不耐烦，显然耐心告罄。 接着他放下手，纪时安才发现他手里握着的手机——原来在跟人打电话。 那是不是...可能就没听到？ 纪时安正要庆幸，那边顾晏恒已经随手切断了通话。 他将手机塞进口袋里，接着双手插兜整个人往后一靠，他后脑微微后仰了下抵在墙面上，以一个俯视的姿势垂着眼皮懒洋洋地重新对上纪时安的视线。 下一秒，男人看着她,似乎煞有其事地想了想，而后盯着她，低沉的嗓音缓慢道：“我若是说，我的确是特地回来看你笑话的——” 故意似的，他拖着尾音顿了两秒，目光慢条斯理落在她脸上，接着才慢吞吞丢出一句。 “你要怎么样？” 6、薄唇 顾晏恒的长相本来就是那种极具攻击性的好看，精致但又丝毫不显女气，此刻走廊冷调的灯光渡在他身上，将他身上本就冷漠的疏离感不由分说地加重了几分。 ——我的确是、特地、看你笑话的。 他说这句话时声音没什么情绪，但重音放得特别讲究，像是怕她分不清主次似的，还特地给她标出了重点。 所以后面那句——你要怎么样的疑问，就很自然地显得带上了几分别样的意思在里边儿。 就好像是那种学生时代遇见的，一言不合就直接扔出来一句“我是，所以要打一架么”的初中生校霸。 再一句都懒得说。 特别挑衅。 许是早就习惯了他的这种不怼人会死的说话方式，纪时安竟然也没感到多生气。 “......我能怎么样啊。” 纪时安本来就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刚才那几分无措被他这句话一冲，都被人踩到头上了，她也顾不上尴尬不尴尬了。 纪时安抱着手臂，学着他的语气，冷冰冰地回：“真动起手来，我也打不过你。” “动手？” 顾晏恒上下看了眼她，接着情绪很淡地哼笑了声：“那不至于。” 眼神毫不掩饰潜台词，就差直接在脑门上写上“就你”两个大字了。 纪时安：“……” 她又开始不懂这男的是怎么安全活到现在的。 纪时安决定先发制人：“幼稚。” 她放下手，不想在这儿继续和他打这种无聊又没营养的嘴炮，迈步准备回包厢：“我懒得跟你说。” 顾晏恒靠着墙壁没动。纪时安走了两步，错身经过他时脚步没忍住顿了一下，抬头看他：“你不进去？” 顾晏恒低低应了声嗯：“抽根烟。” 纪时安点点头，抬脚继续往前走。 印象里，出国前的顾晏恒是不怎么抽烟的，包括大学时纪时安都很少看到他沾，这人洁癖又挑剔，虽然很少表现出来，但其实娇气得很，一身少爷病，稍微不干净点的东西，根本不会碰一下。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过纪时安对此也没深想。 几个人难得有机会重新聚到一起，纪时安今晚挺高兴的，所以也放任着自己多喝了几杯。 最后结束的时候。 任庭正准备叫代驾，被顾晏恒叫住了：“我开。” 听到这话，纪时安忍不住意外了下，凑到他面前盯着他的脸看了两遍，虽然今晚一直待在一起，但顾晏恒喝了多少这件事纪时安倒是真的没怎么去注意。 她不确定地问：“你没喝酒吗？” 顾晏恒接过车钥匙：“没喝。” “真的假的？” 特意给他办的洗尘宴，结果主人公自己不喝酒，这算什么？ 纪时安狐疑地看着他，想不明白也不太相信，小姑娘有点不高兴抿唇，接着伸出一只手，抬高，举到顾晏恒面前，煞有其事地盯着他：“来，纪医生检查一下。” 顾晏恒：“......” 任庭笑道，出面解释道：“是我忘了，老顾最近胃不舒服，就没让他喝了。” 纪时安视线在他俩之间来回转了转，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举着手站在原地等着没动，后边林子昂和向瑶已经先上了车，任庭看了眼顾晏恒，对他俩这种情况也习惯了，耸了耸肩表示爱莫能助，转身也跟着钻进了车里。 一时只留下他俩站在酒吧外。 顾晏恒直着背垂眸看她，看起来不怎么打算配合。 恰好这时有个喝醉的男人脚步歪歪扭扭不受控制地往纪时安的方向倒，顾晏恒眼明手快地伸手将她拉到身前，纪时安下意识跟着往前朝着他的方向蹭了两步。 纪时安从小到大都有点不看路的毛病，以前关系很近的时候但凡在顾晏恒身边突然被拽一下拉一下的情况不止一次两次，身体早就习惯了，所以这会儿纪时安对他这个突然的动作倒是很免疫，甚至被拽住之后下意识配合着朝他使力的方向站稳了。 有顾晏恒看着，她也压根没分出一点注意力往后看。 等喝醉男人的朋友歉意地把人拉走之后，顾晏恒收回视线，但眉间的情绪没收完，眉头还有些不快地微微皱着，看着就有点不耐烦地凶：“闹什么？” 纪时安喝的酒不算多，但这会儿脑子也有点转不过来，她没多想，就是觉得酒驾挺危险的，所以这会儿也没让步，举着一只手等着顾晏恒让她检查。 “你凶什么？” 小姑娘显然对顾晏恒此刻的态度很不满意，秀气的眉毛也跟着皱起来，神色严厉地警告他：“安全第一条你懂不懂，你还有道理了？” 就这么僵持了两秒。 顾晏恒看着停在身前的那只手，接着抬眼，目光挪到她的脸上，停了会，沉声开口。 “检查是吧，”顾晏恒妥协地略一点头，满不在意似的应了声：“行。” 纪时安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下一秒，举着的手腕就被人一把握住了。 顾晏恒握着她的手往下接着往自己的方向轻轻一拉，纪时安被他拉得往前凑了两步，而后男人弯腰低头，两人的距离瞬间被拉近，顾晏恒的薄唇停在纪时安鼻尖，隔着一道可以忽略不计的距离。 男人垂眼睨着她，双眸的情绪莫名地深沉，盯着她漫不经心地淡声开口。 “现在能通过了么，纪医生？” “......” 这下查到了，确实没有酒气。 纪时安猝不及防撞进漆黑的双眸里，那点不多醉意顿时被吓得烟消云散，不受控制地咽下一口空气，思绪重新活络起来，连眼神都清明了。 她定了定神，动了一下被抓住的那只手腕，顾晏恒没怎么用力，她挣了一下就松开了。 “你......少动手动脚。” 纪时安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他的胸口，将他往外推开了几分，勉强镇定地点了点头：“行吧，通过。” 两人上了车之后车子终于驶上路。 纪时安窝在车座里，将脑袋往身边向瑶的肩膀上一靠，没怎么敢去看顾晏恒此刻的表情。 她脑子里后知后觉将自己刚才对顾晏恒做的事情重播了一遍，顿时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她就不该惹他。 很快车子先到了第一个目的地。 ——林子昂去任庭那过夜，因为任庭租的房子就在酒吧附近，所以先送了他俩回去。 大概是觉得给人家洗尘最后还要让人当司机，挺对不住的，下车时林子昂解开安全带，带着一身满满的烟酒气十分真挚地张开双臂，然后朝着驾驶座的顾晏恒扑了过去：“兄弟，你回来我可真是太——” 话音未落，林子昂还没感动完，就被男人冷着脸伸出的一只手不由分说地摁了回去，眼神轻飘飘地扫过去：“找死是吧？” “——高兴了。”林子昂被摁着勉强把后半句补完，接着便赶紧从顾晏恒身边弹开，跌跌撞撞地拐了个方向爬下来。 任庭还算清醒，扛着林子昂跟她们告别：“辛苦你了兄弟。时安，你和向老师到家记得群里说一声。” 接着送向瑶回一中的教师宿舍。 顾晏恒不方便进去，纪时安便送了向瑶上楼。 她们教师是每人一间的一居室，纪时安怕她夜里难受没人照顾还挺不放心的，想着要不在这凑合一夜，结果被已经麻溜拖了外衣的向瑶往外赶：“得了我的宝，你明天还得上班呢，就放一百八十个心啊，就那点小酒，还不够我看的。” 纪时安盯着她洗漱完，看她动作都还挺正常的，总算稍微放了点心：“那我走了？” “走吧走吧，”向瑶冲她挥了挥手：“人老顾还在楼下等着呢，去吧，反正呢，千万——嗝！” 纪时安以为她还有话要说，停在门边，向瑶打完嗝，抬着的那只手在空中用力比划了几下，跟她强调：“别、动、手！” 纪时安无语地摆了摆手：“......您就别操这个心了。” 出了公寓的大门，纪时安一眼就看到了边上停着的车，现在这个点学校里都熄灯了，黑暗中照过来的车灯光亮就让人感到很有安全感。 纪时安快步走过去。 刚刚送人时她一直坐的后排，这会儿下来也下意识去拉后座车门，却在看到驾驶座上男人的侧脸的瞬间突然生出了几分过意不去的意思，纪时安将车门摔上，往前挪了两步，接着坐上了副驾。 两个人都自动略过了在酒吧门口那会儿的事儿。 顾晏恒像是没察觉到她上车时突然改变的举动，见她做好之后只是沉默地发动了车，纪时安看向他，难得觉得自己还挺有几分怜悯之心的，问：“累的话我来开？” 顾晏恒正在将车掉头，他单手控着方向盘，一边看着侧面的路况，闻言还分出了个眼神给她，弧度几不可查没什么笑意地扯了扯唇，忽然冲她那边车窗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问：“看见了么？” 纪时安下意识顺着他的视线往窗外看，两侧的路灯昏黄晦暗，这个点连个人影都没有。 她以为是自己没看清，揉了两下眼睛，又双手撑到车窗上扒拉着找了半天，奇怪：“看见什么？” 顾晏恒收回视线，继续看着前方，只轻描淡写地吐出两个字：“醉鬼。” 7、薄唇 话音落地。 像是为了附和他这句话似的，车子调好头重新驶上大道，路灯从树影细细密密地打下来，纪时安一抬头，就跟车窗里映出来的另一个自己亲亲密密地打了个照面。 “......” 哦。她试图维持清醒过度，一下给忘了，她才是喝了的那个。 其实她每次喝酒都这样，一会儿清醒一会醉的，向瑶说她是间歇性抵抗酒精。 大概是被提醒了，纪时安的脑子又重新意识到了刚才是喝了酒的这一点，此刻舒舒服服地坐在安静的车厢里，脑子里那股酒劲又开始打着旋卷上来，变得有些晕乎乎的，她干脆整个人往后，后背贴着椅背完全窝进了椅子里。 已经过了午夜，宽阔的大道难得清静。 自从知道顾晏恒回来之后，每次空下来的时候，但凡稍微想到两个人可能的单独相处都会让纪时安多少有些不自在，包括今晚他来医院接她那会也是，在车上如坐针毡似的。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真的能壮人胆，这会儿纪时安脑袋懒得转，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原本绷着的神经松懈下来，身体不受意识控制，整个人看起来格外地放松，像是回到安全范围里的可爱小动物，以一个十分放松的姿势，乖巧又舒服地靠在座位里。 就这么安安静静得歪着脑袋盯着顾晏恒看。 纪时安莫名又想到了今晚向瑶的话。 她跟顾晏恒不对付。 不知道什么原因，这话在清醒的时候他们几个都没有把这事摆到明面上挑明了问过。 包括在那次明显能看得出她跟顾晏恒之间闹了点别扭的国庆假期之后，向瑶也只特地委婉地提过一点，说：“你跟老顾从毕业典礼以后状态就开始不对，怎么了，闹什么矛盾了？” 她跟向瑶从小几乎无话不谈，但只有这件事情，每次话到嘴边又都咽了回去，并不是想瞒着向瑶，只是这件事她说不出口。 好像只要透露了一个字，有些事情就会真的不一样了。 所以纪时安只是含含糊糊地答：“是发生了点小别扭，但是没事，你还不知道我俩的脾气么，过段时间就好了。” 放到平时，虽然他们几个很明显地都挺关心她跟顾晏恒是不是还在闹别扭，但除了私底下试图制造一些让她跟他能够缓和的机会之外，很少有谁会真的去提这件事情。 一方面是不好插手。 另一方面...当然也插不进去。 毕竟当初五个人能玩到一块去，就是因为那件小意外先碰上的纪时安和顾晏恒。 - 从小别墅院子里跑掉的那天，纪时安并不知道一面之孽缘的少年叫什么。 当然，纪时安也不关心就是了。 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希望对方要么失忆，要么这辈子别再跟那个人有见面的机会。 为了避开少年，后半段的暑假小姑娘几乎没再出过门，没办法，实在是太丢人了，她怕再见到他会忍不住直接抄家伙把对方打失忆的冲动。 百般躲避到，甚至对林子昂和向瑶的百般邀请也是连连拒绝。 就这么一直躲到了开学。 开学那天纪时安给自己做了好一会儿心里建设，出门时还偷偷瞥了眼隔壁，没动静，她这才放心地往外走。到巷子口跟林子昂和向瑶汇了合。 三人搭公交车一起到学校，快到教室时向瑶问起她暑假后来怎么没出门的事情。 大概是熟悉的地方和朋友给了纪时安足够的安全感，以至于让她现在觉得回想起来也就是丢脸了点。但谁没丢过脸呢是吧？ 纪时安开解自己，接着把事情经过简单给向瑶说了一遍，说完重重吐了口气：“总算是说出来了——真是憋死我了，你不知道我这段时间怎么过来的，哎！” 小姑娘像模像样地长叹了口气：“果然还是说出来舒服多了。” 两人刚到教室坐下，预备铃声打响，向瑶挺含蓄地问她：“所以他看到你里边的裤子了吗?” “没有吧，”纪时安想了想，在大腿侧的位置划拉了一下，小声道：“就这——这，应该是没看到的。” “就这？”向瑶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大尺度的18/禁，没想到就这程度，十分不放在眼里：“那你慌个屁啊，你还记得去年子昂穿着条内裤被他爸追着跑了两条巷子不？那小子脸色都没变一下，那叫一个波澜不惊。” 她说到这自己也意识到哪里不对，停了一下，然后面不改色地补充：“不过他也没法跟你比就是了，他脸皮厚。” “那是，我脸皮可薄。” 纪时安被她的态度感染，虽然觉得自己脸皮轻薄，但也觉得自己是有些小题大做了，心里宽慰了不少。小姑娘放松下来，一只胳膊支在桌面上大爷似的往椅背上一靠：“就是便宜邻居了，能对本姑娘的美腿一饱眼福。” “确实，”向瑶十分认同，点点头：“邻居真是好福气。” 说完刚好上课，纪时安一颗心被熨得服服帖帖，连新学期第一堂课看到平日里最能念叨的班主任老胡都没那么头痛了。 甚至在听到老胡恨不得把关子批发了来大甩卖地站在讲台上介绍新转来的新同学时，纪时安还十分给面子地跟着大家鼓了鼓掌。 “那现在我们让新同学给大家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响起。 纪时安没跟着拍手，弯腰捡起隔壁班林子昂从后门飞鸽传书进来的纸飞机，虽然她并不知道上课都两分钟这少爷怎么还在外面溜溜达达并且还有那么多屁话要说，但她还是给面子的打开了。 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林大少爷一行大字。 【你们班新同学还成，有我三分之一帅气。】 纪时安沉默了。 林子昂在她眼里帅气程度约等于零。 教室里响起新同学的说话声：“我是顾晏恒。” 声音倒是还挺好听的。 但林子昂的三分之一帅气...... 纪时安暗自摇头，顿时对新同学的三分之一帅气没再抱什么希望了。 她慢吞吞地直起身子，挺随意地抬头往讲台的方向看了眼。 就这么一眼，跟被人点了穴似的，纪时安一双杏眼瞪得溜圆，整个人好似被定在了原地。 “怎么了？” 向瑶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看了眼讲台上新来的帅哥：“心动了？” 纪时安那颗好不容易服帖下来的心又开始发作，连太阳穴都跟着崩了一下。 “......心动个屁。” 在这一刻她才突然发现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五分钟前她的自我安慰在看到这人的瞬间都白作了。 她抓了本书挡住脸，心灰意冷地闭了闭眼：“就是这孙子。” “卧槽...?” 向瑶不愧是她的好闺蜜，只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了，惊讶地口吐芬芳：“邻居啊？” 纪时安满脸绝望地点了点头。 8、薄唇 一整天下来，纪时安都格外安静，恨不得直接消失在空气中，让所有人都忽略她的存在。 好在那人的位置在第一排后边，而她刚好在第四排倒数，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还算远，也不用进行完全不必要的交流。 其实班里要有转学生这件事，暑假的时候学校的聊天大群里就有人传了。 在海市几个高中的大群中，当时有人就匿名说了一句：【其他就不透露了，反正大帅比一个，长相和成绩吊打整个一中。】 就这么一句话。 一晚上，这人直接被群里人追着喷了999+。 纪时安他们三个当时也看到了，同样对于这条消息也十分嗤之以鼻。 林子昂很不屑：“这牛逼吹得，合理怀疑不是本人就是仇家。” 所以就这么一个早上的功夫，几乎每节课下课都有不少别班的人，意图明显地特地从她们班门口经过。 男男女女都有。 这个年龄的同学就是蛮骚动的。 纪时安偷偷观察了下，看得出来班里不少人对新同学都默默关注，甚至有几个人有点主动示好的意思。 那人作为转学生倒是一点没有新来的自觉，对所有人的主动搭话都冷冷淡淡的，带着一股很重的疏离感，以至于到下午的时候基本没女生敢过去搭话了。 也不知道拽什么。 不过纪时安对这样的情况倒是很满意——她巴不得这是个一句话超过十个字都懒得开口的拽逼，要是嘴巴不会用能直接捐了的那种更好。 专注自身，放过他人。 和平的氛围一直相安无事到最后一堂课。 这节是体育课，很巧，纪时安所在的三班这学期每周唯一一节体育课跟林子昂的七班刚好凑到了一块。 新学期第一节老师也没怎么管，随便跑了两圈就让他们自由活动了。 刚解散。 向瑶说：“我有点饿了，想吃根烤肠。” 便利店在操场右边的角落，纪时安和向瑶在半路的时候遇见了跟几个男生也正准备过去的林子昂，她俩经常跟林子昂在一块，加上平时人缘也好，所以跟这几个男生也都认识。 几个人拖着步子慢悠悠往便利店的方向走。 纪时安没什么特别想吃的，但来都来了空着手出去不大合适，于是挑挑拣拣最后拿了袋酸奶。 之后去结账。 操场这边的便利店外头看不出什么特别，但里边的空间挺大的，货架摆得也很艺术，横横竖竖地交错着，为了方便堂食的学生，四面空出来的地方都摆着了桌椅，还有空调。 这会儿店里人挺多，他们几个排着队来到结账台，结账台在里侧，左边是一面面积宽阔的落地窗，旁边的位置零散地摆了几张桌椅，桌面上散落着没被带走的宣传单，几个女孩儿三五成群地围桌坐着。 结完账之后纪时安咬着酸奶跟在向瑶后边往外走，走了两步，前边的林子昂忽然回头“哎”了一声，问：“那是不是就是你们班今天新来的？” 纪时安愣了下，接飞快地抬头瞥了一眼。 前边几米外靠近出口的位置。 少年单手插着兜松松散散的倚墙站着，大概是还没来得及领校服，他身上的衣服还是自己的，一件宽松的黑t，皮肤很白，整个人清瘦高挑，少年感很重。 眉眼似墨，像是名家笔下精心勾勒的山水画，分分明明的干净，疏离感也界限分明。 他手里握着瓶拧开的矿泉水，这会儿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旁边的男生讲话。 纪时安很快收回视线，整个人下意识往向瑶身后藏了藏。 她心想，如果这人能够识相点对那天的事情闭口不提，那么她也是不介意在之后的时间里跟他来一次愉快平和的重新认识的。 这么想着，纪时安假装什么都没看到，继续低头往前走。 “也没七班女生说的那么夸张嘛。” 林子昂还在那儿持续哔哔叨叨。 “顶天了有小爷一半帅气。” 有认识的男生听到这话，笑骂：“你他妈要点脸行不？” 这话声音挺大的，周围好几个正在聊天的女生都笑笑地看了过来。 似乎是被这动静惊动了下，几步外垂眼站着的少年抬了下眼，漫不经心地朝这边望过来。 接着视线在最后的位置几不可察地顿了顿。 “怎么了？” 任庭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挺眼熟的一女孩儿，听过名字，好像是三班的：“认识？” 顾晏恒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捏着水瓶的手凑到嘴边，仰头灌下一口，淡道：“算是吧。” 任庭还挺意外的，顾晏恒性子冷，正常情况下不是那种会特别注意到陌生人的性格，更别说还是女生。 纪时安不知道他们那边的对话，她面上格外淡定，面不改色地从两人面前经过，眼见着就要顺利地从便利店敞开的大门出去，后脑勺忽然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很轻的一下，一开始甚至让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她愣了愣，停下脚步回头，便看到了落地窗那儿少年停在胸口高度还没完全放下的手。 这让纪时安意识到什么，她下意识抬手往脑袋上抓了抓，很容易就碰到了刚好插到她高马尾间的一个纸质的玩意儿。 她把那东西捏在手里看。 是一只宣传单折成的纸飞机。 那段时间用纸飞机飞鸽传书这件事跟阶段性文艺复兴似的又重新在中学生中流行，课间的时候经常能够看到一堆撕下来的作业本飞来飞去的玩意，有的男生还会比赛看谁的飞得远，所以折出来的纸飞机的前端都是很尖的一个角。 此刻纪时安手上的那只前端像是被刻意收了几分，原本尖锐的角被收成了一个很钝的弧度，似乎是为了防止被撞到的人受伤。 这玩意儿连飞过来的角度都像是用尺子提前测量过，分毫不差地就落到了她头上。 要搁平时，纪时安看到这样的技术估计还能鼓个掌，表示称赞。 但现在的她压根没想到这一块。 纪时安跟手里的玩意面面相觑了两秒钟，重新抬眼，视线拉长，朝前看过去。 几步外，少年靠着墙，阳光从落地窗照洒进来，像是给他整个人渡了一层柔和的光，他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但眉眼间的冷淡感在这暖色光下似乎莫名被冲淡了几分。 见她看过来，少年幅度很小地挑了下眉，两人的视线撞上之后就这么在空中无声停了两秒。 下一瞬，少年盯着她面无表情地将舌尖轻轻往前一抵，逗小狗似的，“嘚——”的一声，挑衅且张狂，一声短促而轻的脆响从他薄唇间溢出。 卧槽。 我弹你妈的舌！ 纪时安眼皮一跳，原本就压着的火被这个明显挑衅的细微动作一下挑了起来。 她吸了口，用尽全力才勉强压住冲上去揪住这男的领子的冲动。 很拽地抬了抬下巴，看他：“你有事？” 一旁的向瑶和林子昂也反应过来了，面色不善地朝着少年的位置看过去。 关键时刻林子昂还是很靠谱的，他往左边迈了两步，直接挡在了两个女生身前，而后偏头一句废话都没有地直接问了一句：“动手不？” 纪时安没接这话，只轻轻抬了抬下巴，示意看对方意思。 便利店里外不少人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过来，都伸着脖子朝这边张望。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时间像是被拉长。 过了几秒，纪时安才看见对面的人动了动。 少年视线往两侧扫了下，很快收了回来。 忽然，他不知道被什么逗笑了似的，就见他唇角似笑非笑地弯了下，很小一个弧度，漫不经心，转瞬即逝。 顾晏恒身体往前离开墙面，他站地姿态有些懒散，但背却很直，整个人从上到下散漫又冷淡。 握着水瓶的那只手将瓶子在手里随意转了一圈，停住之后拎在指尖，接着朝前走了两步。 在打架和准备打架上边林子昂就没输过，那边顾晏恒刚往前凑了一步，林子昂立刻反应很快地也往前跨了两步，浑身上下都写满了“身后两个女的我罩了”的嚣张。 大概他的身体语言太过明显，顾晏恒没再继续靠近，在距离他们一米外的距离停了下来。 顾晏恒长睫往下垂了垂，从林子昂肩头不冷不热地看着站在最后边的女生，他微微偏了下头，像是在回想着什么。 而后—— “纪时安是吧？” 少年声音寡淡。 纪时安正要开口，然而顾晏恒没给她机会。 下一秒。 在这个不大的范围里，所有人都听到他轻描淡写地扔出一句。 “上次你拿走我的衣服，打算什么时候还？” 9、薄唇 纪时安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很茫然。 应该说不止是她。 ——除了顾晏恒依旧神态自若之外，周围所有看着的人的脸色看起来都有点儿懵。 林子昂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刚才顾晏恒往前走的那几秒钟，他为了方便动手手上拎着的零食都直接全部往地上一丢，打架的姿势准备得很充分，这会儿被他一句话砸得明显没反应过来。 林子昂一脸懵逼，回头用眼神询问身后的纪时安：“他这是怎么个意思？” 纪时安也想问这个问题。 她觉得这人有病。 过去了八百年的事情你说你要问就问吧，非得把场面搞成这样吗？ 更关键的是，他说的话本身就很让人误解。 纪时安已经不敢去看其他人的表情了。 她忍着脸上的臊意，故作冷静地从林子昂身后迈步出来，跟对面的顾晏恒面对面。 “顾晏恒是吧？” 纪时安手指捏着下巴想了想，开口时将他的话、表情甚至连开口的语气都一起直接复制粘贴一点不差地打包给他还过去。 “上次我家狗被淋湿了借了你的衣服一用——你不说我差点忘了。” 纪时安盯着他的脸没有一点儿犹豫地就开始扯：“我家狗很喜欢，不过就算还给你你也没法穿了，不然这样——” 狗？ 顾晏恒挑了下眉，看着她没说话。 纪时安：“我赔你一件。” 顾晏恒：“可以。” 纪时安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爽快，心中一喜。 接着又听见他面不改色扔出下一句。 “一千三。” ？ 多少？ 纪时安揉了揉耳垂，怀疑今天这耳朵是多少出了点问题。 那件衣服回家之后就被纪时安塞到了角落里，她当时尴尬得都没敢多看，只记得个大概，好像是件白和蓝相间细条纹的宽松衬衫，质地还挺软的，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让人一眼看得出价值四位数的程度。 一件小破衬衫一千三，你他妈怎么不干脆去抢呢？ 纪时安想确认一下：“不好意思，是我听错——” 顾晏恒：“你没听错。” 他拿出手机，长指在屏幕上戳了几下之后将手机一转，递到纪时安眼前。 屏幕上是一个品牌的官网。 他又轻描淡写地扔出两个字。 “赔吧。” “......” 1399。 还真是一千三。 不知道是因为没记住准确的价钱还是大气，顾晏恒甚至还给她抹了零。 纪时安立刻就反悔了，恨不得穿回两分钟前把自己那句话吃回去。 “那个......” 她后边的话还没想好怎么开口，顾晏恒已经放下了手机，只是神色很淡的垂眼看着她。 他的表情分明没什么变化，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几分戏谑的意思。 像是早就猜到了她的反应一样。 纪时安顿时就不乐意了。 士可杀不可辱，她吸了口气，转过身，冲林子昂和向瑶摊开双手，小声道：“这个脸我丢不起，兄弟们，有多少先拿出来凑个数。” 林子昂和向瑶隔得近，自然也都听到了他俩的对话，二话不说都开始伸手往兜里掏，场面给纪时安撑得很足。 然后林子昂掏出了一张一百块，向瑶把全身上下四个口袋连翻了一通，没敢直接亮出来，她用手背遮着压到了纪时安手里，凑近的时候用唇音说：“真不是我犹豫，我是怕我们拿出来之后更丢人。” 这一点纪时安已经考虑过了，但箭在弦上，她又实在是见不得对面这狗东西这么盛气凌人。 低头一看，向瑶递给她的数量倒是挺多的，但是吧。 两张五块三张一块。 “......” 纪时安沉默了会，往自己口袋里摸了摸。 一张十块，一张五块两张一块，还有个刚刚买酸奶找下来的五毛钢镚。 十七块五。 还好，情况比向瑶稍微好点。 纪时安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突然变得挺冷静的，她在脑袋里算了算，然后想了想，把那个五毛的钢镚手里抽了回来。 接着转过身。 “你那衣服都穿过了，怎么说也得打个折是不是？” 小姑娘抬头看着他，脸不红心不跳地跟他商量。 顾晏恒原本也没真的想要她的钱，就是觉得这人明明偷偷看了他一整天，但一靠近就跟兔子一样恨不得找个洞藏起来的样子挺有意思的，让他那点来到陌生地方的烦躁少了点。 这会碰见了，无聊，他难得没控制住好奇心，想逗逗小兔子看什么反应。 于是这会儿听了她的话，还算有耐心：“你说。” “我说的话——那就打个一折吧。” 纪时安像是怕他反悔，说完很快伸出只手去捉住他的手腕，将手里那堆乱七八糟的零钱塞了过去：“诺，这是一百三十块，你点点？” “......” 柔软的触感带着体温覆上来，顾晏恒垂眼往下，小姑娘手小，手指也白白净净的，连修剪圆润的指甲都泛着点粉，手背上有两块被墨水浅浅染了小片的地方显得有些明显。 大概是看他一直没接话，纪时安又从兜里把那么钢镚掏了出来，接着一起塞到他掌心：“这下总够了吧？” “纪时安。”少年忽然开口叫了她一声名字。 纪时安抬头：“唔？” 顾晏恒看着她，冷道：“我看起来像傻子吗？” 他将她还抓在自己手腕上那只手摘了下来，而后手背往上轻轻翻过，将那叠零钱压到了她手里，收回的那只手直接插进了口袋里。 拒绝的姿态很明显了。 纪时安：“......” 那倒不是。 你比较像坑逼。 ——纪时安还没来得及开口，下一秒就见面前少年忽然弯下腰，凑了过来。 一股陌生的气息随着他的动作缓慢靠近，带着点说不明白的压迫感，就在她下意识就要往后退时，少年的下颌在她发顶的位置停了下来。 清冷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再说了，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收你钱。” 那声音冷冷淡淡的，听起来很正经，可又好像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戏谑笑意。 慢悠悠的。 “别人要是以为我欺负小朋友，我解释不清。” 10、薄唇 几个人第一次交手，以纪时安这边的三个人三百六十度全方位尴尬收尾。 因为纪时安的关系，后面挺长一段时间，他们三个都跟顾晏时以及当然跟顾晏恒站一块在旁边看热闹的任庭，挺不对付的。 后来玩到一块，也是因为“衬衫事件”彻底过去，纪时安和顾晏恒先破了冰，关系也慢慢变好。 任何一种感情总会一开始的时候划下深浅的痕迹，这道痕迹在一群人在一起时会无声地将先认识的人圈出一层透明的界限，用一种不可言说的氛围将其他人不动声色的隔绝在外，在时间流逝下这道痕迹要么变浅消失，要么加深，到最后谁都找不到缝隙再插进去。 纪时安和顾晏恒显然是后者。 一直到现在，纪时安偶尔回想起那段时间还是觉得顾晏恒挺不是人的，那时候也没有想到，他们可以陪着对方走过了青春年少，一起长大，一晃眼又过了这么多年。 想到这，纪时安靠在座椅里忍不住笑了笑。 顾晏恒侧头看了她一眼：“笑什么？” “也没什么，”纪时安看着他，语气挺怀念的：“就是想到了我们上学时候的事情。” 话音刚落又很快加了一句：“刚认识那会儿。” 顾晏恒对此没什么表示：“被自己蠢笑了？” “......” 得。 她刚对这人的回忆滤镜戴上不到两秒钟又果断地摘了下来，纪时安将脑袋摆正，重新面对前方坐直，安静地把嘴闭上了。 很快车子就到了红枫巷的巷子口。 这一片没有商业街区，过了午夜之后路灯准备熄灭，几缕月光从枫叶的间隙里不紧不密地洒落在老旧的石砖地板上。 车子在第二个巷口停下，里边不好掉头，顾晏恒没开进巷子。 纪时安还没摘下安全带，本想跟他道别，但顾晏恒动作快她一步，已经利落地先推开车门跨了下去。 “愣着做什么？” 见她还坐着，男人曲指敲了敲车窗：“喝了两杯酒，这就找不到北了么？” 顾晏恒嘴里吐不出人话也不是一天两天的，纪时安这会儿因为酒精脑袋晕乎乎的也懒得跟他耍嘴皮子，老老实实地解了安全带从车上下来，刚落地脚下就踉跄了下，她扶着车门晃了晃脑袋。 纪时安站稳之后就自然而然地下意识先转向了顾晏恒：“我怎么感觉头有点晕晕的。” “嗯。”顾晏恒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看了她一眼之后绕过车尾往前走：“问你的头去。” 他走得并不快，纪时安往前小跑了两步跟上去，跟在顾晏恒身边，她手扶着太阳穴突然自言自语似的“嗯嗯”了几声，然后双手抱在胸前，抬头看他：“我问了。” 顾晏恒看傻子一样垂眼睨她一眼，嘴上倒是还有耐心配合：“怎么说。” 纪时安：“说我就不该为了给一个没心没肺的人洗尘喝酒。” “不错，还知道是给我洗尘。”顾晏恒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冷淡地点了点头，评价：“喝得这么尽心尽力，不知道的以为是谁举办的酒鬼狂欢夜。” 纪时安立刻反驳：“你自己喝不了，怪谁？” 她说完，又意识到哪里不对，侧着脸仰头，借着月光眯着眼打量他，试图从他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看出点别的情绪来。 但顾晏恒是个连杀人恐怕都不眨眼的货色，纪时安观察了几秒什么都没能看出来，索性直接问：“你生气了？” 顾晏恒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哪敢。” 他从来都这样子，除了话少张嘴就只会怼人之外，喜欢或是厌恶都很少会明确地从他那张脸上表露出来，年少时纪时安还能多少读懂一些，随着年龄逐渐的增长，顾晏恒目空一物的本事练就得越发出神入化了。 所以现在，纪时安也是真的没看出来，这人到底只是随口一说，还是真的有情绪了。 虽然后一点可能性低到几乎不存在——这男人根本不可能会在意这种小事。 纪时安明白，那句话大概率只是为了方便怼她，随嘴一出的话。 但纪时安抬头看着他那张在月色下清清冷冷的侧脸，心里突然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升出了点别样的情绪来。 ——从顾晏恒回来到现在，自己好像确实是一句像样的话都没对他说过的。 虽然她也没从这人嘴里听到多好听的话就是了，但顾晏恒是开口不怼人会死，她纪时安可不是这么没良心的人。 到门口。 顾晏恒停在门外，身子往身后的墙一靠，看着像是有些疲倦了，从手里咬了支烟，而后低头点燃。 啪嗒——打火机发出的轻响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顾晏恒偏头吐了口烟，月光如水在他头顶的黑发漾了一成清冷的光，他整个人清冷也懒倦，垂眼看了她一眼，淡声道：“进去吧。” 纪时安脚下没动。 她总觉得得说点什么才好。 ——至少得让他知道，他回来，她并没有排斥的心情。 甚至，她很高兴。 但是这句话说出来要既要表达她本意的同时，还能卡在那个度，这对纪时安——尤其是现在还有几分酒意上头的纪时安来说，就显得很有挑战性了。 短短十几秒，纪时安在脑子里组织了好几种不同的措辞，但很快都被否了。 那些话要么太像领导官方发言了，要么，她怕说出来顾晏恒直接把她当喝多了发神经病。 纪时安索性把它们打包统统丢到脑后。 “行吧，看在你今晚给我当司机的份上——虽然这是你的荣幸，我就勉强说句好话啦。” 她手背着身后微微仰头看着顾晏恒，模样乖乖巧巧的，最后从脑子里检出了最简单也最真诚的一句：“欢迎你回家——呃......” 纪时安卡了一下。 老顾？ 晏恒？ 还是...... 哥哥？ 最后这两个字突然从脑袋里冒出来，直接把纪时安吓了一个激灵。为了掩饰这份突如其来的小紧张，下一秒，纪时安慌不择言，两个未经大脑的字脱口而出。 “爸爸。” 11、薄唇 “......” 她这两个字落地，一时间空气都好似更寂静了几分。 纪时安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茫然地眨了眨眼，整个人都有点儿懵，就这么愣着，一时失去了补救的能力。 对面，顾晏恒倚墙站着，有那么两秒，他似乎也被这两个字明显砸得没怎么反应过来。 下一瞬。 男人一侧的眉梢轻轻一动，他戏谑地看着眼前回神过后茫然又窘迫的纪时安，他抬手指尖摘下嘴里的烟，不明显地弯了弯唇，脸上多了点似笑非笑的情绪，接着慢条斯理地开了口： “想不到这么久不见——” “你还是这么孝顺。” - 之后几天，因为那晚的事儿，纪时安都没好意思联系顾晏恒，一回想起来就尴尬得慌，恨不得找到地缝钻进去。 她连在群里的发言的频率都自觉降低了，生怕顾晏恒一看到她这边的丁点动静就回想起那晚她丢人的场面。 好在顾晏恒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回国，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所以无论是在现实还是在群里，这几天都没怎么看到他露面。 纪时安偶尔休息时间翻看群里的聊天记录，有时候从他们几个几十句无聊的瞎扯里才看得到顾晏恒偶尔一两句回复的话。 不过这人话本来就不多，能好好说话的时候就更不多了，所以也算正常。 周五这天下午下班时间到的时候纪时安还在手术室里没出来，林主任在心外难得有不加班的时候，先回家吃了饭，又特地给她打包了一份送到医院来。 林主任见她没在人也没多留，将保温餐盒放在她办公室之后就离开了，等纪时安完成手术出来，饭菜还是热的。 因为工作忙，这几年纪时安难得有能在家吃饭的时候，闻到熟悉的味道顿时感动差点热泪盈眶，将饭盒在办公室一打开香味立马就出来了，同一个办公室的同事很快闻着味道凑过来羡慕地瞧。 李池抱着自己的盒饭唉声叹气：“要是此刻我也能吃到一口家里的热饭可多好，这吃口饭都要看人自由发挥的日子我真是服了。” ——医院这边食堂菜色挺多的，但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掌勺的几位大厨做菜好像都十分看心情，一不小心容易手轻手重，所以众所周知，每天在医院能吃到什么口味的食物全凭运气。 纪时安笑：“这话说得，不给你吃口我都有罪恶感了。” 她左脚后跟轻轻往前一踢，滑轮座椅往后退了两步，这餐盒里装的分量大概是出自每天都担心她吃不饱的纪教授的手笔，丰盛得能吃撑两个纪时安，她大手一挥，敲了敲桌面，颇有资本的样子：“来，想吃什么赶紧来挑，过时不候了。” 他们办公室的氛围一直挺和谐的，这会儿她一发话，大家也都不跟她客气，一人领着双筷子就屁股蹭着凳子挪了过来。 一顿饭吃完，纪时安整个人尽可能放松地靠进了椅子里，她今晚值夜班，没法走，只能借着饭后这点时间抓紧休息，恢复体力为今晚接下来的工作做准备。 纪时安一边习惯性地打开微信，一边伸手从抽屉里把午睡的抱枕抽出来抱在胸口，下巴垫上去，换了个舒舒服服的姿势靠坐着。 红枫巷的群里依旧热闹，整天闲着没事干的林子昂正扯着任庭说话。任庭开了个酒吧，虽然没正经的工作，但他喜欢摄影，酒吧没什么大事的时候经常外出，所以也是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纪时安翻了几条之后懒得再看，从会话框退了出来。她平时能够聊微信的时间不多，所以经常联系的人基本都在第一页的位置。 纪时安抿着唇往下翻。 她不过跟赵砚半个月没有联系，这会儿他的聊天头像就已经被各种推送信息和广告往下挤，压到了很后面的位置。 赵砚依旧没有任何回复，纪时安现在都有点儿困惑了，是不是她一语成谶，这个人真的出什么意外了。 纪时安认识赵砚是在高三那年。 为了让高三生提前习惯高考的模式，每年几个邻近的中学之间都会为高三学生举行每月一次的联合考试，试卷由联合学校的老师轮流出题，其他一切规则都按高考严格要求，包括随机安排考场这件事儿。 纪时安就是这么认识赵砚的。 当时跟一中距离比较近的只有师大附中，两校联合是老传统了，那年考试时赵砚的考场被安排在一中，跟纪时安恰好分在一个考场。 那是考试第一天，纪时安因为熬夜看小说早上睡过了头，家里两位大人都上班去了，也没人叫她，所以被顾晏恒冷着脸从被子里拎出来的时候纪时安差点吓得魂飞魄散，赶紧跳起来，一句话没敢多哔哔，手忙脚乱地收拾完自己就跟着他出了门。 以至于到了考场才发现，包里连根笔都没有。 她当时踩着点坐到座位，四周坐得很分散，只好戳了戳前桌的男生，对方大概从她一脸懵的表情里很快明白情况，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是回身从笔袋里取了两只水性笔放她桌上。 两小时考完之后，纪时安想要把笔还给他，又觉得用过了不太好，想了想：“谢谢你的笔，我下午买了新的，再还给你哦。” 男生单肩背着包，一身旧校服干净而整齐的，整个人透露着一股斯斯文文的学生气，闻言看了眼她手里的笔，没怎么在意地笑了下：“你留着吧，以后考试可别再忘了。” 这个男生就是赵砚。 纪时安从小到大身边的朋友男男女女都有个性的很，爽快的、少根筋的、中二的、酷的，话都懒得多说两句的...... 什么样的都有，就是能好好说话的没有两个。 所以第一次见到赵砚，让纪时安那颗尘封已久的少女心，突然就那么怦了一下，复活了。 他可真温柔啊。 ——这是纪时安第一次见到赵砚时的第一反应，第二反应是，不像顾晏恒。 两个人的认识也是纪时安主动的。 考完试之后她跟附中的同学打听了不少，对赵砚也渐渐有所了解。学习好、长相好、做事也很有分寸，是老师最喜欢的那类优等生。只是家境似乎并不怎么样，但这并不影响纪时安对他的产生的兴趣。 少女心事热烈明朗，纪时安在高考结束后试图跟赵砚表白过，但因为当时一些原因，两个人并没有后续，还是在上研究生之后，赵砚保研到了她的学校，后来两个人才在一起的。 一晃四年过去了。 这段时间以来，纪时安不是没思考过，这段感情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两个人在一起时赵砚对她很好，也很尊重她，赵砚本身是那种思想有点传统的男生，几乎不会做出格的事情，所以纪时安回想了无数次，要不是亲眼所见，她实在是没想过有一天会把那两个字放到他头上。 办公室门被敲响，纪时安回神，很快从思绪中抽离。 “请进。” 是住院部的护士，看她半趴着，以为她在睡觉，有些不好意思：“纪医生，打扰你休息了。” “没事。” 纪时安问：“怎么了？” “急诊部今晚送来了几个车祸患者，现在人手不够，刚刚急症那边邱科长让我询问一下你们普外今晚还有其他值班的医生没有，能过去帮忙吗？” 纪时安将抱枕放回原处，一边应一边起身往外走：“好，我马上过去。” - 晚上九点，急诊部灯火如昼。 纪时安避开人群和来往匆匆的担架车快步走向患者所在的临时病房，病床上的男人此刻蜷着身体满脸痛苦地捂着肚子，额头疼出了一层冷汗。 纪时安扫了一眼病患信息，姓名一栏名字，姓沈，她戴着口罩，露在外边的半张脸漂亮而冷静：“患者什么情况？” 护士：“血压150/110，心率135，有腹痛，伴随恶心还有发热症状，初步怀疑是急性病，具体情况不确定......” 纪时安抬头：“病史呢？” “啊？”护士愣了一下，很快回神，大概也是急了连忙弯腰去问：“江先生，您之前——” “他没力气讲话。”纪时安拦了一下，说：“先送去拍个片看看。” “纪医生！” 话至一半，身后就有人急忙叫她一声。 “稍等！” 她回头应了一声，冲赶来的两个护士招手：“查一下病史有没有药物过敏，让家属先去办理手续。” 急诊这边忙起来一个人当两个用是常事，十几分钟的时间就足够马不停蹄地转了几个病床，很快刚才的护士拿着报告跑过来交给她：“结果出来了，确定是急性阑尾炎，暂时没有药物过敏史。” 纪时安接过报告看完：“家属在哪？” “......没联系上家属。”护士面色微妙了变了变，大概是觉得有伤风化，没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两个字过于时髦的字说出来：“但刚才接到了据称病患的...电话，说一切听从医生安排。” 纪时安以为是自己没听清：“病患的谁？” 护士：“对方说是...炮友。” “......” 什么玩意儿？ 纪时安短暂的沉默了不到一秒：“安排手术吧，我马上过来。” - 马不停蹄的一夜过去。 天光大亮时纪时安才从手术室出来。 一晚上她连做了三台手术，中间休息的时间加起来不到两小时，绕是她习惯了这种快节奏的工作方式，连转十多个小时下来也有些吃不消，干净的脸上明显多了几分倦容，下眼睑泛着一层淡淡的乌青。 纪时安摘下口罩和手术服，到洗手间用清水洗了脸，回办公室时科室上班的医生已经到了。 “早啊，时安。” “早。” 夜班的苦大家都吃过，一开始都痛苦得想转行，经历多了现在也能笑着面对了。 科室里的男医生玩笑说：“这小脸白的，昨晚受的苦全写明白了。” 纪时安扯出个疲惫的笑，活动了下酸痛的手腕：“是啊，后续就由你今晚来写了。” “……” 男医生一听这话才想起来今晚轮到自己值班，顿时心梗了下。 “这笑不出来了吧。”李池接了杯温水递给纪时安：“赶紧回去好好休息吧。” 纪时安：“好。” 将昨晚接到的病患情况跟别的医生交接完，纪时安脱下白大褂，拿上包，在办公室门口跟他们道别：“今天明天我休息，有事给我打电话。” “好，周一见。” 这会儿早晨将近八点，纪时安在医院门口搭了辆出租车，直接回红枫巷。 纪时安在巷口下了车，她没带钥匙，在门口敲了好一会儿门没人回应，心里才暗叹了一句：完了。 纪时安慢吞吞地在门口的长椅坐下，林主任今早有台心脏介入的大手术，这个点算下来应该马上进手术室了，纪时安不敢打扰，于是只好给纪教授打电话。 没想到电话刚拨通就被对面挂断了。 今天周六，正常情况纪教授应该是没课的——还没等她疑惑，手机屏幕就收到了纪教授万年不变的自动回复短信。 【你好，鄙人目前正在开会，不方便接电话，请稍后联系。】 接着又是一条。 【老爸被交到学校开会了，，怎么啦乖女？】 纪时安：“......” 严谨的中文教授这会儿发条短信还有错别字，看得出来很不容易了。 纪时安叹了口气，懒洋洋地往后靠在椅子里，对着阳光眯了眯眼，脑子里想着是不是先找个地待一会儿。 可向瑶又在学校那边...... 没等想出答案，纪时安被困倦绑架，脑袋一歪就这么靠着长椅上睡着了。 她睡眠质量一向挺好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晚回想到高中时候的事情，纪时安这会儿难得做了个梦。 那次联合考试之后，她兴致冲冲地开始打听赵砚的事儿，没过多久就被红枫巷的这群人知道了，她也没怎么在意，两次考试下来成功加上了赵砚的微信。 但因为不熟悉，纪时安也没敢说些有的没的，所以两个人偶尔的聊天也都是很单纯地聊学习上的事情。 顾晏恒也不知道从谁那里听来的消息。 纪时安还记得第三次联考是在十二月底，天气很冷，上午考完第一科之后大家基本都在教室或者食堂休息，等待下一科的考试。 纪时安不太饿，也不想顶着寒风跑去食堂，于是就没去吃饭，没想到赵砚回来的时候还给她带了两个热包子回来。 纪时安虽然不喜欢吃包子，但还是忍不住满心感动。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下口，就被靠近后门的同学叫了一声：“时安，有帅哥找！” 纪时安闻声回头，就看到了门外，背窗站着的少年顾晏恒。 她意外地睁了睁眼，握着手里的包子就高高兴兴跑出去，小姑娘蹦蹦跳跳地停在他面前：“你怎么来啦？” 少年的视线从前方收回，他单手插在外套头袋里微微低着头，被颈间戴着的黑色羊绒围巾遮住了小半张脸，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顾晏恒闻言没说话，只是上眼皮不着力地往下垂了垂，视线不动声色地从纪时安手里没来得放下的东西上扫过，很快就移开了。 少年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她，不冷不热地开口：“不吃饭你是要考试还是准备要修仙？” 纪时安低头看去，袋子里的东西装了一层保温纸看不见，但包装是熟悉的那家沙茶面。 她顿时眼睛一亮，连他话里的嘲讽都心花怒放地忍了，甜话对这人张嘴就来：“考试考试考试！我说今天怎么好像要下雪，原来是您今天的特别帅气，连老天爷都忍不住亲自降雪为您陪衬。” “......” 小姑娘从来就是这样，心情好的时候恨不得星星都摘下来送给你，张嘴蜜糖不要钱一样大批发。 少年明显不吃这套，从鼻腔里哼笑了声：“出息。少跟我来这套，满嘴跑火车就算了。” 他看着她，似乎漫不经心地问：“你又是什么时候改行当土匪了？” “......什么东西？” 纪时安脑袋上肉眼可见冒出来几个问号，她从食物上收回视线，抬头重新看向顾晏恒，不爽地鼓了鼓脸：“虽然我接受了嗟来之食，不代表你可以污蔑我，这位帅哥，我劝你好好说话。” “不是？”少年顾晏恒挑了下眉梢，面上情绪不改，盯着她轻飘飘地问：“那你借人家笔好几个月不还是什么回事，哥哥没教过你不要占别人便宜么？” 纪时安：“......” 怎么这他也知道！ 赵砚的事情跟红枫巷那几个人她没怎么刻意隐瞒过，但这其中并不包括顾晏恒。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好像潜意识里不太想让他知道。 可能是因为顾晏恒在包括一中在内的几个中学里莫名其妙的名气，因为被女生私下聊天里从来不会连名带姓，但提到“他”这个字眼时的那份心照不宣。 又或者是这么几年纪时安听到见到的那些走到顾晏恒面前表明心意的男生女生，无不例外都被他冰冰冷冷地拒之门外的画面。 少年表面疏离，面孔下好像也没多几分温度，垂着眼皮看人的时候那双墨黑色的双眸里浅得好像什么都装不下。 以至于青春期那点儿躁动都让人不好意思摆到他面前。 总之，这件事在顾晏恒面前她就没开口。 她微张嘴一时没说话，脑袋里组织着说辞，对面的顾晏恒好像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意图，淡声开口：“编吧，编好了再开口，免得我听着耳朵疼。” “......” 纪时安梗着脖子，眼都不眨：“谁说我要编了，两支笔而已，人家都没介意，你管这么多......” 少年不悦地微微皱了皱眉，纪时安识相地闭了嘴。 就在她以为他又要冷冰冰地怼回来的时候，少年却只是沉默了两秒。 而后，他像是有些无奈，那只一直插在口袋里的手伸到了她面前，皮肤冷白，掌心里躺着一盒黑色没拆封的笔：“还给他，别随便拿别人东西。” 纪时安原本觉得没多大点事，但这会儿被他这么一说忽然也觉得不太好起来，于是闷闷地“噢”了一声，嘴上还不太耐烦：“你好烦，行吧。” “看在你特地给本美女送吃的份上，美女勉强接受你的纳谏。” 见她答应下来，少年心情似乎好了一些，微微蹙着的眉头舒展开来，他将笔放到纪时安手里，收回的同时顺便指尖一勾，拎走了她手上的包子。 “刚给你说了别随便拿别人东西，谁给的都吃么？” 走之前还要面不改色扔下后半句。 “本来就不聪明，吃坏东西更傻了怎么办，召集大家给你水滴筹吗？” “......” 纪时安忘了那天回教室之后自己有没有注意赵砚的反应，也忘了自己当时具体的心情。 那碗沙茶面很多年没吃，她现在也已经想不起来是什么味道了，应该是很好吃的，也不知道现在那家店还在不在。 她在梦里迷迷糊糊地想，饥饿感从梦里蔓延回来越发多了几分真实感，又困又饿，只能通过潜意识去控制梦境，试图从离开的少年身上收回视线，好歹先把那碗面吃了...... 忽然，额头被人很轻地弹了一下。 纪时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面前那张与梦里的少年相似无匹的脸时，她忽然不太分得清这是不是还是梦。 眼前，顾晏恒微微弓着腰，背光站着，视线在她脸上逡巡：“傻了？” 纪时安这会儿本来就不太清醒，蓦然听到这句熟悉的话和熟悉的腔调，那点茫然很快被梦里马上吃到嘴里却突然消失的沙茶面引起的起床气压了下去。 她这瞬间的起床气来得意外地强烈，又因为始作俑者就在面前，脑子里这人擅自从自己手里拿走包子的画面又浮现出来——面不让吃就算了，居然连个包子都不给她留。 想到这，纪时安只觉得胸口的气又被添了一把火，呼吸的起伏都大了几分。一时间也忘了那只是梦。 她的视线从男人淡薄的唇色上移，怒气冲冲地对上他的视线。 顾晏恒眉眼松懒地看着她，情绪很淡，丝毫没有扰人清梦的自觉。 纪时安更气了。 沉默半秒。 她看着他，冷飕飕地从嘴里吐出几个字：“你个不孝子。” 12、薄唇 有风吹过，几片泛黄的树叶晃晃悠悠地落在脚下。 男人背光站着，阳光倾泄在他身后。 顾晏恒缓慢地站直身子，没针对纪时安这句才几天没见他就直接降了两个辈分的话发表评论，只是淡淡地垂眸看着她，打量了会儿：“大清早的，在这跳大神呢？” “......” 纪时安：“没带钥匙。”她揉了揉眼睛，勉强清醒过来，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 她那点起床气还没完全压下去，说完才意识到又被怼了，于是忍不住立刻加了句：“大清早的，你刚从医院回来？” 顾晏恒没反应过来：“什么？” “没什么，我还以为。” 纪时安抬头看他，视线对上之后才慢吞吞地把后半句说完：“我还以为你去把嘴捐了，刚从医院回来呢。” 顾晏恒还是那副表情，对这话没怎么多余的反应，只是没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我顺便把良心也捐了，你继续在这儿呆着吧，不打扰了。” 他扔下这句，抬脚就准备走，看起来像是真的不准备搭理她了。 见他真走了，纪时安有点儿着急。 “......我收回还不行么！” 她赶紧从椅子上蹦起来，跟上去，快步追到了他身后。 其实要是顾晏恒真的开口让她去小别墅，纪时安大概还会多犹豫一下，偏偏每次她这样想，自己在心里把想象的画面预演得有来有回，最后顾晏恒都完全不按套路出牌，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压根不给面子。 他总是这样，很少有客气的时候，不开口就算了，一说话就让人想打他。 纪时安一直觉得自己现在挺沉稳的，都外科医生了，总不至于碰到点儿事还一惊一乍的。但面对顾晏恒，好像总是能被他轻易挑起那根不冷静的神经，被他一两句话就轻易激得跳脚，理智还没来得及出面，感情已经指挥本能，就是要跟这个人唱反调。 最好能让他生气，不高兴一会儿那种。 不然每次都是她一个人不淡定，这算什么事。 别墅在顾晏恒出国的那年，里边的家具就全都盖上了防尘布，大门落了锁，这几年整间房子除了小花园定期请了人打理之外，基本没人进去过。 这会儿门一打开，一股久未居住的冷清气息就扑面而来。 纪时安跟在顾晏恒后边，进了门，玄关处的地板上还落着一层薄灰。 她奇怪地看了眼顾晏恒的背影，随后又伸着脖子往里看了一圈。 果不其然，整个房子还维持着没被动过的模样。 纪时安问：“你没请人来打扫吗？” “没有，”顾晏恒换鞋之后走到餐厅，从冰箱里取了两瓶水出来，随手拧开之后递给她，轻描淡写地回：“忘了。” 纪时安接过，视线从他仰头喝水时露出的锋利的下颚线快速扫过，又看了看周围：“那你现在回来要做什么？” 顾晏恒：“过来拿点资料。” 过来拿。 纪时安注意到这个词，说明他大概不会在这边待多久，她点了点头：“噢，马上要走了是吧。” 她说完顿了下，又看了顾晏恒一眼，随后故作不以为意地问他：“那你要是没空的话，我等给你叫个家政过来？” 顾晏恒闻言回头看她，纪时安快速抿了下唇，像是解释什么一样，又加了一句：“今天天气好，刚好我也不上班，顺便让人来把我家也打扫一下，解放一下老纪的工作。” 她说完，看着顾晏恒，眼里带着点不自觉的期待：“怎么样？” 顾晏恒对此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嗯，随你。” 他看着她，放下水，似乎没怎么把这当回事儿，有点纵容似的略一点头：“你说了算。” “……” 纪时安也不知怎么，就从他这随意的两句话里听出了点别的意思。 看似不在意。 但那语气...... 特别像那种小屁孩在大人特别忙的时候，在旁边叭叭叭提要求时得到的回应。 敷衍中带着来自长辈高高在上的宠溺。 潜台词就好像在说“嗯，真乖。还挺孝顺。” 听着怎么都觉得不对劲。 就在纪时安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时，男人又忽然抛出下一句：“那我等会费点力气，给你搭个绳—— “你从阳台翻回家吧。” 这记仇的狗东西！ 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纪时安没接话，拉下脸，一句话不说，就这么冷冰冰地盯着他看。 她是那种精致又很有气质的长相，像这样冷着脸不说话的时候其实挺唬人的，镇得住场，不然也不会让林子昂怂那么多次。 她这边冷着脸，也不知道是哪儿戳中了男人的笑点，就见顾晏恒忽然弯了下唇，一个几不可查的弧度，黑色的双眸里跟着闪过一抹很浅的笑意。 纪时安有种他在逗傻子一样的感觉。 “笑屁啊你。” 不过这会儿她也没什么力气跟他较劲了，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认输：“算了，我懒得跟你说......” “书房清理过了，”顾晏恒打断她的话，没多说什么，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二楼：“自己先上去待着。” 纪时安一愣：“你呢？” 他要是走了，她一个人留在这做什么？ 正想说算了，还没开口，餐厅那儿，顾晏恒把手里的水随手放到旁边岛台桌面，接着伸手从冰箱里拎出两袋东西，没看她：“弄点吃的。” 纪时安饿了一晚上了，听到吃的不太受得了，不由感动：“你还给我弄吃——” “我饿了。” 顾晏恒似乎没注意到她，语气散漫地随口丢出一句。 纪时安：“......” 撑死你算了。 13、薄唇 纪时安心头那点感动没能存在超过两秒钟，立马被顾晏恒一句话打得转眼灰飞烟灭了。 她深呼吸了两下平复心情，懒得再搭理他，干脆转身，熟门熟路地直接上了楼。 二楼的模样比楼下好不到哪里去，连沙发上的防尘布都没动过的痕迹。 不过书房确实挺干净的，多了点人气，书桌桌面上甚至散乱地放着一摞白纸。 也不知道顾晏恒是什么时候到这边来过的。 纪时安走到书桌边弯腰随手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白纸，上边是铅笔绘制的建筑设计的平面图。顾晏恒是学建筑设计的。 在她印象里，顾晏恒一直以来就对建筑、空间这些东西挺感兴趣的，大概是受到他建筑设计师母亲的影响，年少时有事没事卧在阳台晒太阳的时候，手里握着支铅笔漫不经心地勾勾画画，纸上大多是与这些相关的东西。 后来大学时选的也是这个专业。 纪时安捏着图纸左右看了一遍，纸上的画看着挺玄乎的，但她一个外行人，除了看得出是建筑画之外，其他的也实在看不懂什么个中名堂了，只能竖了竖拇指表达敬意。 她把图纸捡起整理好，重新放回了桌面。 这间书房跟顾晏恒的房间一墙之隔，两间房外贯通了一块很大空间作为阳台，纪时安拉开窗帘，阳光从落地窗倾泄进来，洒满了木质的地板。她拉开玻璃门走出去，一眼就看到了正对面的位置，自己房间的窗户。 顾晏恒走的这几年，纪时安偶然会从自己房间的窗户看过来。想到以前她对着窗户喊几声，稍微等上一会儿对面阳台那扇玻璃门就会被少年不耐烦地拉开，靠着门框懒散又冷淡地问她“你又要干什么”。 在这些年顾晏恒离开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纪时安有时候上下班或是休息的时候，有意无意对着小别墅那扇紧闭的门，应该说不仅是那扇门——所有闭合的门窗，好像都无声地表露着，这个人似乎是不打算再回来了的。 她说不清是什么心情，每次稍微想到这一点就觉得堵得慌，几乎没法面对这股情绪， 所以现在这扇门重新被人打开，这座漂亮的小别墅再次恢复人气，她还是很高兴的。 纪时安心情很好地在阳台待着晒了会儿太阳，推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还没回头，听到顾晏恒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怎么了，这就在研究怎么爬了么？” 他似乎想到什么，“以你的身手，倒也不必着急这几分钟。” 纪时安都不用去想，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他话里的潜台词，茫然的同时有点无语：“......” 爬树那事情都过了几百年了，怎么突然又提了？ 不是都说好这事儿过去了吗？ 纪时安本来想回呛，但她回头的时候，看见这人手里还端了个碗。 话顿时停在了嘴边。 她嘴角无意识地开始往上翘，视线粘在他手上，她是真的饿了，一边脚步轻快地朝顾晏恒走过去，一边夸张又做作地哇了一声，脸色变得十分迅速：“给我的？这些年没白疼你。” “你做了什么好吃——” 顾晏恒对她的话面不改色，他走到沙发边，弯腰将手里的碗放到地毯上的木质茶几上。 纪时安很快凑过去，然后看到了白色瓷碗里边的东西。 热牛奶...泡面包。 “......” 纪时安话音一顿，嘴角的弧度僵住，沉默了一下：“诉我冒昧，你这是在模仿豆浆油条吗？” “切了丢一起加热就能吃的东西也能叫模仿，真有出息，纪医生。” 顾晏恒直起身随后看她一眼，似乎看出了她眼里的抗拒，不冷不热地说：“你要是不想吃这个也行。” 纪时安：“嗯？还有什么？” 顾晏恒：“院子里无花果应该熟了，你可以摘来试试。” “......” 是她的错。 她竟然会对这人说的话抱有期待。 纪时安不想跟他说话了。 她挣扎地看了看那碗东西，其实老实说卖相没那么糟，毕竟这位大少爷大概都没怎么进过厨房，能勉强端得出一碗能吃的就不错了。而且热牛奶里边的燕麦色小面包块顾晏恒还特意切过，这人不知道是职业要求还是有点强迫症，每一块面包切得方方正正的，大小像是用尺子量过，特别整齐划一，规整得甚至有点赏心悦目了。 顾晏恒放下碗之后似乎没怎么打算再管她，走到落地窗边，在书桌椅上坐下，看起来对她吃不吃并不怎么在意。 纪时安盯着碗里的东西，肚子又开始咕噜咕噜叫，她叹了口气，认命地伸手，打算多少吃点，就当给顾晏恒个面子了。 顾晏恒将桌上的图纸顺手挪到一边，然后打开电脑，没看她，但纪时安伸手准备去拿碗的时候，他却又像是多长了双眼睛一样，忽然出声叫住她：“纪时安，那是烫的。” 纪时安没怎么注意他那边的动静，她还没碰到碗，听见他这么说就老老实实地收了手：“噢。” 她忽然想起来什么，看了眼洗手间的方向：“对了，我还没刷牙，这里有没有牙刷？” 顾晏恒抬头看她，小姑娘一张小脸白白净净，但蓬头撒发，眼底还看得见一点乌青，以她的工作不用猜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收回视线，示意了下卫生间的方向：“柜子里有新的，自己去拿。” 没一会儿，洗手间传来断断续续的水流声。 顾晏恒抬头看了一眼之后很快收回视线，他脸上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打开电脑进入会议，视频和语音自动连接，他戴上耳机。 画面里是一间会议室，上方显示公司的名字：sg建筑设计事务所。 此刻公司另一边会议室，人已经到齐了。 今早的会议本来是安排在工作室的，不过十五分钟助理尤惠接到了顾晏恒发来的私人消息，说临时有事不能出席，改为他线上参会。 这会儿见他上线，很快开口：“顾工，大家都在了，现在开始吗？” 顾晏恒淡淡应了声“嗯”，他往后靠在椅背上，手肘撑在椅子扶手上十指交叠在下颌的高度，冷淡开口：“开始吧。” 14、薄唇 会议开始。 视频对面的人轮流汇报。 隔着视频，会议室里，几乎每个人都在偷偷打量屏幕另一端的男人。 顾晏恒，建筑设计最年轻的大佬，在业内几乎无人不知，个人简历十分漂亮，本科top大学，读书期间斩获国内外无数大奖，二十四岁那年以sg的名义参与的市级图书馆的竞标，并力压一众业内大手拿下了最后的投标——如今燕京市的地标性建筑“彩虹图书馆”落成三年，已经成为该市必到的打卡之地。 代表业界权威的沈老先生毫不吝惜地评价：一个横空出世的天才。 对于这句评价，业内人褒贬不一，夸他天赋过人的有，贬低他不过如此的也大有人在。 但从没见过他对此有过任何回应。 青年年轻气盛，冷漠到根本不在乎。 不过这会儿大家对男人格外关注的原因不止是这个。 ——sg没人不知道，顾晏恒实际上还是公司背后名义上二老板。 公司老板江盛景和顾晏恒大学时候是同门师兄弟，sg是江盛景一手创办下来的，顾晏恒毕业那年入伙，公司在两人的强强联合下原本就小有名气，中标燕京图书馆的设计之后，一夜之间在业内名声大噪，一举跃居头部。 然而在公司发展最好的那年，顾晏恒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突然决定出国，打算撤出sg，最后被江盛景强留下来，保留公司所在全部股份，归期不定。 从此在sg成为谜一样的存在。 这次汇报是针对sg打算参加的一个国际建筑设计大赛。 顾晏恒回国的消息还没正式确定，就被江盛景借着打探比赛的消息，反手逮住了。 江盛景想让他负责这次活动，主要目的还是想让他今早回国。又怕顾晏恒不答应，于是直接先斩后奏，在公司内网下了通知：这次比赛的设计可以找顾工指导。 这种行为可以说是非常不要脸了。 果然消息一出，立刻引起公司上下哗然，众人一面震惊一面兴奋。 在这位很久没露面的大佬面前，一群设计师们都十分跃跃欲试，连手头的活都顾不上了，立马转头加班加点去做比赛的准备。 恨不得连夜跟顾晏恒开麦交流自己的想法。 以至于两天时间顾晏恒的邮箱就收到了超过二十份设计方案。 顾晏恒是在回国那晚接到的这个消息，当时只觉得江盛景疯了，压根没当回事儿，一键忽略了所有新消息，没打算搭理。 但没想到那天晚上在酒店的房间，因为刚下飞机不久，倒时差没睡着，顾晏恒闲着没事又把邮件翻出来看了几眼。 最后被这些花里胡哨辣眼睛的东西刺激得灌了两杯加冰威士忌，直接把顾晏恒气笑了。 当晚，顾晏恒实在没忍住，问候了一下江盛景：“你公司里的hr是从批发市场招人吗？建议扩大一下业务，搞一个垃圾回收直接实现内部循环。” 第二天一早，所有兴致勃勃提交方案的人都收到了顾晏恒压着火的回复。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重做。 倒是有其中一个例外，多得到了他的几个字：诉我眼拙，你这画的什么玩意儿？ sg在业内成立时间不长，但在业内战绩不菲，算得上新顶端的存在，再加上有顾晏恒这个一直颇负盛名的明星选手加持——虽然很少见到本人，一直以来在各大名校的招聘里一直是香饽饽，认为但凡能进入sg的也是简历上很精彩的一笔。 江盛景就算真的老年痴呆了，也不可能招一群什么都不会干的废物进来，可以说整个sg单独拎一个人出来，业内都不会有人敢真的小看。 除了顾晏恒。 sg元老级别的设计师但凡跟顾晏恒接触过，虽然对能直接跟他交流的机会很心动，但这次都没敢轻易出手。 因为知道这位是真的不留情面。 本来都挺自信的，但第一次正面接触，这位大佬直接把大家头皮搞得拔地而起，心态炸了。 不得不集体跑到对比起来可以说得上是温柔的boss江盛景面前哭诉，让他帮忙，恳求顾工给点正面意见。 就差没直接跪下让他有话好好说了。 所以现在，会议室里每个人仍旧很紧张忐忑。 但显然对面的人对此并不关注，男人表情冷淡，一言不发地听着发言，他的姿势虽然称不上正襟危坐，甚至就这么靠着椅子的时候还会让人感到几分冷调的慵懒意味，但带来的压迫感莫名的重。 顾晏恒确实没什么好心情。 他回国之后忙得连家都没时间回，被江盛景死皮赖脸地追着打了几天夺命连环call，终于受不了答应了下来，腾出周末一个早上的时间给这群人开会。 他本来脾气就不好，三年不见话说得更是直接，昨晚答应下来之前的最后一个电话，被烦多了，嘲讽也开始无差别攻击：“连这点要求都听不懂的猪脑子补课就能救了吗？这几年你就是这么培养人的？” 江盛景：“......” 所以别的不说。 这会儿男人是真挺不耐烦的。 纪时安洗漱完毕从卫生间开门出来，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抬头，就见顾晏恒冷着张脸，而后，听见他沉着嗓音骂人：“可行性百分之七十五？” 他将手中的笔丢到桌上，面无表情地哼笑了声：“你不如行行好，放过大家的耳朵。” 15、薄唇 ？ 纪时安不明所以，看到他对着电脑，下意识放低了声音：“怎么了？” 顾晏恒朝沙发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先把东西吃了，然后闭了麦，对她说：“我开个会，你自己吃完东西先在这休息。” 他说完，纪时安才看到他耳朵上挂着的耳机，一时有些犹豫。 “我在这会不会打扰到你？” “不会。” 顾晏恒似乎没怎么在意，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纪时安在他开口的瞬间不知道为什么产生了种不妙的预感，但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果然，下一秒就听到他漫不经心说了句：“不然呢，你又想爬树上休息么？” “......” 纪时安冲他抱了抱拳头，表示自己认输并希望他闭嘴。 顾晏恒这么说，纪时安也没再坚持，毕竟她现在实在又饿又困，自动降低动静，回到沙发边，埋头开始吃东西。 以前两个人待一起的时间多，各自做自己的事情的情况也很常见，所以对此她和顾晏恒都很习惯了。 顾晏恒不明显地勾唇笑了笑。 收回视线，他重新打开麦克风：“继续吧。” 于此同时。 sg会议室。 平时在公司忙得脚不沾地没人敢耽误恨不得横着走的各大设计师，见证了第一个出头鸟被一枪毙命的场面，这会儿顾晏恒一声“继续”，纷纷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画面里显示出来的场面格外寂静，一个两个低着头像是上课没听懂差生，生怕一不小心跟老师对上视线被叫起来回答问题。 第一个发言可行性百分之七十五的男设计师叫郑禹，到sg两年，年轻气盛想法独特，每次开会都是被江盛景捧着夸那种，所以在自己的专业领域一直是很傲气骄傲的，这会儿被顾晏恒听不留情地嘲讽了一通，脸颊一直到后脖子那块通红，没敢再继续折磨顾晏恒的耳朵，乖乖坐下了。 然后拿着手机打开公司微信群，在桌子底下偷偷打字。 【我草，知道他不留情，没想到是真他妈狠啊，我都他妈八百年没脸红过了。】 刚发完，就听到男人低沉的声音叫继续。 声音明显缓和了不少。 郑禹愣了下，还以为是错觉，一抬头，不小心跟另外一个感到同样意外的同事对上了眼。 彼此眼里都清楚地写着一句话。 这他妈是同一个人？ 变脸呢？ 其他人也都没想到，镜头外的男人刚刚忽然闭麦了半分钟，嘴唇张合，也不知道是在跟谁说话，他还是那副冰冰冷冷没什么情绪的样子，这人不怎么注意镜头，顶着个死亡角度的脸却有种让人不敢直视的俊美。 但就这半分钟，再回来，就让人感觉他好像莫名多了几分耐心。 众人无声地用目光交流了几圈，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燃烧的八卦之魂。 汇报继续。 纪时安坐在沙发上安静地捧着碗吃早餐，味道不错，特别是热牛奶喝下去顿时让她的胃都服帖了不少，身体舒服心情也好起来，下意识地想要夸顾晏恒两句，又想到他现在在开会，于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吃饱喝足，纪时安刚才被强行掐断的困意见缝插针地卷土而来，她一开始是靠坐在沙发上的，面朝顾晏恒的方向，有一搭没一搭地观察着他。 男人面无表情地抱着手坐在椅子里，也不知道他开的什么会，眉头微微蹙着，脸色也不太好看，但阳光从落地窗照进来轻轻浅浅地落在他身后，这样普通的画面放在他身上又实在惹眼得过分了。 他所有外露情绪的微表情纪时安几乎不用想，第一时间就能知道他的心情——比如现在，男人满脸的“什么玩意儿”明显在忍着没骂人。 这个人好像连生气都是好看的。 让人看到的瞬间就会下意识反思自己是不是有哪里做得不对。 纪时安就这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上下眼皮逐渐不受控地开始打架，没一会就彻底睡着了。睡着之后的她下意识地去找更舒服的方式，脑袋里隐约记得自己是在沙发上的，于是顺从地身子一歪就要往下倒。 书桌边坐着开会的男人从头到尾也没抬头看她过，像是自动把她屏蔽在外了似的。 然而这会儿沙发这边纪时安的脑袋刚动了一下，几乎是立刻，顾晏恒便注意到了她的动静，动作幅度很明显地抬头朝她这边，脸色微变，懒散地搭在桌面的手一下蓄了力，是一个起身的动作。 顾晏恒刚从椅子上站起来，那边纪时安已经侧身舒舒服服地躺倒在了沙发上，双手垫在脸颊上，两条腿也自然地挪到了沙发上来。 睡得又香又沉。 并且睡姿很乖，看起来并没有任何摔下沙发的风险。 顾晏恒起身的动作停下。 不过视频对面正在发言的人被他这个突然的动静吓了一跳，自动停了下来，看着这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顾晏恒盯着沙发上的人看了会，而后收回视线，揉了揉眉心，让人感到他似乎略松了口气。 他重新坐回去，看了眼电脑屏幕，也没有解释的意思：“没什么，你继续。” 对面作汇报的人刚好就是收到顾晏恒多几个字的那个例外，本来就紧张，这会儿更是直接忘了词，后半截磕磕绊绊的讲完，闭了闭眼已经认命地等着挨骂了。 然而预想中的讽刺却没来临。 会议里外沉默了两秒。 接着众人就听到了男人明显压低了的声音：“诸位的理解能力真是......” 话到这，后半句惯性的嘲讽被他咽了回去。 他停了一下，众人就见他看了眼镜头外，收回视线后再开口，带着点无奈似的，男人低沉的嗓音很轻地说：“算了...晚上把电子版发给我，有问题的地方会直接回复到你们邮箱，现在先把你们飞上天的想象力收一下——不靠谱的地方先别汇报了，我这儿现在有人在睡觉，我怕等会儿忍不住开口骂人。” 16、薄唇 会议室里，一群人面面相觑，当事人一点不客气，干脆利落地往众人眼里的八卦之魂丢了把柴火进去，火顿时燃烧得更旺盛了。 这句话落地，大家也都察觉到男人这会儿情绪收敛了不少，皱着的眉头松开，看起来神色虽然冷淡，但明显没那么不耐烦了。 所有人心里都跟着松了口气，隐约觉得他的变化大概跟那位“正在睡觉”的人有关，心里好奇又感激。 会议气氛缓和下来之后，后面的报告明显顺利了很多，后边顾晏恒几乎没怎么开口，再听到让他觉得“不堪入耳的玩意”也只是很轻微地抬了抬眉梢，似笑非笑的，表情说不出的耐人寻味。偶尔他说话，也只是简单的几个字提问，声音低沉而轻，隔着麦克风的微电流在会议室里传开，很磨耳朵，有几个向来开放的女同事一直偷偷交换眼神抿着嘴唇笑。 会议将近两小时候结束，到最后竟然难得还能称得上和谐。 最后有人大着胆子问：“顾工，你什么时候回公司呢？” 顾晏恒意外抬眼：“怎么了？” 见他语气还不错，其他人也都大着胆子发言：“就...我们都挺期待跟您共事的。” “得了吧，”顾晏恒不敢恭维，皮笑肉不笑地勾了下唇：“骂你们我都嫌费劲。” 众人很少见到他这么威而不怒的模样，得寸进尺地还欲开口，顾晏恒已经没耐心再听了。他抬指敲了敲耳机，毫不留情地扔出两个字：“散会。” 另一边，随着男人这两个字落地，视频也在这瞬间被切断——顾晏恒没等众人发反应过来已经二话不说退了出去。 sg会议室，刚开完会的一屋子人总算松懈下来，纷纷伸长腿颓废地往椅子上一倒，每张脸上写出了几分劫后重生的意思，感觉这辈子没这么废物过。 “真他妈绝了，怎么没人告诉我业界男神是这个画风啊。” “都跟你们说过了嘛。” 尤惠在公司成立的第二年就进来了，之前一直负责沈盛景那边的事，顾晏恒回来这两天才临时被安排过来协助他，她刚来的那两年对顾晏恒接触并不算多，但对这位无论是外貌实力还是...说一不二的冰冷性格，都十分印象深刻。 所以她一早就给他们提醒过了，让大家做好心理准备。 “其实顾工就是要求比较高了点，不好接近了点，人还是很......” 她想说很好的，但一个好字放在嘴边，看一群人萎靡的模样也是没好意思说出来，只好临时换了个词：“帅的。” “是真他妈的帅啊，感觉光是那张脸我能再给他干一百年。” “那叫不好接近？那是就差没把“蠢货别来找骂”写脸上了好不，被他那眼神盯着，我刚才汇报的时候腿都在抖。” “别的不说，我算是知道为什么说是明星选手了，就这长相已经秒杀多少明星了好吗，那么死亡的镜头都被扛得死死的，声音也是......”说话的女设计师看了眼身边的同事，递给对方一个你懂的眼神：“好那啥，对吧？” 话到这儿，氛围莫名染了几分暧昧，笑得很不可言说。 一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两秒。 郑禹想了想：“话说他刚才骂人的样子还挺...咳咳，性感的，我现在回想起来甚至有点爽是怎么回事？” “你他妈，别骚了行不，”一个男同事受不了地朝他丢了包卫生纸：“得了吧你们，没听顾工刚才说的吗，他那边、现在、有人在睡觉——非要我重复一遍？” 女设计师顿感扫兴：“闭嘴吧。” 不过大家说归说，也都知道顾晏恒刚才提出的问题有多直达要害，差不多把想法说完就能直接一击即中地指出了最核心的问题，他们建筑设计界就是这样，越往上走出类拔萃的人越是多如牛毛，大家眼睛都放在头顶谁都不服谁，只有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才能让他们乖乖听话。 所以这会儿每个人都还是很服气的，甚至莫名有种被虐的快感。 会议结束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二点了，纪时安还在睡，顾晏恒虽然挂断会议的时候很快，但他其实并没有立刻离开位置。 男人靠座在椅子里，花了几秒的时间将视线从已经自动熄灭的电脑显示屏移开，落在了沙发上睡着之后无知无觉的纪时安身上。 她睡着时候的样子比较符合长相，看着安静而乖巧，不像清醒的时候，很不禁逗，当着他的面也张牙舞爪的。 ——这么多年过去，她也还像当年的小姑娘一样，一点长进都没有。 什么情绪都显露在脸上。 所以顾晏恒不可能看不出来，每次她在他面前时候的那点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紧张和不自在。 小心翼翼的，好像生怕一个不注意，哪一句话说得不对会过线似的。 当初他还没怎么样，她就恨不得躲着他走。 现在...…他又能真的做什么呢？ 想到这，顾晏恒看着纪时安熟睡的脸，带着几分无奈的自嘲，无声地哂笑了下。 他实在不敢妄动。 顾晏恒点了外卖和咖啡，外卖到的时候纪时安没有一点要醒的迹象，顾晏恒视线在她长睫下那层淡淡的青色停了几秒，最后还是没忍心把人叫起来。 当医生的忙起来大概也是顾不上吃饭，不知道她胃怎么样，顾晏恒看了眼旁边桌上见底的碗。 还好，早餐还算听话地吃了不少。 除了下楼拿外卖和吃饭之外，顾晏恒没再出过书房，纪时安从头到尾睡得毫无知觉，顾晏恒今天原本就过来取一下文件，没打算多待的，最后也没走成就是了。 他这次回来，光是工作方面需要交接处理的内容就不可计数，不可能有空闲着，在书房对着电脑办了大半天工，最后又开始画图稿。 铅笔沙沙的声响。 纪时安睁开眼睛时看到的就是这个场面。 男人慵慵懒懒地靠坐在长椅子里，一条长腿随意地曲着作为速写板的支撑，握着铅笔的右手衬衫半挽，露出一截骨节分明的腕骨。 阳台的落地窗不知道什么时候开着，这会儿太阳已经落下大半，橘橙色的阳光在地面和墙上投射出一个几何的形状，男人今天穿了件蓝灰色的衬衫，质感很好的绸缎因为他的动作很软地贴在身上，有意无意地显露出脊背和身侧的肌肉线条。 他微微低着头，上眼皮不怎么着力地半垂着，整个人在身后的暖光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散漫，好像给他加了一层温柔滤镜似的，让人在某一瞬间几乎很难把他跟那个骂人的时候咄咄逼人又不留情面的顾晏恒联系到一起。 然而下一秒，又因为他无意识的蹙一下眉头，那股拒人于外的疏离和冷淡便又在瞬间不留余地地从他周身蔓延开来，不费一点力气就在转眼间把那层薄薄的滤镜打烂得稀碎。 纪时安眨了眨眼。 她身体其他部位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也不知道顾晏恒是怎么察觉的，没什么表情地抬头看了她一眼。 淡声问：“醒了？” 纪时安睡得有些发懵，思绪转得很慢，刚从眼前的画面抽离出来，正准备出声回答。 话还没到嘴边。 下一瞬，听到他不冷不热地又扔出一句。 “真能睡啊。” 17-20 第17章 薄唇 ◎你怎么这么凶。◎ 纪时安无言片刻。 “谢谢夸奖。” 她揉了揉眼睛, 她从沙发上爬起来，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下午五点一刻。？ 她居然、睡了这么久？ 虽然一觉睡到自然醒非常爽, 但一想到一天的假期就这么没有了, 纪时安格外心痛，质问道：“你怎么不叫醒我？” “叫醒？”顾晏恒抬头不咸不淡地看她一眼：“我叫得醒吗？” “” 她是睡觉又不是直接晕过去，怎么叫不醒？ 不过听了这话。 纪时安以为大概他真的叫过自己，但她在睡梦中没听到，怕继续这个话题会自取其辱，于是十分识时务，果断地没再继续。 她今天休息日, 手机过了八点之后自动开启睡眠模式，中途纪教授打来的两个电话都没接到。 纪时安活动了下脖子, 拿着手机打算回拨过去。 刚手机刚放到耳边, 顾晏恒像是知道她要做什么，说：“你爸知道你在这。” “嗯？”纪时安疑惑，随即反应过来：“他问你了？” 顾晏恒：“打电话跟他说过了。” 下午那会儿纪时安还在睡, 纪教授电话打来的时候顾晏恒刚好看到，怕对方不放心, 于是等这边自动挂断之后顾晏恒从自己的通讯录翻出纪教授的电话, 拨过去说明下情况。 纪教授接到顾晏恒的电话就大概猜到了自己闺女跟谁在一起, 上学的时候纪时安有事没事就喜欢往小别墅跑, 两个人关系一直很好, 所以这会儿听顾晏恒说完一句话没多问，倒是对他回来的事情挺高兴的, 多关心了几句。 听他这么说, 纪时安便把还没拨通的电话挂断了。 她到洗手间洗了把脸, 出来的时候顾晏恒还坐在原来的位置没动，从她的位置看过去，一眼就能看到他身侧阳台对面的自己的房间。 这画面让纪时安一时有些恍惚。 上初中那会儿，手机还没那么普及，加上学校禁止，初中生也大多没有手机这个东西，所以那时候日常的联系方式最直接的就是直接找上门。 纪时安和顾晏恒两家离得近，以至于连这一步都直接省了——每次纪时安想找这个人，都直接打开窗户冲着对面喊。 一开始顾晏恒对她这种喊街的方式实在敬谢不敏，大少爷觉得这种扯着嗓子的原始人方式非常不体面。 所以每次都是纪时安扯着嗓子喊了老半天，他才皱着眉忍无可忍地露面，少年高高瘦瘦地靠在墙边，语气挺不耐烦地问：“纪时安，你又想干什么？” 渐渐的，顾晏恒大概也习惯了，懒得再因此说她，甚至偶尔纪时安晚上睡不着，趴在窗户上小声的叫他，少年带着点懒散的冷意靠在阳台边，少见地有耐心听纪时安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后来到了高中，一中课业紧，难得暑假大半时间都在家里写作业。 纪时安家客厅左侧的书房跟外边的院子打通，夏天的时候外边很凉快，所以每次写作业她都直接把书桌摆到院子的屋檐底下埋头苦干。有时候写到实在不会的地方小姑娘就下意识皱着脸抬头，理直气壮冲对面阳台上的人喊：“顾晏恒。” 远处橘色和浅紫色的云霞铺满了天际，风轻轻吹动白色的纱帘。 少年身着简单的棉质家居服靠在阳台的长椅里，指尖的铅笔在纸面上看似随意地勾勾画画，他闻声抬睫，几缕暖色的橘调光线照在他冷白的皮肤上，像是中世纪名贵的油画，莫名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他似乎猜到了女生接下来的话，毫不意外地淡声开口：“哪题？” 纪时安：“第六张卷子，倒数第二。” 也不知道这人脑子怎么长的，好像什么题都难不倒他。 纪时安等他给自己解题的功夫跑回屋给自己拿了两块切好的西瓜，想着他一天天地给自己免费辅导也挺不容易，难得生出几分感激之情，举起碗挺殷勤地问：“冰好的，你吃不吃呀？” 一只纸飞机从阳台划过曲线，哒——地一下，准确地撞到纪时安前额后落到桌面上。 飞机头部依旧是个被处理过很钝的角。 下一秒，少年冷淡的声音紧随其后。 似乎不解地丢过来一句。 “这种题都解不出来，你居然还吃得下？”- 眼前的画面熟悉到几乎与记忆中重叠，让人产生一种好像只是那年的少年和女生长大成人了，一切都没有变。 纪时安忘了自己当时是不是被他一句话又气得想跟这人打一架，但现在回想起来更多感到的却是怀念。 怀念那段亲密无间无话不谈的日子。 不像现在，连身边最情境的人都小心翼翼地怀疑她跟他闹了矛盾。 包括纪时安在内的所有人都认为，要不是这样，顾晏恒不会突然决定出国，并且一走就是三年，狠心得一次都没回来过。 偶尔大家聚在一起闹着给他打电话，她在旁边甚至不知道也不敢主动问，他在国外过得怎么样，是不是一个人。 想到这。 纪时安只觉得心口又开始发涩，酸涨得明显。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看着没什么情绪在纸上画的顾晏恒，总觉得他身上多了点跟那时的少年不一样的地方，像是在距离故乡大半个地球的陌生异国，被时间催着迫不得已洗掉了他身上那点本就不多的温情，整个人变得冰冷疏离，目中无人、生人勿进。 但那身影又很莫名的，在某些瞬间让她有种说不清从哪里来的错觉。 这个人好像又是孤独的。 让她几乎在瞬间，忽然就心软了。 “顾晏恒。” 窗边，男人指尖微不可查地顿了下，他转头看向纪时安，难得没有不当人，只是很轻地应了声“嗯”，问她：“怎么了？” “我饿了。” 纪时安轻轻咬了下唇，看着他：“我想吃沙茶面。” 纪时安说这句话的时候其实并没有多想，只是脑子里忽然升起来这个想法，下意识她就自然而然的说出来了。 话音刚落地，纪时安就有些后悔地无意识抿了抿唇。 现在的顾晏恒大概不会有闲心也没有空陪她脑子一热跑去吃一碗沙茶面。 “我是说——” 正准备改变话头，那边，顾晏恒把手里的笔随手放到桌上，而后从椅子上站起身朝外走。 到门口时回头看了她一眼：“还站着？” “噢。” 纪时安唇角不由自主往上翘，赶紧跟上去，那点本就不多的悔意一丁点不见了踪影- 海市的沙茶面馆挺多的，光是从红枫巷外街不到一公里的长度都能看见两三家店面，但不用纪时安说，顾晏恒知道她说的是哪儿。 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一中大门附近的街边。黄昏的阳光下，一中的校门多年如一日，好像从来没怎么变过。 一中这边是几十年的老街区了，这一片吃的格外多，而且大都是开了很多年的老店铺，随着 丽嘉 城市发展之后很多小吃都搬到了精美高大的商场里，身价翻倍也更精致，但却没有了当年的的那种让人说不清的怀念味道。所以一直到现在，在这边能够经常看到不少上班族抽空过来，三三两两的成年人脱下西装外套，放松的地坐在店里店外的空位聊天吃饭。 两个人目的明确地往巷子里走，这会儿正是将近晚饭的点，从学校里偷溜出来的学生和下班的人快步往里走，老旧的自行车在街头巷尾穿梭而过，清脆的车铃慢悠悠地荡开。 这几年他们几个偶尔过来吃宵夜的地方在后门，所以算起来，学校正门的这条小吃街纪时安差不多也有几年没有特意来过了，偶尔从向瑶发过来炫耀的午餐里看到这些小吃，每次都被馋得厉害。 那家沙茶面馆还开着。 挂在店外手写着“一中沙茶面馆”几个粗黑色大字的米色帆布在水蒸汽的雾气中轻轻飘动，这会儿店里人不算多，等纪时安将包包拿到空位上放好，顾晏恒已经在点餐了。 “两碗沙茶面，微辣，加煎蛋丸子和虾，不要葱和香菜。” 纪时安来到他旁边，听他一字不差的说完，他们俩这方面的口味倒是一直都很一致。 顾晏恒点完，偏头问：“还要什么？” 纪时安想了想，摇头：“够了。” 顾晏恒没说什么，只是付钱时又加了一句：“再来份糖水，去冰。” 纪时安很满意——跟这种完全知道自己口味的人吃饭就是这点方便，乖乖等着就好。 店门口进来几个人，纪时安看顾晏恒点完餐，便打算先回位置上等。 她转身的时候埋着头，也没怎么注意到周围，脚下刚转了个弯听到了一声低低的惊呼。 纪时安下意识抬头，接着手腕一紧，就被身侧的顾晏恒抓住了手腕。 纪时安还没反应过来，那只手稍稍使力往前一带，她猝不及防地就被带着往前蹭了两步，额头撞到坚硬的胸膛，下一秒男人身上熟悉的味道铺天盖地地将她包裹起来。 顾晏恒抬手在她身后拦了一下，看起来小姑娘像是被她整个人揽在了怀里。 纪时安愣了一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接着听到他不快地出声：“能看路么？” 以为是在说她，她还挺莫名其妙他为什么突然这么凶。 下意识抬头，看见顾晏恒拧着眉，视线不耐地盯着她身后。 纪时安微愣，接着不明所以顺着他的视线回头。 “怎么了？” 被顾晏恒动作很快的拉了一把，她现在才发现，刚才的身后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女生。 女生端着碗刚出锅的沙茶面，因为挺饿的所以刚刚经过前台这儿的时候步子有些急，她也没想到站在这的小姐姐会突然转身，吓了一跳，要不是男人出手快，一碗热汤差点洒到她身上。 女生慌张无措地看着纪时安，脸上带着歉意，不过也显而易见地松了口气。 只是她的道歉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一抬眼就被男人眼神不善地扫了一眼。 说出来的话虽然还算客气，但顶着这么一张脸又是这样的语气，听在耳朵跟“你瞎么？”的效果没什么两样。 女生明显被他这声冰冷不快的语气弄得懵了下，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我没注意到，没烫到你吧小姐姐？” 说话的时候还紧张地偷偷看了顾晏恒一眼。 纪时安很快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虽然看到她手里碗还冒着热气的面挺心有余悸的，但看对方年纪挺小又很有点被吓到的样子，赶紧摆手笑了笑：“没事，倒是你，小心别烫到了。” “没事就好，不好意思，真对不起。” 女生松了口气，又偷偷看了男人两眼，然后对她道了声谢才走的。 等人走了，纪时安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有些想笑。 她弯了弯唇，歪头去看顾晏恒：“她又不是故意的，你怎么这么凶？” 这样真的找得到女朋友吗？ “凶？” 顾晏恒没理会她脸上的笑意，冷淡地扫了她一眼。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一转眼，他的目光莫名就这么柔和了下来。 接着听到他开口。 “小心点，你这也太冒失了，走路不看路的人不止你一个，万一撞到人受伤怎么办？” 嗓音低沉，尾音却有种罕见的温柔。 见了鬼了。 他眉头那块舒展着，黑色的双眸看人的时候深邃的目光显得格外的专注，低沉的声音缓慢地在耳边响起，让纪时安莫名觉得耳朵有些痒。 她愣了愣，不知道他这是哪一出。 顾晏恒的视线漫不经心的压在纪时安脸上，接着又面无表情懒洋洋地加了一句。 “哦对——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也要赔钱呢。” 纪时安眨了眨眼。 对视半秒，没等她反应过来。 顾晏恒那点即兴发挥的温柔显然耗尽，甚至没等最后一个缱绻的尾音完全落地，已经被他一分不少，干干净净地收了回去。 男人恢复惯常的模样，下一瞬盯着纪时安从鼻腔里冷笑了一声，凉飕飕地问：“这下满意了吗，纪医生？” 纪时安：“” 这他妈是影帝吧！？ 纪时安被他一秒变脸的操作看得一愣一愣的。 她知道顾晏恒发起脾气来不当人，倒不知道他现在还怼出花样了。 她忍了忍，最后没回嘴，毕竟走路不看路这事情她挨顾晏恒骂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回到位置上坐下，窗外梧桐在阳光下落下斑驳的影。 这会儿店里人不多，他们点的面很快被端上来。 纪时安早就饿了，这会儿顾不上面烫不烫了，鼓着嘴用力吹了几下就往嘴里送，一口气吃下大半碗，鼻尖都出了汗，纪时安抬手将长发拢起，随意在脑后扎了个丸子头。 “来，这是你们点的糖水。” 恰好老板娘送餐上来，糖水只点了一份，她便直接放到了女生面前，小姑娘脸小皮肤又白，骨相和气质又很出众，很容易让人产生记忆点，是那种路上遇到都会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的类型。 所以老板娘也没忍住多了看几眼。 纪时安扎完头发抬头就对上了对方的视线，眨了眨眼下意识开口问：“怎么了吗？” “没事，”老板娘说：“就是看你扎头发不方便，要不要发圈啊？” 纪时安歪头给她看了看，挺得意地笑道：“不用了阿姨，就这样也挺稳的，您不知道，我空手扎头发技术特别好。” “哎呀，你这小丫头长得可真水灵。” 她这会儿其实听不修边幅的，加班一夜没洗澡衣服也没换，好在头发昨晚刚洗过还算干净，所以这会儿其实被夸得挺不好意思的：“谢谢姨姨。” 老板娘看她大朗大方，就多聊了两句：“今年多大啦？有二十三四了没？” “” 纪时安忽然有种下一秒就要被安排相亲的错觉。 她下意识看了对面的顾晏恒一眼，谁知那人像是五感消失了似的，斯斯文文地吃着面，连一个眼神都没往这边给。 她只好继续笑着说：“我快二十七了，姨姨。” 老板娘很意外：“哎呀，真是看不出来…” 难得碰到这么标志的人，这两人都是，往这一坐跟风景似的，老板娘没再打扰，只是走之前又往两人身上多看了几眼。 纪时安一口气吃了大半，还是原来的味道。 她拿出手机，摆了下碗的位置，拍下两张照片忍不住发了条朋友圈炫耀。 然后又想到什么，给纪教授发了条微信，说不回家吃饭了。 吃完面，纪时安心情都好了不少，撑着桌面慢悠悠地喝糖水。 手机上，看到她朋友圈的向瑶很快发来微信。 向瑶：【到一中不找我，爱还在吗？】 纪时安：【还在，我人也还在店里，来，晚饭纪医生包了。】 向瑶给她发了张照片：【去不了，在给这群小孩监考，心累。】 向瑶：【你和谁，老顾？】 纪时安刚找了个“一把抱住”的表情包准备发过去安慰她，这句话突然跳出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有点没面子。 她打开自己刚发朋友圈的照片检查了下，没拍到什么啊，怎么一猜就中了。 好像她只会和顾晏恒来这边似的。 纪时安没说是不是，回复：【你猜。】 因为这话，纪时安没由来的，忽然想到了很多年前向瑶说过的一句话。 那时候已经到了高中，几个人已经混得很熟悉了。那会儿的纪时安跟现在脾气没多大变化，高兴地时候整个人又软又甜，不开心的时候脾气不好也很作，跟现在比起来可以说是很娇气了。 纪时安发育得晚，高一那年才来例假。 还记得那是个夏天，六月份最热的时候，因为天气炎热，那天的体育课老师让他们随便跑了两圈运动之后便解散自由活动了，纪时安和向瑶到阴凉的地方休息，她从下午开始就一直感觉肚子不舒服，这会儿强撑着两圈跑下来，一张小脸苍白苍白的。 “很痛吗？”向瑶也被她的脸色吓到了，犹豫着要不要找老师。 纪时安虚弱地摆了摆手：“别了，我休息会儿就好。” “我怎么感觉这么不对劲呢，你今天也没乱吃东西啊。” 向瑶回忆了下，她想了想，忽然有些不确定：“时安，你是那种想上厕所的肚子痛，还是腹部吊着个锤子那种坠着痛啊？” “啊？” 纪时安茫然抬头，虽然不知道她这莫名其妙的话什么意思，但还是仔细感觉了一下，最后老实道：“好像都有点？但我上节课去厕所了，没感觉。但现在就是后面那种吧，而且，我觉得有点冷。” 听她这么说，向瑶忽然明白过来什么：“时安，那你这可能要来大姨妈了。” “” 虽然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但现在正经历着这份痛苦的纪时安一点也高兴不起来：“那怎么办啊？” 向瑶站起来看了下周围：“你在这休息会，我去给你接点热水，再看看能不能借个热水袋来。” “好。” 她们坐的地方就在操场前边的观看台阶上，这会儿太阳正烈，观看台只有最右靠近篮球场的位置被有几块阴凉的地方，这堂课的女生三三两两正一边坐着躲太阳一边看男生打篮球。 向瑶离开之后纪时安肚子的不适感越来越重。 她额角出了层细密的冷汗，整个人坐直都难受，于是只好抱着手埋头将脑袋抵在膝盖上。 耳边有篮球拍打的声音混合着喊话声和鞋底在橡胶地上剐蹭的声音，纪时安脑袋空空地缓慢运作，感觉这节课的时间格外漫长。 就这么坐着大概过了两三分钟，很突然的，纪时安感觉到下腹一股暖热的液体明显地流了出来。 她整个人愣了一下，瞬间僵在原地不敢动了。 “啊！小心！” 身后忽然传来女生的惊呼，纪时安还没反应过来，耳边迅速划过一道热风，紧接着是什么东西猛地砸在地面的声音。 纪时安缓慢抬眼，看到了滚落到自己身前的那颗足球。 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刚才这颗球差点砸到自己。 “对不起，同学。” 一个男生匆忙跑过来，停在她面前。 “刚刚角度没找准，没伤到你吧？” 纪时安这会儿没什么力气说话，见对方态度道歉态度挺诚恳的便也没打算计较，她重新埋下头，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哎你怎么了？”那男生大概反而被她这反应吓到了，语气有些慌：“是不是吓到你了，你别哭——” 他话音未落，被一道突然插进来的还带着微喘的声音打断。 “怎么了？” 男生下意识转头，正准备解释，然而对方却直接略过了他。 少年在纪时安面前单膝蹲下，刚刚就在旁边打篮球，刚好把足球贴着纪时安飞过的那瞬间看在眼里，这会儿脸色沉得厉害。 少年抬眼，毫不掩饰怒气：“没长眼睛么？” 他这话说得一点面子都没留，后边几个女生看着，那男生本想反驳，但看这位学校男神现在明显不是很冷静的样子，再加上有错在先，于是忍了下来。 转向纪时安又重新道了歉：“对不住啊，同学，真不是故意的。” 纪时安本来不想管的，但听到这儿怕自己再不出声顾晏恒不知道要把人怎么样，只好费力抬起头看向男生，强撑着精神开口：“我没事，不过我记住你了。” 男生快速往顾晏恒的方向看了一眼，双眼里满满地写着“我可什么都没干”的求生欲：“记住我什么？” “下次你的球要是再飞向别的女生——不管是谁，”纪时安伸手一指旁边的顾晏恒：“我就只能让我小弟找你干架了。” 作者有话说： 有二更，感谢各位老板支持~ 第18章 薄唇 ◎顾晏恒学长。◎ 顾晏恒原本沉着的脸色在男生转身跑开之后消散, 不知道是不是被纪时安的话逗笑了，他眼里多了点笑意，唇角翘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 看向纪时安似笑非笑地开口：“出息呢, 纪时安？” 纪时安重新埋下头，她这会儿不太想说话，声音翁声翁气地传出来：“管我呢，你自己打你的球去。” 顾晏恒眉头微挑：“怎么了？” 他并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但这会儿听了这话也没生气，他看了眼篮球场的方向，又收回视线, 就这么半蹲在原地等着没动，挺有耐心地低头去看纪时安：“真吓到了？” 见纪时安不说话, 他又伸手勾了下纪时安额前散乱的几缕碎发, 漫不经心地说：“嗯？说说，哥哥给你做主。” 纪时安这会儿也顾不上反驳他的自称了，拍开他的手：“说了没吓到…你别管了。” “你手怎么……” 柔软的掌心接触到的瞬间, 察觉到什么，少年脸上原本那点漫不经心地笑意消失了, 他皱了皱眉, 抓住纪时安那只还没还得及收回的手——果然是凉的。 纪时安不语, 少年显然没什么耐心了, 他伸手, 冷白的指尖不由分说地去捉她的下巴，手上稍稍用力, 将纪时安埋着的脸露了出来。 小姑娘这会儿整张脸都是苍白的, 连嘴唇都没什么血色了。 顾晏恒皱着眉, 仔细看她的脸：“你哪儿不舒服？” “” 纪时安咬了咬唇，像是有些难以启齿。 少年看她的脸色，不耐：“哑巴了？说话。” “顾晏恒。”纪时安忽然小声地叫了他的名字。 她又降低了几分音量。 “我好像那个来了。” “什么那个——” 说到这，他像是反应过来什么，话音顿住。 少年表情短暂地滞了一瞬，视线往下扫了眼她抱着肚子的那只纤细的手臂，而后蹙着眉头不确定地问：“生理期？” 纪时安皱着脸点了点头，说出口之后后面的话也没那么困难了：“我肚子好痛啊顾晏恒。” “我一点准备都没，太突然了，”小姑娘表情苦恼得很，小小声的不像是跟他抱怨，倒像是自言自语：“怎么办。” “你……”少年向来冷淡的脸上，皱着的眉头松开了一些，多了几分无奈，像是拿她很没办法的样子，认输了：“算了，你在这坐着别动了。” 他说完起身，很快跑开了。 纪时安理所当然地以为他是让自己在这休息等向瑶回来，说的时候也没指望他能帮得上忙。 毕竟她都不明白的事，他一个大男生对这种事情又能懂什么。 好在向瑶没多久就回来了，现在是夏天食堂没热水，向瑶特地跑去老师办公室那边接了一瓶过来：“先喝暖暖吧，只有热水了——什么破便利店，连个热水袋都没有。” 纪时安接过水杯抱着，又听见向瑶说：“对了，我刚刚看到老顾往便利店后边去了，他去哪？” 便利店再往后是老卫生间，新的建成之后那边很久没人会过去了，不过纪时安对此也不太在意，她疼得没什么力气去思考：“不知道他。” 向瑶担忧地说：“我借了卫生巾，你要现在去厕所看看不？” 纪时安抿抿唇，罕见地流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犹豫了会儿说：“等会儿吧。” 二十分钟后，临近下课，不少人都开始往老师所在的方向走。 向瑶陪在纪时安旁边，知道她大概是裤子沾上了不太好过去，正准备说她直接去帮她请个假让她不用集合了。 还没开口，余光忽然瞥见几米外，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朝着这边跑过来。 接着来到面前停下。 是顾晏恒。 他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也不知道去干什么了，在纪时安身前躬身停下时还在微微喘着，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碎光。 下一瞬，纪时安眼前一暗，脑袋被少年随手丢过来的外套盖住的同时，周围刺目的光在同一时间暗下来。 鼻尖嗅到一阵熟悉的花果香洗涤剂的味道，纪时安在黑暗里眨了眨眼。 随后，她抬手轻轻扯下衣服，抬头看着少年。 他将手里的塑料袋塞到她怀里，袋子封口没系紧，纪时安一低头就看到了里边露出来的粉色包装和几片暖宝宝贴，最下边还有不知道些什么东西。 少年脸上的情绪淡淡的，眉骨到眼睛那一块看人的时候依旧会有种天生似的目中无人的冷感。 “我问了便利店的女生，但没怎么听懂，就乱买了一些，不知道够不够。” 他大概也从没这么温柔讲话过，轻喘着气，以至于声音轻得有些哑：“你好点了没？” 向瑶这会儿也明白过来了，一脸震惊：“我去，老顾你翻墙出去了？潘总今天值班哎。” 潘总是一中出了名凶残的教导主任，平时校外混混看了都躲着走的那种，向瑶一切尽在不言中地竖了个大拇指：“哥们儿你是这个。” 话说完，纪时安还坐着没动静。 顾晏恒抬了下眉梢：“还不去，走不动么？” 少年偏头看了眼卫生间的方向，轻轻啧一声，有些嫌弃似的：“这才几步路啊，纪时安你不是想——” “你想多了。” 纪时安打断他接下来的话，原本因为外套缓解了些的情绪又起来了几分，皱眉犹豫了会儿，顶着顾晏恒的视线，小姑娘微红着脸，支支吾吾地说：“我是怕，那个，凳子上，万一” 她话说得断断续续的，但不用她说完，也大概知道了是什么情况。 “多大点儿事。” 顾晏恒看她一眼，伸手从她抱着的袋子找了包纸巾出来，撕开从里边抽了几张，然后二话不说把她从凳子上拉起来，接着少年侧身，一秒没犹豫地在她刚才的位置坐了下来。 他松手，微微抬眼看着纪时安，说话带着“你真的麻烦”的语气：“现在行了吧？” 纪时安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立即点头，小姑娘一直皱着的眉头松开，背着太阳光特别灿烂地冲他笑：“超级大帅哥顾晏恒！海崇区男神！一中惨绝人寰第一帅！” 顾晏恒闻言没说什么，大概觉得小姑娘变脸的速度有趣，很看不过眼地啧了一声。 向瑶帮纪时安把系在腰间的外套理好，一边说：“老顾你放心，你的大恩大德今晚我亲自盯着时安写周记本上。” 少年唇角扯起一抹不明显的笑意，无所谓地淡声开口：“那倒不至于。” 他看着纪时安，紧跟着又扔出来两句。 “以后孝顺点就行了。” “别整天忤逆哥哥。” 纪时安：“” 那天之后向瑶说到做到，当晚就盯着纪时安把这件事真的写到了周记本上。 她那晚说：“我是真没见过有人能把老顾使唤到这地步的，他打球的时候那么多女生抱着水跑来看他，只一个眼神最后连上去搭句话都不敢。” “所以时安，你是真的牛，他那么说句人话都嫌费嘴的人，我估计敢这么跟老顾提要求的也就你了。” 说到这向瑶似乎自己想明白了点什么，自顾点了点头：“不过这也是老顾自己惯出来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恃宠而骄嘛。” “娇个头。” 纪时安那会儿已经恢复了精力，一边打开手机一边不忘反驳：“那是他孝顺，该做的。” 她抱着纪教授准备的热水袋舒舒服服地窝在位置上，正把周记上写着的“6月26日，今天的邻居格外帅气”拍照发给顾晏恒。 然后收到对面的回复，简简单单的一个字。 顾：乖。 很乖但恃宠而骄的纪时安很快也回复了一个字：滚。 纪时安当时只觉得向瑶那句话完全是在胡说。 顾晏恒虽然看着冷淡又嘴毒，但又不是六亲不认的那种，对于身边亲密的人，他虽然不耐烦，但关键时候能帮上忙的地方，他都会尽力去做。 顾晏恒对她好是真的，但怎么也称不上惯着吧。 她也不是什么恃宠而骄——顶多是她脸皮厚，比其他人在他面前胆子大了点。 现在回想起来，在她记忆里，她好像一直都是这样，从一开始的厚着脸皮找他帮忙，到后边渐渐熟悉起来之后，更加肆无忌惮地，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下意识地第一个回头去找顾晏恒。 好像潜意识里就知道，无论如何这个人一定会在自己身后的，她说的话也一定会有回应。 所以就算到了现在——他一走就是三年，纪时安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对他那种下意识的习惯也还是没能纠正过来。 就比如今天突发奇想跑到这边来吃面。 “不吃了？” 纪时安回神，点了点头：“嗯，饱了。” 两个人吃完从店里离开，外边已经将近黄昏，纪时安看了眼时间，刚好六点半，她刚才吃得挺专注的，现在才发现他们在店里待了这么久。 两个人朝街外走。 这个点一中已经放学了，这条路上的学生明显多了不少，看到路过的小姑娘身上穿着蓝白的校服，左胸口校徽的位置写着“海市一中”的字样。 上学那会儿觉得这校服宽大又没形，怎么看都丑得慌，不过这会儿回想起来，纪时安还觉得挺怀念那些还能穿校服的日子的。 走到巷子口的便利店。 顾晏恒问：“喝水吗？” 纪时安刚才吃了面又喝了很甜的糖水，确实有点口渴了，于是点了点头：“喝。” 顾晏恒便转身进了便利店。 纪时安没跟进去，掏出手机对着一中方向的天空拍了张照片，确定能看得见一中的校门之后打开微信把照片给向瑶发了过去。 纪时安：【现在走了。】 向瑶：【到底跟哪个小妖精一起快活来了？】 纪时安没想到她还纠结刚才的问题，关子卖得差不多，她干脆重新打开相机，手腕一转将手机对准了便利店的位置，隔着橱窗，男人身高腿长的身影格外显眼，挑了两瓶水之后正在收银台结账。 纪时安按下快门，转手将照片上的小妖精发了过去。 向瑶：【？】 向瑶：【不是，老顾现在的魅力都直接能让高中生沦陷了吗？】 向瑶：【到底是哪个班的女生这么糊涂！】 纪时安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直到将自己发过去的照片重新放大之后，看到了橱窗旁的休息区，几个穿着校服的女生正偷偷盯着收银台的男人。 纪时安放下手机，朝橱窗看去。 确实，三个小女生。 这会儿还在盯着收银台的方向窃窃私语，看表情都能猜得到，她们聊的话题肯定跟盯着的男人有关。 纪时安倒是没多想，女生嘛，不管是哪个年龄段的，就没有不喜欢看帅哥的。 她对此没太在意，只是有点想语重心长地教育教育她们，有些人真的不能只看外表，很有可能私底下根本不当人的。 直到两分钟后。 顾晏恒结完账出来，纪时安看到跟在他身后追出来的三个女生时，才发现事情好像并不是自己想的这么简单。 “学长！” 纪时安愣了愣：？ 学长？ 纪时安茫然了会儿，视线转向顾晏恒，男人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压根没想到叫的是自己，脚步甚至都没顿一下。 纪时安觉得应该是后者。 接着，几个女生握紧书包带往前跑了几步，挡在了顾晏恒面前。 “不好意思打扰你！请问你是——” 话没说完，被男人毫不留情地出声打断。 “不是。”除了第一眼，他甚至没再分出多余的视线，冷声开口：“我比他帅。” 几个女生对视了一眼，明显都愣了一下。 还是其中一个先反应过来：“请问你是顾学长对吧？” 听到这个称呼，顾晏恒眉梢一挑，看起来被雷得不轻，一脸“什么玩意儿？”的表情扫了她们一眼。 女孩不由又紧张了几分赶紧补充：“顾晏恒学长，对吧？我们老师昨天上课还提到你了！” 顾晏恒闻言，垂眼扫了一眼她们身上的校服。 这几个女孩倒是没说谎。 顾晏恒高考那年是海市理科状元，一中教学条件好，但近十年来只出了三届市状元，所以一直到如今，顾晏恒的照片都还在学校的光荣报里没摘下来过，是每年老师必提的教学案例。 他没出过那几年一中那边都还一直邀请他过去给学弟学妹演讲，加之这个状元还长得特别帅，每年从学长学姐那里听说过不少次，在他上学那几年的同级里，提起校园男神，没有不知道一中顾晏恒的。 所以虽然时间过去了这么多年，这几个小姑娘听说过也他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毕业多年还是校园里传说级别的人物。 纪时安在旁边看着，还挺羡慕的。 只是对面的校园男神好像并不怎么享受这种待遇，男人这会儿听了几个小姑娘激动地发完言，也没什么别的反应，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接着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不是，你们认错人了。” 说完就准备走。 几个女生本来还想蹭下状元的考运，让他帮忙写个金榜题名什么的，只是还没想好该怎么开口请求，就被他直接否认了。 真认错了？ 几个女生在一秒内交换了个眼神，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然没继续纠结这茬，忽然开口问：“那学长，冒昧问一下，那边的漂亮姐姐是你女朋友吗？” 顾晏恒还没有什么反应，几步外还没从顾晏恒睁着眼说瞎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的纪时安，就猝不及防被这个问题当头砸了一脑袋。 她在原地愣了几秒，反应过来之后迅速收回视线，又飞快地侧身转了个方向，装作没注意到那边的情况。 她心里莫名就多了几分紧张和不自在，连垂在身侧的手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位置似的，只好抬起来挽了挽耳边的头发。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明显，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不想听到从他嘴里说出这个答案时的语气——无论是怎么样的，都不想。 纪时安看不到顾晏恒，所以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短暂的几秒过去，就在她差点忍不住回头的时候，顾晏恒的声音终于传了过来。 男人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冷淡低沉，没什么温度也听不出什么情绪。 不过这会儿话音里似乎带了几分好奇。 “漂亮姐姐。” 他像是琢磨了下这个词。 下一秒，纪时安听到他淡声问。 “在哪儿？” 第19章 薄唇 ◎原来脾气不好指的是会强吻。◎ “” 纪时安拳头紧了紧。 头也不回地直接往停车的方向走。 等顾晏恒上了车, 她从他手上接过水之后一句话也没开口说。 本来那个问题还让她还挺忐忑的，但现在她那点忐忑的心情也没了，心里剩下的, 只有给这男的一拳的冲动。 车子出发上路。 便利店外, 刚才的三个女生盯着逐渐远去的车子，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他明明就是顾晏恒吧？” 说话的女生举着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中学校的交流论坛，首页的一则贴子名字看起来很适合入院。 #啊啊啊啊啊啊是我疯了还是你们心心念念的校园男神疯了# 点进去之后，主楼贴只有一张模糊的照片。 发布时间在九年前。 底下的回帖5000+，是整个论坛最热门的贴子。 1l：：？？？我草！ 2l：这是gyh？是我疯了吧 3l：？？？？发生了什么？？我人傻了我闺蜜还打算明天跟他表白，商量一晚上了怎么约他出来是不是可以直接哭了？ 4l：男神隔壁班同学谁懂, 听跟他告白过的女生说过很多次脾气不好，没想到不是, 他什么时候有的女朋友？ 5l：原来脾气不好指的是会强吻, 懂了，一分钟我要这女生的全部信息。 6l：5l发现了盲点，看起来确实是你们男神在用强, 那是不是说明3l闺蜜还有机会？！快别哭了！ 7l：啊啊啊啊这女的到底谁啊，被gyh遮得好好, 好奇死了!! 8l：gyh你有本事强吻人家女生, 有本事你放出来给大家看啊！ “所以照片上的女生是刚才的姐姐吗？” “这谁看得出来, 看起来唉不知道。” “不过他真的好帅啊,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奶茶店表白墙为什么都是他了, 我要马上去给我小姐妹吹牛。” 车上的两人并不知道她们的对话。 纪时安上车之后就没再开过口，短暂的怒气过后, 她抱着手坐在副驾上, 低头进行深刻忏悔。 她不应该在几分钟前大度地承认这人是个走在路上都能被人欣赏的帅哥, 她现在很想穿回去摇晃一下刚才脑子不清晰的自己。 一句话都不想跟这个人说了。 车子在路上堵了好一会儿，纪时安一直没说话，偏偏顾晏恒像是一点没察觉到她的反常似的，面色如常目视着前方，连个眼神都没分给她。 纪时安更气了。 不过，她又突然有点好奇。 “你觉得，”纪时安没忍住开口，她偏脸看了眼驾驶座的顾晏恒，用一种不经意间随口闲聊的语气问：“在你眼里什么样的女生算是好看？” 顾晏恒单手控着方向盘，视线从指示灯收回，侧头不冷不热地撇了她一眼。 “你想说什么？” “就字面上的意思，随便问问。”纪时安继续；“比如我们医院的男医生吧，有的就喜欢性感的，但也有人就对这类型不感冒，办公室几个人还经常为了争执谁的女神最美吵起来，所以我就挺好奇的，好看的女生不都挺直观的吗，还是说对你们男生来说，有不一样的标准？” 顾晏恒从喉腔里漫不经心“唔”了一声，接着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她身上似乎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下。 纪时安莫名紧张了几分，握着水瓶的手不自觉收紧。 她在这荣辱成败的瞬间飞快做了个决定，要是顾晏恒现在说实话承认她就是个绝世美女，她就立刻原谅他刚才的出言不逊。 顾晏恒：“倒也没什么标准。” 纪时安不放弃，对他循循善诱：“嗯，那你觉得你身边有比较好看的女生吗，就身边，认识的人。” 绿灯亮起，顾晏恒指尖在方向盘上轻点两下，慢悠悠发动车子，听她这么说似乎在脑子里回想了下，半晌眉头轻蹙，像是碰到了什么难以回答的问题。 “那不是只有——” 纪时安：“嗯？” 顾晏恒：“性转版的我了么？” “” 纪时安沉默地盯着他看了两秒，接着面朝前方坐了回去。 在这短暂的两秒里心里完成了手刃顾晏恒然后丢到垃圾桶的整个过程，所以她看起来格外冷静。 “哦，那你去变性吧，我出资。” 顾晏恒还挺客气：“那多不好意思。”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纪时安总觉得他这句话尾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似的，纪时安偏头去看，他的表情如常，纪时安便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后半程她再也不想搭理这个人了。 快到家时纪教授的电话打了过来。 “乖女啥时候到家？” 纪时安：“现在在回去的路上了，怎么啦？” 纪教授问：“你妈妈也快到家了，听说你和小晏一起，再问一下你俩还回来一起吃点不。” 纪时安看了眼顾晏恒，她刚吃得很饱，现在没胃口，不知道顾晏恒怎么样。 但她现在不想跟这个人说话，于是含糊回：“我们吃了的，等会我问问吧。” 几分钟后，车子到纪时安家门口停下。 他们到的时候林主任刚准备进家门，听到车响便也没换鞋，直接转头来到门口。 纪时安从车上下来就看到从院子里走出来的林主任。 “妈，你刚回来啊？” 林主任应了声“嗯”：“小晏呢？” 她的注意力显然没怎么多放在纪时安身上，微微伸长了脖子往车里另一边探，直到看到驾驶座的男人跨下车，脸上顿时堆满了笑容。 顾晏恒绕到车前，态度明显不似一往的淡然，礼貌问了声好：“阿姨，好久不见。” “哎哟，真是好久不见啊，让阿姨看看” 林主任眼睛都没摘下来，盯着顾晏恒仔细看了一圈，最后得出结论：“人是越来越俊了，但瘦了点，你们年轻人工作辛苦，平时可千万注意身体。” “谢谢阿姨。” 顾晏恒：“我知道的，您也是，工作忙，多保重身体。” 接着两个人有来有往地拉了几分钟家常，一个温和可亲，一个温润如玉。 纪时安在旁边一句话没插进去，莫名产生了种自己才是外人的错觉。 好在这时听到声音的纪教授从屋子里出来，打断了林主任喋喋不休的问候。 纪教授：“小晏，真是好久没见了，正好，刚做好饭，你跟时安再和我们一起吃点？” “不用了叔叔，我们刚吃过了，我晚点还有些事情要去处理的。”顾晏恒说完，接着补充了一句：“下次吧，我请客。” “那好，前几天我还让时安有时间约你吃个饭，这么久没见了，怪想念的。” 林主任点点头：“那我们也不耽误你了，去吧，让时安送送你。”？ 纪时安闻言，面露茫然：“就在隔壁，我送他去哪？” 送他去西天取经吗？ 林主任说完才反应过来，没等她说话，顾晏恒笑了一下，先开了口：“不用了阿姨，你们先进去吧。” 两人进了门，纪时安落后几步。 虽然她这会儿挺不想搭理这人的，但是想了想，还是退后了几步。 “对了。” “怎么了？” 两步外的顾晏恒抬眼看她：“还真打算送我回家？” “” 纪时安吸了口气：“你明天过来这边不？” 顾晏恒：“不确定，什么事情？” “没，”纪时安目光停在他脸上，犹豫了一秒，接着道：“明天我刚好休息，那我帮你叫家政了？” 她刚说完，就看到顾晏恒很轻地挑了下眉，他唇角勾起一个很小的弧度，就在纪时安以为他又要口出什么狂言时，顾晏恒却只是低声应了声“嗯”。 那点一闪而过的笑意也很快消失不见。 “知道了。”- 纪时安回到家先洗了个澡。 从浴室出来之后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打开手机约上门清洁的家政，最后跟对方确定好时间。 她床头柜的抽屉最下层会存放一些小东西，以防明天忘记，纪时安花了两分钟从里边找到那把金属钥匙，顾晏恒家的大门钥匙。 忘了他是什么时候给她的，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还在上学，纪教授和林主任工作忙不常在家，所以纪时安有时没事就跑去找顾晏恒，看电影也好写作业也好，虽然这人不说话跟个哑巴说话就是怼人精，但比一个人呆在家强点。 印象里好像是有次纪时安去找顾晏恒的时候，敲了老半天的门都没人应，纪时安在楼下对着他房间喊了好几分钟，这人才慢吞吞下楼开了门。 纪时安正要发火，才发现他的状态很不对，脸色苍白，整个人看着也没什么力气，给她开了门之后就干脆躺回了客厅沙发里。 纪时安顿时也顾不上发火了，连忙找出体温计，一量，果然，顾晏恒在发烧。 那天后来，纪时安任劳任怨地照顾了这人一整天，顾晏恒这人本来就不好伺候，生病的时候更是，纪时安一个“不”字还没说完他就扭开脸不理人了，根本不再分一个眼神给她。 这人难得生病，唇色浅白，似乎连颈间那颗小痣都没精打采跟着失了颜色。面对纪时安的时候，满身的冷漠自动收起大半，让人心软得很。 以至于后边纪时安看着他那副难得虚弱的样子，都没忍心说一句重话，对他的要求更是恨不得满口答应“好好好”，辛辛苦苦照顾这位小少爷，一句怨言没有。 最后她都差点被自己无私付出的精神感动了。 回家之前，恢复了点精神的顾晏恒看起来心情不错，翻出把大门钥匙丢给她。 那模样，跟少爷赏赐似的。 纪时安压着不爽问：“干嘛，你以为我今天给你当牛做马就为了自由出入你家吗？” 顾晏恒用一种“原来你还有这种想法”的表情抬眼看她，接着才慢悠悠地开口：“你要这么想也行。” “” 他弯了弯唇。 “我就是突然发现，要是再有今天这种情况，有个小奴隶伺候也不错。” 第20章 薄唇 ◎顾晏恒捏着她下巴的手稍稍用力。◎ 纪时安吹完头发下楼, 纪教授和林主任刚吃完饭，正在客厅边看电视边聊天。 纪时安本来打算接杯水顺便到厨房洗点水果吃，但在楼梯口突然听到了顾晏恒的名字, 她稍顿了下, 脚步停了下来。 “不太好，上星期我给琼音通电话的时候，她说没同意离婚，我劝也没用，他们的关系本来就不正常，不知道两个人怎么忍受过来的。” 琼音就是周阿姨，顾晏恒的妈妈。 纪教授：“可能也有他们的道理, 家里生意这么大，再加上那时候小晏还小, 不好分开的。” “不好分开？这有什么不好分开的, 这日子过得跟没过有什么区别，对小晏就好了？” 林主任一直很喜欢顾晏恒，他们上学那几年, 顾家两个家长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一面是常事，这么多年下来, 林主任早把顾晏恒当半个儿子看待了。 所以说到这里挺不好受的, 自顾叹了口气。 “就是可怜晏恒这孩子, 看不见也就算了, 这几年在国外指不定身边怎么不清净。” “” 纪时安一时愣在了原地。 从小到大, 她只知道顾晏恒家里生意忙，两个人大人满世界为事业奔走, 所以经常只有顾晏恒在家, 倒是有做饭和打扫卫生的阿姨, 但顾晏恒不喜欢跟不熟悉的人同住，晚上阿姨收拾完毕之后离开，别墅就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纪时安能感觉得到顾晏恒跟家里人关系并不亲密，偶尔她问起他父母的事情，顾晏恒的回答都很敷衍，明显对此不欲多聊，他父母在他身边的时间本来就少，感情不深也正常，纪时安后来便没再多问过。 还是从林主任那里听说，周阿姨和顾叔叔早在几年前就定居在英国，当初还想让顾晏恒一起走，但顾晏恒最后选择留在国内读书。 所以三年前顾晏恒突然决定去英国的时候，纪时安才会以为，他不会回来了。 所以。 他这些年在国外或许过得并不好吗？ 林主任和纪教授已经换了个话题，纪时安还有出神地愣在原地，等回过神来，才发现手里的毛巾不知道什么掉到了地上。 纪时安弯腰捡起，抿了抿唇，转身悄无声息地回了房间。 睡前，纪时安打开平板，打算把前两天攒下来的文献看了。 只是十分钟后，屏幕上的文字还停留在第一页的位置。 纪教授和林主任的对话不断见缝插针地在脑子里回想，纪时安不得不承认，刚才无意中听到的那番话，让她没办法再淡定。 她认命地叹了口气，拿起手机打开微信，找出林子昂的会话框。 纪时安：问个事。 林子昂回得飞快：您请说。 纪时安：那个 指尖在屏幕上停住，话在嘴边纠结地裹成一团。 该什么说。 顾晏恒，在国外做什么呢，继续深造还是工作？ 他跟你们通电话的时候状态怎么样？累吗？ 他在那边自己住吗，有没有交到其他朋友？ 这三年里，有没有瞒着她回来过？ 他 这几年在英国过得好吗？ 纪时安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 又想到，以顾晏恒的性格，除了他自己愿意透露的时候，大概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算了。 纪时安在床上翻了个身，打字。 纪时安：没什么，就是想问你睡了没。 林子昂：？ 纪时安：早点睡，晚安我的昂。 她从微信退出来，想了想又截了张上门打扫预约成功的界面，然后给顾晏恒发了过去。 纪时安：不用谢，记住我的美。 不知道是不是没看到消息，顾晏恒没回复，纪时安对着空白聊天框里新多出来的那条绿色的对话条发了会儿呆。 上学那会儿刚用上微信，“我睡不着”这种屁大点事她都要给顾晏恒发一条过去，两个人一个月的聊天记录都根本翻不到尽头似的。 不像现在。 去年她手机进水开不了机之后不得已换了新的，旧手机上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没能保存下来，换了手机之后她习惯性地把红枫巷这几个人的聊天框和群聊置顶，这一年下来每个人联系记录都恢复得几乎忘了有断过的痕迹。 除了顾晏恒的，空空荡荡，没什么也没多出来。 到现在，她都忘了上次单独跟这个人聊微信是什么时候。 一直到将近睡觉，纪时安也没等到他的回复。 纪时安没继续等，总归是一句没什么营养的口水话，或许他看到之后也懒得理她也不一定。 撑着困意把文献的最后部分看完，已经将近十二点，纪时安准备睡觉，刚关上灯，手机振动响起。 她连忙从床上弹起来，一边抓起手机一边伸手打开床头灯。 不是微信。是一通电话。 赵砚打来的。 纪时安怔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很意外，还以为这个人早把他忘了。 按下接听。 她接通之后没说话，对面也没开口，听筒里就这么安静了几秒。 “时安，明天有时间吗？” 赵砚问。 “见一面吧，我们聊一下。” 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很哑。 纪时安猝不及防听到时还愣了两秒。 在她印象里赵砚一直是温润冷静的，这会儿话音里却带着明显的疲倦甚至还有几分不易察觉沧桑无力感，相比起来，他好像才是那个接连加班了好几夜的人。 纪时安右边眼皮很轻地跳动了几下，心头隐隐有了某种预感，她敛下眼皮，没多说也没多问，只还算冷静地应了一声“嗯”，回答：“行。”- 这一晚上纪时安都没怎么睡好，做了一整夜乱七八糟的梦，一直到快天亮才稍微睡了会儿。 纪教授知道她难得休息，出门时也没叫醒她，给她做了饭菜又留了张字条就去学校忙活了。 纪时安醒来时已经将近中午了。 快立秋了，午后的阳光好像也带了丝丝凉意，纪时安懒洋洋地趴在窗台发了会儿呆，才慢悠悠地进了卫生间。 吃过饭之后接到了家政阿姨的电话，约的时间是下午两点，阿姨很准时，怕对方找不到具体位子，纪时安提前几分钟到巷子口接了她。 “哎呀，好漂亮的房子。” 进了院子，阿姨立即夸了一句，纪时安笑了笑，用钥匙打开大门，领着阿姨进去。 阿姨进屋之后很熟练地把所有窗户都打开通风，大概看到除了她之外没其他人，掀开窗帘时转头问了一句：“就你一个人住呀，姑娘？” 阳光倾斜进来，漫到纪时安脚边，她笑了笑，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于是只好答：“不是的。” “那好哟，”阿姨也没多问，手脚麻利地开始动手：“这房子漂亮是漂亮，但是太大了，一个人住蛮寂寞的咯。” 纪时安很浅地笑了笑，没接这话。她没在别墅多待，领着阿姨楼上楼下看了一圈，顾晏恒的习惯她还是知道的，大概交代了阿姨几句。 “那阿姨，麻烦您了啊。” 走之前，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这家里人有点洁癖，还麻烦您多注意一下角落的位置。” “哎哟不麻烦，你放心，阿姨有经验，很专业的，一定给你收拾干干净净的。” 纪时安笑了笑：“那先谢谢您了。” 刚到家，就接到了向瑶的电话。 上次喝酒之后她跟向瑶私底下没时间见面，两个人工作都是从早忙到晚的，昨天难得去一中一趟也没见上面，知道纪时安今天休息，于是向瑶一起床就向她发出了逛街邀请。 要不是昨晚赵砚突然打来的电话，纪时安原计划今天也是打算找向瑶的。 “我晚点要出去一趟，今天没法陪你了，向老师。” 纪时安在玄关弯腰换鞋，走到沙发之后直接整个人躺了上去，她望着天花板，慢吞吞地说：“赵砚约我见面。” 向瑶一句“又是哪个小妖精”在嘴边还没来得及吼出来，就被纪时安后面小半句直接堵了回去。 她憋了小半秒，再开口时语气不算客气：“他妈的这都快一个月了，你要不说我还真以为他是不是已经不在人世了呢，就他妈离谱。” “他怎么跟你说的？” “没说什么，”纪时安把赵砚昨天的两句话给她重复了遍，“说见面聊。” 向瑶虽然跟赵砚接触不多，但其实对他印象还可以，长得不错，斯斯文文的一个人，跟纪时安一样也是学医的，研究生时还是同门，毕业之后两个人虽然不在一家医院工作，但都在海市，连异地恋都算不上。 不过纪时安那种有事没事就喜欢作一下的性格，跟赵砚谈起恋爱来能走这种平平静静的风格，向瑶也是没想到的。 向瑶曾经不太理解，只能归结为恋爱让人改变，但有时候看起来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儿。 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纪时安也不是那种会傻乎乎被人欺负也不吭声的人，所以感情方面她也不想过多的干涉， “那行吧，看看他怎么说，要是你觉得不解气，回头咱找人揍他一顿。”- 见面的地方在h市中心附近的餐厅，他们之前来过一次。 纪时安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来进门往里走，餐厅里每个卡座用矮墙隔着，临近餐位，纪时安一眼就看到了正对面位置上坐着的赵砚。 赵砚也看到了她，习惯性地从位置上先站了起来，到对面的位置拉开椅子，等纪时安坐下之后才回到了原位。 “两位晚上好，这是菜单，您二位看一下。” 赵砚没看，转手将菜单直接递给了纪时安，不错眼地盯着她，柔声问：“想吃什么？” 纪时安其实中午就没吃多少，出门时候就感到饿了，但这会儿看了眼菜单，没什么心情，也没胃口。 “你看着点吧。” “好。” 赵砚看了看她，他大概也没什么点菜的心情，顺着纪时安之前的口味点了几个菜，就将菜单还给了服务员。 他们坐的位置临窗，隔着窗户能看见餐厅旁边的咖啡厅偶尔有人推门进出。 服务员记下菜单离开，纪时安收回视线，看向对面的赵砚。 他今天穿了件白色衬衫，整个人看起来规矩干净，但面容不似以往往在学校实验室时意气风发，多了几分倦意和难得在他脸上看到的烦躁，大概工作也忙，眼下有一层淡淡的乌青。 “昨晚休息得好吗？” 赵砚将倒好的温水推到她面前，抬头，对上纪时安的视线，眼尾浮现一点很淡的笑意，将眼里的烦躁驱散了几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两个人见面之后的第一句话赵砚好像都是从这个问题开始。 放在以前，虽然只是这么一句平淡普通的话，纪时安觉得挺甜的，是他关心的方式。 但现在，听到这句话时那天在商场看到的画面一股脑跟着涌现出来，这种优柔寡断又廉价的温柔，纪时安只觉得恶心。 她不懂他现在的态度是什么意思。 “你说要聊聊，我以为你是指那天你放我鸽子转头陪其他女生逛街的事情。” 纪时安也不想问了，索性直奔主题：“要是对此你没什么要说的话，我想我们也没必要再聊其他的了。” 赵砚脸上那点笑意消失了，换成了沉默。 纪时安没料到他一句解释都不打算给，皱了皱眉：“所以事情就是我看到的那样吗？” 过了两秒，赵砚才从沉默中开口：“我没出轨。” 他从裤兜里掏出烟盒，敲出烟后仿佛反应过来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地方，动作顿了一下，又把烟放了回去。 纪时安没说话。 “她父亲是医院副院长，又是我入院以后一直跟的老师，帮了我很多，我不是没试过拒绝，但我没办法。”赵砚说：“但我跟她什么都没发生，时安，不管你信不信，我心里一直都只有你。” “你没办法，”纪时安感到荒谬，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很不理解：“怎么了，他是把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了？” 似乎是猜到了她会这么说，赵砚笑了下，笑容很苦：“这就是我有时候会羡慕你的原因，时安，你不明白，有些人的出身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没有说不的权利。 纪时安皱眉：“冠冕堂皇的话留着给你自己听，你要说服的不是我。我今天也不是来听你说这些的，我就问一句——” 说到这她停了一下，然后才接着道：“所以这就是你花了一个月对我的解释，是吗？” 赵砚双唇微动，目光像是定在了她身上，但只是看着她最后什么都没说。 纪时安明白了，不动声色的吸了口气，二话不说抓起身侧的包，从位置上站起来。 转身离开前，纪时安想了想，转头看了他一眼。 “其实你要一早跟我说，我不会拦你，我不是那种会拖泥带水的人——我一直以为你还算了解我的，你自己做出的选择，我耽误不起，只是没想到你会把我架到这么难堪的位置，说得再好听也改变不了事实，就算我……看错人了。 以后没事就不要联系了，当然，有事就更不要了。” “后悔吗？” 她转身要走，听到身后传来一句。 “什么？”皱着眉回头，纪时安愣了一下。 对面，赵砚双肘撑在桌面上，微微仰头看她，嘴边带着苦涩的笑意，眼眶很红。 “那时候答应跟我在一起，后悔了吗？” 他像是要把藏在心里深处的问题说出来，艰难得嗓音发哑。 纪时安嘴唇微动，两个人曾经一起走过的画面在脑子里飞速而过，最后落到眼前的男人身上。她收回视线，没回答，转身就走。 身后的男人盯着她的离开的背影，一直到从门口消失，他才垂下眼，发红的眼底是掩不住的失意痛苦，低声喃道：“我怎么会不知道你是多果断的人呢”- 从餐厅出来，纪时安一时不知道要做什么，漫无目的地转了一圈。 这会儿已经过了下班的点，街道汽车鸣笛接连四起，路上行人摩肩擦踵，市中心这一片很明显地热闹了起来。 纪时安拎着包跟着人群走了大半圈，等回过神来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商场的广场外边。 凉风驱散了白日的热气，霞光温柔，像个慈祥的老人，温温和和地泼洒了一大片金黄。 纪时安走了大半，这会儿又累又饿，没形象地干脆在旁边的阶梯坐了下来。 虽然她刚才挺洒脱的，但面对这种事情她没办法做到一点感觉没有。 说不清是难过多一点还是恨多一点，有种连她自己都没法搞清楚的情绪裹成黑乎乎的一团堵在胸口，堵得慌。 包里的手机在振动。 纪时安打开手机，才发现有好几个未接电话，是家政阿姨打来的。 她这才想起出门前忘了去别墅看一眼。 正要回拨，向瑶的电话在这时打了进来。 “给你发微信一直没回。”电话那头向瑶的声音传来：“聊得怎么样了？要我准备摇人吗？” 纪时安很直接：“聊完了，分了。” 饶是能说如向瑶，也忍不住沉默了下。 “这个狗比男的，不靠谱。”向瑶啧了一声：“所以就是上次我们看到的那样，然后他提了分手？” 纪时安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大概说了下，说完耸了耸肩：“就这样，没然后了。” “我草”向瑶没想到还有这一层，听完直接爆了脏话：“我他妈以前怎么没看出他有当凤凰男的潜质呢？他当初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怎么说的啊，我草，这人渣！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我得找他说道说道。” 纪时安扯唇勉强笑了笑，拦住她：“你时间多得慌是吧，谁前两天还跟我寻死觅活地说再不休息就辞职呢。” “那你——” “我没事，”纪时安从地上起来，拍了拍裤子，走到路边拦车，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静：“真的，瑶瑶，虽然走到这一步是我没想到的，但是既然都这样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就是这会儿还没缓过劲来，估计过不了一段时间就好了。” 这个道理向瑶懂，到这个年纪了不可能再为失恋这种情感的事情要死要活的，第二天还要洗洗上班，所以向瑶也没再多说。 “那今晚要不要出来喝酒？” “借酒消愁啊？不是我的风格。”纪时安跟司机报了地址，她这会儿是真的挺累的：“改天吧，明天还上班呢，等会儿想回去睡觉了。” 跟向瑶说完，纪时安重新给阿姨拨了回去，但对面一直没接。她只好打开预约界面，把尾款结了，然后又给阿姨发了条短信道了谢。 路上堵了会儿，出租车到红枫巷停下已经是二十分钟之后的事情了。 这会儿巷子口还摆着几个小吃摊，纪时安闻着味道顿时感觉更饿了，但怕纪教授念叨，也没敢买回去。 她双手交叠抱着腰往家走，她这会儿脑子里空荡荡的，也没怎么注意周围，只凭着潜意识的习惯往前走，快到家的时候脚下的小片视野里多出了道身影，纪时安也没多想，迈出的脚往旁边挪了下避开。 只是下一秒错身经过时被人握住了手腕。 纪时安顿了一下，愣愣抬头。 顾晏恒目光在她脸上巡视了一圈，原本微微蹙着的眉头松开了一些，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情绪，眼里闪过些许意外，低声问：“怎么了？” 从和赵砚见面的时候到现在，纪时安都觉得自己挺冷静的。 包括跟向瑶通电话复述这个事情的时候，虽然堵得慌，但还是能清醒地认清现实，然后接受。 但纪时安也不知道为什么。 看到眼前男人的瞬间，心口那团裹得让人难以呼吸的东西便不由分说地开始溶化，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转眼间就变成一点一点的小气泡，每个小泡泡都明明白白地裹挟着一股无比强烈的委屈，从心口横冲直撞，飞快地往上蔓延，直冲鼻梁。 让她甚至没能坚持到他问完这句话，瞬间就直接红了眼。 手腕上的力道紧了一下，纪时安没有察觉，她仰头看着顾晏恒，脑子里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身体已经习惯性地先一步，像两个人那些没有秘密的很多年一样，嘴角不受控制往下，闷声跟他说：“我分手了。” 顾晏恒不动声色的望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时没有开口。 短暂的安静几秒。 那股汹涌的情绪过后，纪时安后知后觉地开始回神，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和刚才说的话，心头不由产生了几分慌张，她慌措地垂下头，避开了顾晏恒说不清情绪的视线。 只是没等她空白出一秒，下一瞬下巴倏然多了道力。 顾晏恒捏着她下巴的手稍稍用力，便迫使她重新抬头。 目光再次对上。 男人不动声色的看着她，面色微沉，双眸深出一闪而过的凛意——确实是一闪就过去了，快到纪时安还没来得及看清，下一秒手腕和下巴的力道同时一松，那股被控制的力道蓦地消失。 顾晏恒松开手，他垂了下眼，再掀开眼帘看她的时候，面上又恢复了没什么表情的模样，眼底的情绪也被收得干干净净，什么心思都没漏出来。 他单手插裤袋里，云淡风轻地望着小姑娘泛红的眼底，眸色黯下去，低沉的嗓音微哑。 带着点说不清的嘲意，看着她问。 “你就这么喜欢他么？” 作者有话说： 下本《第九夜雪》追妻火葬场求个收藏，感谢各位老板=3= 明天上夹子，所以明天的更新放到晚上十一点哦 20-30 第21章 薄唇 ◎他生气什么呢。◎ 纪时安上初中那会儿, 有挺长一段时间性子特别直接，喜欢和不喜欢都表现得非常明显，恨不得直接写在脸上, 让别人一眼就看得清, 然后自动靠近或者远离八百米。 小姑娘面对喜欢和不喜欢的人的时候也特别双标，不喜欢的多讲一句都懒得，而在喜欢的人面前，偶尔心情特别好的时候，搭梯子给人摘星星都可以。 那时候的小姑娘单纯得很，让她高兴的方式也很容易。 初三将近中考那会儿，课程抓得紧, 有次最后一堂课老师讲到兴头忘了时间，一堂课直接拖了将近半小时, 那段时间纪时安迷上的一部番剧的一个卡通角色, 那天刚好是学校外边的商店进的周边到货的时间，纪时安原本打算放学之后直奔过去的，但被这么一拖, 等她到店里的时候那套最火的周边早就已经卖断货了。 纪时安眼巴巴地等了大半个月，看着被扫荡一空的货架气得想哭, 刚好当天的晚自习还是这个老师上, 纪时安在座位上无能狂怒地瞪了老师一堂课。 后来顾晏恒大概是受不了她这么发疯, 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 晚自习第一节 课间十分钟出去了一趟, 再回来的时候跟变魔术似的来到纪时安面前，将手里拎着的一堆粉色的玩意丢进了她怀里。 “能不能消停会儿了？” 少年一脸不解地看着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就差没把嫌弃两个字写在脸上了：“你怎么跟个傻子似的。” 纪时安已经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了。 在看到心爱的周边时她惊喜地喊了一声, 接着便满心满眼完全沉浸到了自己的世界里, 十分消停。 那晚顾晏恒的举动，让纪时安十分感动和满意，她觉得这个人怎么看怎么顺眼，怎么看都特别好。 也因此在接下来大半个月的时间里，纪时安直接化身成为顾晏恒的人形夸奖机器，但凡顾晏恒出现的地方上来就是一顿猛夸，小姑娘高兴的时候嘴是真甜，什么“顾晏恒好帅”“今天的阳光因为顾晏恒而灿烂”“好帅好喜欢”。 不要钱一样张嘴就来。 没脸没皮的样子向瑶他们几个都没眼看，每次她一出现任庭就拍拍顾晏恒的肩，忍不住叹气：“你的小舔子来了。” 顾晏恒虽然没有明说，但看得出来一开始是挺享受这种待遇的，只是没能坚持两天，后边再看到纪时安，老远就开始绕道走。 那时候小姑娘的喜欢确实毫无顾忌，一点不遮掩地从嘴里说出来，分分明明，不介意让所有人知道。 但这样的情况持续时间对纪时安来说并不算太长。 大概是临近中考的那段时间，向瑶当时喜欢一个男同学，一直琢磨着怎么跟人家告白，纪时安作为好闺蜜，对这件事自然也是格外上心，为了给她出谋划策相处一个让对方终生难忘的告白台词，可谓是煞费苦心，一下课就抱着脑袋在那琢磨。 后来大概是有点走火入魔了，直接拿了顾晏恒当试验品。 当时是上课，老师让他们自己复习，纪时安戳了戳前桌顾晏恒的后背，等少年回头时看着他的眼睛就直接说了一句：“我喜欢你。” 少年平淡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似乎是感到意外，接着喉间无意识滚了滚，嘴角翘起一个弧度，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但说出来话却不是那么回事儿。 “你这是，又发什么疯了？” “” 她跟他说个屁呢。 纪时安摆了摆手，满脸无语：“就当我发疯吧——我就是想问问，作为男生，你觉这种淳朴的告白方式好一点呢，还是夸张一点的？” 顾晏恒盯着她看了两秒，目光莫名沉下去了几分，他皱了皱眉：“你要跟谁告白？” 没等纪时安说话，他接着又是一句。 “张嘴就是喜欢不喜欢的，你幼不幼稚。”他像是不解气，冷着眼扫她：“还要我提醒你快考试了是么？” “” 纪时安看着他手机上的游戏界面沉默了两秒，无语：“管好你自己。” 她叹了口气，随后解释：“不是我啦，我就是帮别人出出主意，所以问你，你怎么比我还不懂——也对，你配个屁。” 听完，少年愣了一瞬，难得没怼回去。 少年顾晏恒盯着她看了几秒，而后不以为意似的点头“哦”了一声，接着嫌弃地从鼻腔哼笑一声：“幼稚。” 后来纪时安帮向瑶一起准备的告白计划没用上——中考结束男同学就去了外地，再没回来过。 少女忘性大，新学期开始没多久就彻底忘了这个人，但当时顾晏恒的那句“张嘴就是喜欢不喜欢的，你幼不幼稚”却让纪时安莫名记了很久。 这人悬乎得很，目中无人又神秘莫测的，说出的话往往会有种莫名的说服力。 纪时安嘴上虽然从来没承认过这一点，但那时候心里已经养成了很容易向顾晏恒倾斜的习惯。 所以后来，她也是真的很少再把这样的话挂在嘴边说。 不喜欢就算了，喜欢还是不能那么随便。 虽然还谈不上负什么责任，但起码要让对方感到认真的。 后来高二那年。 有次，纪时安放学去找顾晏恒，无意中撞见一个学姐在向这个人告白，对方的告白台词没什么花里胡哨的，说的也是类似喜欢他很久，这样简单的话。 当时少年已经肉眼可见地一点点褪掉了青涩，清瘦高挑的骨架撑着白蓝色的校服，微弓着背靠墙站着，单手插在校裤口袋里，面上带着生人勿近的冷意，听完了女生紧张的告白，表情丝毫未变，虽然依旧冷淡，但还算礼貌得回了一句：“不好意思。” 他说完就准备走了，但被女生侧身拦了一下。 “我真的很喜欢你，如果你——” “关我什么事？” 少年的耐心甚至没撑过对方说完就已经耗尽，他面无表情地朝对方看去，还是那副冰冰冷冷没什么情绪的样子，但就是让人察觉到了他无比的不耐：“你喜欢我是什么特权么？难道你说喜欢我，我就要喜欢你了？” 他移开视线，没什么情绪地轻轻哼笑了声：“做梦呢。” 纪时安拐弯处的墙角听到这话，第一反应是：这个拽逼到底怎么会有人喜欢。 第二反应，她开始回想最近有没有在这个人勉强再张嘴闭嘴说这些喜欢不喜欢的话。 她那时候才发现，少年的冷漠和不近人情，并不是外冷内热地懒得跟别人相处。 他是真的对大多数身外之物不屑一顾嗤之以鼻，就连青春期少年少女的懵懂心动，别人盛到他面前都不配得到他垂眸一眼。 少年不是冷淡的不开窍。 他只是真的不稀罕，不想要这种东西。 纪时安后来很多次回想起来这件事情，当时她并没察觉自己受到了影响。 是很久之后，一直到跟赵砚恋爱之后，偶尔赵砚会假装抱怨，意外她不像其他女生一样，会对男朋友说喜欢你之类的话。抱怨纪时安不说，他会感受不到她的喜欢。 她才恍然发现，她确实很少再明目张胆地说起喜欢这种告白的话。 就连当初高考毕业打算找赵砚说明心意，她的台词里都没有准备喜欢这个词。 所以此刻。 现在顾晏恒这句话当头砸下来，纪时安有那么一瞬间没法理解这几个字的意思。 看到他的瞬间，她下意识说出那句话的时候的时候虽然是觉得挺委屈的，但开口的那瞬间并没有其他想法。 要是有，她也不可能对着顾晏恒一下忘了两个人之间标记分明的那条透明的分界线，不管不顾地就朝他开口。 你就这么喜欢他？ ——她不知道顾晏恒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她也就是在陈述自己分手了这个事情吧。 纪时安茫然了一瞬，已经成功把差点摇摇欲坠的泪意憋了回去，只是有些愣地盯着顾晏恒。 但顾晏恒没多说一句。 他等了几秒钟，看纪时安似乎没打算再说话，没什么笑意抿了下唇，而后转身走了。 纪时安视线随着他的动作移动，男人身高腿长，这会儿步子很快，就一会儿的功夫，她甚至来不及叫住他，顾晏恒就已经走到了车前。 然后一点犹豫都没有地拉车门，干脆利落地单手将方向盘打了半圈，他用空着的那只手伸向中空抬的烟盒，看也没看还愣在原地的纪时安一眼，调头走了。 一直到车子从巷口的拐角消失，纪时安后知后觉回神，接着收回视线，一言不发地转身回家。 “不是去见你男朋友，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一进门，纪教授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对了，刚刚晏恒来找你，刚走，见到没有？” “见到了。” 纪时安随口敷衍了两句就回了房间。 她见完赵砚之后本来情绪就不高，被顾晏恒一句话打下来，这会儿脑子里又乱又杂，连洗澡的力气都提不起来，索性衣服也没换，直接往床上一倒。 脑子里又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刚才的情景。 认真算起来，顾晏恒很少有真的对她冷脸的时候，难得的那几次纪时安心里都很清楚他为什么生气，唯独刚才那一下，纪时安到现在都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这会儿又懵又有点委屈。 他生气什么呢。 她没有想要他安慰她，就是好歹听听她说话也好呀。 像以前一样。 想到这儿纪时安又感到有些生气，他有什么理由冲她发火呢？就算是因为赵砚的事情，他分明清楚地知道这件事，但不是从来也没问过她一句吗？ 算了。 纪时安闭了闭眼，爱怎么样怎么样吧，她赖得猜也懒得管了。 大概是真的累了，就这么在床上躺了会儿，纪时安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她是被手机的振动吵醒的，是家政阿姨发来的短信。 【不用客气，已经打扫干净了。下午走的时候给你打电话你没接，你家那位刚好回来，我就把钥匙给他了。】 你家那位？ 纪时安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她说的应该是顾晏恒。大概是不知道称呼，所以才这么说。 纪时安不知道他今天突然过来是不是打算搬回来住，但刚才的情况过后，以顾晏恒的脾气一时半会儿是肯定不会回来的了。 白请人打扫了。 把难得的休息日过成这样她也挺郁闷的，为了不让自己再受到不好的情绪影响，纪时安泡了个热水澡，挑了部治愈动漫电影看，将手机直接开了免打扰。 尽管如此，这一觉睡得还是不算太好。 她少见地梦到了赵砚，倒不是什么光怪陆离的事情，就是将两个人在一起时候的断断续续片段在梦里重演了一遍。 纪时安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只记得其中一个残破的片段里，赵砚皱着眉沉默地看着她，然后用有些失真的声音说：“你能不能不要跟他联系了？” “时安，我其实很介意我的女朋友跟别的男生走得那么近，尤其是看到你和他。” 梦境毫无章法又不受控制，梦里的纪时安还没来得及回答，紧接着画面一转。 “你就这么喜欢他？” 男人一句话没再说，转身走了。 接着是任庭突然插入的声音。 “老顾他走了，昨天下午的票飞英国，时安你不知道啊？” 作者有话说： 老顾虽然拒绝女生挺直接的，但不至于嚣张到这份上，这里有点原因就先不剧透了。 感谢各位老板=3= 第22章 薄唇 ◎她哄哄他。◎ 乱七八糟的画面闪到这, 纪时安眼皮微动，睁开双眼，缓慢清醒过来。 她躺在床上, 很轻地眨了眨眼。 林主任推门进来叫她, 见她已经醒了还意外了下，打开窗帘：“别发愣了，赶紧洗漱下来吃早饭。” “知道了。” 纪时安从床上爬起来，撑在窗台往小别墅的方向看，放空了两分钟脑子，然后进卫生间洗漱。 早上七点半，纪时安准时到达医院。 与昨晚值夜班的医生对接了情况, 之后便开始查房。 周五晚上送来的阑尾炎病人大名江盛景，那晚是纪时安操刀的手术, 恢复得不错。 江盛景第二天醒来之后就想见见主刀医生, 但被告知纪医生休周末了。 他这个人好像天生对美女单独多张了一根敏感神经，那晚痛得差点撅过去的时候迷迷糊糊看到来检查的纪时安，竟然还有力气惦记到现在。 这会儿终于等到跟人见了面, 在纪时安检查的整个过程，他的目光就没从人身上挪下来过。 “怎么样, 是不是不太好？” 江盛景靠坐在枕边, 捂着心口：“我觉得我还可以多住一段时间, 你们这边住院包月有优惠吗？要不我先包一个月的？” 他其实长得挺帅的, 看着也年轻, 大概嬉皮笑脸惯了，这会儿油腔滑调地说话竟也不让人觉得讨厌。 身后的实习生被逗笑了, 拆穿道：“江先生不是割的阑尾吗, 怎么心脏还痛上了？” “心脏倒是不痛, 就是看见漂亮美女就跳得快，我得管管它。” 纪时安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理会他的话，伸手从护士手里接过针筒，眼都不眨地一针扎进血管将药物推了进去。 “嘶诉我冒昧，纪医生下手一直这么狠吗？” 纪时安直起身，交代身后的实习生记录完毕，才转头扯了下唇，老实说：“有时候也分人。” “哎，对不住，我真没别的意思，”江盛景笑了，这才正色道：“就是纪医生的名字挺耳熟的，好像在哪里听过，我们见过吗？” 这话说完，旁边的小护士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纪时安也挺无语的。 都是有炮友这么潮的人了，搭讪方式居然还这么老土。 查房结束。 纪时安回办公室，她上午九点有台手术，很快有人来提醒可以过去准备了。 纪时安低头随手扎了个高马尾，应了声好。 把手机放进抽屉前顿了顿，犹豫过后，还是打开微信。 聊天框里的记录还停留在那天她发过去的截图微信，顾晏恒没回复。 纪时安抿抿唇，敲出键盘飞快地打下两行字，点击发送。 纪时安：【阿姨说把我的钥匙给你了。】 纪时安：【什么时候还我？】 发完，纪时安将手机往抽屉里一丢，那点繁杂的思绪也跟着被暂时锁进去。 医院的工作实在够忙，她顾不上再拿出其他心思去琢磨别的事情。 忙活了大半天，下午从手术室出来，外边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 纪时安换下衣服洗了脸，回到办公室里取出手机，习惯性地先打开手机看了一眼。 不少人给她发了消息来，纪时安在最下面的位置找到了顾晏恒的名字，他的头像是一张黑色的夜空，空洞得明显。 右上角没有红点，顾晏恒还是没回复她。 意识到这一点，纪时安抿了抿唇，那股好不容易被忽视掉的气又被不轻不重地提了起来，不上不下的悬在心口。 纪时安点开向瑶的会话框，向瑶十分钟前给她发来了一图片，灯光下木桌上的酒杯。 向瑶：【下班没？破酒吧，来不来？】 纪时安想了想，回复：【好。】 向瑶问要不要接她，纪时安回说不用，换了衣服从医院出来，直接搭了辆出租车。 夜色降临，街灯四起。 路上没堵车，纪时安花了二十分钟到达，正准备上楼去包厢，在楼梯上时被对面卡座里的向瑶叫住了。 纪时安靠窗的位置坐下，放下包：“怎么在这？” 他们来这边时几乎都会直接到包厢的，虽然任庭这算得上清吧，但毕竟喝酒聊天的客人成群，在包厢外多少还是有些吵的。 向瑶招手叫来服务员，点了两道她喜欢的小吃，转头给她解释：“任庭请了个新驻唱，前两天听他提了一嘴，说是有点东西。” 纪时安另外加了道百利甜冰淇淋，服务员离开，她疑惑问：“什么叫有点东西，唱得很好吗？” “他说不错，都驻唱了应该也不能差，”向瑶神神秘秘：“主要是长得巨他妈帅。” “” 纪时安给自己倒了杯酒，闻言笑了下，向瑶极端颜控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一言不合就琢磨炸学校的人，在当初刚跟顾晏恒和任庭认识那会儿，对顾晏恒张嘴就没有人话的臭脾气都能看在他脸的份上忍了，纪时安对此见怪不怪。 她手肘撑着桌面，端着酒杯抿了两口酒，在手术室里忙了大半天，这会儿两口酒喝下去，难得感到了几分放松。 她们坐的位置在酒吧二楼，中间一整层是中空的设计，一眼便能将一楼的情况尽收眼底。纪时安往下看，这会儿驻场台的位置没人：“所以帅哥什么时候上呢？” “庭子哥说八点半，”向瑶看了眼时间；“快了，要不先去包厢？他们都在。” 纪时安愣了一下，有点没反应过来：“谁在？” “庭子哥和子昂啊，还有老顾也在——他今晚不知道中什么邪了，居然会跑来喝酒，我也是到了才知道的，看起来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向瑶啧啧两声，很有感慨：“这世界上居然有人敢惹这种活阎王，真是英雄。” 纪时安：“” 向瑶将杯底的酒喝干净，撑着脸看她，眼神里带着点兴奋的探究：“看看热闹去？” “” 昨晚睡前暗自质问顾晏恒凭什么生气的时候，纪时安还是很有底气的，但现在一想到人马上就要到眼前，纪时安又莫名有点发怵。 更何况还是在不知道那个不小心惹到他的人是不是自己，纪时安这会儿有点不敢去见这个人。 她心里狂打退堂鼓，低头喝酒，摆了摆手：“算了算了，先喝两杯，等会儿的吧。” 向瑶：“行。” 两个人边喝酒边凑到一起聊天，纪时安刚分手，话题自然避不开赵砚。 纪时安不得已把那天的事情又给她重复了一遍，向瑶：“真分了？” 纪时安挑眉看她：“不然呢，再给个机会呢？人解释都每一句。” “不是，我不是这意思，这肯定得分，你不分我不舍得打你，那就只能看见他一次揍一次了。” 向瑶挺噫吁的：“我就是感慨一下，你们在一起有两年多了快三年了吧？竟然都这么久了。” 纪时安回想起来其实也有点恍惚，扯了下唇，举杯咽了口酒：“都过去了。” “也对，我说这些做什么，个该死的渣男，别让我再看见他。” 向瑶点了点头，端起酒杯递向她：“希望时安宝贝遇到一个超级大帅比男朋友，重新开始。” 纪时安举杯跟她碰了一个，点头笑了：“还挺实在。” “不然呢，还能对男人抱什么指望呢——我算是发现了，带把的就没有几个靠得住的，那还不如找个帅哥还养眼呢，生气的时候看着那张脸说点还能消点气。” 向瑶摇了摇头，一脸不能理解：“你还记得我之前给你说过的我们学校那个校懂不，这货骗他老婆去出差，其实是一直跟小三厮混在一起，她老婆上星期跑学校来找人了，那群领导都知道，但没一个敢告诉她的，都帮着糊弄呢。” 这事纪时安听她说过两次，有点印象，问：“然后呢？” “她老婆当时也没说什么，就回去了，估计也不想弄得太难看。”说到这向瑶叹了口气：“她老婆你是没看见，温婉大气多漂亮的人啊，要是是我老婆我不知道爱成什么样，唉，真是搞不懂。” 纪时安不清楚事情原委也不好多说其他的，只能附和着骂了两句渣男。 最后向瑶愤愤总结：“子昂那恨不得浪出花来的鬼样子我也不指望了，庭子哥唉，老顾么看着人模人样的算了，咱也不敢问。” 纪时安下意识往包间的位置看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这会儿酒精见效的缘故，刚才那股抗拒被压了下去。 纪时安盯着那扇门，又开始有点蠢蠢欲动。 向瑶跟着扭头看了眼，不愧从小玩大的闺蜜，看她眼神就猜到了，一句废话都没问，直接从位置上站起身：“看看去？” 这会儿酒吧驻唱还没开始，酒吧里放着首旋律很好听的英文歌，纪时安在包厢门口还没顾得上准备情绪，下一秒，随着向瑶伸手把门一推，林子昂八百年不在调上的鬼叫声立即横扫而来，纪时安被这一通鬼叫吓了一跳，脑袋里琢磨着的发言顿时一下跑了干净。 向瑶一进门直接过去把歌切了，林子昂正吼到高潮，立即不满：“干什么呢，懂不懂得欣赏，又来一个嫉妒本少爷才华的，真无语。” 然后两个人开始在那掰扯抢麦。 包厢最里边沙发的长桌边，顾晏恒坐在昏暗的灯光里喝酒，任庭偶尔转头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他说话，但顾晏恒一直没开口。 听见动静任庭往这边看了眼，看到纪时安似乎有些意外：“哎，时安来了。” 旁边的男人原本没什么反应，一直到这，倾身拿酒杯的手才几不可查地一顿，不过仅此而已，再多余的反应也没有了。 纪时安看着他的动作，就见这人连头也没抬一下，就接着自顾喝酒了。 “” 纪她原本还想这人要是表现得稍微友好一点，她还可以勉强忘了那天的不愉快，摆摆手算了，大家握手言和又是好朋友一起走。 这下倒好，顾晏恒别说理了，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纪时安抿了抿唇，收回视线没再看他，脚下转了个方向坐到了向瑶旁边。 包间里短暂的安静了几秒，其他人对此像是都没怎么注意到。 很快伴奏重新响起。 向瑶成功把麦克风从林子昂手里抢过来，非常舒畅了唱了一首之后很快没了兴趣，把麦克风重新丢给他，开了瓶酒靠到纪时安旁边。 她看了眼右边沙发的位置，跟正往这边看的任庭短暂地对了个视线，又越过他看了眼顾晏恒。 男人眼底情绪冷沉，这会儿眉头微微蹙着，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向瑶“嚯”了一声：“这气压低得。” 顾晏恒脾气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虽然难得见他烦到喝酒的时候，但林子昂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继续全神贯注地投入了自己的喊麦中，大概怕再度引起公愤，还主动将声音调小了几个度。 然而他刚开口唱了两句歌词，沙发那边一直稳坐如山的男人这会儿倒是有了动作。 几个人下意识看过去，顾晏恒白衣黑裤，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往外走。 任庭：“去哪？” “楼下坐坐。” 顾晏恒没停下，一边往外走，靠近门口的时候轻描淡写地又丢下一句：“耳朵疼。” 这话配着林子昂的歌声其实没什么毛病。 问题是，一直到纪时安进来为止，林子昂持续的鬼哭狼嚎那么久，也没见他有什么波动，像是自动屏蔽了噪声一样。 这会儿纪时安刚进来不到两分钟，他那边就听不下去了。 所以此刻他丢出来的这三个字，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没多想的，听起来像是解释，又刻意得不如没有。 包厢里的人显然都意识到了这一点，视线在他们两人之间转了转。 纪时安没说什么，只视线从顾晏恒离开的背影收回来，垂着眼有些愣神地盯着手里的酒杯- 一楼吧台。 “一个人喝闷酒有什么意思。” 任庭在顾晏恒旁边的高脚凳坐下，撑着桌面问：“跟时安闹什么呢，你故意的吧，不怕那丫头发起火来，真不理你了?” 顾晏恒看他一眼，屈指敲了敲大理石桌面示意服务员倒酒，没接这话。 任庭想了想：“那天听向老师提了一嘴，她跟她那个男朋友好像分手了。” “不想听，一个字都别提。”顾晏恒声音冷而直接，晃了晃酒杯：“关我什么事。” 任庭有些意外，不过这种时候的顾晏恒他也没辙：“行。” 任庭其实平时话也不算多，这会儿顾晏恒不想听，他也就真的没再多说一句。但他不说，身边男人的情绪也没见得变好，甚至整个人的冷意反而更重了几分，面色冷然地喝酒。 过了会儿，任庭叹了口气：“你俩你打算怎么办？” 话音刚落，酒吧里的灯光忽然暗了下来，驻场台的位置一个男生抱着吉他跨上去，很快少年好听的歌声通过麦克风传来出来。 顾晏恒一开始没说话，任庭以为他不会回答了，刚想借着上台的新驻唱转开话题，却听见顾晏恒忽然开了口。 “我打算怎么办？” 他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任庭下意识朝他看去。 这会儿吧台这儿只留了几盏壁灯，灯光不轻不重地洒下来，勉强将四周照亮了几分。 男人的位置刚好在这几分边缘，他大半个人清清冷冷地匿在昏暗里，这句话说完之后自嘲了地 ?璍 勾了勾唇，再开口时，声音里什么情绪都没有了。 “我没打算打算什么，我敢么？” 顾晏恒半垂着眼，他这会儿看起来格外冷静，几分钟前身上那股莫名的不快像是已经被酒精完全压了下去，看起来清醒又理智。 他长指随意地把玩着酒杯，在灯光下冷静得让人看上去甚至有些漫不经心：“分了也行，还能多长点记性，她想喜欢谁也没所谓，每次跟我凑一块那模样看了都替她累我能有什么打算，我动一下都费劲。” “就是挺烦的，在不在我面前都烦。” 他伸手拿酒瓶，空了，这似乎让他有些不满，皱了皱眉随手将瓶子推开：“我没打算，也没想跟她闹什么，只是现在不想看到她，看到就烦，你懂么？” 小姑娘可怜巴巴红着眼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 ——居然当着他的面前为别的男人哭。 顾晏恒勾唇冷冷哼笑了声，眼里却一丝笑意也无：“真当我脾气很好吗？” 任庭有些意外。 顾晏恒很少有把心里话说到这种程度的时候，他扫了眼空酒瓶的标签，又在心里默默计算了下，但顾晏恒酒量一直很好，所以他这会儿也不知道他的话有几分酒精的作用。 他这段话前言不搭后语的，那几句翻来覆去的“没打算”无论是不是无意，这会儿听起来倒有了点别的什么意思，跟自我洗脑似的。 任庭勉强猜个七七八八，只是在听到最后这句眼皮轻轻跳了下，没忍住笑意：“哥们，你这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没人觉得你——” 脾气好。 这几个字没能说出来，任庭视线扫到顾晏恒身后，目光顿了一下，话音也跟着戛然而止。 纪时安站在原地没动。 她原本是下来打算看看情况找机会跟顾晏恒说上话，她觉得这人好不容易回来，最好还是先不闹了，他要是生气的话，她哄哄他也没什么大不了。 她也想过了，顾晏恒大概是误会了什么才会生气，不管是以为她因为一个出轨的前男友要死要活看不过眼也好，还是对她自己的选择，他不想听她的抱怨也罢，甚至就算他只是单纯地因为她喜欢赵砚生气也行吧。 总归不是没有原因的。 毕竟她现在已经是成熟稳重的纪医生了，就当她人美心善不必跟他计较那么多，顾晏恒不想听，她以后不再提这些就是了。 几个人好不容易能重新聚在一起，这些都不是多大的事情。 纪时安只是没想到，她会让他感到烦。 顾晏恒烦她。 纪时安被他一句话打蒙在原地，唇线逐渐绷直，一脸空白地定在原地。 她脑子里下意识地重复着刚才听到了那句话。 ——没想跟她闹什么，只是现在不想看到她，看到就烦。 冷淡的低音下带着明显的不耐。 以她对顾晏恒的熟悉程度，纪时安就算没有看到他说这句话的表情，也猜得到他说这句话的模样。 纪时安觉得顾晏恒这句话像是在她身上按下了一个开启按钮，轻而易举就让她把从昨天开始努力压着的各种混合的情绪开了一个口子，像是趁她不注意豁然在她胸口的不知道哪个地方撕了一条裂缝，所有释放的情绪都争先恐后地一股脑开始往上涌，不由分说地漫过大脑和胸腔，堵得她差点喘不过气来。 她觉得想了一晚上怎么跟这个人说上话的自己像个笑话。 任庭：“怎么下来了，时安？” 话音落地。 背坐着的男人整个人似乎一滞，连脊背都僵硬了一瞬。 纪时安被那股气堵得难受，皱了皱眉，收回视线，摆了摆手示意你们继续，然后转身走开。 只是脚下还没来得及迈出一步，下一瞬手腕就被一股大力拉住了。 纪时安没回头看，只挣了挣手腕，没挣开。 手腕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她刚想出声让他放手。 那道一直冰冷寡淡的声音，这会儿像是终于染了几分温度，嗓音低沉。 沉默了两秒。 顾晏恒在身后很轻地开口：“是我说错话了。” 第23章 薄唇 ◎一个极度占有欲的姿势低头亲吻。◎ 酒吧里聊天说话声四起, 混合着歌声四周氛围显得一片热闹。 顾晏恒说这话的时候似乎还没从刚才“看到就烦”的状态里完全出来，他眉头还微微蹙着，除了眼底在短暂的瞬间罕见地闪过几分几乎称得上失措的情绪之外, 神情其实谈不上什么变化。 语气倒是难得温柔。 不过此刻这些并不是重点。 重点是顾晏恒认了错。 在一旁的任庭听到这句话, 惊讶得表情管理甚至一时都没控制住，双眼诧异地睁大了几分。 他和顾晏恒认识最早，两个人一直玩到大，中间因为任庭回海市分开过一段时间，不过不到一年，顾晏恒家便也搬到了海市。认识纪时安向瑶她们几个还是在这之后的事情。 所以在他们这个人中，任庭多认识顾晏恒那么几年, 有这份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任庭可以说是最了解顾晏恒的人。 顾晏恒这个人性格确实冷漠, 虽然家境优渥，骨子里带着从小到大被管束得很好的教养，但因为脾气一般, 加上又不是什么擅长忍气吞声的人，所以大多时候会显得难以接近, 有时候甚至会让人觉得到了目中无人的地步。 偏偏他又很聪明, 很多时候都是有道理的那一方, 理性得过分, 似乎任何错误在他眼里都是感性的偏差, 而这种偏差是不会发生在他身上的——顾晏恒不会承认自己坚持的做法有什么错的地方，要是错的, 他就不会去做了。 他也不屑于争论, 无论是被质疑还是不理解, 他顶多就是一句“那又怎么样呢？” 赖得多说，连多解释两句的耐心都没有。 除非他愿意，没有人能改变他的想法。 冷漠、高傲又自负。 对于这样的评价他自己也没否定过，很不以为意。 顾晏恒的人生字典里好像就没有“认错”这样的字眼。 以至于这么多年来，这还是任庭第一次听到他说出这样的话。 放在其他任何地方，顾晏恒难得的服软绝对是很有用的东西。 但现在的情况，不好说。 任庭无声叹气，看向纪时安。 纪时安站在原地没动。 她的手腕还在顾晏恒手里，听到身后顾晏恒说出的这句话时想要挣脱的动作顿了一下，双唇的线条还紧绷着，但神情明显松怔了几分。 她跟顾晏恒两个人这么多年大吵小吵没少过，那会儿两个人都不是好脾气的人，倔得要死，压根不知道低头两个字怎么写，有时候冷战起来三天五天也不是没有过的。 就算是真的想要退一步，也从来不会明说，求和的方式恨不得拐过半个地球再迂回回来。 或者干脆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厚着脸皮重新找到对方就算过了。 印象里，这是顾晏恒第一次这么主动跟谁低头。 纪时安本来很生气的。 听到顾晏恒说看到她烦的那瞬间气得脑瓜子都在嗡嗡，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听见他低声下气地道歉，特别温柔地说，是他说错话了。 纪时安短暂地意外过后，胸腔里的怒气好像又因为这句话被按下了一个开关，轻而易举地被激起来，又轻而易举地渐渐消散，那股裹成一团的情绪也分明起来。 就剩下委屈了。 她觉得非常委屈。 委屈得鼻梁发酸。 纪时安抬起没被抓住的那只手飞快地擦了擦眼尾，她很轻地咳了咳，压下鼻音。 她垂眸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自己的手腕，然后说：“放手。” 纪时安没回头，所以也不知道身后的顾晏恒此刻是什么表情。 只是这句话落地之后，手腕上的力道不仅没松，似乎还更重了几分。 她觉得自己挺狼狈的，连分手的时候都没哭呢，怎么总在看到这人的时候忍不住。 还要被他冷冷地说烦。 凭什么，这很不公平。 “你以为我看到你就很” 你以为我看到你就很高兴吗。 话音到这，她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咬住了唇，生硬地将最后几个字截断，没说出来。 但顾晏恒显然明白她后面的话是什么意思。 纪时安心头一跳，刚想回头，手腕上的力道陡然一松。 顾晏恒一句话都没说，放开了她。 纪时安回头的动作也就此停住，她皱着的眉头无意识紧了紧，但又很快松开了。 垂眸收回视线，没再管身后，脚下一刻不停地走开了。 纪时安上了二楼的卡座，在向瑶对面坐下，一句话没说，拎起桌面上剩下的半瓶酒给自己倒满，然后吨吨吨就开始喝。 向瑶一直坐在二楼卡座的位置，也就目睹了几分钟前楼下吧台发生的事。 她刚才特意没跟着下去凑热闹，就是想给这俩人单独说话的机会，谁知道就见纪时安刚到旁边一句话都还没开口呢，转身就要走了。 不用猜，向瑶也看得出来，她肯定是听到顾晏恒说了什么。 纪时安虽然有些娇气的小习惯，但向瑶了解她，她无论是发脾气也好，伤心也好，来得快去得也快。成为医生之后情绪的调节能力就更强了，就像跟刚跟赵砚分了手，难受但不不至于萎靡不振，最多是喝点酒睡一觉，让这件事对自己情绪的影响尽快过去，降低到最小。 就连她也很少看到纪时安哭的。 第一次见到她哭是在三年前，知道顾晏恒一声招呼不打就去了英国的那天。 第二次是现在。 小姑娘一边喝酒一边红着眼，仰头的时候眼泪没控制住从眼角掉下来，只有一滴，也很快被她擦掉了。 向瑶不由看了眼楼下吧台的位置。 灯光很暗，吧台那儿的男人这会儿整个人完全匿在了阴影里，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他这会儿已经没再继续喝酒，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咬了根烟，一点猩红在黑暗里燃着，整个人有种颓废的冷感。 看着就不好接近。 就这么两分钟，周围几个桌的女人目光都若有似无地往那儿撇，很快一个穿着短裙的性感女人端着酒杯踩着高跟鞋就到了跟前。 女人说了句什么。 坐着的男人一开始置若罔闻一般，连余光都没分出来一下，然而对方并没有气馁，端着酒杯身子往前走了两步又说了两句什么。 向瑶意外地挑了下眉，胆子还挺大的。 她还没收回视线，那边顾晏恒随着女人的靠近像是才意识到有这么个人似的，皱着眉一脸不耐地掀起眼皮看了对方一眼，嘴唇微启吐出两个字。 他说的话并不复杂，向瑶几乎在他开口的瞬间就看懂了，他说的是“走开”。 这人情绪好的时候都难得有两句好话，更不要说现在，一脸冷漠，就差没把心情很差几个字刻在脑门上了，说的话实在是毫不客气。 收回视线，向瑶下意识去看纪时安，这才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正看着楼下的情况。 此刻已经一言不发地将刚才那一幕收在眼底。 向瑶出声叫她：“时安” “他居然” 纪时安像是不解，眉头皱得紧紧的，她这会儿明显酒意有点上来了，一张小脸红彤彤的，死死盯着吧台的位置，很不满意地说：“还有心情在那儿沾花惹草呢？” “” 向瑶也不好说顾晏恒看起来明显没那心情，但无论如何她肯定是无条件站在自己闺蜜这边的，更不要说现在现在纪时安已经成了半个醉鬼，根本不可能跟她讲道理的情况下。 “就是，”于是向瑶说：“你说他没事顶着张脸坐那可不是沾花惹草吗，真不是东西！” 这话让纪时安感到了几分满意，她重重的点了点头，又伸手去抓桌上的酒瓶。 就这么一转眼的功夫，桌上那大瓶酒已经被她干完了。 纪时安拎着空酒瓶往杯子里倒酒，半天没倒出来，她又不高兴了：“我的酒怎么没了？” 说着又偏头朝下看，看到吧台那儿的顾晏恒刚好在给自己倒酒，她顿时更生气了：“这个混蛋，还抢我的酒！” 骂完，似乎还不解气，捞着手里的酒杯就想往下丢。 向瑶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扑过去拦住她，从她手里把酒杯卸了下来。 这几年几个人的每次聚餐，纪时安都不会喝很多酒，怕手不稳，每次都会让自己保持在一个还算清醒的状态，所以向瑶也是很久没看到她喝多了之后的样子了，直接被刺激得酒都醒了。 她半扶着纪时安，生怕她待会冲动又干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来，索性哄着人回了包厢。 包厢里的歌还放着，但没人，林子昂那个社牛不知道去哪混去了。 向瑶扶着纪时安在沙发上坐下，纪时安也没闹，坐下之后就继续喝酒。 一边断断续续地跟向瑶吐槽。 “他居然说看到我烦” 纪时安抱着酒瓶，歪着脑袋问：“我怎么烦他了？我这么漂亮，多看一眼算他有福气，对不对？” 向瑶点头：“对，太对了。” 纪时安接着：“我怎么让他烦了，我到底怎么他了？” “以前屁大点事他还陪着我聊通宵呢我没想怎么啊，我就是看到他没有忍住，我很难过的我没别的意思呀，我也没想他能安慰我。” “我觉得很委屈，就想跟他说，我们以前什么话不说啊不跟他说他还会生气的。 ” 大概越说越生气，纪时安怦地将酒瓶怼到桌上，咬着牙恨恨地骂：“反复无常的狗东西！” “明天就让他把嘴捐了！”纪时安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眼神很坚定：“我亲自动手！” “” 向瑶默默听她骂了半天，趁着纪时安不注意，给她拿酒的时候偷偷换成了瓶果汁，一边附和一边插上吸管递给她：“好！不打麻药那种！” 向瑶有些紧张，不过纪时安并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她接过酒瓶喝了一口，似乎感到味道不太对，歪着脑袋看了会儿瓶子，又低头吸了口，点了点头，看起来还挺满意：“甜！” 向瑶松了口气，忍不住笑。 然后就见纪时安认真地想了想，听见她慢吞吞地开口说。 “那还是要打的，手术很痛的。” 向瑶：“” 你说她没醉吧，她一个外科医生要把人嘴割了，你说她醉了吧，她又还想着不打麻药怕顾晏恒会痛。 向瑶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纪时安还在那特别小声，特别怨恨地重复：“居然说烦我顾晏恒你死了！” “这话可太不是人说得了，瑶瑶，你说他怎么能这样的。” 向瑶看着她，想了想：“要不我们下去找他，找他问清楚？” 闻言，纪时安抬起头，眼珠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看起来反应有些迟钝，接着很快摇了摇头。 “不”纪时安低声说：“现在不想看到他了。” 她其实这会脑子里挺清醒的，清醒到顾晏恒的那几句话一字不差地不断地在耳边重复，偶尔也会闪过一些很久之前的画面。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她觉得自己在听到那句话的时候，也是不想见到顾晏恒的，一想到就难受。 但她就连在冲动之下，这句话都没办法说出来。 因为怕他又一声不吭地说走就走了。 上次他生气，一走就走了三年。 那下次呢，万一他很生气，再也不回来，怎么办？ 所以现在的纪时安，虽然自己很生气，但又不敢真的去惹他生气。 生气就算了。 她还是很不想顾晏恒难过的。 她这会儿大概骂得差不多了，安静下来，捧着瓶子低着头咬着吸管安安静静地喝果汁。 她喝酒上脸很快，这会儿两边脸颊到耳垂的位置都染上的很深的粉色，在白皙的皮肤下格外显眼。 连眼底都好像被熏红了几分。 向瑶沉默了一下，看着她安静喝酒乖顺的侧脸，这多年一直想问的话这会儿终于来到嘴边，她犹豫了会儿，终于没忍住开口问。 “时安，你跟老顾，你俩到底为什么不和啊？” 顾晏恒虽然脾气不好，但对纪时安没得说的，更何况他不是那种会控制不住自己的人，虽然对人冷漠但大多时候明面上还是能够保持基本的礼貌，很难留下让人诟病的机会。 就连在他们几个老朋友面前，这么多年也几乎没有过失态。 不过。 倒也不是没有过。 向瑶不由回想到那张一直到现在，还被挂在一中论坛上，直到如今还偶尔被师生们试图打探的照片。 女生被少年抵在墙角隐蔽的无人之地，以一个极度占有欲的姿势低头亲吻。 照片上的女生被遮挡得很好，只看得见背影和半个后脑勺。 男生则肆无忌惮地露出了大半张侧脸，像是丝毫不避讳任何人的眼光。 就连低头接吻的动作，都不由让人生出一种，他恨不得昭告天下的错觉。 而这个人，就是那年一中众星捧月、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海市高考的理科市状元，顾晏恒。 “你们两个，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1-12 21:49:08~2022-11-13 11:50: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贪欢、3034748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薄唇 ◎哭什么我是喜欢你啊。◎ 听到这话, 纪时安很明显愣了一下。 她咬着吸管的动作顿住，脑子里重复着的顾晏恒的那句话总算被打断，不断闪过的画面也终于停止, 脑海里浮现了很多年前, 看到过的那张照片。 包厢里灯光闪烁朦胧。 恍惚间，纪时安的记忆也跟着回到那天。 是六月，毕业的时候。 那天高考最后一科结束，考试结束的铃声打响之后，一群人兴冲冲地冲出教室，很快就有人开在始手机里计划晚上的聚餐。 纪时安也格外兴奋，但并不全是因为学业的暂时解脱——早在高考前她就做了个决定, 跟大多数青春期大胆的女孩一样。 她打算在今晚跟赵砚表白。 虽然她觉得赵砚应该对她也有点意思的，但是为了防止被拒绝之后的丢脸, 她只小心地把这个计划告诉了向瑶。 一直以来, 无论纪时安做什么，向瑶一直都是举双手无条件表示支持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在听到纪时安这个想决定之后, 一向信奉“管那么多干什么，冲就完事”的向瑶, 惊讶之后, 竟然少见地犹豫了起来。 向瑶欲言又止地问她：“你想好了？时安, 你真的喜欢赵砚啊？” 纪时安打听赵砚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问：“那当然, 不然我去了解他做什么？” “我以为你说着好玩的。”向瑶看着她的脸色，表情难得认真：“你喜欢他哪儿啊？” 对于喜欢的人, 这个问题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 纪时安第一反应是：赵砚很温柔啊, 话在嘴边，又觉得好像不是那样的。这样说的话好像代表不温柔的人她就不喜欢了似的。 但是吧她也不知道自己犹豫什么。 小姑娘有点苦恼似的蹙了蹙眉，回答不出来，于是她决定不去管那么多了：“我对他挺好奇，也想要进一步了解他，不是都这么说吗，对一个人保持好奇心就是喜欢的开始，我挺喜欢他的。” 向瑶也跟着皱眉，几乎有点愁容满面的意思了：“那老顾他——们知道吗？” “我正要跟你说呢，先别告诉他们。”纪时安低头搜索告白的一百种创意方式：“虽然我觉得赵砚也挺喜欢我的，但是吧，也不一定，对吧，不是还有人说人生的一大错觉就是他喜欢我么？ 实不相瞒瑶瑶，我以前还怀疑过老顾喜欢我呢，毕竟我这么聪明又漂亮还很能包容他的坏脾气——这哪个女孩做得到啊，是不是？ 后来才发现，唉，我还真是草率了，我怀疑这哥们压根不知道谈恋爱几个字怎么写，一天天地冷着个脸，高冷得要死。” 纪时安翻了半天，被手机里的创意告白大发雷得脚趾抓地，总觉得要是真的用这些酸得掉牙的词去表白，被群里那几个男的，尤其是顾晏恒知道了，大概得被笑话三年。 于是纪时安放弃了这个想法，这种事情还是得靠自己。 纪时安将手机往桌上里一丢，整个人往后舒舒服服地靠进沙发里，拍了拍向瑶的肩膀：“我呢，就不陪那个注定单身的万年冰山了，本少女身先士卒，争取为他以后的恋爱率先打个样，总有一天他会谢我的。” 向瑶没话讲了：“”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高考那天纪时安分在其他学校考试，他们几个只有向瑶和林子昂运气很好地都在一中本校考，赵砚的考场也刚好分在一中。 所以考完试那天下午，纪时安从考场出来就忙不迭地打车回校，想着好歹先把人约上。 但那天考试结束，回去的路上实在太堵，等到纪时安打车赶回一中，人差不多已经走光了，学校门口只有在等她的向瑶和林子昂。 “你来晚了我的宝。”看到她来，蹲在地上的向瑶从地上站起来：“人太多了，压根没看到他。” 纪时安撑着膝盖喘了几口气，望向空无一人的校园，颇为遗憾地点了点头：“行吧。” 她说着又弯唇一笑：“反正我已经拿到他的号码了，不怕。” 林子昂叼着片树叶，被她们的对话搞得云里雾里，一脸懵逼：“谁的号码？不是，有没有谁能先告诉我，我们像个傻子一样在这蹲了老半天干嘛呢？” 纪时安这会儿心情好，忍不住透露了一点：“你大哥我，今夜有桃花。” 林子昂匪夷所思：“什么桃花？” 他想到什么：“你前几天一直嚷的那小子？” “有没有礼貌了，人家没有名字吗？”纪时安瞪他一眼，又赶紧警告他：“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大哥也不瞒你了，不过这件事你先别告诉老顾和庭子哥，不然你就等着被我揍一顿，记住了没？” 当晚班级聚会，因为约了老师一起，所以大家也没跑远，就在一中附近的餐馆。 纪时安事先打听过了，赵砚他们班晚上也有聚餐，就在他们学校附近。 她认识赵砚班里的一个女生，打算等她消息，他们那边差不多结束了再直接过去找人。 她临时去买了点东西，不好带着，便干脆先放到了教室里，准备好之后才到餐馆。 她到得晚，进餐厅之后下意识先找了一圈，没想到顾晏恒居然也还没到。 她来到举手朝她示意的向瑶身边，问：“老顾呢？” 向瑶很懵：“他不是去找你了吗？” “嗯？” 纪时安也懵了下，赶紧打开手机，才发现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电关机了。 她向人借了充电器给手机充电，又问向瑶借了电话，正准备给顾晏恒拨过去。 电话号码还没找出来，就听到了周围同学叫顾晏恒名字的声音。 纪时安回头，顾晏恒已经来到了她身后。 少年的脸色不知道为什么不太好看，垂眸看着她。 眉间微蹙着，黑色的双眸里带着点探究的复杂意味。 似乎还有点不知名的烦躁。 纪时安愣了一下，以为是因为自己没接到电话，顾晏恒生气了。于是赶紧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自然地伸出手指，拉住他的T恤下摆，很轻地拽了拽。 等到顾晏恒在她旁边坐下，纪时安凑过去，有些心虚地问：“你去哪儿了，我刚找你了，都没看见你？” 顾晏恒目光沉甸甸地压在她脸上，他脸上的表情其实跟平时不说话的时候没什么区别，但不知道为什么，纪时安就是觉得他现在好像不太高兴。 她很快解释说：“你刚才是不是找我了？我手机没电了，不知道。” 她掏出手机按了几下，表示她也很无辜。 顾晏恒视线从上面扫了，很快又重新挪到她脸上，薄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但少年嘴边的话被对面老师突然的出声打断，于是少年绷紧了唇，最后什么都没说，冷淡地将视线移开了。 纪时安总算没被这么盯着，松了口气。 明明她也没犯什么大错，对着顾晏恒的视线，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会这么心虚。 她想了想，最后得出答案。 大概是因为她今晚要跟别人告白，但却没告诉顾晏恒。 换位思考，要是顾晏恒瞒着她跟其他女生表白，不用说，纪时安光是想想都会气死。 他们之间肯定不能有这种秘密，说出来就算对方帮不上什么忙，凑凑热闹热场子还是可以的呀。 这是生命中很值得纪念的时刻，就算顾晏恒很丢脸地被拒绝，她也不会笑话他的。 有那么一瞬间，纪时安看着顾晏恒一言不发的侧脸，想着要不还是跟他说一下好了？ “顾晏恒。” “怎么了？” 然而想是这么想，话真到嘴边，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纪时安在心里无声叹了口气，还是算了：“没什么，就是有件事情 ，回家再给你说。” 顾晏恒定定看了她两秒，少年低声开口：“好，我也有话要跟你说。” 吃完饭之后老师们就撤了，气氛立刻变得嚣张起来，桌上的酒菜都重新续了一轮。 今晚这家餐馆里几乎全是刚考完试的学生，几个桌之间都有认识的人，所以吃到后边大家到兴头上也不管同不同班了，一群十八岁的少年少女扯着嗓子聊得昏天暗地。 到最后结束，一顿饭吃了将近两个小时，时间已经过了九点。 纪时安琢磨着时间差不多了，发消息给赵砚的同学问他们大概几点结束，打算先跟向瑶到学校拿上东西就过去。 但她还没收到回复，四周忽然响起阵阵起哄的笑声，纪时安顺着声音抬头看过去，才发现，是隔壁班的一个男生打算给她们班一个女生表白，约了人去学校操场。 有热闹看一群人顿时嗨了，二话不说就要跟着去玩儿。 纪时安看了眼手机，对面的女生还没回复她，她想了想，去看看也行，学一下经验。 一群人闹哄哄地扫街一样从巷子出来又进了学校，夏天的晚风带着啤酒味的燥热无声拂过，扬起少年人的发梢。 男生在操场提前做了准备，气球丝带巧克力和气氛组都很到位，甚至连烟花都有。 偶尔有晚自习上课的老师经过，大概看他们是毕业生，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对面教学楼好几层楼的长廊上，还有上晚自习的学弟学妹趴在栏杆上起哄扯着嗓子跟着喊：“在一起！在一起！” “答应他！答应他！” 最后女生害羞点头，两个人甜蜜抱在一起，起哄和鼓掌的声音闹哄哄响了一片。 纪时安在旁边看着还挺羡慕，回过头，向瑶已经不知道去哪了，灯光很暗周围人又多，她看了一圈也没找到。 下一瞬耳边又重新传来起哄欢呼。 纪时安下意识看去，接着就愣了愣。 一个穿短裙的女孩从人群中走出来。 “借这个机会，今晚我也想向一个人表白。” 女孩向刚才被表白的女生借了支玫瑰花，两只手背在身后，满脸羞怯，但很大胆地朝着某个方向坚定地一步一步往前走，看着那个人的眼里好像在发光。 少女的声音生涩又轻柔：“因为怕错过这个机会就再也见不到了，我知道他很难约的，希望我能借到这朵玫瑰的好运。” 然后她停在了顾晏恒面前。 女生的举动让所有人都意外，鼓励和热闹的欢呼声在下一秒沸腾到了顶点。 在一片轰动的呼喊声中，纪时安看着几步外微微蹙眉的顾晏恒。 她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 下一瞬，少年像是意识到什么，偏头看来。 四目相对，四周的声音有那么一瞬像是突然被隔绝在外，短暂的两秒被拉得极长。 忽然，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下，纪时安回神，低头看手机之前，她冲顾晏恒歪头笑了笑，笑容里带着点看热闹的调皮。 接着纪时安往旁边的人群里挪了两步，挡住了对方的视线。 手机上是一条短信。 【我们这边快结束了，可以过来了！】 纪时安收好手机，抬眼又朝那个方向看了眼，一股无名的情绪不可控地飘到胸口，来不及辨清，又像轻烟一样，很快消失了。 纪时安转身往教室跑。一边忍不住想，顾晏恒会答应吗？ 刚才他看起来好像并没有很高兴，所以应该不会吧？ 一直以来也没见他喜欢过谁，以她对他的了解，他不是那种会为了一时新鲜而随便谈一场恋爱的人。 纪时安最后得出结论——顾晏恒应该会继续保持单身。 她摇了摇头，脑子里没办法想象顾晏恒要是真谈起恋爱来会是什么样子。 纪时安拿上东西之后往校门走，高三这边的教学楼距离操场有些远，今晚这边没人上课，只有零星的两三间教室亮着灯，四周很安静。 将近校门，昏黄的路灯在夏夜里在茂盛的树影间洒下浓厚的影，周围安静得过分了，所以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时，纪时安差点吓了一跳。 脚步声有些急促，越来越近，在她回头之前垂在身侧的手腕被人用力握住，纪时安低呼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对方猛地一拽，下一瞬后背传来冷硬的触感，纪时安贴着墙壁惊恐抬头。 几乎在同时，顾晏恒熟悉的面孔就直面压了下来。 他很高，弓着背，拽着纪时安的那只手没放开，另一只手撑在她脑侧的墙上，以一个居高临下的姿势垂眸看着她。 看清对方，纪时安猛地松了口气：“你疯了吧！” 她闭着眼深呼吸了两下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要吓死我啊。” 顾晏恒目光沉沉地盯着她没说话。 鼻息间闻到他身上干净的气息，其中带着一点很淡的酒味。 纪时安感觉他有点不太对，但又不知道他怎么了，下意识把手里的东西往身后一藏，一边观察他的脸色一边放缓了声音问：“你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顾晏恒没回答，他视线不动声色从她手背扫过，默了会儿，声音听不出情绪地开口：“刚才跑什么，你要去哪？” 纪时安眼神闪躲了下：“哦，我找向瑶，我没——” “想好再说。” 话没说完就被顾晏恒直接打断了，他皱眉看着她：“你什么时候有事开始瞒着我了？” 纪时安心很慌，她对上顾晏恒的双眸，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心头一闪而过，心脏咚地很重一声，还说不清是下沉还是往上，紧接着就飞快地在胸腔加速起来。 她下意识避开顾晏恒的眼神，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 顾晏恒也没等她说，他这会儿显然没什么耐心。 “你要去找赵砚表白。” 他用的肯定句，停了两秒，见纪时安没有否认，面上什么情绪都没显露出来，只是眸底的颜色沉了几分。 他低沉着嗓子：“你喜欢他什么？” 声音里带着几分艰难和显而易见的不解。 纪时安：“我——” “长相、学习还是对你好？” 顾晏恒冷眼垂眸，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逼问一样：“你才认识他多久？” 纪时安很不喜欢他的语气，抬起眼看他，不高兴地说：“我喜欢谁你也要管，你怎么这么霸道？” “我霸道怎么了？”顾晏恒半垂着眼皮，少年骄傲自负，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他没什么笑意地勾了勾唇，几乎有些固执地看着她问：“说啊，你喜欢他什么？无论是什么，长相、学习甚至家世，我哪一点不比他强？” 纪时安猛地抬头，睁大了双眼看他。 顾晏恒没管她眼底的愕然，顿了一秒，而后若无其事地接着道：“纪时安，我每天在你身边，我多爱你这件事情还要我特意说么？” 他撑着墙壁的那只手缓慢地挪到了她脸上，修长的指尖一点点从她的耳垂滑下脸颊。 顾晏恒嗓音清冷，面上也看不出特别的情绪，好像在做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接着他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十分不快地皱了皱眉，看着纪时安，几乎有些难以置信地轻声开口：“你居然喜欢别人？” 纪时安双颊几乎在他指尖下发烫，心跳快的几乎快要从胸口跳出来，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顾晏恒。 让她莫名地感到有些紧张和害怕。 心跳乱得不像话。 “别这样，”纪时安偏头避开他的手，紧张地咽下空气，然后尽量放缓了声音：“晏恒，你是不是，喝醉了啊？” “我没喝醉。” “你说得对，”像是认同她的话，顾晏恒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接着近乎冷声命令：“你不准喜欢他，不准去表白——我就是很霸道。” “” “听到没有，你不可以喜欢别人。”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纪时安这会儿是真的有点被吓到了，她不知道怎么办，但又不想在这种时候表现得很怯懦，于是只好偏开头躲他。 不过没什么用。 少年像是不满她的避开的动作，下一瞬下巴就被他捉住了。 看到她忍着的眼泪，他似乎愣了一下，再开口，声音明显缓和了不少。 “哭什么纪时安，我是喜欢你啊。” 他沾着体温的指腹很轻地扫过她的眼尾，动作轻柔，低沉的声音这会儿也难得温柔，带着几分近乎诱哄的味道，少年垂眸看着她，很轻地开口。 “不要喜欢别人，只喜欢我好不好？” 纪时安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下一瞬下巴被轻轻一抬，少年低头，薄唇不由分说地吻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呜呜呜老顾 感谢在2022-11-13 11:50:14~2022-11-15 20:56: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5885281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千纸鹤吖！ 2瓶；5341999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薄唇 ◎就这么不想见我？◎ “你们俩的事情, 要不跟我说说？” 见她一直不说话，向瑶忍不住再次开口。 像是电影回放，那天的画面被那张无意中拍下的照片, 停留在最后一幕。 纪时安听见向瑶的话, 从思绪中回神，有些迟钝地眨了眨眼，她难得在这会儿还能回归几分清醒，抿了抿唇，随即很快掩饰好情绪，若无其事地笑了下。 “哪有什么不和。” 她跟他确实没什么不和。 只是那张挂在论坛上一直被人打探，到现在还被他们几个视为顾晏恒情感谜题的照片, 里面的女生，是她罢了。 顾晏恒说喜欢她这件事, 纪时安从没开口对谁说过。 一开始是完全不知道怎么处理, 慢慢的，她开始刻意去回避这件事情。 总觉得，要是她把这事情在一众好友面前宣之于众。 那她和顾晏恒的关系就真的从此变了质。 再回不去从前亲密无间的模样了。 顾晏恒怎么能喜欢她呢？纪时安那时候甚至有点害怕。 她和他, 不应该是这种充满不确定性的关系。 他们应该是能够陪着对方经历人生中每一个重要的时刻，直到生命尽头的, 那种更确定的关系。特别好的朋友或者家人, 像红枫巷的这群人那样。 再想到现在的情况, 纪时安心情又有点儿复杂。 分明是他自己说喜欢她的。 现在转过头来, 小心翼翼生怕他生气, 哄着他的，反到是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 纪时安靠在沙发里, 不由失笑。 她被灯光晃了眼睛, 抬手遮住眉间，也不知道是在跟谁说话，自顾自般好笑地低喃了一声：“真是霸道你说他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向瑶没听清她说了什么，也不知道她这会儿突然笑什么。 她觉得这小姑娘醉得不清。 她看着纪时安沉默了几秒，知道自己如果不问，这姑娘估计真的能在有生之年把自己憋死。 向瑶在心里组织了下语言，但却没想到什么委婉的方式，又想到，以纪时安现在的半醉半醒的状况，她跟一个醉鬼委婉，还怕她听不懂。 向瑶想了想，索性直入主题。 “老顾喜欢你，对吧时安？” 向瑶看着纪时安，问：“是他主动跟你告白了，还是你自己发现的？” 纪时安本来正闭着眼睛琢磨这事儿，听到这话的时候没能直接反应过来，十分愁人地下意识回答了一句：“对呀，你说他怎么能那样，说喜欢很凶就算了，还不经过人家同意就——” 话至一半。 纪时安猛地意识到什么，蓦地睁开双眼，放下手臂，转头盯住向瑶。 纪时安愣愣地看着向瑶，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 好一会儿，才磕磕巴巴地开口：“瑶瑶，你、你怎么知道啊？” “” “我看就你不知道。” 向瑶无奈叹了口气，看她这幅模样，又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你不想想老顾什么性格，他什么时候对女生到那种程度，只是你习惯了，从来不当回事儿。”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平时挺聪明的一小姑娘，在这方面就变得这么迟钝。 不过又觉得。 大概也不是纪时安真的迟钝，只是这件事沾上了顾晏恒，她那会儿一下不知道怎么面对，那会儿小姑娘也想不到更好的处理办法，担心感情变化，不敢面对，也怕顾晏恒难过，所以也不敢真的拒绝。 顾晏恒对她来讲可太重要了。 重要到她没办法接受这份感情，但是也不能忍受以后的人生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人跟自己越来越疏远。 向瑶也不是不能理解，这事儿他们几个谁都理解。 正因为理解，所以他们这几个好友作为中间人才一直没有试图插手，唯一能做的就是多给两个人相处的机会，指不定哪天谁想开了还能握手言也说不一定。 只是谁都没想到他们会走到这一步。 那时候有几件让她印象很深的事儿。 纪时安跟赵砚在一起的那一年，纪时安躲避顾晏恒的次数明显增多了。 明显到后边，几个人的聚餐，有顾晏恒的场合纪时安大多有事不去，她不知道怎么面对那样的顾晏恒。 向瑶不知道纪时安后来选择跟赵砚在一起，其中会不会有一部分的原因是为了让顾晏恒彻底放弃有关，但无论有没有，这对顾晏恒来讲都不可能有用。 顾晏恒认定的事情没有人能改变得了他。 除非他自己愿意。 向瑶还记得当时，顾晏恒得知纪时安答应跟赵砚在一起的事时的反应。 那会儿是冬天，冬至那天晚上，他们几个人约了一起吃饭，当晚在餐馆的包间里，纪时安因为临时有实验没能过来，林子昂喝了几杯酒，顺嘴提了一句，唠唠叨叨地八卦说，没想到时安居然真跟高中那会儿那小子在一起了。 那天顾晏恒穿了件黑色的大衣，男人靠坐在椅子里，他从进门起就没开口过，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但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就是莫名让人觉得他心情很差，一言不发地坐着，冷淡又平静，好像对什么都不关心的，也不想关注。 最多的反应，也只是在偶尔服务员推门进来的时候，听到动静，他才会掀睫看两眼，依旧是那副表情，看不出在等着谁的意思。 听完林子昂这句话，坐着的男人才终于有了一点反应，他少见地愣了会儿，有那么一瞬间的，他整个人像是完全陷入了一股莫大的情绪里，悲伤难过或是别的，在那一刻说不太清，它来得迅速又猛烈，拖着人直直地下坠，让被拽住的人束手无策，没有一点反抗的余地。 过了好几秒，顾晏恒冷淡地垂下眸，似乎面色如常，看不出什么太大的波动。 好像他还是那副高高在上，让人难以接近的模样，眼底的情绪被长睫遮住，一点心思都没露出来。 剩下几个人都没开口。 一直到林子昂那边话题过了。 好一会儿，男人忽然从位置上站起身，面无表情地微抬下巴示意了下门外，嗓音寡淡，听起来跟平时没什么变化。 “我出去抽根烟，你们继续。” 他去的时间挺长，向瑶到后边不太放心，借着去洗手间的功夫拐了个弯来到走廊。 然后一眼就看到了窗边站着的顾晏恒。 窗户开着，外边的飞雪簌簌而下，他像是不知道冷，对落在他肩头的雪花也无知无觉，男人薄唇间咬着根烟，沉默地抽着，一点猩红燃烧在雪夜里，灰白的烟雾拢成一小团，又很快在冷风里消散了。 他整个人漫不经心得显出几分冰凉的空洞，一言不发地站在那抽烟，周身的氛围却似乎比这冰天雪地的冬夜还要凉几分。 向瑶搓着手臂忍着冷走过去，轻声道：“怎么在这吹风，小心感冒了。” 顾晏恒扭头看了她一眼，似乎不欲开口，沉默了几秒，只简单回了两个字：“醒酒。” 唇边的烟燃到了头，他摘下来摁灭在旁边的银色垃圾桶盖上，重新咬了根新的在嘴里，低头避着风用打火机点燃，大概因为手有些抖，前两下竟然没点上。 向瑶陪他站了几分钟，结果不出她意料，顾晏恒没什么话都没说，也没问。 他从来都这样。在乎的情绪很少有外露的时候。 向瑶出来时没穿大衣，站了会儿就不太扛得住了，既然顾晏恒不打算说点什么，让他一个人安静待一会儿也好，她继续留着也没意义，于是打算先回去。 只是脚下刚掉了头，却没想到，身后的男人却忽然开了口。 “他们在一起了？” “在一起了。” 男人的嗓音低沉，自问自答似的一句话，尾音很轻，带着点哑，他没什么意味的重复了一遍，像是反应了会儿这几个字的意思，过了几秒，才又漫不经意道：“也行。” 向瑶下意识回头看去。 顾晏恒垂着头吐了口烟，他弓着背靠墙站着，没什么笑意地勾了勾唇：“在一起了，那又怎么样呢？” “”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看着非常冷静，语气很淡，似乎无所谓，但又好像藏着一股不管不顾的狠劲。 让向瑶心底跟着一颤。 她看着这个人，想到刚开始认识那会儿。 有次她和纪时安闲聊的时候聊到过，顾晏恒这么冷淡又高傲的一个人，就算有一天谈起恋爱来，肯定也会跟他的脾气差不多，喜欢就喜欢，要是真的不要了也是不会回头的那种。 怎么现在情况这么不一样啊。 向瑶忍不住开始担心，很怕哥们走上什么违背道德的路子。 她在这一刻真的很想硬着头皮劝一句：老顾，要不就算了？ 但话到嘴边。 一抬眼，看到男人眼底像是被火光染上的几分猩红，向瑶一下就没法说出口了。 那天之后，向瑶就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会发生点什么。 她的预感没错，纪时安跟赵砚在一起的第三个月，恰好任庭的酒吧新开张，几个人过去捧场，吃饭时饭桌上的气氛明显没有之前活跃了。纪时安这段时间的回避的态度太过明显，以至于她一露面顾晏恒从头到尾盯着她，整个人沉默又压抑，像是压着火。 到最后几个人都默契地到隔壁唱歌的包间若无其事的嗨歌，给他俩单独留出说话的空间。 就算吵一架也好，至少把话说开了的。 但他们俩没吵。沉默了很久。 几首歌过去，在林子昂跑调的歌声里，顾晏恒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冷静。 也冷漠得厉害。 “你就这么不想见我？” 纪时安张了张嘴，一个“不”字卡在嘴边。 小姑娘大概是想到自己最近的行为，一时没辩解出来。 她没说话，对面的男人许是从她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 顾晏恒漠然点了下头，像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他从位置上站起来，眼皮半垂着，目光定定落在纪时安身上。 时间过了好几秒。 被无声的沉默拉得格外漫长。 顾晏恒盯着纪时安看了会，却没说什么。 而后，男人弯腰随手拎起椅子上的外套，动作干脆又利落，背对着人。 只留下一个字。 “行。” 他丢下这个字，甚至没再给纪时安开口的机会，头也不回推门走了。 他这一走确实没回头。 一声不吭地，第二天就直接去了英国。 顾晏恒这个人高傲冷漠又自负，说一不二，没人能改变他的意愿。 除非他自己愿意。 愿意放手- 一直到现在，这么多年过去，向瑶也不太明白，他们怎么就闹到了这个地步。 “真的，有时候他惯得你那个劲我感觉换个人都不可能有了，这就很明显了啊。” 向瑶现在一想到那段时间眼睁睁看着两个人发展到后面局面的样子，还是不由捧着脑袋发愁，但过去的事情揪着不放也没什么意义：“你当时喜欢赵砚嘛，所以没接受老顾也正常，不过以前的事情过去了就算了，时安，你现在怎么想的，你给我说说看，我们分析分析？” 顾晏恒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这才几天，眼看着就又要冷战了。 她实在拿他俩没办法，劝道：“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是不是还发生了什么别的，但是时安，他难得回来，有什么话你们好好说，别又闹得跟仇人一样的几年见不了一次，好不好？” 纪时安还愣着，看样子也不知道是没反应过来呢还是压根在发呆。 向瑶的话在耳边不急不缓，不清楚她听进去多少。 过了会儿，纪时安抱了两个酒瓶在怀里，对比了好半天，似乎终于发现了自己喝的那瓶味道不对，果断地把那瓶果汁放下了。 然后回头问向瑶。 “你们一直都知道的吗？” “” 这重点抓的。 “就我和庭子哥知道——后边看你俩那样正常人差不多也都猜到了，就子昂那个傻缺跟他说不明白。” 向瑶说：“不过我么你还记得论坛上那张照片吗？就一开始我们还老缠着老顾问东问西，结果他嘴紧，硬是一个字没透露出来的初恋。” 纪时安反应很慢地眨巴了下眼，低头抿了口酒，点头闷声道：“嗯。” “庭子哥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我不清楚，但是我”说到这，向瑶忽然笑了，语气带着点得意：“那张照片别人认不出来就算了，我还能认不出你吗？你那天扎马尾的发绳还是我买的闺蜜款送的。” 纪时安听完一时没说话，她像是反应了一会儿。 下一秒，小姑娘蓦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紧接着身子一转，然后猛地九十度弯腰，一套动作流畅得跟划抛物线似的。 行云流水地对着向瑶鞠了个躬。 把向瑶吓得差点从沙发上蹦起来，刺激得脱口而出一句非主流土味情话：“怎么了这是，你就是砍我一刀我都担心你手累，不至于不至于，宝贝。” 纪时安双手交叠在身前，依旧保持着鞠躬的姿势，模样特别诚恳特别乖。 小姑娘弯着腰，温温软软地跟她认错：“对不起，瑶瑶，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瞒着你，我也不想的，我只是我那时候很慌也很乱，我不知道怎么处理。 我也很痛苦，你不知道差点憋死我了。” 她说得很平常，就连那句“我也很痛苦”听起来跟日常的聊天都没什么区别，话音里除了乖还是乖。 乖得让向瑶一瞬间眼睛都跟着发酸。 向瑶赶紧安慰她：“没事啊，我知道你不知道怎么办，你也不想这样的。” “对，”纪时安认同地一点头，下一句话又不知道转哪去了：“你说顾晏恒怎么能那样？” 向瑶颇为无奈，拉着她坐下，正打算语重心长地多少为顾晏恒说句话：“这也不能怪老顾——” 纪时安摸了摸发尾，忽然插嘴。 “唔你刚说什么发绳？” 她这会儿也不知道思绪又跑到哪去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头发，接着又抬头，一脸疑惑：“我今天没扎头发啊？” 向瑶：“” 她还没流出来的眼泪顿时憋了回去。 她跟一个醉鬼说什么！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向瑶说了这么多，这会儿很心累，也不想管了，摆了摆手：“算了，继续喝你的吧。” 纪时安对这个提议很满意，跟她碰杯：“喝！” 喝到后边，纪时安又来了劲，又有话要说了。 “大家都安静一下！请听纪医生说！” 小姑娘打开麦克风，像模像样“喂喂”了两声，心里又开始惦记上顾晏恒那句“看到就烦”，于是也不管伴奏还没开始，她踢掉鞋子踩在沙发上，举着手一边给自己热场子，一边就开始放声骂人。 “顾晏恒不是人！” “没良心的王八蛋！” 纪时安这边喝嗨了，其他几个人的情况又不知道怎么样，怕到散场的时候没一个是清醒的，所以向瑶这会儿也没敢再碰酒，就清醒地看着纪时安喊麦。 偏偏纪时安喊个麦还不安分，一个劲地往她这边要反应似的看，于是向瑶一边摇头晃脑地跟着伴奏动次打次，一边非常麻木且给面子地举手配合：“王八蛋！” “今天的纪医生，你爱答不理！” “明天！”纪时安继续：“你高攀不起！” 向瑶挥手：“没错！” 纪时安得到回应特别开心，整个人更嗨了，又是一挥手：“王八蛋顾晏恒！” 这句还没落地。 下一秒，包厢的门突然被人从外推开。 门外，纪时安嘴里的王八蛋，这会儿一身简单的白衣黑裤，清清冷冷地站在门口。 男人面无表情地听完这句话，脸上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而后，他目光一瞬不错地盯着纪时安，曲指在门上叩了两下。 噔噔—— 纪时安被打断，不满地皱起眉，扬起脑袋，眯眼看向门外。 四目相对。 顾晏恒先开了口：“谈谈。”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1-15 20:56:56~2022-11-15 22:21: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千纸鹤吖！ 2瓶；无脑晕货莫沾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薄唇 ◎男人怀里抱着个人。◎ 纪时安这会儿还在气头上, 所以顾晏恒推开门的时候她只看了一眼，不怎么明显地鼓了鼓腮帮，负气地直接把头扭开了, 装作看不到他。 向瑶目光在他俩之间来来回回转了两圈, 顾晏恒的酒量在他们几个人中深不见底，很少有看到他喝醉的时候。男人这会儿双目清明，看起来没什么醉意，对比另一边，纪时安今晚喝得本就多，这会儿酒意显然上来了，不知道还剩下几分清醒。 小姑娘一手抱着话筒, 一手抱着半瓶酒，窝在沙发里不理人。 向瑶视线回到门口的男人身上。 她虽然不知道顾晏恒打算怎么跟现在这个状态下的纪时安“谈谈”, 但看得出来他是保持了几分冷静的。 向瑶虽然还是有点不太放心, 但难得看到他俩有人先做出让步，她欣慰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机会难得, 于是她也没多犹豫，转头对纪时安说了声自己下去看帅哥, 便起身朝外走。 在门口错身经过顾晏恒的时候, 侧头又对顾晏恒说了句“有事叫我”。 向瑶下楼, 把包厢留给了他们。 包间里一时没人说话, 只有dj喊麦的伴奏音乐还在持续动次打次地通过播放器激烈地传出来。 顾晏恒走过去直接把设备关了。 包厢里一下安静了下来。 纪时安不知道顾晏恒要做什么, 所以从他进包厢之后就十分警惕地盯着他的动作，这会儿看见点唱机的大屏幕黑下去, 音乐也被截断, 纪时安一下就不高兴了。 她不满地抬头瞪他：“你做什么？我还要唱歌的。” 顾晏恒低垂下头, 目光不轻不重地定在她脸上，“聊聊？” “不聊。” 纪时安一点面子不给，冷飕飕地回视他。 她也不知道是因为怒气多一点还是醉意多一点，就觉得看到这个人胸口又开始犯堵，让她很不高兴，于是抬手往门口一指，特别冷酷地命令：“你出去，不想跟你说话。” 顾晏恒闻言表情一点儿都没变，看着还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模样。 他垂眼扫了眼腿边桌面上的空酒瓶，数量不少，微微皱了皱眉，语气里还有点没收好的冷意：“还没喝够是不是？” 他弯腰去取她手上的酒瓶，但纪时安反应很快，顾晏恒伸出的手刚有一个凑近的动作，还没碰到她，纪时安已经麻溜地扭身躲开了。 她本来就光着脚，这会儿大概觉得坐在沙发上被居高临下地看着的形式显得劣势，不方便发挥，于是一手麦克风一手酒瓶，紧紧抱在胸口，一边很警惕地盯着顾晏恒，一边干脆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小姑娘白皙双足踩在深色的沙发上，纤瘦干净，骨节分明，脚踝的骨结突出来圆润润的一小块，露出来的那块皮肤在体温下白得泛着点粉。她往后退靠着墙把酒瓶抱在怀里护着，然后站稳，挺凶地看着顾晏恒，很果断地表明态度：“说了不聊，不想跟你说话。” 顾晏恒看着她沉默了两秒，“那你想跟谁说？” “反正不跟你说。” 纪时安不安分地往前跨了两步，沙发垫子软，她一脚踩下去就跟着陷进去了一块儿，身体也跟着歪歪扭扭地斜了下，顾晏恒目光不错地停在她脸上，但反应的速度很快，身体几乎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抬起手臂在纪时安腰侧的位置虚虚拢了一圈。 等纪时安撑着沙发重新站稳了，那只手臂就那么松松懒懒地护着，一直停在那儿悬空着没收回来。 纪时安对此并没有察觉到，她踩在沙发上站着的时候差不多能到顾晏恒眉眼的高度，可以跟这个人平视，再稍微垫垫脚还能勉强到他的发顶，这莫名地让她有种高了顾晏恒一头的感觉，很爽，很扬眉吐气，她整个人顿时感觉呼吸都通畅了不少。 她对上顾晏恒的双眼，平视着这个人，嗓音温软，拖腔拖调地再次跟他表明：“你管我想跟说谁，反正不是你。” 顾晏恒没说话。 他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没看着，她就把自己喝成这样了。 失个恋还是被出轨的那一个，还能傻乎乎地为一个人渣可怜巴巴地掉眼泪。 他面无表情盯着纪时安，那股憋了一晚上本来就没怎么消下去的气，这会儿又开始往上窜，刚才那点好不容易升起来的“认错”的心思，被她几句慢吞吞的话压过来，转眼也消失得干净了。 眸底的情绪也跟着开始往下沉。 男人冷着脸不说话，纪时安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她皱了皱眉，踩着沙发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了两步，来到顾晏恒身前，一个很近的距离。 纪时安仰起脑袋，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往后散开，发梢落在后腰的位置，头顶的碎光落到她眼里，很亮，黑色双眸里倒映着男人冷峻的面孔，眸底却没什么焦距。 纪时安抱着怀里的麦克风和半瓶酒，抬着脑袋看他。 男人眉眼深邃，眼皮半垂着，眼尾很长，认真看人的时候带着难以捉摸的无端深情。 纪时安就这么安静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不客气地下命令：“闭上眼睛。” 两个人的距离被拉得很近，说话的气息夹杂着很淡的果酒味道在鼻尖晕开，带着一点潮湿的热意，顾晏恒喉结无声滚了滚，垂眸看着她，低沉嗓音带着点几不可察的嘶哑：“你又要做什么？” 纪时安只是重复：“你闭上眼睛。” 顾晏恒垂着眼没说话，对她的话无动于衷。 见他没动，纪时安又把这句话重复了两遍。 一边说，眼眶也开始一点点变红。 顾晏恒目光不动声色地在她脸上逡巡，好半晌，他才忽地勾唇，自嘲一笑似的，声音似乎没什么温度：“纪时安，你到底哭什么啊？” 他不说话还好，一开口纪时安顿时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大概也感到丢脸，所以皱眉忍住了。 “我想哭就哭，你管我哭什么，我都失恋了，还不可以哭吗？” 她偏开脸，表情透着几分倔，用手背摸了下眼睛之后才转过头重新看他，她没想继续跟他讨论哭不哭这个问题，只是倔强地重复：“你闭上眼睛。” 顾晏恒看着她泛红的双眼，沉默了两秒，眼皮往下耷，大概眼不见心不烦，将视线往下挪了两寸。 男人冷着嗓音，漫不经心地问：“为什么？” 两个人的视线错开，顾晏恒没再看着她了，纪时安却没像自己以为的那样感到轻松。 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她这会儿脑袋里的反应很慢，只感觉得到胸口那儿的委屈像是渗在血液里，朝着身体各处蔓延让她难过又难受，但对此又没有办法。 “是你自己说不想看到我的。” 纪时安轻轻眨了下眼，然后慢吞吞地说：你闭上眼睛，就看不到我了。” 顾晏恒顿了一秒，掀开眼皮，撞进她的双眸里。 “看不到我，是不是就不会烦了啊？”纪时安歪着脑袋想了下，似乎想到什么，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东西，似乎取舍了下，然后抱着的麦克风和酒瓶往身前一送，递到顾晏恒面前：“都给你了。” 小姑娘勉强抬起手臂，不舒服地揉了揉眼睛，然后重新抬头，看着顾晏恒认真地说：“你不要生气，我以后不惹你发脾气了，你也不要一声不吭就走，好不好？” 顾晏恒垂眼扫了眼她递过来的两样东西，又很快抬眸，视线重新回到纪时安脸上。 男人盯着她，一时没有说话。 两个人都没开口，四目相对着，空气跟着安静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 顾晏恒哑着嗓子，轻声开口，问：“不想我走？” 他这会儿像是气消了，眉间的冷意散开，目光少见地多了几分温柔，连嗓音都是低柔的。 纪时安老实巴交点了点头。 顾晏恒护在她身侧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男人喉结轻滚，他抬手靠近纪时安的脸侧。 冷白的指尖不轻不重地抚过她发红的眼尾，顾晏恒目光一错不错地压着她，低沉嗓音缓声开口：“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呢，跟他在一起开心吗？” “可有什么用，把话说得冠冕堂皇，还不是转头就可以把你甩了？” 男人声音很轻，像是怕惊动什么，带着经年尘封仅剩的温柔和苦意，他终于忍不住问：“在我身边不好吗？” “好啊。”纪时安闻言没有犹豫，很重地点头，顾晏恒短暂地愣了一瞬，然后又很快听见她说：“我特别想——你不走，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像家人，不对，” 小姑娘说到这里似乎想到什么：“ 比家人对你还要好。” 纪时安说完，等了两秒，就看见面前男人垂着眼笑了一下。 那笑容太浅，意味复杂，带着说不出的无奈和妥协。 “家人。” 顾晏恒意味不明地重复这个词，而后没什么情绪地笑了，只是这一点浅淡的弧度很快就从他唇边消失，像是一晃而过的错觉。 他停在她眼尾的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摩挲了下，停了两秒，然后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自言自语般低声问：“你到底懂不懂啊。” “嗯？” 纪时安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只似乎听到男人叹了口气，抬眼去看，顾晏恒脸上情绪浅淡，她什么都没能看出来：“什么？” “没什么。”顾晏恒取下她手里的东西，随手放到一边，他指尖冷白，手上的动作很稳，声音也一如既往的低沉冷静，听不出情绪：“回家了。” 刚说完，包厢门就被人一把推开了。 “我去，你们在啊。”林子昂站在门口：“我唱完歌人不见了，你们有谁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他这句话是喊出来的，很不满，喊完，才发现气氛似乎不太对。 场面也有点迷幻。 包厢中间，顾晏恒身高腿长地站在那儿，男人皱着眉正在打电话，怎么看怎么没耐心，偏偏另一手冷白的指间拎着只女士的凉鞋，满屋子转着看了一圈，大概没找着另一只鞋的下落，侧头看一眼沙发上喝醉的女人，蹙眉问她“踢哪儿了？” 林子昂觉得这画面放在顾晏恒身上就他妈违和。 违和得甚至有几分惊悚了。 特别有种禁欲多年冷酷无情一男的，马上就要吞佛破戒了的感觉。 幸好沙发上坐着的人是认识的发小纪时安。 林子昂很抱歉把自己的两位朋友想往乱七八糟的方向想了两秒钟，在心里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总算平息了内心的几分愧疚。 顾晏恒挂了电话，终于在墙角看到了纪时安下落不明的另一鞋，他提着鞋走到沙发边，朝还傻站着的纪时安伸出只手：“过来，把鞋穿上。” 林子昂走过去，从沙发里找到自己的手机，看了眼时间：“这才几点啊，你们这就要走了？” 顾晏恒点头不咸不淡应了声嗯。 倒是纪时安闻言不乐意了，躲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两步：“不回去，我还没喝够呢。” 林子昂乐了：“对咯，难得一块，急着回去——” 还没说完，后面的话被顾晏恒不轻不重地一记冷眼扫过来。 林子昂闭嘴了。 倒是纪时安，她这会儿忽然想到了什么，茫然抬眼：“你刚刚，是说要和我谈什么？”- 向瑶在楼下坐了二十分钟，等得十分焦灼。 任庭挂了电话，重新在她旁边坐下：“放心吧，老顾心里有数。” 向瑶一点都没被安慰到，看着他用眼神表示自己的心情：我不知道老顾心里有数吗。但问题是喝醉的纪时安心里没数啊。 谁知道他俩会谈出个什么来。 “不行，我得上去看看。” 没等她从位置上起身，一抬头，楼梯那儿下来两个人。 顾晏恒，和被他抱在怀里的纪时安。 男人怀里抱着个人，但下楼的步子很稳，看起来像是没怎么费力。他模样本来就出众，今晚在楼下喝酒那会儿明里暗里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的视线，这会儿刚露面，怀里还抱着个女人，四下不少人都探究地看过来，眼神里带着藏不住的几分失望。 顾晏恒来到他们面前：“代驾呢，到了没？” “快了。”任庭看了眼他怀里的纪时安：“时安怎么样，睡着了？” 向瑶跟着看过去，眼睛里写满了怀疑。 她可太了解纪时安了。 这小姑娘喝醉之后可不是什么安分听话的人。 这个念头还没落下，蓦地，顾晏恒怀里的纪时安跟诈尸似的，忽然伸出一只手，摊开掌心，冲她晃了晃：“瑶瑶，我的手机呢，给我一下。” 向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还是很快从她包里找出手机，一边递给她一边瞥了眼顾晏恒的脸色，然后小心哄她：“要手机给谁打电话吗，时安，代驾马上过来了，要不，你先下来？老顾一直抱着你的话也挺累的，是不是？” 纪时安接过手机，闻言脑袋在顾晏恒臂弯里转了个方向，抬眼看着他，似乎是想看他是不是真的累。 就这么盯着人看了两秒，纪时安“噢”了一声，挂在顾晏恒肩头的手臂动了动，掌心撑着他的肩膀身体往上。 向瑶以为她这是听话的意思，松了口气，正准备伸手帮她一把的时候，纪时安爬起来的动作停顿了一秒，然后，听到她不紧不慢地“哦”了一声。 小姑娘手上卸了力，倒回去，不紧不慢地在顾晏恒怀里给自己重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不为所动地说：“那累死他吧。” “” 纪时安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她打开手机录音，举到顾晏恒嘴边，舒舒服服窝在顾晏恒臂弯里，高贵冷艳地下命令：“你想谈什么，现在你可以谈了。” 顾晏恒垂眸一瞥她，那脸色说不上难看，但也绝对跟愉快扯不上什么关系就是了。 男人似乎不打算搭理怀里的醉鬼，所以纪时安说完之后只看了她一眼，压根懒得接话，甚至没再多分给她两个眼神，他抬眼去看任庭，让他催代驾，三分钟内到加钱。 醉鬼显然对他的无视感到不满，举着手机的手，还不怕死的在那儿催：“快点。” 顾晏恒终于被她吵得分出视线，面无表情低头看她，冷淡地拒绝：“不谈。” 纪时安慢吞吞点了点头，也没跟他计较，还挺有逻辑地说：“行，那现在轮到我了。” 顾晏恒眉梢微挑：“什么？” 四周聊天的声音有点吵，纪时安怕他听不清，十分贴心，放大了说话的音量：“该到我谈了。” “” 向瑶在旁边看得有点儿懵。 搞半天这他妈原来还没谈是吧？ 她看了眼顾晏恒，又去看纪时安。小姑娘这会儿安安分分地躺在男人怀里，看起来很小一只，脑袋靠在心脏那儿，黑色长发散落在顾晏恒半挽衬衫的手臂上，她一只白瘦的胳膊没什么劲地搭在人肩膀上，似乎在思考什么难题，眉头微微皱着。 向瑶看她这表情眼皮就忍不住蹦，直觉很不对，正想出声。 接着就听到小姑娘慢吞吞地开了口。 “我的要求很简单。” 她往后仰着脑袋，晃了晃拿着手机的手：“你先给我认个错，我要保留证据。” 向瑶的话卡在嘴边。 偏偏纪时安还在继续：“然后呢” 她下意识去看顾晏恒的脸色。 男人表情很淡，眼皮半垂着，在晦暗的灯光下看不清情绪。 “嗯，然后。” 他重复了一遍，嗓音寡淡，这会儿居然听出了几分耐心的意思。 “怎么样？” 几束灯光闪过，纪时安抬手揉了揉眼睛，她似乎思考了下，最后得出答案。 小姑娘揉完眼睛的那只手往地上一指，窝在人家怀里，一脸大度，温温吞吞地命令。 “跪下。” 纪时安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再给我磕个头。” “今天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她说话的声音不小，本来就不少人看着这边的动静，她那声“跪下”的吩咐落地，周围不少人立刻好奇地闻声看过来。 四周聊天的声音像是都安静了下来。 好一会儿。 抱着她的男人唇角轻扯，情绪浅淡哼笑了声。 笑声短促，没听出什么笑意。 而后，四下的人听见他漫不经心地开了口。 “胆子不小啊。”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1-15 22:21:47~2022-11-18 14:35: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一热的心头肉丝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千纸鹤吖！ 2瓶；5341999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薄唇 ◎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纪时安本来是没想喝这么多酒的。 她酒量很一般, 大学的时候虽然碰到聚会的场合多少也会喝一点，但她对自己那点儿酒量还算有数，每次在外边都是喝得差不多就不碰了。小姑娘长得漂亮性格也讨喜, 所以她不愿意喝也就没什么人会来劝酒那一套。到后边开始实习工作, 为了保持清醒和操作稳定，除了偶尔和向瑶他们这群特别熟悉的人一起出来吃饭的时候喝两杯，其他时候基本很少会主动去碰这个东西。 她也不敢在外人面前喝醉，因为听向瑶说过，她喝醉之后虽然看着乖，但胆大包天得很。 她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会冲动做出什么事情来。 最重要的是，她喝醉之后有个特点, 就是根本记不得彻底醉掉之后发生过的事情。 自己做过什么 第二天纪时安被闹钟吵醒的时候，整个人都很懵。 她从被子里伸出手关掉闹钟, 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反应了一会儿, 发现自己睡在家里房间的床上。脑袋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思绪转得很慢，好一会儿, 才开始在脑子里复盘昨晚发生的事情。 昨天下班之后去了怕破酒馆找向瑶，酒吧新来了个帅哥驻场, 向瑶说要看帅哥。 顾晏恒也在。居然还敢说烦她。 向瑶知道那张照片上的女生是她, 也很早就知道了她和顾晏恒的事情。 再往后 没了。 纪时安躺在床上眨了眨眼, 努力回想了下后边发生了什么, 自己又是怎么回来的。 但。 完全想不起来。 记忆在这儿像是被硬生生删掉了一截, 只留下空白的一片。她身上穿着睡衣，大概被简单收拾过, 这会儿除了头晕之外, 没感到身体哪不适。 没发现什么异常, 纪时安安心了不少，没再继续纠结，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这会儿刚早上六点半，大概是向瑶送她回来的，不仅记得给她把闹钟提前了点，还贴心地给手机充了电。 打开微信，上边有向瑶给她的留言，提醒她上班之前喝点醒酒汤。 以及林子昂在昨晚给她发来的三条微信 【竖大拇指/】 【醒了记得看手机录音。】 【以后你是我大哥。】 录音？ 纪时安突然有点心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才迅速从微信退出去，打开录音软件，然后看到了最上边那条最新的录音，录制时间十小时前，很短，一分五十秒。 纪时安在脑海里努力回想了下，对这条来历不明的音频是什么时候录下来的，毫无印象。 也不知道是什么内容。 她没敢直接点开，做了会儿心理准备，才按下播放。 开头几秒是一段舒缓的背景音乐，周围似乎还有人在聊天，听不太清。 但听起来应该是意外录下来的无关紧要的内容，搞不好是林子昂的歌声。 纪时安刚松了口气。 过了几秒，听见自己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 “那累死他吧。” 纪时安眼皮突地一跳。 “行，那现在轮到我了。” “你先给我认个错跪下，再给我磕个头今天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特别高贵，特别嚣张。 纪时安茫然地眨了眨眼。 而后，播放器里响起一声很轻的笑，那人似乎隔得很近，熟悉的气音，从胸口到鼻腔闷出来的一声，里边没什么愉悦的意思。 听起来更像是被直接气笑了。 纪时安手跟着抖了一下。 下一秒，顾晏恒漫不经心的低沉嗓音隔着手机传来。 “胆子不小啊。” 听完。 纪时安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茫然沉默了几秒。 然后抬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胳膊和腿。 还好，都还在，也没有伤口。 看来是顾晏恒忍住了。 顾晏恒大气。 纪时安在此刻由衷希望他能记得他昨晚亲口说出的话，不想见她，她也希望自己昨天没有跟他计较，最近不想见就不想吧，顾晏恒有点脾气那可太正常了，多大点事情，她那么大度的人，难道还会跟他计较？ 肯定不至于。 她愿意原谅顾晏恒的出言不逊。 纪时安洗了个澡，收拾完自己之后下楼，纪教授已经买好早餐回来了，还给她做了解酒汤。家里两位家长虽然开明，很少会干涉她的事，但林主任是不太喜欢她喝醉的，吃早饭的时候纪时安乖乖巧巧，都准备好接受一顿唠叨了，但很意外，林主任只是多看了她几眼，最后在车上的时候闲聊，让她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都别太有压力，开心重要。 居然没多说她。 纪时安感动地松了口气。 上午七点半，到了医院。 纪时安先到办公室换了衣服，又和值夜班的同事对接了下情况，之后开始查房。 九点组里有场交流会议，纪时安查完房之后看时间差不多，便直接去了小会议室。 说是交流会，其实就是汇报总结上周接收治疗病人的大概情况。恩慈的普外科一直很强势，在全市数一数二，大佬云集，当初纪时安研究生实习起一直带着她的项主任，就是业内数一数二的大佬，今年还不到五十岁。 不过最近项主任到其他市的医院进行学术交流去了，不在医院，所以今天的会议由梁副主持。老大不在，加上梁副主任又是个好脾气的，整个气氛便没那么让人紧张了。 进行到后边讨论交流的部分，气氛松懈下来，会议室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二组的王医生带了两个研究生进来，见他们在里边，便停在了门口：“哎，不好意思，梁主任，没注意到你们在。” “没事，”梁主任性格好，话也多，看他带着人，就随口问了两句：“老原今年带的学生？” 王医生：“是，J大毕业的，今天刚过来呢，我带他们熟悉熟悉。” 说完，又给身后的两个研究生介绍了办公室里的几位医生，领着他们给大家互相问了好。 “看着挺利索的。”梁主任靠在椅子上点了点头，这会儿没别的事情了，几个人的关注点都放在了两个研究生身上，梁主任问：“为什么选择当医生啊？” 在座的几个人听到这个问题都忍俊不禁。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这句话实在太耳熟，每个普外医生最初都被问过这个问题，一直到现在每年有实习生进来，还在重复这个惯例，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了。 算是恩慈整个普外祖传的老节目了。 两个研究生显然没想到会被突然发问，都愣了会儿，然后才反应过来，一脸正色地回答问题。 纪时安看着因为紧张导致说话有些磕磕巴巴的两个人，脸上也不由多了几分笑意。 想到了几年前自己刚到恩慈那会儿，也是这样的场景——比这还要夸张一些，在会议室里当着整个科室一群大大小小医生大佬的面，突然被主任提问。 同样的问题，一个字都没变。 纪时安现在回想起来都还记得当时自己紧张得站起来的时候腿都在桌子底下发抖，最后认真又严肃地讲了一个故事，陈述自己之所以坚定选择成为一名医生的原因。 时间过去太久，她已经忘了当时具体是怎么说的，也忘了后来在医院待久之后，发现对实习医生提问是整个普外难得放松的环节时的心情。 现在回想起来，这么多年脑子里一直清晰剩下的，只有故事里那个小女孩彻底闭上眼睛之前，对她说的那段话。 “时安姐姐，以前很多大人看到我，都会对我说，‘这孩子真可怜’，我一开始不太懂，后来有一点觉得了，直到现在遇见你，我又觉得不是这样，至少这段时间我还是很幸运的。 大人们常说，人死掉之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守护着地上的人，但我没什么亲人，不需要守护谁。而且天那么黑，星星太小，如果变成星星的话会很孤独，每天晚上都要出来闪也很累的，所以我不想变成星星。 我想变成彩虹，彩虹很漂亮，虽然只能在雨后的阳光下看到，但对我来说也很好了。时安姐姐，我很穷，什么都没有，但你一直说我很勇敢，所以我想把我的勇敢都留给你，以后你看到彩虹，都能够带给你多一点的勇敢。” 会议结束之后，回办公室。 纪时安拿保温杯给自己泡了杯茶，靠坐在椅子里揉太阳穴，她的脑袋到现在还晕着，很庆幸今天不是手术日。 李池挪着椅子凑过来分了点她的花茶：“怎么了，头疼？” 纪时安闭着眼嗯了声：“昨晚喝得有点多。” 听到这话，办公室里的男医生意外了下，笑道：“看不出来啊，纪医生这么深藏不露的吗。” “那肯定。”纪时安伸出手比了个三，闭着眼睛瞎吹：“一喝三也就正常发挥的水平。” “真的？” 旁边的李池忍不住笑，毫不客气地揭穿她：“你们听她扯呢，几个菜啊，喝成这样，到现在还没醒是吧？” 纪时安耳边又响起了自己让顾晏恒跪下磕头的话，顿时觉得头更痛了，她叹了口气：“别说了，已经在后悔了。” “怎么突然去喝酒了，”李池忽然问了一句，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犹豫了几秒，说：“时安，你和你那个男朋友——” 话到这，被突然响起的开门声打断了。 住院医师走进来：“纪医生，这是几个病人的情况报告，你看一下。” “好的，谢谢。”纪时安接过资料放在桌上，正准备问李池刚说了什么，走到门口的住院医师忽然想到什么，回过头来：“对了纪医生，那晚来找你的那个帅哥现在在117病房哦，是你朋友吧?” 纪时安愣了愣，反应过来之后一下忘了自己要说什么，脸上闪过一丝少见的慌错，迅速从椅子上站起身朝外走：“117他怎么了？是哪个医生在？” “他” 住院医师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见纪时安由走变跑，一句话的功夫人已经冲到了几米外。 脚步匆匆，连背影都透露出着急。 住院医师茫然地把后半句没来得及说的话补上：“没事啊。” 纪时安一口气小跑到117病房门口。 跑来的路上所有可能的情况在心里一一闪过，纪时安脚步匆匆神色凝重，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顾晏恒来医院了，但都没来得及联系自己。 摔了？车祸？还是胃病——听说设计师都有点儿这毛病。 是不是伤得不清，还清醒吗？ 她在病房外停下，顿了几秒平复呼吸，安慰自己，没事，不管顾晏恒怎么了，她就是医生，就在这呢。 没事的。 她深呼吸了下，抬手，推开门，117是间vip双人病房，左边的床位是前几天入院的江盛景，纪时安下意识往右边看，床上空的，没人。 病房里窗帘开着，窗明几净，很安静。 纪时安疑惑了下，走进去，一扭脸。 然后就看到了江盛景病床对面，椅子上完好无损坐着的男人。 似乎是听到了开门的动静，病房里的男人这会儿也正偏头看向她的方向。 四目相对，纪时安没顾得上说话，先用目光上下扫了他身上一圈，又看他的脸，见没什么受伤的地方，心里蓦地松了口气。 “你怎么来了？” 顾晏恒也看着她。 男人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宽松衬衫，黑色西装裤，袖口半挽着，露出一截干净冷白的手臂，领口最上边的扣子没系，喉结左侧的小痣在衣领的地方若隐若现，阳光浅浅地落在脚边，他整个人看起来清冷又慵懒。 闻言，男人朝靠坐在病床上的江盛景微抬下巴，不咸不淡地解释了句：“看个朋友。” 说完，他视线在纪时安身上停了两秒，明显看出了她进门时候脸上显而易见的紧张。 “你这个反应” 顾晏恒看着她，意味不明地笑了声，说：“让我对自己现在没有神志不清地躺在这儿，很内疚啊，纪医生。”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1-18 14:35:12~2022-11-18 23:49: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热的心头肉丝儿、64022601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6402260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薄唇 ◎这不是来向你跪安么。◎ “” 冲动使人愚蠢。 纪时安觉得不管不顾脑补了一路冲过来的自己现在特别像个傻子。 她面上很快镇定：“倒也不至于。” 靠坐在病床上的江盛景视线在他俩身上来回转了两圈, 问：“怎么了，你们认识啊？” 这会儿纪时安的理智也回来了，看到顾晏恒没事, 那段想不起前因后果的录音内容又不由自主地在脑子里播放, 她于是没怎么敢多看顾晏恒的脸色，继续多呆一秒钟就多一分尴尬，因此对江盛景的话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不打算多说，一边后退到门边一边摆了摆手：“没事，你们继续。” 说完也没等两个人有什么反应，身子一闪, 逃一样地溜出去了。 病房的门重新关上。 江盛景看着门边空荡下来的位置，又转头若有所思地盯着顾晏恒看了会儿, 好奇地问：“女朋友？” 没等顾晏恒开口, 江盛景琢磨了下刚才的场面，又自顾加了句：“不像啊。” 顾晏恒漫不经心收回视线，不冷不热地看了他一眼, 冷淡道：“不该问的事情我建议你直接闭嘴。” 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把手里的文件随手往病床上丢过去, “有这个心思关心我, 不如多操心你公司那一堆事, 每天就这么躺着不觉得自己很废物么？”他半垂眼皮：“你什么时候这么堕落了？” “” “我刚挨了一刀, 还在住院啊大哥, 对我多点关爱好不。” 江盛景无语地叹了口气，叹完, 看顾晏恒的脸色, 觉得有必要为自己解释一下：“你这是迁怒, 我哪知道他们胆子这么大，居然敢对脾气臭名在外的顾晏恒进行消息轰炸，真是初生牛犊啊。” 这话说来不长，就这几天发生的事儿。 之前顾晏恒被江盛景吵得心烦，最后才勉强捏着鼻子答应给公司那群年轻设计师指导设计 ?璍 方案，这事本来该在那天的会议就结束了，但因为当天怕吵到在睡觉的人，所以拖了点时间。也没拖多久，当天，顾晏恒花了一晚上时间把所有问题都给了回复。 这事做到这一步，已经算是顾晏恒善心大发，差不多得了。 只是没想到SG的设计师收到回复之后跟打了鸡血似的，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一个两个三天两头遇到点事情就发邮件过来问他的意见。 江盛景也是前两天才知道的消息，那群牛犊派了尤惠给他打电话，问他方不方便问一下顾工为什么不回他们的邮件。 江盛景一听，惊得伤口差点直接崩裂了，又气又好笑，不是，他们真以为请动顾晏恒是什么动动嘴皮子就行那么容易的事？ 江盛景理亏在先，也不好多辩解，想了想：“不过晏恒，他们资质都不错的，偶尔交流一下不是什么坏事，虽然麻烦了点，但说不定能给你带来灵感呢，是吧。” 顾晏恒敬谢不敏，冷淡道：“没兴趣给人当保姆。” “” 江盛景知道他的脾气，也不勉强他：“那你什么时候回公司？你这一回来好多人打听着呢，都想从我手里挖人，我这边你想什么时候回都行，但你好歹给我句准话，晏恒，你这次回来不会再走了吧？” 顾晏恒走到门边，闻言拉门的动作顿了下，他背对着，江盛景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只看到他微微侧过头，淡声回了一句：“谁知道呢。”- 纪时安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李池手里捧着的小半杯花茶都还没喝完，看她进来愣了下：“这么快？你朋友没什么事吧？” “” “哦，他…好着呢。” 纪时安不怎么想继续这个话题，看了眼时间：“你不去吃饭吗？” “这都快中午了，”李池感叹了声，说：“你想吃什么，等我一下，很快就好了。” 纪时安没什么胃口，捞出抱枕往桌子上一趴：“我不吃了，我想睡会儿，头晕。” 李池：“啊？不吃下午饿了怎么办，要不你先睡着，你想吃什么等会儿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 “我可能那点酒劲还没过去，有点犯恶心。” 纪时安说完，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下，是微信新消息的提示。 她打开，看到最上边黑色头像右边挂着的红色数字1时愣了下。 顾晏恒给她发了两个字。 【出来。】 纪时安没明白他是让她过去117还是医院外，但还是很快站起身往外走，听到李池在身后问：“你去哪，时安？” 纪时安拉开门，一边低头敲字问顾晏恒在哪，一边闻声回头看向她：“出去一趟，你等会儿去吃饭吧，不用管我。” 消息刚发出去，耳边响起一声微信提示音，紧接着是一道熟悉的声音。 “这儿。” 纪时安下意识抬头，愣了愣。 顾晏恒靠墙站着，似乎是听见了她刚才的话，看了眼她身后，视线收回：“要去吃饭？” “没。” 纪时安反应过来，看他：“不想吃，你要走了？” “嗯。” “那”纪时安等了会儿，见他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便问：“你找我，怎么了吗？” “没怎么。” 顾晏恒神色浅淡：“这不是来向你跪安么。” “” 纪时安没想到他会提这个事情。 他这句话说得其实没什么情绪，但纪时安本来就心虚，所以这会儿表情管理直接掉线了。 她偏开头干巴巴地咳嗽了两声，决定装傻：“什么啊？不敢劳您大驾。” 顾晏恒没什么情绪地哼笑了声，不过似乎并没有要跟她算账的意思。 男人盯着她看了两秒，没继续这个话题，也没多说什么，只伸出左手往她身前一递，淡声开口：“还你。” 纪时安下意识低头，看到了他手里拿着的钥匙。 她对着那把银色的钥匙愣了两秒，顾晏恒那天没回她那句“什么时候还我”之后，纪时安其实就没想过他还记得这事，她也不好上赶着问他。 总归不是她的东西。 纪时安有些意外，忍不住抬眼去看他的脸色。 男人这会儿脸上依旧没什么特别的表情，还是那副漠然的冷淡模样，纪时安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有点烦，她昨晚都撒野成那样儿了，顾晏恒今天还主动搭理她，也没继续生气。 纪时安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机会难得，她又忍不住得寸进尺。 她接过钥匙，抿了抿唇，小声开口：“你那天，到底为什么生我气啊？” 气到看到她转身就走，连烦她这样的话都说了。 纪时安虽然早上还想着不计较这件事情了，但又怕以后再因为同样的事情惹他生气，所以还是趁着现在顾晏恒好说话的时候，问清楚比较好。 闻言。 顾晏恒并没有立刻回答，他像是回想了下她说的“那天”的事。 过了几秒，纪时安听到他不以为意地“哦”了声。 纪时安不自觉屏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些小紧张。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 男人垂眸看着她，语气平淡，不冷不热地慢道：“就是单纯见不得恋爱脑在我面前哭，看着眼睛不舒服。” “” 纪时安虽然一直观察他的脸色，但没能从他神色里窥见什么别的情绪，所以一时也没听出来他是认真的还是随口糊弄她，想了想，说：“真的？” “不然？” 顾晏恒眉头很轻地挑了一下，似乎意外她会这么问，他上眼皮不着力地往下耷着，再开口，话音里也跟着多了点不着调的意味，轻飘飘地睨着她，问：“你以为是因为什么？” 纪时安：“” 她不知道话题还能这样抛到她头上。 纪时安眨了眨眼，有些没反应过来，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来。 两个人一时都没有开口，因为这句话，气氛似乎都不知不觉掺杂了几分不可言说的微妙。 医院走廊上人来人往，四下喧哗，他们在人群中无声对视，周围的空气像是突然被放置了透明的易碎泡沫，泡沫里边一时不知道包裹的到底是谁想要试探的心思，被说话的气息轻轻推来推去，一旦放到太阳底下便昭然若揭，所以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静了几秒。 纪时安才慢几拍地“啊”了一声，顾晏恒依旧不动声色，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纪时安的心跳不由自主快了几秒，她不知道她刚才多嘴问这么一句做什么。 这下好了，顾晏恒问她以为他是因为什么生气。 纪时安怀疑她可能真的还处在喝醉的状态没清醒过来，在脑子里头脑风暴了小一会儿，除了那句任凭第一反应到嘴边的话之外，居然没组织出一句完整的能够糊弄过去的语言。 她轻轻咬了咬下嘴唇，顶着男人的视线，心里很后悔多那一嘴，无意识微微蹙眉：“我以为——我” “时安？” 身后突然插进来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李池站在门口：“你不是要出去，怎么在这？” 纪时安不动声色松了口气，果断回头，没注意到身后男人眼皮很轻地颤了颤。 她言简意赅地解释：“出办公室门。” 李池下意识瞥向她身后，男人周身的气质很冷，神色也冷淡，但模样实在太出众，让她视线不由多停了几秒。 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对方的瞬间，李池忽然有种熟悉的感觉。 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 确实是，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大概是她的目光过于明显，男人漫不经意地抬睫，不轻不重地压过来。 李池心跳一快，连忙收回视线，对纪时安说：“那我先去吃饭了，你要是有想吃的给我发微信。” 纪时安：“好，去吧。” 等人走了，刚才那股莫名的气氛早已经散了干净。 纪时安莫名有种好像刚才被顾晏恒忽悠了一下的错觉，她紧张什么？ 她没道理紧张啊。 想到这，纪时安神色放松下来，自动忽略掉刚才自己卡了一半的话，点了点头，态度很渣男：“行吧，你要真这么想，我也没办法，就当是我的错。” 纪时安说完，还不忘纠正他：“不过我没哭，你可不要造谣。” 她伸出两根手指头比了可以忽略不计的大小，大言不惭地反驳：“我就是些微地感到稍微苦涩，大概也有那么一丢丢泪意，你不要夸张。” “” 顾晏恒很轻地笑了声，似乎懒得再搭理她：“走了。” “噢。”纪时安乖巧地点头，冲他挥了挥手：“拜拜。” 送走顾晏恒，纪时安到休息室舒舒服服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头终于不晕了，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到洗水间冲了下脸，纪时安神清气爽地回办公室，李池看到她来，拎了个袋子出来：“你的。” “嗯？”纪时安意外了下：“你给我买的？什么东西呀。” 话放得太早，她现在倒真有点饿了。 “不是我，你说了不要我就没给你带了。”李池说：“是刚送过来的外卖，就十分钟前，我替你拿了，不是你点的？” 纪时安拿出手机看了眼，奇怪：“我没点啊。” “我说呢，我记得这家餐厅没有外卖的，是不是谁特地让人给你送过来的？” 见状，李池伸手翻看了下包装袋上的信息，这家餐厅的小票上会有下单会员的名字，她指了指：“这个，顾，是你朋友吗？” 纪时安慢了半拍，这会儿也反应过来。 顾。只有他了。 刚才在门口说话那会儿，她以为他就是随口一问，连她自己都没把这事情放在心上。 纪时安打开袋子，里边是摆放精致两道西餐，看着就很有食欲，大概听到她说没胃口，甚至还加了一道凤梨的水果沙拉。 纪时安满脸感动，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编辑微信发给顾晏恒：【我刚刚是不是忘了跟你说。】 顾晏恒意外地回复很快：【？】 纪时安眼都不眨，指尖在手机上飞快游走，立刻一通行云流水地输出。 【谢谢你今天到医院来。】 【一个不经意的小动作，实现了我每日看一眼帅哥的愿望。】 【你知道吗，你今天一走，我就发现我办公室的工作服多了一套，原来是被你帅得有一套。】 【我就说你今天怎么有点奇怪。怪英俊的。】 过了会儿。 顾晏恒忽然问：【你们医院神经科几楼？】 纪时安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老老实实回：【9楼，怎么了？】 顾晏恒直接丢了句语音过来。 “你赶紧去看看脑子。” 纪时安：“” 旁边的李池隔得近，听到了这句话，噗呲笑了出来：“是刚才和你在门口说话的帅哥？他给你买的？” 纪时安点头，她打开餐盒，分量挺多的，她分了双筷子给李池：“对了，中午在办公室那会儿你是不是有什么话对我说？” 那会儿李池有些欲言又止，说到一半她以为顾晏恒出了什么事情，也没注意她说了什么，这会儿才想起来。 李池明显犹豫了会儿，似乎思考了下，然后看着她，小心问：“时安，你跟你男朋友最近感情还好吗？” “哦，这个，”纪时安垂眼往嘴里送了块凤梨，轻描淡写地说：“分了。” 李池愣了愣：“啊不好意思。” “没事，你不好意思什么，又不是你的问题，”纪时安笑了笑：“怎么了吗？” “也没什么，就上星期，我跟朋友在餐厅吃饭的时候，看到他和一个女生一起吃饭，两个人看起来挺亲密的。”李池说：“本来我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但昨天晚上又碰见他们了，所以，就想着提醒一下你。” 纪时安笑意淡了些，“我和他已经分手了，但还是谢谢你告诉我。” “没事，不用客气，不怪我多管闲事就好。”李池啧了一声：“幸好你分了，不然我还担心你被骗。” 纪时安有些意外：“我看起来不像是会被骗的小姑娘吧。” 李池咬了块牛肉，闻言抬头仔细看了看她：“看起来是不像，但谁知道呢，现在好多条件贼好的姑娘找的对象都不怎么样，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是渣男的玩意，还当块宝呢，唉，我可见识太多了。” 李池外表看着文文静静的，书卷气息挺重，这样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难免有种违和感，让纪时安稍感意外：“你这么有经验吗，我还以为，你没谈过恋爱呢。” “开什么玩笑，”李池有种受了奇耻大辱的感觉：“我前男友都能凑一个足球队了。” “” 纪时安：“佩服。” 说到这，她抿了抿唇，忽然心头一动：“那个，池，问你个事儿，你给分析分析？” “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性别女。”纪时安想了想，简单说：“她有个从小一起长大认识很多年的男性朋友，关系特别好，但是后来这个男生跟她表白了。” 李池：“这个我熟，然后呢？” “我朋友对男生没那种心思，把他当家人那种，于是知道以后就有点躲着他，后来她遇到了一个高中挺喜欢的男同学，为了让男生放弃，答应和男同学在一起了，男生应该也知道，两个人闹得挺不愉快的，再后来男生一声不吭出国了，两三年没回来过。” “现在他回来了，我那朋友吧，很珍惜这朋友，对她来讲很重要，所以，”纪时安无意识咬了咬筷子：“她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不知道怎么相处比较好。” “你朋友？” 纪时安心虚点头：“唔。” 李池想了想：“那她这个男性朋友现在什么态度？” “就老样子，不过他性格本来就那样。” “他个人条件呢？” 纪时安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掰着手指开始数：“长得挺帅的，事业有成，父母双全，家里条件也不错，就是脾气稍微一般点。” “挺帅是多帅，和今天门口那帅哥比呢？” 纪时安差点咬到舌头，含糊道：“差不多吧。” 李池沉默了一下：“既然他性格本来就这样，那我猜你朋友不知道怎么面对，是因为她这个好朋友喜欢她？” 纪时安刚想点头， “但诉我冒昧，我很想问一下。” 纪时安唔了声：“什么？” “如果这个男生条件真的这么好，还这么帅，他出国两三年没回来，你朋友跟他联系应该也不多，那我很想知道——” “你朋友是怎么确定他还喜欢她的呢？” “……” “他这么好的条件，又过了这么多年，你朋友都有男朋友了，他难道就这么一直单着？” “” 问得好。 不愧是有经验的人，一句话掀开头盖骨，直击灵魂，发现了盲点所在。 纪时安被问得有点儿懵。 被李池这么一说，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一点。 确实——她怎么敢确定，现在的顾晏恒是不是还喜欢她呢？ 这都过去多少年了。 而且分开的这几年，他们也确实没怎么联系过。 甚至大学那几年，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也或多或少地躲过他。 这么一想，顾晏恒回来之后，这几次的相处，他的态度似乎和他的心意没摆到明面上之前，并没有太大变化。 现在他也没有再提过感情上的东西，包括知道她和赵砚的事，也从来没有多问。 除了那天那句“你就这么喜欢他”的质问。 但他也说了，见不得她恋爱脑或许有没有可能，刚才顾晏恒说的，其实是实话？ 他并没有吃醋……他确实只是单纯不爽看到她因为一个出轨的前男友难过？毕竟，换了向瑶为一个渣男要死要活，她手刃渣男的同时，也会替她感到不值。 纪时安看着面前的精致的佳肴，若有所思沉默下来。 “时安？” “嗯？没事，”纪时安朝她竖了竖拇指：“你分析得很对。” “这种情况小意思啦。” 李池一撩头发，撑着下巴说：“其他的倒是都不重要，就是你说你朋友的那个男性朋友和刚才门口那帅哥差不多帅，我就觉得吧，啧，不吹，在我的认识里，就不可能有女人会放着这样的男人不想碰的，嗯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总觉得他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不会吧，他刚回来没多久，今天第一次来这边儿。”纪时安没太在意，笑了笑：“可能恰好跟你见过的谁长得像吧。” 李池夸张地挑起眉头：“不可能，我活到了二十多年还没见到这种程度的帅哥，要是见过肯定不会忘记的。” 两人聊完，距离上班时间没几分钟了，纪时安桌面收拾干净。 心里忍不住琢磨刚才李池的那番话。 她想了想，打开微信，给顾晏恒发了条微信。 【既然你都愿意给我买饭了，不如送佛送到西，顺便今天下班接我回家，你觉得怎么样？可爱//】 顾晏恒回复很快。 【可以。】 纪时安眼皮一跳，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是不是说明 嗡地一声，手机震动了下。 顾晏恒甩了张付款码过来。 紧跟着又扔过来两句话。 【一次200】 【你要顺便想把饭钱一起付了，也行】 “” 第29章 薄唇 ◎喊什么？◎ 纪时安对着那个收款码看了会儿 。 两秒后, 十分果断地把自己的那句话撤了回来。 【当我没说。】 她发那句话确实是抱着试探的意思的，但现在理智回归，纪时安不免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多少是有点毛病。 无论顾晏恒是不是还喜欢她, 他对她好这件事一直是事实。 更何况顾晏恒从来都是这样, 要是突然性情大变才会让纪时安觉得见鬼。 再说，如果答案是否定，那或许还好办一点。 但万一，答案是肯定呢？ 要是顾晏恒就是还喜欢她… 她又能怎么样？ 所以这件事就算过去这么多年，对现在的她来说，依然处于一个无解的状态。 纪时安叹了口气。 随便吧，能保持这样的状态继续下去也不错, 总之他能回来就已经是很好的情况了。 纪时安今天没安排手术，将近下班的时候临时给两个病人重新检查了下情况, 稍微耽误了会儿, 下班时间晚了二十来分钟。 微信上她撤回那条消息之后顾晏恒没再回复，纪时安也没在意，她那会儿冲动之下随口一试的话, 没真的想让他过来接。 想通之后便也将这段小小的插曲直接抛到了脑后，所以到下班的时候压根没想起来这件事。 不过刚回到家, 倒是接到了顾晏恒的电话。 纪时安意外了下, 接起：“喂？” “你到家了？” “嗯, 刚到。”纪时安说：“怎么了？” 电话里沉默了短暂的两秒。 “天气预报说今晚下雨。” 顾晏恒语气没什么变化, 淡声道：“我下午回去忘了关窗, 请你帮个忙。” 这人情绪浅淡，就连请人帮忙都有种屈尊降贵的气质。 纪时安说：“知道了, 我等下过去看看。” 顾晏恒：“挂了。” “等等”纪时安犹豫了下, 问：“你现在还住酒店啊？” 顾晏恒不咸不淡地“嗯”了声：“之前一次性付了半个月房费。” “” 电话挂断。 纪时安从包里找出今天顾晏恒刚还给她的钥匙, 顺利打开了别墅的大门。上次请阿姨打扫完之后她还没过来看过，现在打扫过后整栋房子上下都焕然一新，盖着家具的防尘布被收了起来，玄关的地方还放着两双拖鞋，虽然空间还是很大，但之前冷冰的气息还是被驱散了大半。 纪时安在楼下转了一圈，没发现哪扇窗户开着，她随即上楼到了书房，书房的落地窗半敞着，窗帘也没拉，白色的纱帘在阳台外吹来风下轻轻飘动。 红枫巷的高楼不多，这会儿太阳降落未落，从阳台的高度就能看到远处挂在天际的一大片灿烂的橘灰色晚霞。 纪时安趴在栏杆上吹风欣赏了会儿，难得享受了会儿放松。 没几分钟，纪教授在隔壁叫她吃饭的声音从隔壁传过来，纪时安应了一声，才有些不舍地回收视线，关好落地窗又检查了一遍回家。 晚上洗完澡，纪时安靠在床头看文献，睡觉之前考虑明天穿的衣服的时候，想到顾晏恒的话。 将近九月了，晚上下雨的话不知道明天会不会降温，纪时安打开天气预报，看到上边显示天气预测时抬头看了眼窗外。 她奇怪了下。 今晚好像并没有要下雨的迹象，手机上面显示可能下雨的也是明晚。 大概是顾晏恒看错了。 纪时安没纠结这一点，忍着困意把文献最后一点的结论部分看完，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 纪时安到医院之后先查看了重点病人的情况，又和昨晚值班的护士交接记录，然后开始每天雷打不动的查房。 每间病房的情况纪时安每天都会仔细分析，所以心里对病人的变化情况都了然于心，大多时候只要没有不可控的意外事件发生，查房的速度算快的。 最后一间是117，右边原本空着的病床昨晚送来了一个急诊病人，纪时安先给他看过之后，到了江盛景这儿。 检查完所项指标，纪时安又看了下他伤口的情况。 “恢复得不错，不出意外再过三四天就可以出院了。” 江盛景从头到尾视线放在纪时安身上，对自己的状况倒是不太在意，闻言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忽然说：“有个问题我好奇很久了，希望纪医生不要介意。” 纪时安刚想说那你最好别问。 然而江盛景似乎早有准备，没给她开口的机会，开口很快：“纪医生和晏恒，什么关系啊？” 纪时安写字的笔尖在纸上顿了顿，言简意赅地说：“朋友。” “朋友。”江盛景重复了遍这个词，他盯着纪时安看了几秒，忽然意味不明地说了句：“难怪。” 纪时安不知道他难怪什么，也懒得问，只是抬眸看了他一眼：“你们很熟？” “差不多吧，”江盛景说，“大学同门，他比我小两届，算是我学弟，后来毕业我们合伙办了间工作室玩儿，现在也是合伙人。” 他们的关系倒是比纪时安以为的还要好一些。 纪时安对顾晏恒大学那段时间不是很了解，闻言不由好奇，于是忍不住多问了两句：“那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嗯？”江盛景似乎有点没反应过来：“大学时候啊。” “我的意思是，”纪时安顺手给他换上药瓶，换了个说法：“具体是大几？你比他大两届，一开始应该没什么认识的机会，他那性格，不太会主动跟陌生人接触，你们因为什么契机认识的？嗯他上大学朋友多吗？” “这么了解，看来纪医生和他关系确实不错。” 江盛景看她的眼神带了点意味深长，想了想，说：“你说得没错，不过你低估了校草的魅力，虽然他性格冷，但架不住他长得逆天帅啊，实力又强，从军训露面过后，每天被多少男男女女排队打听，开学不到三个月，数不清被多少女孩拦着表白过。 他高中获奖的含金量高，入学前在我们专业内就小有名气，就连很多老师也都知道，海市那个顾晏恒嘛。这么说吧，虽然我在学校也挺受欢迎的——这真不是我吹，但我吧，当时也挺想认识他的。 所以他冷不冷淡压根无所谓，有的是人愿意主动接近，这是强者的特权。” 纪时安垂着眼在本子上一边记录一边听他说，她低着头的侧脸看着很平静，闻言了然地点点头，脸色看着没什么波动。 江盛景盯着她，也不知道他看出了什么，忽然笑了：“怎么了，担心他一个人到陌生城市上学，没人陪啊？” 笔尖不小心划出格子，在纸上留下一道突兀的痕迹，纪时安微微愣了两秒，很快回神，下意识否定：“ 没有，怎么可能，强者用得着我操心？” “也是，你那时候估计也刚上大学。” 江盛景笑了笑，看着她，闲聊一样，随口道：“这么说起来，纪医生和晏恒应该认识很早就认识了？高中同学？关系应该不错，听说纪医生J大毕业的，成绩这么好，当时怎么没和他一起去首都看看？” 纪时安闻言动作顿住，她停下笔，抬头看向他。 这人懒洋洋靠坐在床上，姿态特别悠闲，说话的语调也慢悠悠的，像是刚好聊到这个话题就很随便地问了她一句。但纪时安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莫名觉得他看自己眼神有些奇怪，似乎带着一股若有似无探究的意味。 纪时安不太喜欢这种眼神，像是随时会隔着外壳把人看穿，让她不太舒服，她移开视线避开他的眼神，不欲再和他继续聊下去，只简单回了一句：“离家近。” 大概她敷衍的意思明显，江盛景闻言只是轻轻挑了下眉，他这人极会看人眼色，没继续多问。 等纪时安记录完毕，准备走的时候，这人非但没有继续油腔滑调，难得还挺有礼貌地跟她道谢。 纪时安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许是看出了她脸上的疑惑，江盛景老神在在地翻看手里的杂志，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说：“晏恒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怪不得第一次见面我就觉得纪医生熟悉。” 纪时安没说什么，转身出了病房。 江盛景盯着她离开的背影看了会儿，想到那天顾晏恒坐这的时候小姑娘慌慌张张跑进来的场面，哪是现在淡定的样子。 他那天说纪时安的名字耳熟，说的时候确实没什么搭讪的意思，只是当时想不起来，也就没解释。 直到那天顾晏恒过来一趟，得知两个人认识之后，江盛景才灵光一现，突然想到了觉得这个名字耳熟的原因。 他确实是听过的。 忘了是多久之前的事。 印象里似乎是一次国庆期间，江盛景忙着做课题作业，就没像大多数同学一样趁着难得的小长假跑回家。 他那天在办公室无意中听到了专业里两个教授的谈话，说这一届新生有个叫顾晏恒的，风格独特天赋很高，又说是哪位周老师的儿子，不难怪十几岁就有这样的水平。 这些话其实不算新鲜的了，早在开学之前，江盛景就从自己导师那里听说过不少次这个名字，更不必说，新生军训第一天之后，就开始不断出现在学校大大小小的论坛表白墙和贴吧的这位新晋校草的名字和消息。 所以江盛景那会儿虽然还不认识这个新生，但和院里其他所有人一样，已经对这个名字格外熟悉了，心里对这号人物也充满了好奇。不过要是真这么优秀，以后打交道的机会有的是，江盛景并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的。 于是江盛景虽然好奇，也没多做打算。 只是没想到，没过两天就意外在教授的工作室遇到了这个人。顾晏恒。 大概是教授找的他，两个人不知道在谈什么。屋子另一边角落的不少学长学姐一边作业一边偷偷关注那边的动静。 少年不知是没有察觉还是根本不在意，背对着孤身站在那儿，没有局促也不见紧张，只是微微低头，神色寡淡，但后背挺很直，话很少，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开口回应也只是简单的一两句话，客气的礼貌中带着几分骨子里很难被遮住一股傲气，是那种一眼就能明显看出来很有教养的有钱人家的小孩。 有人注意到他来，招手叫他，递给他一张图：“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去年TB大赛是谁打败了你么？”说话的人冲少年的背影努了努嘴：“诺，巧了吧，狭路相逢。” TB，to break，建筑设计全国青年组一年一度的比赛，含金量很高。每年从全国所有参赛作品中选出十个获奖作品，特点在于选出的十个作品其中九个都是银牌。只有一个冠军。 他去年就是银牌之一，不过当时只看了冠军的作品，没怎么去注意对方的信息。 江盛景挑了挑眉，看来不是虚名。 他笑了笑，忽然改变主意了，这样的人，提前认识一下也好。 十几分钟之后，那边的对话结束，少年朝教授微微点头之后离开，转身时视线从人群扫过，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江盛景画完最后一笔随手扔掉手中的笔，跟出去，却没看到人，他停在走廊看了眼往下降的电梯，有些可惜，正要放弃，忽然听到了楼梯口隐约传来的说话声。 教学楼的楼梯间门开着，江盛景迈腿走进去的时候，少年背对他立在半层阶梯的窗口那儿。 “你还关心我走没走么？” 意识到他在打电话，江盛景脚下顿住，不过转身已经来不及了。 “我说喜欢你对你来说是什么可怕的东西，说一次就把你吓得连在我身边都不敢多待，吓得你连志愿都改了？” 对面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 “你没有，那现在，为什么只有我在这里。” 少年面无表情笑了声。 “离我这么远，你满意了吗？” 冷漠孤傲的天才，质问咄咄逼人得不出意外。 就连不经意泄露的几分劣势卑微，都显得要比其他人高高在上。 江盛景没忍住抬了抬眉，转身退出去之前，听到那人嗓音低沉，命令似的，对电话那头的人开口。 “纪时安，别躲我，行么？”- 查完房，纪时安回办公室按时填写完病例，今天没有手术，她难得有时间，待在办公室把攒的几篇文献看了。中午和李池一起到食堂吃了饭，她下午出门诊，于是没回住院部，直接去了门诊办公室休息。 之后便是连着两天的手术日，周四最后一台手术从下午四点开始，一直做到晚上九点多才结束。 等到从手术室出来，纪时安只觉得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她从兜里拆了块巧克力塞嘴里，回到办公室换回自己的衣服，手机上有林主任一小时前发来的微信，让她下班之后打电话，这会儿林主任估计也刚到家没多久，纪时安不想她再累，于是上了车之后才回了消息。 纪时安到家的时候，林主任正在洗澡，纪教授特地给她做了宵夜。 纪时安饿得前胸贴后背，拍手鼓掌表示纪教授英明，然后放下包就往厨房钻。 “好香！是什么？” 纪教授在沙发上看电视，头也不抬：“你喜欢的呗，还能是什么。” 吃饱喝足，纪时安回房间洗了个澡，头发吹到半干，她打开窗户，坐在飘窗边，一边放松地在微信上和向瑶有一句每一句地闲聊，一边等头发被风自然吹干。 等到从手机上抬头，才惊觉，对面夜色中的别墅，二楼房间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打开了。 纪时安愣了下，眨了眨眼，确实亮着，不是错觉。 她又低头看了眼微信，没收到新消息，于是打开顾晏恒的聊天框，很快发了条消息过去：【你回来了？】 等了会儿，对面不知道在干什么，没回复。 纪时安刚准备打电话，忽然又觉得自己有点傻，消息都不回大概率也接不到电话。 而且，这不是很方便吗。 于是她放下手机，趴在窗台边把头往外伸了一些，朝对面的窗口小喊：“顾晏恒？” 安静两秒，对面窗户一动不动，没什么反应。 纪时安轻啧了一声，声音加大了些，一字一句：“顾、晏、恒。” 还是没反应。 她没放弃，继续：“顾——” 哗啦一下—— 对面的窗帘被人扯开，房间里的光线顿时倾泄。 “喊什么？” 男人随手拉开落地窗门，他背光站着，身上穿着简单休闲的家居服，显出几分清冷的慵懒。 他靠在门边，抬眼望过来。 纪时安抿唇，把剩下的两个字咽了回去。 “没喊什么呀，随便喊喊不行吗？” 纪时安这会儿心情愉快，不打算跟他计较，弯着眼睛冲他笑了笑：“晚上好啊，顾晏恒。” 对面。 男人侧身靠墙站着，闻言找烟的动作停下，他偏头，重新看过来。 四目相对两秒。 他忽然叫了声她的名字 “纪时安。” 顾晏恒眉尖轻轻一挑，漫不经心地笑了。 “你这是在跟我撒娇么？” 第30章 薄唇 ◎撒个娇而已。◎ 愉快的笑意定在嘴边。 纪时安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反应了两秒, 没听错。 那道漫不经心的声音还在耳边重复，最后的“撒娇”两个字清楚又自然。 尾音很轻，但特别清楚, 不轻不重地丢过来。 纪时安脑子里莫名嗡了一声, 温度控制不住地从神经中枢往外蔓延，等她反应过来，脸上已经烧了一层热。 她看向顾晏恒，男人神色淡定，似乎并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不合时宜的话。 纪时安愣愣地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回神，她面上保持冷静, 镇定地问了“哦”了一声。 “你知道我们医院耳鼻喉科在几楼吗？” 纪时安没给他回答的机会。 “二楼，我建议你赶紧去看看耳朵。” 说完, 不等顾晏恒反应, 二话不说关上窗户，又啪地一下拉下窗帘。 纪时安几步离开窗边，面朝下扑在了床上。 撒娇？ 她怎么可能！！ 是她疯了还是顾晏恒疯了？ 纪时安深呼吸了两下, 在床上翻了个身，扯过旁边的玩偶抱在怀里。 开始回想自己刚才说的话。 晚上好啊。 “” 这不就是一句挺正常的问候吗, 哪撒娇了？ 就是她挺高兴的, 所以大概说话的时候显得愉悦了点, 没别的意思, 顾晏恒到底是哪只耳朵听出她在撒娇的？ 而且。 纪时安想到他说句话的语气。 你这是在跟我撒娇么。 不以为意, 无动于衷。 ——他这是，哪里学来的海王腔调？ 纪时安有点茫然。 手机提示音响起。 纪时安伸手摸过手机, 打开。 是顾晏恒发来过来的语音。 低沉嗓音里还带着那股漫不经心的语调。 丢过来几句不咸不淡的话。 “跑什么。” “那晚在酒吧在我面前撒野成那样, 我不是都没找你算账。” “撒个娇而已, 我还能揍你么？” 纪时安：“” 因为睡前的这段小插曲，纪时安做了个梦。 梦里顾晏恒坐在窗边看书，纪时安站在他面前说了好半天的话，他像是直接把她屏蔽了似的，连个眼神都没分给她。 纪时安在旁边像个原始人似的手舞足蹈了大半天，累了，然后在他面前蹲下来，放软了声音，像是为了哄他，眼都不眨就开始说了些黏了吧唧的话。 就这么说了好一会儿，顾晏恒终于有了反应。 男人抬眼不冷不热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抬起手，直接将手里的书往她脸上一拍。 动作毫不客气，语气十分冷漠。 看起来很想骂脏话，不过大概被他忍住了。 “这些话早听过八百遍了，想撒娇，学点新鲜的再来，行？” 特别高贵，特别不耐烦。 接着他抬手往她身后一指，十分冷漠：“下一个。” 纪时安跟着他的动作下意识扭头，才发现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乌泱泱排了一群女的，男人话音刚落，排在最前边的女人很快款步迈步上来，媚声开口：“人家最会撒娇了~” 纪时安被吓醒了。 吃完早饭去医院。 晚上下了点雨，气温降下来一些，纪时安晚上值夜班，怕冷，出门时多带了件外套。 路上，林主任看到她眼下浅淡的黑眼圈。 “昨晚没睡好？” “” 她好不容易忘记的。 “还行，就是好像做了个怪梦，”纪时安说，怕林主任继续问，她说完又加了句：“记不太清了。” “好好休息，工作忙，你自己也要多注意身体。” 林主任倒是没多问，说：“下周燕市那边的几家医院组织了交流活动，邀请了恩慈，我大概会跟着过去一趟，可能会安排议诊，估计两三天，你爸非要跟着，你自己在家能行吗？ 不然让你爸留在家陪你？” “我都多大了，还不知道照顾自己吗。”纪时安靠在椅子上笑了笑：“放心吧。” 林主任没坚持，点了点头：“你爸不在，你下班回家直接点外卖吧，别进厨房，下班晚了就打车，千万注意安全，一个人不敢的话，请同事送一下或者打电话麻烦子昂他们谁有空接一下你，等回来请他们到家里吃饭。” “对了，”说到这，林主任想到什么：“今早听你爸说晏恒回这边住了，说了请人家吃饭的，你们约时间没？” “” 纪时安压根忘了这件事，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还没，不知道他忙不忙。” “你们这几天没联系？” 林主任有些意外，“那你问问他这周末有没有空，下周我和你爸去出差，最近医院里事情多，回来肯定又有的忙，再拖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去了。” “噢，”纪时安赶紧乖巧点头，“知道了。” 怕自己再把这事忘了，所以到医院查房之前，纪时安先打开微信直接给顾晏恒发了条语音。 “你这周末有空吗？” 发完之后，她将手机丢到抽屉里就去忙了。 今天医院人格外多，普外住院部这边送进来好几个病人，纪时安忙了大半天，吃完饭抓紧时间休息了会儿，接着又是忙碌的夜班。 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一早换班，纪时安连说话的力气都没剩下几分了。 在医院的时候没顾得上看手机，等到回家洗了个澡，纪时安才想起来还要约顾晏恒吃饭这个事情。 她打开微信，上边有顾晏恒昨天回的消息，他没直接说有没有，只是问了句：怎么？ 大概看她没回，到下午的时候有发了个问号过来。 纪时安没力气打字，躺在床上，将手机凑到嘴边：“纪教授和林主任诚约你一吃饭，所以我特地来转达。” 纪时安看了眼时间，继续：“你今晚有时间吗，不行的话，明天呢？” 她发完之后刷了会微博，顾晏恒这会儿大概事没有看到消息，暂时没有回复。 纪时安困得眼皮开始打架，她没继续等，只在睡前为了避免一觉睡到晚上，给自己定了个闹钟。 然而闹钟并没有发挥作用，纪时安完全没听见，等她睁开眼睛，已经是下午的事情了。 差一刻钟到六点。 纪时安赶紧打开手机，微信上，顾晏恒几个小时前回复她。 【今晚有事，明天晚上吧。】 纪时安松了口气，她睡得手脚发软，没什么力气地捧着手机又懒洋洋地栽回了床上。 晚上吃完饭，纪教授在厨房洗碗，她和林主任在沙发看八点档泡沫剧。 电视里，女主角正痛苦地质问男主到底爱不爱自己。 林主任看得很淡定：“问过晏恒没有？” 纪时安盯着电视，闻言分出视线，她嘴里咬着草莓没空说话，干脆打开手机，直接把聊天记录递给她看。 “行，”林主任说：“不过明天下午我要去医院一趟，你和晏恒定好地方，到时候我和你爸爸过去找你们。” 纪时安点头，再一抬眼。 刚才还哭得撕心裂肺的女主已经和男主深情拥吻了起来。 男主角捧着女主的脸，深情地说：“你问我爱不爱你？我身边那么多女人，认识你之后我有多看她们一眼吗？” “” 原来还是个浪子回头的戏码。 纪时安被这尴尬的台词差点弄出了鸡皮疙瘩，忍不住搓了搓手臂。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忽然想到昨晚那个莫名其妙的梦。 梦里的高贵海王顾晏恒。 纪时安动作停下，她沉默了两秒，偏头咳嗽了两声。 “林主任，问你个事儿。” 纪时安组织了下语言，神情尽量自然：“你之前一直和周阿姨有联系吗？” “对啊，会相互问问对方的近况，你周阿姨还经常问起你。” 纪时安想了想：“那你会问起顾晏恒吗？” “哦哟，这话说的，不知道的以为我多没良心似的，怎么可能不问啊，那孩子当初突然说走就走了，让人多不放心啊。” “那”纪时安抿了抿唇，不自觉压低了声音：“周阿姨是怎么跟你说的，他在那边习惯不，唔交过女朋友没？” 她这话问完，林主任转头看了她一眼：“做什么问我？晏恒不告诉你？” 家里人都不知道她和顾晏恒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纪时安怕说多漏嘴，但又按捺不住好奇心，于是含糊地点了点头：“他什么都没说。” “你都不知道，你周阿姨就更不知道了。” 林主任忽然叹了口气：“晏恒去英国没和她们住一块，那孩子一个人独来独往的，也不知道一开始在异国他乡的怎么习惯过来的，唉，不过也是，眼不见心不烦。” 纪时安愣了一下。 她一直以为他出国是打算跟家里人住那边，不再回来的意思。 “你问这个干什么？” “就随便问问，”纪时安反应过来，“什么眼不见心不烦？” 林主任闻言沉默了会儿，纪时安感到有些意外，很少看到林主任欲言又止的模样，她正打算再问，林主任将电视调大了声音：“大人的事情小孩子问这么多做什么，去休息你的，我要继续看电视了。” “” 怎么就大人的事情了。 纪时安不解，不过大概猜到是周阿姨和顾叔叔的事儿，于是也没再多问。 一场雨过后，夏天的灼热被风吹散。 纪时安在家休息了大半天，下午收到林主任的微信之后，才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收拾自己。 换好衣服出来，纪时安对着镜子看了会儿，最后决定化个淡妆。 她的化妆品护肤品瓶瓶罐罐的排了大半梳妆台，很齐全，但平时工作忙得脚不沾地，懒得花时间再折腾，所以用的次数并不多。 刚化完，手机就响了起来，纪时安接起。 顾晏恒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我在门口，准备好了就出来。” 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好——” 纪时安一句话都没说完，对面已经果断挂断了。 她和手机屏幕对视了两秒钟，又看了眼镜子里收拾得特别光鲜亮丽的自己，然后颇感可惜地摇了摇头。 ——可惜，她今晚的美貌。 注定只能浪费在一个不解风情的男人身上了。 吃饭的地方是顾晏恒定的，在购物中心附近的餐厅，这边很繁华，加上今天周末，气氛特别热闹。 车子在路上堵了一会儿，到餐厅的时候，林主任和纪教授已经先在服务员的接应下到了包间。 餐厅在顶层，顾晏恒定的位置在窗边，稍稍抬头就能视野很好地看到一整片城市夜景。几个人边吃边聊，免不了聊到家常的话题，每次问到顾晏恒在国外的这几年，纪时安立刻竖起耳朵，一边听一边偷偷观察顾晏恒的脸色。 男人脸色情绪很浅，但意外地今晚难得放松，眉眼间的冷调的疏离感都自动被柔和了几分。 最后吃完，这一餐看得出来很符合林主任口味，又夸起顾晏恒会选餐厅，纪时安撑着脸好笑，扭脸戏谑地看顾晏恒：“你信不信，等会儿你从这站起来，走出去，我妈估计都能夸你走路走得特别好。” 顾晏恒轻轻挑眉，不过没搭理她这话，勾唇笑了笑。 “人家晏恒就是做得好啊，夸夸怎么了。”林主任从钱包里取出银行卡递给纪时安，“时安，你去把账结了。” 纪时安正准备说自己付就行，还没起身，被顾晏恒拦了一下，“不用了，已经付过了。” 林主任还没说话，顾晏恒先开了口：“上次说了我来请，叔叔阿姨就别跟我计较这些了。” “也是，以后一起吃饭的机会还多着呢。”纪教授点头：“就算我和你林阿姨凑不到一块也没事儿，晏恒，你别客气，下次让时安请你吃。” 纪时安：“” 从餐厅出来，时间将近，纪时安本以为接下来就该回家了，没想到纪教授忽然从兜里掏出两张电影票，说：“那你们回家吧，我和你妈去看电影。”？ 纪时安脑袋上差点冒出一个问号，确定纪教授手里的电影票确实只有两张，她抬手在自己和顾晏恒面前点了点，伸出纤白的四根手指：“我没算错的话，我们这有四个人。” 纪教授特别坦然：“你妈妈忙，我们老夫老妻难得有单独相处的时间，我认为你们两个跟着不太合适，你觉得呢？” 然而话刚说完，林主任就接了个医院那边打来的电话，告知她下周的交流会周一中午，也就是明天出发，最后林主任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算了，赶紧回去收拾东西，让他俩看去吧，等回来咱俩再抽时间过来？” 纪时安手里转眼多了两张电影票，变化太突然，以至于等林主任和纪教授二话不说匆匆走了，她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下意识去看顾晏恒，男人刚好垂眸。 视线撞上。纪时安晃了晃手里的电影票：“还有二十分钟开始，你想看吗？” 她其实对纪教授选的片子没抱有多大的期待，于是说完自己也低头看了下片名，纪时安念出名字，还挺文艺的，应该是个爱情片。 顾晏恒垂眼看着她：“随便你。” 那就是有时间的意思。 不看的话放着浪费了。 纪时安想了想：“那走吧，刚才你请我吃饭，现在我请你看电影。” 她说完像是觉得自己的话很有道理，自顾自赞同地点了点头：“礼尚往来，不错。下次就轮到你了。” 过了两秒。 听到顾晏恒很轻笑了声。 “出息。”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抱歉（跪 感谢老板们支持=3=感谢在2022-11-21 18:35:56~2022-11-22 22:08: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千纸鹤吖！ 10瓶；橙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0-40 第31章 薄唇 ◎你和他在一起了？◎ 电影院就在购物中心的商场里, 很近，这个时间不算晚，商场里外热闹非常。 电影院在五楼, 两人直接搭电梯上去, 虽然刚吃完饭，但为了满足观影仪式，纪时安还是到购物台买了一份小份爆米花和两瓶水。 最近上映的都是些小众的片子，所以和楼下的商场餐厅对比起来，电影院显得有几分冷清。 看这部片子的人也不多，偌大个观影厅里七七八八地坐着十几个观众，大概因为是爱情片, 放眼看到的大多数是情侣和结伴来的女生。 他们进场的时候刚好卡在时间，纪时安还在数椅子的排数的时候, 四周倏然黑暗下来, 她被台阶上皱起的毯子绊了一下，下意识呼了声，被身后的顾晏恒很快抬手扶住。 她今天穿了件收腰的上衣, 领口露出锁骨，下摆有些短, 因为手里端着爆米花, 没察觉到腰侧的衣服随着手上的动作微微往上缩了一些, 直到这会儿男人微凉的掌心隔着层单薄的布料蓦地贴上来, 一小块凉没能被衣服挡住, 不轻不重地在柔软的皮肉上沾了一下，纪时安微微愣了一秒, 那只手似乎也顿了一瞬, 时间很短。 她还没反应过来, 腰侧的手便很快移开了。 身后的男人轻啧了一声，而后纪时安手里装着爆米花的纸桶被抽走，脚下的路被手机的亮光照亮，顾晏恒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毫无情感地突然夸奖：“走得特别好。” 纪时安：“” 坐下之后，电影开始。 纪时安接过顾晏恒随手递过来的爆米花，吃了几颗之后又往他那边送了送：“你吃吗？” 男人目视前方，面孔在电影变化的灯光下忽明忽暗，目光专注，不过情绪浅淡，比起认真看电影，有那么两秒更像是在出神。 纪时安说完等了会儿，没听到回答也没感觉到他伸手拿的动作，以为他没听见，于是小声重复了一遍：“嗯？” 顾晏恒手肘撑在椅子上，无意识摩挲了下指腹，随即整个人往后靠了些，他兴致缺缺地看着屏幕上出现的片名，似乎确实不怎么感兴趣，面色淡然：“不吃。” 纪时安“噢”了声，也没再管他，扭头看电影。 这部电影确实是一部爱情片，不过背景科幻得让人意外。影片讲述了的是星际时代，战争期间一名战功煊赫的指挥官，在一次与敌国的对战中遇袭，意外掉落到一个被军方废弃的边远荒星，一个女人救了她。 女人是荒星的为数不多的原住民之一，从出生起就一直生活在这儿，荒星天然环境不错，起初住在这边人的生活充实而幸福，然而在二十年前，军方将实验基地选在了这边，一座两座……越来越多的实验室开始随处可见，外敌惧怕这些未知的研究，发动暗袭，在大量的污染和不断的轰炸之下，人们不堪其扰，先后逃离。三年前这项从未公布过的研究失败，联盟宣布撤停，军队撤退之前，销毁了所有实验室，曾经美丽幽静的星球如今满目苍夷，黯然失色，在无边黑暗中犹如一滴宇宙的无声垂泪。 最后剩下的，只有女人一个。她的家族有一个古老的使命，就是守护海上那座象征未知的绿色瞭望灯塔。所有她从没想过离开。 指挥官是联盟高高在上的将军，年纪轻轻位高权重，心思深不可测，冷漠无情，是联盟最强的人形机器。猜疑心重，因为怀疑，所以自然对女人冷漠，但在渐渐的相处之中，逐渐放下戒备，女人的单纯和博爱让这位年轻将军产生了从未有过的柔软，然而好景不长，敌方截获了他发出的联络讯息，派人刺杀，战争因为将军再次转到了这颗荒星。 电影最后，荒星即将被摧毁，将军让女人跟他一起走，女人笑着拒绝了，她面色平静柔和，温柔地看着远处那座宁静的灯塔。 “我不会离开这里的，以后……如果有一天您在冰冷的宇宙里看见这抹绿色，不要孤独，不要害怕，那是我在看着您。 祝您战无不胜，将军。” 在将军瞳孔倒映着的炸毁的星球之中，电影进入尾声。 电影厅里有女生小声啜泣的声音，纪时安虽然没想到会是这个走向，但她泪点挺高的，而且抛开背景，这其实也只是个普通的爱情故事。她面色如常，只在最后听到女人那段话时微微有些愣神。 纪时安往右手的方向靠过去一些，小声问：“你信吗？” 身侧男人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信什么？” “她说会看着他，”纪时安想了想，“那个灯塔神神秘秘的，你说会不会是真的？” 顾晏恒半垂着眼皮，在黑暗里微微侧了侧头，垂眸看她。 纪时安还在那儿对灯塔进行分析，说完发现身边没动静，她下意识偏头，撞上了顾晏恒的视线。 四目相对，在黑暗中沉默两秒，下一瞬恰好电影结束，灯光亮起。 纪时安下意识闭上眼，稍微适应亮光之后再睁开，然后看清了顾晏恒的表情。 这人慵懒地靠坐在椅背里，神色淡漠，眼皮半垂着，显出几分冷调的倦意。 看起来像是下一秒就要睡着了。 “……” 纪时安有种被他这副意兴阑珊的模样打了一拳的感觉，顿时也失去了继续讨论的兴趣，一秒钟没犹豫，把接下来的话咽了回去。 她从椅子上站起身，顾晏恒却坐在位置上没动，视线不冷不热地挂在她身上，随着她的动作掀开一点眼皮，似乎还等着她后边的话。 “没什么，我收回我的问题，”纪时安只好说，“请你别用这种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我。” 她刚才被电影拉入了情绪，说完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个问题问得有点多余。 以前读书那几年，放假的时候每次家里大人不在，她一个人在家无聊，就会跑到隔壁去找顾晏恒。那会儿两个人为了打发时间，大多时候会在客厅用投影仪看电影，双方也没少因为喜欢的电影口味不同互相冷嘲热讽过。 因为泰坦尼克号，小姑娘有段时间对爱情片很痴迷，不过少年显然对此兴趣不多，每次纪时安抢占先机强迫顾晏恒陪她看些这类电影，男女主角在镜头前深情浪漫又略显悬浮的承诺，纪时安一扭头，就能看见身边少年脸上毫不客气表现出来的一言难尽。 整张脸都写满了对封建迷信的敬谢不敏。 她倒是忘了，他这个人，是从来不相信这些的。 然而这会儿她说完这句话，却见顾晏恒似乎顿了一下，他视线盯着她看了会儿，正在纪时安以为他要说点什么的时候，顾晏恒却只是没什么情绪地收回了视线，什么都没说。 他从位置上起身，随手带上她椅子扶手上的半桶爆米花，淡声道：“走吧。” 看电影的时候纪时安喝多了水，从影厅出来先去了趟卫生间。 凑巧这会儿几个影厅都刚散场，卫生间人多，纪时安排队等了会儿，等洗完手出来，视线随便转了一圈，没怎么费力就在大厅靠近抓娃娃机的地方，一眼看到了顾晏恒的身影。 大厅里人来人往，男人身高腿长，他身上穿着件低调的灰蓝色衬衣，领口最上边的口子依旧不怎么讲究的解开着，颈侧冷白肤色上那颗颜色浅淡的小痣在灯光下昭然在目，宽肩上松散随意绑着件黑色的线衫，手里还拿着半桶没吃完爆米花，周身气质慵懒漠然，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纪时安正准备快步过去，忽然看到的娃娃机旁边的其中一个女人，捧着手机小心凑到顾晏恒面前，不知道说了句什么，男人被来人出声打扰，低头看向她。 纪时安脚下一顿，这场景几乎不用猜，也能知道大概在发生什么。 纪时安忽然有点不自在，怕这会儿过去会让对方误会和难堪，纪时安放慢脚步，下意识往旁边不显眼的地方躲了躲。 “时安。” 身后忽然有人加了她一声。 纪时安闻声回头，几步之外，赵砚正目不转睛看着她。 纪时安下意识蹙了蹙眉，她不太想再和这个人说话。 但赵砚已经走了过来。 “来看电影？” 女人还没走，纪时安不得已转了个身，和赵砚面对面，她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赵砚显然注意到了她刚才目光所在的方向，走近之后越过她身后看了眼，看到的瞬间似乎有些意外，随即忽地一笑。 “他回来了？” 纪时安没说话。 “看电影的时候，我刚好在你后面两排。”赵砚微低着头看她，而后自嘲一笑：“时安，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从来没看到你这么放松过。” 这个问题纪时安从没意识过，她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同，不知道他这话想要表达什么。 蹙起眉头，刚想问他这是什么意思，却见赵砚抬眼，目光望向她身后。 纪时安察觉到什么，她下意识回头看，几米外的对面刚才还漫不经心站着的男人，这会儿整个人的气质已经完全冷了下来，他面前女人因为他突然变化的脸色说到一半的话停了下来，男人对此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没分出一点视线，只是目光冷沉地看着纪时安身后，而后，他的视线随着眼皮轻轻往下一坠，带着几分没收回的冷意，不轻不重地压到了纪时安身上。 四目撞上，纪时安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心下一慌，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顾晏恒已经大步走了过来。 赵砚在此时重新开口：“你和他在一起了？” 纪时安愣了愣，她皱眉回头：“你在说什么？” 赵砚的目光从男人身上收回，看着纪时安，他说话依旧温柔，不紧不慢地开口；“有个问题我想知道很久了，一直没问，能不能给我几分钟？” 纪时安还没说话，手腕被一股大力抓住，抓住她的那只手稍稍用力，将她从赵砚面前拉开了两步。 顾晏恒眼神冷然，侧目扫了眼她对面的男人一眼，显然不屑开口，他低头看纪时安，口吻低沉；“不走？” 赵砚的视线从两人交叠的上手移开：“我的话很短，给我几分钟。 ” 纪时安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但莫名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你不介意的话，我就这么问也行。” 纪时安皱紧眉头，闻言眼皮一跳，怕他的话又扯到顾晏恒身上，赶紧开口不客气地打断他：“你先闭嘴吧。” 她说完抬头对上顾晏恒的视线，被他漠然的脸色看得愣了半秒，纪时安在心里叹了口气，语言苍白，她索性反手拉住握住他的手腕，拉着他走到了几步外。 纪时安松开他的手腕，停下脚步面对他，她伸手在他腕表的表盘上轻轻点了点，指着分针的位置：“看见了吗？” 顾晏恒一言不发，目光沉甸甸地压着她。 纪时安有点心累，硬着头皮继续：“等它走到这儿，我立刻就回来，很快，就三分钟，我跟他说两句就过来，你在这儿等我一下，好不好？” “你跟一个出轨的渣男有什么好说的？” 顾晏恒不解地看着她，下一秒，他冷冷地勾了勾唇，语气不掩讽刺：“纪时安，我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有耐心了？” 作者有话说： 别慌，男配戏份很少，老顾和时安互宠基调不变，稳住。 感谢在2022-11-22 22:08:26~2022-11-23 19:25: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千纸鹤吖！ 6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薄唇（加更） ◎他抬手解下衬衫上的袖扣。◎ 纪时安视线从几米外顾晏恒身上收回, 转向赵砚，她这会儿没什么耐心，看着他：“你那句话什么意思？” 她刚才没怎么注意他说了什么, 现在后知后觉回神, 一股怒气顿时控住不地从胸口往上涌，纪时安皱眉，压着火：“你的意思是，说不定是我先出轨了，所以在你劈腿别的女人的时候才会没有对你纠缠不休，而是喜闻乐见地提分手？” 她笑了声：“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才会让你心安理得是吧？” 赵砚沉默了会儿, 似乎因为她的话感到了难堪，眼神闪避了下。 “我不是那个意思。” 再开口, 他面色恢复如常, 一瞬不错地看着纪时安，说：“这段感情是我对不起你，我知道, 我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 纪时安打断他：“你还有两分钟，要是再说这些没用的话我就不听了, 你自己留着吧。” 她视线往他手里提着的奶茶袋子瞥了一眼, 不由有些好笑：“再说, 在这儿和我废话, 不怕等下你女朋友出来了撞见？” 听了这话, 赵砚不仅没生气，眼里反而忽然多了点浅淡笑意：“现在的你有点像我刚认识你那会儿的样子了。” 他说：“刚认识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是个很有个性的女生, 性格开朗也有趣, 但不知道为什么, 我们谈恋爱的时候你好像变了个人，无论我做什么你都很平静，也从来不会跟我发脾气，你让我觉得你在我身边又好像离我很远。” “你说得对，过去的事情不必提，是我对不起你。” 赵砚看着她，摇了摇头：“我知道当初如果不是因为他，你大概不会答应和我在一起，所以就算现在你看清自己的感情，真的和他在一起也没关系，我只希望你是快乐的。” “我只是一直有个问题，好奇很久了，或者对你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但对我来讲你就当满足我的好奇心。” 说到这，赵砚停了一下。 “那年高中毕业，我听说你要来跟我告白，但那天晚上我等了很久” 他不动声色地注视着纪时安的脸，低声问：“你当时为什么没有来呢？” “” 纪时安还没从那段莫名其妙的话里拎出什么信息来，听到最后一句，整个人很明显地愣了一下。 她没想到他想问的是这个。 脑子里不可避免地又回想到那天晚上的事情。 顾晏恒不由分说压下来的吻，以及那晚之后过了很久才想起的已经丢失的情书。 纪时安低头快速抿了抿唇，她收好情绪之后重新抬头，没有犹豫，否认了这件事情。 “没有这回事。” 要是不提，她都忘了对她来说那惊动的一晚还有这段插曲，已经过去很久了，再提起毫无意义不说，现在她和他的情况，只会让她感到更难堪。 她面色平静地看着赵砚：“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说的，但你可能搞错了，我从没想过跟你告白。” 赵砚闻言沉默，一瞬间，好像连眼底的情绪都跟着灰黯下来。 纪时安没心情再继续跟他说些有的没的，她转头看了眼顾晏恒所在的方向：“我认为我们两个实在称不上好聚好散，以后最好不要有见面的机会了。 要是见到了，也希望你装作不认识，就当我祝你早日高升了。” 纪时安说完没再多留，转身快步朝顾晏恒的方向过去。 她在他面前停下，气息微喘：“说了三分钟，是不是都还没到。” 两个人搭电梯往下，电梯厢里一路沉默。 纪时安脑中不由自主地回想着刚才的对话。 她忽然觉得有些没劲，但说不清没劲在哪，就好像站在人生很重要的分叉路口，前方浓雾朦胧，看不清前路，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定终于做出了选择，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往前走，一路上所有心酸孤独和痛苦都忍了下来，到最后大雾散去，发现面前赫然列着的，只有一束高墙。 她站在高墙前，眼睁睁地看着所有忍耐付诸一炬，最后手里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烟灰，风一吹就散了。 让人沮丧又无力。 分手那天赵砚问纪时安有没有后悔过，她当时没回答。 她表面看不出来，只有特别熟悉的人才知道，其实她的性格很倔强。 纪时安长大到现在，很少有为自己的选择后悔的时候，已经选了，没必要回头，也知道后悔没有用，所以就算觉得再难的时候，也从来没想过这两个字。 然而现在，她第一次幡然感到了一阵汹涌的悔意，找不到源头。 只是让她控制不住地产生了一种幼稚的想法：要是能重新回到那时候就算最后只能束手无策地被时间推着往前走，结果会不会，至少比现在稍微好一点？ 纪时安出神地想。 不知不觉走到门口，外边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雨，风带着冷意从发间吹过，纪时安往后缩了下，还没来得及走出门，脚腕忽然一松，低头看去，才发现是鞋上的细扣掉了。 她今天难得化妆，出门前特地将这双高跟鞋找了出来，这双鞋还是她发第一份薪水时候买的，款式很简单的一字带黑色高跟鞋，但是价格贵得离谱，买回来之后纪时安还肉痛了好几天，只是后来穿的次数却不多。 纪时安盯着脱落的细带看了几秒，顿时更心累了几分，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身后被挡到的人在催，她下意识回头抱歉，正打算先不管了，下一秒人已经被顾晏恒伸手从门边拉开。 商场之下灯火如昼，两人在大厅的落地窗边面对站着，四目相对，一时都没有开口。 顾晏恒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又垂眸扫了眼她脚下，他抬手解开衬衫手腕上的袖扣，而后一言不发，沉默地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纪时安懵了下，反应过来之后下意识抬脚想要往后退。 被男人微凉的指尖捉住了脚腕。 “别动。” 语调寡冷，听着没什么好脾气。 纪时安不敢动了，她停在原地，低头，这个姿势让她的视线很轻易地就越过了他的发顶，纪时安忘了在哪听说过，脾气不好的人头发会很硬，但这句话在顾晏恒身上似乎并不成立，他的头发发质很好，墨黑色，偏软一点，年少时午睡起来偶尔还会微微往上翘着，也会被风扬开。 纪时安看着脚踝边多出来的蓝宝石袖扣，缓慢地眨了眨眼，忽然忍不住轻声开口：“顾晏恒，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话音落地。 男人动作微顿，接着松开手。 顾晏恒起身站直，看到她低落的表情，微微皱了皱眉：“你到底想问什么？” “” “我就是觉得，太贵重了，我现在都不太敢走路了。”纪时安从那阵莫名的情绪中回过神来，又看了眼脚下：“其实可以不用管的。” “不用管，然后呢？” 顾晏恒语调冷淡，没什么情绪地看着她，他抬手解下肩上的外套，而后手上轻易转了个方向绕到纪时安敞露的颈间，随手帮她绑了个结，不冷不热地抬睫看她：“还是说干脆把你丢在这儿，让你自己走回去？” “也不用这么狠，”纪时安感觉自己正在这个人的禁区疯狂踩雷，她摸了摸鼻尖，开口解释：“我就是觉得太贵重了，弄丢了怎么办，没想说什么。” “有钱人的金钱是最不值钱的东西。”顾晏恒嗓音低沉，面无表情地说完，眼皮掀开，视线不轻不重地落向她身后。 话音落地，他抬手按在纪时安肩头，手上稍稍用力，力道便不由分说地带着她向后转了个方向，纪时安还没来得做出什么反应，一抬眼就看到了几米外从电梯里走出来的一男一女，女人不知道说了什么，男人温柔宠溺地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肩头的力道重了两分，身后熟悉的气息紧随其后，带着冷意密不透风地压过来。 “因为太过泛滥。” “我不知道你到底哪里来的耐心，”顾晏恒从鼻腔里冷淡地哼笑了声，沉着嗓音，在她耳边问：“你看清楚，他的感情，值钱吗？” 作者有话说： 加更来了，夸我 第33章 薄唇 ◎我在这里。◎ 他的感情值钱吗。 压着声音冷漠吐出来的几个字。纪时安现在知道了, 顾晏恒确实是在生气。 气她拎不清，不解她竟然还在那里和他废话。 纪时安不是不明白他的怒气，如果今晚和她在一起的是向瑶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估计也都不会给赵砚和她说话的机会。 只是如果今晚和她在一起的人不是顾晏恒, 纪时安也不可能真的单独去听赵砚说什么。 但她没办法解释。 她不知道赵砚当时想要说什么，不敢让他当着顾晏恒的面问，也怕顾晏恒听到之后会冲动。 虽然顾晏恒一直都特别理智特别冷静，不太可能是控制不住情绪的人。 但万一呢？纪时安不太敢赌。 回到家，纪时安盘腿坐在地板上，小心地把鞋子上的那枚袖扣小心摘下来，打算过段时间再把高跟鞋送去修理。 洗完澡躺在床上的时候, 脑子里不可避免地又找到了那天晚上的事情。 当时因为那个猝不及防的吻，纪时安脑子变得一片空白, 完全忘了原本接下来的打算, 回到家之后，她第一反应就是想问向瑶，该怎么办, 但是拿出手机，发现自己没办法说出口, 该怎么说呢？ 说出来之后, 要怎么做？ 纪时安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考虑这个问题, 就像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和顾晏恒谈恋爱……这太奇怪了。 顾晏恒虽然刚才那么生气, 但如果她不接受的话, 他会不会很难过？ 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这件事几乎占据了纪时安全部的空余心思, 直到后来高考结果出来, 偶然再听到赵砚的名字, 她才想起来那天晚上她原本的打算。 还有那封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的准备告白的情书。 那晚没能去告白这件事，以及当时要告白的对象，纪时安后来都没顾得上再去多想。上大学的时候，有时室友聊到这方面的经历，纪时安偶尔回想起来，也没有产生过类似于可惜或是遗憾之类的情绪。 甚至后来在时间过去久了之后，她还挺庆幸当时阴差阳错地被顾晏恒的行为阻止了这件事。 当时的她考虑得太少，那时她和赵砚对彼此了解都不深，认识的时间也不长，她忘了去考虑，高考之后两个人大概就要去往不同的地方，就算赵砚不拒绝她，两个人也都不可能凭着那点单薄的好奇心和好感就草率地改变自己原本的轨迹。 更何况 她和顾晏恒很早就说过了是要一起去首都，一起上大学的。 只是后来没去成。 也没想到过她都快要忘掉当初那个几面之缘的赵砚时，在几年之后在学校重新遇到了。 纪时安躺在床上，抬着手将指尖的那枚蓝宝石袖口对准到灯光下，深蓝色的宝石反射出一层细碎的光，犹如月光下波光粼粼的大海，大海幽暗沉静光不见底的最深处，像是一双在凝视夜空，深邃而悲伤的眼睛。 纪时安看着手里的袖扣，想到了那件1399、时至今日似乎还在自己的衣柜里不知道哪个角落压着的衬衫。 她叹了口气，看了眼窗对面亮着灯的房间，想了想，把袖口放在桌上拍了张照片之后发给顾晏恒：【怎么给你？】 然后收到顾晏恒丢过来的四个字。 【留着扣鞋。】 “” 要是真用这玩意儿扣鞋，他觉得她还敢穿吗？ 纪时安忽然觉得当初为一双鞋肉痛了很久的自己特别没见过世面。 【不贵吗？】 过了会儿，纪时安才收到他的回复。 顾晏恒不置可否。 只是扔了句话过来。 【要是能让你长点记性，也算物有所值了。】 “”- 之后几天，因为林主任和纪教授出差去了燕市，纪时安没了搭顺风车的机会，只能每天早起二十分钟，过得十分艰难。 周三这天是手术日，这天一共排了五台手术，纪时安从早上到医院之后便开始忙活，除去中间短暂的休息时间，几乎一整天都待在手术室里。 最后一台手术直到晚上九点半才结束。 纪时安回到办公室之后才来得及查看今天的查房记录，江盛景的情况恢复得差不多，明天就可以办理出院了，虽然住院医师可能已经通知过他了，但想到对方是顾晏恒的朋友，纪时安想了想，临走之前还是到117看了一眼。 纪时安到病房时江盛景还没睡，正靠座在床头，面前的床上桌还摆着台笔记本电脑。 看到纪时安来，有些意外：“纪医生这么晚了，还没下班啊？” “刚做完手术，”纪时安点头，看他似乎在忙工作，于是没打算多打扰：“就是来提醒你明天可以出院了，出院之后注意休息和忌口，小心伤口。” 江盛景关了电脑，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感谢纪医生关心。” 他歪头看着纪时安，想了想，说：“不过不出意外，我应该很快还会再回来的，到时候见面的机会还多呢。”？ 纪时安疑惑：“什么？” 这人是真把医院当酒店了是吧？ “不是那个意思，”大概她脸上的表情过于明显，江盛景笑道：“纪医生难道不知道你们医院要建一个专门的vip分院的消息吗？” 这事纪时安倒是听说过，之前医院里传了好一段一时间了，她也听林主任提到过，上面似乎是打算在本院附近建一个分院，但具体情况纪时安不是很清楚。 “恩慈实力强，虽然本院面积大，床位也多，但一直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听说连挂号都抢得厉害。 大概也因为如此，没有条件和精力专门设vip病房区，比如能住上这间双人间都不错了。” 江盛景说：“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恩慈这几年发展快，医生引进得也多，完全有能力专门扩一个专供有钱的分院出来——海市有钱人这么多，医疗方面的需求自然也大，白花花的银子，不赚白不赚，还可以反过来作为本院的投资，何乐不为？” “你这么了解？” “嗯呢，因为你们医院找到我们公司来参与分院的设计啊，我肯定要做点功课。” 江盛景很淡定：“这种工程肯定在一开始就要造势和表现出诚意来，就和开放商在地基都还没打之前就先打出这将是最豪华的富人区之类的噱头一个道理，所以从一开始的设计就不可能交付给名不见经传，或者那些只会千篇一律的设计公司来做。” 这对纪时安来讲确实有点超纲了，她虽然不太懂，但还是从江盛景的话里抓住了一点信息。 她稍微组织了下语言，问：“这么说，你们公司很厉害？” 江盛景挑了挑眉：“SG你没听过？” “老实说，”纪时安很诚实：“没有。” “你不是和晏恒？”他转了个话头：“不知道SG就是我和他成立的么？” 江盛景笑了，饶有趣味地看着她：“那你该不会也不知道，顾晏恒多厉害吧？” 纪时安不是这个领域的人，所以了解的东西并不多，但顾晏恒家里的奖杯她见到过不少，上次和江盛景闲聊时也听他说过大学时候的顾晏恒，多少能感觉到他确实很厉害，不过也仅限于此了。 纪时安还挺想从别人嘴里认识顾晏恒其他方面的，听起来感觉很特别，于是她说：“确实不太清楚，他还能有事没事就给我显摆吗，你说来听听？” 江盛景想了想，问她：“纪医生去过燕市没？” 纪时安摇头，看他。 “燕市的市图书馆，名字叫时间图书馆。”江盛景说：“就是晏恒的手笔。” 顾晏恒进到SG那年，燕市政府为即将打造的新市图书馆公开招标，SG也参与了。虽然在顾晏恒进来之前，SG发展得不错，但在业内几家大公司面前，说到底也还只是一群刚毕业的年轻搞出来的小公司，没人放在心上。 这个项目政府那边看得特别重，光是前期准备工作就投入了数亿，是一块名副其实的大蛋糕，没有哪家公司不想拿下。 也因此当时业内几乎所有叫得上名字的公司都参与了这场竞标，单独拎出一个都是底下小喽啰仰望的存在。竞争尤为凶残，所以虽然SG也报名了，但公司里设计师一开始都没对这个项目抱有希望，就连江盛景本人，都没什么信心能拿下。 但顾晏恒没说什么，他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江盛景看得出来他对这个项目有野心有想法。 最后也不出所料，顾晏恒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完成了最后的设计方案。 他交出的方案无论是从设计理念、要求还是风格等等各个方面来看都非常完美，完全符合甲方提出的条件，唯一一点——难度太大了。” “你知道他要做什么吗？” 说到这，江盛景笑了笑：“一座极具设计感的现代几何玻璃建筑——这倒是不新鲜，只是他想要有一道彩虹，作为这座设计独一无二的特点。” 纪时安愣了愣：“什么？” “怎么说，就像是在建筑里面加上类似于三棱柱那样能够分散光的东西，让它在有光的时候就能出现雨后那种一模一样的彩虹。” 江盛景以为她没听懂，解释了下，“听起来是不是很简单？但一没有材料，二，就算找得到符合条件的材料，真正做起来，每一块玻璃摆放的角度、建造技术和投入实践时会产生的误差，这些都不可控，没有人会愿意用一大笔钱去试错。” 江盛景想起当时，他试图劝说顾晏恒扔掉这个听起来甚至会让人觉得儿戏的部分：“其他方面都没有问题，甚至我觉得赢面很大，但是晏恒，如果一定要保留它，我们势必会在这上面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太不划算了，而且你应该知道这很难。” 顾晏恒听完却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我知道，”男人只是从电脑屏幕抬头看了他一眼，冷静地说：“我能做。” 他确实做下来了。 三年前时间图书馆完美竣工，此后业内，对顾晏恒的评价无论善恶，都没有人敢否定他的能力。 “用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块特殊材质玻璃为原料，经过精确的角度计算，把它们被分毫不差的嵌入建筑中相应的位置，有光出现的时候这座建筑周围的上空就会凭空出现一道彩虹。 那座图书馆成了燕市独特的地标性建筑，政府现在把那一片都开发成了景点，好多人特意过去打卡，所以网上的人也直接称它彩虹图书馆。” 说完，江盛景看着纪时安脸上的表情，笑了笑：“纪医生有时间的话，可以找机会去看看，现实中看起来比网上拍出来的震撼很多。”- 纪时安回到办公室，用手机搜出那座图书馆。 她盯着手机有些发愣。 “在看什么？”李池从凑过来，瞥到她屏幕上：“彩虹图书馆啊，我上次燕市玩的时候特地去看过，太阳底下特别大一道彩虹，站在图书馆顶楼的时候就在窗外，好像一伸手就可以摸到一样，特别浪漫。” “” “网上一直有人猜这个设计是什么意思，”李池想了想说，“还有人说设计师可能是同性恋，因为彩虹嘛，我一开始觉得这个猜想很离谱，但后来官方从没出面解释，也就将信将疑了。” 纪时完闻言稍稍回神，淡笑了下：“应该不是。” “为什么？” 纪时安眨了眨眼，说：“我猜的。” “也是，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官方” 纪时安没再去听她说了什么。 她的记忆回到了很多年前。 刚上高中那年，纪时安有次和林主任在外边吃饭，林主任忽然接到紧急电话，于是带着没吃完饭的纪时安赶回医院，让她在办公室等着，之后便匆匆进了手术室。 这一去就到了晚上。 听说是一个孤儿院的孩子，患有先天性心脏病，情况很特殊，恩慈一开始不打算收的，因为就算救活能坚持下来的可能性也不大，但这样的案例研究价值非同小可，最后医院决议之后同意接收下来，并免掉了病人后续治疗的所有费用。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纪时安从林主任那里听到过很多次这件事情，偶尔到医院找林主任，也见到很多心外的教授讨论这个案例，纪时安虽然听不懂那些陌生又晦涩的专业词汇，但还是对那个特殊的病人产生了好奇。 后来她无意中在医院住院部碰到了她。 是一个小女孩，九岁，因为身体发育不良，以至于看着比年龄要小很多，安静地坐在轮椅上看着窗外。 纪时安看着她，不由想到听到的那些话，好像对方的身上贴着一张张透明的标签，上面冷冰的标注着“案例”和“样本”的字样。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那瞬间感到了一阵无比强烈的难过，她走过去，跟她打了个招呼：“你在看什么？” 后来两个人渐渐熟悉了，纪时安才知道她叫小七，因为是孤儿院院长捡到的第七个小孩。 纪时安怕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医院害怕，所以有时候会偷偷翘掉不太重要的课跑去医院陪她聊天。 小七的心脏置换手术将近的那段时间，这个一向平静的小孩明显紧张了起来，有时候在纪时安描述她好奇的某件事情之后，会突然说一些“要是以后有机会”、“等到下辈子”之类的话。 纪时安知道她虽然进过很多次手术室了，但肯定还是害怕手术的，毕竟她还只是那么小的女孩，不过她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所以只能尽可能多的抽时间过来陪她。 许是她后面翘课的次数太多了，小七手术那天，纪时安刚到医院门口从出租车上下来，就被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过来的顾晏恒一把拉住了。 少年皱着眉看她：“你跑医院做什么？” 纪时安看到他很意外，她一时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于是带着顾晏恒去了病房。 “他叫顾晏恒，是我的朋友，你可以叫他哥哥。” 小女孩不知是害羞还是害怕，有几分怯怯的，嘴皮动了动，却没出声。 那天他们没回学校，一直在医院陪着她待到了下午，医生护士们大概知道她是林主任的女儿，看她们相处得好，没有驱逐她。 那天小七的精神比平时好很多，一开始因为一个陌生哥哥的到来，还很拘谨，后边慢慢变得跟平时一样，小声和纪时安聊天，问了她很多东西，最后，很认真地看着她，忽然对她说了很长一段话。 她说：“我想变成彩虹，彩虹很漂亮，虽然只能在雨后的阳光下看到，但对我来说也很好。时安姐姐，我很穷，什么都没有，但你一直说我很勇敢，所以我想把我的勇敢都留给你，以后你看到彩虹，都能够带给你多一点的勇敢。” 进手术室前，小七意外地说了句“好想吃蛋糕”。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医生笑着安慰她说手术结束以后就请她吃。 但她没能从手术台上下来。 纪时安晚自习结束之后到医院，愣愣地坐在空荡荡的病房外，匆匆赶来的林主任安慰地摸了摸她的脸：“宝贝，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然后又很快被叫走了。 病房外的走廊再次空荡下来。 少年赶到的时候，手里还拎着一个粉色的小蛋糕。 他在她面前停下。 “顾晏恒她说彩虹来见我真的吗？” 她脸上没有表情，脑子里也空白一片，眼睛和耳朵像是被一块白布遮住了，看不清，语言混乱，听不见自己在说什么。 只是说到这，她似乎忽然想起来，面前的少年并不相信这样的话，她的话音突兀地停顿，没再继续，整个人看起来蓦地被一股失望笼住，她攥紧手指，呆呆地垂下眼。 少年没有回答。 下一秒，一股熟悉的气息靠近，纪时安眼前的视线暗下来。 顾晏恒脱下外套轻轻罩住了她的脑袋。 少年喉间轻滚，抬手将她抱紧怀里，轻声说。 “我在这里，哭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 PanPan 在2022-11-24 01:09:41~2022-11-24 23:52: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oveletter 8瓶；全糖去冰 2瓶；无脑晕货莫沾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薄唇 ◎晏恒哥哥。◎ 顾晏恒到家的时候晚上不到十点。 车灯熄掉之后四下陷入黑暗, 回到家，男人到厨房从冰箱里拿了瓶水，打开, 抬眸朝隔壁看了眼。 屋子里黑着, 看不出有没有人在，不过意外的，往常门外一直会留着的灯这会儿也没开，他低头腕扫了眼腕表。 顾晏恒在阳台抽了根烟，对面房间的窗帘拉着，他一支烟抽完，也没见里边有什么动静。 江盛景没想到大半夜会接到顾晏恒的电话。 “怎么了, 知道我明天出院，要来接我？” “不去。”顾晏恒一秒钟停顿都没有, 很干脆, 冷淡地说：“既然你还没睡，去帮我看看纪时安下班了没。” 江盛景沉默了一秒：“那我要是睡了呢？” “睡了就起来。”顾晏恒面无表情地吐了口白烟：“废话这么多。” “” “行，你是爷, ”江盛景直接笑了：“没走，刚还特地来关心我了, 满意了吧？” 顾晏恒“哦”了声, 江盛景以为这就算完了, 下一秒听到男人不咸不淡地丢过来一句：“那等会儿我去给你送个文件。” “我真他妈服了, ”江盛景好气又好笑, 又觉得有点匪夷所思，, “不是哥们, 你就不能给她打个电话吗？你这卑微得狗见了都要掉泪。” “嗯？” 电话里男人嗓音低沉, 听起来没什么情绪，闻言，意味不明地笑了声，然后他像是没听清，不紧不慢地问：“说他妈的什么？” 这六个字被他语调很平地说出来，一丁点额外的起伏都没有，比起骂人，更像是在问你吃饭了没。 也特别平和，让人产生一种杀人狂魔站在你面前漫不经心地问你喜欢他手上那把刀的错觉。 江盛景打了个颤，他忍不住搓了搓手臂。 “没，我是说那你赶紧来吧，”江盛景咳嗽了声，他虽然不知道自己是造了他妈的什么孽，但情场失意的人惹不起，很识时务地改口：“刚好我打算连夜加班庆祝一下自己明天出院，正愁着刚身残志坚地把事情干完了没别的做了，这不，你可真是及时雨。” 挂了电话，顾晏恒从阳台进屋，坐在书桌的椅子上，他手肘撑在椅子上，踩着拖鞋的两条长腿随意往外伸开，姿势闲散而慵懒，半垂着眼皮盯着指尖的烟头看，眸底的情绪深不见底。 为什么不直接给她打电话？ 顾晏恒想到小姑娘那天突然问的那句话。 纪时安问他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还知道他对她好，不错，挺有良心的。 顾晏恒面无表情，在心里冷笑了声。 他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对她好也需要理由了。 跑那么远又怎么样，三年不见又没怎么样。 怕他喜欢她。 可不可笑。 好像他喜欢她是犯法了似的。 怎么判他这么久的刑还不够？ 手里的烟燃到头，指尖传来灼意，顾晏恒盯着那点猩红看了会儿，没动，似乎无知无觉，半晌，男人似是才察觉到痛意，微微皱了皱眉，眼里几缕不明的情绪一闪而过，他抬手，烟头被他往烟灰缸里摁灭了。 那点露出来情绪转眼的功夫也跟着被毫不留情摁了回去- 纪时安在办公室里发了会儿呆，等回神过来，才发现已经很晚了，她赶紧退出手机上的搜索页面，收拾好包，和还在写病例的李池道别之后，匆匆离开医院。 在路边等了十几分钟，手机上的约车一直没有人接单，纪时安正犹豫着要不要取消的时候，手机震动了下，打车软件提示成功接单。 心情却没放松下来，反而有点担心。 都这个点了，脑子里不由自主想到网上爆出的女孩搭车出事的新闻。 纪时安怂了一下，有点儿害怕，她盯着屏幕上陌上的车牌号看了几秒，抿了抿唇，敲开聊天框给司机发了条道歉的消息，然后按下了取消。 另一边，117病房里。 “文件也送完了，”江盛景看着病床对面纹风不动地坐在椅子上的人，不解：“还不走啊，别等会儿人家自己走了。” 男人抱着手臂垂眼看着膝头的手机，闻言没抬眼，只轻描淡写地回了句：“慌什么。” “我没慌。” 江盛景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觉得顾晏恒今晚情绪不太对。 这人十分钟前到病房，然后打了个电话，之后就这么冷若冰霜地坐着，看着情绪就不怎么好，似乎带着气，但又若有似无，和周身的气质一如既往的冷漠混在一起，被压得很不明显。 从头到尾没分出眼神给他，特别有耐心地盯着那只手机看，垂着眼皮有那么几秒像是睡着了，也不知道在等什么，就是时间越长眼底的情绪好像越冷几分。 江盛景回想了下，确定自己最近没惹他。 想了想，正准备开口，就见顾晏恒翘着腿的那只膝盖上的手机忽然亮起。 男人很轻地挑眉，似乎并不意外，没什么笑意地勾了勾唇。 接着便没再搭理床上的江盛景，从椅子上站起身朝外走，接起电话，没什么情绪地开口：“怎么？” 手机对面，小姑娘带着点试探的声音，温温软软地叫他的名字。 “那个顾晏恒，你到家了吗？” “我现在刚下班，在医院门口，”纪时安站在路边，跺了跺脚，小声说：“你方不方便，现在来接我一下呢？” 电话里安静了一秒。 接着对面的男人不冷不热地“哦”了一声：“挺方便的。” 纪时安：“嗯？” “我刚好，就在医院。”顾晏恒不冷不热地说：“站在原地别动，等着。” 纪时安在路边等了三分钟，一辆车靠近路边在身前停下，副驾的车窗降下来，露出车内男人半张侧脸，纪时安手刚碰到车门，就见顾晏恒已经拉开车门下了车。 纪时安愣了愣：“怎么了？” 顾晏恒看她一眼，神色冷淡，朝几米外的超市抬了抬下巴：“先上车，我买包烟。” 纪时安点点头，但把车门上手的收了回来，她站在原地没动，视线跟着的他的背影。 在脑子分析他这会儿的这个反应。 看起来，好像是还没消气的意思。 甚至感觉，情绪似乎更不好了。 纪时安摇头轻轻啧了一声，忍不住想，这人怎么这么爱生气啊。 都这么久没见了，不和她把酒言欢就算了，从洗尘宴到现在，也不给她什么好脸色看，这么记仇的吗。 但她竟然也没觉得烦，内心甚至还很平静，一点也不忐忑。 过了会儿，顾晏恒回来，手里还拎了瓶水，走近之后把水往她怀里一抛。 纪时安赶紧抬手，差点没接住，还没来得及说话，手机响了，纪教授打来的电话。 “乖女，睡了没？” 纪时安瞪了他一眼，大概是她没表现出什么生气的意思，所以顾晏恒也只是垂眼看着她，面色坦然，丝毫没有歉意。 纪时安在心里叹了口气，懒得搭理他，怕纪教授担心，换了个轻松的语气：“没有，我刚下班呢，马上回家。” “这么晚才下班啊？”纪教授有点愁：“路上注意安全，对了，你是不是没接到晏恒的电话？到家给他回个电话，他以为你在家呢。” “嗯？我现在就和他在一起，”纪时安看着面前的人，有点没明白：“他刚好来医院，我等会儿和他一起回去，放心吧。” “你们在一起啊？”十分钟前纪教授才刚接到顾晏恒让纪时安帮忙找份文件的电话，闻言也没太反应过来怎么就一会儿的功夫两个人就凑一块了，但也没多问，纪教授放下心：“那就好，你们早点回去。” 电话挂断。 纪时安翻看了下通讯记录，并没有在上面看到有顾晏恒未接电话，倒是微信上有纪教授几分钟前发来的消息，大概她一直没回复，才打了电话过来。 她抬头看他：“我爸说你给我打电话了？我怎么没看到。” 她说完，就见顾晏恒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愣了愣，举着水瓶的手停在唇边，眼皮往下耷朝她看过来，看了眼她手上的手机。 接着他像是意识到什么，错开视线“哦”了一声，淡声道：“我建议你换个手机。” 纪时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莫名感觉这人的情绪好了几分，似乎没那么不高兴了。 “那你打电话给我是——” 有什么事吗。 后半句没说完，纪时安看着面前的顾晏恒，忽然灵光一现，明白了点儿什么。 她试着在脑子里捋了捋。 ——这人刚好在医院，大概想问她没回家的话可以顺便接她，但是因为在生气，不想给她打电话。 所以找纪教授去了。 纪时安思路清晰地顺完，看着顾晏恒停顿了小半秒。 她两只手交叠背着身后，仰着头看着他，这人背光站着，半张脸匿在阴影里，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云淡风轻地站在那，永远理智清醒，冷漠得好像什么都不在乎。 有那么一瞬间，让纪时安一时没办法把他和脑海里想象的画面中，那个不听劝阻、一意孤行地坚持要去搭一座彩虹出来的人联系起来。 她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叹完的气又像是变成了一朵吹开的云，心底有一块开始往下陷，变得软绵绵的。 她盯着顾晏恒看了会儿，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点儿想笑。 纪时安歪着脑袋，像是真的思考了下他的提议，然后点点头：“行吧，那我明天看看新手机。” 顾晏恒挑了挑眉，看她一眼，然后移开视线，没说什么。 正准备走，恰好下班的李池从医院出来，看到纪时安，又看了眼她旁边的男人，愣了下：“你们在这做什么？” “没，现在就要走了，”纪时安笑了笑，问：“你怎么回，要不要送你？” “不用，我男朋友来接我。”李池看着他们，莫名觉得这画面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她没继续深想，摆了摆手：“你们先走，明天见。” 车子驶上路。 纪时安打开微信，把纪教授发来的消息又翻出来看了一遍，然后翻到中午时纪教授发过来的一张图片。 太阳底下一座几何玻璃建筑的高处，横空而过的彩虹。 她晚上在办公室的时候，已经在手机上看到过很多次了，所以这会儿并不陌生，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这就是燕市那座市图书馆。 确实很有名，有名到随便在任何网络分享软件里输入关键词，立刻就能出现数不清的图片和视频，每个角度的都有。 其中一个视频的拍摄者特意记录下在阳光出现的那一刹那，光线照到建筑那块特殊的位置之后，彩虹出现的瞬间。 特别漂亮。 漂亮到让她看到的瞬间，眼泪忍不住跟着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跟水龙头似的，擦眼泪的纸都用了两包。 想到这，的纪时安靠在椅背上无声地笑了笑。 车子从一中对街经过，纪时安透过窗外看了一眼，这会儿还有刚下晚自习的学生从学校出来，校门口的小吃摊还没收，摊位竹竿上的灯泡安静地亮着，七七八八地被学生排队围在周围。 她这会儿有点饿，于是也没敢多看，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 等到了路口，顾晏恒动作没什么停顿地打方向盘掉了个头，纪时安眨了眨眼，偏头看他。 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顾晏恒没什么情绪笑了声，意有所指地嘲笑：“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纪时安被怼也没生气，嘴角甚至有点高兴地开始往上翘。 到在校门口停下。 纪时安解开安全带，伸手推车门，转头问他：“你想吃什么？” “不吃。”顾晏恒头向后仰靠在椅背上，闭眼没看她，不怎么有耐心：“快点，困死了。” 啪——的一声。 车门被关上。 过了几秒。 男人睁眼，视线隔着车窗，不轻不重地落向窗外。 这个点附近的路边都是清一色穿着白蓝校服的学生，成群结队地凑在一起闹哄哄地打闹，所以突然插进去的身影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 没费没什么力气，一眼就找到了，那身影一点格格不入的自觉都没有，凑热闹似的在每个摊位东张西望转了一圈，然后不出意外，走到一对老夫妻的摊位停下来，对方似乎认出了她，买完东西还笑笑地多聊了几句。 人缘还挺好。 顾晏恒几不可察扯了下唇，似乎有点要笑的意思，这时置物台上的手机亮起，有电话打进来，顾晏恒伸手拿起手机，看清来电提示人，眼里那点浅淡笑意还没能抵达眼尾，转眼就消散了干净。 纪时安买完东西回到车上，下意识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给他看，还没来得及说话，顾晏恒偏头看了她一眼，纪时安才发现他在接电话，她赶紧收回手，捧着小碗安分地坐回了座位里。 车厢里安静，两个人离得近，纪时安隐约听到了电话里传来的女声。 很熟悉，顾晏恒的母亲，在那边有些激动地说着什么。 纪时安忍不住偏头看了眼 男人神色淡漠，对耳边激动的声音沉默得无动于衷。 过了会儿，纪时安才看到他拧了下眉，低沉的嗓音下压着不耐，打断了电话那头的声音：“你和他想怎么样都行，千万别考虑我。” 扔出这句之后挂断电话，顾晏恒偏头看她，神情看起来和刚才她下车之前没什么变化，又恢复了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模样，没什么情绪地提醒她：“安全带。” 一路上都没人再说话。 纪时安能明显感觉到，顾晏恒的情绪变了。刚才在医院门口，他虽然气没消，嘴上也嫌弃地说很困，但还是愿意绕路送她去买吃的。 然而就这么一小会儿，接了个电话，他就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整个人陷入一种冰冷的沉默。 车子在巷口的红灯停下，纪时安回神，碗里的糍粑丸子还剩下最后一个，她没多想，用竹签插起来之后抬起手下意识就递了过去，停在他嘴边：“诺，最后一个了。” 顾晏恒侧头看来，呼吸的气息若有似无地从她手背擦过。 四目相对。 纪时安顿了一下，这才意识到和他距离有点太近了，她无意识咬了下唇，硬着头皮没收回手。 安静了几秒，红灯跳过，顾晏恒目光从她身上收回，纪时安刚想收回手，目视前方的顾晏恒却忽然偏头微微向下，薄唇轻启，将她那颗丸子咬进了嘴里。 纪时安弯唇：“好吃吗，味道是不是一点都没有变？” 顾晏恒淡淡应了声“嗯”：“确实没变，再吃一块就能把我甜死。” “” 等到了家，从车上下来。 顾晏恒靠着车门，摸出刚才买的烟，敲出一根递到嘴边，看了眼站在门口没动的纪时安，挑眉：“愣着做什么，没带钥匙？” 纪时安反应过来：“带了。” 男人闻言点了下头，没再多问。 纪时安便也没说什么，转身往家走。 只是走了没两步，脚步停下，纪时安回身，来到在他面前停下。 “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纪时安看着他，顿了顿：“要不，跟我说说？” 顾晏恒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火焰在他指尖明明灭灭，他咬着烟没点燃，整个人多了点颓意，纪时安印象里没见过他样子，几乎是无意识心脏跟着一跳。 似乎没想到她会回来，顾晏恒掀眼看她。 视线撞上，两个人一时都没开口，四下安静。 “那可多了。” 纪时安正想再问，顾晏恒已经打断了她，笑了下，表情不以为意：“跟你一晚上都说完不的。” 纪时安眨了眨眼。 “别管了，一点小事情，”顾晏恒知道她是问那通电话，但那没什么好说的，他朝她身后抬了抬下巴：“进去——” 最后一个字没说出来。 纪时安走近一步，抬手抱住了他。 熟悉的气息沾着体温，隔着单薄的衣服布料传过来。 顾晏恒顿住，下一秒拿着打火机的那只手已经下意识从怀里的人身侧移开，隔了一段距离。 几乎在一瞬间，男人周身包裹的冷意，像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见缝插针，转眼崩然而裂，黑暗之中，男人的喉结不动声色地滚了滚。 抱着他的人似乎无知无觉。 在此时很轻地开口。 “我好像一直没说过，你回来的那天，我很高兴。” 纪时安抱着顾晏恒的腰，下巴靠在他肩侧，轻声说：“欢迎你回来，晏恒哥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1-24 23:52:50~2022-11-25 23:53: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全糖去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薄唇 ◎她哭得那么厉害，他没办法不心软。（小修）◎ 初秋的深夜, 月色安静。 纪时安说完，四周的风都似乎跟着停止，耳边只听得到两道轻浅的气息。 顾晏恒像是被这个拥抱定在了原地。 过了好一会儿。 他的眼睫动了动, 轻轻往下耷落, 视线落向怀里的人，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纪时安靠在他胸口的后脑和露出来的小半张侧脸，长睫乖顺地垂着，声音轻软，叫他哥哥。 顾晏恒是个冷漠又没什么耐心的人，从小到大都是。 很小的时候就因为性格不亲近和很难讨好, 所以刚上学那几年并不怎么受欢迎，一直独来独往很多年。大概也因为性格长成的初期没什么朋友, 所以也没怎么学会好好和别人交流, 怕别人厌烦，所以宁愿自己先没有耐心。也因此，等到他自己察觉的时候, 已经长成了这副又臭又硬的脾气，冷漠自负又不好接近。 这样的情况到上了中学之后稍微好了些, 因为外貌气质出众, 学习和家境都很好, 所以就算不好相处, 也会有人主动靠近。不过那时的顾晏恒已经很早就习惯一个人, 不喜欢也懒得在人际上浪费时间和精力，所以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对他其实没什么所谓。 后来认识了纪时安, 和她的朋友。 纪时安的性格和他不太一样, 虽然脾气一点就炸，但是也就炸的那一下稍微有那么点儿威力，其他时候倒像是喜欢张牙舞爪但又人畜无害的兔子，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不过人缘倒是很好，就连在奶茶店碰到同校的女生，对方都能和她聊上几句。 每次少年在门口等了好半天，奶茶店里纪时安还跟人聊得眉飞色舞，全然忘了还有他这个人似的，最后少年顾晏恒终于忍不住，不耐烦地出声叫她，小姑娘恍然转脸看他，还愣了一下，像是才反应过来，等看他转身就走才跟人道别之后急急忙忙地追上来，好话说尽，特别乖，让顾晏恒根本不忍心生气。 但说到底，那会儿两个人都不是好脾气的人，不可能没吵架过，就连刚认识那段时间，彼此之间都不是什么友好的氛围。 大概是在同班一个月之后的某天，两群人在巷子外边的小超市狭路相逢，超市的是任庭姥姥开的，那天任庭帮忙看店，顾晏恒也在，纪时安他们三个刚好经过，她显然还处在上次在学校便利店发生的不愉快中，看到顾晏恒的瞬间，表情变化得很明显，笑容一下就收起来了，满脸警惕，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不自在。 顾晏恒原本没想逗她的，他不是会开玩笑的性格，更不要说特意去逗一个女生，但看到她这幅如临大敌的样子感到好笑，于是在她结完账之后特别故意地旧事重提，提醒她衬衫还没赔的事情。 小姑娘一听这话，像是怕他刁难，大概又想到自己没办法，脸色很快就垮了下来，看得出来很沮丧很颓废。 连旁边的任庭都笑了，顾晏恒也弯着唇角，故意作出思考的样子，然后慢吞吞地告诉她，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小姑娘随着他的话抬头，自以为把期待藏得很好，看着他眨了眨眼示意他赶紧说。 “钱就算了。” 少年看着她，慢吞吞地开口：“你要是叫我一声哥哥，这件事就过——” 他这边还没说完。 纪时安一秒钟都没犹豫：“哥哥。” 非常能屈能伸。 顾晏恒：“” 怎么跟想的不太一样。 “这样？” 小姑娘怀疑地看着他，大概是看他没反应，怕他反悔，歪着头想了想，又脆生生地喊了声：“晏恒哥哥。” “” 走之前，还在那儿跟他强调：“那这件事就过去了？你自己说的，你后悔也没有用了哦。” 少年少见地没说话，把头偏开了。 熟悉之后。 两个人再发生矛盾，纪时安也会很乖地叫顾晏恒“哥哥”，后来小姑娘大概发现这个称呼特别有用，所以用得越来越熟练，等顾晏恒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才发现连他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都已经养成了习惯。 大概从年少就一起长大的人总会有一些不言而喻的默契和共识，顾晏恒不知道这个普通的称呼，对别人来说会不会有什么其他的意义，但在他和纪时安这里，这个意义从认识开始，便一直存在了。 纪时安叫他哥哥，是在向他道歉，在哄他，是在说顾晏恒对不起。 让他不要再生气，也希望顾晏恒不会难过。 是退一步，说“我们和好”的意思。 就算后来这个讲和的方式似乎被弄丢在了多年前那天晚上，又在中间空白了很多年，再被纪时安捡回来用，顾晏恒就连在心底最冷硬的时候，也能被她猝不及防很轻的一声，轻易就一击即中，没有丝毫招架的能力。 就像他决定出国的时候一样，既然她不想见他，也行，那就不见了吧——顾晏恒那会儿都没剩下什么精力再去和她较劲了。 他确实没打算再回来的，在国外的日子对他来说也没什么不一样，既然她不要，那就算了。 他也不是非她不可，顾晏恒漠然地想。 却没想到会接到她的电话。 第一次亲身经历手术失败的小姑娘在电话那头崩溃大哭，语言混乱，说话都困难，断断续续地一边哭一边跟他说觉得自己做不好，发现当医生很痛苦很难受。 “我好像没那么勇敢，我做不好”小姑娘声音无措又茫然：“晏恒哥哥，怎么办啊？” 挂了电话之后顾晏恒就买了能够最快回国的机票。 他说不再回去的。 但出国的第二十九天，还不到一个月，因为一个电话，他甚至什么都没顾得上管，就匆匆赶往机场，一秒钟都没敢耽误就赶回去了。 她哭得那么厉害，他没办法不心软。 他才不在几天。 顾晏恒到现在还记得那晚在飞机上的心情。 算了，他想，无所谓她喜欢谁了，也不是多大的事情。 这一个月对他来讲都漫长，更不要说一辈子那么长，总不能在她需要的时候真的让她找不到他。 晏恒哥哥。 纪时安轻飘飘四个字，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花了好多年才试图埋到最不见天日、最好连自己都忘了的那根软肋血淋淋地挖出来，给了最温柔的一刀。 让他一动不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车灯安静地亮着，四下寂静。 顾晏恒垂眼看着她乖顺的侧脸，就这么过了半晌，男人周身冷调的戾气散了大半，让人感觉他神经里一直绷得很紧的那根弦骤然松开，却不见轻松，而是被一股苍白的无力感取而代之，在沉默的黑暗里无声汹涌。 最后归为一股灰白的平静。 男人从短暂的失神里回神过来，夹着烟的指尖很轻地颤了颤，似乎忍耐着什么。 却只是敛下眼，不露声色地将所有情绪收回了眼底。 他抬头揉了揉她的脑袋。 纪时安睫毛微微动了动，而后听到顾晏恒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他很轻地说：“知道了。”- 晚上睡得晚，第二天到医院的时候，纪时安到开水区泡了杯咖啡，回到办公室李池刚好到，看见她眼下一层浅淡的青色，问：“怎么了，没睡好？” “有点儿，”纪时安揉着眉骨应了声，昨晚躺在床上之后顾晏恒的身影和白天江盛景的话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在床上翻覆了许久，一直到凌晨才勉强睡着，一觉睡得并不安稳，纪时安笑了笑，简单说：“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失眠了。” “可能身体太累了精神反而没休息下来，下次睡前泡完澡喝杯红酒，挺有用的。”李池说，接着又很快想到什么，端着水杯盯着她看了会儿，忽然问：“对了时安，你上次说的那个女性朋友，现在和她那个朋友怎么样了？” 纪时安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起这个事情，卡了一下，含糊道：“唔就那样吧。” 李池犹豫了会儿，小心问：“那她那个朋友，还喜欢她吗？” “不清楚，可能确实没那种感情了吧。”纪时安随口道，而后抿了抿唇：“不过我也没问，怎么了？” “啊这样也没什么。” 李池想了想，正色道：“就是我后来回去想了想，觉得我上次跟你分析得也不一定对，光从话里并不能知道他们之间的感情基础和你朋友本身的条件，万一那个女生本身也是很优秀的人呢，对吧？他很可能就是还喜欢也说不定，不然为什么回来？” 纪时安轻轻“啊”了一声，有点没反应过来。 “总之，”李池拍了拍她的肩膀，忽然轻轻叹了口气：“这种情况真要说的话，我比较建议你朋友顺其自然，跟着自己的想法走就好。” 两个人刚说完话，纪时安被护士敲门叫走，李池看着她的离开的背影，不由又想到了昨晚医院门口看到纪时安的时候，她和那个男人在一起的画面。 回到家之后李池才想起来，那天在办公室门口见到男人时，那股莫名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她回想起，她确实是见过他的。 两三年前的事情了，但忘了具体是哪一天，也是像昨晚一样的夜，在医院门口。 李池和纪时安是同期到恩慈的，那会儿她们还没有成为正式的外科医生，在科室里几乎什么活都干，加班是常事，但因为那段时间发生了一件特殊的事情，所以李池印象很深刻。 她们第一次在手术室见证了一条生命的熄灭，那不是一场简单的手术，虽然每个人都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最后手术结果带来的打击还是根本让人承受不住，那天整个科室的氛围都特别沉重，一直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 第二天的时候，李池和往常一样加班到深夜，查完房的纪时安和她告别之后，办公室里剩下她一个人，几分钟后她记录完毕离开，刚出办公室就差点撞上了个人，把她吓了一跳，不过抬眼看清面前的人时，还是不由愣了愣。 男人很高，衬衣黑裤，五官轮廓深邃，模样出众，周身气质有种由内到外入骨一样的冷调，整个人显出一种生人勿近的疏离感，但头发有些乱了，眼底也有不明显的红丝，像是匆匆赶来的，在医院的走廊里特别引人侧目。 他看了眼她出来的办公室，然后礼貌地淡声问：“请问纪时安还在里面么？” “嗯？时安啊，” 意识到他在和自己说话，李池反应过来，赶紧说：“她刚走没多久。” 男人闻言顿了顿，低声道了谢，很快转身走了。 纪时安不是单身的事之前聊天的时候李池听说过，所以下意识以为是她的男朋友，她想了想，拿出手机给纪时安拨了个电话，但不知道纪时安手机是不是没电了，关机的，没打通。 不过应该能追的到吧。 李池没多想，一边往外走一边给男友打电话让他来接自己。 只是没想到，刚走出医院大楼，就看到了不远处对面马路边站着的纪时安，李池稍愣，正想出声叫她，然后就看到一个男人走到她身边，那人扭开瓶盖之后把手里的水递给她，纪时安似乎情绪不高，接过之后勉强勾了下唇，没什么笑意，笑容也很快消失了。 两个人很快离开，走向停在路边的车。 李池愣了愣，纪时安身边的人 正想着，手机响起，男友在电话里问她在哪个位置。 “就在医院门口，”李池举着手机看了眼周围：“便利店——” 视线瞥见一道身影时，她话音蓦地顿住。 几步外的便利店旁。 刚才在办公室外遇到的男人孤身站在那儿，神色冷淡，没什么情绪地看着对面，不知道看了多久。 后来这一幕被李池莫名记了很久，她也一直记得当时男人的眼神，他眼底的情绪深沉复杂，找不到具体的形容词来说清，只是让她在那瞬间，在那样一个看起来矜贵又骄傲的陌生男人身上，感受到了很深，但同时也很孤独的爱。 这一幕与昨晚看到的画面重合，李池想到那天纪时安问她的问题，当时她只觉得是大多数普通的情感问题，没太在意。 直到看到晚上她和男人站在一起的一刻，她才忽然意识到，或许纪时安说的其实是她自己。 而她话里的另一个人。 早在多年前一个平常的深夜，就被她无意中遇见过。 所以她才会觉得自己分析错了。 那个人 分明。 到现在看纪时安的眼神也没变过的。 和多年前那晚一样。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1-25 23:53:43~2022-11-26 23:55: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热的心头肉丝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全糖去冰 4瓶；无脑晕货莫沾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薄唇 ◎喜欢就喜欢了吧。（小修）◎ 那晚之后, 纪时安和顾晏恒很少再有碰面的机会。 虽然住得很近，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下班时间完全错开的关系，竟然连在家门口都没遇见过几次。 纪时安一直觉得自己一天工作已经够忙的了, 但没想到顾晏恒似乎比她还要忙一些, 每晚纪时安回到家洗完澡，准备睡觉的时候对面的房子灯才点亮。 一整个工作狂魔了。 不过忙的人也不只有他们两个，向瑶这学期带的班升高三，每天焦头烂额给纪时安发自己掉的头发，任庭扛着相机采风出市采风，就连每天浪里小白龙一样的林小少爷，最近为了能顺利拿到毕业证, 也忙着回学校上课拿攒学分去了。 见不到面，几个人基本靠着每天的群聊过活, 分享美图抱怨吐槽吃瓜各说各的, 就这样倒是还能把天聊下来，每天消息刷新很快，纪时安在办公室午休翻出来看, 有时候还能在其中找到几句顾晏恒的发出来的消息。 让她恍惚有了种回到过去的感觉。 天气渐凉，转眼入秋。 月底的时候, 向瑶有三天国庆的假, 在群里分享了一座自助山庄的图, 摇人出去玩。 刚考完试憋了一个月的林子昂特别积极, 任庭也没意见, 三个人拍了板，然后就开始在群里@纪时安和顾晏恒。 纪时安看到消息的时候刚从手术室出来, 他们医院平时跟节假日的放假就扯不上关系, 国庆科室内每位医生正常轮休两天, 目前还没安排下来。纪时安翻了翻桌上的台历，晚上下班前确定能调出那两天之后才在群里回了个ok。 她刚回完，向瑶就给她发了私聊。 向瑶：【你和老顾你俩没问题吧？】 纪时安知道她问的什么，怕她俩凑一块再不自在。 她盯着这句话看了会儿。 脑子里又想到了那晚她主动抱住顾晏恒之后，他很轻地揉她脑袋的动作。 和那句带着点妥协一样的三个字。 他应该能明白她的意思的吧？ 毕竟也让她抱了，还摸摸头了。 于是纪时安回：【没事，放心吧。】 但说是这么说，她心里其实还是不太放心的。 纪时安没着急睡觉，一直等到对面的灯亮起来之后，她迅速拿起手机，噼里啪啦打字，给顾晏恒发了微信过去：【你看到群了吗，有时间没？】 发完，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一起去玩呀？】 她盯着窗外。 几分钟后。 顾：【嗯。】 虽然只有简单的一个字，也读不出什么更多的情绪来，但纪时安唇角还是不由自主翘了翘。 出发这天，因为要在那边睡一晚，所以纪时安收拾了个小包装换洗衣物，林子昂已经提前一晚过去了，向瑶来接的她。 山庄建在海市郊区的半山腰，从市区过去不到两小时车程，但因为在路上堵了会儿，加上不太熟悉路，所以到的时间比预计晚了半小时。 下了车，向瑶把包递给她，解释了句：“庭子哥拉了一车设备，我让他先去找子昂了，老顾不知道，估计直接到那边跟我们汇合吧。” 山庄分了好几个区，古典欧美风格，主楼是一栋城堡别墅的建筑，不过客厅全中空，四面怀窗与周边的草坪和远山交相辉映，占地面积大得离谱。 纪时安和向瑶上了台阶，刚从大门进去，就看到林子昂戴着个遮阳帽，拎着钓鱼桶从后院进来，看见她们就开始嚷：“你们真是我大哥，等你们等得本帅哥憔悴，鱼都钓一桶了。” 这时客厅沙发上坐着个男人站起来，笑了笑：“欢迎，都到了吧。” 男人姓沈，是山庄的老板，这边只供私人预订，那天向瑶没订到位置，本来想换地方了，没想到没过多久就接到了对方的电话，改口说只管来玩。 向瑶当时还挺莫名的。 “那天接电话的向小姐是吧？”沈老板笑了笑：“不好意思啊，后边才听老顾说要和朋友过来玩儿，失礼了。” 向瑶这才明白过来，赶紧摆手：“唉客气了客气了，没事，沈老板和老顾认识啊？” “我这儿就是他给弄的，”沈老板解释了句，然后说：“那大家也算认识了，你们不用客气，这边吃喝玩乐的基本上都有，有问题可以来找我，问老顾也行，说不定他比我还清楚。” 向瑶看了下四周：“老顾怎么不早说。” 沈老板笑道：“他确实没说早，有两拨客人半个月前就订了，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人已经在路上了，我没好意思临时取消，所以这两天估计还会有别的客人过来，大概十几个，到时候你们玩你们的就行。” “放心吧，”林子昂大大咧咧坐在沙发上：“我们这儿没社恐。” 聊完，沈老板让人送她俩先去看房间，他们住的地方在A区，距离餐厅和温泉都很近。 阳光明媚，郊区山上的气温要低一些，这个点不算太热，中午吃完饭午睡起来，听林子昂说草坪的山后边有一片很大的农场，纪时安和向瑶兴致勃勃拎了个篮子就去了，不过她俩懒得走路，便直接搭了个观光车过去。 确实很大，一眼看不到尽头那种程度，农场里几乎所有的应季果蔬都有。 两人逛了半天，最后走不动了，蹲在草莓地里休息，向瑶啧啧了两声：“我知道它豪华，但我没想到这么豪华，是我草率了，感谢老顾。” 纪时安掌心撑着脸，嘴里咬着颗鲜红的草莓，一脸满足。 “你和的老顾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 上次酒吧之后向瑶一直没找着机会问，也不知道他俩现在什么情况，向瑶看着她：“怎么感觉你看起来这么无忧无虑的。” “什么形容词，听起来我像个傻子。” 纪时安唔了声，她想了想，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清楚，于是言简意赅道：“反正算是讲和了吧。” “那”向瑶迟疑着：“老顾他还?” 后面几个字她没说完，但纪时安听懂了。 她其实也不知道。 她那晚在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了很多，其中也包括这个问题。 顾晏恒现在是不是还喜欢她。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那座图书馆的彩虹，也许是因为顾晏恒那晚的状态让她不想再看到，也可能因为顾晏恒好不容易回来 总之，这件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的事，纪时安那晚忽然就不想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了。 喜欢就喜欢了吧。 顾晏恒只是性格冷，又不是真的不懂情爱、不会喜欢上谁，他当然有这个权利和自由。只是这个人恰好是她而已，他又做错了什么呢。 她那晚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在梦里回到了顾晏恒走的前一天晚上。梦里场景重现，顾晏恒问她是不是真的不想见他，她很心急，但最后也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坐在那里的自己一句话都没说来。 睁开的瞬间心底涌上来的悔意差点把她淹没。 她躺在床上张开眼睛，眼泪跟水一样哗啦啦地从眼尾涌涌出来，转头看向窗外，那一刻忽然无比地很想再抱抱顾晏恒。 她很抱歉，也特别心疼。 喜欢一个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是的错的。 她太晚意识到这一点，才会在那几年过得纠结又痛苦，不想看到顾晏恒难过，但偏偏最后让他一句话都没留下就走的人，也正是她自己。 想通之后再面对这个问题，纪时安内心还算平静，她想了想，老实回：“我不知道，但是随便吧。” 她觉得这一刻的自己心情平和得甚至有点慈祥，语气也特别长辈：“他开心就好，说不准哪天就想通了也不一定。” 听她说完，向瑶意外得一时没说出话。 就这么盯着纪时安看了十几秒。 纪时安咬着草莓：“怎么了，这么看我？” “唉。”向瑶重重叹了口气，很感慨：“你能这么想我可太开心了，真的。我觉得吧也就你说的那么回事儿，可能你试着去接受这个事之后发现其实它没那么复杂，也没有那么难，既然不知道怎么办不如就顺其自然，总归不会有更坏的情况了。” 纪时安仰头看着天空，也跟着轻轻叹了口气：“是啊。” 没有比他不再回来更糟的事情了。 等从农场出来，两个人都出了一身汗。 纪时安回房间简单清理了下，打开旅行袋才发现忘了带换洗的内衣裤。 “我也没带，”向瑶都没看自己的袋子：“老实讲我都忘了这会儿事，等我去问问。” 虽然沈老板说有事找他，但这事向瑶没好意思让他知道，到外边找了个女服务员。 前台接到电话的时候，沈老板还在沙发上坐着泡茶，等她挂了电话，问：“怎么了？” 前台隐晦说：“刚才来的两位女士缺点日用品，但存货上星期没了，新进的过两天才到。” 沈老板一听就懂了个大概，于是也没多问，山下倒是有连锁超市，可以开车过去，但他担心他提出来的话，她们不好意思。 恰好顾晏恒这时刚到。 男人身高腿长，一身休闲的衬衣休闲裤从大门进来，沈老板跟他打了声招呼，然后问：“那两个小姑娘，谁会开车吗？”- 纪时安在房间等了会儿，敲门声响，还以为是向瑶。 她起身过去打开门的时候，顾晏恒站在门边，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的远山，在她开门之后才分出一点视线转到她身上，他的表情很淡，对上视线的瞬间，也不知道为什么，心跳加快了一瞬，感到了心头涌起的一阵不知名的期待和忐忑。 那晚之后她和顾晏恒没怎么见过面，不知道他有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所以纪时安现在也不怎么能确定，顾晏恒会是什么反应。 纪时安眨了眨眼，小姑娘也没察觉到自己此刻的眼神很亮。 然而顾晏恒似乎并没有察觉她的情绪。 男人的视线只在她脸上扫过了很短的一瞬，像是只是回应了她开门的反应，很快就移开了。 看起来跟平时没什么区别，还是那副冷淡什么都懒得多看的模样。 纪时安就这么愣了一下。 “我要下山买点东西，你们有什么什么要带的？” 纪时安眨了眨眼，回神，很快敛下眼皮，随即慢了两秒反应过来刚才在操心的事情，她点了点头：“有的。” 但不知道怎么跟他说。 也摸不准他现在的态度。 纪时安盯着他侧脸的轮廓看了两秒，不自觉抿紧唇，想了想，然后一边观察着他的神色，一边小心试探道：“那要不，你等几分钟，我跟你一块儿去？” 顾晏恒表情没变，闻言偏脸垂眸看了她一眼，不过没说什么，只略一点了点头：“我就在外面。” 上车之后，纪时安给向瑶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挂断电话，车子启动上路。 车内安静，纪时安本来想明白之后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无论顾晏恒之后会是什么反应，肆无忌惮地明说也好，咄咄逼人也罢，她都受着了，但没想到，顾晏恒的会这么平静。 似乎已经不在意这件事情了。 虽然这个反应似乎也没错 纪时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点不太适应，扭头去看他，轻咳了一声，主动找话题：“你什么时候到的啊，我刚才都没看见你。” 顾晏恒目视前方，低低应了声嗯，淡声道：“刚到。” “刚到就要下山，”纪时安有些奇怪：“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忘了吗？” 顾晏恒分出视线，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 “” 她也是说完才反应过来什么。 怎么可能那么巧。 纪时安眨了眨眼，没想到才两句话就把天聊到这份上了。 感觉自己好像在两个人之间那根无形的边界线上轻轻踩了一脚。 她不由想到刚才向瑶的那个问题，虽然知道这并不能代表什么。 但纪时安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想。 ——顾晏恒，应该还是喜欢她的吧。 连锁超市距离山下的富人区别墅不远，开车二十分钟就到了。超市上下两层，这个点人不算多，纪时安直奔日用品区挑了东西之后回头，在酒水区找到顾晏恒，他挑了瓶红酒，难得来一趟，纪时安觉得只买了两条裤子回去也不太好，于是顺便逛了一下。 她一路挑挑拣拣往购物车里丢东西，也没怎么注意，等回神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各种零食已经堆了大半车。 纪时安怀疑地盯着看了几秒钟，不太确定：“都是我拿的？” “难道是我么？”顾晏恒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他像是被她的话提醒了，错身经过纪时安时随意搭在购物车上的那只手稍稍后往带了一下，面不改色丢下一句：“自己推。” 购物车稳稳当当在纪时安面前停下，顾晏恒也没看她，扔下这句话之后就继续往前走。 看起来冷酷又无情。 纪时安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 “” 行吧。 自己推就自己推吧，有什么大不了的，谁还没手了。 去结账的时候经过生鲜区，纪时安从冰箱里拿了两盒酸奶，正准备问顾晏恒要不要喝点什么，身侧忽然传来一道女声。 “阿晏。” 纪时安拿酸奶的动作顿了下。 “我想吃这个，回去你给我做好不好？” 她朝声音的方向回头，看见了不远处说话的女生。 和她挽着的赵砚。 “” 原来是阿砚。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意外。 纪时安觉得有点晦气，她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每次和顾晏恒一起出门都能遇见这个人。 赵砚身边的女人看到纪时安的瞬间脸色明显也变了，看来应该是知道她的，挽着赵砚的胳膊都紧了紧。 纪时安没闲心在这儿看她示威，收回视线，表情没什么变化。 一回头，发现顾晏恒就在几步外，没什么表情地看着这边。 而后，冷淡开口。 “不走？” “来了。”纪时安赶紧把酸奶往车里一丢，推着车快步跟上去，她双手撑着购物车杆，又回头看了眼。 刚才听到那个称呼的时候，她还以为是在叫顾晏恒。 回想到，刚开始和赵砚在一起那段时间，赵砚还因为她连名带姓地称呼他而生气过，说她连叫他一声阿砚都不愿意。 纪时安不知道他为什么固执于这一点，但她确实叫不出来，毕竟上学那会儿她有段时间也不是没阿晏阿晏地叫过顾晏恒。 最后两个人不欢而散。 纪时安有些出神。 下一秒，耳边响起一个冷冰的声音。 “还没看够？” “嗯？” 纪时安愣了愣，顾晏恒已经迈步走向了结账处。 她回神，手肘撑着购物车杆往前用力一滑，蹭蹭蹭滑到顾晏恒身边重新跟他并排，她去看顾晏恒的脸色，试图看出点什么来，却没有，顾晏恒似乎不打算计较什么。 纪时安想了想，还是觉得解释一下比较好：“我不是，我没有，”她指了指购物车表面的酸奶，仰头看他，也没多考虑，话到嘴边下意识脱口而出：“我刚是想问你喝不喝酸奶的，没想看他们，你放心——” “我不放心什么？” 顾晏恒侧头垂眼，突然出声打断了她。 “……” 纪时安卡了一下。 他不放心什么。 鬼知道。 要不你先想想自己上次突然那么生气是为了什么。 “我的意思是，”她偏头移开视线，反应很快地把踩到线的脚收回来，咳了咳：“总之，我不是恋爱脑。” “哦，”顾晏恒面无表情看着她，淡淡道：“我是不是还得夸夸你。” “……” “眼光真好。” “” “你这是对我有偏见。”结完帐，顾晏恒拎上袋子往外走，他腿长步子迈大，没一会就走出来一段距离，纪时安忙不迭地跟在他身后，等顾晏恒终于舍得分出个视线给她，纪时安歪头冲她笑了一下：“但是我大度，我不跟你计较。”- 买完东西回到山庄，纪时安下车之后发现停车场里比他们去的时候多了几辆车，应该是沈老板说的其他客人。 回房间的时候果然看到客厅后面的草坪上多了几个年轻人，男男女女都有，其中一道身影很眼熟，纪时安多看了两眼，但对方背对着，没看到脸，她于是也就没太在意。 纪时安放完东西之后去马场找向瑶，几个人都在，小姑娘没骑过马，觉得很新鲜，在马场待了大半天，回到别墅的时候又累又饿。他们本来打算自助烧烤的，但沈老板说晚上庄园有烤肉派对，于是几个人便先去了餐厅。 此时近黄昏，太阳在山边将落未落，橘调的光由天际洒向满山遍野，暮色温柔。 半小时之后，天光渐暗，炭火燃起，草坪中央摆放了几张长桌，音乐舒缓，厨师在旁边开始烤肉。 大概收到了沈老板的邀请，今天到的其他客人这会儿都从房间里出来，到了草坪这边，都是一群年轻的男男女女，性格开朗热情，没一会儿一群人就打成了一片。 有个女孩的社牛程度堪比林子昂，听说纪时安是医生之后，满脸崇拜地看着她，问她身边有优质帅气的男医生的话有机会可以介绍认识一下。 女孩大概活泼惯了，说话直白又带着点娇憨，挺可爱的，纪时安坐在椅子里，被她逗乐了，捧着咖啡低头笑。 这时有人说了句：“想找男医生，你面前不就有一个？” 女生立即连连摆手：“算了算了，我怕被谋杀。” 纪时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瞥见了人群外的餐桌边站着个斯文温润的男人，对方也刚好看过来，纪时安愣了愣，随即认出来是恩慈儿科的许医生，许渡，因为科室不同，两人平时接触机会不多，但纪时安在医院女同事之间的聊天里听到过很多次了，他似乎也是和朋友一起来玩的。 怪不得下午看到他的时候会觉得眼熟。 对面，许渡显然也看到了她，意外过后，对她笑了笑：“纪医生，好巧。” 纪时安反应过来，点了点头，看他们认识，旁边人好奇地多问了几句，只是被许渡轻轻巧巧地挡了回去。 坐着聊了会儿天，气氛越来越热闹，纪时安没太吃饱，借着去拿烤肉的机会，没再过去，和向瑶直接进了餐厅。 向瑶：“刚才那个男的是你们医院的？挺帅啊。” “嗯，”纪时安说，“医院所有单身女性的梦中情人，之前有好几个月，他们科室投诉箱都是满的，最后一看，才发现是病患给他写的情书。” 向瑶眼里冒出问号：“这么猛的吗。” 纪时安和许渡并不熟，也不想在背后多说别人，于是想了想：“对了，我今天在超市看到赵砚和他女朋友了。” “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向瑶皱着眉一脸晦气，问：“然后呢？” “没然后，重点不是这个，我就是觉得——” 纪时安停顿了几秒，回想起下午在超市那会儿顾晏恒的反应，她抿了抿唇，不自觉降低了音量：“我就是觉得，顾晏恒” “说曹操曹操到，”向瑶朝他身后示意了下：“他怎么了？” 这个时间人大多都在外边的草坪上，餐厅里人不多，纪时安下意识回头看去，一眼就看到了几米外餐位那儿正背对坐在椅子男人，他看起来似乎在打电话，没注意到她们这边。 “虽然好像不是很明显，但我觉得他应该还是——” 纪时安接上话头，然而视线还没来得及收回，就看到一个穿着吊带裙的女人突然出现，而后径直朝男人的方向走过去，停在了顾晏恒面前。 她两手撑着桌面居高临下地看他，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脸上带笑。 下一瞬，接电话的男人似是察觉，不紧不慢地抬头看了她一眼。 纪时安话音顿住。 “怎么在哪都有人跟他搭讪，这一款这么吃香的吗。” 向瑶看到这画面啧啧了两声，为美女叹息：“唉，没戏。时安，你刚说什么？” 纪时安：“噢，我是说我发现他可能还是有点儿喜欢——” 可能还是有点儿喜欢我的。 虽然态度冷淡了一点，表现得也不是很明显，碰见赵砚那会儿似乎也没有生气。 纪时安没能继续说下去。 因为看到几米外的女人，在顾晏恒对面坐了下来。 十几秒之后，男人挂掉电话，将手机随手放到桌面，整个人懒散地往椅背上一靠，看向对面的女人，没起身离开。 也没让她走。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1-26 23:55:05~2022-11-28 17:37: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全糖去冰 3瓶；是千纸鹤吖！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薄唇 ◎女朋友？◎ 餐厅内静谧, 音乐舒缓。 对面的女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把手里的手机屏幕转了个方向，手臂撑着桌面往前凑近了些, 而后往对面一递。 似乎是在要联系方式。 两人看起来不像是认识。 纪时安目光不自觉地看着那个方向。 平心而论, 女人很漂亮，举止大方面容自信，是很有吸引力的那种长相，而顾晏恒更必不说，模样本身就长得极好。所以这会儿两人往那对面而坐，尽管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画面还是无比赏心悦目。 顾晏恒背对着, 看不到他此刻脸上的表情，不过还是那副慵懒的姿势, 坐着没动。 这样的画面, 纪时安并不是第一次碰见了。光上学那几年，她就没少见到过。 那会儿大概因为她和顾晏恒走得近，甚至有不少女生, 会特地来找她打听顾晏恒的事情。 一开始纪时安还挺惊奇的，次数多了之后, 她也渐渐转为平静, 到最后甚至都有点麻木了, 比顾晏恒本人还要无波无澜。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 这会儿看着这画面, 纪时安的话就这么顿了一下。 虽然她要说的话和眼前这一幕扯不上多大的关系，但纪时安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莫名就有点儿说不下去。 两张桌子就隔了几米远, 一抬眼就能看见那边的两个人, 总觉得在这画面下, 说这话怪怪的。 有种随时就要被打脸的错觉。 大概因为顾晏恒没搭理，那边女人撇了撇嘴，把手收了回去。 向瑶：“害，我就说。” 纪时安对此也没感到多意外，收回视线，没再关注那边。 向瑶：“你刚说发现什么?” “噢。”她现在已经不太想继续刚才的话题了，低着头捏着用刀叉兴致缺缺地拨了拨盘子里的小番茄：“也没什么。” 她这会儿吃饱了有些犯困，但时间不早不晚的，难得来一趟又不太想回去睡觉，忍着困意抬手揉了揉眼睛，问：“瑶瑶你吃饱了吗，吃饱了的话我们去泡温泉？” 向瑶没意见：“好，那走吧。”- 另一边的餐桌。 “别臭着个脸嘛，又不是我想来找你的，这不是刚好遇见了，多巧。” 姜唯看着对面的顾晏恒，眯了眯眼：“不过刚才你后面的美女一直看你哎，白天看到你们在一起，女朋友？” 她撑着下巴观察顾晏恒的脸色：“她不会吃醋吧？” 顾晏恒没说话。 只是掀了掀眼皮，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 “行，我不烦你。”姜唯讪讪抿唇，放下手：“不过我们大概很快就要再见了，你不信可以自己问江盛景嘛，我走了。”- 两人出了餐厅之后先回房间换衣服，晚上山上气温比白天低，纪时安泳衣外边只套了件浴袍，两条小腿光着，一出房间就被风吹得忍不住缩了缩，直到到了温泉池，进水之后才感觉好了一些。 两人在水里挨着。 向瑶舒舒服服地仰头靠着石壁，忽然想到什么：“你还记不记得高中那会儿，有个高三的学姐，找了你好几次，让你帮忙约老顾出来的事儿？” 纪时安低头给头发随手扎了个丸子，抱着手臂缩进热水里，只留了个脑袋在外边儿。 听完这话，她回想了下，反应过来：“哦，什么语，名字忘了。” 这件事纪时安记得挺清楚的，上高中那会儿因为顾晏恒找上她的女生挺多的，但大多数都仅限于打听顾晏恒有没有女朋友，或者有没有喜欢的女生之类，那会儿的纪时安对顾晏恒可太了解了，这人的性格就不可能在这上边花心思，不断情绝爱都不错了，怎么可能有女朋友。 所以在纪时安看来，这类问题其实挺无伤大雅的，但这毕竟是顾晏恒的个人隐私，她觉得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宣扬也不太好，所以每次被问起来，大多时候也都只是含糊地说不清楚。 也有人问她要过顾晏恒联系方式，有次来问的女生是个比较熟的同学，纪时安没好意思拒绝，就推了顾晏恒的微信给她，只是最后不仅女生连话都没说上一句就直接被拒绝添加，连着纪时安也被顾晏恒冷脸了一整天。 以至于后边再有人问，纪时安立刻连连摇头，表示自己做不了主，让她们去找顾晏恒。 有天放学突然被一个学姐拦了一下，也是为这事儿。 纪时安本来委婉的话术都准备好了，没想到对方倒是一点不委婉，大概试过了加不上顾晏恒微信，直接跳过了这一步，让纪时安找个时间帮她约一下顾晏恒，或者等他们在一起的时候通知她一声。 态度特别理直气壮，特别自来熟。 听她说完纪时安都愣了下，忍不住问了句：“我好像不认识你吧？” “这不重要。”对方对此并不在意，撩了撩大波浪发尾：“总之，麻烦你啦，事成之后请你吃东西。” “” 纪时安被她的态度搞得有点懵，一时间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自信，不过她赖得搭理，刚好那几天正好接近期中，她忙着找顾晏恒补课，没心思放在这上边，于是压根没把这回事儿放在心上，很快就抛到脑后了。 大概是一直没等到她的回复，学姐前后又来催了她好几次，考试前一晚，纪时安拒绝得烦了，觉得这人可能听不懂委婉，于是也没再组织什么语言，直白地说不会帮忙，让她自己去约。 这事到这儿，纪时安本来以为也该差不多了，结果对方不知道是不爽她拒绝还是怎么的，在没多久的一次学校活动中遇见时阴阳怪气地说了几句对女孩子来说挺难听的话，没直接指名道姓，但又足够明显，让所有人都知道在说谁，纪时安都愣了下，向瑶当场直接就炸了，差点冲上去扯她头发。 一直到现在回想起来，纪时安还觉得挺匪夷所思的，摇了摇头：“怎么突然提这个？” “上次我给你说的学校校董出轨的八卦还记得吧，”向瑶耸耸肩，“前段时间才知道那个小三就是她。” “”？ 纪时安还没从刚才的回忆里跳脱出来，闻言脸上冒出一个问号，被这话砸得有点没反应过来：“？不是，她…一中那个校董五十多了吧？” “谁知道她怎么想的，就离谱，”向瑶仰头靠在石壁上，闭着眼，事不关己地感叹完：“她是不是还直接堵老顾告白来着，在学校还当着好几个人的面，胆子是真的大。” “” 纪时安没跟向瑶提过，她其实就是这好几个人之一。 不过她那会儿倒是没怎么去注意那个学姐，光顾着看顾晏恒的反应去了。 那天少年的反应出奇冷漠，近乎不屑，连几分表面的礼貌都懒得给-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纪时安鼻子有些堵，到餐厅吃早饭，她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 “是不是昨天泡温泉的时候冻着了？”向瑶有些担心：“你再多吃两口，我去问问有没有药。” 林子昂抬头瞧她脸色：“病了？” “头疼，”纪时安没什么力气地靠在椅子里，一张小脸苍白苍白的：“可能有点感冒。” “啧，这么娇弱。”林子昂放下刀叉从位置上起身，“你俩坐着吧，我去找老沈。” 来的时候纪时安看过天气预报，这几天天气好温度挺高的，所以她没带什么厚的衣服，这会儿穿了件薄毛衣，觉得有点冷，和向瑶吃完之后到外边的草坪晒太阳。 正聊着天，忽然听见后边传来一阵起哄的笑声，她俩下意识回头去看。 几米外草坪的另一边，顾晏恒一身黑衣黑裤站在那，面前是昨晚餐厅里的见到的女人。 跟昨晚的画面差不多，女人笑吟吟地正把手里的手机往他面前递，不过这会儿人多，女人身边的一群朋友见状在旁边热热闹闹地围观起哄。 “什么情况？”向瑶没想到女人这么勇，高高地挑起眉：“还来啊，这么多人看着会不会有点尴尬啊。” 纪时安也有些意外，脑子里又想到了那个语什么拦顾晏恒时候的画面，也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还能在让她看到这种场面。 不过 虽然人多，但应该也不会有什么用。 顾晏恒对这方面没什么心思的时候就不会在乎别人怎么看。 更何况，现在他应该是有喜欢的人了的。 想到这，纪时安忽然有点不自在，视线刚收回来，发现身边站了个人。 “刚看你脸色不太对。” 许渡穿着白衬衫，戴着副银边眼镜，在太阳底下整个人斯文干净，见她看过来侧目，笑了下：“还好吗？” “啊。”纪时安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过来的，差点吓了一跳，有点没反应过来：“没事。” 许渡点了点头，没再说话，纪时安也没开口。 纪时安身上的毛衣恰好也是白色的，和许渡相同，不知道是不是职业原因，两个人身上干净柔和的气质有几分相似，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站在眼光下，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姜唯唇线绷直，视线不动声色地收回，回到顾晏恒身上，男人这会儿也没在看她，目光不冷不热地落在几米外。 姜唯也不在意：“江盛景跟你说了吧，以后见面的机会还多呢，加个微信嘛。” “姜唯，”顾晏恒居高临下看了她一眼，语调没什么温度：“你非要上赶着找骂是吧？” 男人声音冷沉，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但姜唯还是忍不住抖了下，瞬间什么心思都没了：“也不是” 周围人离得远，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 纪时安答完许渡的话再回头，发现顾晏恒刚好看着这边。 两人视线隔着段距离不空气中轻轻撞了下。 似乎无意，只一瞬，顾晏恒就淡淡地移开了视线。 看向面前的人。 纪时安还没从他这一眼里读出什么情绪，下一秒，就见他说了句什么的，而后伸手，将女人手里的的手机接了过来。 纪时安：“” 话好像说早了。 作者有话说： 这是昨天的份。 感谢=3= 第38章 薄唇 ◎就在这呢。（小修）◎ 吵闹声更盛。 “不是”向瑶抱着手, 很意外：“什么情况啊?” 纪时安张了张嘴，没说话，一直等到那边顾晏恒一声不吭地走开之后, 她才慢半拍地回过神。 两人回到餐厅, 林子昂拿了感冒药过来，林小少爷照顾人的时候很绅士，还亲自给她倒了杯热水。 向瑶还沉浸在刚才看到的场面中，想了想：“老顾这是什么个意思？” 纪时安就这热水咽下了两颗药，味道很苦，在嗓子里久久不散，苦得她皱了皱眉, 随后默了两秒，淡道：“就是看到的意思吧。” 纪时安垂眼看着水杯, 脑子里想到刚才草坪上的那一幕, 和顾晏恒那一眼很淡的看过来的视线。 她这会儿心情有点儿复杂。 以前顾晏恒说喜欢她的时候，怕她不明白和看不见，恨不得把那些话重复一百遍, 咄咄逼人地摆到她面前，那时候她害怕到不敢面对, 生怕会和他的关系发生哪怕一点差池。 等到现在她终于想明白了, 决定不再纠结, 想试着去接受这个事情, 以及接受这件事带来的他的所有反应的时候。 顾晏恒却好像又不那样了。 纪时安有点怀疑自己昨天得出的那个结论。 接着想到, 顾晏恒确实明白了她那晚的意思。 无论是不是还喜欢她，也不管纪时安是不是接受这件事情, 他都妥协了。 ——所以愿意去认识别人。 猛地意识到这点, 纪时安整个人跟着短暂地愣了几秒。 “时安？”向瑶看着她：“怎么了？” “嗯？”纪时安捧着水杯抬头,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在太阳底下站得有些久，她这会儿感到了几分热，连带着脑子都晕乎乎的。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回过神，她靠在椅背上笑了笑，：“没什么，挺好的，他要是有一天发现我除了这副完美的皮囊、无可挑剔的性格以及一流业务能力之外，一无所有，没什么特别值得喜欢的地方，也好——我不是说了吗，随便他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口吻很轻松，带着笑，似乎不怎么在意，但许是因为脸色苍白，所以整个人看起来显得有些恹恹的。 向瑶看着她，她现在也弄不明白这俩了，只能坐着无声叹了口气。 纪时安仰着头盯着头顶的天花板，似乎想了想，然后闷着嗓子“唔”了声：“他要是愿意认识别人，那也挺好的。” 她说过了的，他要是能想通也很好。 要是能喜欢别人，那她肯定会祝福他的。 说完，那股道不明的情绪似乎跟着散了几分，胃袋里却有种被吃下去的药堵住的感觉，让她不太舒服，忍不住揉了揉。 等到抬眼，才发现对面，向瑶正疯狂冲她使眼色。 纪时安忽然意识到什么，手上的动作了不由自主一顿。 余光里多了道身影。 她缓缓侧头，下一秒就和顾晏恒的视线撞上了。 “” 四周一时安静。 顾晏恒手里拿着温度计，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就这么垂眼盯着她看，漆黑的双眸里情绪很淡。 纪时安张了张嘴，觉得脑子都在晕乎乎地发懵，心跳莫名有点快。 正想着解释两句。 但顾晏恒什么都没说。 他不知道是不是没听到她刚才的话，没对此做出什么评价，脸上的表情也看不出变化，敛下目光，把温度计递给她，淡声道：“量体温，耳朵。” “噢，好。” 纪时安抿了抿唇，慢半拍才抬手从他手中接过温度计，又顶着他的视线，乖乖低头在耳朵里滴了一下。 量完之后下意识递给他看，她仰头看着他：“三十七度，不严重，而且我刚刚吃药了的，估计休息会儿就好了。” 顾晏恒看了眼温度计，点点头，神色淡然：“半小时量一次，不舒服给我打电话。” 说完之后转身离开。 态度很正常，依旧关心她，但似乎又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纪时安坐在椅子里盯着他离开的背影看了会儿，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两天顾晏恒对她的态度，像是回到了他刚回来的那几天。 虽然态度和平时一样，和她说话的时候会怼她、也会在她需要的时候出面。 但是没再因为以为她还放不下赵砚生气。 就像明明在国外的时候就知道她被赵砚出轨，回来却不闻不问，一次都没问过她。 两个人的关系似乎恢复如常，连中间那根似有若无、让人小心翼翼不敢妄动的透明界限，像是她单方面的错觉。 顾晏恒像是已经不怎么在乎了。 吃下去的药苦味还在嘴里蔓延，纪时安皱了皱眉。 她午饭没什么胃口，没让向瑶陪着，自己回房间睡觉。纪时安缩在被子里，吃过药之后脑袋还是很晕，忽冷忽热的，躺在床上却又没什么困意，顾晏恒接过女人手机的动作在脑子里反反复复。 女人确实很漂亮，就算顾晏恒愿意认识也没什么吧。 而且他能想通也挺好的。 就是好像稍微快了点？ 纪时安晕乎乎地想，她整个人蒙在被子里，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意识恍惚自己站在一片浓雾之中，然后看见了一身黑色的顾晏恒的身影，他回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很淡，和看着别人时没什么区别，眨个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紧接着画面一转，她又来到了一间四面敞开的卧室里，远远地看着懒洋洋靠在椅子里看书的顾晏恒，面前还是乌泱泱站了一长排的女人，五官长相都很模糊，除了在他身前靠得最近的那一个是中午看到过的那张脸，女人笑吟吟地说着什么，很娇气的样子。 纪时安竖起耳朵听，模糊听见了几句，不过是些很平常的撒娇的话，跟她上次说的没什么区别，肯定也会被怼。纪时安摇了摇头，抱着手等。 然而下一秒，就看见躺在椅子里的顾晏恒放下书，居然笑了。 纪时安：“” 这一觉纪时安睡得很不舒服，整个人一会冷一会热的，却又难受得睁不开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轻拍自己的脸，那人的手微凉，纪时安终于觉得好受了一些，索性遵循本能抓住了，把脸垫上去，舒服地用脸颊的软肉蹭了蹭。 向瑶打完电话，走到房间看到这一幕时，脚步顿时定在了原地。 床上，纪时安两手抓着脸颊边的男人的手腕，这会儿睡得无知无觉，脸颊和脑门泛着明显的红晕，像是不怎么舒服，在睡梦里眉头也微微蹙着。 房间里窗帘只留了道缝隙，光线微暗，一道窄窄的光悄无声息地落在床位，被她抓住的顾晏恒坐在床边，侧脸在昏暗中看不清表情，保持着这个动作垂眼看着床上睡着的人没动。 向瑶默了会儿，反应过来：“那个我再去打个电话。” 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 纪时安抱着那只手昏昏沉沉地想了会儿，似乎终于察觉到哪里不对，缓慢地张开眼睛。 看见眼前的人影，纪时安抬手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小声嘟囔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那人没反应。 纪时安以为自己在做梦，于是也没多想，她又热又难受，感觉全身上下都没什么力气，于是偏头换了个姿势，重新闭上了眼睛。 脸颊又下意识蹭了蹭。 然后才发现自己手里好像多了什么东西，像是降温器之类的东西。 但是又带着一点温度，很舒服。 意识到这一点，纪时安乱糟糟发散的思绪蓦地被按下暂停，她眼皮动了下，过了几秒，愣愣睁眼。 四目相对。 纪时安咬了咬自己的舌尖，痛感传来，皱着眉轻嘶了一声。 会痛。 所以不是做梦。 “” 纪时安眨了眨眼。 所以。 顾晏恒为什么会在她床上。 纪时安瞬间睡意全无，感觉眼神都清明了几分。 床边的降温器在这会儿终于有了点反应。 顾晏恒扫了眼她脸侧，然后不冷不热地轻啧了声，神色浅淡地看着她：“还没垫够？” 纪时安视线向下，愣愣地后知后觉，认识到此刻的情况。 ——她大半张脸枕的不是什么降温器，而是顾晏恒的掌心。 意识到这一点，右边脸颊贴着男人手心的皮肤神经像是瞬间敏感了一百倍，连最微小的绒毛好像在这瞬间都沾染了对方的体温。 一股不轻不重的电流感以脸颊为核心迅速窜向身体各处，纪时安只觉得整个人都在发热。 她快速松开手，整个人迅速往上蹭了蹭，脑袋枕在了身后的靠枕里。 她看着顾晏恒，然后又下意识微微偏头，看了眼床边此刻孤零零下来的手。 不知道是不是被她垫得久染上了她的体温，这会儿那只冷白肤色的掌心，现出一点红色。 纪时安不怎么自然地挪开视线。 顾晏恒反应没她那么大，男人似乎对此不以为意，只是在纪时安放开之后看了眼，而后慢条斯理地收回手：“躲这么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占了便宜。” “” “蹭我一手汗。” “” 纪时安不知道怎么答。 干脆转开话题，她躺在枕头上看着他：“你怎么在这儿啊？” 顾晏恒从床头拿过温度计，看了她一眼，不冷不热地淡声道：“怕你这幅完美的皮囊下装的一颗独自坚强的心，不难受到死不知道怎么叫人。” “” 哦。 原来她在餐厅说的话，他听到了。 “我没有。” 纪时安咬了下唇，不知道自己在否认哪句，解释道：“我就是不小心睡着了，没听到闹钟，不然肯定会叫你的。” 小姑娘身下的枕头大而软，神色放松躺在上边，整个人上半身跟着柔柔软软地陷进去，下巴被被子挡住了，露出来的半张脸被体温蒸出不正常的红晕，连眼尾都被烧红了几分，自以为很有道理地在那里继续絮絮叨叨：“虽然我确实很坚强，但有人照顾不是很爽吗，连喝水都不用自己动手，我又不是傻子，为什么不呢？” 顾晏恒视线停住两秒，而后不动声色移开，他不置可否，没什么情绪哼笑了声，随手撩开她耳侧的头发。 纪时安顺着他的动作偏了偏头，把耳朵露给他，又自然加了句：“而且你以前生病的时候我那么尽心尽力，现在——” 说到这，纪时安话音蓦地一顿，差点咬到舌头。 她觉得自己可能被烧得有点晕，哪壶不开提哪壶。 顾晏恒眉梢轻挑，不轻不重地掀睫看了她一眼，神色如常地问：“所以呢？” 没生气，甚至还有点温柔，似乎还挺耐心的。 纪时安看着这个人近在眼前的眉眼，好像从认识那天起就没变过，生得极好，无论过去多少年，都是会让女生心动的模样，但也似乎永远冷淡疏离。 只有生病的时候才会不经意地露出几分脆弱，连颈侧的小痣都跟着黯淡下来。 纪时安视线向下移了两寸。 偷偷在他颈间那颗浅色的小点上停了几秒。 而后收回往上，重新看向他。 纪时安其实很少生病，偶尔生病也只是普通的感冒发烧，懒的去医院的时候在家休息几天也就好了，她印象不深，也没怎么放在心上过。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看着面前的人，她忽然想到了自己这两年那几次为数不多生病的时候，那会儿还想过要是有一天生病了一定也要狠狠奴役顾晏恒一次。 没想到等到后边真的意外病倒了。 她却连这个人在哪里都不知道。 “三十八度，”顾晏恒说：“发烧了。” 像是被他这句话点醒了，纪时安身体里的不舒服因为他这句话开始加倍放大。 “顾晏恒。” 顾晏恒漫不经心“嗯”了声。 大概生病的人总会多几分脆弱，纪时安忽然觉得特别委屈。 她也不知道自己委屈什么，明明这么多年无论怎么工作还是心里，多辛苦和难受，也都自然而然地觉得忍过了就好了。 她现在当然也能忍。 只不过在这个人面前，莫名让她觉得后背很踏实，有一个防空洞一样的地方，让她在一脑袋撞到南墙的时候，可以毫无形象的大声抱怨或者想哭。 “我好难受啊，”纪时安看着他，忽然小声说：“所以现在，你得照顾好我。” 说完大概对他的态度不怎么放心，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尽心尽力那种。” 男人捏着温度计的动作顿了下，神色微愣，半垂着眼皮看着她。 不露声色。 过了两秒。 顾晏恒看着她，唇边勾起一个浅淡的弧度，似乎无奈。 而后慢条斯理地开口。 “就在这呢。” 第39章 薄唇 ◎走不动。◎ 他这句话说完, 弧度便很快从唇边消失了。 说不上是笑，带着一股很复杂的情绪，纪时安还没来得及看清, 那点情绪很快被顾晏恒收好, 转眼神色如常。 顾晏恒移开视线，拿手机拨电话的间隙问了她一句：“能起来么？” “” 这话问的。 纪时安沉默了下，没忍住提醒他：“我只是发烧，不是残了。” 顾晏恒看了她一眼，没搭理她这句废话，挂断电话之后从床边站起身：“那就赶紧起来。” “做什么？”纪时安躺在床上，不太想动。 “去医院, ”顾晏恒看着她：“都烫手了，你没感觉么？” 纪时安抬手摸了摸额头, 是挺烫的, 她噢了一声，慢吞吞地扯开被子：“那我们是先回去吗？” “嗯。” 在床上躺着的时候虽然头晕，但还能忍受, 这会儿从床上站起来，纪时安顿时感到一阵头重脚轻, 晕乎乎地走到房间门口, 差点一头撞在门外顾晏恒后背上。 纪时安：“” 她才反应过来, 他刚才为什么问那句话, 原来不是指能不能从床上爬起来, 是问她走不走得动的意思。 纪时安有点后悔，早知道就说起不来了。 那顾晏恒难道会抱她么？ 想到这, 纪时安蓦地一顿。 她在乱想什么- 外头太阳有些晒, 昨晚之后差不多混了个脸熟的一群人, 这会儿凑了两桌麻将，正在主楼的客厅里打得火热朝天。 纪时安在其中看到许渡的身影的时候有些意外，男人摸牌的姿态挺熟练的，但动作很好看，和在医院做手术时很像。 “先去医院吊个水，”向瑶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有点不太放心：“我陪你？” “别了，你不是明天才回去么，”纪时安也有点无奈，几个人难得出来玩一趟，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掉链子，她叹了口气：“你好好玩两天吧，放心，我又不是一个人去，等会儿到医院给你发微信。” 向瑶看了眼旁边拿车钥匙的顾晏恒，一群人热热闹闹的，他这会儿刚露面好几个坐着聊天的女生都往他身上看，男人却置若罔闻，只低声跟服务员吩咐了句什么，又和沈老板打了声招呼。 两人说了两句之后，沈老板抬头看向纪时安的方向，人多怕她不好意思，于是也没多问，只说有时间多来玩。 没一会儿服务员拿了条新的毯子过来，顾晏恒道了声谢，然后走到纪时安身边：“走了。” 还没走到门口。 “顾晏恒。” 身后有人喊。 纪时安下意识回头，中午草坪上看到的女人指尖夹着根电子烟，正撑着下巴朝这边看。 “你们要走了吗？”女人说完视线倒是没多在顾晏恒身上多留，很快转向她，而后朝她笑了一下，问：“听说你病了，小姐姐，还好吗？” “” 纪时安没想到她会突然和自己说话。 印象里从昨天到今天，她和她就打过两次照面。 还都是在她搭讪顾晏恒的时候。 哦，也不对，应该是三次。 还有刚才睡觉的梦里。 女人这句话声音有些大，所以这会儿客厅里坐着的一群人本来在打麻将的人听闻之后都七七八八地抬头，挺关心地等她的回答。 纪时安和她对视了两秒，然后“噢”了一声，平静地说：“不太好。” “” 姜唯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毕竟她明显只是随口一问，不熟悉的人正常情况应该都会回一句“没事”才对。 小姑娘似乎有点冷，这会儿抱着手臂，大概是发烧了，额头和鼻尖都是红的，看起来怪惹人怜爱的。 姜唯不由有些抱歉，正要开口安慰。 还没来得及出声，对面的小姑娘已经转了个方向，看向旁边一身清冷的男人。 小姑娘抱着手臂，吸了吸鼻子：“顾晏恒。” 一群人就看见刚才被叫住时一脸漠然的男人，这会儿听到小姑娘的声音，神情没什么变化，但低头的瞬间身上那股不耐烦的劲一下就没有了。 姜唯迷茫地眨了眨眼，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嗯，”顾晏恒应了声，随后旁若无人地看着她，压低了声音：“怎么了？” “哦也没怎么。”纪时安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脑子晕乎乎的，感觉所有行为都失去了控制。 “就是我突然发现。” 她看着顾晏恒，面上还算淡定，看起来也很平静，仰着脸，被体温烧红的眼尾没精打采地垂着，温温吞吞地说：“我腿好像真的残了。” 顾晏恒眉梢轻挑。 纪时安对上他的视线，冷静地把话说完：“走不动。”- 纪时安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说这句话，但几乎是说出口的瞬间就后悔了。 万一是她想错了，顾晏恒根本没那个意思，以他的风格，很有可能会嘲讽地哦一声，然后丢下一句“那你爬出去”。 那她岂不是很没面子。 但顾晏恒没这么说，他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听完纪时安的话之后挑眉看了她一会儿，似乎想看她又在作什么，就在纪时安忍不住想准备解释说是开玩笑时，才淡声问了一句：“背，还是抱。” 语气特别自然。 纪时安没敢看其他人的表情，硬着头皮：“抱吧。” 等到这会儿被抱到了车里，顾晏恒把她放到座位上之后甚至还顺手给她系上了安全带。 车内只剩下两个人，男人身上熟悉的气息在鼻尖若有似无。 纪时安才意识到，刚才的情况，自己的那句话有多暧昧。 微信上向瑶给她发了个“？”。 纪时安没回，她也不敢回想刚才的场面，稍微多想一秒就忍不住脚趾扣地。 于是上车之后裹着毯子就开始闭着眼装死。 大概装得过于认真，加上脑袋确实昏沉，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两小时之后车子停下，听到车门被关上的动静，纪时安迷迷糊糊醒来。 接着副驾车门被打开，见她睁开眼，顾晏恒弯腰的动作顿了顿，而后低头给她解开完全带，起身前又抬手摸了下她的额头，动作异常温柔：“醒了？” 纪时安慢吞吞地点了点头，全身都在发热，她下意识跟着抬手去摸额头，不小心碰到了顾晏恒正准备往回收的手。 纪时安很快放下手，若无其事地看向窗外，才发现已经到了医院。 到医院之后挂号排队检查，接着便是输液。 护士动作麻利地打完针：“家属看着点，水没了记得叫人啊。” 然后离开。 今天来输液的人挺多的，墙上的电视里放着动画片，休息室里还有小孩在哭。 耳边吵闹，纪时安给向瑶发了条微信之后放下手机，靠坐在椅子里，忽然有些过意不去，好好的休息日，顾晏恒本来应该在山庄休假的。 她扭脸看向身边，伸手拉拉他的袖口，小声问：“你累吗？” 顾晏恒侧脸看她，不置可否，淡淡道：“睡你的。” “可我现在不困。” “那就闭上眼休息。” “” 行吧。 正好纪时安那点尴尬的劲还没消干净，闻言果断地闭嘴了。 她虽然说不困，但坐着输了会儿液，眼皮就开始打架了。 等到再睁开眼，窗外天色已经擦黑，不少人输完液离开，大厅里安静下来。 纪时安慢吞吞地眨了眨眼，她这会儿刚睡醒，整个人还有些迷糊，正打算问还剩下几瓶，身边忽然响起一道很低的微信消息提示音。 下一秒一道熟悉的女声从手机里传出来。 “顾晏恒，你这是——” 到这被人摁灭了。 纪时安困意瞬间清醒，下意识扭头看过去，顾晏恒穿着一件黑色衬衫，身高腿长地坐在椅子里，正低头看手机，似乎察觉到她醒了，抬眸看 PanPan 了她一眼，问：“想吃什么？” 纪时安不由自主地快速往他手机屏幕上瞥了瞥，确实是微信界面，似乎是不小心点到了，并不打算听那条语音，这会儿指腹在屏幕轻轻往上一推，面不改色地退出。 纪时安视线在他手机还亮着的屏幕上停了两秒，上面的屏保不太符合他的气质，是一张晚霞的照片，忘了是哪一年的暑假，他们做完作业，纪时安趴在他房间的阳台上拍下来的。 “发什么愣。” “嗯，什么？”纪时安视线上移，看他。 “问你想吃什么，”顾晏恒看着她：“饿不饿？” 纪时安摇摇头：“饿了。” “” 顾晏恒耐着性子：“想吃什么？” 声音低缓，语气还挺温柔的。 但纪时安没注意他在说什么。 那条语音好像还在耳边播放，纪时安想到了中午的梦，顾晏恒似乎心情不错，罕见温柔地对面前的女人笑了一下。 纪时安忍不住皱起眉。 所以他和她才认识多久今天离开的时候当众喊他就算了，已经到语音聊微信的地步了？ 就算要去认识别人，这发展也太快了点吧。 纪时安不解，亏他在梦里的形象还是个阅人无数的海王这算什么海王，会一头扎进恋爱陷阱里还差不多。 “看我做什么。” 顾晏恒等了会儿，没等到纪时安说话。 小姑娘不知道在想什么，眉头一点点蹙起来，似乎不怎么舒服，顾晏恒偏头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大概看她脸色不对，抬手试了下她额间的温度。 下一秒，手腕就被一只柔软的手抓住了。 纪时安把他的手拉回椅背上，盯着他看了会儿，说：“我想喝水。” 顾晏恒垂眼，扫了眼手腕，点头，从椅子上起身。 饮水机在休息室另一边靠墙的位置，过了会儿，男人端了杯温水回来。 纪时安接过抿了一口，重新递给他，可怜巴巴地说：“太冷了，我要喝热水。” 顾晏恒垂眸看着她，没说什么，接过杯子重新给她接了一杯。 纪时安喝了小口，又抬起胳膊递给他，还是不太满意：“太烫了。” 顾晏恒盯着她看了会儿：“行，你想要多少度的，我去问医生借支温度计。” 他背光站着，脸上的表情不是很看得清，眉眼还是冷淡，但语气还算温和，没听出什么冷嘲热讽要怼人的意思。 纪时安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就更不爽了几分。 下一秒。 小姑娘仰着头，唇线抿直，“哦”了一声。 而后面无表情看着他，软着嗓音，慢吞吞地下命令。 “我想要上面冷，下面热的。” “温差最好不超过二十度。”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1-30 23:29:31~2022-12-02 23:47: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哈哈哈哈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薄唇 ◎你脸红了。◎ 纪时安说完的瞬间, 走丢的理智终于回笼，猛地咬住了嘴唇。 心里那股怒意来得莫名又突然，来不及思考话就有已经脱口而出了。 她有点茫然, 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本来和顾晏恒四目相对, 这会儿回神过来，她没敢再看他的眼睛，不自然地错开眼，视线不由不住地落到了他手中还装着半杯水的纸杯上。 顾晏恒看着她没说话，一时沉默，纪时安在头脑中迅速头脑风暴了一番，决定直接糊弄过去。 纪时安抿了抿唇, 正打算伸手把他手里的水杯接过来，还没开口, 重新抬眼。 目光再次对上。 顾晏恒脸上的表情没变, 半垂着眼皮看她，就这么不动声色的盯着他看了两秒，笑了。 接着他不紧不慢地开口。 扔出两句话。 “这么费事儿。” “还不如让我直接嘴对嘴喂你算了。” 声音慢条斯理, 尾音里的笑短促而轻。 话音落地，四周安静。 纪时安其实是做好准备了的。 因为顾晏恒这个笑她很熟, 特别熟, 没什么愉悦的意思, 看着不太正经, 像是听到什么槽点多到甚至让他饶有趣味, 不怼几句都不舒服的那种好笑。 也像是气笑了。 所以在顾晏恒开口之前，她就知道不会听到什么好话。 但没想到他一上来就直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二话不说开了个大。 空气一时沉默。 大概顾晏恒说的时候也没怎么过脑子, 一句话说完, 两个人都愣了愣。 纪时安被他一句话直接砸了宕机，张了张嘴，完全不知道要怎么接这句话，只能徒劳地看着他，慢吞吞地眨了眨眼。 就这么沉默了会儿。 顾晏恒收回视线，没说什么，把那杯水抵到唇边喝了，然后到饮水机那儿给她重新接了一杯回来。 纪时安这回没敢在发表意见，悻悻接过之后，捧着水杯低下头，整个人抱着毯子缩进了椅子里。 顾晏恒看了眼药瓶里的水，然后重新在纪时安身边的椅子坐下，他侧了侧头，视线落在纪时安低着头的侧脸上，看了会儿，忽然漫不经心地缓声开口：“我怎么惹你了，说说。” 纪时安下意识偏头，对上他探究的双眸，“唔”了声，摇头：“也没有。” 说完也意识到这三个字明显无法解释刚才的行为，于是想了想，又补充道：“就是我刚才头疼，不太舒服。” “所以可能就稍微，任性了那么一点。” 她捧着水杯，没敢看顾晏恒，小声说：“没有故意整你的意思。” 顾晏恒仍盯着她，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接受了这个说法，一直没接话。 纪时安被他盯得受不住，又麻溜地给自己搭了几层台阶：“生病的人不讲道理很正常，对吧，我刚才刚睡醒有点头晕——不过现在好了，你放心。” 顾晏恒：“你紧张什么？” “我没紧张啊。” 纪时安虽然心跳有点快，但她必不可能承认，立即矢口否认之后，为了验证这句话似的，她偏过头重新对上顾晏恒的眼睛。 “” 视线刚落到他的脸上，脑子里又不由想到了刚才他的那句话。 还不如让我。 直接嘴对嘴。 喂你。 纪时安视线不受控制地往下移了两寸，只觉得全身的热气都在往脸上涌。 她挪开视线：“我有什么好紧张的，你看错了。” “纪时安。” 顾晏恒忽然叫了她一声。 “嗯？” “你脸红了。” “” 纪时安顿了两秒，镇定解释：“因为我在发烧。” 顾晏恒看着她，过了会儿，慢吞吞“哦”了一声。 怕他再说出什么话来，纪时安索性闭上眼，决定装死。 然而可能今天睡太多，这会儿退烧之后丝毫没有睡意，闭上眼睛之后，脑子里又想到了刚才的那番对话。 莫名其妙的，她应该不会这么反常才对。 在脑子里试图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找一个解释，但想了半天，那股情绪却还是说不清道不明。 跟中了邪似的。 纪时安在心里叹了口气。 好在药水已经见底，没过多久输完之后，护士来拔针，又给她量了体温，温度确实已经降下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纪时安的错觉，护士说完“没在烧了”几个字之后，坐着的顾晏恒掀睫，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 从医院出来，将近八点。 纪时安这会儿虽然精神了一些，但整个人还是没什么力气，于是上车之后系好安全带，问：“你想吃什么，点外卖好不好？” 顾晏恒控着方向盘漫不经心“嗯”了声：“点吧。” 纪时安了解他的喜好，闻言于是也没多问，打开外卖软件下单之后，又给自己点了份白粥。 纪教授和林主任这周难得休息，放假第一天去海边度假去了，所以这几天家里都没人。 纪时安点的外卖是两人份的，点的时候也压根没想到分开，顾晏恒经过纪时安家门口时也没停车，自然而然把车开到了别墅院子里的停车场。 到家没多久，外卖就送到了。 纪时安取了餐，又想到顾晏恒不喜欢外卖的包装，于是到厨房取了几个碗，把外卖的食物规规矩矩地移到瓷碗里，刚摆好碗，顾晏恒从楼上下来，身上的衬衫已经换了一件。 纪时安看了他一眼，对他这行为明显习惯了。 这人的洁癖又发作了。 餐厅的吊灯是暖黄色的，两人各自低头吃饭，虽然没怎么说话，但在安静的夜里这栋别墅还是难得显出了几分温馨。 纪时安确实饿了，一口气喝下小半碗粥之后才放缓速度，抬眼看对面，顾晏恒倒是不急不缓，他吃饭好像从来都是这样，连动作都赏心悦目。 纪时安撑着下巴多看了会儿，想到以前两个人一起吃饭的时候，她饿起来吃饭不怎么注意形象，狼吞虎咽的，但顾晏恒不会，所以两个人坐在一起，对比就很明显，那时候她有点羡慕，但不想夸他，所以很故意地找茬，说他包袱怎么这么重。 少年闻言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掀起眼皮看她一眼，再扫一眼她面前的桌面，然后不冷不热地回一句：“跟你比起来确实是很重。” 轻飘飘一句话，偏偏咽得纪时安不知道怎么回嘴- 吃完之后，顾晏恒把碗丢进洗碗机，纪时安自觉地把垃圾收了，然后起身，准备回家。 “那我走了？” “嗯。”顾晏恒从厨房出来，看着在门边弯腰换鞋的纪时安，又从医药箱里找了支新的体温计，走过去递给她：“睡觉前再量一次体温，手机充电，不舒服给我打电话。” 说完，似乎又想到什么，淡声加了句：“开窗直接喊也行，我听得见。” “” 虽然他这句话可能没什么别的意思，但纪时安莫名感觉受了几分羞辱。 好像言下之意，他勉强接受了她这么不体面的方式似的。 纪时安想反驳，话到嘴边又想到上次在窗那儿喊他的时候。 安静地闭嘴了- 纪时安难得生病，国庆假期结束之后才彻底恢复。 周一到医院，中午的时候到会议室开会。 全院的集中例会，院长和几个主任轮流发言。 会议室里普外这边坐着几张新面孔，纪时安视线扫过时多停了几秒。 “边上的那个，叫陈霖琳的，看到了吗，”李池凑近纪时安，小声道：“听说她爸是一院的副院，怎么实习跑到恩慈来？” 纪时安捏着钢笔转了一圈，笑了笑：“大概恩慈比一院厉害吧。” 一院和恩慈的综合实力其实差不多，但普外确实是恩慈强一些，这话没毛病，但李池被她一本正经大言不惭的样子逗乐了，笑道：“那确实，不过她普通211毕业还能直接找上项主任，也是厉害了，就是你这个师姐估计以后又要带孩子了。” 项主任这种级别的大佬很少亲自带实习生，当初纪时安到恩慈实习的时候项主任就已经不怎么收学生了，没时间，还是后来无意中在一次手术看纪时安操作细心到位，才亲自点名要的。这两年收的学生也很少，就算收下来，大多也是到纪时安这儿先学着。 对此纪时安其实没什么意见，这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大事，对她自己也有帮助，所以她挺乐意的，她性格好，所以同门师兄妹都很喜欢这个师姐，相处得都很好。 只是，新来的陈霖琳身份有些微妙。 倒不是因为她是一院副院长的女儿。 纪时安没认错的话，她就是赵砚的女朋友。 纪时安闻言“啊”了声，没说什么。 会议结束之后，陈霖琳跟在项主任身后来到纪时安身面前。 纪时安抱着笔记本从椅子上站起来，叫了声老师。 “上次你发的论文给你看过了，写得不错，”项主任点了点头，示意她边走边说，三人落后几步，在一群医生后边走出会议室：“有两个地方给你标注了下，你留着参考。” “好的。”纪时安说。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过了会儿项主任才忽然想到什么，给她简单介绍了几句身边的人，然后说：“今年到恩慈实习，先跟着你，你看着安排吧。” 陈霖琳上前一步，盯着纪时安看了几秒，然后伸出手：“师姐好。” 看她的眼神带着明显的探究。 纪时安点点头，回握了下，虽然不知道她的来意是什么，但纪时安无意关心，只要不给她作妖就好。 几个人继续往前走。 前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群人停在了会议室大厅外，似乎是正副院长和从另一边会议室出来的管理主任正在说话。 纪时安好奇地抬头望了一眼，走近之后看见院长对面，另一群陌生面孔中间的顾晏恒时，愣了愣。 顾晏恒没看见她，倒是他旁边的江盛景，冲她挑了下眉。 纪时安这才想到，上次江盛景说到的分院设计的事情。 过了几秒，顾晏恒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目光微侧，不露痕迹地朝纪时安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纪时安朝他歪了歪脑袋，忽然心情不错，待顾晏恒的目光移开之后，她想了想，拿出手机，准备给顾晏恒发条微信。 不过没想到要说什么，于是态度很拽地甩了个问号给他。 【？】 【你怎么来啦？】 这时，对面的会议室里，一个女人抱着文件走出来，站到江盛景身边。 而后，伸手把文件递给顾晏恒：“阿晏，给。” 纪时安动作顿住，下意识抬头看去，看清对方的瞬间眼皮蓦地一跳。 ——她没想到，山庄那两次照面之后，还能见到她。 还是在顾晏恒旁边。 顾晏恒从女人手里接过文件，神色没什么变化。 像是已经习惯了被这么称呼。 纪时安抿了抿唇。 低头，将微信上发过去的两条消息撤了回来。 作者有话说： 醋都吃到这份上了，在一起还远吗 甜宠文（确信 另外：文中观点没有看不起211的意思，211很强，不上大学也没什么，在我看来这些都不是能够评价一个人的标准，事实上也没有谁能评价我们。生活嘛，自己快乐最重要。感谢各位老板=3= 感谢在2022-12-02 23:47:03~2022-12-04 00:53: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9802376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0-50 第41章 薄唇 ◎你为什么这么在意？◎ 纪时安身边的陈霖琳和她一起的实习生小声嘟囔了一句：“我还以为叫我男朋友呢。” 陈霖琳说完看了纪时安一眼。 纪时安没注意。 她这会儿其实都忘了身边还有这么个人。 人群散开, 纪时安在原地站了会儿，收回视线，然后跟着转身走开, 和李池一起到食堂吃饭。 两人打好饭之后找了个空位坐下。 “刚才和王主任说话的那个是你朋友吧, 上次在办公室门口见到过。”李池说：“之前听说医院旁边的地盘被买下来打算建分院，你朋友他们是因为这个来的吗，没想到江先生居然和你朋友认识，他们是做什么的呀？” 纪时安捏着勺子低头喝了口汤，“嗯”了声：“建筑设计。” “那就是说分院的设计会是他们来做？”李池有些好奇，低头打开手机搜索输入江盛景的名字：“厉害阿，好像说分院是特地给VIP建的, 相当于专供有钱人服务，对各方面的要求肯定很高, 今年院里很重视这个项目, 年初地盘还没拆迁的时候就待人视察了好几次——SG，这个名字。” 李池看着网络页面上显示的结果，莫名这个公司名字有些耳熟, 她向下拉：“怪不得——我就说好像在哪里听过，燕市那座彩虹图书馆原来就是他们公司的设计, 牛啊, 你朋友当时参与设计了吗？” 纪时安咬了下筷子：“唔, 应该吧。” 晚上纪时安到家洗完澡, 才看到微信上顾晏恒给她回复了一个？ 大概是看到了消息撤回的提示。 【没事。】 【发错人了。】 纪时安发完, 躺在床上看向窗外，对面的书房亮着灯。 脑子里又想到了白天那一幕。 居然叫他阿晏。 这么熟的吗。 纪时安好奇得抓心挠肝, 在床上翻了个身, 一鼓作气地打开手机, 撑着手肘敲字：【那天在山庄的那个女生，是 要问吗。 好像不太合适，像是故意打探什么一样。 虽然她只是很好奇。 纪时安盯着那行字，尝试着换了几种问法，都很奇怪。 最后叹了口气，删掉会话框里的文字，不想继续纠结，索性将手机丢到了一边。 恩慈建分院的消息出来之后传得很快，分院选址就在本院旁边，这几天开始动工之后，还上了市里的新闻，报道里分院建设所请的一众团队都公开分明，也直接表明了针对的受众群体，整个项目从设计到后续的动工都需要协商，所以这段时间不少负责团队到医院这边进行相关交涉。 这天中午，纪时安和李池到食堂，两人打完饭菜之后找了个空位，刚坐下，周围响起几声起起伏伏的“梁院”，两人下意识跟着看过去，恩慈医院梁院长和几个管理主任几人正往里走，抬手示意大家继续吃饭，然后继续和身边的人低声交谈。 最近院长为分院的事忙得三天两头开会，众人也都见怪不怪了。 李池：“一群大佬居然也吃食堂的吗。” 纪时安看着那群人前边的顾晏恒，过了会儿收回视线：“可能还没谈完，方便吧。” 正说着话，一道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纪医生。” 江盛景端着盘子在纪时安身旁的空位坐下，偏头看她，笑了笑：“好久不见。” 纪时安刚才没注意到他也在，这会儿有点不知道他从哪里冒出来的：“好久不见。” 江盛景又看向她对面：“这位是李医生吧？” 江盛景住院的时候是纪时安的病人，所以李池虽然查房的时候见过他许多次，但两人并没有怎么说过话，有些意外他还记得自己。 李池点点头：“江先生，之前还没恭喜你出院，看起来恢复得不错。” “没办法，”江盛景懒洋洋地笑：“要忙着工作不赶紧恢复都不行。” 李池问：“最近看你们往医院这边跑很多次，辛苦，分院的设计定下来了吗？” 江盛景笑道：“方案肯定是定了的，但一些细节还需要改，毕竟整个医疗体系我们外行人了解没那么深，所以在正式开工之前还有得磨。” 说完抬头：“你怎么也跑过来了？” “就你能和医生小姐姐坐一块啊？” 听到这声音，纪时安手上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去，来人正好也在看她。 “又见面啦，小姐姐，”姜唯在江盛景对面坐下，看了眼纪时安胸口的名字：“上次在山庄没来得及介绍，我叫姜唯，纪医生和阿晏认识阿？” 阿晏。 又来了。 纪时安看着她，慢半拍地点了下头。 姜唯笑了笑，说：“上次看你们你们是在恋爱的关系吗？” “” “不是。”纪时安回神，低头往嘴里送了勺白米饭：“朋友而已。” “那是我误会了，”姜唯撑着下巴想了想：“老实讲，我还没看过他这么有温情的一面呢。” 纪时安停下筷子，重新抬眼：“你们，很熟悉吗？” “我和他认识挺多年了，”姜唯一时不知道怎么说：“呃算是同学吧。” 纪时安：“同学？” 看她疑惑，江盛景偏头，出声解释道了句：“在国外的时候。” 纪时安眨了眨眼，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时没接话。 “那纪医生有男朋友了吗？”姜唯忽然问。 闻言，纪时安愣了两秒，抬眼看她。 她其实不怎么介意被问到这类问题，而且两个人虽然刚认识，但姜唯神色自然，态度也很大方，似乎单纯好奇所以就问了，看起来挺真诚的，所以纪时安并没有感到被冒犯。 要是换个人，她可能也就大大方方说了，对她来讲不算多隐私的事情。 但这会儿，也不知道为什么。 纪时安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 姜唯大概也看出了她的犹豫，于是也没继续追问，拿起桌面上的手机，很干脆地转了个话题：“纪医生可以加个微信好友吗？” 纪时安：“” 这两个问题连在一起。 听着怎么这么奇怪呢。 姜唯说：“我觉得我们挺有缘分的，这个月都见好几次了，刚好又都认识阿晏，这个项目结束前我们估计会经常过来，有机会的话还可以一起吃饭什么的？” “你这话，”旁边，江盛景慢悠悠开口：“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纪医生有什么别的心思。” 纪时安：“” 姜唯猛地一愣，反应过来之后表情差点没稳住：“不是” 纪时安怕她尴尬，于是也没说什么，打开微信跟她加了好友。 姜唯松了口气，赶紧说：“纪医生你别听他瞎逼逼，虽然你很漂亮，但我钢铁直，刚跟前男友分手不到三个月呢，没那意思。” 所以姜唯和顾晏恒在国外就认识了，还是同学，那应该同岁。 顾晏恒回国之后，在山庄就碰见了她。 因为她和顾晏恒认识，所以加了她的好友。 而且刚和男朋友分手，目前单身。 ——纪时安总结了下她话里的信息。 “” 这目的好像，还挺明显的- 纪时安下午出门诊，于是吃完饭之后没回住院部，到小超市买了袋酸奶，咬着吸管心不在焉地往门诊部走。 今天太阳不错，这个点出来院子里晒太阳的病人三五成群，道路两侧种满了银杏树，金黄的叶子在微风中拂动，纪时安的思绪从刚才和姜唯的对话里收回，抬头吸了口清晰空气，走下了台阶经过停车场，一抬眼就看到了正从大楼里出来的顾晏恒。 他今天还是简单的衬衫西裤，不过衬衫外穿了件黑色的长风衣，衬得肤色更冷白了几分，似乎正打算离开，不过在看见纪时安时脚步微顿，将手里的东西递给身后的江盛景，转了个方向朝纪时安走来。 在她面前停下。 “吃完饭了？” “唔。” 纪时安手插在兜里，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才在食堂的时候，顾晏恒大概也看见她了的：“你吃了吗？” “嗯。” 顾晏恒垂眸看着她，过了会儿，低声问：“那天撤回的消息是什么。” “” 这都过去多少天了。 “没什么，”纪时安说：“不是跟你说了吗，发错人了。” 顾晏恒不置可否“哦”了声，不紧不慢：“发的什么？” “我已经忘了，谁让你现在才问的。” 纪时安捏着酸奶袋，单手插在白大褂的衣兜里，抬头看着他，转了个话题：“我刚才在食堂吃饭的时候，碰见江盛景了。”她不太自在地抿了抿唇：“还有那个姜唯，她说你们在——” 停了两秒，纪时安下意识把那两个字咽回去，换了个问法，小声说：“她说，你们认识很久了吗？” 纪时安说完等了会儿，顾晏恒没说话，纪时安便当他默认了，于是了然点了下头，想了想，接着道：“那为什么在那天在山庄碰见的时候，才要跟你加微信呀？” 顾晏恒随口道：“之前没加上。” 纪时安不太相信：“她刚才在食堂就加我了，我和她才刚知道名字呢。” “你们关系看起来也没有不好，她不是还叫你——”纪时安停了下来。 “叫我什么？” 纪时安抿唇不答。 顾晏恒看着她沉默了会儿，过了几秒，才缓慢地淡声开口，言简意赅地扔出几句话。 “她是我妈的学生。” “是认识很久了。” “没有为什么，不想加就没加了。” 他的声音里情绪很淡，似乎不欲对此多说，所以解释也很随意。 说完之后看着她，忽然又加了句：“没去认识别人。” 纪时安听完慢吞吞地“噢”了声，明白了，怕他不耐烦，于是也没再多问。 “那你现在——” “纪时安。” 顾晏恒忽然叫了声她的名字。 纪时安后半句话没说完，下意识抬起头：“嗯？” 视线撞上。 顾晏恒目光沉甸甸地压在她脸上，就这么盯着她看了会儿，而后缓慢地问：“你为什么这么在意？” 话音落地。 纪时安清楚地感受到脑袋里嗡了一下，她张了张嘴。 顾晏恒却没让她说话。 “你这样，”男人半垂眼眸，眼底情绪不露声色，视线牢牢地锁着她，声音低缓：“我会以为你在吃醋。” 作者有话说： 【这是补更】 感谢在2022-12-04 00:53:28~2022-12-04 19:17: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无脑晕货莫沾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景聆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薄唇 ◎我现在去认识别人也可以了？◎ 吃醋。 这两个字轻飘飘砸下来, 纪时安第一反应是震惊。 她没想到顾晏恒会说出这样的话，眼睛都不自觉睁大了，下意识否认：“我没有。” 周围有人来往, 顾晏恒就这么站着, 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所以你为什么在意？” “我” 纪时安想说我怎么知道。 她会在意他是什么很特别的事情吗，他对她来讲意味着什么难道还需要问？ 她怎么可能不在意他。 她当然会关心他。 然而各种反驳的话涌到嘴边，纪时安却忽然联想到了这些天，每次看到姜唯出现在他身边时产生的莫名一系列莫名的情绪和反常的行为。 她以前不会无缘无故这样的。 这些怪异的情绪对她来讲很陌生，时而强烈时而又若有似无，但从山庄那天之后，就一直存在着, 时不时想起来，胸口就有种被闷住的感觉。 只是在发现辨不清楚、她解释不了之后, 她也就没再去在意了。 直到现在顾晏恒慢条斯理地说出来, 纪时安眼睁睁看着这两字在心里张牙舞爪地圈出一片地盘，这些天那些不知名的乱七八糟的情绪好像在一瞬间，统统都找到了落脚点。 一下就让所有的话卡在了嘴边。 纪时安眼皮很轻地颤了一下, 连心跳都快了几分。 她不敢再去看顾晏恒的表情，有些慌错地偏开头, 然而视线刚移开, 又觉得这样的反应反而似乎会坐实他的话, 于是稍微低下头, 收敛好情绪之后才重新抬头看向他, 开口前不自觉咽下一口空气。 “我吃什么醋，”纪时安想缓和一下变得有些暧昧的气氛, 于是勉强镇定地弯唇笑了下；“我蘸饺子了吗就吃醋。” 她试图跟他解释：“我就是有一点好奇呀, 因为以前也不知道你还有这些朋友, 我不认识，所以就会想知道，你们怎么认识的之类的。” “好奇。” 顾晏恒唇线几不可察地绷紧，他盯着纪时安看了几秒，没什么情绪地重复了下这个词。 随即像是理解了这两个字的意思，再开口时那股审视般的压迫感消失，所有情绪从他身上淡下去，恢复了那副冷淡的模样。 深秋的阳光带着暖意从树叶间倾泻而下，却没能让男人周身的清冷淡化几分。 “这么说。” 顾晏恒面色如常地看着纪时安，漆眸冷峻，眼尾微微下挑：“我现在去认识别人也可以了？” “” 纪时安反应了几秒他这句话里的意思。 沉默两秒。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说话变得有些艰难，她垂下眼，低低应了声“嗯”。 顾晏恒没什么笑意地勾了勾唇，点点头，移开视线：“行。”- 整个下午，纪时安脑子里都不可控制地想到顾晏恒轻描淡写留下的这个字，和他说完之后转身离开的背影。 一直到将近下班，纪时安回办公室收拾东西，才忽然后知后觉地想到，那天在山庄的餐厅时她说过的那句话，他愿意去认识别人也好。 所以顾晏恒今天解释的时候，才会突然加上那句“没去认识别人”- 没去认识别人- 我现在去认识别人也可以了？ 他是在征求她的同意？ 他说这话时候的表情语气 好像纪时安一点头，他就真的会立马转头去认识其他人一样。 这话是她说的，她也确实这么想，无论顾晏恒喜欢谁，他开心就好了。 但现在，真的听到顾晏恒的回答之后，纪时安却莫名觉得有些闷。 晚上吃完饭之后，纪时安还没来得及回房，被林主任叫住了，纪时安走到沙发坐下。 林主任说：“晏恒他们公司最近在负责分院的项目是吧，我最近在医院碰见他几次。” “嗯。”纪时安点头，见林主任像是有话说，有些意外，于是主动问：“怎么了？” “那你问过他了吗，”林主任问：“他现在谈对象了吗？” “” 这对话可太熟悉了。 “我没问。” 纪时安有些无语，一时不知道该是什么表情：“不是吧，林主任，你什么时候也开始搞这一套了？” “那天晏恒看见我就跟我打了声招呼，当时我们那儿王主任那个闺女也在，看上了，王主任没辙，都厚着脸皮找我了，真以为我想当媒婆啊。” 林主任无奈说完，看着纪时安，意有所指地说：“你我都没管呢，不都让你自由生长了。” “王主任那闺女条件也不错的，也不是说非要怎么样了，你们年轻人多交朋友也是好的，要不你回头问问晏恒，愿不愿意？” 纪时安用力抿唇，犹豫说：“他那么忙，哪有时间啊，再说了，你觉得他还需要相亲？” “也不算相亲吧，”林主任纠正她，“别说得那么庸俗，多个认识的机会而已。” 纪时安扯了个抱枕抱在怀里，还是摇头：“我可不问，生气了真不好哄。” 后面半句她说得很小声，林主任没听清她嘟嘟囔囔说了什么，不过也觉得自己有些欠考虑，于是也没勉强她：“也行吧，我再想想怎么办。” 纪时安却没觉得轻松，顾晏恒今天刚说了要去认识别人，这会儿就来了个王主任的女儿纪时安心情复杂，她看了眼还在琢磨的林主任，心里不由隐隐担心，要是下次在医院见面，林主人不会直接介绍吧? 纪时安突然有点慌。 她想了想，忽然说：“对了，林主任，我有件事忘了跟你说。” “什么事？” 纪时安“唔”了声：“我分手了。” 原本还在思考着怎么找个机会两个人认识的王主任，一下就被她这话拉走了注意力，王主任看向她，眉头一点点皱起来：“你什么时候的事儿？” “好几个月了，和平分手，没什么大事。” 纪时安不想让她担心，她也不想再提起，便省略了细节，说完从沙发起身准备开溜：“你要有这时间不如先琢磨你女儿我，晏恒他要是有那意思肯定有自己的打算，他那么忙，你就别拿这些事去烦他啦。” 回到房间，纪时安躺在床上，盯着手机走神。 和顾晏恒认识之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纪时安就从来不会再去把两个人的关系往另外的方向考虑过，他们两个实在太熟悉了，熟悉到有时候甚至性别差异都会在无意识中弱化。 上学那几年因为他们一个班又几乎每天都待在一起，所以其实学校里有不少人怀疑过两个人的关系，纪时安第一次听说那些传闻的时候还觉得惊悚，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这么想。后来上了高中，这样的传言越来越多，她那会儿对顾晏恒依赖得厉害，顾晏恒在她心里早就占据了一个特别重要的位置，所以听到的次数多了，也不是没偷偷试着分析过自己这么黏着顾晏恒，这里面是不是真的存在其他情感。 只是没等她分析出来，无意中做撞见学姐向顾晏恒表白那次，那些有的没的多余的心思就被她摁了回去。 她和顾晏恒的关系不能有一点意外。 那之后她再也没试着哪怕动过一丁点这方面的念头。 所以现在，如果她真的是吃醋了，或者其实她对顾晏恒是有别的意思的。 那被她一手弄着这样的这些年算什么呢？ 现在因为不清楚的情绪就肆意和他闹一通，又算什么。 她把他当成什么了。 纪时安抬起手臂盖住眼帘，无声地叹了口气- 晚上九点。 “下手这么重？” 江盛景摸了把脸上的汗，在座椅上坐下，转头：“分院的项目不是挺顺利的吗，出什么事了？” 身边的男人抬手摘下击剑头盔，露出一张面容冷俊的脸，额前黑色的碎发被汗水打湿了，顾晏恒随手拧开一瓶水仰头灌下，汗水随着他的的动作从额角流到下巴，喉结滑动，喝完之后盖上瓶盖，漠然地看着前方，没说话。 虽然他不说，但江盛景多少能猜到一些。 今天在医院和纪时安见面之后顾晏恒整个人看起来心情就很糟，回公司加班到天黑，直到他提出到俱乐部这边击剑，才和他一起从公司离开。 上场之后一点不带手下留情的。 不知道两个人又说了什么。 江盛景其实挺不能理解的，外界都说顾晏恒寡淡冷情，然而就他所知道的，从大学到现在这都多少年了，他还死心眼就这么盯着一个人，得不到也不松手。 “和那个纪医生有关？” 顾晏恒看了他一眼。 江盛景解释：“你这么明显，我看不出来才不正常。” 顾晏恒：“明显么？” “难道你还收敛了吗？”江盛景好笑，明明每次看人的眼神恨不得把人绑在身边算了，“要不说来听听，工作不说，感情方面显而易见——我比你还是强多了，我给你分析分析？” “做什么梦，”顾晏恒表情漠然，“我的感情你分析不了。” “无非就是那点事呗，喜欢就追，追不到猛追。” 桌上的手机响了两声，顾晏恒捡起来，是纪时安发来的两条微信。 【我没想干涉你的决定。】 【我希望你能高兴。】 顾晏恒面无表恒冷笑了声，没回，把手机扔回桌上。 她确实是不想干涉，她说了无所谓他喜欢谁。 “再追不到就算了呗，女人那么多，这么为难自己做什么。” 江盛景不是没见过顾晏恒这副样子，两三年前就见过了，工作上更少有能让他情绪大幅度波动的事发生，那会儿江盛景也已经知道了有纪时安这么个人的存在，所以并不难猜到是顾晏恒的反常是因为什么。 江盛景其实不太懂，他有时候都不知道顾晏恒在坚持没什么，这会儿看到他这明显带着薄怒的动作，挑了下眉。 这劝有屁用，神仙来了都没辙。 他看着他，慢悠悠地继续把话说完，语气很不着调：“不过你要实在过不去——” “那就随便想什么办法了，威逼也行，强迫也无所谓，干脆把人拴在身边得了。” 顾晏恒拎着水瓶看着几米外正在击剑的人，眼神没什么温度，神情漠然冷淡，不知道听没听他说话。 就在江盛景以为他不会回答了的时候，却见顾晏恒垂下眼，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过了两秒，他就这么面无表情地忽然开口，淡声问：“哭了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快了快了快了，老板们别急感谢在2022-12-04 19:17:14~2022-12-05 23:05: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9802376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薄唇 ◎晚上一起吃饭吗？◎ 江盛景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他没想到能从顾晏恒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那次在医院见到纪时安之后, 江盛景才想到，当年顾晏恒会突然决定出国，很大可能跟他们两个之间的事情脱不了关系。在他看来顾晏恒这么高傲的一个人, 实在没有必要被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困到这种程度。 所以刚才的那几句话, 江盛景不光只是随口一说，其实还带了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在里边，他搞不懂顾晏恒自己在这较什么劲。 不过刚才看顾晏恒出神的样子，江盛景以为他没在听，没想到不光听见了，还似乎思考了一他这话可行，这人面上看着特别理智, 开口的时候也很冷静，但是说的话却莫名让人觉得他这份冷静是有点疯。 好像真的在考虑这个提议。 但是说他疯吧, 他又惦记着, 人哭了怎么办。 到这时候都心疼。 江盛景没话说了，他也是第一见一个人能栽得这么彻底的- 纪时安发过去两条微信之后，眼巴巴盯着手机看了一天, 但一直没收到顾晏恒的回复。 她觉得他应该是看见了的，但是不知道是不想回, 还是不知道怎么回。 之后几天, 两人虽然没再怎么说过话, 但在医院的时候倒是碰见过几次。顾晏恒应该还是为了工作而来, 大多时候身边都跟着几个人, 纪时安虽然想和他说点什么，或者随便找个理由一起吃个饭, 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顾晏恒大概也没注意到她, 所以纪时安只能隔着一段人群远远地看上一眼，连打个招呼都困难。 两人各自忙着自己的工作，见面少，私下的联系也几乎没有，之前好不容易缓和一些关系，又重新变得古怪起来，让纪时安无奈又有些头痛。 那天那个似是而非的问题一直在心里纠结，但她一时又没办法真的抽丝剥茧地把其他所有感情抽离出来一一审视。 让纪时安有点不知道怎么办。 忙碌的日子一天天重复，红枫巷满街的一抹浓红在冷风中褪了颜色。 转眼进入初冬，十二月了。 上午纪时安手术结束之后到食堂吃饭，她到的时候已经过了饭点，食堂人不多，她坐下没多久，斜对面的空位来了个人，纪时安抬头看到是许渡，短暂地愣了下，许渡指尖拿着筷子，慢条斯理地看她，随即了然：“才下手术？” “嗯。”纪时安点点头。 几天前纪时安还听到科室里的同事在聊，院里有主任想给许渡介绍对象的事儿，当时纪时安听说的时候还感到有些意外，有些没想到许渡这样的，居然还单着。 纪时安收回视线，又不由联想到林主任那晚的话，忍不住纳闷，最近医院这些主任怎么回事，年底冲相亲kpi吗。 两人草草寒暄了两句，然后各自低头安静吃饭。 只是没一会儿，纪时安身边又多了个人。 姜唯不知道从哪来的，端着碗泡面径直来到她身边坐下。 随后笑吟吟地问：“纪医生，现在才吃饭？” 上次见面过后，纪时安在医院碰见她的次数倒是不少，比起顾晏恒，姜唯来医院的次数似乎还要更多一些，纪时安和她加上微信之后没有私下聊天过，所以两个人实际上并不熟悉，偶尔见到面也只是点点头当做打招呼了。 纪时安点头应了声“嗯”，朝她微微笑了下：“姜小姐也忙到现在吗？” “是呢，没办法，”姜唯撑着下巴，提到这个一张小脸立即很不高兴地垮下来：“不小心惹到老板生气了，丢了好多活给我。” “江先生？” 姜唯：“江盛景要敢这么对我，我早造他的反了，是姓顾的，那个暴君。” 纪时安意外挑眉，虽然不知道姜唯怎么惹到顾晏恒了，但她没想到，顾晏恒居然还会私仇公报？ 她想了想：“可能是你的能力强，交给你比较让他放心？” “怎么可能，又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来医院跑腿也叫我。” 姜唯立刻反驳，说完想到什么，可怜巴巴地撇了撇嘴，望着纪时安：“纪医生，你和他关系很好是不是，要不你帮我在他面前说点好话吧，我们美女真的受不了这个委屈。” “” 听起来怎么跟吹枕头风一样。 “你觉得，”纪时安沉默了一下，诚恳地问：“他是会听别人话的人吗？” 姜唯盯着她看了几秒，叹了口气：“也是，冷血的资本家，怎么可能体会打工人的苦。” “每次有事没事就叫我，我都快怀疑他是不是看上我了。” 纪时安夹菜的动作一顿，无意识蹙了蹙眉。 顾晏恒在搞什么。 没有这个意思的话，为什么要给让人产生这种误会。 纪时安盯着盘子里的菜，忍不住想到在山庄那会儿看到两个人站在一起时的画面。 ——要真是姜唯说的这样。 他们两个可不是也算得上，两情相悦了。 姜唯说话的时候声音没可以压着，所以坐在对面的许渡应该能听得见，大概因为不认识姜唯，所以从头到尾没怎么看她们，也一句话都没说。 于是纪时安沉思了会儿，扭头看了看她，一本正经地说：“应该不会。” “为什么？”姜唯挑眉，问：“我不够漂亮吗？” “不是，只是如果他真的看上你的话。”纪时安看着她，慢吞吞地把话说完：“那天就不会当着你的面抱我了。” “” 姜唯一时没找到话反驳。 纪时安怕她不信，继续好言相劝：“虽然你很漂亮，但我觉得，以我对他的了解——你应该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顾晏恒居然还有喜欢的类型，”姜唯来了兴趣，兴致勃勃地放下筷子：“说来听听，他喜欢什么样的？” 这么激动的吗。 纪时安不过随口瞎扯的，她怎么会知道，有些心虚：“唔我也不清楚，就是感觉而已，不一定对。” “害，我还以为他不喜欢女的呢，”姜唯：“那没事了 。” “” 之后几天，纪时安特意留意了下，发现每次顾晏恒到医院来的时候，身边确实都跟着姜唯。 纪时安忽然有点不确定了。 姜唯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毕竟，顾晏恒当初之所以会喜欢上自己，纪时安认为很大一部分原因大概也是因为他们两个相处的时间太多，顾晏恒要是真的喜欢谁，应该也会是日久生情的类型。 所以他说要去认识别人，不是气话吗？- 这周六是李池的生日，他们在医院忙，生日要是刚好赶上工作，大多时候请科室熟悉的一群人下班之后一起吃顿饭当作庆祝，这个习惯维持挺久的了。早上李池到工作到办公室之后算了下轮休时间，发现生日那天不幸地还是要上班，纪时安进办公室的时候正看到她坐在位置上唉声叹气，“这是怎么了？” 办公室里其他医生笑道：“要请我们吃饭了。” 纪时安反应过来，点头笑笑：“闻者落泪。” 这种事情在大家都经历过，这会儿玩笑了几句，李池的情绪也很快恢复了。 “行吧，刚好发工资，周六晚上下班找个地方请大家吃一顿，没手术的一个都别鸽我啊，好久没喝一杯了。”李池说：“时安，你周六休息，晚上有安排了吗，没有的话过来找我们？” 纪时安自然不会拒绝：“好，到时候你们下班之后给我发个地址，我过去找你们。” 下午，纪时安忙完，在办公室待久了被暖气烘得有些闷，头晕脑胀的，于是搭电梯上楼，打算到天台吹会儿风。 医院怕有人误闯，顶层的电梯没通，纪时安出电梯后往楼梯间走，她上楼梯的时候双手插在兜里低着头没怎么注意周围，所以进来的时候一时没察觉到楼上有人，一直到忽然听到说话声，才停下脚步，下意识抬头看去，才发现半层楼梯之上的地方，这会儿面对站着两个人。 是姜唯和许渡。 纪时安有些意外，她没想到这两个人认识。 她站的位置刚好能清楚地看到姜唯的脸，女人嘴唇眼红，脸上带着怒气，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什么。 正想转头走开，这时姜唯忽然吼了一句。 “都分手了，我追谁在一起管你屁事唔——” 没等她说完，许渡低头用力吻住了她。 纪时安在原地愣了一秒，随即悄无声息地转身下了楼。 一直到晚上回到家，她还没从下午无意撞见的画面中回神。 后知后觉地想到，原来姜唯那个分手三个月的前男友竟然是许渡？ 不是分手了吗所以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没想到第二天。 纪时安在食堂，非常巧地又撞见了这两个人，姜唯看见她之后自然地坐到她身边，而许渡没过来，在距离她俩一个不近不远的位置坐下。 全程下来两个人不仅没搭一句话，甚至连眼神交流都没有，像是完全不认识。 要不是昨天看得很清楚，纪时安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记忆出了问题。 纪时安脑子里不由联想到之前那些画面，现在回想起来，在山庄那会儿，唯有的几次姜唯找上顾晏恒，似乎都是许渡在场的时候。 那天姜唯还说不小心惹到了顾晏恒。 难道因为这个？ 想到这儿，纪时安皱了皱眉，她不关心姜唯和许渡之间发生了什么，只是不太理解，既然这样，为什么姜唯还要把顾晏恒扯进她和许渡之间。 纪时安打开手机，说点什么呢？ 这几天她不是没好好地想过，她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想，很认真地试图分析，只是最后都卡在“顾晏恒特别重要”这一点进行不下去，纪时安也不知道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笨，连是不是喜欢一个人都搞不清楚，但对于这一点，她实在不能不小心谨慎，不敢对此轻易断论，裹足不前，没办法立刻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 纪时安本来以为还能再等一会儿的，等她确定。 但她现在忽然有些着急。 她想了想，发了条消息过去。 【晚上一起吃饭吗？】 接着想到什么，又加了一句：【发工资啦，请你吃饭//可爱/】 过了会儿。 顾：【不吃】 顾：【加班】 “” 老实说，纪时安没想到会被拒绝。 还被拒绝得如此干脆。 要是换了平时，纪时安肯定会夸张地吐槽他在吃饭和加班之间居然选了后者，但现在，纪时安盯着这几个字看了会儿，她不知道现在顾晏恒是什么态度，脑子里出现那天他离开的背景，纪时安叹了口气，关掉手机扔进了抽屉里。 两天手术日之后到了周五，纪时安值夜班，晚上熬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下班回家，洗完澡之后一觉睡到下午，然后简单收拾了下，换衣服出门，打算先去趟商场给李池选生日礼物。 在商场挑了大半天，最后选了瓶之前听她提过想买很久的香水。 刚买完没多久，就接到了李池打来的电话，说他们已经从医院出来了，随即在微信上发了个地址给她。 是一家日式餐厅，挺有名的，纪时安打了个车，等到包间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先到了。 “时安!” 纪时安走进去，把包装好的礼物递给她：“生日快乐。” “我去，”李池看到包装盒上的名字顿时有些激动，小声凑到她耳边：“还是你懂我，你不知道那群男的，送支口红还选了个死亡色号。” 纪时安笑着坐下：“相信你自己驾驭得住。” 李池：“我一想到我顶这个死亡芭比粉的颜色上手术台，我都怕病人都受不了。” 包间的位置是按人头预订的，这会儿还没坐满，一群人又等了几分钟，没过多久，包间门被推开，一个医生进来，身后是陈霖琳和另外一个实习生，看到纪时安，陈霖琳脸上原本挂着的笑收了几分。 人到齐之后，服务生便开始上菜。 一群人平时在医院里穿着白大褂，看着正正经经的，这会儿难得聚在一起，几杯酒下肚，话匣子都打开了，气氛闹烘烘地进行到后半场，纪时安去了趟洗手间，从隔间出来的时候，看到了洗手池那儿站着的陈霖琳。 陈霖琳似乎对把她交给纪时安的安排不太满意，但这段时间在医院没怎么给纪时安作妖生事，所以纪时安对她那点不痛不痒的脸色也就选择性忽略了，对她没什么意见，她挤了点洗手液在掌心揉开，打开水龙头洗手，没打算搭理她。 没想到陈霖琳看着她，忽然开口：“你不会以为赵砚还喜欢你吧？”？ 纪时安手一顿，缓慢抬眼，从镜子里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她不知道她这是在发什么疯。 “别装了，”陈霖琳抱着手，高傲地觑着她：“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你以为赵砚会回来找你？你可别想了，他现在在跟着我爸做项目，只要这个项目能做好，他在一院很快能晋升，你觉得他会为了你放弃这么久的心血？” 陈霖琳：“而且他现在爱的人是我。” “” 纪时安：“哦。” “？” 水声哗啦啦，陈霖琳面容有些扭曲：“你就哦？” “不然呢，你希望我有什么反应？” 纪时安觉得挺好笑的，她和赵砚那点事儿她一开始就没想过找陈霖琳什么事，她虽然不知道陈霖琳是不是知情插足，但归根到底是赵砚受不了诱惑出轨，最大的错在他，她没必要自降身份和陈霖琳扯头花，不然早在第一次撞见那天她就直接冲上去了。 而且老实说，都过去了，再提起来挺没劲的。 所以这会儿纪时安听完这话，心里平静得丝毫没有波澜。 她关掉水龙头，抽了张纸巾擦手，慢吞吞地看了她一眼：“我是不是给你布置的任务太少了？” 陈霖琳有点没反应过来“什么？” 纪时安把纸巾扔进垃圾桶：“既然你这么闲，这样吧，把我上次发给你的那篇论文提到的问题，写一篇综述出来，明天下班前发给我。” 陈霖琳：“？？？” 这女的是要她今晚加班加点弄到死吗。 丢下这句话，纪时安也没去管她什么反应。 她刚才喝了几杯酒，这会儿热气开始往脸上涌，从洗手间出来，看了眼时间差不多了，于是打算回去道别。 她们的包间在二楼，这家餐厅是包间的形式，客人都在房间里，因此外边人很少，纪时安在走廊拐了个弯，视线随意从楼下扫过，将收回来的时候，却意外捕捉到了刚从对面走廊走过去的一道身影。 纪时安目光一顿，再看过去时，那人已经进了旁边的包厢。 虽然没看到正脸，但纪时安可以确定，走过去的人就是顾晏恒。 纪时安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 回到包间，纪时安拿起手机打开微信，两个人的对话还停留在上次她约饭被顾晏恒无情拒绝。 纪时安不知道现在给他发消息的话，他会不会回。 她犹豫了下，想了想，打开相机对着桌面拍了张照，拍完之后打开检查，确定把桌角餐厅的名字拍进去之后，一边想着编辑什么文字，一边打开朋友圈，只是刚进去，就看到了姜唯两分钟前发的朋友圈。 是几张美食的图片和自拍，似乎也是在聚餐，照片里除了她自己之外并没有拍到其他人的脸，只有最后一张食物的照片里，一只修长冷白的手意外入镜，手腕上那只表纪时安很眼熟，几乎不用猜就知道这只手的主人是谁。 纪时安盯着那张图看了会儿，忽然朋友圈也没心情发了。 发了有什么用，万一他没看见，或者看见了也装作没看见呢- 另一边的包厢。 看到顾晏恒起身拎起一旁的大衣，江盛景跟着他的动作抬头：“这就走了？” 屋子里其他人跟着看过来，今天是SG一个女设计师的生日，晚上一群人加班结束准备从公司离开的时候，江盛景和顾晏恒刚好从办公室出来，于是便特地邀请了他们一起，看得出来顾晏恒原本是打不算来的，但最后听到是生日聚餐之后，便也没多说什么，任由他们了。 这会儿差不多一个小时过去，一群人正喝到兴头上，都是一群时尚圈里的小年轻，话题特别开放，顾晏恒难得和他们一起出来，穿着西装一身清冷的坐在沙发那儿，一个两个酒精上头，忍不住试图把话题往他身上扯，但又都不敢太明显。 姜唯在旁边跃跃欲试，但被顾晏恒掀眼轻飘飘扫了一眼，立即缩了回去，没敢讲话。 顾晏恒开车来的，所以没喝酒，不可能听不出他们话里的意思，但是懒得搭理。他被七嘴八舌地吵得耳朵疼，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低低应了声“嗯”。 江盛景看热闹不嫌事大：“这都还不到十点，你急着回家做什么，家里又没人等着。” “哎哟，没人等啊，”姜唯啧啧两声：“那回家多寂寞。” 有了他俩开头，其他人纷纷对视，然后都跟着开始劝。 最后过生日的女设计说：“顾总，蛋糕都还没切呢。” 顾晏恒不为所动，直接打开手机在群里发了个大红包封嘴，穿上大衣外套之后走到门边，口袋里的手机却在这时响了起来。 顾晏恒推门的手转了个方向，随手掏出手机，看了眼，看清的来电提示的瞬间眉梢就轻轻挑了下- 纪时安发消息怕顾晏恒不回，没来得及多想，索性直接给他打了个电话。 电话拨通，机械的响声持续了十几秒，纪时安心跳不受控制地一点点变快。 而后，电话被接通。 “那个”没等对面出声，她很快先开了口：“你现在在哪呀？” 手机里很安静，周围似乎没人在说话。 顾晏恒淡声说：“外面。” 纪时安：“” 怎么不直接说在地球上呢。 纪时安没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什么明显的情绪，就是觉得他挺冷淡的，不过他好像一直也都这样，纪时安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情，暗自轻轻吸了口气，刚准备好的说辞停在嘴边，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没说话，顾晏恒也没挂断，就这么安静了会儿，纪时安才听到他问：“什么事？” “也没什么。” 纪时安低着头，脚尖轻轻踩着地面，犹豫了两秒，说：“我现在和同事一起在餐厅吃饭，刚刚好像看见你了。”她说着拖着音调“唔”了声，然后不是很有底气地降低了几分音量，慢吞吞地问：“你开车了吗，回家的时候可不可以等我一下？” 安静两秒。 顾晏恒报了个包厢号，似乎懒得说废话，只丢给她一句：“过来找我。”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2-05 23:05:54~2022-12-07 14:45: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万象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9802376、猫凹 5瓶；全糖去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薄唇 ◎是我喜欢的么。◎ 纪时安挂断电话, 回去和众人道了别，然后下楼，找到顾晏恒说的包厢号。 餐厅包厢的隔音很好, 在门外听不见里边的动静, 纪时安以为顾晏恒是已经要走了的意思，她在门口等了几分钟，时不时偏头去看，门却始终安静。 纪时安于是打开手机，又给顾晏恒发了条微信过去，告诉他自己就在楼下了。 然而两分钟过去，依旧没等到什么动静。 纪时安站在门口想了想, 顾晏恒让她过来，那里边应该不是什么正式的场合, 大概是普通聚餐。 想到这, 纪时安犹豫了会儿，然后抬手，轻轻敲了两下门。 包厢内。 众人就见着刚才准备要走的男人, 忽然接了个电话之后，面不改色地退回来, 重新坐进沙发里, 大概看一群人都盯着, 才言简意赅地淡淡扔出了一句解释：“等个人。” 他刚才接电话的时候周围没人说话, 包厢里安静, 所以一群人虽然听不见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但隐约能感受到是女生的声音。 一屋子的人听到声音的时候就好奇, 再加上最后, 顾晏恒本来都要走了, 还特地让对方过来找他，顿时更好奇了。 虽然他们并没有从顾晏恒这句话听不出什么情绪，但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就让人产生一种他很故意的，想要把电话那头的人昭告众人的错觉。 男人穿上的外套没重新脱下，是件质感很好的黑色羊绒大衣，他今天去见了客户，所以此刻里边还穿着一套铁灰色的西装，这会儿整个人不动声色地坐在灯光微暗的沙发一侧，显出一种冷调的漫不经心。 他垂眸一瞬不瞬地盯着桌上的手机屏幕，提示音的时候却又像是丝毫不好奇，没打开看，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继续盯着，像是在等着什么。 包间里其他人一边聊天，一边忍不住偷偷去看他的脸色。 敲门声响起时，所有人不约而同转头看过去，一群人眼里的好奇心几乎按耐不住，眼巴巴地盯着门的方向，也不知道期待看到什么场面，连开门都忘了。 最后还是江盛景啧了一声，亲自起身过去。 “纪医生，”江盛景撑着门看了她几秒，恰到好处地表现出几分意外：“又见面了，真巧。” 纪时安礼貌笑笑：“不巧，我来找顾晏恒。” 江盛景点头，又将门拉开了一些：“进来吧。” “不用了，”纪时安摆了摆手，“你帮我叫一下他吧，我在外面等就好了。” 江盛景想了想：“还是你自己来吧，他喝多了。” “嗯？” 纪时安有些吃惊，打电话的时候不是挺清醒的吗，这才过了多久？ 难道让她来找他的意思就是特意借口离开？ 想到这，纪时安神色凝重，不由有些担心，她抬脚越过江盛景往里走：“那我进去看看，打扰你们——” 话还没说完，进包厢之后抬眼，顿时和里边一屋子人大眼瞪小眼。 “” 纪时安话音消失，尴尬地定在原地，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场面。 她下意识往屋子里看了一圈，然后就看到了最里边，此刻正大喇喇靠坐在沙发里的顾晏恒，男人双目清明，这会儿跟一群人一样，也在盯着她看，不过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对上纪时安看过来的视线时微微歪了下头，然后就这么一言不发地和她四目相对。 “” 不是说醉了吗。 怎么看起来似乎，滴酒未沾呢。 包厢里没人说话，安静得让纪时安头发丝都不自在起来，她在原地缓了缓，然后清了清嗓子，抬手往里边沙发的位置虚虚指了指，试图解释：“那个我找一下顾晏恒。” 说完，纪时安朝顾晏恒眨了眨眼，示意他赶紧出来，然而顾晏恒不知道是不是没明白她的意思，坐在沙发上没动，就这么继续盯着她看了会儿，而后终于缓慢从沙发上起身，随手捡起桌面上的手机，朝纪时安的方面走。 见状，一群人终于反应过来，在那你拱我我拱你地推搡，最后还是过生日的女设计师从位置上站起来：“呃那个，纪医生吗？要不，你和顾工再坐会儿？” 纪时安一口气还没松完，就被人叫住了，她闻言没立即回答，下意识看向顾晏恒。 顾晏恒这会儿已经走到了她身边，显然也听到了对方说的这句话，纪时安以为他会出声推辞，于是就这么抬头看他，只是没想到顾晏恒也只是垂眸盯着她看，没有丝毫要替她开口的意思。 纪时安只好硬着头皮收回视线，然后扯出一个笑，还没来得及说话，对方又开了口。 “其实今天是我过生日，特地请了大家一起过来吃饭，”女设计师十分会看眼色，赶紧补充说：“现在蛋糕都还没切呢，刚才顾工说要走我们也没敢多留，既然纪医生都来了，你们吃了蛋糕再走？” 纪时安拒绝的话停在嘴边，轻轻“啊”了一声，在她看来生日是对很重要的节日，所以这会儿听她这么说，一时也不好再拒绝。 她是没什么，但不知道，顾晏恒还愿不愿意留下。 纪时安有些犹豫，抬头去看顾晏恒，思考了下，然后小声跟他商量：“你觉得呢？要是你等会儿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再多待一会儿？” 顾晏恒没接话，只无所谓地抬了下眉。 于是纪时安转头，笑了笑：“那我就沾光蹭一块蛋糕啦，祝你生日快乐。” “不打扰不打扰，谢谢纪医生。” 顾晏恒重新坐回刚才的沙发，纪时安跟着他，在他身边的位置坐下。 大概怕她尴尬，她坐下之后其他人收敛了几分，没再看她，继续聊天话题，偶尔把话题带给纪时安。 一群人说话都很幽默，纪时安听得忍不住笑，渐渐适应气氛，姜唯主动给她倒了杯酒，递给她：“果酒，甜的，挺好喝的。” 纪时安接过道了声谢，姜唯盯着她和顾晏恒看了会儿，忽然问了一句：“纪医生和顾工关系这么好，要不帮我们大家问一问，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吧？” 包间里安静了一秒，见顾晏恒神色不变，似乎没什么要发火的意思，在场的几个女设计师喝了酒，听到这话显然非常上头，胆子都大了起来。 “纪医生不知道，我们业内追顾工的人可多了，都想知道他的type，但他不肯说，趁着这个机会，可以稍微给我们透露一点点？” 纪时安眨了眨眼，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 “纪医生不方便说也没关系，不如这样，我们提问，你点头或者摇头就行。” 江盛景在旁边，听完这话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他不懂这群傻子怎么想的，竟然真信了姜唯说这俩是朋友的话。 江盛景默不作声地看向两个人的方向。 纪时安性格好，进来之后没多久一群人都愿意和她多说两句，小姑娘笑点似乎也不高，几句话的功夫就笑得眼睛都弯起来，大概很喜欢姜唯倒给她的果酒，一不小心多喝了几杯，没一会儿一张白净的小脸都被染上了几分红色。 而她旁边的男人靠坐在沙发里，虽然听着他们说话，但从头到尾没开过口，脸上表情也很淡，只是会在身边的女人说话的时候垂眸看向她，偶尔人说完了，他却似乎忘了把目光收回来。 刚才纪时安没在那会儿，顾晏恒整个人气场冷淡得厉害，现在他坐的姿势和脸上的表情，和刚才分明没什么差别，整个人的气质也还是冷的，但纪时安在这坐下之后，这人身上好像又多了点不一样的东西，说不清是什么，但就是让人突然感觉他距离人群和热闹似乎没那么远了。 两个人之间像是有股无形的气场，让他们坐在人群之中，却又似乎旁若无人地与其他人分隔开来，划出一条分明的分界线，谁都融不进去。 江盛景这会儿突然有点懂了，顾晏恒这些年为什么心甘情愿地就这么困着自己。 每个人都需要安全区，但顾晏恒比所有人都更需要和更渴望。 大概顾晏恒这幅好脾气的模样确实在罕见，罕见到这会儿几个人都有些飘，忘了他怼人的模样，甚至都敢大着胆子，当着男人的面问这种平时根本不可能有人敢提的问题。 今晚的顾晏恒对此确实一句话都没说，态度漫不经心，就这么放纵他们问，他只是垂眸看着身边的纪时安，似乎也等着听她的答案。 姜唯拍了拍手：“这主意好。” 纪时安不知道怎么忽然聊到这上面去了，她捧着酒杯，感觉到脸上的热意。 姜唯二话不说先来：“长发还是短发？” 紧接着其他人跟着争先恐后开口。 “上下年纪差5岁？” “喜欢温柔的吗？” “ABCD或者E？” 纪时安被他们你一句我一句闹得脑袋发懵，听完最后一句没明白，下意识问：“什么是ABCDE？” 说话的女生冲她使了个眼色，纪时安还是没懂，姜唯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了一个字。 纪时安听清的瞬间，猝不及防被自己口水呛住，猛地偏头开始咳嗽。 一直没动静的顾晏恒这才有了动作，他抬手拍了拍她的背，把面前地水递给她。 而后抬睫扫了眼众人，淡声说：“不是要切蛋糕么？” “噢，切蛋糕切蛋糕……” 见他出声，一群人立刻老实巴交地闭了嘴，赶紧把蛋糕端过来，不敢继续造次。 纪时安松了口气。 寿星许完愿之后切蛋糕，把切好的一块先递给安纪时安，纪时安接过，向她道生日快乐，而后在她重新把切好的蛋糕递过往顾晏恒的方向时，眼明手快地伸出另一只手，自然地把那块蛋糕也接了过来。 “我替他吃吧，”纪时安笑了笑，解释：“他奶油过敏。” 对方有些意外，反应过来连忙点头：“好的。” 江盛景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事儿，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奶油过敏的人还留下来等着切蛋糕。” 等纪时安吃完蛋糕，两个人跟众人告别之后先行离开，站在门口等人把车开过来。 室外温度低，纪时安被冷风吹得清醒了一些，终于记起来，她原本打算来找顾晏恒的目的。 回想了下刚才在席间的时候。 姜唯似乎对顾晏恒确实挺关注的。 就是不知道顾晏恒怎么想。 纪时安低着头在脑子里盘算了会儿，刚才听到的那些话在脑子里乱七八糟地嗡嗡作响，但找不到线索。 她这会儿脑子晕乎乎的，又好奇得厉害，懒得继续自己猜来猜去的了，于是抬起头，仰头看着顾晏恒的侧脸：“问你一个问题。” 顾晏恒：“问。” “你觉得，”纪时安轻轻咬了下嘴唇：“姜唯怎么样?” 问完，又忽然想起来那天在医院的时候两个人那番并不愉快的对话，纪时安顿了一秒，很快又补充了一句：“……我就是关心你。我觉得我应该是没有吃醋的，希望你不要误会。” 纪时安有些忐忑，怕顾晏恒再问她为什么在意这种话。 但顾安恒这次什么都没问，他只是不轻不重地看了她一眼，不以为意地随口道：“很好。” 好就算了，居然……很好？ 纪时安愣了愣，她怀疑顾晏恒可能没太明白这个问题的意思。 “我是问，你会不会想要去认识她的那种——她怎么样。” 顾晏恒闻言又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是不是现在才反应过来，纪时安不知道他的答案，莫名忽然有些紧张。 顾晏恒神色不变，淡淡道：“我说了，很好。” 纪时安眨了眨眼，过了会儿才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所以他那天的那句话，并不是气话。 意识到这一点，纪时安胸口有种被风吹漏了一瞬的错觉，心跳又快又慌，她脑子里一片乱糟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但又总觉得必须说点什么。 想不到合适的话，她只能凭着第一反应开口：“但是，可能我是说，她或许不太适合你？” 顾晏恒垂眸，目光不露声色地落在她脸上，他没问姜唯为什么不适合，只是面不改色地问：“那你觉得，谁适合我？” “……” 纪时安哪里知道。 她都不清楚自己现在在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多认识接触一些人之后再做决定。” 脑子里想到楼梯间看到的那一幕，大概也还因为存在其他原因，纪时安只想让顾晏恒先打消这个念头，有些自暴自弃地闭了闭眼，口不择言地说：林主任那天还说，要给你介绍别人认识的。” 顾晏恒盯着她没说话，眼底情绪看不分明，沉默了会儿，他忽然问：“是我喜欢的么？” “嗯？”纪时安愣了愣，随后摇头，王主任的女儿她没见过，连是胖是瘦都不知道。 她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顾晏恒真的会问。 “我不知道。” 纪时安情绪低落地低下头，忽然不太想继续说下去了，动了动唇，过了会儿才闷声道：“而且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 冬夜的晚风萧瑟，黑色卡宴被开到路边停下，看他们在说话，服务员在旁边等着没靠近。 顾晏恒盯着纪时安的发顶，抬手摘下她发间的落叶，而后低声说：“你知道。” 纪时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声音暂时停了下来，努力想了想，不清楚自己知道什么，又是怎么知道的，她缓慢抬起头，有些茫然地去看顾晏恒。 顾晏恒却没解释。 “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不是么？” 男人双眸里的情绪深，让人一眼望不到底，只能看见漆黑眸底的最深处，映着眼前女人的面孔。 “纪时安。” 他看着她，像是怕惊动什么，轻声问：“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让我再清楚一点，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2-07 14:45:29~2022-12-08 01:53: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9802376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薄唇 ◎他这会儿莫名地耐心。◎ 纪时安一夜没怎么睡好。 倒是没做什么乱七八糟的梦, 就是睡得很浅，潜意识里一直回荡着顾晏恒最后说的那几句话。 就连在梦里她也给不出一句明确的回应。 顾晏恒问能不能让他再清楚一点。 纪时安昨晚觉得她是听懂了的，所以她那会儿心里才会涌起一股压都压不住的冲动, 破罐子破摔地想, 反正连林主任打算给他安排相亲的话都说了，再冲动点也无所谓了——她当时特别想不管不顾地对顾晏恒任性要求。 至少让他先不要去认识别人。 但是一抬头对上顾晏恒的视线，纪时安清醒了，突然意识到，她连自己是怎么想的都没办法清楚，怎么能对他说这种话。 ——她怎么能这么自私又贪心。 就凭顾晏恒的喜欢么？ 最后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所有的思绪又好像回到了原点，一股脑地裹成很重一团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带着迫人的力道，不由分说地黑压压沉下来, 堆满脑子和胸口。 颓然又无力。 “怎么了, 看什么这么入神？”李池看她出神，凑到她办公桌前往窗外看了一眼：“不是什么都没有吗。” 她平时的工作虽然不是特别亢奋的状态，但能保持很持续的冷静认真, 就连休息时间也很少会露出这种心不在焉的情况。 所以李池有些意外。 纪时安转着轮椅回身，拖腔拖调地叹了口气 ：“没看什么, 瞎发呆。” 李池把手往她面前凑了凑：“好闻吧, 昨天你送的那瓶。” 纪时安坐在椅子里不想动：“再递过来点儿吧。” 李池往她面前又走近了几步, 纪时安嗅了嗅鼻尖：“嗯, 很好闻, 挺适合你的。” “你这是怎么了，有气无力的？” 纪时安看了看她, 她其实有点想说出来让问问李池的, 但在脑子里想了想, 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也没什么。” 纪时安叹了口气，不打算放任自己继续胡思乱想，拿起记录本从椅子上站起来，捏了捏眉心往外走：“以后找机会再跟你说吧，我现在感觉自己是个傻子，说也说不明白。” 忙了一个上午，纪时安检查完最后一个重点病人的情况之后回办公室，休息了会儿之后正准备去吃饭，陈霖琳敲门进来，拿记录本给她过目，纪时安坐回椅子里，看完之后签字还给她：“不错。” 陈霖琳接过之后立即走，纪时安问：“还有事？” “文献综述我明天发给你？” “” 纪时安其实都忘了这事。 虽然那个选题现阶段不是陈霖琳能做的，但多了解也不会有坏处，而且她本意也是想敲打敲打她，所以这会儿闻言也没多说，只点了点头：“行。” 陈霖琳面上一喜，抱着记录本打算走的时候，忽然想到什么，犹豫了会儿，挺不自在地说：“对了刚才有个男的过来，好像是找你的，你没在，他就走了。” 纪时安蓦地一顿，莫名有种是顾晏恒的预感。 她站起身：“什么时候？” 陈霖琳不知道她突然急什么：“他前脚刚走你后脚就回来了。” 纪时安已经脱下了白大褂，匆匆扯下衣架上的外套，都没来得急穿上往门外跑。 一直跑到走廊接近电梯的地方，在电梯口看到男人熟悉的背影才停下来。 男人似有所感，听到脚步声时回头，纪时安缓了口气，走过去，早上那股矛盾的焦虑，在这会儿终于缓和了几分。 顾晏恒看了眼她手上的大衣外套：“跑什么。” “怕追不上你。” 纪时安顺嘴答完，才意识到这句话似乎不怎么合适，她轻轻咬了咬嘴唇，低头乖顺地把衣服穿好，然后问：“你怎么来啦？” “过来对接工作，但是不想吃你们医院食堂，”顾晏恒说，“所以来问你还有哪里可以吃饭。” “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纪时安了然，抬头看着他顿了顿，小声问：“我也还没吃饭，请你吃午饭好不好？”- 下午两个人都还有工作，于是也没跑远，就到了医院附近纪时安常来的蒸菜馆。 菜都是现成的，所以很快就被端上来，纪时安拿着筷子，没着急吃，问：“你觉得怎么样，好吃吗？” 顾晏恒应了声“嗯”。 这会儿正是饭点，不大的店里坐满了人，四周的聊天声热闹，纪时安以为顾晏恒会说点什么，但他却没有。 一直到一顿饭安静吃完，纪时安放下筷子，顾晏恒才抬头看了她一眼，问：“吃好了？” 纪时安点点头，顾晏恒便站起身：“那走吧。” 十二月底，街头寒风萧瑟，路边烤红薯的小摊扑扑冒着白色的雾气，刚走出饭店，纪时安就被冷风吹得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往顾晏恒身后躲了躲，顾晏恒垂眸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只微微侧身挡住了风口。 一路无话。 到住院部门口，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一时都没转身离开。 纪时双手插兜站在原地，小姑娘身上穿了件黑色羊绒大衣，里边粗织的毛衣也是黑色的，领子有些大，高高的刚好堆在下巴那儿，她下半张小脸有些怕冷地缩进去，鼻尖被吹得泛红，乖乖地站在那仰头看着面前的人没动。 两人就这么就这么对面站着，身上的大衣刚好撞了色，又都是设计简单的款式。男人周身冷淡疏离，而女人看着温软安静，完全不一样的气质，却又有种说不出的和谐，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就这么安静了会儿。 顾晏恒从大衣口袋里掏出烟盒，随后敲出一支咬进嘴里，骨节分明的长指随意把玩着打火机：“进去吧。” 纪时安不太确定他是不是有话想说，闻言仰头看着他没动，只是吸了吸鼻子，又看了眼他手里的打火机，然后慢吞吞地告诉他：“医院不能随便抽烟的。” 顾晏恒点火的动作一顿，似乎才意识到这是什么地方。顾晏恒随手摘下了嘴里的烟，脸上情绪没什么变化，掀眼看她没动，轻轻挑了挑眉：“还站着做什么，冷风没吹够么？” 纪时安小心观察着他的脸色，犹豫了会儿，小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顾晏恒，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跟我说啊？” 话音落地，男人似乎顿了一下。 顾晏恒看了下周围，没找到垃圾桶，于是反手将那支没点燃的烟和打火机塞回口袋里。他听到这话，抬眼看向纪时安，目光微沉，情绪浅淡：“我还以为，是你有话要跟我说。” 纪时安愣了愣。 她看起来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吗？ ——她不知道，她只是挺不想他走的。 想和他多待一会儿，就算冷也无所谓，总比一个人待着的时候瞎着急强。 “我” 纪时安想否认，但话却没能说出来。 她看着顾晏恒，这人以前虽然也很少外露情绪，但喜怒哀乐不会毫无端倪，一点也不让人看出来，可是现在却让人捉不到一点痕迹，好像他整个人从内到外都如外表那样，冷淡理智。 不知道怎么回事，昨晚忍下来的冲动，这会儿纪时安却突然有些控制不住。 纪时安忍不住想，她对顾晏恒的贪心，就算藏起来不承认，还不是一直在心里缠着她吗。 想到这儿，纪时安吸了口气：“我是想问，你——” 话至一半，身后忽然传来喊声。 “纪医生！” 纪时安抬头看去，大厅里喊她的护士冲她招了招手，急切道：“这边病人出了点意外，还请你帮个忙。” “好，”纪时安应了一声：“马上就来！” 收回视线，她看了看顾晏恒，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她不太想放弃这个机会。 “你忙吗？不忙的话，把我拿一下衣服，顺便先进来等我一会儿好不好？” 没等顾晏恒说话，纪时安已经很快把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整个人顿时被冻得抖了一下，她没顾上冷，把衣服直接塞进顾晏恒怀里：“忙的话也没事，我下班去找你拿。” 说完之后也不管顾晏恒有没有伸手接住，便快步进了住院部大楼。 一楼大厅左侧，一群人围在一起的位置中间躺着的是一个刚做了腰部手术的病人，不小心从楼梯上滚了下来，大概撞到了伤口，整个人痛苦地躺在地上。 纪时安赶紧过去，见她来，原本蹲着的护士让到一边，纪时安没工具，只能徒手检查了骨头有没有错位，问：“叫平车了吗？” “叫了的，应该很快就来了！” “尽快联系他的主治医生过来吧，可能要重新复位，帮我按住的上半身。” 纪时安跪在地面上，一边挽起袖子固定住病人的腰侧，一边捡起旁边的支撑架，试图给他重新装回去，装到一半的时候，大概对方疼得厉害，下意识抓紧了她的手，纪时安神色未变，有条不紊地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大厅里有暖气，装完之后，纪时安松了口气，从地上站起来时额间都冒了一层细汗。 “好了，抬的时候小心别动到他的腰，赶快送他过去吧。” “谢谢医生！谢谢医生！” 家属道完歉跟着担架车匆匆离开，刚才的小护士看了看她：“纪医生你的手。” 纪时安低头看了眼手臂，刚才被抓住时没敢分心，这才注意到手臂的皮肤已经被抓破了。 “没事。” “你稍等，我去给你拿药处理一下。” 纪时安这会儿不太顾得上这个，她拉下袖子随意遮住手臂：“不用” 只是话还没说话，对方已经跑开了，纪时安也就没管了，下意识回头往外边看去，没看到人，又朝四周看了看，形形色色往来的人里并没有那道熟悉的身影，虽然顾晏恒也没说等她，但纪时安还是不由有些失落。 她垂下脑袋把下巴埋进衣服里，然而刚准备走，身后忽然有人靠近，纪时安下意识往旁边让了让，下一秒，手腕就被捉住了。 接着听到那人慢条斯理在头顶说：“这都看不见我？” 纪时安很快转头看去，顾晏恒正垂眸看着她，纪时安愣了小半秒，眨了眨眼：“我还以为你走了。” 顾晏恒松开抓住她手腕的手，抬起到纪时安肩后，同时另一只手把怀里的衣服抖开，绕至她身后，随后两只手捏住大衣领口的位置往前轻轻一扯，大衣搭上纪时安肩头，轻易将她为围住。 顾晏恒从鼻腔里轻哼了声，似笑非笑地垂眼看着她：“都把我当衣架了，我还敢走么。” “” 纪时安其实不是这个意思，但他要这么理解也可以。 她得了便宜立刻就卖乖：“但是你忙的话可以带走的，反正医院里都有暖气，没什么好担心的。” 顾晏恒看了她一眼，没接话，这时去拿药的小护士去而复返，纪时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顾晏恒已经把药从对方手里接了过来。 男人道了声谢，等人走后，看纪时安还傻乎乎地仰头站在原地盯着他不动，顾晏恒收回已经迈出去的腿，回头看她：“发什么呆。” “嗯？” 顾晏恒似乎无奈，退了两步回到她面前，而后他抬手牵住纪时安的手腕，把她拉到了旁边的休息区。 纪时安在椅子上坐下之后，顾晏恒没松手，握着她的手腕往上抬起，纪时安手下意识想要收回，只是刚动了一下，抓在手腕上的力道很快跟着大了几分，把她按住了。 顾晏恒弯着腰，看了她一眼：“别动。” 毛衣的袖子被一寸寸挽起，这会儿细嫩的皮肉上带着两道明显的伤痕，白皙的皮肤上渗着点点血迹，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看清的瞬间，男人蹙了蹙眉，没问疼不疼这样的废话，顾晏恒随手拧开药瓶，然后在纪时安面前蹲屈膝蹲下。 眉目冷淡，手上的动作却意外的轻柔。 纪时安上半身往前挪了挪，两只手肘撑着膝盖上，手臂垂在膝前，方便他为她擦药，她肩上的大衣还披着，这会儿随着她的动作衣服两侧跟着往前蹭了几分，从侧面刚好遮住身前男人半张侧脸的轮廓，大厅周围行人来来往往，这一小块地方却似乎和四周隔出了另外一片空气。 殪崋 纪时安盯着他的侧脸，两个人距离有些近，呼吸温吞裹着体温的热气轻轻浅浅地卷在皮肤间。 许是察觉到她的视线，顾晏恒换棉签的时候分出眼神，不轻不重地掀睫看了她一眼，似乎没忍住，轻轻啧了一声，问：“不能躲么？” “什么？”纪时安说完反应过来：“噢，刚才是我没注意，而且也没穿工作服，意外而已，这种情况很少发生的。” 顾晏恒撕开纱布的包装袋，闻言没再说什么，低头继续处理纪时安手臂上的伤口。 两个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过了会儿，顾晏恒才忽然开口：“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纪时安看着他有些走神，她此刻内心平静，以至于差点忘了刚才自己留下的话。 这会儿被他提醒，才想起来在门口的时候，她原本打算说什么。 纪时安指尖轻动，抿了抿唇：“你上次不是问我，你是不是可以去认识别人……” 顾晏恒动作顿了顿，缓慢抬眸。 四目相对。 “我就是想问问，你现在——已经去认识别人了吗？” 纪时安忍着脸上的热意一口气说完，没好意思继续和他对视，垂下脑袋移开了视线。 她就是贪心，就是仗着顾晏恒的喜欢。 ……她仗着顾晏恒的喜欢有恃无恐的次数难道还少了吗？ 总之，她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 顾晏恒有几秒没说话，纪时安能感觉到他落在自己脸上的视线，但是她没敢去看他，在心里一边希望顾晏恒能从自己这句似是而非的话里面明白她想要表达的意思，但同时又是怕他接下来的反应。 ——纪时安被自己矛盾得又开始有些烦躁，眉头无意识地微微皱起，心跳在胸口不受控制地怦怦作响。 然而顾晏恒并没回答她的问题。 他盯着纪时安看了会儿，喉结不动声色地滑了下。 而后纪时安听见他不置可否地问：“你昨晚说，阿姨打算介绍谁给我认识？” 语气冷静，声音不咸不淡。 纪时安整个人都愣了两秒，脑子里所有乱七八糟的纠结像是被按了暂停，脑袋都跟着空白一瞬。 她蓦地抬头去看顾晏恒，他的神色很淡，表情也看不出和刚才什么变化。 虽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但言下之意却不难理解，纪时安怔了怔。 她原本想，无论顾晏恒的答案是肯定还是否定，她都会说自己后悔了，那天不应该点头。 然后和他耍赖也好撒娇也罢，让他不要先不要去认识别人，再给她一点时间。 她会认真地去想清楚的。 但她没想到顾晏恒已经不在意这个问题了。 他直接默认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之后，干脆利落地跳到了下一步。 纪时安有些茫然，她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顾晏恒根本没听懂她的意思。 “你……” 纪时安无措又慌张，脸上的热意更盛，她无所适从地掐了掐指尖：“你在意这个？” 顾晏恒把她卷着的衣袖重新帮她拉好，然后松开纪时安的手腕，他没立即从站起身，保持着单膝蹲跪的姿势，闻言似乎有些意外，抬眼对上她的视线，漫不经意地问：“为什么认为我不在意？” 纪时安张了张嘴，没找到话说，对视几秒，大概见她不说话，顾晏恒接着淡声道：“我会在意这种事情不是很正常么。” 纪时安轻轻“啊”了一声，她垂眼看着自己的指尖，不知道在想什么，很慢地说：“我以为，你不着急的。” “是吗？” 纪时安慢吞吞地点点头。 “我并没有不着急。” 顾晏恒不动声色地盯着她看了会儿，他的声音很低，这会儿莫名地耐心，慢条斯理地说：“我原本打算二十五岁就结婚的，或者更早一点，二十二——大学毕业可以领证的时候。虽然一个证并不能说明什么，但总归有它代表的意义。”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纪时安，低声问：“我以前没跟你说过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2-08 01:53:36~2022-12-09 04:44: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猫凹 5瓶；全糖去冰、月景聆音 3瓶；59802376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薄唇 ◎但喜欢她。◎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到以前。 纪时安被他说得愣住, 脑子里思绪转得很慢，她想不起来顾晏恒说的以前具体指的是什么时候，也不太记得他是不是真的和她说过这些话题。 恋爱结婚。 这些顾晏恒确实很少会说, 他性格一直冷淡, 生了双长睫的深情眼，看人也很少沾多余的温度，所以格外显得不怎么会在意这些事情。 就连纪时安以前都是这么以为。 但原来他是在意的。 不仅在意，而且他刚才说，没有不着急。 甚至很早以前就规划好了未来毕业结婚的事。 纪时安有些茫然，原本准备好的措辞，此刻显得多余又无关紧要, 让她不知道怎么接这话。 她要再怎么说呢？ 那句话还有必要说吗？ 纪时安只觉得胸口里闷着的气好像滞到了大脑神经，有种说不清的慌张, 她试图从脑子里搜刮出一些话来, 没找出来，慌得心跳都有些加速，无意识地掐着指头, 白皙的指腹因为用力而泛白，松开之后粉红的血色快速晕开, 留下一个月牙的痕迹。 大概察觉到她的走神, 顾晏恒轻轻捏了捏她的无名指的指腹, 神色淡淡：“说话。” 纪时安视线从手上移到他脸上, 渐渐回神, 意识到，虽然她没想到顾晏恒会是这样的回答, 但其实他会这样说, 也并没有哪里不对——甚至这个答案或许才应该是正常的。 只是她下意识, 理所当然地把他那句话当成气话了。 是她草率了。 但现在应该也不晚吧？ 纪时安默默吸了口气，都说到这份上了，顾晏恒不是傻子，她继续欲盖弥彰也没多大用，不如干脆一次性说出来。 想清楚，纪时安抬头顾晏恒的视线，不太自在地想要移开，不过忍住了，她抿了下唇，试图再稍微把话表达得明白一点：“要不你再等等？” 心口狂跳。 四周都安静短暂的一秒。 顾晏恒问：“等什么？” 纪时安：“等我再想想” 顾晏恒耐心地看着她，脸上的情绪看起来没什么波动，但眼神深邃而认真，纪时安被他盯着，说到这又卡住了，冲动之下鼓起的勇气很快散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心虚，忍不住开始狂打退堂鼓。 她觉得自己现在特别像那种，给不出任何回应和承诺，却又想要吊着对方的渣男。 她之前到底是怎么好意思梦到顾晏恒是海王的。 纪时安轻轻咬了咬下唇，利索地转了话头：“我是说，再想想——办法。” “这种事情，也急不来的，你看啊——” 纪时安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不要那么心急，顾晏恒现在还没有实际去行动，既然她暂时给不出答案，但是可以换个方式，试着先曲线救一下，先劝顾晏恒暂时打消这个想法。 于是她眼都不眨就在那儿掰着手指在那儿瞎给顾晏恒分析。 “你现在每天要忙工作，就算真的相亲或者怎么样，肯定要花很多时间去了解对方。” “而且到时候万一不合适，很浪费时间和精力的，对不对？” 纪时安其实一个正当的理由也想不出来，她从来没觉得说话这么困难过，只能张着嘴干巴巴地扯一些废话，硬着头皮继续：“而且林主任以前也干过这事儿，我觉得还挺不靠谱的。” “所以我的意思是” 她已经不指望顾晏恒能听懂了，毕竟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什么，说到最后，纪时安试图从自己这番不过脑的话里划出重点，她抿直唇线，停顿了两秒，有商有量地看着顾晏恒，小声问：“要不，你先别急，我们再等等，你觉得呢？” 纪时安一口气叭叭说完，顾晏恒沉默着没说话。 就这么无言对视了几秒。 不知道是不是纪时安的错觉，她似乎从他目光里感受到了几分无奈。 顾晏恒看着纪时安。 他不可能看不出她的慌张，纪时安大概是想说点什么的，他不知道她为什么又缩了回去。 说了一堆，没一个字是他想听的。 无奈又想笑。 “我觉得。” 顾晏恒重复这几个字，扯扯唇角：“我觉得你像个傻子。” 纪时安下意识跟着点了点头，点了两下才发现好像哪里不太对。 “” 怎么还骂人呢。 但她这会儿顾不上反驳。 纪时安看他脸色，男人似乎并没有心情不好，她于是忍不住得寸进尺，有些紧张地小声问：“那你再等等？” 顾晏恒扯唇笑了下，虽然没什么笑意，但神色看起来似乎也没有不高兴的意思。 他从地上站起身，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似乎准备要走，起身后视线居高临下地落向还坐在椅子跟着抬眼的纪时安，他难得有些欲言又止，但最后却没有开口。 只是在转身离开前忽然抬起手，男人张开的掌心前端指腹先碰到纪时安光洁的前额，而后他的长指由前往后，从她前额的发间擦过，下一秒掌心贴着柔顺的黑发落在发顶，动作不太温柔地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然后丢下一句。 “知道了。” 声音低沉，尾音很短，在他擦身离开的瞬间就消失在扬起衣摆的风中。 但纪时安还是听清楚了- 那你再等等？- 知道了。 所以顾晏恒明白了她的意思。 额前被撩上去的头发顺滑的散落下来，纪时安看着顾晏恒的背影，愣了会儿，然后嘴角忍不住一点点往上翘。 她觉得胸口那团冷硬乌黑的东西好像忽然都被轻轻推开变成了一朵云，还是留在那儿，但是很柔软，不会往下坠- 之后一连几天，纪时安这段时间的焦躁一扫而空，心情特别好，就连办公室里同时都感到到了。 “纪医生最近状态这么好，好事将近？” “难道是和男朋友好事将近了？” “之前去一院那边还看到纪医生男朋友了，哎——这是不是也算两院联姻了？” 纪时安实习那会儿赵砚来接过几次，当时被同事撞见过，所以他们都知道她有男朋友，这会儿也纷纷打趣往这方面瞎猜。 纪时安闻言顿了下，刚准备否认，面前等着纪时安签字的陈霖琳已经先开了口：“他们已经分手了！” 办公室里众人显然都没想到她会突然出声，还喊出这么一句，一时都没反应过来，看着纪时安顿住几秒。 陈霖琳皱了皱眉，她就是讨厌听到自己男朋友的名字和他前女友继续绑在一起，冲动说完也不后悔，只是降低音量，补充解释了一句：“我是说，纪医生已经分手了。” 纪时安轻飘飘抬头看了她一眼，她觉得这姑娘脑子大概是少根筋，把签好字的记录本递给她，纪时安朝众人一笑：“见笑了，最近心情确实很好，但不是因为这个，本美女现在单身。” 大家本来有些尴尬，但看她并不介意，于是也都放松下来，有男医生夸张地叹了口气，玩笑道：“等了这么久，终于有机会轮到我出手了，纪医生，下班请我吃个饭怎么样？” 有人笑骂：“脸呢，出手还让纪医生掏钱？” “你懂什么，”男医生笑，“研究表明，女孩子95%会拒绝她不感兴趣的男生请客吃饭，那我就反其道行之，脸皮厚一点，纪医生好意思不掏钱吗？” 纪时安被逗笑，装模作样地认真想了想，然后点头：“是不太好意思直接拒绝，那就——婉拒了。”- 年底将近，医院上下明显比平时忙了许多，纪时安的时间也被大大小小的手术安排得满当，每天忙得分身乏术。 那天办公室里发生的那段小插曲纪时安没放在心上，对陈霖琳也没说什么，过去就过去了，只是过了两天，纪时安恢复单身这话不知道怎么传的，最后连项主任都知道了这件事情。 中午在食堂吃饭，项主任交代完工作上的事情之后，忽然打开手机给她发了个红包，然后说：“没什么要紧，我看一院也就那样，不如我们恩慈。” 纪时安还没反应过来，项主任拿着筷子徐徐继续：“这事你不用急，那小子配不上你，我给你挑更好的——你一个师哥，虽然大你几岁，但是人不错，模样也好，现在是大附属医学院副教授，之前就像让你们认识的，改天找个时间。” “” 纪时安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老师，您怎么还花心思管这事了，我不急——真的不急，而且这事都过去好久了，我都快忘了。” 话音落地，身后忽然传来了悠悠一声。 “哦哟，老项什么时候还开始操心这事了？” 纪时安下意识回头。 她身后，梁院长一行人似乎刚好过来吃饭，这会儿还未落座，大概无意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停下了和旁人的交谈。 而梁院长身后两步的地方，顾晏恒穿着件黑色大衣，裹着冬日的凉意，神色浅淡，不冷不热地地跟着抬眼看过来。 视线在空气中轻轻撞上。 纪时安：“” 梁院长笑着对项主任道：“你要操心别人就算了，纪医生不知道多少人打听着呢，我看是你想两个同门强强结合，先给那位副教授占位吧。” “项主任可不兴作弊啊，”管理主任也跟着打趣：“我们应该鼓励年轻人发展自由关系，要给我们恩慈广大优质单身男医生留个机会嘛。” 纪时安：“” 这下只要没聋也该听见了。 这群大佬这么不正经的吗。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纪时安不好说什么，两三口把盘子里的饭咽完，麻溜地回了住院部。 到办公室，纪时安不由又想到了刚才顾晏恒看她的时候，他表情平静沉稳，和她对上视线之后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纪时安不知道他会不会在意那些话，本来想稍微解释一下，但拿着手机又想不出来有什么可解释的地方。 这应该没事吧，她只是个被打趣的可怜人。 而且特意解释一听，似乎会显得她小题大做，要是顾晏恒问起别的，她还没想好怎么说呢。 这么一想。 还是算了。 周三手术日，晚上最后一台手术结束，纪时安还在办公室，就接到了向瑶的电话。 “还在加班吗宝贝？” 纪时安笑笑：“刚准备下班，怎么了宝贝？” “破酒吧今晚有活动，一起粗来跨年惹。” 纪时安看了眼桌上的台历才反应过来，今天刚好三十一号，这几天忙得她都没注意到，曲指敲了敲脑门：“我都忘了。” 二十分钟后，向瑶开车到医院门口，接上纪时安，向瑶冲她吹了口口哨：“出发。” 跨年夜的酒吧里热闹非凡，破酒馆上下两层的卡座和露台的位置已经坐满了人，纪时安和向瑶肚子饿，熟门熟路地先到包厢点了几分小吃，点得多了，最后上的甜点没吃下，吃饱喝足下楼，任庭费了不少心思策划今晚的活动，提供了不少有免费奖品的小游戏供客人消遣。 纪时安在吧台玩了会儿调酒的小游戏，把复刻好的酒放到鼻尖嗅了嗅，味道不太一样，她把酒杯还给调酒师，摇了摇头表示不来了，回到吧台前面的沙发坐下玩手机。 群里有几条林子昂发的照片，纪时安随手打开，翻到两张自己刚在吧台那儿玩游戏时候差点把鼻子都一起怼进酒杯里的抓拍，看起来特别像个傻子，又往上翻了翻，中午那会儿林子昂就轰炸了一番晚上一起跨年的消息，但顾晏恒没说话，纪时安刚才来的时候特地看了一圈，没看到他。 大概今晚是不过来了。 纪时安随手翻着看完，有些困了，她明早还要上班，所以没敢沾酒，脑袋靠在向瑶的肩膀上，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林子昂正在旁边对任庭喊，指了指舞台上正在唱歌的驻唱：“我这杯要是复刻出来，你就叫他下来，我上去给大家唱一首，怎么样？” “别了，”任庭一点没有犹豫：“我担心你的人生安全。” 林子昂对自己对唱功还挺有逼数：“我的安全有什么问题，受伤的是你们的耳朵。” 向瑶呵了一声：“是怕你当场被人毒哑。” 纪时安笑了笑，又坐了会儿，看了眼时间，距离十二点还有半小时，舞台上的驻唱换了首特别脍炙人口的嗨歌，下边有人扯着嗓子跟唱，酒精混着音乐在冷空气中炸开，纪时安揉了揉发麻的耳朵，她盯着手机，有点无聊，手指无意识地划到顾晏恒头像的位置，打开又退出，退出又重新打开，百无聊赖地反反复复，不知道顾晏恒现在在做什么，她本来以为他今晚会过来的。 再点开，纪时安注意到聊天框里显示的对话时间，还停留在李池生日那天。 纪时安指尖在屏幕上漫无目的地戳了戳，想了想，敲开会话框下边的拍照，对着面前堆着礼物盲盒的桌面拍了一张，然后点击发送。 然后靠在向瑶肩膀上，慢吞吞地打字。 【睡觉了没？】 【马上跨年啦/炸烟花/炸烟花】 消息刚发过去，向瑶忽然问：“对了，老顾呢？” 任庭：“老顾下午见客户，好像喝了点，胃不舒服了。” 纪时安愣了下，从手机上抬头。 “我去，”向瑶问，“他还能被喝倒啊，严重吗？” 任庭：“没事，晚上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在家休息。” 纪时安看了眼时间，还有十五分钟跨年，她盯着安安静静地聊天框，忽然有些坐不住：“我问问吧。” 调出电话号码，很快拨过去，机械的通话提示被背景音乐掩盖，不太能听得清，纪时安从沙发上站起身，这时酒吧的大门被人推开，携进来一阵冰冷的寒风，纪时安没注意到，看了下四周，打算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忽然听见任庭喊了她一声：“时安。” 纪时安听着手机看向他：“嗯？” 任庭示意她看身后，问：“怎么跑来了？” 纪时安愣了下，下意识回头。 顾晏恒穿着件黑色大衣，身上沾着的冬夜寒气似乎没来及散开，走近时还带着冷意。 男人停在她身后，看她举着耳朵边的手机，似乎意识到什么，从口袋里把手机拎出来，而后随手按下接听。 漫不经心的低沉嗓音在纪时安耳边和手机里同时响起。 “饿了，出来吃宵夜。” 说完，顾晏恒垂眼看向纪时安，手机被他拿在手机，没听，但也没挂断：“怎么了？” 纪时安没想到他还能这么大变活人的，她看了看他的脸色，灯光有些暗，所以其实不太能看清，但顾晏恒神色冷恹恹的，黑色的碎发落在额前，精神似乎确实不太好，他大衣里边穿的还是家居服，大概出门的时候连衣服也赖得换了。 “庭子哥说你病了，所以想问你好点了没有，”纪时安放下手机，这会儿酒吧里只剩下冷食和酒，她朝吧台的位置看了眼，收回视线，问：“饿了啊，给你拿蛋糕好不好？” 刚才没吃下的甜点是块慕斯蛋糕，纪时安很喜欢，本来想打包带回去的，现在刚好。 她到吧台敲了敲桌面，请服务员端给她，蛋糕还没打包，服务员取出来把小瓷盘交给她，又给她找了个新的叉子。 纪时安道了声谢，接过之后往旁边一递：“我明天的早餐都给你了，对你好吧。” 顾晏恒抬手，不冷不热地“嗯”了声：“马上感动死。” 蛋糕的香味浅浅散开，很小一块，几口就没了，虽然纪时安很喜欢，也觉得它不是很甜，但顾晏恒其实不是很喜欢吃甜食，所以她也没多嘴问他觉得好不好吃。 一个来酒吧吃宵夜的人能有蛋糕吃都不错了。 纪时安虽然认为顾晏恒没有发言权，不过胃不舒服，还是要暖一暖的，纪时安到吧台另一边的桌上拿杯子，倒了半杯热水，接水的地方距离顾晏恒不到两米，纪时安也没想到，她就接个水的功夫，再一转身，顾晏恒面前这会儿就多了个女人。 “” 心情一时说不上来。 两米外，顾晏恒坐在高脚凳上，吧台的灯光要亮一些，冷白色，映在他脸上，眉眼冷淡，唇色很浅，似乎确实不太舒服。 纪时安站在原地犹豫了会儿，把水交给吧台里的服务员，服务员过去，将水杯放到顾晏恒手边之后离开，酒吧的背景音乐换了一首舒缓的情歌，周围短暂的安静下来，纪时安站在原地，隐约听见女人在问：“…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男人刚才言简意赅地说了句拒绝的话之后就没再看面前的人。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气质冷，不过这会儿薄唇间懒洋洋地咬着只塑料的蛋糕叉，模样看起来像是叼着一支黑色的细烟，突然听到这话，像是产生了几分兴趣，分出视线抬眼看了她一眼。 他似乎思考了下这个问题，而后随手摘下嘴里的塑料叉子，懒散道：“这倒是不清楚。” 女人正要开口。 下一秒，却见他忽然朝她身后不以为意地抬了抬下巴。 男人眼皮半垂着，目光不紧不慢地看着她身后，四下喧闹，他的声音低缓却清晰，带着点冷调的不正经，漫不经心地扔出下一句话。 “但喜欢她。” “——你可以先研究看看，她是什么类型。”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跪 感谢在2022-12-09 04:44:53~2022-12-11 01:06: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4512071、32886438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猫凹、天丁妈妈2013 10瓶；火星一枝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薄唇 ◎小软。◎- 但喜欢她- 你可以研究看看她是什么类型。 漫不经心的两句话, 在酒吧的背景音乐下不紧不慢地响起，一字不漏传进纪时安耳朵。 纪时安在原地顿住，愣愣地看着他。 顾晏恒姿态悠懒, 眼底的情绪却很深, 目光一瞬不错，从头到尾不轻不重地落在她身上。 吧台里几个服务员和女人显然也都清楚地听到了男人的话，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纪时安脸颊很快开始升温，她在原地愣了几秒，身侧有人低声道借过，下意识避开, 余光不经意间又对上那道灼热的目光，吧台的灯光明亮, 纪时安没好意思继续待着被人围观, 拉了拉大衣的领口，遮住泛红的脸颊，借着有人经过, 错身迈步走开。 只是刚走几步，就被从身后追上来的人用力捉住了手腕。 “躲什么？” 纪时安抬头, 目光撞上, 还没来得及说话, 顾晏恒扫了眼她身后等着经过的人, 手上稍稍使力, 纪时安被他抓着手腕往旁边轻轻一带。 两个人退到了吧台后侧的阴影里。 顾晏恒挡在她身前，把纪时安和往来的人群隔开一小块空间, 而后垂眼, 目光重新压下来, 他还抓着她的手腕，像是真的怕她跑了似的。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灯光影影错错地扫过，冰冷的酒精混着躁动的音乐在空气里横冲直撞，湿润地裹挟着男人身上熟悉的气息，随着他目光压下的轻微动作，悄无声息地贴着发梢和不着寸缕的皮肤一寸寸滚过，呼吸交错，纪时安鼻尖似乎还能嗅到蛋糕浅淡的一点甜味。 她脸上的温度不受控制地越来越高，只觉得连被抓住的那一圈手腕似乎都开始发烫。 纪时安张了张嘴，还未出声，背景音乐蓦地停了短暂两秒，灯光同时暗下来，下一瞬重金属敲下很重一声响，在一片欢呼声中酒吧里的众人不约而同地开始倒计时。 “十、九、八” 耳边的音乐和呼喊声盖过心跳，纪时安仰头去看顾晏恒，不知道说什么。 男人似乎对周围的情况完全不关心，甚至没有分出一个眼神，目光紧紧锁着她，两人的视线在湿热隐晦的空气中无声对视。 下一秒，顾晏恒倾身朝她的方向压过来两寸，身上带着冷调的凉意，吐息却是灼热的。 “新的一年了。” 纪时安没敢乱动，十秒的倒计时结束之即，在一片混杂的人声里，听到顾晏恒在她耳边低声说：“我要等再到什么时候呢，小软？” 话音落地，纪时安眼皮便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 小软。 记不清多少年没有人对她叫过这么名字了。 印象里，顾晏恒上一次这么叫她，还是在九年前。 早在两个人认识之前，纪时安就丢掉了这个小名，身边的朋友和家人都叫她时安，只偶尔纪教授顺嘴没改过来。后来有天纪时安在院子里写作业，纪教授在屋子里喊了她一声小名，被对面阳台上正和她说话的顾晏恒听到了，似乎有些意外，懒洋洋地问是不是她的小名，纪时安又羞又恼，威胁加恐吓地警告他不准这么喊她。 顾晏恒当时懒得搭理她，不以为意地扯扯唇：“这么黏糊，我可叫不出口。” 少年大概真这么认为，之后也确实没这么叫过。 不久，连纪教授也改过了习惯，不再这么喊她了，纪时安渐渐忘了这事儿。 直到高二那年，当时有个男生喜欢纪时安的事情不知道怎么突然传开了，纪时安并不认识对方，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没想到考试的前一天下午，忽然被一个眼熟的男生拦住，是同级的男生，成绩不错，纪时安虽然不认识，但在期末领奖的时候看到过他几次，长得挺帅的，却跟传统的好学生不太一样，低调地顶着一头栗色的头发，笑容带着点痞，问她借两分钟说话。 当时还没放学，但因为要布置考场，最后一节课都没老师上，教室外的走廊来往都是人，纪时安隐约猜出他大概就是流言里那个名字的主人，她怕他语出惊人，也不想被人看着，于是勉强跟他到了教学楼外侧长长的走廊上。 男生倒是没直接说什么喜不喜欢的话，只说注意她很久了，约她这周末一起去看电影。 和不认识的人看电影。 纪时安没什么兴趣，于是摇了摇头，说不喜欢看电影，男生笑了笑，正想说什么，纪时安的后脑勺忽然被一只纸飞机撞了下。 不用猜就知道是谁，纪时安抓着那只纸飞机的羽翼，对上眼前男生的目光，她不知道顾晏恒在搞什么，尴尬得想骂脏话，匆匆留下一句拒绝的话之后打算走。 一回头。 “聊完了？” 少年单手拎着书包靠在几米外的墙边，背很直，纪时安都还没打算找他算账，就看这人冷冷淡淡地掀开眼皮子，很没有耐心地“啧”了一声，忽然喊她：“回家了，小软。” 回家的路上，少年随口问她男生和她说了什么。纪时安不知道他刚才什么毛病要突然叫她那个八百年没人再提的小名，很费解，也很不爽他的态度，好像自己有人追是什么彗星撞地球的事件一样。 于是，小姑娘很故意地把对方夸了一通，最后一脸满意地说：“总之反正我觉得挺好的，而且头发颜色多帅啊。” 顾晏恒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很不客气：“染个头发就帅了，带你去看一下眼科？” 纪时安内心疯狂吐槽他莫名其妙，表明还要保持冷静，语重心长叹了口气：“你不要嫉妒人家。” 顾晏恒挑了挑眉，没说话。 纪时安以为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没想到考试结束的那天下午，纪时安从考场出来回原班教室，走廊外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炸开了锅，一群人趴在栏杆上的往下看，好几个女生凑在一块满脸兴奋地大呼小叫。 纪时安还没什么反应，就被冲过来的向瑶一把拉到栏杆边，她朝着向瑶指的方向低头看去，一眼就看到了走廊的外楼梯那儿，少年顾晏恒单肩挎着个包，正懒洋洋地下楼。 黄昏的阳光映照着复古红色的楼梯砖块和穿着校服短袖的少年清瘦挺拔的身影。 少年皮肤很白，原本墨黑色的短发，这会儿被染成了浅粉色，在阳光下被扬起的发梢都荡着一层光。 纪时安盯着他那颗粉色的脑袋发懵，旁边有女生捂着胸口小声地啊啊啊，说看不出来顾晏恒会是染这么骚气颜色头发的人。 但是帅的。 还不是一般那种帅气。 她也没想到，这种一不小心就能土得倒退二十年的非主流粉头，放在这人的头上还能被他如此气定神闲地帅得丧心病狂。 纪时安很嫉妒。 等回到教室，刚坐下没多久，顾晏恒就进来了，纪时安还什么话都没说，这人把书包往她桌面上一丢。 “夸吧。” 少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淡漠道：“夸不够二十分钟，今天就别回家了。” 回忆到这。 纪时安抬起头，才察觉到，两个人现在的距离凑得格外近，几乎能听得到彼此的呼吸，顾晏恒将她挡在身前，微微低着头垂眸看她，像是随时可以轻而易举地倾身做点什么。 眼前的画面与脑子里毕业那晚突如其来的场景重叠。 纪时安不自觉抿住嘴唇。 他要等到什么时候。 纪时安这会儿还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这几天忙得她根本没时间再去细想这个事儿。 而且这不是才过了几天吗。 “我” 纪时安这会儿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手指紧张地不自觉抓紧衣服，支支吾吾小半天，没组织出一句完整的话。 顾晏恒不动声色地等了会儿，随后松开抓着她的手，眸底的情绪淡了一点，但神情看不出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只是不正经地挑了挑眉：“你这表情，不知道的大概以为我马上要揍你。” “” 两人都没说话，安静几秒。 “没想逼你。” 顾晏恒垂眸看着她，低声说：“别害怕。”- 躺在床上。 纪时安都记不太清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脑子里不断重复着顾晏恒最后说那句话。 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情，也没看出他有没有失望。 一夜没睡好。 第二天到医院，纪时安坐在椅子上困倦地打了个呵欠。 李池：“昨晚干嘛去了，看你困的。” “跨了个年，”纪时安揉了揉眼睛：“睡晚了。” 今天元旦有半天假，纪时安轮休下午，中午交接完工作之后回家，纪教授炖了乌鸡汤，纪时安捧着小碗汤坐在餐桌椅上看手机，微信群里向瑶和林子昂正在发消息圈她喊救命的。 【纪医生，头痛，捞捞】 这俩昨晚一高兴喝大了，直接在酒吧休息室歇了一夜，纪时安回复了个表情包冒泡，然后打开外卖，给他们点了两分粥和醒酒汤。 付完款，纪时安指尖在屏幕上顿了下。 不知道顾晏恒胃痛好点了没。 她切回微信，刚准备敲开键盘打字，备注下方的小字忽然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纪时安于是没动，抱着腿等了会儿，然而一直等到那行字消失，聊天框里却没收到新消息。 她重新敲开键盘，想了想，索性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 很快被接起。 纪时安顿了短暂一秒，问：“你好点了吗？” 对面很静，传出衣料摩擦的轻响，听着像是在床上翻了个身。 顾晏恒言简意赅：“嗯。” 声音跟平时说话不太一样。 似乎没什么精神。 “你是在家吗？”纪时安眉头轻皱，不由着急：“吃药了没？” 顾晏恒有两秒没说话。 过了会儿才开口。 “在家。” 男人嗓音有些低，带着点慵懒的倦意，顿了会儿，又说：“没吃药。” 声音难得透出点虚弱，纪时安有些坐不住，从椅子上起身，噔噔噔二话不说地跑上楼。 “你在做什么？” 纪时安拿到钥匙，又从药箱里找了几盒不同的胃药出来，仔细检查了下日期，“唔”了声，随口道：“在医院上班呢。” 挂了电话，五分钟后。 纪时安拎着蛊汤来到小别墅外，用钥匙打开门之后，熟门熟路地直奔二楼。 顾晏恒确实在家。 房间里暖气很足，窗帘半敞着，男人这会儿身上穿着件蓝色的棉质睡衣，神色浅淡，带着冷意面无表情地半靠在床头，支着的一边大腿上还放着台笔记本电脑。 听见动静凛眉朝门口看去，扫见来人的瞬间整个人明显愣了下，漆黑的眸底几乎有些失神，看着来人，似乎以为是错觉。 一直到纪时安走近，把保温壶放到床头的柜面之后，顾晏恒一直盯着她的目光才松懈了几分，但视线一直跟在她身上没移开。 纪时安进来时看到房间里的场景，本来有些不自在的，但问了两句话，没得到回答，她顿时有些慌，也顾不上别的了，皱着眉弯腰去看他的脸色：“很难受吗？” 她当机立断，摸出手机准备叫个车：“去医院——” “没事。” 顾晏恒看着她，喉结不动声色地滑了下：“不是说在医院？” “骗你的，”纪时安从手机上抬头，她记得他刚回国那两天似乎也是胃不舒服来着，不太放心：“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顾晏恒随手将电脑放到一边，懒散地靠在枕头里，慢条斯理地说：“我也骗你的，吃过药了。” 忽然问：“不躲我了？” “” 纪时安：“我什么时候” 话至一半，意识到他指的什么，剩下的几个字卡在嘴边。 对视几秒，纪时安抿了抿唇：“昨天我听到你说的话了，我没害怕。”她在床边坐下，说：“我只是有点紧张。” 顾晏恒看着她：“现在呢？” 纪时安想了想，老实说：“现在比较担心病人，就没顾上紧张了。” 顾晏恒默了会儿，问：“病人说什么都可以答应？” “” 她哪句话有这个意思了。 还没否认，又听见顾晏恒慢声说：“纪医生不应该尽心尽力照顾病人么？” 道德绑架了是吧。 纪时安没想答应的，但一抬眼看到顾晏恒这会儿一身睡意神色恹恹的样子，又忍不住很心软，犹豫了下，有些迟疑：“那也要先听病人说什么吧，看看是什么事情才——” 顾晏恒半垂眼皮，出声打断她：“病人现在想喝杯水。” 纪时安愣了下，而后很快点头应了声“好”，正准备起身，顾晏恒提醒她：“床头的柜子上就有。” 纪时安往前挪了两下，看了下温水壶显示的温度，还是温热的，她拿过桌边的水杯倒了半杯递给他：“给你带了汤，想喝吗？” 顾晏恒看了眼：“等会儿吧。” 说完，把喝下水之后把杯子递还给她，动作特别自然。 连杯子都懒得自己放一下，和年少生病的时候没两样。 所以是说要尽心尽力伺候他是吧 纪时安思考了下，点了点头：“比如这些事情的话，呃就可以。” 话音刚落。 顾晏恒：“那你抱我。” “” 纪时安点头的动作刹时顿住，差点咬住舌头。 顾晏恒神色平静地扔出这句话，而后一瞬不错地安静看着她，纪时安内心挣扎，努力保持镇静，眨了眨眼，试图解释：“我刚从医院回来，还没换——” 她话还没说完。 顾晏恒眼皮一耷，视线从她身上挪开，而后一言不发地偏开了头。 纪时安一句话卡在嘴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就很想笑。 盯着顾晏恒的侧脸看了会儿，纪时安弯起唇角，在心里叹了口气，无奈又好笑改口：“抱抱抱——” 她轻轻咬了咬唇，看了眼身下的床，说完之后小声问：“要怎么…抱？” 顾晏恒的视线重新回到她脸上。 眸底是说不清的情绪。 男人喉间轻动，随后将右手横到身侧，另一只手将身上的被子掀开身侧，然后朝她抬手，看着纪时安，轻声说：“过来。” 是一个准备接住她的姿势。 纪时安手指在床单上抓了抓。 心跳都要蹦出来了。 下一秒，啪嗒——拖鞋掉在地板上发出很轻一声响。 小姑娘侧身上床，带着股豁出去的劲，没敢去看他的眼睛，靠近时她的动作很短暂地停了会儿，不过没多犹豫，下一瞬便带着体温和一身柔软，扑进男人怀里。 纪时安整张脸朝下，把脸埋进顾晏恒的胸口，而后抬手，轻轻搭住了他的腰。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2-11 01:06:02~2022-12-12 23:56: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发错人白胡椒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9802376 5瓶；LilyChen0329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薄唇 ◎睡谁。◎ 男人的怀抱温热。 纪时安刚贴上去, 几乎是同一瞬间，后腰和肩膀很快被环上来的手臂收紧，那双手抱住她的力道不大, 却不容抗拒, 让她挣脱不开。 纪时安脑袋埋在顾晏恒的颈窝下方，大半张脸贴在他胸膛的位置，所有的感官在顷刻间被他身上的气息不由分说地侵占，存在感强烈，甚至让她无法注意到，除他之外的其他任何东西的存在。 隔着一层单薄柔软的睡衣布料，纪时安能清楚地感受到男人胸口下跳动的心脏, 她整个人都被他的气息笼罩住，鼻尖萦绕着的木质调夹杂着一点很淡的烟草味道, 连呼吸仿佛都沾上了他的体温。 被子里温暖干燥, 男人规律的呼吸轻轻拂在耳侧。 耳垂不由自主开始发烫。 纪时安没和男性这么亲密过，刚才答应抱的时候也没多想，她不是没抱过顾晏恒, 但是没想到…会是这种感觉。 好像整个人从里到外，都被沾着他体温的气息严丝合缝地裹住, 就连隔着衣服搭在他腰侧的指尖, 都恍惚被烫了一下。 房间里很安静, 每一秒都被拉得格外漫长。 纪时安把手收回, 虚握着拳, 放在自己胸口的地方。 就这么屏息安静地过了五秒。 纪时安轻轻地咳了一下，抬起脑袋与枕着的胸膛勉强分开一点距离, 打算先从床上爬起来, 她忍着脸上的热意, 抬头快速看了一眼：“现在……可以了吧？” 只是人还没能离开一寸，就被拦腰扯了回去。 顾晏恒一手搂着她的后腰，另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扣住她的后颈，把她拉回来之后，朝她的方向侧了侧身，接着手上的力道将她往怀里轻轻一带，熟悉的气息再度裹上来，纪时安被他重新抱进了怀里。 纪时安双手紧紧贴着在他胸口的位置，一时进退不得。 顾晏恒像是没察觉她的反应，侧躺着抱她，脑袋顺着她的耳侧往下，把大半张脸埋进她的发丝里，动作自然而缱绻，像是抱着渴望已久的珍宝。 “再抱抱。” 高挺的鼻尖若有似无地拱着耳后单薄的皮肤，耳边的嗓音低沉而哑。 纪时安手指都忍不住卷曲了一下，想退开一些，但又不太敢动。 在心里数着数，又等了会儿。 温热的呼吸规律均匀。 纪时安迟疑问：“抱好了吗？” 没动静。 纪时安不确定他是不是睡着了，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在他胸口轻轻推了一下。 “纪时安。” 顾晏恒忽然叫了一声她的名字，胸腔随着说话的吐息轻微颤动。 “我困了，”男人鼻尖往她耳后的发丝里钻了钻，而后抓着她放在胸口的手腕，抬起绕至身后，嗓音慵懒低缓：“别说话，陪我睡一会儿。” 纪时安在他怀里呈现出一个回抱住他的动作，顾晏恒似乎满意了，松开她的手腕，自然地再次搂住她的腰。 纪时安： “……” 她有点儿懵。 陪我。 睡。 这说的什么虎狼之词。 虽然知道顾晏恒这句话只是字面上的意思，但纪时安耳朵还是忍不住又一阵发烫，连脑子都跟着开始发晕。 两个人贴的距离太近，她没敢乱动，等了会儿才动作轻缓地微微往旁边挪了下脑袋，勉强把自己的耳朵从男人的鼻息间解救出来，然后微微朝他的方向侧头，看了眼。 顾晏恒这会儿眼睛闭着，额前细碎的发丝有些乱，细密的长睫垂在下眼睑处，眉眼比醒着的时候少了几分淡漠，整个人看着也比平时容易接近，唇色很浅，不知道是不是还在不舒服。 窗外冬日的寒风无声呼啸，房间里寂静，只听得见耳边轻浅的呼吸。 就这么看了会儿，纪时安的呼吸逐渐平稳，心跳也不似刚才的慌张，缓慢恢复正常，她昨晚几乎没怎么睡，这会儿躺在床上，屋子里温度温暖舒适，让她忍不住犯困。 努力坚持了会儿，上下眼皮开始打架。 顾晏恒闭着眼没什么动静，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睡着了。 纪时安把搭在他腰上的手小心收回来，又动动身体，试图往外挪开些，但没成功，她在床上静默了小半晌，终究是没忍心吵醒他。 纪时安看着男人安静的睡颜，轻轻叹了口气，无奈地弯了弯唇，没办法，索性破罐子破摔。 她勉强把脑袋偏离他的呼吸，收回视线之后放弃抵挡困意，眼皮向下，闭上了眼睛。 两道呼吸在安静的房间里无声无声交织。 小姑娘确实是困了，睡着得很快，所以并不知道，在她呼吸平缓下来之后没多久，她以为身边睡着的男人，睁开双眼，双眸里深沉的情绪无声汹涌片刻，又被他不动声色，垂眼间尽数压了回去。 沉默地盯着她看了很久。 一觉无梦。 纪时安睡得很舒服，慢吞吞地睁开眼睛，回神，抬手揉了揉眼睛。 只是刚动了下，后颈处埋着的脑袋似乎被惊动，困倦地贴着她蹭了蹭。 纪时安动作一顿，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现在的处境。 ——她现在，还睡在顾晏恒的床上。 大概是睡着的时候无意识翻了个身，她这会儿整个人被男人从身后抱着，后背紧贴在他的胸膛，而他的手臂和睡前一样，搂着她的腰。 纪时安眨了眨眼，轻轻回头，顾晏恒沉沉睡着，两个人睡前好不容易被她挪出的一点空隙，这会儿在被子里什么都没剩下，分不清谁的体温更高。 纪时安伸手从柜子上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下午五点。 不看不知道。 居然睡了将近四个小时。 纪时安是因为昨晚没睡好，不知道顾晏恒一个工作狂魔午觉居然也能睡这么久。 纪时安忍不住又看了眼身后。 她倒是差点忘了——他现在算是半个病患。 …… 睡就睡吧。 纪时安没叫醒他，她一觉睡久了手脚都有些发软，于是也放弃挣扎了。 微信上有向瑶发来的几条消息。 【到家洗了个澡，终于活过来了】 【救命！向校长要安排我去相亲！疯了吗！】 【你下午是不是不上班，速来救我！！】 看了眼最后一条发过来的时间。 两小时前。 “……” 纪时安看了眼身下的床，内疚解释：【我刚睡醒。】 【现在过去救驾还来得及吗？】 向瑶回复很快。 【晚了，微信已经加上了】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烟】 字里行间透露着萎靡。 纪时安试图安慰：【往好的方面想，万一对方人不错，是你喜欢的类型？】 向瑶：【没可能，我只喜欢帅哥。】 向瑶：【帅哥跑来相亲，像话吗？】 “……” 确实。 很有道理。 话题过于沉重，向瑶不太想提，两个人很快聊到别处。 聊了会儿，向瑶那边准备出门吃饭，问纪时安要不要来接她一起。 纪时安看了眼腰上横着的手臂，认命地敲字回复：【不了，下次吧。】 向瑶回了个ok。 其实在纪时安印象里，向瑶除了中学无疾而终的那次暗恋经历之外，后来在现实中，似乎并没有明确地表示过对谁感兴趣。 倒是谈过几次恋爱，但都不长，在一起的时候甜蜜，分开的时候也都果断地毫不拖泥带水。 纪时安躺在床上发呆想了会儿，然后手指在屏幕上打字，慢吞吞地给她发消息。 【瑶瑶，你都是怎么确定，喜不喜欢一个人的呢？】 一行字敲完，指尖在屏幕上顿了两秒。 按下发送。 纪时安盯着聊天框，向瑶大概吃饭去了，没立即回复，等了会儿，她有些无聊，又打开微博，刚好刷到一个情感博主新发出来的一条粉丝投稿。 【匿，怎么知道一个男生是不是喜欢你？】 —你产生这个疑问，那就是不喜欢。 —相信我，男生对喜欢的女生都很主动。 …… 评论里回复很多，大概都是一样的意思。 喜欢是不会让人产生疑问的事。 纪时安微博上关注了不少感情类博主，上大学那年关注的，那会儿因为不知道怎么办，还试着投过稿，评论里给出的答案很多，但这么多年过去，纪时安终于勉强从那团厚重的迷雾里脱身，但面对同一个人，却还是依然不太敢，不顾一切地横冲直撞。 漫无目的地刷了会儿微博，新消息从屏幕上方弹出。 向瑶给她回了条语音。 纪时安没敢直接点开，点击转换成文字之后，语音内容在下方以文字形式一个个跳出来，很快组成一段完整的话。 看清的瞬间。 纪时安在屏幕上的手指蓦地一抖，按下播放。 纪时安只愣了不到一秒，但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 下一瞬。 “那还不简单——” 向瑶豪迈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振聋发聩。 “你就看你想不想睡他呗！” 话音落地。 后颈处的脑袋动了动。 纪时安滞在原地，连呼吸都几乎顿住。 她没勇气回头去看，就这么等了几秒，直到重新安静下来。 然而。 一口气还没松完。 腰上的手臂忽然紧了紧。 而后。 男人低沉沙哑的嗓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你想睡谁？” 安静两秒。 纪时安机械地回头，撞上顾晏恒的视线。 男人眼皮微耷，似乎刚醒不久，睫毛上还沾着点困倦，像是还没完全清醒过来，但睁开眼之后，眉眼间与生俱来的冷调似乎也跟着苏醒了几分。 看着就很不好糊弄。 纪时安一时没能说出话。 顾晏恒垂眸看着她，漆黑的眼珠转下了，似乎看了下四周，确定了此刻的情况，然后低哑着嗓子，带着点慵懒的倦意，慢条斯理地出声：“所以，是想睡我？”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2-12 23:56:16~2022-12-15 03:44: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9802376、猫凹 10瓶；全糖去冰 3瓶；LilyChen0329、遥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薄唇 ◎我也会爱你。◎ 是想睡我。 几个字轻飘飘地在耳边响起, 滚烫的吐息若有似乎地从耳廓扫过。 纪时安整个人僵了一瞬，只觉得从后颈到耳朵的位置都跟着泛起一阵微麻的痒意。 两个人的距离挨得近，顾晏恒安静看她, 因为纪时安回头的动作, 他的鼻尖几乎贴着她脸侧的皮肤。 深冬的阴天，窗外光线黯淡，房间里很静。 就这么安静对视了几秒，顾晏恒眼皮微微耷下，目光犹有实质，滚着几分不可言说的炙热温度，不动声色地下移几寸, 停在某处。 男人深色的双眸默不作声地凝视了几秒，而后, 喉间特别清晰地滚了一下。 他盯着那儿, 像是不受控制地被吸引住，目光几乎有几分失神的意思，半阖着眼皮, 下一秒带着浓重的气息和压迫感垂下头。 是一个往前凑近的动作。 纪时安本来还在思考怎么把那条语音的内容糊弄过去，回神察觉到顾晏恒的目光, 心头重重一跳, 熟悉的气息压过来, 她甚至来不及思考, 几乎是下意识抬手挡了一下。 下一瞬, 男人温热的薄唇落在她的掌心。 像是被烫了一下，纪时安指尖忍不住颤了颤, 心跳差点炸了。 “” 不是说好了只是抱吗。 怎么突然 纪时安眨了眨眼, 她怀疑顾晏恒可能没睡醒。 “别” 纪时安正想说点什么, 但手心的触感过于明显，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忍不住很快把手缩了回来，然而不知道顾晏恒是误解了她这个动作的意思，还是根本没在意，她的掌心刚退开一些，顾晏恒便置若罔闻，低头继续追过来，纪时安手上很快转了个方向，在他靠近之前，用手指抵住了他的下巴，将他往外推了推。 男人的动作受阻，掀开眼皮。 视线再次撞上。 周围的温度逐渐升高，气氛夹了些暧昧的微妙，纪时安试图退开，但顾晏恒的手臂一寸不动地箍在她的腰间，男人这会儿似乎察觉到她的挣扎，盯着她看了会儿，目光从她唇上很快扫过一眼，然后问：“不可以吗？” 嗓音低沉发哑。 像是忍耐着什么。 “” 纪时安一时不知道要怎么说。 “你先” 她被他盯得发热，低垂下头，长长的睫毛遮住视线，目光范围内只剩下男人颈侧冷白皮肤上那颗浅淡的小痣。 纪时安不自觉咽下一口空气，手上加了点力道，将那道灼热的呼吸勉强从脸侧又推离开了力道：“松开我。” 顾晏恒抱着她没动，他像是想了想，意有所指地问：“不睡了吗？” “” 这是能说睡就睡的吗！ 怎么突然就18.禁了！ 纪时安有点崩溃，抬头跟他解释：“不是这个意思” 她脸颊发烫，又有些不知道怎么启齿，不自在地偏了偏头：“你冷静一下。” “冷静不了。”顾晏恒轻轻捏了捏她的后颈：“要不你等会儿再说？” “” 等会儿她都要烫手了。 纪时安心里慌张又想笑，用这个距离说话实在是很困难，纪时安想了想，索性用了点力气从男人怀抱里挣脱，从床上坐起身。 顾晏恒看了眼自己空下来的身侧，随即看向她。 纪时安默默深呼吸了口气，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她在脑子里快速组织了下语言。 “我们现在这样不太好。” 纪时安盘腿坐在床上，她这会儿脸颊到耳垂的一片都特别红，长发睡觉时被压得有些乱，柔软又随意地散落在肩头，顾晏恒听完，抬手，动作自然地帮她挽了下脸侧的碎发：“哪里不好？” “毕竟现在”纪时安蹙眉，艰难挑出一个词：“还没名没分的对吧？” “……我其实过来之前，是想跟你说，”纪时安轻轻咬了咬舌尖，闭上眼，她想了想，低头小声开口：“我现在，可能，还没想的特别清楚…这对我好像有点难。” 他们两个太熟悉对方，以至于这样的对话，顾晏恒很轻易就能明白她的意思。 男人看着她沉默了两秒。 “你到底怕什么？” 纪时安眨了眨眼。 她也很奇怪。 好像在顾晏恒看来，这只是一件很简单的问题。 只要她点头就好。 他笃定到，有那么一瞬间，让纪时安都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这么瞻前顾后。 纪时安在脑子里胡乱想了会儿，理不出头绪，只能顺着想法说：“我们之间太熟悉了，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确定的，但我从没想过。” 纪时安说到这停着想了会儿，大概她停的时间有些久，顾晏恒低低“嗯”了声，示意他在听。 他的态度明显软下来，连带着气氛都缓和。 纪时安沉吟片刻，思绪渐渐冷静下来，抬头看了眼他。 “晏恒，”纪时安忍不住开口：“你对我来说，特别重要——你肯定知道的。” “所以就算没有别的情感在，”她顿了下，轻声继续：“我也会爱你，所以我现在没办法立刻说清楚。” “万一我给的不是你想要的，最后结果也不是你想的那样”纪时安小心去看他，“你能明白吗？” 话音落完，纪时安觉得自己这次说得听明白的，她说的时候还算平静，但这会儿说完却又莫名开始紧张，她不太坐得住，于是换了个跪坐的姿势。 看起来特别真诚，也特别乖顺，安安静静地等着顾晏恒的反应。 但顾晏恒听完之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男人默不作声地盯着她，他不知道在想什么，看着纪时安，有那么一会儿没说话。 “我不会不想要。” 顾晏恒定定看了她几十秒，然后才忽然开口：“只要是你给的，我会全都收好。” 说到这，他难得露出几分欲言又止，神色意味不明。 “算了。” 顾晏恒却没再多说，他撑着手臂慢条斯理地从床上坐起身，不明所以地扔下这两个字之后，就这么两秒钟的时间，眼底的情绪一下收了干净。 纪时安眨了眨眼，没看清他脸上的情绪。 视线下意识跟着他抬起，还没来得及问他“算了”什么，顾晏恒一只脚踩在地板上，然后看了她一眼，弯了弯腰，居高临下地低头看她：“也就是说，现在是还不想睡我的意思？” “” 纪时安不知道这个话题怎么突然又被扯回来了。 她张了张嘴，还没说话，顾晏恒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改了个说法：“不知道想不想睡我的意思？” “” “那你先想，想好了给我说。” 顾晏恒说完，转身进了浴室。 没一会儿，水声传出。 纪时安被他最后几句话打岔，坐在原地，有些没反应过来。 脑子里想到他话至一半的两个字——算了。 总觉得他刚才，是想说点什么的。 但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最后什么都没说。 只是避重就轻地顺着她的话把话题扯了回去。 所以是算了什么？ 纪时安出神想了会儿，浴室里水声持续，她过了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顾晏恒似乎是在洗澡。 纪时安顿时又是一阵脸热，脑子里不可避免又想到几分钟前的画面，她手脚并用快速下床，又理了理床上的被子，提着床头柜那蛊汤直接下了楼。 纪时安把汤拎进厨房，虽然很久没人住，但顾晏恒走的时候并没有把东西全都清理掉，厨房里东西挺齐全的，被家政阿姨收拾得干净整齐。 纪时安从柜子里找了个小汤锅出来，用水洗干净，然后把汤倒进去之后开火加热。 油烟机运作的声音低低在屋子里响起，纪时安打开手机，点开熟悉的几家餐厅挑了挑，想到顾晏恒胃不舒服，最后点了几个清淡的菜和一份粥。 把汤热好之后，纪时安看了眼外卖送达时间，餐厅是自己配员工送过来的，所以速度相对较快，纪时安不确定顾晏恒要洗多久，想了想，没直接离开。 她在客厅沙发坐着玩手机，没过一会儿，楼上传来声响，纪时安下意识抬头，顾晏恒正走下楼梯，他身上的睡衣已经换了下来，这会儿穿了套灰色的家居服，手里拿着条毛巾，大概洗了头，黑色的短发还是湿的。 熟悉的气息逐渐靠近，带着阵凉意，纪时安从手机上抬眼，皱了皱眉，正想开口，视线与男人对上的瞬间又忽然意识到什么，她愣了一下，随后不太自然地收回视线，闭上唇什么都没说出来。 顾晏恒在她身边的沙发坐下，抓着毛巾擦了擦头发，似乎听到动静，看了眼厨房，挑眉：“你在做饭？” “嗯？”纪时安“啊”了声，才反应过来忘了关油烟机，她放下手机从沙发上起身，“不是。” 关掉油烟机之后，纪时安顺手把热好的汤盛到碗里，从厨房出来，说：“我刚把汤热了一下，给你点了外卖，估计等会儿外卖到了刚好可以喝。” 顾晏恒擦头发的动作顿住，偏头看她：“那你呢？” 纪时安被他盯得不太自在，抬手抓了抓耳垂，小声跟他解释：“我中午出来的时候跟纪教授说来给你送汤，谁送个汤送这么久的我先回去了。” 纪时安走过去拿上手机，然后穿好外套走到门边，想了想，脚步停了下，回头看了眼。 顾晏恒还坐在沙发上，但擦头发的动作已经停了下来，毛巾被他随意拎在手里，这会儿看着纪时安没说话。 窗外天色已然昏暗，客厅里亮着灯，偌大的房子明亮又寂静。 纪时安视线从他的湿发间扫过。 “吃完饭之后过半小时记得吃药，药我放在你房间床头桌上的。”犹豫了会儿，纪时安说：“把头发吹干，天气很冷别用冷水洗澡。” 顾晏恒闻言眉梢轻动，盯着她，忽然开口：“小软。” “” 怎么又来。 不是说黏糊吗。 纪时安抿唇，“唔”了一声：“怎么了？” “我不逼你。” 顾晏恒定定看着她，目光微沉，脸上情绪却显得浅淡，语调缓慢提醒了句，“但你知道，我一直都没什么耐心。” 说到这，他停顿了小半秒。 “——所以你要快点想好。”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抱歉抱歉 感谢在2022-12-15 03:44:03~2022-12-20 00:46: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天丁妈妈2013、momo、猫凹 10瓶；全糖去冰 2瓶；LilyChen0329、无脑晕货莫沾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0-60 第50章 薄唇 ◎不如多想我。◎ 外边很冷, 纪时安拢着外套从别墅院子里出来转了个弯回家，刚进门，纪教授穿着围裙刚好从厨房里出来, 拿着手机正打算给她打电话, 看见纪时安便把拨到一半的通话挂了。 “送个汤人就没影了，还以为你不回来吃饭了。” 纪时安这会儿脑子挺乱的，含糊地唔了声，说：“他病了，不舒服，我不太放心，就陪了他会儿。” “怎么病了？”纪教授闻言不太放心, “严不严重？” “吃过药已经没事了。” 纪时安言简意赅解释了句，随手把脱下的外套放到衣架上挂好, 看了眼客厅：“林主任还没回来吗？” “医院有点事, 让我们先吃饭呢。” 话是这么说，但今天元旦，两人都没急着先吃饭, 打算等林主任回来。 纪时安打开电视，漫无目的地换了几个台, 没什么想看的, 又把遥控器放下了。 纪教授泡了壶茶出来, 给自己倒了一杯, 问：“晏恒一个人在家, 怎么不叫他过来等会儿一起吃饭？” 纪时安拿起手机的动作顿了下。 她刚才没想到这儿。 看着手机，犹豫了下。 这会儿外卖估计都快到了。 又忍不住想到今天和他剖白一样说的那些话。 当时只想着把想法表明清楚, 说的时候不觉得, 这会儿回想起来, 整个人实在是有点臊得慌。 而且，才刚分开呢。 纪时安想了想，还是算了。 于是说：“让他在家休息吧，家里有吃的。” 纪教授：“最近天气冷了，你自己也要多注意，别生病了。” 纪时安点头应下，没什么想看的电视，随手扯了个抱枕塞进怀里，下巴垫上去，窝在沙发里刷手机。 微信上有向瑶发来的新消息。 大概是那条语音之后一直没等到她回复。 向瑶：【怎么突然问这个，你喜欢谁了？】 纪时安一时不知道从哪里说起，而且现在的情况她也不太能说得清，便回：【随便问问。】 她思考了下：【过段时间跟你说吧。】 纪教授在旁边说：“以前住在大院巷口的王老师家还记得吧？” 纪时安回完消息抬头，应了声嗯。 她还记得，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一提到王老师，就不由想到，她和顾晏恒的第一次见面时候。 当初要不是为了躲王老师的盛情邀请，大概她和顾晏恒初次的见面会是在学校，或者那年暑假出门玩耍的某一天碰巧的撞见。 总归不至于会是那样奇特的场面。 不过那时候觉得丢脸，现在回想起来还挺好玩儿的。 想到这，纪时安有些忍俊不禁：“怎么了？” 纪教授吹了口茶：“她家后来不是搬走了吗，前几天在学校碰见，她家那小子快结婚了。” 纪时安闻言在脑子里回忆了下，虽然她当时差点和王老师家的那个混不吝儿子干架，但王老师一家其实在大院住的时间不算长，这么多年过去，她现在都不太能想得起来对方什么模样。 甚至若不是有碰见顾晏恒那一段记忆，估计连这点单薄的印象都不太能留下来。 所以纪时安听完挺平静的，只是躺在沙发里顺嘴感叹了句：“这么快啊。” 纪教授显然也只是随口一提，接着便忽然话头一转：“我听你妈妈说，你和你那个男朋友，分手了啊？” “” 没想到在这等着呢。 纪时安轻轻“啊”了一声。 分手之后她很少再去想，都差点忘了这件事，包括后边碰见赵砚甚至陈霖琳到恩，都没太能让她再去多花几分钟去想赵砚这个人，这件事在她这儿过了就是过了。 加上那段时间顾晏恒刚好回来，纪时安应付一个他都来不及，更腾不出心思去考虑那些无关紧要的。 时隔大半年猝不及防再提起，让她莫名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纪时安卡壳了两秒，才接话：“是分了有一段时间了。” 纪教授：“怎么也不跟老爸说说，伤心了？” “都过去了呀。” 纪时安眨了眨眼，她不知道纪教授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事儿，扯了扯怀里的抱枕边上的线头，语气挺自然地说：“也还好，就是不合适所以就分了，谈恋爱分分合合也不是多大的事儿，所以就没跟你们说了。” 纪教授端着茶杯看了看她，忽然说：“虽然我和你妈妈因为他家里情况对你俩在一起不太放心，但后来我和你妈妈都反省过了，说到底这是你的人生大事，你最后选择谁陪你共度一生，我们做父母的，最多也只是从客观角度给你提一点意见，最后还是要看你自己的感觉。” “这种事情旁观者是讲不清楚的，你说得对——谈恋爱分分合合不是什么大事。” 纪教授说：“所以老爸是想跟你说，在这方面你可以不用太在意别人说什么，你要是愿意，大可以去试试，有的事情只有试过了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你有选择的权利，知道吗？” 纪时安微愣，盯着电视，过了会儿乖巧地点点头：“我一直都知道的，谢谢老爸。”- 吃完饭，纪时安回房间洗了个澡，她习惯性地将头发只吹了半干，坐在床上，偏头看了眼床头柜。 柜子上简单地堆着些女孩子装饰的小东西，还有一个粉色的卡通人物手办，很多年了，颜色变得有些灰扑扑的，也早就过时了，但纪时安一直没舍得丢，直到现在看到它，还能想到那段天真无忧的时光。台灯旁边有个小小的首饰盒，里边放着那颗袖扣，蓝宝石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两样东西就这么安静地摆在一起，好像把过去的很多年无声地连接起来。 让纪时安感到说不上来的触动。 有种在混乱中抓到总算抓住什么实物的感觉，莫名地感到安心-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冷得慢一些，过了元旦，夜里才落了场大雪。 早上一觉醒来，窗外银装素裹，满眼雪白。 纪时安出门前加了条厚围巾，小姑娘特别怕冷，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了半张脸在外边儿。 恰好是周一，中午院里开了个全体大会，大致是一些新年的规划和安排，会议厅里暖气很足，纪时安听了一会儿就忍不住开始走神，旁边的李池小声跟她八卦：“之前黄副不是想给许医生介绍相亲吗，听说许医生直接拒了。” 纪时安下意识往儿科那边看了眼，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坐着的许渡。 “你猜他怎么拒的？” 纪时安收回视线，想到那天无意间撞见的那一幕：“说有对象了？” “你怎么知道，”李池说：“许医生直接说有未婚妻了。”？ 这么快的吗。 李池啧了两声：“你是不知道，这几天院里多少女医生心碎得哗啦哗啦的，一直也没听他说过，居然已经有未婚妻了。” 纪时安其实对这个八卦不是很感兴趣，但还是跟着点了点头，她撑着下巴拿起手机无意识地刷新了下几个软件的消息，百无聊赖地看了一圈，等最后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点开了顾晏恒的微信。 她视线在聊天框里停了下。 这人似乎一直就不怎么喜欢隔着屏幕聊天，一直到现在两个人的聊天记录也没多出来多少。 每次的回复也很短，像是懒得多说。 冰冰冷冷的，什么都不说的时候，让人一点都猜不到他的心思。 纪时安莫名又想到他那天的那句“算了”。 她这两天想了挺久的，但直到现在也还是没弄明白，他当时想说的到底是什么。 偏偏又不敢去问。 纪时安想了想，敲出键盘打字：【随便问问。】 顾：【问。】 纪时安遮嘴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敲字：【姜唯订婚了吗？】 顾晏恒没立刻回复。 纪时安确实只是随便问问，并不是太在意，发完之后等了会儿，见顾晏恒没回，也没继续纠结这个问题，想了想：【你今天去上班…… 一句话没敲完，手机震动了两下。 顾：【不清楚。】 顾：【这么关心别人做什么？】 接着又是一条。 顾：【有这个时间，不如用来多想我。】 “……” 她难道还想少了吗。 这两天脑袋都快给她想破了。 纪时安觉得他真是站着说话，很不满，低着头快速打字：【你怎么知道我没想？】 刚发完，纪时安看着这两条对话，忽然猛地反应过来。 有没有可能，顾晏恒说的跟她不是一个意思？ 纪时安脸一热，迅速按下撤回。 聊天框上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大概持续了半分钟之后消失，纪时安不确定顾晏恒有没有看到，正想直接转开话题，对面黑色的头像终于弹了一条新消息过来。 顾：【几点下班？】 前方领导的发言将近尾声，四周开始骚动，纪时安抬头看了眼，回：【我说了不算。】 过了会儿，忍不住又加了句：【应该不会很晚，干嘛？】 顾：【陪我吃饭。】 “” 还挺理直气壮的。 “走吧。” 纪时安正要回复，李池从位置上起身，看了她一眼，凑近问：“你看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纪时安手指下意识关掉页面，然后余光就瞥见了黑色屏幕里自己弯起来的嘴角。 她什么时候笑的。 还这么像傻子。 “我笑了吗，没有吧，”纪时安赶紧拉下唇角，随手把手机塞进兜里，拍了拍脸，果断否认：“我就是随便活动一下面目表情。” 中午休息的时间被占用，两人草草到食堂吃了午饭之后回住院部。上午送来了几个新的病人纪时安一一检查了一番，其中一个奶奶意外摔倒，检查结果不是很好，老太太大概是怕多花钱，痛得脸色发白还在床上嚷着要回家，两个人实习生好生劝了半天，陪同来的家属只有一个小女生，身上还穿着校服，纪时安开完药，看她眼睛哭得通红，停下来轻声安慰了几句。 出了病房，身后的实习生小声道：“这大冷天的，怎么她家里大人也不来一下，留个小姑娘在这。” 纪时安垂眼翻了翻病例，没说什么。 忙了几个小时，纪时安没睡午觉，到下午便有些困了，回办公室从抽屉里拿了带茶包扔进杯子里，打算给自己泡杯茶醒神。 接热水的时候，她才想起来还没回复顾晏恒的那条消息，拿出手机，还没想好回什么，就接到急诊的电话。 纪时安挂断电话，放下杯子起身，看了眼时间，不由叹气。 大概又是要加班的一天。 她想了想，一边往门外走，一边打开微信给顾晏恒回了条语音：“我现在还在忙，陪不了你，你自己吃吧。” 发完，纪时安没顾得上再看，打起精神赶到急诊室。 临时加了台小手术，纪时安从手术室出来，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办公室没人，桌上泡的茶早就凉了，纪时安累得不想动，也懒得讲究，靠在椅子里就着杯子喝下大半，随手打开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微信的聊天界面。 她点开自己那条语音听了一遍，发的时候没多想，这会儿听到，才恍然察觉。 她的话，自然得似乎有点过于亲密了。 纪时安捧着水杯，又抿了口凉茶，这时手机震动了下。 顾：【下班给我打电话。】 纪时安盯着这条消息看了两秒钟，回复了个句号过去。 很快，一通电话就跳了出来。 刚接通，男人低沉的嗓音传出来：“下班了？” 纪时安歪着脑袋捏了捏耳垂，先慢吞吞应了声“嗯”，然后说：“但我现在还在医院。” 话音落地，敲门声响，纪时安下意识抬头看去，下一秒，听见手机里男人漫不经心道：“那就出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2-20 00:46:25~2022-12-21 19:15: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嚣?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猫凹 20瓶；59802376 10瓶；loveletter 8瓶；月景聆音 5瓶；嚣? 2瓶；无脑晕货莫沾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薄唇 ◎这么多年过去，我还是只爱你。◎ 顾晏恒的车停在路边的停车位, 天气冷，刚从医院出来，凉风扑面, 纪时安下意识往围巾里缩了缩。 一直到坐上车, 纪时安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你怎么来了？” 顾晏恒随手打开暖气：“顺路。” “” 直接顺到她办公室门口了是吧。 街头灯火通明，汽车驶上路，树影和灯光从车窗上飞掠而过，道路两侧的雪还没化。 纪时安懒得拆穿他，扣好安全带，又想到什么，窝在椅子里转头看他, 迟疑问：“你不会还没吃饭吧？” 顾晏恒：“你要不先看一下现在几点。” 纪时安低头摁开手机，老老实实：“八点半。” 顾晏恒控着方向盘, 目视前方, 淡声道：“你不陪我，我就要绝食了么。”？ 纪时安有点疑惑。 不是喜欢她吗。 怎么说话还这么阴阳怪气的。 “我这是担心你呀，”纪时安看了他两秒, 然后慢吞吞点了点头，看起来十分平静地回敬了一句：“毕竟我这么秀色可餐, 万一让你特别着迷, 我不在都吃不下饭怎么办。” 话音落地。 顾晏恒侧头看了她一眼。 目光对上, 纪时安眨了眨眼。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容易被他激得说话不过脑子。 纪时安有点被自己尬到了, 但不想表现出来, 正想说点什么，顾晏恒却已经收回视线。 他脸上情绪没什么变化, 语调平平又云淡风轻地应了句：“确实挺着迷的。” “” 一时间谁都没说话。 车内渐渐暖和起来, 纪时安微扬起下巴, 抬手把围巾往底下掖了掖。 车子到路口，顾晏恒没直走，而是走内道突然掉了个头，纪时安整理好围巾，问：“不回家吗？” 男人的脸在街灯下忽明忽暗，闻言应了声“嗯”。 “晚饭的时候光顾着特别着迷去了，没心情吃饭，”顾晏恒嗓音懒散：“现在马上饿死。” 他说得很慢，语调缓慢又不正经。 纪时安忍住笑意：“所以呢？” 顾晏恒还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陪我吃饭。” 说是吃饭，最后两个人找了家面馆。 就在一中附近，从上学的时候就开着，以前他们常来，很多年了。 白炽灯下弥漫着烟火气，进门就闻到了汤汁浓厚的香味。 纪时安吃了晚饭，本来不饿的，但闻到味道胃里已经自动腾出了空间。 而且虽然是作陪，但让她干坐在旁边看顾晏恒一个人吃，不太像话。 纪时安说服了自己。 于是在顾晏恒问她的时候，心安理得地点了点头。 这会儿店里人不多，两人在空位坐下没多久，面就盛上来了。 纪时安用开水烫了一遍筷子，然后递给顾晏恒，她低头吃了几口，想到他前几天还在胃痛的事情，觉得还是不能助长他这个不好的习惯，于是抬头看他，语重心长：“你平时要按时吃饭呀，不然很伤胃的，对身体也不好。” 纪时安吹了吹筷子上的热面条，认真地给他说：“下不为例，下次再讲好听的话也没有用了。” 顾晏恒掀睫：“哪句是好听的话？” “” 纪时安视线在他身上顿了一下。 店里温暖，灯光明亮，他今天大概是去了公司，双排扣的大衣里边穿了套挺括的暗色西装，整个人清冷矜贵，深邃的眉目压着点单薄的冷意，领带被随手扯开了一些，冷白颈间的那颗不起眼的小痣莫名地引人侧目，有种冷调的不正经，但又让人不敢轻易冒进。 在充满烟火气的小店里显得很是格格不入。 说话时语气很淡，像是不经意抓到了几个字随口一问。 她没想到他关注的重点是这个。 顺着他话下意识回想了下刚才的两个人的对话，今晚从这人嘴里说出来能听的。 好像就那么一句。 纪时安噎了下，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加了那三个字的定语在前边儿。 解释不了，纪时安干脆低头吃面。 面馆的桌子矮小，顾晏恒身高腿长，这人一点也不让自己憋屈，这会儿侧身弓腰坐着，一条长腿大喇喇曲在纪时安身侧，若有似无地碰着小姑娘大衣的衣摆，两个人体型差有点明显，从侧边看，男人的背影几乎把人挡住。 纪时安倒是没怎么注意到，她低头吸了两口面条，感觉到顾晏恒的视线还没挪开，存在感太强，让她灼得慌。 又闷头继续塞了几口，那道目光还在头顶，纪时安忍不住抬眼，四目相对，她假装若无其事地提醒：“别看了，你的面都要坨了。” 顾晏恒长指夹着筷子，若有所思盯着她看了两秒，神色平淡，看不出在想什么。 过了会儿，才面无表情地淡淡陈述：“原来秀色可餐的纪医生，不仅不让餐，也不让看。” “” 吃完面，从店里出来，冷风卷着几朵冰凉落在脸上，纪时安愣了下，抬头，才发现夜空下起了雪。 “晏恒，”纪时安伸手接了接，下意识回头看身后的人：“下雪了。” 顾晏恒垂眸注视着她的侧脸：“嗯。” 街道安静，一路顺畅，二十分钟后，车子在家门口停下。 纪时安拢了拢脖子上的围巾，解开安全带下车，她弯腰看了眼车内，跟他道别：“回去早点休息——” 话至一半，顾晏恒忽然出声打断了她：“就这么走了？” 没等纪时安回答，男人已经推门下车，大衣衣摆扫过车头薄薄的雪花，来到她面前停下。 “嗯？”纪时安随着他走近的动作仰头，以为他还有什么事情：“怎么了？” 顾晏恒垂眼看着她：“不是说想我了？” 纪时安懵了下。 慢了半拍才想起来，他应该是看到了那条撤回的消息。 纪时安犹疑了两秒，不确定他是真的不知道她那句话的意思，解释的话到嘴边，又一时不知道怎么说。 我是想你了，但不是你说的那种想你。 “” ——这还不如不说。 纪时安把话咽回去，只好干巴巴地“啊”了一声。 脸不由自主地跟着热了几分。 男人似乎把她的态度当成默认，几不可察地顿了下，然后唇角轻轻弯起一个弧度，低声问：“那你不想做点什么？” 他笑得有些散漫，眼皮也半垂着，平日里让人觉得目中无人的双眸，这会儿的眼神却很专注，像是高高在上的妖孽终于动了几分认真蛊惑人的心思。 巷子里夜深人静，暖黄的街灯下，雪花从夜空无声地簌簌而下，有种空灵的美感。纪时安莫名想到了那年考试的中午，被人提醒回头之后，在教室外看到的少年。 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他是什么时候喜欢她的？ 好像一直没问过。 紧接着，又想到纪教授那晚对她说的那番话。 ——大可以去试试。 纪时安第一次这么清晰地感觉到，她此刻，好像。 特别心动。 像是被他的眼神勾住了。 完全不受控。 雪花落在长睫，纪时安没舍得眨眼，她仰头看着顾晏恒，稳住心跳，“唔”了声，慢吞吞地重复他的话：“做点什么？” “随你，”顾晏恒直勾勾地盯着她，将两只手插进大衣口袋里，慢条斯理地说：“我现在在这儿，不是任你为所欲为么。” 说完，他又主动提醒了句：“要我闭眼吗？” 话音落地，男人稍稍弯腰，低头凑近了几分。 无花果混着木质的尾调在凛冽的冷风中悄无声息地钻入鼻尖。 纪时安目光在他颈侧那颗小痣定了两秒，而后回神，用余光瞥了眼家门口亮着的灯，抿唇笑了笑：“暂时不——” 还没说完，就被顾晏恒伸手拉进了怀里。 “有名分才可以亲？” 男人的气息纷涌而上，纪时安手顿了一瞬，在他怀里静了两秒，弯唇笑起来：“是吧。”- 雪下了一夜。 第二天中午，纪时安吃过午饭之后回到办公室，拿着手机找了半天，毫无头绪。 索性组织了下措辞，问向瑶：【送男生礼物有推荐的吗？】 向瑶：【什么关系？】 “” 纪时安斟酌了下，干脆说：【定情。】 向瑶：【？】 向瑶：【？？？】 看起来受到的冲击似乎不小。 过了会儿，向瑶小心问：【是我想的那样吗？】 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纪时安：【应该是。】 向瑶直接回了条语音，特别激动：“我去！” 纪时安都还没来得及回，向瑶那边接着又是唰唰唰几条语音扔过来。 纪时安把手机凑到耳边，伸手拉开抽屉，从里边儿找出茶包扔进杯子里，热水刚接到一半，陈霖琳就跑过来叫她：“项老师找你，在办公室。” “嗯？我知道了。”纪时安应了一声，给向瑶回了条下班说，以为有急事，没顾得上放杯子，随手把杯口盖上之后出了办公室。 项主任的办公室在楼上，纪时安走楼梯上去敲门，手刚放到门把手上，门就被从里边拉开了。 纪时安：“老师，你——” 话至一半抬头，刚好对门内帮忙开门的陌生男人的面孔，纪时安一愣，下意识去看门牌，男人笑了笑，把门拉扯之后侧了侧身：“没走错。” 纪时安朝办公室里看了眼，对方大概察觉到她的视线，主动解释了句：“老师还在手术室，应该马上过来了。” 纪时安点了点头，指了指旁边的椅子：“那我在这儿等一下吧。” “也行。” 男人说完，在她身边的椅子隔了个空位坐下，纪时安一时不明所以，安静了会儿，听到他开口：“其实是我借了老师的面子，想找一下纪医生。” 纪时安捧着水杯，偏头看他。 “我是陆臻，当初也是项老师的学生，但比你起大几届，现在在学校那边工作，所以你应该没见过我。” 纪时安反应了几秒，终于想起来这个名字为什么这么耳熟。 早在实习的时候，她就听同门的师兄师姐提到过很多次了，项主任收的第一届学生，也是最得意的弟子之一，今年三十出头，年纪轻轻却成绩斐然，特别牛的一人。 纪时安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赶紧伸出一只手：“你好你好。” 陆臻像是觉得她的反应有意思，笑了一下，握住她的手，笑道：“不用紧张，说起来你我也是同门，你还是我的师妹。” 说完，看了眼她手里的杯子：“小心烫手。” 纪时安才察觉到手心是热的，解释说；“没事，这个杯子有隔热层。”然后问：“你刚说，找我吗？” “是这样的，”陆臻说：“你之前发表的论文我看了，写得很好，刚好与我最近研究的一个选题有关系，所以来找你帮忙，想向你了解一些手术案例中的具体情况。” 纪时安凝神：“具体是哪些呢？” 陆臻看向她身后：“不急。” 男人从椅子上站起来，纪时安下意识跟着起身，往后看了眼，才注意到项主任穿着白大褂正朝这边过来。 “ 丽嘉 怎么跑门口坐着。” 进了办公室，项主任在椅子上坐下：“你师兄找你帮忙呢，时安。” 这个称呼纪时安本来有点叫不出口，但这会儿老师先开了头，就是介绍的意思，她也没想到其他更好的叫法，于是只好应了声；“师兄跟我说了的。” “那有问题你俩自己联系吧，”项主任说：“帮忙完了记得让你师兄请你吃大餐，别傻乎乎地帮他瞎忙一通。” 纪时安也没多想，点了点头，随即和陆臻加了的微信- 到下班。 向瑶今晚没晚自习，下课之后直接杀到医院，纪时安一上车就开始逼问。 “我没理解错吧时安，你和老顾？” 纪时安扣好安全带，老实说：“现在还没有。” 她想了想，把经过简单地跟她说了下。 向瑶听完：“所以你想好了？” “没想了，想不好，我就是突然觉得，”纪时安“唔”了声：“挺想试试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喜不喜欢呢，这种事情不需要想得太清楚，既然走不通就上了再说，反正最糟的情况都过去了，你还有什么可怕的？” 向瑶可太开心了，说完愉悦地吹了个口哨：“哎你说，我要是买个鞭炮到老顾家别墅门口庆祝一下，他会高兴吗？” 纪时安被她感染，也忍不住笑起来：“他可能会直接打电话报警。” 因为纪时安想买礼物，向瑶便直接开车到商场，两人挑了家餐厅吃完饭，然后便开始选。 逛了两个多小时，纪时安最后好不容易决定下来，又有点不放心。 向瑶撑着柜台安慰她：“别担心，你愿意走过去，他就什么都不缺了，你随便送点什么他都会高兴的。” 纪时安认真看了会儿，对专柜服务员点头确认之后，才缓慢说：“但是该有的过程还是要有的。” “也是，”向瑶点头：“仪式感嘛。”- 晚上回到家，纪时安收到了陆臻发过来的问题清单，她那篇论文发表不久，对里边的数据记得挺清楚的，于是睡前多花了点时间整理，然后发给他。 第二天上午，纪时安从手术室出来回了趟办公室，在走廊外边碰到项主任，招呼刚打完，项主任突然问：“你俩聊得怎么样？你这个师兄是不是比一院那小子强多了。” 愣了好几秒，纪时安后知后觉地想起前段时间在食堂时候的那对话，才反应过来项主任话里的意思。 纪时安顿时一阵尴尬，赶紧解释：“您误会了，我和师兄都没别的意思，您就费心思了。” “我的心思可还没费上，”项主任摆了摆手：“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纪时安：“” 她昨天是真的没把陆臻和项主任那天提到的人联系起来。 而且虽然陆臻主动找的她，但他的态度并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纪时安还不确定是不是项主任想多了，没想到中午，收到陆臻发来的微信。 【我现在在医院，恰好过来拿点东西，师妹不介意的话一起吃个饭？算是我的一点谢意。】 纪时安眼皮一跳，正想拒绝，又收到一条：【顺便再请教师妹几个问题。】 “” 纪时安烦恼地揉了揉眉心，考虑了下。 最后还是没拒绝。 无论对方有没有这个意思，她都不太想拖下去，说清楚也好。 陆臻选的地方距离距离医院很近，算是附近档次很高的餐厅了，之前项主任临时接待客人的时候纪时安跟着来过两次，味道不错。 但纪时安现在没有品尝美食的心情。 陆臻比她先到，已经先点了餐，纪时安坐下之后，他把菜单递给她：“担心你午休时间不够，所以先点了几道菜，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你看看再加点什么。” 纪时安想了想，说：“我其实刚才在办公室吃过了的，现在还不饿。” 陆臻微顿，而后笑了笑：“看来是我约得不巧。” 纪时安不置可否，过了会儿，开口问：“师兄是想问什么？” 陆臻问了她论文案例里两个详细的步骤，纪时安听完，然后给她复述了一下当时的具体情况，两人一问一答，纪时安说得仔细，陆臻听得也认真，甚至还拿出笔记本记录几个地方。 氛围很学术又融洽，连上菜的服务员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聊了二十来分钟，陆臻放下笔，温和提醒她：“现在饿了吗，先吃点？” 纪时安点头示意他随意。 他的意思不是很明显，纪时安也不太想把关系搞得很尴尬，于是思考了下，主动说：“要是有问题的话可以直接微信问我的，举手之劳，不用这么客气。” “不是客气，你的解释对我很有帮助，应该的。说起来，其实在J大的时候我还碰见过你，但师妹好像没印象了。” 陆臻说完，抬头看了看她，忽然话题一转：“前段时间偶然听老师说，师妹目前单身？” 纪时安有些诧异，她确实没印象，也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反而让她不太好意思。 顿了下，老实说：“不算是。” 陆臻视线在她脸上顿了顿，小姑娘提到这个似乎有些害羞，但神色和语气都很真诚，不是挡他的借口。 男人眼里闪过一抹失望：“师妹这么优秀，对方肯定也很好。” 说到这个，纪时安来了点劲，点头笑了笑：“他是很好，虽然不是医生，但是在他的领域很厉害。” 陆臻：“”- 回到办公室，纪时安下午出门诊，上班前打开手机看了眼，才看到上边有个未接； 顾晏恒二十分钟前打来的。 外边开始叫号，纪时安便没拨回去，给他发了条微信：【刚才没听到，怎么了？】 纪时安怕他有什么事，于是开了个特别提醒，把手机放在桌面。 但却没收到回复。 到下班，纪时安回了趟办公室，离开时在电梯里，碰见了刚从儿科出来的姜唯。 “纪医生，好巧。”姜唯跟她打了个招呼。 “好巧。” 电梯到达一楼，两人一起走出来，纪时安看到她手里提着的文件，问：“分院施工期间你们要全程过来对接吗？” 姜唯一撩长发：“全程倒是不用，只是一些特殊设计的地方需要沟通好就行了，你们分院这边的设计今天上午已经对接完了的，所以以后顾晏恒就没理由再叫我跑腿啦。” “今天上午？” 纪时安忽然想到什么：“那他今天也来了吗？” “来了啊，和江盛景，你们院长还请吃饭来着，就在医院外边的餐厅。”说到这，姜唯笑眯眯看向她：“今天跟纪医生一起吃饭的，是你男朋友吗？” 纪时安一愣。 “不是。” 怪不得他会突然给她打电话。 纪时安拿出手机点开通话记录，一边拨通一边随口问：“你知道顾晏恒一般几点下班吗？” “他看心情，你找他啊？” 看到她在打电话，姜唯看了眼手表：“但他今天七点飞伦敦，现在应该在机场了吧。” 电话没接通，纪时安举着手机，差点被她一句话定在原地。 “什么？” “有个比赛” 纪时安胸腔闷堵，没心思听她后边的话。 她一口气冲到医院门口拦车，电话里机械的女声还在继续，这会儿距离七点不到二十分钟，夜幕降临，两侧的树影从车窗飞驰而过。 纪时安茫然地看着窗外。 她知道这次情况不一样，但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她就完全被一股巨大的慌措密不透风地笼罩住了，根本没办法思考，也冷静不下来。 就像很多年前，明知道赶不上，却还是不管不顾地跑到机场，像个傻子。 到达目的地，纪时安下车之后跑进航站楼，大厅里人群匆匆来往，四下皆是陌生的脸孔，跑到气喘才思绪缓慢地想到可以查航班信息。 手机忽然振动，纪时安立即接起，一句话还没说出来，前方突然撞过来一个男人，纪时安下意识闭了闭眼。 手臂突然被人抓住，被横过来的一股力量拉扯开。 纪时安来不及反应，下一秒，整个人就撞进了对方怀里。 熟悉的气息压下，纪时安愣了下，睁眼抬头。 目光撞上。 顾晏恒挂断电话，把她拉到旁边，蹙眉：“撞到哪儿了？” 纪时安张了张嘴，才发现说话有点困难，她摇了摇头，缓了下呼吸，找回声音：“没撞到。” 顾晏恒没搭理她，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扫了一圈，纪时安愣愣地仰头看着他，突然说：“今天跟我一起吃饭的是一个同门的师兄，我帮了他一点小忙，所以请我吃饭，我和他其实不怎么熟，我没看到你也在那家餐厅。” 顾晏恒视线顿住，沉默几秒，问：“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纪时安这会儿没办法思考，只能顺着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开口：“怕你生气。” 脑子里绷着的弦嗡嗡地叫，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说出来的瞬间，像是在她身体哪儿按下了一个什么开关，纪时安只觉得鼻头猛地一酸，一股说不上的委屈从胸口冲上来，眼睛一下就红了。 “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了。” 话音落地，四周恍惚安静下来。 两个人看着对方，一时谁都没有开口。 顾晏恒盯着她看了会儿，蹙着的眉头一点点松开。 男人大多时候气质很冷，连眉眼都盛着冷意，不喜欢猜测，不喜欢靠近，深黑的眼里情绪浅淡，永远冷静、理智，很少容得下什么，也让人猜不到想法。 此刻的眸底依旧冷静、理智，只是好像突然厌倦了再压着，里边的东西在这层冷静和理智的外壳下，被肆无忌惮地纵容到极致，所有深沉压抑的情绪和欲望，全都一点一点，翻涌着滚出来。 这些年两个人一直避而不谈的东西，也终于再次被无声掀开。 “纪时安。” 顾晏恒看着她，忽然开口叫了她一声，与看她的眼神相比，男人神情称得上平静，“我走这三年，你应该庆幸才是——要是我真的留下来，你以为，你真能跟他安稳在一起这么久？” 纪时安眼皮一颤。 顾晏恒没在意，他的语调散漫又冷淡，像是在陈述一件事实，没什么笑意地勾了勾唇：“我就走开那么一下，你都委屈得要哭，你离得开我吗？可你说喜欢别人。” “我确实很生气，气得不想看你。” 男人抬手挽了挽她耳边的碎发，神色还是冷的，语气却缓和了一些：“但我现在不跟你生气了，我也不想再等你了，我说了，我没什么耐心。” “不管你是因为习惯也好，依赖也罢，都无所谓，我们不可能回到以前那样，你少做梦了。 这么多年过去，我还是只爱你。” “想让我永远留在你身边。可以。” 顾晏恒垂眸看着她，声音听不出情绪，“跟我谈恋爱然后结婚，我就不会走或者推开我，你自己选。” 他抬起指腹抹了下纪时安泛红的眼尾，停了一下。 “我就是自私，现在你哭也没有用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2-21 19:15:18~2022-12-23 04:01: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天丁妈妈2013 10瓶；猫凹 3瓶；tt、LilyChen0329 2瓶；无脑晕货莫沾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薄唇 ◎说点我想听的。◎ 大厅里明亮喧哗, 四周人头攒动，女音从广播设备传出来，提醒旅客及时登机。 周围所有的声音, 纪时安这会儿都顾不上去听见, 她尚未完全从来时慌措的情绪里缓过来，又因为眼前熟悉的场面，控制不住地去掀开记忆里尘封很久、放在那儿一直没敢碰的回忆，问出来的瞬间，纪时安只觉得整个人被一股厚重的难过和无力紧紧地压住，胸口连着心脏那一块儿都开始发疼。 视觉和听觉好像都被什么东西锁着了，纪时安只能看得见面前的男人, 脑子里空荡安静，也只剩下他打包丢过来的这番话。 他语调不快, 每个字也都清楚。 但凑到一块儿, 纪时安费了点力气，才缓慢地把这几句话的意思理解过来。 纪时安慢吞吞地眨了眨眼，而后又抬手, 下意识摸了下眼睛。 虽然有点难受，但眼睛这会儿是干的。 没哭。 她抬眼, 重新对上顾晏恒的视线, 开口之前, 又后知后觉想到那天他话里那句欲言又止的“算了”。 原来这些话他早就想说了。 男人这会儿脸上没什么情绪, 眉眼看着挺冷淡的, 大概因为这个话题确实让他感到不快，稍微提一下都没有好脸色, 他这么多年好像一直都这样, 大多时候对纪时安几乎可以称得上无底线的纵容, 但在某些方面对她又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和控制欲。 所以虽然没有真的直接走开，但对纪时安不在视线范围内的这几年，依旧如鲠在咽，选择性无视，不想去提。 这件事像是横亘在两个人之间裂缝，无论粉饰得再好，也无法让他们中的任何人忽视。 想说的话很多，纪时安一时不知道从哪里开口。 头顶的广播重复到第三遍，顾晏恒的视线从她脸上挪开，低头看了眼腕表，看完时间之后，他似乎不打算再等她的回答，一言不发地抓着纪时安的手腕，把她带到旁边休息区的空位，然后说：“等会儿让人来送你回家，在这儿坐着别乱跑。” 纪时安回神，闻言下意识抬手拉住他的大衣袖口，抬头，小声问：“那你呢？” 她这会儿其实没什么劲儿，所以手上也没用力，但顾晏恒没挣脱她，只是低头扫了眼被她拉住的地方，说：“航班推迟到八点，现在要走了。” 小姑娘没松手，眼巴巴地盯着他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顾晏恒说：“不清楚。” 纪时安心头一慌，赶紧道：“那我等你，你” 话至一半，被顾晏恒面无表情地直接打断了：“现在别跟我说这种话。” 他半垂着眼皮，微微蹙了蹙眉，眼里虽然没露出没什么别的心思来，但情绪实在说不上好。 “我说了，没用了。”顾晏恒语调冷淡：“我不会心软。” 口袋里的手机在响，顾晏恒像是借着接电话的动作从纪时安手里挣脱，很轻地一下，纪时安的手就空在了空气里，纪时安盯着自己空荡下来的指尖看了会儿，有点发愣，她没敢继续去抓他，收回手之后安分地放在膝头。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在催，纪时安盯着自己的手指看了会儿，理智渐渐回笼，意识到现在确实不是说话的好时候，等顾晏恒挂断电话，纪时安从位置上站起来，说：“我没想说没什么，你走吧，不用让人送我。” 说到这，见顾晏恒还皱着眉，她勉强弯唇笑了一下：“别担心，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打车回去很方便，等会儿到家了给你说。”- 从航站楼出来，外边又开始下雪。 纪时安没什么力气，干脆蹲在路边，漫无目的地望着车水马龙的街头，脑子里又想到顾晏恒刚才说的那番话。 她倒是没怎么被吓到，只是觉得挺委屈的，对她说了一堆情话一样的人，和三年前一样，口口声声说喜欢，但走的时候也是毫不留情，甚至不看她一眼。 也不知道，要是那年她真的追过来，结果会不会也是一样。 莫名的，产生了一种像是失恋一样的感觉。 纪时安低着头看着地上的雪，轻轻叹了口气。 “小姑娘来送男朋友呢？” 旁边卖烤红薯的阿姨盯着她看了半天，小姑娘长得好，一张小脸在路灯底下白白净净的，虽然被大衣包裹得严实，但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外边依旧出众得让人挪不开眼，就是整个人看着失魂落魄的，可怜巴巴地蹲在那儿也没个人跟着。 阿姨没忍住出声：“别难过了，你男朋友看到你哭肯定也不好受的咯。” 纪时安抬起头，对她笑了笑，只是这点笑意没能维持多久，很快就散了，她闷闷地说：“他才不会。” 顾晏恒甚至都不准她哭。 “哎哟，吵架了？”阿姨双手揣在兜里取暖，安慰她：“可太正常了，等他认个错，吵过了就好了。” 听到这话，纪时安被逗笑了，心情总算跟着明朗了几分，空气里都是烤红薯香甜的气息，她感到有些饿，走之前索性挑了两个热乎的红薯，买完之后又礼貌地跟阿姨道了声谢，然后准备先叫个车。 刚拿出手机，一个电话就打了进来，屏幕上显示着一串陌生的号码。 纪时安犹豫了两秒，接通。 “是纪小姐吗？”对面很快开口：“顾先生让我来接你。” 挂断电话，纪时安在原地等了两分钟，一辆黑色的轿车靠近，然后在她面前停下，司机打开车门下来，似乎想要过来帮她开车门，纪时安赶紧拉扯车门，二话不说钻进了车里。 坐上车，纪时安扣好安全带，不太好意思：“麻烦你了。” “您客气。” 纪时安本来有点不太自在，好在司机话也不多，跟她确认了一遍地址之后，就专心开车，车厢里没人说话，安静下来。 到半路，纪时安接到纪教授的电话，才想起来下班之后直接跑机场，忘了跟家里说一声。在电话里简单说了下情况。半小时后，车子到红枫巷路口，纪时安开口叫停：“到这就可以了，谢谢。” 司机没停车，看了眼后视镜，解释说：“顾先生交代过，要看着纪小姐进门，入夜了，您一个人在外边儿不安全。” 纪时安愣了下，在机场的时候顾晏恒分明生气，看起来也是不想再跟她多说一句的样子，还能想得顾得上这些。 也是难为他了。 轿车开进巷子 ，最后在家门口停下。 纪时安道了谢，看着车从巷子拐出去之后，才慢吞吞地转身进了门。 纪教授和林主任已经吃过饭了，纪时安到家的时候两人正在客厅里的看电视。纪时安在电话里只简单说临时有事，于是见她回来两人也没多问。 吃了饭，纪时安上楼回房，洗澡之前想了想，又给顾晏恒发了条微信，说自己已经到家了。 纪时安洗完澡看了眼时间，手机上静悄悄的，顾晏恒这会儿大概在飞机上，于是退出微信，没再等他的回复- 年关将近，院里上下忙得厉害，科室里手术被排得很紧，一个手术日，纪时安早上到医院之后就进手术室，几台手术连转下来，直接到了深夜。 她今早第一台手术赶得急，没来得查房，这会儿下班前，才抽出空到病房看一圈。 那天送来摔伤的奶奶，大腿骨头摔折了，老年人意外摔伤的例子挺常见的，但老人觉得拄着棍子就能走，无论如何也不同意做手术，纪时安查房的时候，还叫嚷着要出院。 “不行的，奶奶，”纪时安没办法，只能耐着性子，好声好气地又继续解释一通：“虽然现在也能走，但伤到骨头了，不好好养好的话以后会很麻烦的，伤筋动骨还一百天呢。” 查完房，纪时安回办公室收拾好东西，从医院出来的时候纪时安看了眼时间，将近十点，算下来，顾晏恒已经抵达好几个小时了。 她今天没时间看手机，没想到这会儿打开，却没收到来自他的一条消息，或者一个电话。 就连昨晚，发给他到家的微信，顾晏恒都没回复。 还说不生气呢。 纪时安打开天气预报，切换了下位置，在软件的记录里找到了之前保存过的地址，切换之后地图上显示那边正在下雨。 伦敦好像很多雨天。 纪时安想了想，打开相机，对着天空飘下来的雪花拍了一张照片，然后发过去。 【又下雪了，你那边天气怎么样？】 她对着这句话看了好一会儿，这次没像以往一样敲完又逐字删掉，而是按下发送。 一直到睡前，纪时安才收到顾晏恒的回复。 他没说别的，只扔了张天气预报的截图过来。 像是一个字都懒得多说。 够冷淡的。 隔着大半个地球的距离，纪时安也没办法透过手机屏幕，知道顾晏恒现在是个什么样的态度。 她盯着手机屏幕上的聊天框看了半晌。 然后发现。 她好像 有点想他了- 之后几天，纪时安空闲之余，偶尔发两条不温不火的日常问话过去。 顾晏恒的回复比她简单得多，大多时候一两个字，有时候大概一时错过了消息 ，最后干脆不回复。 两个人好不容易拉近的距离，因为顾晏恒突然的离开，又被隔开了大半。 加之他走之前，留下的那句“现在别说这种话”，纪时安不知道什么程度在他那儿代表“越界”，所以也不敢扯别的话题，有时候忙起来，连看手机的时间都没有，等休息的时候，两个人的对话已经间隔了几个小时，连聊天都产生了时差。 下午纪时安出门诊，上班前接到电话，她那天在商场买的东西终于刻好了字，当时她没想到能刻字，听服务员说之后觉得也可以，便答应下来，只是没想到这种手工的小物件加工需要这么长时间，多等了将近一个星期。 因为不确定家里有没有人，所以纪时安没让人送上门，而是下班之后，特地去了趟商场，把东西取回来。 江盛景和人出来吃饭，没想到会在这遇见纪时安，看了眼她手里的东西，男士款，有些意外，不过他也没多问，只是打了声招呼，然后问：“纪医生一个人？” 纪时安点了点头，刚要说话，他身边的女人就凑过来亲亲密密地挽上了江盛景的手臂，江盛景为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要送你吗？” 纪时安赶紧摇头：“不用了。” 说完，又想到什么：“对了，你们公司的设计师不是去英国参加比赛了吗，大概什么时候结束呢？” 江盛景：“今天上午就回来了。” 回来了？ 纪时安有点懵。 “你是想问晏恒？”江盛景笑笑，“他在伦敦有点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处理完，你怎么不直接问问他？” “” 纪时安不知道怎么跟他说，于是只是摆了摆手：“没事，我先走了。” 有点事。 不知道什么时候处理完。 纪时安不知道这句话的真假，很怕是顾晏恒暂时不想见她，随意扯出来的理由，可又担心是真的，他碰到的事情会不会麻烦。 心里不太有底，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情绪，又开始空荡荡地慌乱。 纪时安没敢多吵他，连每天都要问的几句无关紧要的问题，都直接省了。 一直挨到周末，早上下了夜班，纪时安回家一觉睡到下午，醒来时窗外天色黯淡。 她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下午六点一刻，脑子睡得昏昏沉沉的。 在床上躺着刷了会儿手机，终于还是没忍住，打开微信。 这会儿伦敦那边应该是中午，纪时安对着手机考虑了半天措辞，正打算敲字，聊天框里忽然弹出来一条新消息。 顾晏恒给她发了张图片。 是航班截图。 纪时安心跳忽地一快，看清时间，顿时手忙脚乱地从床上蹦起来，从衣柜里匆匆找出衣服，又怕来不及，赶紧给顾晏恒打了个电话。 纪时安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在床上，然后在两件衣服之间犹豫了下，手机里带机械的响声重复了好一会儿，将近停止，才被人接通。 沉默两秒，男人低沉的嗓音从电话里传出来：“怎么？” 纪时安拿衣服的动作顿了下，然后问：“你到了吗？” “” 对面忽然又沉默下来。 纪时安还以为是信号不好，正要说话时，听到顾晏恒淡声提醒：“是明天下午。” “” 纪时安换衣服的手彻底停住，轻轻“啊”了一声，脸颊忍不住开始发热。 两人一时都没有开口。 纪时安坐在地毯上，指尖无意识地揪着上边的耳绒毛，她忍住脸上的热意，小声问：“那我明天去接你，好不好？” 电话里很安静，男人轻浅的呼吸好像就在耳边。 就这么安静了会儿，顾晏恒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低低地应：“嗯。” 一连几天落雪，第二天难得放晴。 上午，纪时安吃过饭，出了趟门，回到家时突然接到医院的电话，院里临时有事，她不得不过去一趟，好在耽误的时间不算太长，从医院出来，纪时安嗅了嗅大衣，总觉得沾了点消毒水的味道，时间还宽裕，于是纪时安决定回家换件衣服。 出门的时候总担心会晚，不过等打车到机场，才刚过五点，距离飞机落地还有将近一个小时。 机场人多，纪时安在接机休息区百无聊赖地坐了会儿，拿手机出来刷，却又不太看得进去其中的内容。 时间在这会儿似乎流逝得格外慢。 顾晏恒搭的航班六点零五分落地，随着时间靠近，纪时安突然不太坐得住，她打开手机地图看了眼，发现机场里边有家咖啡厅，索性走过去，没事找事地买了两杯热咖啡。 六点钟过，纪时安给顾晏恒发了条微信，告诉他自己已经在机场了。 她今天穿了件驼色的大衣，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显眼一点，出门时还特意在脖子上加了条红色的围巾，周围接机的人多，她怕找不到顾晏恒，两手把咖啡抱在怀里，又挤到最前排的位置。 广播的声音响起，出口开始有人走出来，纪时安垫着脚，视线紧紧从人群一一扫过，没一会儿，就看到了人群中熟悉的高大身影。 男人身高腿长，出现的瞬间，纪时安忽然发现自己的担心有点多余。 顾晏恒穿一件简单的黑色大衣，里边的阔领毛衣高高地立着，遮住了小半张脸，身上丝毫装饰都没有，气质去分明地恍若与人群间隔开来，随随便便往哪儿一站，就能轻易吸引住别人的视线。 纪时安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他。 小姑娘眼睛一亮，一手抱着装着咖啡的纸袋，一边垫着脚轻轻蹦了蹦，朝男人的方向挥了挥手，脸上的愉快显然。 顾晏恒接着电话走到她面前，视线在她脸上多停了两秒，脸上情绪没什么明显的变化，只是简单跟电话那头说了两句，然后便迈腿往外走。 纪时安心里有点小紧张，她跟上去，小心地仰头观察顾晏恒的脸色，但没看出什么来，不知道他现在是个什么心情。 从机场出来，街灯四起。 顾晏恒挂断电话，很快有人从路边的车上下来，把钥匙交给他之后离开，纪时安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叫人把车开过来的，有点没反应过来，顾晏恒把行李塞进后车厢，看她还站在原地，也没说什么，只是从她这侧的绕去驾驶座，错身经过时敲了敲纪时安面前的车身，叫她：“上车。” 男人嗓音一贯的低沉，这会儿听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纪时安坐上副驾，扣好安全带之后往驾驶座看了一眼，顾晏恒没看她，一言不发地启动车子。 纪时安忽然不太确定，他是不是想要自己过来接机的。 但来都来了，她也不打算过多纠结这个问题了。 纪时安从袋子里拿出咖啡，咖啡还是热的，插上吸管，先喝了一口，味道还行，她习惯性地把另一杯递过去，问：“喝咖啡吗？”说完，又试探着补充了句：“特地给你买的，我提了好久。” 顾晏恒没接，淡声道：“开车。” 纪时安手在半空停了两秒，然后“哦”了一声，收回来，把咖啡放到了置物架上。 车内重新安静下来，气氛有点古怪。 纪时安歪着头靠在椅背上，默不作声地盯着顾晏恒看了会儿。 男人大概察觉得到她的视线，但从头到尾没有分出一个眼神，冷淡得像是离开那天在机场面对纪时安的时候，也像是刚回国那会儿，但此刻的他似乎并不是因为累而不想开口，反而像是刻意在忍耐着什么。纪时安能感觉到顾晏恒有点不太对，但又说不清这种感觉是什么。 空气中好像都不自觉沾了几分压迫感。 顾晏恒似乎不欲开口，纪时安便没再多说什么。 一路沉默到家，车子在别墅院子里的停车场停下。 纪时安觉得有些闷，她解开安全带，正准备下车，顾晏恒把钥匙递给她，言简意赅地说：“去开门。” 纪时安以为他要先拿行李，于是也没多想，但顾晏恒下车之后，却并没有理会行李的意思，而是沉默地低头跟在她身后，他挨得很近，两个人的肢体偶尔相触，纪时安甚至能感受到他在身后的体温。 但他一句话都没说。 纪时安被男人的气息从后往前密不透风地压着，不过几步的距离，就被这股熟悉又强烈的存在感紧密地裹住，像是随时就能撞进他怀里。 心跳开始加速。 天色昏暗，纪时安不太看得清，以至于钥匙在门孔里插了好几次，居然都没对准，纪时安有点紧张，皱了皱眉，正要弯腰去看，身后男人忽然从她身侧伸手往前，骨节分明的长指握着她的手轻轻移了下，又稍稍用力，门锁解开的“嗒”声格外清楚，纪时安还没来得及有下一步动作，就被男人抓着的那只手拦腰推着往里，门打开又在身后被迅速关上，纪时安差点被玄关的地毯绊倒，拦在她腰间的手力道加大，几乎是把她整个人箍住，纪时安被顾晏恒抱着刚站稳，几乎是同一时间，顾晏恒欺身而下，周身冷调的气息紧随其后，在昏暗的屋子里，带着极浓的压迫感不由分说地从头顶笼罩，不容反抗地把她整个人摁在门后。 鼻息相触，男人在一个很近的距离停下，他的眸色很深。 下一秒，下巴被长指扣住，纪时安听到他缓慢开口：“现在，说点我想听的。” 与此刻亲密的姿态不同，男人几乎带着一股几不可闻的凛冽狠意，嗓音寡冷，语调低沉，像个厌倦了好言相劝而彻底揭开温柔面具的暴君，不惜威胁，不容置疑，也不许违背。 听不得一个“不”字。 他手上的劲儿有点太大了，纪时安被他捏得很痛，偏了下头，脑袋刚动一下，下巴上的手又加了两分力道。 “别动。”男人的语调依旧是冷的：“说话。” 纪时安眨了眨眼，这种被架住的感觉让她准备好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她现在才意识到，那天在机场提到过去的三年，顾晏恒不可能一点不受影响，他大概从离开那天所有的情绪就一直压着，他忍得太久，所以这些天才会连话也懒得跟她多说，一见面就固执地只想要一个准确的答案。 纪时安心率差点过速，但可能紧张过了头，她这会儿脑子里的思绪还算冷静，缓了两秒，她抬手握住了顾晏恒捏着她下巴的那只手，说：“你抓得我很疼。” 说完，纪时安察觉到下巴上的力道松懈了几分，她试探地把他的手拉下来，然后握着手里，在脑子里组织了下语言，然后缓声开口：“那天你到医院接我下班，然后我们一起去吃了面，记得吗？我其实那天晚上就想好了。” 纪时安呼吸了下空气，接着道： “但是后边几天没找到机会跟你说，而且我给你买的礼物也还没有拿到，所以一直想找一个好一点的时间，好好认真地给你说。” “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凶我没想推开你。”纪时安捏了捏他的指腹，昏暗的光线从落地窗透进来，男人的气息似乎顿了一瞬。 纪时安抿了抿唇，抬头认真地看他，轻声道：“你好像不太懂我犹豫什么，但你说得对，我可能就是离不开你而已。”她顿了顿，“所以晏恒，比起这个，我其实更想说，我们可以在一起试试，但是无论最后结果怎么样，我们都好好说话，不要再闹得像以前那样，好不好？” 想到这里，纪时安又忍不住皱了皱眉，补充道：“我知道你可能有时候会不想见我，但你可以生气，但不要直接走开，至少跟我说一声，行吗？” 四下昏暗安静。 顾晏恒目光沉沉地盯着她看了会儿：“跟你说有用么，你要怎么办？” “不知道，”纪时安认真思考了下，犹豫着说：“可能哄哄你吧。” 顾晏恒从鼻腔里闷笑了声：“好啊。” 随着他这声低笑，空气里的紧绷和冰冷忽然就散了，屋子里很静，氛围还是压着，但与刚进门的时候完全不同，是一种裹着暧昧和躁动的热意紧密地在暗色的空间里蔓延，顾晏恒高大的身影还撑在纪时安身前，他低着头，一手插着她的腰，两个人贴得很近，呼吸在鼻尖交换，他似乎勾唇笑了一下，语调散漫温柔，但认真而专注，低声说：“我说过，你给的我都会收好，所以你不用担心别的，你只管爱我就够了，不会让你有不好的结果。” 这话实在很让人特别心动。 但纪时安想了两秒，还是忍不住问：“可以后的事情谁都——” 顾晏恒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我说了就算。” “” 纪时安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笃定，但莫名的，他的话好像带着很强的说服力，让听到的人，下意识地第一选择去相信。 一时间谁都没开口。 光线黯淡，视线受到阻碍，纪时安只能勉强看得清他的轮廓，其它感官却被他周身的气息和体温，避无可避地圈紧，脸上的温度被感染，不受控制地开始攀升，纪时安本来握着他的手，这会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个位置，小姑娘柔软的手掌被他牢牢的抓在手里。 纪时安抿了抿唇：“要不先把灯打开？” 顾晏恒垂眸盯着她，喉结在黑暗中很清晰地滑动了一下，低声道：“我现在想亲个嘴，你要开灯么？” 像是询问，但话音落地的瞬间，顾晏恒捏着纪时安的下巴抬起她的脸，二话不说便已经低下头，重重吻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抱歉orz感谢在2022-12-23 04:01:17~2023-01-03 02:20: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oveletter 37瓶；59802376 23瓶；嚣?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薄唇 ◎顾晏恒吻得很凶。◎ 纪时安的嘴唇是被咬开的。 顾晏恒吻得很凶, 薄唇带着一点冰冷的凉意压下来，贴紧她的唇瓣摩挲，相触的地方很快变得灼热, 犹如带着滚烫的火星, 所到之处热意汹涌地炸开，纪时安被他捏着下巴，避无可避地仰头受着这个压迫感极强的吻。 男人的动作一开始似乎并不熟练，一手捏着她的下巴，一手控着她的腰，几乎是凭着本能，又重又急地低头吻住她, 双唇厮磨的同时，又张嘴咬她的下唇, 舌尖从纪时安唇上试探性地舔.弄几秒, 而后无师自通地撬开她的齿贝，纪时安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很轻地低哼，就被他抵着牙关长驱直入。 舌尖相碰的第一秒, 酥痒的麻意顺着亿万根神经末梢密集地直冲而上，纪时安整个人都控制不住轻颤了一下, 但顾晏恒并没有丝毫停止的意思。 他像是初尝甜头的青年, 急不可耐地继续往里深入, 纪时安搂着他的脖颈, 一开始还生涩地仰着头配合, 但顾晏恒的动作激烈又粗暴，纪时安很快便受不住了, 喘着气试图从他不断压过来的唇齿间拉开一点缝隙, 察觉到她的动作, 顾晏恒捏着她下巴的手抚着她的侧脸往后，一点不带犹豫地插进纪时安的发间，牢牢扣住她后脑勺的位置，一点躲避的机会都没再给她。 顾晏恒半阖着眼，一边全神贯注地吻她，又试图从黑暗里窥见纪时安此刻脸上的表情，随着吻越来越深入，两个人的身体也逐渐贴得更近，顾晏恒用膝头抵开纪时安的腿，然后卡进去，身体严丝合缝地贴紧，急促的喘息混合着唇齿相缠的声响在安静的空间里清晰可闻，纪时安舌尖被吸得发麻，唇边来不及咽下的液体从嘴角溢出来，又被另一份滚烫的气息很快舔净，连呼吸都开始困难。 舌根被舔上的瞬间，纪时安剧烈地打了个颤，从鼻腔里闷哼了一声，四肢一下就软了。 她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往下滑，又被顾晏恒抱着腰往上提，这样的吻法几乎带着侵略的意思了，纪时安微张着唇，只能被动地承受着他的吻，几乎是从他的唇间呼吸，手臂无力地贴着他的肩膀往下滑。 全身上下所有的感官尽数被侵占，鼻息和唇齿间全都是男人的味道，凛冽而厚重。 大概察觉到了她的状态，顾晏恒勉强退开一点，动作短暂地停顿两秒，很快又低头再次凑近，不管不顾地打算继续。 纪时安趁势扭开脸，埋下头，她用力呼吸了几口空气，然后才断断续续地找回自己的声音：“……晏恒。” “嗯？” 顾晏恒还保持着低头的动作，侧脸看她的时候，贴在纪时安的脸侧，他的眼皮半垂着，深沉的眸底盛着浓郁的黑，呼吸声很重，气息滚烫，这会儿在黑暗里嗓音低沉，带着粘稠的躁动，从鼻腔里闷出的一声简单疑问，都沙哑得厉害。 纪时安眼尾都被逼出了泪，没什么力气。 没见过这么接吻的，像是要把人拆吃腹中，彻底占有。 纪时安只觉得浑身都在发热，她埋在他的怀里缓了会儿，才闷着嗓子黏黏糊糊地小声说：“喘不上气了。” 顾晏恒低沉地应了声“嗯”，闻言撑着她后脑的大掌落到纪时安的后背，上下轻轻滑动，有条不紊地给她顺气，他没再去寻纪时安的嘴唇，但也并没有因此停下，他的唇就在纪时安的耳边，于是很自然地换了个地方，脖颈往下低了两寸，张唇含住纪时安的耳垂，轻轻咬了咬，然后松开，嘴唇一点点往上，细细密密地落在耳后。 湿润的热意从耳朵蔓延开来，纪时安手指不由自主地抓紧顾晏恒身上的衬衫，温热一寸寸移到脖颈时，顾晏恒圈在纪时安腰上的手忽然用力，纪时安因为他突然的动作轻呼了声，下一秒就被搂着腰面对面抱了起来，紧接着人就被放到了沙发上。 没等她反应过来，男人的身体很快顺势压下，刚分开不久的唇，又再度吻上来。 男人这次的动作明显缓和了很多，没再像刚才不容抗拒地迫进，双唇只是含着纪时安的唇瓣轻轻地摩，偶尔舌尖舔开她的唇缝，便跟着探进去一点，温柔得让人几乎沉溺。 纪时安她躺在沙发上缓慢地呼吸，眼前看不清，于是索性闭上了眼。 就这么亲了会儿，顾晏恒的唇从纪时安的下巴一点点往下移，像是继续刚才的动作，男人滚烫的呼吸蔓至耳侧。 纪时安的围巾在进门的时候就解了下来，她里边穿一件宽松毛衣，这会儿和外边的大衣乱了些。 身后的沙发柔软，对比分明，纪时安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的时候，连眼皮都开始发烫。 周围的空气都恍若在升温，纪时安心跳快得差点从胸口蹦出来，她还没想好怎么办，下一秒，顾晏恒的动作却停了下来。 纪时安稍愣。 顾晏恒偏头埋在她的颈侧，似乎深深呼了两口气，抬手把纪时安的肩带和滑落的衣服整理好，又用指腹抹了抹她的唇角，低头亲了下，然后松开纪时安，从沙发上起身。 大概怕她不适应光线，顾晏恒打开餐厅和岛台的灯，又开了暖气，然后说：“我去洗个澡。” 他这会儿语气已经恢复了自然，纪时安靠在沙发里还没反应过来，看他神色如常，要不是听出他微沉的气息，差点要以为刚才分明的感受是错觉。 纪时安红着脸下意识往他身上看了一眼，又很快收回，垂着脑袋胡乱地点了点头。 顾晏恒上楼之后，纪时安在沙发上躺了会儿，抬手摸了摸还在发麻的嘴唇。 心跳还在过速。 她以前没想过，有一天和他会到这样亲密的程度。 多年前那个猝不及防青涩的吻留给她的印象只有慌乱，根本不敢回想。 两次的感觉不太一样，但今晚亲得太久，纪时安只觉得现在呼吸里都残留着顾晏恒的气息。 虽然超乎意料，但她好像，还挺喜欢的。 别墅里安安静静，楼上浴室的水声若有似无地传来，暖气的温度升高很快，暖烘烘地驱散屋子里的冷意。 纪时安感到热。 拿出手机刷了会儿，忽然想到什么，纪时安软着手脚从沙发上爬起来。 外边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下，纪时安回到家，林主任晚上有手术，纪教授大概送饭去了，家里没人。 纪时安上楼回房拿了东西，回到别墅，刚把灯打开，顾晏恒正好洗完澡出来，他穿了件黑色的宽松毛衣，肤色冷白，头发还湿着，脖子上挂着条干毛巾站在二楼的楼梯口。 他垂着眼睫看向纪时安，视线在她怀里抱着的花束上顿了下，而后拾阶而下，似是不经意地问：“抱的什么？” “白山茶，买来送你的。”纪时安抬手捋了捋花瓣，有点不太好意思，但还是忍着脸上的热意，把花和手里墨绿色的礼物盒递到他面前。 小姑娘脸上到耳垂的一片都开始泛红，解释说：“我是想，这种事情总归还是要有点仪式感对吧？” 纪时安其实也不太说得清，这种事情，单口头上确定，好像少点什么。 学生时代大家告白都写情书或是准备礼物呢。 总不能因为过去很多年，就让这个名分给得很草率。 “虽然我挑了很久，但不确定你会不会喜欢。”纪时安抿了抿唇：“你要不要看看？” “嗯。”顾晏恒盯着她看了会儿，然后应了一声，面上情绪不显，只是从她手里接过盒子，又说：“花你先帮我拿着。” 纪时安本来想把花放到桌上的，听他这么说，于是便抱着没动，乖巧地点了点头，看着他打开礼物盒，里面是一对银质的袖扣，指针的轮.盘状，中间嵌了蓝宝石，背面刻了两个简单的字母“GU”。 她当时挑的时候只想到了顾晏恒之前留给她的那枚袖扣。 在商场的时候，男人蹲在她面前身影，她那时候没敢去想，后来每次回想起来，才敢承认，当时她真的很心动。 所以看到这对同样缀着蓝宝石的袖扣，才会想要送给他。 顾晏恒一时没开口，纪时安不由生出了几分小紧张。 早知道应该问一下他的。 毕竟是送给他的礼物，结果全凭她的想法了。 要是他不喜欢那她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纪时安想了想，忍不住开口补充了句：“已经写上你的名字了，你要是不喜欢也退不了了。” 说到这，纪时安停了半秒，觉得自己辛辛苦苦选了两个多小时，也很不容易，顾晏恒没道理还挑三拣四。 而且刚确定关系，她觉得自己可以稍微硬气一点，于是果断道：“你不能不喜欢。” 顾晏恒挑了挑眉，掀睫看她，勾唇笑了：“没不喜欢。” 纪时安狐疑地看着他，不太相信。 顾晏恒垂眸看着她。 男人的眉眼大多时候冷淡平静，很少有笑容的时候，这会儿他唇边的弧度很浅，带着点被取悦的散漫，眼尾微微挑着，莫名有点不着调的慵懒痞气，但看起来又格外温柔。 “非要说的话。” 顾晏恒伸手握住纪时安的手腕，把她拉进怀里，“感受到了么？” 纪时安：“什么？” “喜欢得都硬了，”男人低下脖颈，在她耳边懒洋洋地叹了口气，语调缓慢又漫不经心：“我刚洗的冷水澡啊，纪医生。” 作者有话说： 【本章仅写了一个吻，无脖子以下违规描写，无x行为描写，标记的地方已经改过五次了，请看清楚，不要看到一些气氛类词汇就直接锁，请认真审核，不要乱锁，放过我，大家过个好年，我求了】 第54章 薄唇 ◎遮什么。◎ 纪时安手上还抱着花, 没想到顾晏恒会突然把她往怀里扯，她第一反应抬手去护住花。 等听完顾晏恒说了什么，纪时安整个人顿时一僵, 脸上好不容易刚下去的热度, 又隐隐开始往上涌。 脑子在这瞬间却像是有自己的想法，下意识听从他的话。 确实很快就感受到了。 毕竟是真的很明显。 这么看的话，应该确实是。 特别喜欢的。 纪时安僵硬了两秒，缓慢抬头去看他。 顾晏恒的头发还是半湿的状态，有些乱，他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挺自然的，嘴唇弯着一个很小的弧度, 眼底里带着点笑意，坦荡又散漫, 看起来跟平时带着冷淡压迫感的时候不太一样, 难得让人能一眼看出，他此刻心情不错。 男人似乎并不认为这两句话有任何难以启齿的地方。 坦然到，让纪时安甚至产生了些许怀疑, 她不由自主在脑子里回想了下。 他以前也是这样的吗？ 好像不是。 那会儿的少年似乎很难让人把□□这类的东西跟他沾上边。 但这种有话不屑隐藏的直白，又完全如出一辙。 所以纪时安一时也搞不清楚, 他到底是变了, 还是没变。 但说到底, 顾晏恒的这一面, 好像也才刚在她面前显露不久。 至于怎么应对对纪时安来讲有点超纲了。 她现在还不太能承受得住这样的说话方式, 就连刚才的吻，对她来说都有点超过了。 甚至于, 这会儿她都无法忽视, 嘴唇似乎还残留着那份占有欲极强的触感。 纪时安在脑子里胡思乱想了会儿, 脸颊到耳垂红了一片，回神过来之后，她不管不顾地把花往顾晏恒怀里一塞，又踩着地板赶紧往后退开两步，害羞得没敢抬头看他。 纪时安不太知道其他情侣之间的相处，是不是也会直接到这种程度。 她想让他别说这种话，但转念一想，直白地承认和表达欲望，似乎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 纪时安眼神闪躲，只好说：“你直接说喜欢就行，不用说得那么具体。” 顾晏恒看了眼怀里的花，又挑眼看她，眉眼情绪浅淡，慢条斯理地回了句：“我这不是，怕你不信么。” “” 还有理有据的。 纪时安移开视线，红着脸点了点头：“你喜欢就好。” 大概看出她害臊，顾晏恒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把花放到客厅的柜面上，然后一边继续用毛巾擦头发，一边问她：“等会儿想吃什么？” 两个人到现在都还没吃饭，顾晏恒才下飞机，又洗了澡，纪时安怕他累，也不想麻烦，于是打开手机决定叫外卖。 顾晏恒点头：“也行。” 纪时安点开熟悉的餐厅，念了几道菜的名字，见顾晏恒没什么意见，于是没多犹豫就点了确认。 屋子里很暖和，纪时安脱掉外套挂好之后，看了眼他的头发，上次就注意到了他这个习惯：“怎么不吹干？” “懒得，”顾晏恒靠坐在沙发里，随意道：“随便擦两下不就干了。” 说完，他把毛巾从头上扯下来，整个人懒懒地往后一靠，头微微后仰，抬眼。 暖色的灯光落在他漆黑的眸底，分明没什么特别的意味，但不知为何，被这样的目光看着，犹如被带着他气息的实形触碰。 气氛若有似无地又开始升温。 大概屋子里暖气太足，纪时安热意明显，弯腰从茶几上拿了瓶水，打开之后直接仰头灌了一口。 她喝水的时候，顾晏恒的视线也没挪开，就这么不闪不避地看着她的动作。 纪时安喝了两口凉水，感觉好一些了，发现顾晏恒还在看她，正要开口，忽然听见他说了句：“红了。” 纪时安：“什么？” 像是示意，顾晏恒视线往下挪了两寸，往她脖颈的位置轻轻一扫，而后抬睫，轻描淡写地解释：“刚才亲重了。” 纪时安瞬间明白过来。 “” 抬手抚了抚被他视线扫过的地方，又回想起了刚才的触感，纪时安捏着水瓶站在原地，过了会儿才憋出一句：“那你下次轻点。” 说完才反应过来，这句话。 听起来像是很期待下一次一样。 纪时安下意识抬起头去看他的反应。 大概没想到她会这么回，顾晏恒挑眉笑了笑：“遮什么，又没有别人。” 随后朝她伸出一只手，“过来。” 纪时安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在问之前，身体已经朝着他的方向挪了两步，把手放到了他的掌中。 还没来得及开口，顾晏恒握着她的手往身前用力，纪时安被他的力道扯着跌进沙发里，下一秒顾晏恒便倾身压了下来。 他抬手捏了捏她的耳垂，滚烫的气息随之靠近，几乎把她牢牢覆盖住。 纪时安紧张地眨了眨眼，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隔着落地窗，外边冬夜的风雪寂静。 四下安静无声，每一秒都被拉得格外漫长。 四目相对几秒，又像是过了很久。 顾晏恒眸底暗沉，盯着她的眼睛，而后低下头。 “那我只能。” “——多练练了。” 低哑的话音消失在唇间- 二十分钟之后。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纪时安的嘴唇还在微微发麻。 顾晏恒从沙发上起身，走开之前抬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而后走去开门。 把外卖拿到厨房，顾晏恒从消毒柜里抽了几个盘子，把菜腾出来，然后端到餐桌，叫纪时安：“过来吃饭。” 纪时安“唔”了一声，她拍了拍发烫的脸，弯腰捡起刚才从手中脱落掉到地板上的半瓶水，打开，一口气喝下大半。 家里两位家长向来养生，纪时安耳濡目染，还是第一次在冬天喝这么多凉水。 定了定神，走到餐桌的椅子坐下。 顾晏恒把筷子递给他，他这会儿除了嘴唇明显比平时红很多，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一点也不像刚才缠着不放的人。 吃饭的时候，一时没人说话，空气里只有筷子轻微碰撞的声响。 刚才的气氛隐约还没有完全散开，安静得纪时安有点儿不太自在。 纪时安找了个话题，打破沉默：“你平时都在哪儿吃饭啊？” 上学那会儿，他家里有专门请来的阿姨照顾他的日常起居，当然也包括做饭，所以在纪时安印象里，顾晏恒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差不了多少。 他回国之后，大概不喜欢房子里有陌生人进，所以没特地请人。 所以纪时安对此还挺好奇的。 顾晏恒：“订了餐厅每天送过来，偶尔自己做。” 听到后半句，纪时安感到意外：“你还会做饭？” 顾晏恒抬眼看她，顿了几秒。 “在国外的时候一个人住，有时候忙过了吃饭时间，次数多了，也就多少学了一点儿。” 纪时安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一时稍愣。 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无意中听到林主任和纪教授的对话。 就算出了国，他也没跟家人住在一块儿。 而是一个人住。 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应该也会很容易感到孤独。 也不知道为什么，涉及到这儿，纪时安虽然一直好奇，但又莫名有些抵触这个话题。 想知道他过得怎么样，又怕听到那段对她来讲完全空白的顾晏恒那几年的时间。 纪时安咬着筷子看他，小声说：“我还没吃过你做的饭呢。” “担心什么。” 纪时安眨了眨眼：“嗯？” 顾晏恒语气淡然，像是陈述什么事实：“这辈子要是真的做饭给谁吃，也只有你的份了。” 他说完，不知又想到什么，挑起眼皮盯着她看了会儿，而后从鼻腔里意味不明地哼笑了声：“才第一天，就想让我给你做饭了？” “” 原来他也知道才第一天。 被他这话提醒，纪时安没忍住，回了句：“才第一天，你还不是就” 纪时安没好意思说下去。 顾晏恒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没听出来她的意思，等了会儿，见她没继续，慢悠悠提醒了句：“我就什么？” 像是好奇，偏偏语调又格外刻意。 纪时安往他唇上看了眼，又很快移开视线，抿着唇小声回了句：“你自己知道。” 说完，纪时安没好意思再去看他，闷头自顾吃饭。 顾晏恒没接这话，纪时安看不见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反应。 一顿饭吃完。 纪时安明天还要上班，打算先回家洗澡休息。 从撑衣架上取下外套穿好，系上围巾，纪时安站在玄关那儿，回头看了眼靠在墙边看着她的顾晏恒。 纪时安指了指身后的门：“那我走了？” 默了两秒，顾晏恒听不出情绪，低低应了声：“嗯。” 在一起待了大半天，这瞬间却莫名产生了一种不舍的情绪。 明明住得那么近，开个窗就能看到呢。 “你也早点休息。” 纪时安不由有些好笑，走到门边，忍不住又回了下头：“明天见。” 像是被她这句话触到了某根神经，顾晏恒眼睫一动，像是克制不住般，朝她迈步过去。 纪时安手刚握上门把，就被身后过来的顾晏恒伸手拉住，他很快低头靠近，薄唇随着动作压下来。 “我忍很久了。” 顾晏恒捏着她的下巴抬起，轻轻咬了咬她的下唇，低沉的话语贴着唇瓣含糊不清：“是你说有名分就可以亲的——你难道以为我是第一天想亲你么？” 作者有话说： 接吻狂魔顾晏恒。 感谢在2023-01-04 04:29:21~2023-01-06 23:59: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发错人白胡椒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嚣?、LilyChen0329 2瓶；无脑晕货莫沾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薄唇 ◎女朋友。◎ 再回到家已经是二十分钟之后的事情了。 脸上的热度还没来得及被冷风吹散, 纪时安拍了拍脸，拿上睡衣进浴室洗澡。 洗完，吹头发的时候, 浴室里雾气朦胧, 纪时安想到什么，对着镜子偏头露出脖颈，光洁白皙的皮肤上，这会儿多了一片胭脂一样的粉色的痕迹，颜色不算深，但面积却不容忽视。 从耳后从锁骨，轻轻浅浅的连着滑下来, 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什么。 脑子里不由自主又回忆起画面。 纪时安没敢再多看，匆匆把头发吹到半干, 换好睡衣之后出了浴室。 微信上有向瑶发来的信息。 几乎轰炸。 向瑶：【图片/】 向瑶：【老顾居然会发朋友圈？？】 向瑶：【我一直怀疑他不知道有这个功能。】 向瑶：【他这是什么意思, 是在秀吧，我要瞎了，这么高调？】 向瑶：【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啊宝, 不知道我现在在慌什么】 纪时安刚才一直没碰手机，所以也是看到向瑶的微信, 才发现顾晏恒在半小时前, 罕见地发了一条朋友圈。 只有一张照片, 暖色的灯光下一束被浅绿色纸包裹的白山茶花, 没配任何文字。 顾晏恒是平时几乎不发朋友圈的人, 所以这条内容发出之后，有种突然诈尸的错觉。 两人共同的好友挺多的, 纪时安刚打开就看到了好多熟悉的名字, 甚至毕业之后没再联系过的高中同学都被炸出来了。 下边的评论或是诧异或是对猜测, 一时竟然拉不到底。 林子昂在其中连发三条。 【？？】 【一句话不说算什么？】 【你有情况？】 纪时安翻到最下边，没看到顾晏恒的回复。 她其实也没想到顾晏恒会突然发这么一条朋友圈。 总觉得跟他的画风很不符合。 盯着那张照片看了会儿，纪时安按下保存之后，回到和向瑶的聊天框里。 纪时安老实回：【有关系。】 纪时安：【我送的。】 向瑶几乎是秒回：【！！！】 向瑶：【可以！不错！好样的！妈妈很欣慰！】 接着似乎意识到什么，又问。 【这都多少天了敢情你俩现在才成呢？】 【我还以为你俩这些天忙着二人世界，都没主动问你】 “” 纪时安：【中间出了一点小意外。】 向瑶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 两人你来我往聊了大半个小时，纪时安挑着重点给向瑶解释了个大概。 向瑶听完，颇为感慨地感叹了句：“真不容易啊。” 叹完，又舒了口气：“不过这下我总算放心了，真的，这几年看你俩折腾死了。” “所以呢，感觉怎么样，是不是迈出这一步之后其实没你想的那么难？” 挂断电话。 纪时安抱着抱枕躺在床上，又点开顾晏恒的朋友圈，盯着那条孤零零的内容发呆似的看了会儿。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现在回想起来，还有种不真实感。 把那些话说出来之前，纪时安还忐忑，担心两个人的关系突然变化，有点儿不知道该如何相处。 距离变得很近，但她其实一时并没有来得及去考虑该怎么转变。 但没想到顾晏恒根本没留下让她适应和思考的时间，二话不说直接越线而过。 在他吻过来的时候，那些无处安放的情绪和感情，像是被他牵着，在那瞬间都落到了实处。 像是飘了很久的东西，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落脚点。 没有尴尬没有混乱，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又合理。 比想象中的感觉好得多。 好像落在到软绵绵的梦里- 第二天一早。 清晨七点，纪时安被一通电话吵醒。 她睡意朦胧地从床头摸到手机，眼睛睁不开，只能凭着感觉盲人摸象似的在屏幕上按了几下。 电话接通。 纪时安声音微弱，缓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出声；“喂？” 对面安静了两秒。 而后。 “还在睡呢？” 男人低磁的嗓音隔着手机钻进耳里，挟着微弱的电流，纪时安莫名感觉耳蜗像是被挠了一下。 整个人都清醒了几分。 纪时安睁开眼，下意识歪头看了下亮着的屏幕，又看了眼时间。 一时没太反应过来。 “怎么了？” “起床了。”顾晏恒语调散漫又自然：“陪我吃早餐。” “” 还挺理直气壮的。 纪时安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出门。 黑色卡宴停在门外。 车上暖气很足，不知道他在这等了多久。 一直到坐上车扣好安全带，纪时安还有点晕乎乎的。 车子启动。 纪时安下巴埋在围巾里，坐在位置里偷偷往身旁打量了几眼。 顾晏恒姿态懒散地坐在驾驶座，他体态好，这样的姿势并不让人觉得拖沓，反而有种气定神闲的从容，莫名养眼。 他身上穿的黑色羊绒大衣里边搭了件雾霾蓝的衬衫，衬得皮肤很白，右手宽瘦的掌心随意抹在方向盘上，指节修长干净。 纪时安盯着他看了会儿，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男人气质里带给人的冷调，这会儿挟着漫不经心的几分慵懒放松。 跟平时相比，似乎不太一样。 但具体是哪儿不一样，纪时安又不太说得出来。 只是感到，他此刻，心情似乎，还挺不错。 大概她的视线过于明显，男人分出视线，问了声：“怎么这么看我？” 目光相撞一瞬，昨晚的画面控制不住浮现出来。 “随便看看。” 纪时安清咳一声，坐正身体，转开话题：“你想吃什么？” 她以为顾晏恒大清早把她叫出来，大概是特地去吃什么想吃的东西。 问完，没想到顾晏恒又把问题丢了回来。 “我都可以，”纪时安以为他在谦让，于是十分善解人意：“你都亲自起个大早出来吃早餐了，还让我挑？” 顾晏恒不置可否，面不改色地应了声“嗯”。 纪时安下意识接了句：“女朋友的特权？” 这话说完。 纪时安自己都愣了一下。 “” 她觉得自己大概还没清醒。 闻言，顾晏恒似乎也顿了半秒，而后偏头看了她一眼，眉梢轻轻挑了挑。 开口时嗓音里带着点似有若无的笑意，懒洋洋地应了声。 “是啊，女朋友。 ”- 因为纪时安要上班，两人没绕很远，直接选在了去医院路上的一家老牌早餐店。 天气冷，树枝上还压着积雪，这会儿时间还早，街头行人不多，早餐店热腾腾的白雾挟着冬日的冷气飘到空气里，有种平凡的烟火气。 纪时安闻到味道顿时胃口大开，但是又怕吃不完，就只含蓄地点了份豆浆油条，顾晏恒没说什么，只是在她点过后又加了一份煎饺和蟹黄包，生滚鱼片粥和蒸蛋。 仿佛拥有读心术。 全是她喜欢吃的。 纪时安忍不住弯了弯唇。 店里客人不算多，没一会儿点的食物就被端了上来。 这家店上学的时候他们就常来，这么多年过去，还是那个味道。 纪时安低头喝了口粥，心情都明媚不少，忍不住抬头去看顾晏恒，才发现老板忘了他们的蒸蛋不加葱，这会儿男人挽着袖口，露出一截骨感分明的冷白手腕，正低头在那儿挑。 纪时安咬着煎饺，含糊不清地问：“你几点上班？” “我？”顾晏恒将沾了葱的勺子放到空碗里，往椅子里靠了靠：“想几点就几点。” 语气不太上心，配上话里的内容，显得格外嚣张。 “” 纪时安羡慕得不想接这话，顾晏恒像是毫不知觉，挑眼看她，又缓慢问了句：“怎么了，女朋友？” 戏谑似的，语调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不正经。 “” 纪时安不太想搭理他。 两人不紧不慢吃完早餐，从店里出来，距离上班时间还有二十分钟。 这儿距离医院不远，纪时安也没太着急。 街头冷风吹过，纪时安低头重新戴好围巾，再往前就是一中，路上偶尔有穿着校服的学生骑着自行车经过，纪时安多看了几眼。 不由想到。 上学那会儿，一中到红枫巷的公交车和学校上下学时间很不赶巧，于是住在附近的学生大多骑自行车上下学。 但纪时安似乎天生就对应对交通工具少一根神经，学了很久，膝盖都摔破了几次，还是没学会。 最后纪教授不忍心，也就没让她继续学了。 所以上下学，纪时安要么起早一点赶公交，要么坐林子昂的后座。 那时候顾晏恒上下学有专门的司机接送，两个人离得近，纪时安也跟着蹭过几次车，但终归还是觉得有点不太好意思，后边就主动避开了他出门的时间。 顾晏恒也没说什么。 没想到过了没几天，纪时安早上惯例出门，一抬眼，就看到了门外一脸冷淡跨坐在自行车上少年。 她惊奇了下，还没开口，顾晏恒就把挂在把手上的书包往她怀里一丢：“慢死了。” 从那以后，两个人每天一起上下学。 少年那会儿在学校就已经有了一种众人心照不宣的名气，因为这事儿，有一段时间里，关于纪时安和他是一对的说法并不少。 毕竟那个看起来很不好接近的顾晏恒，车后座除了纪时安，没再坐过别人。 纪时安一开始还不觉得什么，也解释过，但显然没什么用。 流言并没有因此减少，到后边，几乎每一个对顾晏恒有点心思的女生，都忍不住事先来打探一句，她和顾晏恒是不是真的。 纪时安都想叹气了，恨不得把清清白白四个大字大写加粗贴在脑门儿上。 她后来一脸无奈又苦恼地跟顾晏恒说：“这可怎么办。” 她其实也说不出苦恼什么，就是觉得每次解释都挺麻烦的。 少年却根本不在意，闻言表情都没变一下，语调漠然：“你要是真这么闲，不如用这功夫多写两张试卷。” “” 说完，似乎像是又想到什么，掀开眼皮瞥了她一眼，不以为意地淡声补充了两句。 “你不如直接说是我女朋友——不就没人找你送情书了？” “还能让我少费点劲。”- 十分钟后，车子不紧不慢地在医院门口靠边停下。 纪时安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下车前，转过头：“那我走了？” 恰好对上顾晏恒看过来的视线。 两人目光撞上，顾晏恒忽然意味不明说了句：“就这么走了？” “嗯？”纪时安一时没搞明白他这略不满意的语气是怎么回事，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不然呢？” 顾晏恒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会儿，他神色没什么变化，脸上情绪很浅，眉眼间带着点慵懒的冷调。 但说出来的话却不是那么回事儿。 看着她慢条斯理地开口。 “我特地起一大早，可不是为了吃一顿早餐的，女朋友。” 作者有话说： 【这是昨天的份，来晚了】感谢在2023-01-06 23:59:21~2023-01-09 02:57: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t 5瓶；3083834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薄唇 ◎约个会。◎ 一直到坐在办公室。 纪时安脸上的热意还没完全消散。 在椅子里缓了两分钟, 才敢去回想刚才下车之前发生的事。 她主动凑过去，捧着男人的脸，在他唇角亲了下。 顾晏恒那句话虽然听起来像是不太容易讨好, 但纪时安亲过去的时候, 男人并没有像昨晚一样，不打算放开。 吻落在他的脸颊上，似乎没想到她真的主动，顾晏恒原本打算解开安全扣的长指顿了一下，顺着她的动作下意识略低下一点头，眼睛也跟着垂下来看着纪时安凑近的脸。 蜻蜓点水似的一个吻，小姑娘明显害羞, 亲完之后很快退开，还有点儿担心他不满意。 但顾晏恒没说什么, 只是看了她一会儿, 难得率先移开了视线。 他目视前方似乎勾唇笑了下，修长的指尖在方向盘上点了点，又侧头撇她一眼, 视线又在她脸上落了会儿，而后才漫不经心似的地提醒她：“要迟到了。” 说不是为了早餐起早的时候有种很难取悦的高冷。 但轻轻亲一下就似乎没有脾气了。 纪时安也没想到。 他。 还挺好哄的- 坐着平复了会儿情绪。 医院里暖气很足, 纪时安换下外套, 摘掉围巾之后, 又不太放心地打开摄像头, 对着脖子检查了一下。 她今天里边特地穿了件高领子的内搭, 但早上出门匆忙，忘了看一眼。 确定看不到痕迹, 纪时安才默默安下心。 收好手机, 接着便开始一天忙碌的工作。 最近接连下了几天雪, 气温低积雪来不及清理 ，天冷地滑，不少出意外事故的伤者被送到医院。 下午纪时安被叫到急诊，在手术室连转了几个小时才出来。 冬天的夜幕降得快，不到七点天色就已经擦黑了。 纪时安回到办公室才得空从抽出手机看了眼。 手机上有顾晏恒半小时前发来的消息。 顾：【下班说一声。】 顾：【接你。】 简单的两句话，让纪时安突然多了几分恋爱的实感。 这种有人等着的感觉，还挺不错的。 纪时安还有病例没写完，于是敲字回他：【大概还有半小时可以下班。】- SG会议室。 顾晏恒这会儿还在公司开会。 SG不推行加班文化，基本到点走人，不过今天例外，这次项目的甲方团队在国外，双方线上交流设计方案修改的问题。两边存在时差，会议时间在国内下午四点，有江盛景和顾晏恒在场把关，整个人过程进行得还算顺利，但工程庞大，还是花了两个多小时才基本初步协商完。 交谈完之后挂了会议，有几个改动的地方比较关键，他们这边正好聊到，于是到了下班的点，也没立刻走，江盛景顺势让他们提了下想法，又彼此交流了一个多小时，江盛景下意识看向顾晏恒的方向，叫了他一声，询问他的意思：“晏恒？” 顾晏恒手肘抵在扶手上，指腹支着下巴，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里，显得淡然又冷漠。 他开会时一向言简意赅，一句话能说清楚的事情绝不会多一个字，今天的会议从头到尾发言的次数一如既往地不多。 全程一言不发地听着。 不说话的时候坐在那儿的时候，像个错场的男模，赏心悦目得宛若一道风景。 却又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让人不敢多看。 大概会议进行的时间长，他这会儿靠坐在椅子里，坐姿多了几分懒散，垂眸不时看向面前桌面上的手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这会儿被冷不丁点到名，才掀了掀眼皮。 顾晏恒淡声回：“我没意见。” “他们刚才提的就挺好。” 明明是在夸人，他的语调却淡，没有流露出丝毫多余的情绪来。 于是江盛景也没再多问。 会议到这儿也差不多了，江盛景又交代了两句别的，这段时间为了这个项目众人忙了挺长一阵，江盛景想了想，干脆大手一挥：“大家辛苦，要不等会儿挑个地方，算我的。” 一群人顿时欢呼，江盛景转向顾晏恒，正要问他，这时男人面前放在桌面上的手机震动了下，屏幕亮起来。 顾晏恒低头看了眼，随手点开，也不知道是谁发来的消息，他垂眸的这小半秒，周围的人都敏锐地察觉到，男人这会儿浑身的冷调像是不由自主敛住了几分，整个人多了点散漫的味道，慵慵懒懒的。 顾晏恒拎起手机，许是感受到视线，一边低着头指尖飞快在屏幕上打字，一边面不改色地开口：“我就不奉陪了。” 以为他有事，江盛景点了点头，也没劝她。其他人开始讨论哪儿的餐厅。 顾晏恒回完消息，抬眼扫了一圈，问：“到点了，没别的就到散会？” 江盛景疑惑：“什么点？” 顾晏恒收了手机，语调没什么变化：“我女朋友下班的点。” 声音不大，像是随口一说。 所有人话音顿时停住，齐齐朝他看去。 但顾晏恒恍若未察。 男人丢下这句之后，自顾慢条斯理地从椅子站起身，也没管其他人的反应，二话不说径直离开了会议室。 “”- 纪时安消息刚过去，还没坐下，就收到了回复。 顾：【现在过去，等会儿在医院门口等你。】 纪时安弯唇一笑。 写完病例，跟其他人道别之后离开，从医院出来。 街头霓虹四起。 黑色卡宴停在早上的位置，纪时安走过去，拉开副驾上车。 车里是熟悉的无花果和木质尾调的气息，纪时安轻轻吸了吸鼻子，扣好安全带之后扭头，意外对上男人的视线。 车子里没开灯，光线有些暗，顾晏恒正侧头看她。 纪时安到嘴边的话莫名卡了下，顿了两秒才问：“你从公司过来的吗？” 顾晏恒“嗯”了声，启动车子。 他说来接的时候，纪时安没多想。 这会儿问完这句话，想到今早他那句“随便几点”，纪时安不太确定，他是不是在配合自己上下班的时间。 毕竟就算是公司有事，时间跟她刚好能凑到一块，大概也不会完全是巧合。 想到这，纪时安又觉得，就这么直接回家好像不太符合他俩现在的关系。 于是沉吟了下：“现在去吃饭吗？” 顾晏恒：“想吃什么？” “都可以。”纪时安端坐在位置上，小声提议：“吃完饭之后，还可以顺便约个会什么的。” “约会？”男人缓慢地重复了遍这个词。 纪时安“唔”了声。 她其实也不太熟悉这个流程，看着前方的红灯，尽量表现出一副神态自然的样子，竖起耳朵等他的答案。 过了会儿。 听见顾晏恒轻笑了声。 声音有点儿懒，无可无不可似的丢给她一个字。 “行。”- 这会约得没什么计划。 纪时安偷偷用手机搜索了下，结果显示逃不开吃饭逛街看电影的老三样。 于是也没纠结，就近到了附近的商圈。 这个时间点街头人多，整片商圈繁华热闹。 楼下的餐厅和火锅店都挤满了人，顾晏恒向来对这种闹哄哄的氛围敬谢不敏，纪时安也没有为难他。 最后，两个人直接搭电梯上楼，挑了家意菜餐厅。 这家餐厅之前林子昂在群里推荐过，环境不错，宽敞安静，看起来还挺适合约会的。 纪时安不太了解意菜的口味，想到顾晏恒好歹也是在国外待过几年的人，于是把菜单递给他：“你来点吧。” 顾晏恒接过菜单，垂眼眼皮翻了几页，纪时安撑着下巴看过去，自然开口：“想吃清淡的，甜的也可以，最好热一点。” 顾晏恒根据她的要求报了几个菜名，见他长指阖上菜单，纪时安赶紧又加了一句：“还想要喝的。” 顾晏恒把菜单递给服务员：“再加半扎凤梨汁。” 服务员躬身离开，顾晏恒才挑眼看她，似笑非笑的：“要求还挺多。” 纪时安也是习惯了两个人一起吃饭的时候被他照顾，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坦然道：“那我总得把我的喜好表明清楚嘛。” 顾晏恒哼笑了声：“我还不清楚？” “” 那倒也是。 吃完饭，直达电梯人多，纪时安不想挤，于是拉着顾晏恒走了扶梯。 手机振动了两下，纪时安点开微信看了一眼。 才发现林子昂不知道什么时候，拉了个红枫巷分群。 上边的人数显示数字4。 群里除了顾晏恒之外，其余几个人都在。 纪时安不明所以，点开聊天框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 林子昂：【老顾这么荡漾，是不是有情况了？】 林子昂：【我错过什么了，不会就我不知道吧？】 林子昂一个人在群里唱了会儿独角戏，过了二十分钟，直到这会儿才有人出来。 任庭：【你直接问他呗】 林子昂：【老顾那种闷骚，问了就说吗】 林子昂：【我给他发微信都没回我！】 语气格外怨念。 内容不多，纪时安看完，被林子昂的话提醒，才后知后觉地想到。 她和顾晏恒的事情，她好像就对向瑶交代了，其他人大概还不知情。 “” 纪时安本来都已经能够接受和顾晏恒关系突然的转变了。 此刻看着群里的消息，又有点儿不太自在。 几个人认识这么多年，一直都是铁得差不多男女不分的那种关系。 向瑶早看出来就算了。 其他两个。 纪时安不确定任庭有没有发现点儿什么，但林子昂肯定是毫无察觉的 不然也不会把她拉进来了。 这件事不可能瞒着他们，纪时安在脑子里设想了下他们可能出现的反应。 “” 不太敢想。 总觉得，特别不好意思。 顾晏恒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在看什么？” 纪时安从手机上抬头：“嗯？” 扶梯到底，顾晏恒自然地牵住她，语气淡淡的：“这么不专心。” “” 纪时安也懒得一个人烦恼了，索性把手机转向他。 “我只是在想，是不是要找个机会，给他们说一下？” 顾晏恒低头扫了几眼：“嗯，改天约个饭。” 群里林子昂的新消息还在冒出来，纪时安：“那现在要先说点什么吗？” “现在不理他，”顾晏恒在她指尖捏了下：“不是在约会么？” 纪时安下意识低头，看到两人交握的掌心，视线定住两秒。 明明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这会儿在大庭广众之下牵手，纪时安还是忍不住脸热。 移开视线，纪时安慢吞吞地“噢”了一声。 到达电影院所在的楼层，宣传牌上显示出最近上映的电影，想到约会的流程，时间还早，纪时安征求他的意见：“想看电影吗？” 顾晏恒顺着她的视线往旁边的牌子上看了眼，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话不对题地说了句：“电影院里边有红外监控。” 这个小知识纪时安之前网上冲浪刷到过，虽然有点没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你在跟我科普吗，我知道的呀。” 顾晏恒看了她一眼，低声道：“我在提醒你。” “” 这话带了明显的暗示性，纪时安对上他的视线，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虽然坦白自己的想法是好事，但。 光天化日的，说这种话真的好吗。 周围还这么多人呢。 纪时安被他一个直球打得脑子都有点儿发晕，抿着唇思考了会儿，只好老老实实地小声说：“我觉得，我应该还是可以控制好自己的。” 大概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顾晏恒稍感意外地挑了下眉，漆黑的眸底浮现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盯着她看了两秒。 而后缓慢地“哦”了声：“但我控制不住。” “” “恐怖片也不行。”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来晚了（跪） 感谢在2023-01-09 02:57:20~2023-01-10 19:50: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64006514 7瓶；LilyChen0329、阿冬瓜、无脑晕货莫沾边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薄唇 ◎别光想啊。◎ “” 纪时安没太能听出来他这句话里真假的成分。 顾晏恒脸色淡然冷静, 说完这句话之后和纪时安对视，也没看出什么羞耻回避的意思，眼底坦然地在提醒她。 而且确实只是提醒。 言下之意大概是, 他会忍不住, 不过要是纪时安想看也可以，他只是提醒她要有个心里准备。 因为在黑暗安静两个人又距离很近的空间里，他会控制不住。 至于控制不住什么，就算知道顾晏恒根本不会隐瞒，纪时安也没那个脸皮去问出口。 沉思了几秒，考虑到某天在网上的社死投稿里吃到自己是当事人的瓜的可能性，纪时安还是果断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欲言又止地多看了他两眼, 纪时安好笑地叹了口气，认输了：“当我没问。” 顾晏恒浅淡地勾了勾唇, 牵着她的手：“等会儿回家看？” 纪时安慢吞吞地眨巴了下眼。 从商场出来, 广场外边有不少卖热食的小摊，冷风中飘着腾腾的雾气。 纪时安闻着味道凑过去买了半袋糖炒栗子，栗子炒开了口, 澄黄的果肉还冒着热气，上车之后香甜的味道很快在车子里扩散开来。 纪时安扣好安全带, 忍不住从袋子里取出两颗, 剥开之后送进嘴里尝了尝味道。 炒栗子又糯又甜, 入口软绵, 吃下去之后, 纪时安才后知后觉地想起顾晏恒的轻微洁癖，她偏头看了他一眼, 不由有点心虚。 想了想, 纪时安又埋着头从袋子里找了颗饱满漂亮的栗子出来, 炒的时候老板大概加了蜂蜜，外壳儿黏糊糊的，纪时安剥干净之后伸手送到顾晏恒嘴边：“吃吗？” 车里光线暗，纪时安没注意到她的手抬得有些高，顾晏恒分出视线看了一眼，没说什么，只是抽出只手握住她的手腕带着稍稍往下移的同时，单手抹着方向盘拐了个弯，车子驶上直行道之后，他才张开唇，将纪时安手上澄黄的栗子肉咬进了嘴里。 两瓣薄唇落下来的时候，不知有意无意，似乎在纪时安黏着一层甜的指尖蹭了蹭，恍如羽毛一扫而过。 纪时安有种被烫了一下的错觉，下意识想要往回缩，却没收回来。 手腕还被困在顾晏恒的手里。 纪时安不确定他刚才有没有察觉到那个细微的接触，怕影响到他开车，也没敢使力，只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轻咳了一声，问：“好吃吗？” 顾晏恒单手控着方向盘，像是怕纪时安乱动，握着她的手没松开，专注地目视着前方，应了声：“嗯。” 纪时安点头，顿时理直气壮不少：“那你也吃了，车子里的味道就不算是我一个人弄的，你不要怪我。” 顾晏恒洁癖没发作，闻言不紧不慢地瞥她一眼：“说得好像第一次在我车上吃东西。” 他面不改色，侧脸凌厉的轮廓匿在阴影里，模样看起来清贵又禁欲，然而空着的那只手长指却不知收敛地不断摩挲着纪时安手腕侧的皮肤。 男人干净修长的手从她的手腕一寸寸抚到掌心，再到指根和手指，分寸不避，指尖沾到纪时安手上残留的糖渍，大概感到几分黏糊，顾晏恒低头看了眼，看清那块微褐的糖色痕迹，收回视线之后略一抬手，格外自然地把纪时安的手重新送到了嘴边，薄唇张合之间就轻轻把纪时安沾着糖的指尖含进了嘴里。 白皙的手指在温热里消失一截。 “” 左右还有车辆经过，稍微转头大概就能看见，纪时安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突然，几乎惊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应，下一秒感到指腹湿热，被顾晏恒很轻地舔了一下。 纪时安手指跟着颤了一下，脸上没绷住，很快泛起一层薄红。 大概察觉到她的反应，顾晏恒在昏暗的光线里偏头看了她一眼， PanPan 他神情淡定，脸上的神色未变，看得出来并不觉得这样的举动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不紧不慢又意有所指似的接着她刚才的话：“没说不让你吃，我不也吃了？” “” 纪时安现在能确定了，顾晏恒刚才蹭的那一下不是错觉。 他就是故意的。 车内的氛围无声暧昧。 进入巷子之后，车子直接开进了别墅的院子。 纪时安被车内的暖气烘得发热，车刚停下就快速解开安全带下了车，装炒栗子的纸袋子被她横着一只手臂抱在怀里，还沾着湿热的那只手不安分地在空气里蜷曲起来，纪时安抿了抿唇，转头和正从车上下来的顾晏恒道别：“我先回去了？” 顾晏恒随手摔上车门，闻言轻轻挑了挑眉：“不看电影了？” 他绕过车头，几步来到她面前，垂眸看着她。 纪时安含糊地“唔”了一声：“你不是说恐怖片也不行么，”她红着脸对上他的视线，委婉地说 ：“那还是别看了，免得浪费电。” 顾晏恒伸手从她抱在怀里的纸袋里拿了颗栗子出来，用长指剥开，然后喂到纪时安嘴里，他显然不太在乎看不看电影这回事儿，垂眼看着她随口道：“那就不看了。” 纪时安下意识张嘴接了，听他这么说便点了点头，咽下之后才开口，重复了一遍：“那我先回去了？” 话音落地，纪时安还没有什么动作，就被顾晏恒眼明手快地握住手臂，接着便拉着她往他的方向扯了下，二话不说把她拽进怀里。 纪时撞到他的胸膛，手上的纸袋没拿稳，差点掉了一地，被顾晏恒及时抽走，随手放到车顶。 “我还说了控制不住，”他低下头来，清冷馥郁的无花果挟着木质的冷调跟着迫近，像是真的怕纪时安跑了，手臂干脆撑在她两侧的车窗上，把她围在怀里，弓着背俯压下来，凑到一个很近的距离，语气还有些不满：“不看电影就不管我了吗？” “” 见纪时安不应声，顾晏恒又靠近了点，半垂着眼皮目光沉甸甸地压在她脸上，低沉的嗓音带着点儿漫不经心地懒散，神色正经：“大半天没见了，你都不想我。” “” “昨天还说离不开我。” “好了，”纪时安赶紧打断他，从他嘴里听到自己说过的话，每个字都像是带着温度，连耳朵都忍不住开始发烫。 两个人的呼吸贴得很近，纪时安略微错开一点目光，视线不由自主地移到顾晏恒颈间，衬衫领口线处若隐若现的小痣上，硬着头皮解释：“因为明天还要上班呀，我你不要污蔑我。” 顾晏恒：“我污蔑你什么？” “” 纪时安默了两秒，抬头看他，感觉不说点什么过不去了，于是只好老实道：“我没有不想你。” “是么。” 然而顾晏恒却没有就此罢休的意思，他仍旧低着头，目光分寸不移地盯着她，低声问：“想我什么了？” 纪时安：“” 她没想到这个问题还能再接着问的，被顾晏恒这么看着，思绪开始有些不太受控。 纪时安闭了闭眼，强迫自己打算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画面，怕他再问，索性抬手一把抱住了他的腰，她脸热得厉害，干脆把脑袋埋进他怀里，闷着声音说：“就是想你了呀。” “怎么这也害羞。” 似乎被她的动作取悦，顾晏恒语气里染上一点很淡的笑意，他抬手摸了摸纪时安的发烫的脸颊，又顺着脸颊移到耳后，捧着纪时安的脸抬起来，而后顺从地低下头去捉她的唇，低沉的嗓音贴着唇缝：“别光想啊” 话音还未落地，顾晏恒含住纪时安的唇瓣，他低头的动作从容，但嘴唇贴上去的时候并不温柔——这几次的接吻他一开始都有点儿不自觉凶，像是饥渴很久的人碰见水源，控制不住本能似的咬着不放。 屋外暖色的感应灯映着院子里的白雪，纪时安仰着头任他咬着唇亲了一会儿，嘴唇不太受得住这样的亲法，慢慢适应过来之后便主动张开唇缝轻轻地回应他。 就这么吻了一会儿，顾晏恒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夜很安静，纪时安差点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意识到是顾晏恒的手机之后，仰着脑袋下意识往后退开，顾晏恒却没有要理会的意思，置若罔闻地顺着她的动作低头去追，纪时安不得不出声提醒：“电话” 顾晏恒从鼻腔里低低“嗯”了一声，嗯完之后却也没管，一直到铃声即将结束，他才离开纪时安的唇，不耐烦地轻啧一声，伸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按下接听之后，林子昂大咧咧的声音混着吵闹的背景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做什么呢现在才接，来——” 林子昂那边话至一半，就被顾晏恒冷漠地打断了：“在接吻，挂了。” 丢下这句之后没给林子昂再说话的机会，顾晏恒果断挂掉电话，不待纪时安有所反应，很快又低头重新压了下来- 半小时后纪时安才回到家。 手机里微信提示响个不停，纪时安洗完澡吹干头发之后从浴室出来，爬上床，她随手扯了个抱枕抱在怀里，然后打开手机，林子昂还在拉出来的那个分群里刷屏。 林子昂：【我他妈刚才给老顾打电话，你们猜他说什么】 向瑶：【让你滚？】 林子昂：【他居然说，他在接吻，直接挂了我电话】 林子昂：【我他妈，老顾什么时候有的对象？】 林子昂：【我怎么这么不信呢，感觉像是在瞎吹】 后边向瑶和任庭都冒出来，聊天记录刷了挺多，还有几条@她出来的消息，纪时安往上扫了扫，指尖在那条“他在接吻”上停了停，有种被拉到刚才场景里的错觉，心跳都快了几分。 她重新滑到最下边，稍作思忖之后，打开几个人的大群敲开键盘打字：【这周末有时间一起吃个饭？】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可能有人脱单了要说一声】 林子昂：【那可说好了！就这周末，有对象可别给我藏着掖着，赶紧带出来给兄弟们见见呗】 林子昂：【@顾】 纪时安：“” 这回顾晏恒倒是没对林子昂咋咋呼呼的消息视而不见，回复得干脆。 顾：【嗯，行。】 纪时安还没想好要不要先给他透点底，免得到时候场面尴尬，没想到林子昂@完顾晏恒之后，又很快单独给她发了微信。 纪时安点开来，林子昂：【关键时候还得看我大哥出马竖大拇指//竖大拇指//，真他妈没想到还能等到老顾这棵铁树开花，我就说他那条朋友圈不对劲，他女朋友你见过没？】 纪时安斟酌了下：【见过吧。】 林子昂：【漂亮吗？】 纪时安本来还想委婉地先给他交代两句，看他对她和顾晏恒的关系清澈得这么无知无觉，纪时安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产生了一丝歉疚。 反而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复了。 于是索性截图，直接给顾晏恒发了过去：【我该怎么跟他说呢？】 对面回得很快。 顾：【漂亮。】 纪时安：“” 过了会儿。 顾晏恒又直接扔了条语音过来，戏谑似的，语调漫不经心地懒倦：“我女朋友当然漂亮，你没照镜子吗？”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对不起！！这几天卡文卡爆干脆停了几天，更新时间不确定，真的很抱歉，这章留言给老板们发红包，感谢支持】 感谢在2023-01-10 19:50:06~2023-01-17 03:32: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t 13瓶；59802376 5瓶；全糖去冰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薄唇 ◎我懒得说。◎ 距离过年没剩下多少天, 向瑶和林子昂已经处于放假休息的状态了，任庭那边酒吧虽然还照常营业，但费不了他多少功夫, 所以群里几个人, 除了纪时安一天比一天忙之外，其他几个人的时间倒是方便。 这周安排的手术多，纪时安连续加了一星期的班，每天十点能下班算是早的。 年二十八这天，她下午没排手术，总算是把这顿拖了好几天的饭安排上了。 下班的时候顾晏恒来接的她。 纪时安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将近七点，没下雪, 但天气还是冷，冷风在黑夜灯火通明的街头呼呼啦啦地吹, 纪时安围着围巾遮住堪堪遮住小半张脸, 露在外边儿的鼻子眼睛很快被风吹得通红。 她比告诉顾晏恒的时候早了十几分钟下班，到医院门口的时候顾晏恒还在来的路上，这个时间点这段路车流多, 林子昂在群里分享了位置，在市中心附近, 纪时安点进去看了眼, 然后打开微信给顾晏恒发了条语音过去：“这边有点堵, 我到医院对面等你。” 纪时安发完之后把手机塞进兜里, 裹好围巾, 绿灯亮起之后跟着人群过了马路。 路边有挑着车厘子卖的老人，支了张小木凳在便利店橱窗亮光的地方挡风, 车厘子大概是自家种的, 外观不似超市里的漂亮, 纪时安原本打算到便利店里取取暖的，老奶奶看她走近，大概以为她有要买的意思，赶紧招呼了两声：“小姑娘买点车厘子不，虽然丑了点，但是很甜的。” “甜吗？”纪时安笑了笑，倒也随意：“那买点吧。” 她走过去蹲下，借着光挑了两颗，怕等会儿顾晏恒看不见她，于是先掏出手机对着两筐绛红的果子拍了张照片，发过去：【在便利店外边儿买车厘子呢。】 老奶奶给拿了个袋子倒了大半袋，大概怕她不想要，又说：“是不是有点多了，等会儿奶奶给你算便宜点。” “谢谢奶奶，”纪时安挺无所谓的，抽了抽鼻子，把围巾提上去一些，被围巾挡住的语气显出一点儿文瓮声瓮气的软糯：“我还挺喜欢吃的。” 称的时候老奶奶没提稳，有几颗从袋子里滚了出来，纪时安道了声“没事”，正低头去捡，身侧忽然多了道身影，光线被遮住大半。 纪时安犹有所觉抬起头。 顾晏恒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这会儿孤身逆光站着，他身上穿了件黑色的大衣，双手插兜，整个人清清冷冷的，正低头垂着眼看她。 两人视线对上，纪时安先是弯唇笑了笑，而后抬手伸出两根手指揪住他的大衣下摆往旁边扯了扯，示意他往旁边让让：“挡到光了。” “” 男人肩阔腿长，往哪儿站都能轻易落下来一片阴影。 看清她在做什么，顾晏恒也没在这碍事，视线在她被冻红的鼻尖和手背上多停了两秒，然后返身进便利店，拿了瓶矿泉水又买了杯热可可。 结完账出来，纪时安也刚好买完，顾晏恒把热可可递给她，又从她手机接过袋子，看了眼：“买这么多。” “还好吧。”纪时安捧着杯子吹了口气，挑起眼睛看了一圈：“你车停哪儿了？” 顾晏恒随手拧开水瓶，往不远处抬了抬下巴：“前边儿的车位。” 来到车前，顾晏恒视线不经意扫过马路对面，目光掠过某处时似乎停了一瞬，手上的动作跟着顿了小半秒，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把刚拧开的水瓶盖子又不动声色拧了回去。 纪时安正要让他把袋子给她提，顾晏恒却忽然伸手，把手里的水递到她面前，然后没什么表情地垂眼看着她。 “怎么了？” 纪时安下意识接过来，然后才解释了句：“我不喝。” “嗯，我要喝。”顾晏恒略抬一点眼皮若有似无地扫了眼对面，视线很快重新落到纪时安身上，情绪浅淡地跟她说：“你给我打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纪时安莫名感觉到，他这句话里似乎带着点儿小脾气。 像是突然不高兴了。 纪时安一时有点儿摸不着头脑，她跟着往他的视线看了眼马路对面，医院外两侧的店铺扑了一路的亮光，行人往来，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接过顾晏恒递过来的水 ，纪时安收回视线，又观察了下顾晏恒的脸色，也没看出什么别的来。 她把热可可放在车盖上，腾出手拧开水瓶之后，想了想，没直接把水瓶递给他，而是就着手举高了一些，凑到他唇边，仰着脑袋盯着他看了会儿，习惯性地试着先哄他：“要不顺便喂你吧？” 顾晏恒耷着眼皮，眼底那点儿情绪很快被掩住了，闻言不置可否地上下看了她一眼，忽然意味不明地说了句：“这也算喂么？” “” 不然呢。 顺着他的话，脑子里不由自主想到一些画面，纪时安眨了眨眼，飞快地往两边一瞥，然后手落下来，把水瓶塞进了顾晏恒的手里，果断地改变了主意：“还是你自己喝吧。” 留下这句之后，她拿上自己的热可可，也没管顾晏恒的反应，转身径直坐上了副驾。 车子驶进车流，年前的两天街上格外热闹，街头灯火辉煌，恍若白昼。 林子昂找了家火锅店，纪时安和顾晏恒来得晚了点，其他人已经到了，这家店口味不错，假期的时候人多，位置不太好定，林子昂到的时候就先把菜点了，因为顾晏恒不怎么吃辣，所以还特意选了个鸳鸯的锅底。 包间挺大的，餐桌外四张沙发，林子昂向瑶任庭三个人各占了一张，纪时安推门进去的时候，三个人正大喇喇地靠坐在沙发里百无聊赖地开了局游戏，听到动静抬头，向瑶的位置正好面对着门，习惯性地朝她招手：“宝贝这呢！” 纪时安笑笑，走过去看了眼她的屏幕，游戏刚好结束，再一抬头，顾晏恒已经在旁边空着的那张沙发坐了下来，正抬眼看着她。 每次聚会她和向瑶雷打不动黏在一起，所以纪时安进来的时候下意识就往向瑶这边走，这会儿跟顾晏恒的视线对上，也没多想，直接在向瑶旁边坐了下来。 顾晏恒靠在沙发椅背上，一个很闲散的姿势，看她坐下，看着她小幅度地歪了下头，眉头很轻地挑了一下，似乎意外，也像是不解。 不过并没有说什么。 “你俩怎么一起来的。” 两人都坐下之后，林子昂视线在他俩身上转了一圈，随口问了一句，问完也没多纠结这个问题，下意识看了眼门外，没看见还有谁，收回视线又去盯顾晏恒：“老顾，你对象呢？” 话音落地，任庭就笑了声。 “受不了了，”向瑶一脸无语：“这房间里怎么还有个大傻子在这呢。” “我靠，我做什么了，又攻击我。” 林子昂满脸懵逼，特别不满地开始咋呼：“又不是我要问的，是老顾自己说带对象过来给兄弟们看好不！老顾你说句话啊！” 顾晏恒多看了林子昂两眼，少见地有些欲言又止地略微沉默了会儿，他这个表情，几个人都特别熟悉，几乎不用猜就知道，他要是开口的话，林子昂多半又要被怼。 然而顾晏恒并没有直接回答林子昂的问题，而是微微侧了侧头，将视线不轻不重地重新落到纪时安身上，看着她忽然道：“你说呢？” 向瑶和任庭对视了眼，然后各自倒了杯茶，抱着手在旁边看戏。 林子昂视线在几个人身上转了一圈，觉得这气氛就他妈挺奇怪的，搞得好像只有他想知道一样。 但他确实也是真的好奇，加上那晚纪时安在微信上说见过顾晏恒对象，于是这会儿听到顾晏恒这句话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让纪时安来说，但还是下意识朝纪时安的方向先看了过去，眼里是特别单纯的疑问：“怎么回事，时安知道啊？” “” 一时之间，几个人都转脸看向纪时安。 纪时安猝不及防被点到名，看了顾晏恒一眼，突然反应过来她刚才在向瑶身边坐下来的时候，顾晏恒那个微妙的反应是怎么个意思。 她才想起来今晚这顿饭的目的。 刚才她要是和顾晏恒坐在一块儿，林子昂或许能明白过来点什么。 而且，大概率还能避免顾晏恒突然少爷脾气发作。 纪时安忽然想到，以前那会儿向瑶一直说她被顾晏恒惯得她在他面前经常会很作。 这会儿深刻地感到，向瑶真是有点儿冤枉她了。 顶着几个人的视线，纪时安不太自在地眨了眨眼，心里莫名多了几分紧张。 产生了种带男朋友见家长，并且害怕家长有意见一样的感觉。 纪时安默默吸了口气，稳住情绪，坐直了一些，组织了下语言，而后一本正经、像模像样地开口：“其实，我本来也打算给介绍一下我男朋友的，但是大家都认识，所以——” “等会儿？！” 说到这，林子昂突然出声，一脸震惊：“说的什么玩意儿？你有男朋友了？什么时候的事？” 纪时安：“” 她好不容易准备好的词，没想到会被突然打断。 本来就紧张，被这么一打岔，像是突然给嘴边的话加了道栏杆，每个词都往外蹦得格外艰难：“就是呃” “” 在原地呃了好半天，说不出口，纪时安放弃了。 “算了。” 纪时安皱了皱脸，下意识转脸看向旁边坐着的男人，一脸沮丧地跟他求助：“你来说。” 顾晏恒也看着她：“我说？” 纪时安巴巴地点了点头。 心里想着，反正顾晏恒说也是一样。 林子昂满头问号。 不过这会儿也没人管他，顾晏恒坐在沙发里：“行。” “过来。”他言简意赅地丢了个字出来，而后朝纪时安伸手。 纪时安眨巴了下眼睛，迟疑了小半秒，然后把放在膝盖上的手轻轻搭上他的掌心，没要顾晏恒多说，借着他手上的力顺从地站起身挪了个位置。 顾晏恒靠在椅背上，难得地露了点笑意出来，接着朝林子昂的方向偏了下头。 “我懒得说，”目光扫过去的同时，顾晏恒漫不经心地开口：“自己看着吧。” 说完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顾晏恒握着纪时安的那只手稍稍用力把她往自己的方向扯，下一秒倾身凑过去，另一手抚上纪时安的后颈，眼皮往下耷，目光滑到纪时安的唇上，然后低头吻上去。 包厢里瞬间安静下来。 这个吻并没有持续很久，纪时安都还没来得及闭眼，顾晏恒就松开了她。 “哗——”的一声，林子昂手里的杯子没拿稳，直接掉在地板上炸开。 一通操作结束，林子昂满眼茫然，憋了几秒：“我操。” 连纪时安都愣了几秒钟。 她坐过来的时候以为是为了方便说明情况，觉得到牵手这一步，就已经挺明显的了。 没想到。 也不用直接到这份上吧？ 反应过来之后，纪时安脑袋迅速往下埋了埋，她脸上臊得慌，甚至没敢抬头去看几个人的表情。做了会儿心理建设，才敢抬眼，飞快地看了下几个人的反应。而后又收回视线，挑着眼睛去看顾晏恒。 这人神色没怎么变，姿态放松，慵懒又坦然，和纪时安目光撞了撞，还能面不改色慢悠悠地问：“看清楚了吗，我女朋友。” 语调淡然，尾音却懒懒地往上扬着。 纪时安本来羞耻又紧张，这会儿忽然又有点儿想笑。 她揉了揉眉心，勉强挡住发红的脸颊，小声叹了口气，又没忍住笑：“你就给我添乱吧。” 作者有话说： 咱就是说，老顾闷吃大醋第一人。感谢在2023-01-17 03:32:34~2023-01-20 04:45: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9802376 10瓶；无脑晕货莫沾边、火星一枝花、全糖去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薄唇 ◎老婆。◎ 顾晏恒没怎么分出心思去关注别的, 他亲完纪时安之后并没有放开，亲纪时安时托着她后脑的那只手掌也没收回来，这会儿松松懒懒地搭在纪时安右边肩头, 不过力气的支点落在支在沙发的手肘处, 没往纪时安身上压。 他靠得很近，是一个侧身把纪时安揽在怀里的姿势，看起来方便耳语，也很容易随时再一次地吻过去。 男人高大的身子往后懒散又清冷地靠坐在沙发里，包间里都是从小认识的好友，大概因为是自己人，所以当着这群人的面做完亲密动作, 不仅没显出什么羞耻的意思，看起来还十分闲适。 亲吻的举动分明是想向这儿的人说明情况的, 但顾晏恒不管不顾地亲完, 也没去管几个坐着的人的反应，只是明显对纪时安那句话不太满意。 “添乱？”顾晏恒保持着侧身的动作，目光犹如实质, 缓慢地从纪时安隐隐发红的耳垂滑过去，停在因为他刚才的吻而泛着水红色的双唇上, 而后才抬眼, 定下罪状：“你要我说的, 嫌弃我啊？” “” 有够理直气壮的。 这叫说吗。 纪时安视线在几个反应不一的人身上转了一圈, 又看了眼林子昂面前四分五裂的玻璃杯, 不太想搭理顾晏恒。 早几年的时候，纪时安其实不怎么敢去想她和顾晏恒之间的发生的事情, 一开始是不知道怎么处理的逃避, 久而久之逃避成了习惯, 顾晏恒态度强势，让纪时安有时候无措地连带着强迫自己不去想他。 而顾晏恒走的那几年，她倒是真的没敢再去想他了。那会儿纪时安自欺欺人地以为瞒得很好，一直到向瑶坦白问她的那晚，纪时安后来回头去看，才意识到那几年里她和顾晏恒那时怪异的氛围和突然断裂的关系有多明显。 几个人相处这么多年，不可能一点也察觉不到。 除了表现出一幅被雷劈了完全猝不及防的林子昂——纪时安原以为他虽然不知道这事，但至少不会一无所知。 所以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包厢里一时安静。 向瑶和任庭的表情还算镇定，不过镇定中也明显带了几分惊讶——毕竟知道是一回事，当场看到是另外一回事了。 好在两个人的惊讶都很短暂。 最后还是任庭先反应过来，挑眉笑着捞起桌上的手机，二话不说直接打开微信，在群里连发红包，几个人的手机顿时打破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儿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向瑶啧了一声，也不甘落后立马跟着往群里甩红包。 提示音在火锅的沸腾声中叮叮咚咚响了半天，只有林子昂还在发懵。 此刻的局面对他来讲实在有点儿超过了，在他看来大概就是，一起玩了很多年冷淡到让人怀疑性取向的兄弟，和另个一玩了很多年的兄弟在一起了。 就他妈一个大写的突然。 所以一直到这顿饭结束，从火锅店出来的时候，林子昂看见顾晏恒特别自然地去拉纪时安的手，还是忍不住眉头紧锁，很想从他俩之间穿过去，把两个人强行给分开。 “他俩真的假的？”林子昂凑到向瑶旁边，“别是故意骗我好玩吧？” 向瑶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反问：“你觉得呢？” 林子昂再次看向两个人的背影，他们这会儿刚好从店里出来，外边儿风大，纪时安就下意识往顾晏恒身后缩了缩，顾晏恒往后回头看了她一眼，小姑娘仰着头，也不知道说了句什么，顾晏恒似乎没太听清，低头往她的方向凑近了些。 他脸上虽然还是那副情绪冷淡的模样，但莫名的，就是让人觉得他此刻是耐心的，而且眼里比任何时候都能看出一点罕见的柔和。 这样的画面并不陌生，他们一起长大的这么多年，仔细想想，顾晏恒似乎只有在纪时安面前才会有露出这一面的时候，以前没往那方面想，现在这么看起来，挺有那么回事儿的。 看多了，还他妈莫名觉得挺顺眼的。 “行吧，也算是内部消化了。” 吃饭的火锅店距离任庭的酒吧近，吃完饭时间还早，几个人难得凑一块，于是也没直接解散，转头去了破酒馆。 这几晚的酒吧都满座，酒吧管理员不知道他们要来，把预留的包间腾出来给了过来的客人，匆匆来道歉，他们几个都挺随性的，也没在意，任庭便让服务生在吧台前厅临时加了几张单人沙发和桌椅。 林子昂今晚受到的冲击不小，坐下便开始点酒，一边朝服务生点单，一边还不忘冲顾晏恒叫唤，让他今晚当个酒陪，喝不尽兴不给回家那种。 顾晏恒坐在纪时安旁边的位置上，他五官和大半个身子都匿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闻言不太所谓地抬了抬下巴，示意他随意。 长桌边的几张软沙发只有一张双人座，向瑶大概不想当电灯泡，落座时占了纪时安另一侧的单人沙发，两个人正凑一块聊天，听到林子昂的话时，纪时安回头刚好对上顾晏恒的视线，今晚的酒不喝不太说得过去，纪时安对自己的酒量有数，所以今晚的酒不出意外得指望顾晏恒。 对视了小半秒之后，纪时安想了想，掌心撑着沙发垫子朝顾晏恒的方向挪了挪，软垫轻轻地动，跟着陷进去一小块。 凑过去之后，纪时安很有信心地在胸口拍了拍，跟他保证：“放心吧，等会儿你要是喝醉了，我会叫代驾送你回家的。”她说完顿了顿，随后又纠正一句：“送我们。” 顾晏恒垂眼盯着她看了片刻，还没开口，那边林子昂点完酒一抬头，就看见对面两个人靠近说话的画面。两个人都坐着，纪时安比顾晏恒低了大半个头，仰头看他的时候肩头的长发落至腰，后腰和发尾之间隔着条窄缝，两人之间的距离没靠得多近，却莫名有种隔着人群的感觉。 林子昂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涌出了一种想恋爱的念头，最后没忍住，很看不过眼地愤道：“我说你俩差不多得了。” 向瑶在旁边接嘴：“你酸了？” 差不多一小时之后，桌上的酒被喝下大半。 顾晏恒出去接了个电话，他刚走，一直叫嚣着今晚要放倒他的林子昂就撑不住地一边摆手一边直接去了卫生间，几个人今晚兴致都不错，除了明天还上班的纪时安只喝了些果酒之外，都已经喝下不少，纪时安还算清醒，看时间差不多，打算先走，叫完代驾之后问向瑶：“等会儿你回红枫巷还是学校的公寓？跟我们一起吗？” “不了，”向瑶半躺在沙发里，她最近被家里催得厉害，一提到回家就头痛：“我回公寓，你和老顾直接回吧，我打算年三十再回家，怕又被我妈逮着去相亲。” 纪时安于是点头：“好。” 顾晏恒的电话还在继续，纪时安便起身到吧台，问服务员打包了份解酒汤。 吧台左侧的门连通了一条外走廊，门中间的挡板是透明的玻璃，透过玻璃，能够看得见正倚在窗边接电话的高大男人，身形颀长，姿态有些懒散，却有种让人赏心悦目的性感，冷风把他的头发吹得微微扬起，露出饱满的额头，眼尾轻轻往上挑，少见地没显出压迫感，但眉眼间是一贯让人难以接近的冷调。偶尔男女经过，视线都忍不住暗自打量过去。 纪时安盯着看了会儿，这才注意到，顾晏恒手上还捏着只玻璃酒杯，大概忘了放下，这会儿放在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随意把玩着。 就这么看了会儿，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纪时安的视线，那边顾晏恒似有所感，忽然抬眼隔着玻璃不轻不重地看过来，两个人的视线在混着酒精和情歌的空气中轻轻撞了一下，没等纪时安看清，下一秒，她面前忽然多了道陌生男人的身影出来。 纪时安视线被阻断，眼皮下意识往上抬，落到眼前长相清隽的男人身上。 “抱歉，忍不住过来。” 男人态度温和地向纪时安解释来意，说了一些注意她很久之类的搭讪的话，许是不尝做此类的事情，男人看得出来有些紧张，所以纪时安便没有直接打断他的话。 直到男人提出能否加她的一个联系方式，纪时安正要拒绝，余光里忽然瞥见那扇玻璃门被拉开，那人力道似乎有些重，门被扯开的弧度很大。 纪时安还没看清，没过几秒，一道熟悉的气息挟着冷风从身后靠近，顾晏恒的手臂由纪时安肩头往前，把她往后抱进怀里，捏着酒杯的长指松散地往下垂落在她胸口的位置，纪时安没来得及反应，便感到肩头微微一重，顾晏恒埋着脑袋在她颈窝里蹭了蹭。 而后顾晏恒抬起头，旁若无人地用足够面前人听到的音量和听起来沾了点酒意但依旧清冷的语调，平铺直叙地问纪时安：“老婆，什么时候回家？” “” 面前的人错愕一瞬，反应过来之后很快道歉走开。 人走了好两分钟，纪时安坐在高脚凳子里还有些发愣。 “发什么呆。”顾晏恒松手坐到纪时安面前，把手里的酒杯随手往桌面一放，他的动作很稳，面容冷俊，漆黑的双眸清凌凌的，浑身上下无论是动作还是语气都跟刚才那个似乎醉了的顾晏恒沾不上一丁点儿边。 纪时安还愣着没说话，顾晏恒又朝刚才男人坐下的卡座方向扫了眼，面不改色地收回来，漆黑的瞳孔看着纪时安，没什么表情地说：“跟不认识的人也说话么。” 作者有话说： 前情提要：确定关系后第一次和几个好友一起吃饭，老顾因为吃醋和想接吻故意捣乱，不好好说话（吃醋原因就是因为小软一通电话回国的那晚，医院外边，对面（还有印象吗。） 【很对不起，下乡过年去了，打麻将连续赢了两笔大额之后朋友天天找我扳本，没好意思拒绝连续通宵了几个大夜，乐不思蜀了，刚找回状态，很对不起，祝大家新春快乐，这章留言给大家发红包，会尽快写完，完结后补偿一个免费番外play，感谢】 感谢在2023-01-20 04:45:36~2023-01-30 04:47: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天丁妈妈2013 50瓶；59802376 6瓶；LilyChen0329 5瓶；全糖去冰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薄唇 ◎不是说要哄我？◎ 代驾到是十分钟之后。 向瑶他们几个还没打算走, 于是两人道别之后先行离开。 夜已经深，车子驶上大道，远处的天空是一片幽深的蓝色。 纪时安坐在后座, 她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回想到数分钟前在酒吧里, 从顾晏恒口中说出的那两个字。 懵然过后，脸上是压不住的热。 车内安静，他们坐在后座的位置，纪时安忍不住偏头，看了眼身侧。 车子从等距的路灯经过，车窗上疏疏影影掠过的昏暗灯光，同时也明明灭灭地落在男人胸膛以下的位置, 质感很好的大衣下摆褶了一道，并不足以引起男人的注意, 顾晏恒此刻正靠在椅背里, 他今晚喝得挺多的，但还没到醉的地步。 大概还是有些难受，这会儿闭着眼在休息, 无花果的木质调混着一点酒精味道在车厢里漫开，很浅淡的一点, 并不难闻。 纪时安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几秒, 顾晏恒分明闭着眼, 却像是感觉到了她的视线, 下一秒忽然毫无征兆地睁开眼, 直直撞进了纪时安眼里。 视线撞上，顾晏恒默了一瞬, 接着抬手在她脸上碰了一下, 低声问：“怎么了, 这样看我？” 纪时安原本没打算再提的，但这会儿顾晏恒看她的眼神，让她突然生出了点点说不清的冲动。 她看了眼驾驶座的位置，司机正专注着前方的路况，收回视线，纪时安舌尖轻轻舔了舔嘴唇，压低了声音问：“你这是吃醋了吗？” “嗯？”顾晏恒几不可察地顿了小半秒，然后神色平静地看着她，淡淡否认：“说的什么话。” “” 纪时安抿了抿唇，解释：“那刚才在酒吧你为什么故意那样叫我？” 顾晏恒似乎反应过来，轻轻挑了下眉，不过并没有接她的话，而是反问了一句：“我怎么叫你？” “” 纪时安不答，顾晏恒盯着她看了会儿，面不改色地低声道：“老婆？” “” 纪时安眼皮轻轻一跳，顾晏恒的声音并不大，但纪时安还是很快地扫了眼前座的位置：“别乱叫。” “不可以？” 顾晏恒神色没什么变化，看得出来并不在乎车内是不是有别人，他没分出视线，偏着头，脑袋微微垂着，一双黑眸专注地盯着纪时安，一本正经地问：“不是我老婆吗？” 纪时安本想说现在不是。 但对上顾晏恒的视线时，忽然想到了之前在医院的时候，顾晏恒说过的那句话，“我原本打算二十五岁就结婚的，或者更早一点”，当时她不太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到这个，后边儿也没去深想，直到这会儿在安静的车里，带一点醉意的顾晏恒看着她，纪时安想到这句话，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那会儿的少年，好像并不只是突然的对她表达爱意。 他是想过和她的未来的。 在他想的未来的里，大概也没设想过，他们会有近乎无言的那几年。 纪时安把那几个字压了回去，缓慢道：“我本来还想哄哄你的。” “不过，”纪时安坐直身子，看了他一眼，不怎么当回事地说：“既然没吃醋，那就算了吧。” “纪时安，”顾晏恒掀了掀眼皮：“你就这个态度？” 刚才还老婆，现在倒是连名带姓了。 吃醋就吃醋。 嘴硬什么。 纪时安觉得他这样子还挺新鲜的：“是你说没吃醋的。” 顾晏恒：“我说你就信。” 纪时安忍住笑，转头去看他：“真吃醋了？可我都一句话没跟他说啊。” “而且就算你不过来，我原本就打算拒绝的。” 顾晏恒垂眼看着她，低低应了声“嗯”。 “我还在那儿等着给你拿醒酒汤呢。” 纪时安自以为解释得差不多了，但过了两秒之后，顾晏恒看了她一眼，不紧不慢地出声：“还有呢。” 还有？ 纪时安原本以为顾晏恒是说着玩的，闻言略微顿了顿，不由去看他的脸色。 顾晏恒脸上没什么表情，眉眼冷峻，但此刻垂着眼，双眸映着面前女人的影子，因为酒精和别的什么，显出一点儿罕见的温柔神色，但又很莫名的，让纪时安不知道为什么，从他眼里感受到了一点稍纵即逝的其他的情绪，来不及看清，就被男人有意无意地掩下去了。 夜晚的街道宽阔安静，偶尔有车灯掠过，声响和喧嚣的冷风尽数被挡在窗外。 纪时安看着他的眼睛迟疑了下，没想到什么，于是摊开白净的手心，老老实实地说：“没了呀。” 顾晏恒像是忘了自己否认吃醋的话，不太满意地看她：“不是说要哄我？” “” 行吧。 虽然不知道男人在意的点在哪里，但大概喝了酒的人脑回路跟正常情况不太一样，于是纪时安也没多犹豫，点了点头：“那你，给我点提示？” 顾晏恒看着她没说话。 不像是要给回应的意思。 哄人还是靠自己，纪时安便也没继续问。 她在脑子里回想了下刚才在酒吧发生的事情，刚才解释的两句都显得有些多余，毕竟顾晏恒应该全都看见了，她来不及回话也是真的。 那么 纪时安沉思片刻，忽然想到下午到晚上吃饭那会儿，顾晏恒不知道突然因为什么，似乎是有点儿不太高兴的。 她当时没太在意，现在想起来，又有点儿不太确定，纪时安看着他，轻声问：“我是别的什么事情让你不高兴了吗？” 话音落地，顾晏恒的眼睫很轻地动了一下。 他的表情称不上变化，周身的气质也没变，还是那副慵懒冷然的模样，就连这么轻微的一点儿动静，也很快脸上消失不见了，视线不动声色地落在纪时安脸上，光线昏暗地隐着他大半张脸，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车内静了两秒，顾晏恒摸了摸她的脸，修长的指尖从脸颊轻轻划过，若即若离地停在眼处，举动无声缱绻，但看起来仍旧开口的意思。 不知道是懒得说，还是不想说。 纪时安一时也不太分得清，他这会儿是真的醉了，还是默认了她话里的意思。 又等了一会儿。 “让我自己想？” 纪时安开始在认真回忆。 但思来想去，也没抓住什么有用的东西。 她忍不住又看了顾晏恒一眼。 四目相对，两个人一时都没有开口。 经过红灯口，纪时安脑子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感受到车子停下，往前方看了眼。 下一秒下巴就被轻顾晏恒的指尖轻轻敲了敲，纪时安因此收回视线，下意识看过去，顾晏恒沉沉地盯着她，默了几秒，没什么情绪地开口：“想这么久。” 原来还在等着。 “真的不高兴了？”纪时安有些意外，还挺惊奇的，她抬手抓了抓顾晏恒的手腕，特别虚心请教：“可我没有想到，所以是什么事情，我怎么惹到你了？” 顾晏恒短暂地顿了下，然后说：“没不高兴。” 话说到这份上，纪时安不可能还看不出来他这会儿情绪不对。 只是她确实是有点摸不着头脑，只好偏了偏头，放轻声音，又举起一只手放在身前，软白的掌心对着他，跟他保证一样：“说来听听，我会反思的。” 顾晏恒不是不知道，她从来都这样，哄人的时候，软声软气的，目光真诚又澄净，好像只看得见眼前的一个。 说什么都能点头答应。 顾晏恒没出声，只是垂眼看着她，沾着醉意的眼底显出几分迷离，情绪让人辨不太清，只是再抬眼，又很快恢复了那副清冷懒倦的神色。 他忽然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你们医院眼科几楼？”？ 这话实在是过于耳熟了。 纪时安不明就里，几乎不用猜就知道他下一句要说什么。 果然。 “有近视么，”顾晏恒又慢吞吞地扔出来一句：“改天要不要带你去看一下眼睛。” 问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纪时安吸了口气，忍了下来，决定不跟醉鬼一般见识。 她一边觉得自己真是好脾气，一边忍不住强调：“不近视，眼睛也没有任何问题，全身上下都——” 话至一半，就被顾晏恒面不改色地打断了：“是吗。” 声音平静又寡淡。 好像不带情绪。 “那为什么看不到我？” 纪时安没反应过来他这句话的意思，愣了愣：“嗯？” 顾晏恒不知道想到什么，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一眼窗外深冬夜里的街头。 他的视线很快重新回到纪时安脸上，眼底一闪而过的东西却没有被很好的压住。 好似无奈，又似乎压着一道很深的忍耐。 像是深困牢笼受伤的野兽。 记忆里的某个画面短暂浮现出来的片刻，有那么一瞬间，清晰地感受到理智尚存，但无法控制。 顾晏恒敛下眼皮。 下一瞬，停在纪时安眼处的指尖轻轻抹了抹她的眼尾。 一个擦眼泪的动作。 “纪时安。” 纪时安还没有接话，顾晏恒已经不由分说地把胸腔里的那团妒火摁灭了。 男人叫了她一声，面色冷然，说是要她哄，此刻却又更像是决定给她机会，带着诱哄和耐心，声音很低地问：“以后要看谁？”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1-30 04:47:37~2023-02-01 02:44: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发错人白胡椒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全糖去冰 6瓶；59802376 5瓶；是千纸鹤吖！ 2瓶；月景聆音、噔噔噔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0-70 第61章 薄唇 ◎刚才叫的什么？◎ 纪时安有点没明白顾晏恒这句话的意思,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好像生气了。 顾晏恒喝酒不怎么上脸，他不轻易醉，也很少让自己喝醉, 喝再多, 让人看来也是冷静而漠然的一面，最多从眼睛表现出来一点外露的痕迹。 比如现在，男人眼尾挑起的弧度沾了几分熏染的红，像是被酒精蒸的，连带着薄薄一层眼皮也透着红色，漆黑色眸底看人的时候，凌厉又有种湿漉漉的清澈, 像是要把人牢牢锁住，凶, 冷漠又不近人情, 但也非常少见地透露出一点点孤傲的委屈。 几不可查，甚至让人以为是错觉。 总之就是不高兴了。 这么多年顾晏恒好像一直都是这样。 无论是当时穿着校服的少年，还是如今一身西装的男人, 很难低头也不会服软，会很直接地说一些难听的话, 但真的生气的时候, 一定要让对方先察觉, 才肯明说。 不然自己就更生气。 难得稚气的一面。 纪时安被他抚着脸, 她不是看不出来顾晏恒的情绪不对, 所以也没觉得他此刻莫名其妙，只是她也没能从顾晏恒这句话里得到什么信息, 思索了会儿, 还是只能联想到酒吧里的那件事情。 大概因为喝了酒, 所以比较在意在酒吧那样的场合，有陌生男人来和纪时安讲话。 “看你。”纪时安在脑子里反应了几秒，反应过来之后很快应了一声。 她一边看着顾晏恒，一边抬手抓了抓还贴着她脸侧的掌心，把他的手从脸边移开之后，纪时安也没放开，就这么松松散散地用两手轻轻把男人的那只手握着。 纪时安其实是想哄哄他的，她向来不太想看到顾晏恒不高兴很久，而且她哄顾晏恒也不是第一次了，甚至于在纪时安看来，她在哄生气的顾晏恒这件事上，已经练出了一套只针对顾晏恒的大师水准——她对这事儿可太有经验了，不仅不会觉得憋屈，大多时候还很能从中得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满足感。 只是这会儿车里还有旁人在场，纪时安那些信手捏来的甜言蜜语就不太好意思说得出口，于是先瞥了眼驾驶座的司机，才又继续挪着身子往顾晏恒的方向凑过去了一些。 “以后都看你，第一个看你，只看你，”大衣贴在一起之后，纪时安凑近他耳边，停顿了小半秒，然后压低声音，用一种说什么都能答应的宠溺语气，小声道：“别跟我生气了，嗯？晏恒哥哥。”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纪时安话音落地，顾晏恒的眼神似乎都沉了几分。 但他只是神色不明地看着纪时安，一句话都没说，纪时安也看不出他是不是还在不高兴。 盯着纪时安看了好一会儿，顾晏恒喉间轻轻滑了一下，而后将视线移向了车窗外。 后半程两人都没再开口，顾晏恒阖着眼，似乎在休息，纪时安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了，担心他喝了酒在车上头晕，也没再说话。 车子在红枫巷尽头的别墅外停下之后，代驾离开，纪时安跟人道了声谢，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刚才一直没动静的顾晏恒突然不由分说压了过来，下一秒带着浅淡酒气的薄唇便二话不说重重咬在了她的唇上。 “唔” 顾晏恒吻得很用力，纪时安下意识想要挣扎，刚动了一下就被人握住手腕接着拦腰往前一扯，齿贝很快被撬开，无花果的木调挟着男人身上熟悉的味道在鼻息之间快速蔓开，呼吸声在安静的车厢内陡然放大。 纪时安被男人的气息密不透风地包裹着，避不开，仰着头受了一会儿，顾晏恒才勉强满意，唇舌稍退开一些，但扣在纪时安腰间的手没松，就这么牢牢地把人固定在怀里，若有似无地贴着她的唇瓣，嗓音又低又喘地问：“刚才叫的什么？” 车里的暖气还开着，纪时安被这个吻蒸得发热，有种脸颊都在冒着热气的错觉，四目相对，刚才脱口而出的四个字，这会儿顶着男人滚烫得带着毫不掩饰侵略性的视线，脸热得根本说不出口。 总感觉，一旦真的说出来，接下来的场面可能会失控。 而她现在还不太承受得住这样的顾晏恒。 纪时安眨了眨眼，轻轻摇头，避开他的视线，试图糊弄过去：“没什么呀” 大概先看到了她要否认的动作，顾晏恒略微挑了下眉稍，不知道是猜到她会耍赖还是很难忍住，他没追问，也没再多说什么，不等纪时安一句话说完，男人就很快低头，重新吻住了她。 他接吻的动作一向霸道，可能又因为今晚喝了点酒，骨子里的占有欲几乎压不住，这会儿一手揽着纪时安的腰肢贴向自己的方向，另一只手往上，怕她逃开似的扣在纪时安后脑的位置，凭着本能想要靠近怀里人的欲望去吻她。 就这么深入地亲了一会儿，许是察觉到纪时安受不住，男人才大发慈悲一般，从她唇间退开一些，沾了温度的薄唇由她的唇角贴着皮肤一寸寸往下，从下巴挪到耳唇，又细细密密地来到脖颈，车内空间狭窄，动作不似躺着的时候方便，顾晏恒却也没停下，抱着纪时安的手稍稍用力，动作自然又顺畅，很轻易就把人提到了怀里。 纪时安被亲得迷迷糊糊的，等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正以双腿分开的姿势，跨坐在顾晏恒怀里。 她这会儿腿都有些发软，但因为膝盖和小腿撑在车座的软垫上，腰也被掐抱着，所以整个人没有往下滑。 唇间空了一会儿，纪时安微仰着头，视线里只看得到顾晏恒因为低头埋在她颈窝里衬衣下露出来的一截干净冷白的后颈，驾驶座的灯忘了关，借着昏暗的一点灯光，能看到浅淡的一点，纪时安思绪很慢地想，原来顾晏恒不止喉结旁边有一颗小痣。 但又不一样，这一颗是红色的，朱砂痣，很小的一点，在冷白的皮肤上显得清贵也艳丽，像是清水中绽开的花，也像是丹青手无意落下的一滴红墨。 盯着看了一会儿，纪时安抬手，像是确认，食指指尖在那一点上很轻地点了一下，点完又似觉得不够，没忍住贴着用指腹摩挲了下，没消失，确实是痣。 看着莫名让人觉得口渴。 大概察觉到她的动作，顾晏恒抬头，他抱着纪时安的腰将她整个人往里提了提，抬着眼不动声色地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两秒，也不知道看出来什么，眉目间的情.欲散了一些，看着纪时安稍稍偏了下头，似是观察，而后才缓慢开口，声线低沉沙哑，问：“不喜欢吗？” “嗯？”纪时安短暂地愣了下，意识到他说的什么，很快摇了摇头：“不” 后面一个字还没出来，对上顾晏恒的视线，又忽然多了几分羞耻，纪时安轻轻咬了咬唇，停了会儿，视线往下避开了几分，才慢吞吞地解释：“没有不喜欢。” “是么，”顾晏恒看着她，默了默，似乎想到什么，低着嗓音淡声开口：“那为什么刚才还走神了。” “” 怎么这也要计较。 “污蔑我了吧，我没走神，”纪时安没想到他连这都注意到了，思绪清醒了几分，抬起眼，重新对上视线，“我就是突然发现你这里有一颗红色的痣，”纪时安指尖在他后颈的皮肤点了点示意，还挺好奇的：“很小一颗，以前都没看到过，是之后才长出来的吗？” “哪儿？”顾晏恒不为所动地看她：“不知道。” 纪时安便又戳了戳，意识到他看不见，正准备拿出手机拍给他看，手刚落下来就被顾晏恒捉住了。 顾晏恒抬眼看她，目光显得沉甸甸的，透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矜贵，挑着眉问出口的却是一些很不符合气质的下流的话：“坐在我腿上的时候竟然还有心情去管它？” 说这话的时候顾晏恒神色看不出什么变化，所以纪时安的重点在前半句愣了小半秒之后，才意识到他后半句里的“它”指的什么，开口之前，纪时安就没忍住弯唇笑了。 她也不知道在高兴些什么，一时得意忘形，忘了去注意男人已经持续很久的潜在反应，搂着顾晏恒的脖子凑过去，小声地学着他的语气说话：“现在连自己的醋都要吃了，真有出息啊，晏恒哥哥。” 话音落地，顾晏恒眼神明显一暗，纪时安甚至能感觉到男人大腿间的肌肉绷紧了一瞬，热度隔着两层单薄的布料传上来的瞬间，腰间顿时紧了紧。 顾晏恒抱着她，重新把头埋进她一侧的颈窝里，似乎沉沉地吐了口气，稍缓过后，哑着嗓音闷声开口：“再乱动，等会儿就真的顾不上你喜不喜欢了。” 作者有话说： 跪）感谢在2023-02-01 02:44:46~2023-02-10 04:18: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9802376 27瓶；小菜爱看言情小说、LilyChen0329 2瓶；哈哈哈哈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薄唇 ◎我好想你啊，晏恒哥哥。◎ 顾晏恒说完之后, 纪时安只觉得身体下相触到的那点反应顿时都被感官放大，连那点模糊的热度都变得清晰起来。 男人呼吸里有掩饰不住的沉重，听起来似乎很难忍耐, 纪时安被那份触感激得心跳又重又快, 听到这句话之后，立刻就不敢再动了。 她两条手臂搂着顾晏恒的脖颈，安安分分地坐在他怀里。 两个人一时都没说话，顾晏恒还埋在纪时安脖子里，抱着她的腰，安静了好一会儿，他那儿也没有要恢复下去的意思, 周围安静，车内只听得到两道一深一浅的呼吸, 气氛炙热又暧昧, 纪时安一张小脸被臊得越来越红，几乎发烫起来，又默了片刻, 忍不住支支吾吾地小声问：“你好了没有啊？” 顾晏恒脑袋动了动，低低应了声：“嗯”, 又说：“再一会儿。” 他的声线一如既往, 除了比平时更低和明显有些哑之外, 听不出什么特别异常的地方。 纪时安也不知道他说的这个再一会儿是多久, 她被抵得不太舒服, 这样干坐着也不是办法，纪时安低头试图去看了下他的脸色, 小声提议：“要不你松手, 我坐到旁边？” 两个人先分开对目前的情况来说显然是最有用的, 顾晏恒不会不知道，闻言他圈在纪时安腰上的手动了动，却没松开，反而更紧了两分，看得出来不怎么乐意松手，最后也只是低着嗓音说：“不用。” “行吧。” 顾晏恒这么说，纪时安便也不再多说。 抱着就抱着吧。 虽然两个人现在是恋爱关系，发生点什么也都是正常，但纪时安和顾晏恒刚开始在一起的时候，其实是没想过这些的。纪时安知道顾晏恒的喜好和习惯，熟悉顾晏恒的脾气，掌握哄好顾晏恒的方法。 但她并不知道该怎么和顾晏恒谈恋爱。 所以刚说了在一起的时候，纪时安想得还挺单纯。 只是没想到，这人一上来就直接跳了好几个步骤，而纪时安就这么被他带着走，她竟然接受得也挺快的。 以至于此刻两个人以这样的状态待在一起，虽然知道在这样的的环境下应该不会真的做点什么，但纪时安还是忍不住看了看周围，是不是真的没有别人。 纪时安突然产生了一种，她和顾晏恒这会儿像是早恋害怕被家长发现的高中生一样的感觉。 联想到这儿，纪时安没忍住笑了笑，她把下巴抵着顾晏恒肩上，戏谑似的小声道：“你这么容易就激动，会让我觉得自己特别有魅力。” 顾晏恒对这话不置可否。 过了会儿，纪时安以为他不打算接话的时候，顾晏恒才像是忽然想到什么，男人从她颈窝里抬起头，掀开眼皮用那双漆黑的眼眸盯着她看，试图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纪时安被他看得不自在地动了动手臂，还没开口，顾晏恒突然出声问了一句：“那我在你那儿有魅力吗？你好像，特别冷静。” 他脸上没什么明显的表情，声音也平缓，陈述事实的语气，但后面几个字音调有些重，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紧盯着纪时安的脸，似乎要捕捉纪时安所有细微的表情。 所以纪时安刚因为他这句话无意识地咬了咬下唇，顾晏恒就笑了。 他笑得浅，只看得出来唇角多了一点很淡的弧度，但眼尾往后扬，幽深的黑眸里像是盛着一汪温水，他很少这样笑，连眼神都是温柔的，又带着几分难得外露的得意，似乎很高兴，明知故问地继续缠着人问：“怎么不说话？” 纪时安被他盯得没办法，被说破之后也没有底气，只好坐在他怀里小声承认：“也没那么冷静。” 两个人又在车里接了会儿吻，等分开的时候，纪时安的下嘴唇红得都有些肿。 回到家，林主任和纪教授已经休息了。 纪时安回房之后先坐在椅子上平复了下心情，然后才拿上睡衣进了浴室。 洗完澡之后，想到什么，纪时安对着镜子偏了偏头，看见脖子右侧白皙皮肤上浅粉色的痕迹时松了口气。 ——大概明天就能消。 好在这次顾晏恒还算有分寸。 临近过年，医院里的工作总算轻松了些，纪时安要一直上班到年三十，这两天顾晏恒不需要再去公司，便每天送纪时安上下班。 这天下班之后，纪时安和李池一起离开医院。到门口的时候，李池的男朋友还没到，她和纪时安刚好聊到住院部一个病人的情况，纪时安停在原地听李池说完话，正要道别，顾晏恒已经打开驾驶座车门走了下来。 看见男人走过来，李池很明显地愣了愣，然后很快反应过来提醒了还没注意到身后的纪时安一声：“时安。” 熟悉的气息靠近，纪时安下意识回头，顾晏恒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身侧。 “朋友？” 纪时安点了点头，难得碰上，便煞有其事地给两人介绍。 转向李池的时候，纪时安又忽然想起来之前还让李池给她分析的事儿，笑了笑，对她道：“这是顾晏恒——上次在办公室门口你们的碰过面的，有印象吗？” 李池看了顾晏恒一眼，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不过很快作罢了，笑着点头：“还记得。” 顾晏恒略微点头示意过后，看了纪时安一眼，没多说什么。 顾晏恒让人送了晚饭到别墅，两人便直接回了家。 吃完饭之后，窗外天色暗下来。 纪时安端着水杯喝了一口，她明早还上班，花了二十分钟慢吞吞地把一杯水喝完，又用半小时磨磨蹭蹭地吃了个苹果，最后才从沙发上起身：“那我回去了？” 顾晏恒看了她一会儿，也没勉强她，只是跟着从沙发上站起来，靠在玄关的墙边，沉默地看纪时安穿好外套。 纪时安换好鞋之后回头看了他一眼，还没说话，顾晏恒长腿往前迈了两步，来到她面前，男人低头牵起她的手腕，在她指尖捏了捏，静了几秒，低头看着她，突然问：“你男朋友可是明天就要走了，要想我吗？” 顾晏恒今年刚回国，过年期间要去拜访长辈，明天飞首都的机票，会在那边待两天，陪老人过完除夕才回来。 不过也才两天而已啊。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黏糊了。” 纪时安笑起来，思考了会儿，索性抬手捧住他的脸，然后踮起脚凑近，在他鼻尖的位置亲了亲- 年三十一早，纪时安下午开始休息，上午的手术结束之后，回到家换了身衣服便和林主任纪教授一起开车出发去外婆家。 外婆家在海市另一个区，从家里过去一个小时车程，不算太远。家里亲戚多，小辈平时也都工作忙，所以每年过年的时候都一起过。纪时安和父母到的时候，几个叔伯和姑姑家都已经到了，正在准备年夜饭，院子里外闹成一片。 到下午五点的时候就开始吃饭了，一顿饭吃了三个多小时结束。 客厅里电视开着看春晚，一群人觉得无聊，又另外开了麻将和飞行棋，纪时安两样都不会，只好坐在沙发里边看电视边啃苹果吃。 外婆在她旁边小声说了一句：“年年都是小软陪外婆看春晚，等会儿外婆给包大红包。” 纪时安还没点头，在打麻将的大姨听见了，大概想到了之前纪时安学了好久的麻将每次打着打着就莫名少牌，到最后也没学会的事儿，就笑着接了一句：“妈，不然您也来学学呗，等您学会了，明年就小软一个人看春晚了。” 一群人都开始笑，纪时安也有些忍俊不禁。 纪时安一边看电视，一边在微信里和向瑶聊天，随手点开朋友圈，习惯性地点赞。 过了会儿，李池发了条祝福的微信过来，两人闲聊了两句，对面李池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似乎犹豫了下的，接着突然说：【时安，你还记不记得之前在办公室门口碰到你朋友的那天，我跟你说过，觉得他很眼熟。】 纪时安没想到她会提起这个，想了想，似乎是有这么回事儿。 她还没回复。 对面李池的消息就发了过来。 【那天晚上回到家之后我才突然想起来，我确实是见过他的。】 【很多年前了，我们到心慈的第一年那个结肠癌病人手术失败的第二天晚上，他匆忙赶到医院找你，当时我正准备下班离开，在办公室门口碰见他。】 【其实那时候我以为他是你男朋友，但那天晚上我从医院出来之后，看到了来接你的你男朋友和你在马路对面。】 看到这儿，纪时安整个人都滞了一瞬，像是意识到什么，心脏忽然压不住地猛地跳了一下。 下一条信息接着从聊天框里弹出来。 【他也看到了。】 【你那时候有男朋友，这种事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犹豫很久之后忘记了那天在医院门口看到你们，觉得还是应该让你知道。】 【你们两个现在在一起了吧？】 纪时安盯着这几条消息反复看了几遍，整个人都愣在原地，过了好久，才意识到有人在叫她。 “嗯？”纪时安下意识关掉屏幕，抬头看过去：“怎么了？” “怎么看个电视还发起呆来了。”纪教授把平板上剧本杀的角色卡递给她：“你来陪他们玩吧，这玩意儿我是真玩不过来。” 顾晏恒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剧本杀正进行到第二轮投票，周围说话声闹哄哄的，纪时安心不在焉，实际上也没什么玩游戏的心情，全程被推着走，连自己是什么故事线都没记下来，最后被无辜当成凶手投死了也没什么波动。 直到看到手机亮起来的屏幕上出现的名字，短暂地愣了小半秒，心跳突然快得像是要胸口里蹦出来。 纪时安从椅子上站起来，出门来到院子里，热闹被留在身后，隔着扇门，院子顿时安静不少。 纪时安接起电话，张了张嘴，却意外地没能发出什么声音，还是电话那头的顾晏恒先出声问：“在做什么？” 纪时安想了好几秒，才想起来自己刚才在做什么；“在看电视还有玩游戏。” 顾晏恒轻笑了声：“你还会玩游戏？” 纪时安从上学那会儿就是个游戏黑洞的属性，要么是点背要么是单纯的菜，总之基本上所有两个人以上的游戏都能被她玩输。 顾晏恒跟她相反，几乎每次都是最大的赢家。 所以那时候每次一群人凑到一起玩游戏，纪时安都被自动分配给顾晏恒，说是让她感受一下赢是什么感觉，实则主要是想让她拖顾晏恒的后腿。 纪时安那会儿还没看出来他们真实的目的，小姑娘对这个说法还挺不服气的，说得好像她和顾晏恒的水平差很多一样，就夸张地皱着鼻子说“我才不需要好吧。” 直到后边跟着顾晏恒完全躺赢了几次，纪时安立刻一句屁话都没有了，顾晏恒让她往东她绝不看西，特别听话特别乖，但少年明显不太爽她之前嫌弃的态度，所以赢一次就歪着头面无表情地问她一次：“是谁说不需要我？ ” 纪时安一开始厚着脸皮装听不见，后来被他这样记仇地阴阳怪气多了，就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装傻地眨巴眨巴眼睛看了一圈周围的人，然后面不改色地说：“谁呀谁呀，不知道啊——反正我最需要顾晏恒，你不会不知道吧？” 所以这会儿纪时安也不是听不出来男人话里戏谑的成分。 换做平时，纪时安肯定要跟他闭着眼瞎吹就算他不在，她也赢了很多。 但这会儿她有点不太说得出口。 屋子里的灯光从窗户透出来，纪时安漫无目的地看着院子围墙外边昏黄的路灯，脑子里想到微信里的那几句沉甸甸的话，恍惚不太分得清，这是哪一年的冬夜。 那年的冬天好像比今年冷很多，挂掉任庭的电话之后，纪时安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在机场从天亮坐到天黑，一句话都没力气说。 那之后将近一个月，她每天都在顾晏恒肯定很生气，不知道他还愿不愿意接她的电话。她怕他接电话，也想不到要用什么理由才能让他回来，便连试着联系他也不敢。 直到顾晏恒出国的第二十八天，纪时安第一次直面手术失败之后的死亡，还没等坚持到家，在医院的更衣室就不管不顾地拨通了顾晏恒的电话。 不是终于找到了给他打电话的借口，也不是想要故意示弱地让他心软回来。 她只是，当时脑子里就只想到他了。 她需要顾晏恒。 但在电话里的顾晏恒只是一言不发地听她说完，在挂断电话之前说了一句“知道了，不要哭了。” 跟哭得崩溃的纪时安比起来，他的声音有种听不出情绪的冷静，好像在无声表明，出国之后的顾晏恒和纪时安已经割裂开了。 回不到原处。 顾晏恒没告诉她，纪时安也没想过电话里很冷静的顾晏恒，会真的因为她的眼泪心软回来。 纪时安不敢去想李池话里的那天晚上在医院门口看见她和赵砚站在一起的顾晏恒，稍微想一想胸口像是围绕着一团飘不散的冷空气，空荡又冰冷地闷得慌。 她现在才知道，原来那天在医院门口突然闹情绪的顾晏恒，和他那晚那句莫名其妙的“为什么看不见我”不是在吃醋。 顾晏恒会冷脸会生气，很容易吃醋 。 但是不擅长、也负气地从来不承认自己也会难过这件事。 纪时安盯着那盏路灯，昏黄的灯光下冰冷透明的雾气萦萦不散，脑袋里很空，又似乎是满的，满当当地塞着一个若有似无的念头。 “以为我现在还需要你才能赢吗？” 纪时安弯唇笑了一下，然而这个笑容没能撑过两秒，唇角的弧度就耷了下来。 不等顾晏恒说话，小姑娘吸了吸鼻子，无奈又有些难过地叹了口气，隔着电话很慢地小声说：“我好想你啊，晏恒哥哥。” 话音落地，电话里静了静。 过了几秒，院子里的围墙外传来一声汽车喇叭的声响。 滴滴—— 同时也从手机里传出来。 纪时安愣了愣，下意识走到大门边，看出去。 几米外，黑色的车辆沉默地停在路灯下的阴影处，车灯闪了闪。 驾驶座的男人电话举在耳边，目光直直地盯着她。 “想我？” 低沉的嗓音里带着一点掩不住的笑意。 “那怎么还不过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10 04:18:44~2023-02-14 04:49: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天丁妈妈2013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薄唇 ◎哑着嗓音轻轻啧了下。◎ 纪时安在原地愣了足足五秒。 等意识到“顾晏恒真的来了”这个事实之后, 挂断电话，惊喜又匆忙地跑进屋，一边拿外套一边找了个借口说要出去一趟, 不等纪教授几句嘱咐的话说完, 纪时安已经转身头也不回地跑出了门。 一直到坐到车上，纪时安转头看着顾晏恒的时候表情还带着几分没回神过来的意外。 就这么盯着人看了好几秒，纪时安才有些愣愣地轻声开口：“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吃完年夜饭就回来了。”顾晏恒侧头看着她，言简意赅地淡声解释了句，接着问：“怎么了，这样看我？” 纪时安这会儿的心情不太能形容得出来。 刚才看到的那几句话还在脑子里挥之不去，在心里把几年前孤零零回国却只能站在路边看着她的顾晏恒翻来覆去不受控制地想了几百遍, 此刻一直想着的人突然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眼前，只觉得一颗心好像泡在温水里, 又满又涨, 想念和心疼在这瞬间都跟着涨满了身体的每一处。 纪时安眨了下眼，缓了小半秒找回状态，她眼巴巴地盯着顾晏恒, 吸了吸鼻子，老实道：“因为想你了…吧。” 除了刻意讨好人的时候, 纪时安其实很少说这样又甜又腻的话, 就连上学那会儿卖乖, 都带着几分故意惹顾晏恒不痛快的嫌疑。 所以这句话说完, 纪时安两边脸颊很快就染上了一层红, 她甚至都没敢再多去看顾晏恒，说完就将视线从男人身上移开了, 端端正正地坐了回去。 余光里男人的目光还在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没动。 过了会儿, 还是纪时安被看得坐不住, 开口转开话题：“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顾晏恒看着她，忽然伸手在她泛红的耳垂捏了下，长指收回之后覆在方向盘上抹了个角度，说：“带你去个地方。” 纪时安：“什么地方？” 顾晏恒看她一眼，弧度很浅地弯了下唇：“到了不就知道了。” “……” 还挺神秘的。 车子一路畅通无阻。 一小时后停下，纪时安看了眼车窗外在夜空下灯火辉煌的跨江大桥，虽然不知道顾晏恒为什么会突然想要来这，但还是很听话地跟着下了车。 江边的夜景很好，今夜除夕仍旧有不少人过来，桥两侧随处可见挨在一起看风景的情侣和放烟花的小孩，显得气氛很热闹。 纪时安被顾晏恒牵着手，走了一段之后就在距离人群几米外的栏杆处停了下来，纪时安挽了挽耳边被风吹乱的头发，问：“我们来这儿做什么呀？” 她左右看了看，视线扫到左手边站着的情侣时，脑子里想到一个词：“约会？” 顾晏恒背倚靠着栏杆，位置刚好挡住风口，抬眸用一种明知故问的眼神看了她一眼，随口道：“吹冷风。” “” “好吧，”纪时安抱着手臂，带着点笑很服气地点了点头，故意叹了一口气：“别人的男朋友带对象来放烟花，但我男朋友爱好独特——唉，能怎么办，自己选的。” 顾晏恒不知道被她哪句话取悦了，微不可觉地弯了弯唇，在周身冷调的气场下，笑也给人一种大发慈悲赏脸的味道。 男人似乎想了想，像是才忽然想到什么，垂着眼看她，然后轻描淡写地说：“你对象不是也带你来看烟花了么。” 纪时安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个疑问的表情。 顾晏恒说：“听说今晚这边会放烟花。” 说完，他看了眼腕表，而后道：“十二点。” 话音落地，四周不约而同响起倒计时的声音，数到零的时候，像是按下开关的按钮，橘色的火焰在隔江的上空朵朵绽开，犹如夜空中生长的巨树，鎏金的枝条由云端垂落而下，倒映黑色深沉的江底。 桥上的人似乎都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倒数声还没完全停下就变为了一阵惊喜的呼声，接着纷纷拿出手机拍照。 橘色的烟花挤满夜空，下坠的火光尾调犹如被慢放的镜头，璀璨而绚烂。 记不清有多少年没有在城市看到这么盛大的烟火了，眼前的景象美得有些过分，纪时安眼都不眨地抬头去看，连绵不断地金色花火在深色的眸底无声绽放，整个人都好像被暖洋洋地烘了一帘金色。 这场烟花持续了十多分钟才结束，纪时安收回视线之后，还觉得有些意犹未尽。 两人站的位置恰好看烟花的最佳，这会儿刚才在左边的那对情侣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近了几步，距离挨得近，纪时安听到旁边的女孩羡慕地对身边的男友感叹道：“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了吧，听说是一个大佬找我们公司定的，好浪漫啊。” 纪时安下意识瞥了一眼，顾晏恒显然也听到了对方的话，纪时安还没回头，听到他不以为意般忽然淡声问了句：“你觉得呢？” 纪时安看向他，眼底像是也被烟花染了一道，亮晶晶的。小姑娘诚实地点了点头，也忍不住感叹：“浪漫啊，好久没有看到这么好看的烟火了，我们运气还挺好。” 顾晏恒不知为什么，闻言突然挑了下眉：“运气好？” 纪时安点头，她突然又想到之前的对话，问：“对了，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 顾晏恒垂着眼，脸上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刚好认识。” 纪时安意外：“那个大佬？” “嗯，”顾晏恒看她：“你也认识。” 纪时安：“嗯？” 顾晏恒面不改色淡然道：“你男朋友。” “” 纪时安愣了愣。 过了好几秒，她才反应过来什么，然而还没她来得及说话，腰间忽然一紧——顾晏恒抬手环着她的腰，将她往身前轻轻拉了下。 纪时安被他带着往前蹭了两步，下意识抬起来的双手日恰好抵在男人胸膛的位置，下一瞬男人低头凑近，五官在眼前蓦然放大。 纪时安感到几分无所适从，眨了眨眼。 虽然她有时候不太愿意承认，但顾晏恒这人，从骨到皮，每一寸完美得让人不由自主侧目，从年少到现在，好像一直都是这么好看的。 好看到就算她盯着看了这么多年，下一次见面的时候，也还是会控制不住地想要多看几眼。 所以这会儿她也确实没有忍住，直愣愣地看着男人，视线几乎黏住。 四目相对，顾晏恒半垂着眼皮，不像纪时安，男人表情里没什么不自在的意思，他身后是夜晚寂静的江水和对岸灯火明亮的高楼大厦，四周的人声和夜景，却都没能吸引到他丝毫的注意。 顾晏恒全然漠不关心，他只是看着眼前的人，而后散漫地勾了勾唇，问：“是不是该亲我了？” 顾晏恒这句话说完，纪时安像是被牵动了某根神经，视线不由自主地往下拉了寸，而后在对方薄唇的位置很轻地定了两秒。 艰难地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没有忍住，顶着周围隐隐的视线，踮着脚凑过去，在男人唇上亲了下。 然后在顾晏恒低头想要追上来之前，飞快地仰头退开了。 纪时安舔了舔嘴唇，压低了声音，小声提醒了句：“后面有人在看呢。” 顾晏恒顺着她的话漫不经心抬了下眸，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刚才说话的女生正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边，对上他的视线之后呆了呆之后才猛然扭开了头。 “有什么关系，”顾晏恒不以为意地收回视线：“我不是还请他们看烟花了？” “那你就能在公众场合乱亲了吗？”纪时安忍着笑，说：“可我脸皮薄，我不好意思呢。” “……” 江边风大，两人看完烟花之后便没继续待，这个点了纪时安也没想着再回去，两个人直接回了红枫巷的别墅。 到家的时候将近一点，屋子里没开灯，漆黑一片，门关上之后，纪时安就被顾晏恒压在门后，男人嗓音低沉，呼吸若即若离地贴着耳侧的皮肤：“现在没人看了，嗯？” 纪时安没接这话，她稍稍侧眸，在黑暗里分辨了小半秒，被吸引一般，控制不住地倾身过去，准确地吻上了男人的唇间。 虽然已经接吻过很多次，但这还是纪时安第一次这样主动地去吻，整个人还是难免有些紧张。纪时安吻得很小心，像是品尝什么珍贵的糖果一般，嘴唇贴上去之后，过了小会儿才试探性地伸出舌尖舔了舔，碰到的地方意外的柔软，沾着体温的明显触觉，犹如带着细微的电流，让中枢的每根神经都产生了一种过电一样的酥麻痒意。 顾晏恒一开始并没有太大的动作，他难得耐心，几乎是忍耐着，配合地启唇，任由纪时安动作缓慢地在唇间舔过一道，许是等了许久迟迟没有等到她下一步动作，才忍不住从鼻腔里哼笑了声，哑着嗓音轻轻“啧”了下，接着便没再说一个字，在纪时安唇上轻咬了下，二话不说夺过了主动权。 “唔……” 纪时安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呜咽，很快被舌尖撬开齿贝。 下一瞬，男人的气息和炙热的呼吸便紧跟着满满地拥了上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14 04:49:29~2023-02-21 02:22: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千纸鹤吖！ 3瓶；59802376 2瓶；哈哈哈哈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薄唇 ◎低头，渡给她。◎ 两个人接了很久的吻, 等到分开，唇舌之间好似还留着不可忽视的触感，不属于自己的熟悉气息密不可分地裹着。 纪时安被亲得手脚都发软, 整个人被顾晏恒抱在怀里, 低着脑袋，头抵在男人的胸膛缓了缓呼吸，在顾晏恒松开抱着她手去打算去开灯的时候，纪时安下意识收紧抱搂在他颈间的手臂。 顾晏恒动作一停，似乎对她的突然黏人感到意外，低哑着嗓音“嗯？”了一声。 纪时安的嗓子有些闷，抱紧他, 她这会儿不太想跟他分开，脑袋埋在他怀里, 瓮声瓮气地小声问：“你去哪？” “” 顾晏恒没问答, 低下一点头去看她，干脆地问：“继续？” 纪时安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在发呆，过了会儿才靠在他怀里摇了摇头：“不要了。” 她思绪清醒了一点, 也没扭捏，慢吞吞地说：“但是要你抱着我。” 她不太常提这样的要求, 说完又觉得有点矫情, 担心被顾晏恒拒绝, 于是又补充了一句：“被你亲得没有力气了。” “……” “这么娇, ”顾晏恒看她这个样子, 也没觉得她黏人，只是从鼻腔里哼笑了一声, 而后动作干脆利落地托着腰直接把人抱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把你怎么了。” “……” 这话说的。 纪时安不可避免往某个方向想, 虽然脑袋里经验空白, 脸还是跟着更红了几分。 壁灯打开之后，屋子里亮起来，纪时安犹有所感，她对突然的灯光不太适应，闭着眼睛在顾晏恒肩膀蹭了蹭。 没有要下来的意思。 顾晏恒没说什么，抱着人坐到了沙发上。 安静地坐了会。 顾晏恒垂着眼皮，问：“困了没？” 纪时安被他抱在怀里，抬起一点头，偏头靠在他胸口，对上视线之后摇了摇头，“还不想睡。” 她其实是累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场惊喜的烟花和刚才的吻，这会儿精神还亢奋着，脑袋里跟着闪过乱七八糟的画面。 顾晏恒“嗯”了声。 屋子里安静，纪时安靠在顾晏恒的胸口，能感受到男人胸膛下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振着耳膜。 就这么安静了几分钟，纪时安才后知后觉地想到顾晏恒今晚刚搭飞机回来，又开了几个小时的车带她去看了烟花，她看着顾晏恒，目光微微出神，显得格外专注：“你想睡觉了吗？” 顾晏恒低头，看了她一会儿，说：“不睡了。” 纪时安没听出来他这句“不睡了”是不想睡还是什么，不过她这会儿不太想动，被抱得也很舒服，于是得到答案也没多问，只是点点头“哦”了一声。 贴得近，什么反应都明显，两个人不作声地对视着，都没挪开视线，纪时安不太好意思，不想他难受，又更想他抱着。 就这么对视了一会儿，目光却像是带着吸引力，说不清是谁先动的，纪时安反应过来的时候，舌尖被很轻地咬了一下。 她两只手臂搂着顾晏恒的脖颈，闷在怀里吸了两口气，然后说：“看电影吧。” “想看什么？” 顾晏恒捡起稍稍俯身捡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把投影仪打开，白色的亮光落下一片影子，目光在屏幕上五花八门的影视封面随意一扫。 纪时安“唔”了声，懒懒地头也没抬：“随便。”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她今晚的情绪不太对，顾晏恒似乎思索了会儿，低头，等了两秒，没说什么，只是把遥控器放到一边，而后冷白的长指突然捏住她的下巴，稍稍用力，纪时安便被迫扬起脸。 她的五官精致又干净，眉眼生的柔和，不做表情的时候显出一种破碎的清冷感，这会儿脸颊微微红着，一双眸子里还沾着刚才憋气染上的一点泪花，瞳孔清澈又亮，细细碎碎地倒映着灯光，似乎害羞，又莫名的，盛着几分遮掩着的委屈一样的情绪，像是被欺负了。 让人多看一眼，都让人压不住心动底下更强烈的欲望。 顾晏恒盯着她，目光沉默地在她脸上逡巡，似是观察，默了几秒：“不看电影了？” 纪时安被固着下巴，整个人避无可避地落进顾晏恒的眼睛里，对视了会儿，纪时安拉下他的手：“看吧。” 她说完，膝盖跪在沙发的软垫上支着力气，而后小心翼翼地从顾晏恒怀里起身，抱着腿一言不发地默默坐到了男人身侧的沙发上。 视线没忍住往下扫了扫。 又很快移开。 正常的生理反应，顾晏恒也没避着她，他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更何况肖想多年的人就在身边 ，不可能没有一点反应。 纪时安虽然好奇，但也没好意思多看。 她捡起一旁的遥控器，看着屏幕上上下下地按了几下遥控器，按得差不多之后也没注意看片子是什么，随手点开播放，电影自动跳过片头，主人公说话声在屋子里徐徐响起。 盯着屏幕看了不到五分钟，不知道为什么，视线就不自觉地移到了顾晏恒身上。 电影画面的光莹莹地笼罩在男人身上，让纪时安脑子里想到很多年前她和顾晏恒也是待在这个客厅一起看电影的画面，两个人像这样无声地陪伴着度过很多闲散又快乐的时光。 记忆里的画面几乎与眼前重叠，但时间一晃过去。 当初的陪着到她的少年经过岁月的洗礼，长成了眼前陪着她的男人。 纪时安看电影的心情说没就没了，她抱着膝盖坐了没一会儿，忍不住出声叫了他一声：“晏恒。” 顾晏恒偏头看她，一半的侧脸隐匿在明灭的光线下，看不太清脸上的表情。 纪时安是想说点什么的，但一堆话和问题到嘴边，对上顾晏恒的脸，又突然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你还记不记得那天在医院门口给你介绍的我办公室的同事，李池，”纪时安看着顾晏恒，想了下，轻声问：“她说……她好像是见过你的，觉得很眼熟，你们以前在哪里见过吗？” 顾晏恒闻言短暂地顿了半秒，而后偏了偏头，似乎回想了下，不温不热地回：“没印象。” 他这句话说的没什么情绪，看起来不以为意，对这个话题也不感兴趣，倒是说完之后神色莫辩地看了纪时安一眼，突然挑了她话里的几个字出来：“介绍我？” “嗯？” 纪时安没能立刻反应过来，愣了下，还没开口问，听见顾晏恒慢条斯理地“哦”了声。 “原来纪医生介绍人都连名带姓，”顾晏恒停了一下，慢声道：“我差点以为我是你的患者。” “……” 纪时安懵了一瞬。 顺着他的话，脑子里竟然还能回想起来那晚的对话。 ——这是顾晏恒。 她当时好像是真的跟李池说的。 确实，连名带姓。 还因为提醒两个人在办公室外见过一次，忘了加个身份关系。 纪时安心里本来闷着，情绪复杂说不清，这会儿又突然有点想笑，她是真的没想到他会在意这些事情。 “啊。”纪时安有点忍俊不禁，甚至匪夷所思地从脾气不好的顾晏恒身上感到了几分难言的可爱。 “终于等到机会吐槽了是吧，”纪时安笑了笑，忍不住凑过去，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又歪着脑袋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下，上下打量了眼：“要不在你身上留个印记得了，让别人看了就知道。” 顾晏恒明显明知故问，看着她：“知道什么？” 还能是什么。 “知道……”纪时安“唔”了声，不太好意思说出口，降低了点声音：“是我的。” 顾晏恒勾了下唇，笑了。 “可以。” 他说完，眼皮轻轻往下耷了耷，目光不动声色地从她面孔一点点压着碾过去，在昏暗的灯光下，沾着点别样的意味。 气氛蓦然不可言说。 纪时安咽了咽喉咙，就被顾晏恒盯着看了看，然后低头吻下来。 像是点着了火，纪时安心脏很重地跳了一下，温热覆上来的瞬间，热度很快由唇间再次传开，纪时安眼皮发烫，一边顺从地仰起头，一边抬手抱住了顾晏恒腰，整个人往他怀里钻。 然而这个吻没持续很久，顾晏恒就松开了她，男人的呼吸在电影的台词里粗重得清晰可闻，偏开脸沉沉吐了口气。然后伸手去摸桌面下的烟和打火机。 ?璍 纪时安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停了，她人还挂在他身上，唇泛着红色的水光，有点儿懵：“不亲了吗？” “” 指尖刚敲出一支，男人似乎想到什么，又一言不发地随手将烟盒丢了回去。 “嗯，不亲。” 顾晏恒眉头不太舒服地皱着，看了她一眼，眼里难得露出一点无奈，语调低冷：“你男朋友血气方刚，受不了这种刺激，冷静会儿。” 纪时安轻轻“啊”了一声，下意识垂眼，目光从他身上扫过，眨了眨眼。 红着脸收回视线，纪时安又瞥了眼被他丢到桌上的烟盒，她从沙发上放下一条腿踩到地面上，稍稍弯腰，把那盒烟捡起来。 “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啊？”纪时安把烟盒放在手里，低头看了看：“以前好像都没见过你抽烟。” 顾晏恒垂眼看着她：“忘了。” 纪时安点点头，没再继续追问，烟盒里还有大半包，她从里面抽出一根，凑近鼻尖闻了闻，一股烟草味，重得有点儿呛人。 纪时安皱着鼻子吸了吸，又拿起那只银质的打火机，啪地一下打开，紫色的火苗窜出来，纪时安捏着那根烟凑过去，她的姿势不怎么熟练，好奇点烟的动作像是小朋友点火柴。 顾晏恒好笑地看着她动作：“做什么？” 纪时安抬头，对上他的视线，问：“抽烟能冷静吗？” 她说完，似乎真的好奇，也不等顾晏恒阻止，纪时安突然把烟送进嘴里，猛地吸了一口。 下一秒就直接被呛出了眼泪，咳得昏天暗地。 “” 顾晏恒没想到小姑娘这么虎。 他长指掐着纪时安的脸腮，不由分说地把那只燃着的烟从她嘴里取出来，表情有点一言难尽，又露出一点没忍住的笑意：“你是傻子么。” “…呛死了，”纪时安咳了几下，眼睛被熏得发红，她那一口吸得太用力，自以为模仿得到位，差点被一口到肺的烟雾哽住。 纪时安皱着鼻子，那股呛人的劲还没过去，被顾晏恒拍着背缓了好一会儿，才可怜巴巴地说：“我看你都是这样抽的啊，怎么我不行。” “我浑身上下那么多美德你不学点好的，没事学我抽烟？”顾晏恒看得出来有点怀疑她的脑子：“怎么想的啊。” “……” 美德。 遵纪守法吗。 纪时安懒得反驳他，摸了摸鼻子干巴巴地“啊”了声：“我就是想尝尝你抽的烟是什么味道呀。” 顾晏恒哼笑了声，：“你干脆尝尝我什么味道得了。” 他短暂地停了小半秒，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打算摁灭烟手收回，冷白修长的指尖夹着那支燃了小半的烟，递到嘴边，薄唇轻启咬住了被纪时安含过的潮湿的烟嘴，垂着眼皮轻轻吸了一口，然后低头抵着纪时安的唇，直接渡给了她。 灰白色的烟雾从唇间丝丝缕缕地溢出，纪时安的眼神还定在顾晏恒脸上，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他抽烟，每个动作好像被减速放大，就连唇瓣抿住烟嘴时的细微动静都有种在神经上电了一下的错觉。 大概是怕她再被呛到，顾晏恒低头的动作很小心，一小口烟慢吞吞地渡了几十秒才完全给她，鼻尖嗅到一点烟草味，确实是呛的。 但嘴里的味道让人欲罢不能。 纪时安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儿上瘾。 “尝到了？” 男人的语调带着点戏谑的意思，低沉的嗓音里带着点不明显的哑，被压下去，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愣住的纪时安，而后毫不犹豫地随手将烟头摁灭在了桌上的玻璃杯垫里。 不过纪时安只看到他张合的薄唇，并没注意听他说了什么。 她迷迷糊糊地顺着顾晏恒的动作看了眼杯垫里被熄灭的烟头，白色的烟灰随意散落在透明的玻璃上，火光已经消失。 眨了眨眼，脑子里的温度却没跟着降下来，每根神经都在关注着眼前的人，又一边蹦蹦哒哒地连接到在医院更衣室顾晏恒打电话的那晚。 “要不，”纪时安头脑发热，开口的瞬间，耳朵立刻红了，她抬头看了顾晏恒一眼，吸了吸鼻子，红着脸小声把话说完：“别冷静了。” “你弄给我看看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21 02:22:10~2023-02-28 12:44: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9802376 3瓶；全糖去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薄唇 ◎纪医生想先看哪儿？◎ 话音落地, 房间里都安静了三秒钟。 顾晏恒一开始没说话，屋子里光线暗，纪时安不太看得清他的表情, 刚才接吻的时候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他抱着腰坐到了腿上, 这会儿红着脸说完这句话之后，也没好意思去看顾晏恒的眼睛，两只纤细的长胳膊挂在男人肩头，老老实实地坐在他怀里，视线往下，无意识地盯着他凸起的喉间那颗随着光线若隐若现的浅淡小痣上。 电影的背景音还在继续，纪时安耐心地等了会儿, 没听见顾晏恒的声音，有点儿怀疑顾晏恒是不是没听见, 正要问, 箍在她腰间的那只手忽地紧了几分。 只一瞬，那力道便卸下。 接着顾晏恒开了口，语气像是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他说完之后整个人向后靠了靠, 脊背抵上沙发，脑袋懒散地微微后仰, 露出衬衫下一截冷白脖颈, 他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双眸黑得纯粹, 仿若一潭冰冷而压抑的湖水, 不见光的深处滚着汹涌的暗潮。 用这个姿势将视线对上纪时安的脸，顾晏恒不动声色地紧紧盯着她看了会儿, 面上虽然还能保持着冷静, 但一向冷调的嗓音此刻听得出来明显的低哑, 几个字从他唇间缓慢地被抵出来：“你想看什么？” “” 纪时安今晚的情绪因为李池的那一番话和突然出现的顾晏恒，称得上一句大起大落，让她莫名地想黏着顾晏恒不放，脑子里被他占着，一时也顾不上其他别的情绪，带着几分脑热的冲动把那句话说出口的的时候，并不觉得哪里不对。 她就是想和顾晏恒更亲近一点，不想他忍着。 也确实挺想看的。 不过这会儿被他慢吞吞的重复了一遍，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要求有多羞耻。 纪时安眨了眨眼皮，慢吞吞地抬起一点视线。 她的手因为顾晏恒刚才的动作从肩膀滑了下来，这会儿不怎么找力地撑在了他的胸膛上，掌心能清楚地感受到男人单薄衬衣下带着体温的肌肉线条，触感坚硬流畅，纪时安指尖不由自主地蜷缩了下，莫名觉得嗓子有点发干。 本来打算糊弄过去，当做什么都没说的，然而就这么多看了他两眼，开口的瞬间话到嘴边卡了一下。 纪时安“唔”了声，迟钝了一秒，嘴里的话就不受控制地变成了一句问：“不可以吗？” 问得还挺诚恳的。 “其实，我还挺好奇的，”纪时安忍着脸上的热意，舔了舔干燥的唇瓣，目光从顾晏恒随意敞开两颗扣子的衬衫领口瞥了一眼，怕被发现似的，又很快移开，“而且你一直着，也不好吧。” 那个字发音很轻，几不可闻，纪时安心跳有些快，不自觉地捏了颗顾晏恒衣服上的纽扣在指尖玩弄，没察觉到身下坐着的肌肉强忍着刺激般瞬间的紧绷，男人匿在阴影里的眼神也暗沉得厉害。 她说到这儿，忍不住去看了眼顾晏恒的脸色，见他似乎还是一幅冷淡克制的模样，纪时安忽然又有点儿不太高兴。 明明是这人压着她一个劲地亲，又没事抽烟勾她的，顶了她好久怎么现在好像一幅反过来，她强迫的样子。 “干嘛这么看我，纪医生也是为了你的健康着想。” 纪时安忍不住解释了句，心里莫名产生了点儿说不清的失望和失落，不知道他做什么要这么忍着难受。 她耷下眼皮，吸了吸鼻子，稳住心跳，故作镇定地挑眼看了眼顾晏恒，四平八稳地试图跟他讲道理：“再说这不是很正常的一个事情吗，你怎么这么……” 封建。 后面的两个字没能说完，纪时安整个人被拦腰的一道力往身下的沙发重重一扣，下一秒视线被紧随其后覆过来的身影占据。 反应过来的时候，纪时安已经仰面躺在沙发上，她和顾晏恒猝不及防间调换了个位置——顾晏恒少见地失了控，手上不知道是不是没控制好还是失了分寸，力道大了点儿，抱着纪时安几乎是往沙发垫子上摔下去的，整个人压过去的时候只顾得上用掌心在纪时安的脑后垫了一下。 纪时安被他突如其来地动作差点吓到，眼睛下意识一闭，还没睁开，男人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很快跟着覆盖过来。 滚烫的呼吸停在耳侧，纪时安下意识侧了侧头，刚有了个躲的动静，就被顾晏恒从后脑移到脸颊的大掌扣住了脸，然后闭着眼睛吻上了唇。 顾晏恒吻得很深，几乎是唇刚贴上来的瞬间就直接用舌尖撬开了纪时安的齿贝，男人浓烈的气息和湿润的唇舌不容抗拒地往里深入，巡视自我领地一般寸寸扫过，好一会儿之后，顾晏恒才退开少许，他漫不经心地翘一点舌尖将纪时安唇角带出来的银丝舔断，似乎被这个吻暂时压住了更深的欲望，眉眼看起来是冷静的，只半睁着眼皮的眸底漆黑而沉，仿若狩住食物的猛兽，片刻前的失控不见了踪影，短暂地变得慢条斯理起来。 顾晏恒目光又深又沉地盯着她看了两秒，而后矜贵有礼地点了下头，同意她的话：“确实是很正常的事。” 他的嗓音低哑，说这话的脸上也看不出明显的情绪，只是抓了纪时安一只手，带着往下停在腰腹的位置，没给纪时安多一秒的反应时间，啪嗒一声用她的手解开了西裤上的金属皮带扣，不紧不慢似的开口：“纪医生想先看哪儿？” 纪时安眼皮猛地一跳。 指尖下意识往回收，然而却没能抽回来。 她的手被他的大掌抓在手里，顾晏恒不动声色地看着她脸上的表情，纪时安只觉得脑子里的血液好像都在呼啦哗啦地一通乱转，鼻尖嗅到的男人的气息都像是变成了带着催化功效的什么东西。 纪时安硬着头皮开口：“都都、行。” 她说完，突然想到自己还被抓着，所以又磕磕巴巴地赶紧补充了句：“但是你自己” 顾晏恒：“我自己什么？” 这人怎么这么明知故问。 纪时安抿唇，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男人目光很沉，但脸上情绪不明，抓着她的手和说话的语气甚至还有点游刃有余的意思，仿佛笃定了她有色心没色胆的反应。 纪时安突然觉得自己的反应是有点儿没出息了。 ——她居然被顾晏恒亲了几下就被迷成了一副不分东西南北的样子。 可真是太大意了。 纪时安静了两秒，想了想，不想在顾晏恒面前显得很菜，于是默默稳了稳心神，心跳勉强平稳下来之后，她抬眼重新看向顾晏恒，慢吞吞地说：“你自己弄，我就随便看看。” 纪时安说完，又尝试着把自己的手往回抽了抽。没动静，她于是又抬眼看了看顾晏恒。四目相对，顾晏恒收到她无声的示意，眼神晦暗不明地盯着纪时安看了两秒，从鼻腔里意味不明地哼笑了声：“看不出来纪医生还有这出息——随便看看是吧，行。” 纪时安被他笑得眼皮差点又是一跳，莫名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还没想到补救的话，顾晏恒最后一个音落地之后，便十分好说话似的松开了她的手，他像是真的听从了她的话，纪时安的手刚从他的掌心离开，还没收回一寸，就听见了很细微的拉链被解开的声音，纪时安一愣，下一秒顾晏恒脑袋低下来，侧靠在她的耳边，昏暗光线的空间里呼吸声陡然放大。 纪时安眨了眨眼。 她半靠在顾晏恒怀里，因为贴得近，所以后腰的位置能够鲜明地感受到男人不轻不重的缓慢动作，有些漫不经心的，并不怎么认真地取悦自己，反而是盯着她的目光也犹如实质，几乎要把人拆入腹中地吞进去。 粗重低缓的呼吸一下一下地喷洒在耳边，顾晏恒在她耳边不紧不慢地问：“不是说随便看看？小软怎么闭着眼睛。” “” 纪时安也是没想到他这种时候还能分得出心思在刚才的问题上，觉得自己多少是有点毛病，脑子坏掉了才会去招惹丧心病狂的顾晏恒。 她这会儿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袭来的羞耻感二话不说把那点儿好奇心冲碎得干干净净，差点把她都淹了，想认输，但显然已经晚了，于是权当没听见，闭着眼装死。 小姑娘皮肤白，耳垂到脸颊泛起的红色，连露出来的颈侧都染上了红。 耳边炽热的呼吸还在持续，顾晏恒并没有轻易放过她：“害羞什么，我是你的啊。” 低缓的嗓音闷沉而哑，像是刚才从他嘴里吸过来的那口厚重的烟，纪时安好不容易被压制的好奇心被蛊惑似的迅速卷土重来，带着火星子从心底噼里啪啦地一股脑烧上来。 纪时安控制不住，掀眼看去。 几乎是瞬间，就撞进了男人漆黑深沉的双眸中。 沙发一隅的光线随着电影画面跳转间忽明忽暗，顾晏恒半垂着眼皮看她，脸上的情绪不似语调好整以暇，一向冷俊矜贵的眉目难得冰裂般泄出克制又滚烫的情动，像从岩浆淌过的雪山上盛开出来的红艳玫瑰，连喉结的那颗小痣都恍惚染上了绛色，变得生动起来。 纪时安愣愣看了两秒，顾晏恒喉间滚了下，对视了会儿，蛊惑一般，忽然在她耳边低声问：“想要我吗？” 纪时安刚很慢地点了下头，搭在腰上的手就被握住了，被再次带着来到刚才的地方，几乎是刚靠近，纪时安的手心就挨了顶，像是烧过的硬铁，硬铁表面还有喷张凸起的筋脉，烫得她眼皮都跟着颤了下，接着顾晏恒就带着很重的呼吸吻了过来 二十分钟过后，纪时安红着耳垂躺在沙发上没动，只抬起一条手臂覆在眼部上方，另一只掌心发红的手被坐起身的顾晏恒握着，男人从桌上抽了几张纸巾低着头帮她把掌心都指尖一点一点擦干净之后，将纸团随手扔进垃圾桶，又到卫生间拧了条热毛巾给她擦了一遍，擦完，捏了捏纪时安的食指指腹，又低头在她手心亲了一下，微哑的嗓音里带着点难察的笑意：“要不要喝水？” “嗯。” 顾晏恒端着水杯回来的时候，纪时安终于缓过来，从沙发上慢吞吞地坐起来，她捧着水杯一边小口喝水一边盯着荧幕上还在播放的电影，脑子里控制不住地回放几分钟前的画面。 顾晏恒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转身上楼拿了件睡衣下来。 纪时安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后知后觉地回神，看了眼他递过来的衣服：“做什么？” “后背，”顾晏恒弯腰把她手里的杯子拿开：“刚才弄到了，湿的，你没感觉到么？” “” 好不容易降下去的温度，又隐隐有往脸上冲的趋势。 纪时安开始怀疑这人是不是故意的。 她抬头不满又委屈地觑了男人一眼，偏偏这人看起来神色自若，刚才的反应从脸上下去，又变成了那副衣冠楚楚的自持模样。 ——也不对，裤子的皮带还没扣好呢。 纪时安抿着唇忍了忍，没忍住，神色严肃地叫了他一声：“顾晏恒。” 顾晏恒眉梢轻轻挑了下：“嗯？” 纪时安看着他，红润的嘴唇慢吞吞地吐出几个字：“你好下流啊。” “” “这就下流了？” 顾晏恒像是觉得新鲜，偏着头看了她一下，似乎思索了会儿，而后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弯腰在她唇上亲了下，身体力行地把这句指责认下来之后，还颇为好心地提醒她：“那以后还有更下流的，反正你也验过货了，不可能退。” 作者有话说： 逗一次自损一千还要被骂下流的晏恒哥哥：“” 行吧。 感谢在2023-02-28 12:44:44~2023-03-11 18:46: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天丁妈妈2013 10瓶；59802376 5瓶；全糖去冰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薄唇 ◎上半身没穿衣服。◎ 电影一直放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的。 纪时安醒过来的时候人睡在床上，窗外已经天光大亮了。 两个人昨晚剩下后半程的电影看完之后，纪时安困得眼皮都在打架, 体力和精力都消耗殆尽, 她被男人抱在怀里舒服得不想动，于是也不让他抱她到床上，顾晏恒这么挑剔的人，向来也愿意纵着她，两个人最后就真这么囫囵地在沙发上睡了一觉。 这一觉睡得沉，纪时安没察觉到顾晏恒醒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他抱上楼的。 迷迷糊糊翻了个身, 发现没被人抱着，伸手摸到身边空了, 下意识闷着嗓子唔了一声：“晏恒？” 没听到应答, 纪时安抬手揉了揉眼睛，思绪勉强清醒了一点，慢吞吞地睁开眼。 房间对面一侧是连接露台的一整面落地窗, 棕色复古的软皮单人沙发上随意搭着的男士衬衫，面料和主人一般矜贵得很, 昨晚稍微放肆了一点, 这会儿已经生出了几道明显的皱褶。 窗帘半敞着, 冬日的暖阳从缝隙里轻轻柔柔的倾斜进来, 难得的暖意, 扭头间轻易就将对面几米外房间的窗台看得收进眼里，距离确实很近。以往都是从另一边看过来, 难得有一天有机会从这边的床上醒过来, 通过这个调换的视角回视过去, 几秒的时间，好像有种当初的少女长大，然后走到长大的少年身边的感觉。 也是这个念头划过去的几秒，不知道为什么，纪时安心里忽然变得满盈盈的，实实在在的满足感中带着一点庆幸的愉悦，把这些年每想起这个人时候挤得发紧又轻飘飘直往下坠的那一块空间终于填得蓬松满当，然后被接着放到最安全的地方。 感觉还挺奇妙的。 卧室的浴室里隐隐传出水声，纪时安盯着对面自己房间的窗台多看了几秒，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顾晏恒似乎是在洗澡。 纪时安下意识转脸看向浴室的方向，他的房间空间很大，几乎是直接将整个二楼辟了一半出来，外边连着打通的露台，浴室也就在边上，房间里安静，所以这会儿，纪时安躺在床上，甚至不用摒气就能将传出来的从身体每一寸流过的水流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昨晚的画面在此刻不受控制地从脑子里跳出来。 “” 眨眼间，刚才还在感慨的那点儿满满当当的情绪突然间就变成了满满当当的不好意思。 纪时安轻咳一声，实在没好意思多听，在心里默默回忆了下还欠下的工作总结，果然很成功地开始感到头痛了。 她稳住心神，打开手机回了几条新消息之后看了眼时间，这会儿刚过十点。 抬起手的时候瞥到从手腕上滑下来的袖口，才想起来她这会儿身上穿的还是顾晏恒的睡衣。纪时安想了想，打算先回家洗个澡，顺便把衣服换了。 小姑娘刚醒还泛着懒，放空了几秒，才朝床沿的位置滚了半圈，然后掌心支着床面，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从被子里探出来的白皙脚尖刚踩到深色的地板上。 身后徒然传来啪嗒一声，水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的，纪时安下意识回头看过去，刚想问鞋子在哪里，还没开口就先愣了一下。 顾晏恒宽肩腿长地站在浴室门口，湿润的发顶盖着条白色毛巾。 上半身没穿衣服，裸着。 纪时安坐在床沿边儿上回头，整个视线就被这醒目画面撞了个满，阳光照进来，将被昏暗光线盖下来的黑纱不由非说掀开，昨晚受阻的视线这会儿避无可避。 从她的角度恰恰好好、分毫不差地看了个一清二楚。 男人湿发墨黑，往下是宽肩窄胯，裤腰掩住了小半结实腹肌又略显松垮地圈着窄劲的腰身，微凸的淡蓝色经脉在腰腹位置延伸出来的人鱼线下清晰可见。 阳光在冷白的皮肤轻纱般盈了一层浅淡的蜜色，有种沉郁温润的质感。 纪时安整个人都呆了小半秒。 脑子里的神经递质好像都停止下来，转不动了。 下意识地跟着最引人视线的地方看过去，一时间没移开眼睛。 顾晏恒大概也没想到她醒着，听见声音擦头发的动作停了小半秒，那层单薄的眼皮往上挑开，抬起眼。 不知道是他洗澡过后擦得敷衍还是被没完全散开的雾气染上的，这人皮肤表面还沾着薄薄一层水珠，浑身上下只穿了条灰色的休闲裤，长而松散的裤腿勉强盖过小半干净的踝骨，整个人清隽懒散，毫无冷峭戾气，毫不设防。 裤子抽绳没系，松搭地往下垂着，柔顺布料贴到皮肤的地方跟着被水迹沾湿一些，加上颜色本就浅，盖不住的地方被衬出来一个彻底的轮廓，很大一块 实在是太不设防了。 纪时安的视线自然被吸引住，一瞬不错地盯着看了好几秒。 昨晚只有触觉的画面ppt似的开始在脑子唰唰唰跳出来，并且自动增加上了此刻的视觉效果循环播放。 高清□□。 有点儿太刺激了。 纪时安有种掌心和五指寸寸皮肤又变得潮湿和滚烫的错觉。 白皙耳根渐渐泛起绯红。 她指尖忍不住在床单上摩挲了下，徒劳地驱散那阵无中生有的触感。 顾晏恒一开始没注意到她这反应，迈着长腿来到她面前，整个人明显也没在意，慢条斯理问：“醒了，饿不饿？” 但他说完纪时安没抬头，这才看到她泛红和不自觉试图往身后藏的右手腕。 意识到什么，男人恍然半秒，似笑非笑地弯起唇，笑了：“想什么呢？” “……” 态度实在太自然。 特别像向瑶刷到大秀身材的美男图的时候喊的男菩萨。 纪时安算是看出来了，这人对自己人一贯护短又慷慨，有另一套行为标准，从她点头那一秒钟开始，顾晏恒大概就已经把她划进了最亲密的某个位置的范畴，所以在这方面也坦荡，直接给了她相应位置的最高权限，一点儿不吝于在她面前展示最私人的一面。 总之就是特别大方，大概也不知道害羞两个字怎么写。 跟平时禁欲清冷坐怀不乱佛子似的模样完全不同。 无声地勾人。 明明更近一步的都做过了，纪时安也不知道自己还害羞个什么劲，还是在顾晏恒这个母胎了小半人生的假海王面前。 虽然她也谈不上经验十足吧。 但在他面前总是不想轻易认输的，什么都要比。 刚想若无其事地否定一句，一抬头视线又正好对上面前男人纹理清晰的腹肌。 没平时穿衣服的时候显得那么清瘦，是一副完全成熟男性的骨架，每一寸骨肉都带着最勾人的荷尔蒙。 于是纪时安又很微妙地顿了一下，短暂地被迷得有点魂不附体，心里感叹一句妖孽，很无奈也没有了底气，色厉内荏地叹了口气。 “穿件衣服吧你。” 顾晏恒挑挑眉，笑笑地看了她会儿，没反驳她这句话里的歧义，看起来心情不错，所以也变不介意乖乖听话。 他从衣柜里随手衣服套上，黑色的宽松卫衣，穿衣服的动作很随意，两只长有力的手臂穿在袖子里之后抬手，脑袋只微微往下低了一个很小的弧度，动作有种慵懒的性感，很快就把一身冷白的身躯遮得严实。 墨黑的短发还没干，细碎的短发散在额前，眉眼之间，纯黑的瞳孔洗过一样干净，整个人浑身上下有种最随便的衣服都驯化不下的矜冷。 也挺奇怪的，二十七八的人了，面孔和眼神还都干净凛冽得能看得出几分少年气，出尘不染，丝毫没有所谓社会人情世故的厚重腻感。 顾晏恒垂眼睨着她，穿好衣服之后弯腰在她耳垂上轻轻捏了下，指尖带来一点微微的凉意，嗓音带笑。 “摸都摸过了，耳朵还这么红。”- 等纪时安收拾好自己之后，已经将近中午，两个人到商圈那边找了家餐厅吃饭。年初一街上商铺都关闭，街头小巷都显得几分冷清空荡。 饭间收到林主任的消息：【什么时候回来，大家都说等你吃饭呢。】 今天估计不少亲戚要到外婆家拜年，纪时安昨晚没回去，虽然已经提前林主任打了招呼，但醒来时手机上还是被消息轰炸了一通。 纪时安看了眼时间，赶紧回了个不用。 本来打算直接说情况的，但她和顾晏恒的关系还没来得及和两边家里人说过，突然在电话里说，不够正式。 毕竟也不是什么小事情。 而且，也不知道两位家长知道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惊喜还是惊吓有待研究。 纪时安于是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含糊地找了个借口，说要晚点回。 吃完饭之后上车，顾晏恒送她回去。 路上车辆很少，一段不短的路程，今天似乎比平时快了很多就到了。 车子在外婆家院子外的对街停下。 纪时安解开安全扣，抬头的瞬间刚好撞上顾晏恒看过来的视线。 挺倨傲矜贵的人，看她的时候眼神会这么专注又干净。 忽然生出了几分不舍。 “你今天什么安排呀？”纪时安忍不住问。 干脆现在带他回家得了。 “不清楚，”顾晏恒看她，也没表现出什么来，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可能回去加班吧。” “过年加班？” 顾晏恒不置可否：“嗯，心疼了？” “要不”纪时安看了他两秒，心跳微快，下了决定：“你跟我一起进去？” 顾晏恒视线微顿：“嗯？” 纪时安在脑子里快速想了下，虽然可能要解释比较多，但似乎也不是不行。 她诚恳地重复了一遍，邀请他：“跟我一起进去？外婆他们反正也认识你，不过今天这边人多，估计会吵一点，好不好？” 顾晏恒有几秒钟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过了会儿，他似乎是笑了下，看着纪时安的眼尾微微上挑，忽然缓慢道：“我还以为，你不打算带我见人。” 纪时安没想到被他扣这么大一顶帽子，无辜地眨眨眼：“怎么会，难道是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吗？” 她也没有藏着掖着呀，不就是还没和父母说。 可他们才确定关系多久 怎么说得好像要结婚了一样。 顾晏恒带着点儿笑，语调慢条斯理：“那要问你了，你不是都见过了？” “” 这明显就是故意曲解她的意思了。 纪时安被他这句突然的暧昧说得差点脸红，正要反驳，忽然从车窗瞥见正从外边儿慢悠悠准备回去的纪教授，刚好在院子门口回头朝这边的方向看了一眼。 纪时安吓了一跳，下意识整个人往后藏了藏。 好在纪教授的视线并没有停留多久，很快就不以为意地收回，推门往里走了。 纪时安舒了口气。 没等到她重新组织语言，将她动作全然纳入眼下的顾晏恒看了她一眼，忽然哦了下，不冷不热地说：“口是心非啊纪时安。” 纪时安没想到说出的话下一秒就被自己打脸，她其实并没有什么意思，只是一个下意识条件反射一样的反应。 “我没有，我刚刚没想那么多，我就是还没准备好呃，你能懂吗？” 顾晏恒视线挺无动于衷地在她脸上审视了两秒，像是试图看出点什么来。 下一秒，忽然不着边际地问了一句：“纪时安，你真的谈过恋爱么？” 纪时安被他问得有点懵。 没明白什么意思。 “我不听解释。” 下一秒，顾晏恒整个人往后靠了下，他大衣里边穿的一件低领的灰色毛衣，休闲又干净，头颅微微向后仰着，露出线条流畅的下颌线，喉结锋利突起，像雪夜里的冷冰顶出来的弧度。 这个姿势让他人松散了一些，不过看上去并不怎么好糊弄，侧头看着她，用一种“看你表现的眼神”拖拉着眼皮赖洋洋地说：“这种情况，我建议你直接哄。” “” 作者有话说： 回来了，很抱歉555 第67章 薄唇 ◎哄我是吧。◎ 纪时安一开始还愣了下。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笑意已经压上了眼睛。 这会儿刚过午后, 街头的红砖被光线笼罩着一层耀眼的蜜色暖调，微风中树枝上未凋谢的树叶在墙砖和地面的影子间伸展晃动，纪时安弯着唇角去看顾晏恒, 看着人的眼眸都被笑意染上, 像是被冬日的暖光镀上了一层亮晶晶的色彩。 纯粹又迷人。 无声地勾人得厉害。 顾晏恒几乎不太受得住她这样的眼神，男人情绪深邃的眸底很少没有定力地感到一种难以形容的沉迷，她还什么都没说，他就已经束手无策地先陷进去。 这么多年也是真的没有一点长进，单是被她这样看着，就什么都愿意随她了。 顾晏恒被她盯得喉结都不由自主轻轻上下一滑，却也没有进一步动作, 只是等着。 纪时安笑而不语，一脸看透他了的表情, 顾晏恒随她笑了, 唇角宠溺地跟着弯了弯，带点无奈，又颇有放纵的意思, 抬起手用指尖在它眼尾的地方轻轻碰了下，顺手将她耳边掉下来的一缕头发勾到耳后, 还不忘等着提醒她, 循循善诱的样子：“我教过你的。” 纪时安因此又在车内多待了二十分钟。 回到家, 果然如她所料, 今天过来拜年的人多, 一群亲戚男女老少早已经坐满客厅。 纪时安没敢在人多的地方多待，本想先上楼, 奈何她晚到, 平日又很少有机会见面, 一进门就被叫住。 逃都逃不掉。 大姑端着一盘煮好的饺子从厨房出来，看她说话的时候用袖口挡在鼻尖的位置，脸颊也有点红红的，问：“小软感冒了？” 纪时安下意识又将下半张脸偏了偏，避开其他人望过来的视线，用手在脸边扇了扇风，连忙肯定地说：“没有，可能有点热，我回屋洗个脸。” “是吗，今天天气好，我还特意把窗户开着透气了，”大姑看她：“怎么进屋了外套也不脱，快去吧。” 纪时安胡乱地点点头，匆匆上楼。 这才有机会对着镜子检查仪容仪表。 进屋后没找着机会，只在下车的时候对着后视镜看了一眼。 嘴唇很红。 毕竟亲着人哄了十几分钟。 她那会儿虽然知道顾晏恒大概是借题发挥的玩笑话，但还是担心他失望，所以很耐心地照着他喜欢的方式哄了许久，好话说尽，又亲又哄的，到最后嘴都干了。 顾晏恒似乎一开始没真的想留她那么久，毕竟人还是在长辈家门口。 但是被她捧着脸凑上来亲，很快就舍不得放开了。 纪时安发现他是真的喜欢接吻。 几乎有种小孩喜欢吃糖果上瘾似的劲。 不过好在除了嘴唇显得红艳一些，外表并看不出什么来，纪时安对着镜子松了口气。 下午，一家人一直陪着老人家用过晚饭，又不慌不忙喝茶聊天。 纪时安这两天休息不够，在楼下陪着几个弟弟妹妹玩了几局狼人杀的游戏就先上楼休息了。 窗外的夜空安静，闪着稀疏的繁星，房间里从楼下隐约传来一点欢声笑语的说笑，纪时安洗漱完毕，靠在床头看微信里向瑶发来吐槽相亲对象的消息- 我妈真的绝了，这次不知道上哪找了个面相大师- 一上来说我中庭略长面带苦相，让我今年有空去庙里拜拜- 拜他妈啊，真服了。 见过离谱的。 没见过这么离谱的。 纪时安也觉得匪夷所思，安慰了几句，向瑶大概感到晦气，很快把话题转开。 两个人聊了会儿，结束后，纪时安看了眼时间，想了想，点开置顶的聊天框，发了个猫猫冒头的表情包过去。 顾晏恒直接回了个电话过来。 纪时安接起，问：“接到阿姨了吗？” 在车里那会儿，纪时安不太舍得也不忍心他一个人回去，提出带他回来，虽然是临时起意，但并非假话。 只是没想到这人才是为达目的，张口什么话都说得出来的那一个。 直到亲完之后，顾晏恒才慢悠悠告诉她，周韵回国的飞机下午抵达，他要去接机，之后还要去长辈那边拜年。 “嗯。”顾晏恒低应了声：“现在在北京，估计要在这边待几天。” 纪时安应了声嗯，听到电话里传来周围人说话的声音，以为他有事，便没打算继续，不过还没开口，电话那头顾晏恒已经换了个安静的地方，四周安静下来，只听得见对方轻浅的呼吸声。 纪时安玩弄着指尖，问：“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刚吃完饭，没做什么。”顾晏恒嗓音清沉，说完，压了声音直白地问：“想我了？” “……” 这才分开多久。 “还没有。”其实是有一点想的，但是纪时安不想显得太黏糊，也不想太容易就让他听到想听的话，于是唔了声，拖着音调撒了个小谎。 顾晏恒低低笑了：“还生气？” 低沉的声音被电波传过来，挠人得很。 他在说车上骗她的事情。 不提还好，这会儿纪时安回想起来，热气又开始往脸上涌。 “没有生气，但是你要是再提说不定我会真的生气了。” 隔着电话，纪时安不太想让话题朝这个方向发展，心里叹了口气，索性直接转了个话头：“对了，记得帮我向阿姨问个好。” “等回去你自己问吧——”顾晏恒冷不丁说：“说是要见你。” “嗯？” 虽然周阿姨出国之后有好几年没见了，但两家父母的关系一直都不错，回来有机会肯定是要找机会吃个饭什么的。 此刻顾晏恒突然很故意地提这么一嘴，就显得很刻意了。 纪时安反应了下，有些犹疑：“阿姨知道我们的关系了？” 顾晏恒“嗯”了声，还挺冷静，反问她：“不能说么？” “不是” 否认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不说的话要给我安排相亲了。” 顾晏恒口吻漫不经心似的，他大概是在阳台或是院子之类的室外的地方，耳边听得到一点风过的响动，声音有点儿低，显得冷淡而拽，语气也像个犹疑不定的渣男：“我背着你跟别的女人见面，也可以么？” 男人故意拖腔带调，慢吞吞地补充了句：“——太刺激了吧。” “” 她说什么了。 她不是还一句没说呢。 纪时安算是回味过来了，现在可以确定，他这是拐弯抹角地试探和埋怨她呢——都在一起了，她也没有把他们关系告诉家里人的想法。 就连今早无意撞见纪教授的时候还胆战心惊的怕被撞见。 确实是她认识的那个顾晏恒了。 傲娇精。 “好吧，”纪时安想了想，没直接回答他的话，只是说：“那到时候你要是真去相亲，你们在哪儿见面给我发个地址，我过去等着，然后跟她道个歉。” 顾晏恒：“道什么歉？” 纪时安吸了吸鼻子，从善如流地说：“都是我不好，没找点把我男朋友带回家，让他生气了，我先接他回家了，对不起还麻烦你出来一趟，给你添麻烦了。” “甜言蜜语。”顾晏恒哼笑了声：“哄我是吧。” 纪时安乖乖巧巧地嗯了声：“你自己教我的呀。”- 林主任第二天还有事情，过完初一，第二天和外婆吃了午饭一家人就回了海市。 晚上向瑶来找纪时安约饭。 本来林子昂想组个局的，但顾晏恒和任庭都不在海市，人凑不齐没什么意思，他又不想和两个小姑娘大过年的跑电影院泡着，小少爷嫌无聊，索性直接溜酒吧去了。 于是只她们两个人。 过年期间大街小巷只几家便利店稀稀拉拉地亮着招牌，两个人开着车兜了一圈，最后还是去了商场，找了家餐厅吃饭。 向瑶最近被相亲的事情烦得不行，面相男好像听不懂话，吃个饭一条条的消息还不停地刷过来。 向瑶肉眼可见地憔悴了，最后眼不见心不烦地直接把手机关了。 一抬头，瞥见纪时安手机上聊天框里眼熟的头像，啧了声：“老顾这八百年赖得多说一句话的人，谈起恋爱来居然也会聊微信——双标狗。” “没有，”纪时安把手机转了个方向给她扫了眼，两个人的对话都很简洁，稍微长点的句子对面都直接扔过来一条语音，“惜字如金呢。” 顾晏恒确实不喜欢隔着屏幕聊天。 一方面是赖得打字，也因为不喜欢这种隔着屏幕还要透过文字去猜对方情绪的沟通方式。 两个人吃完饭之后打算去看电影。 新年档的电影还挺多的，有几部口碑都不错，向瑶挑了部两个人都喜欢的口味，直接在手机上买了票。 电影院就在商场五楼，两人直接在搭了餐厅的直达电梯上去，电影还没开始，取了票之后在候场区等。 这几天看电影的人都多，每个时段几乎场场都爆满。 向瑶买票的时候只剩下三个观影一般的位置，好在还有两个虽然靠角落但是挨着的座位。 向瑶取了票，距离电影开始还有十几分钟。候场区人也多，放眼过去情侣成群，向瑶刚找了个位置坐下，就听到后边凑在一起的情侣正黏黏糊糊的说话。 五分钟后，纪时安排队买了饮料和爆米花回来，向瑶突然挺神秘地对她说：“宝贝，你想看烟花吗？” “嗯？”纪时安有点不明所以：“不看电影了？” 向瑶：“我刚听人说，今晚好像有什么烟花秀，我们碰碰运气去？” “好啊，”纪时安倒是无所谓：“那票怎么办，要不我放到柜台等会儿看谁没买到票的就当请他们看好了。我们去哪儿？” “我看看，”向瑶低头打开手机，刚才她没太听清：“我也是刚听我后面的情侣说的，好像是初一那天凌晨，有个富二代在外滩大桥那边包了场放烟花哄女朋友开心，被人拍下来了，这两天蛮多人过去碰运气——七位数的绝美烟花，要是运气好碰到一场四舍五入就是一小时赚百万了。” 纪时安往外走的脚步停了下。 怪不得听起来有点耳熟。 “等等——”纪时安停顿了下，委婉道：“瑶瑶，要不我们还是别去了？” 向瑶：“为什么？” “今晚我们应该看不到。” 纪时安正组织着语言想着怎么解释，向瑶突然爆了句国粹。 “卧槽”向瑶突然眼睛都瞪圆了，看着手机上相关话题下刷到的一则视频，画面里一对情侣在漫天的金色火花下并肩站在跨江大桥的栏杆边，女人仰头望着高空绚烂的烟花，身侧的男人则侧头垂眸不动声色地看她。 两个人的背影在人群中气质低调而出众，登对又抢眼。 向瑶将视频拉回去看了两遍，然后抬头看纪时安。 纪时安也注意到了那条视频，回神过来之后，在向瑶犀利探究的眼光下缓慢地点了点头。 向瑶懂了，震惊了好一会儿后才勉强回神。 很服气地竖了竖大拇指：“骚还是老顾骚。” 作者有话说： 24h本章节留言给老板们发红包，么么 第68章 薄唇 ◎被男朋友催了。◎ 两个人最后还是去看了电影。 大过年的电影题材都很欢乐, 热热闹闹的。 不过有了好友七位数烟花秀的对比，向瑶一场电影看得没滋没味。 整个人在爆笑如雷的观众群里有种遗世独立的清醒感。 就很漠然。 “这个话题下面好多人在讨论你俩，秀死了, 不过好在都没拍正脸——唉, 你说我让林子昂给我包场七位数的烟花，有可能吗？” 直到电影结束从观影厅出来，向瑶脑子里还在想那场炫得要死的烟花，拿着手机一边刷话题下边儿的相关视频，艳羡又憧憬地叹了口气：“我真是学到了，以后追男人的时候也要带我男人去江边看烟花。” 纪时安笑了笑。 她也是现在才后知后觉的回想起那天的细节。 怪不得那么盛大绚烂。 七位数换的- 纪时安宝贵的假期只持续到初三，年初四就要回医院上班。 林主任知道周阿姨回国, 本来约好了两家一起吃个饭，但周韵在北京临时有事处理回不来, 便只能换个时间。 初三这天, 纪教授的好几个研究生过年没回家，上门拜访，纪教授平时对学生很好, 看着孩子没能回家过年整天在实验室泡着可怜兮兮的，下午的时候和林主任一起, 大手一挥带人下馆子去了。 纪时安没跟着去, 她本来还想在上班前再约个会什么的, 但顾晏恒公司那边一个合作方到了北京, 便没能回海市, 江盛景也飞过去了，不知道在那边要待几天。 纪时安也就赖得出门了, 索性干干脆脆地在家休息了一天。 假期结束, 医院各科室差不多恢复了上班日常。 纪时安早上到办公室的时候李池已经到了, 两个人打了个招呼，接着投入工作。 过年的气息还很浓，医院人流量比平日里降低不少，医生工作也不似平时繁杂。除了几个病房的住院病人之外，来往人少，连门诊部走廊这种以往人群聚集的地方都难得显出了几分冷清。 上午没安排手术，纪时安中午查房结束之后和李池一起到食堂吃饭。 饭至一半，李池忽然想到什么，翻出手机找了个视频出来，猝不及防地问：“这是你和你男朋友吧？” 纪时安抬头，是那天向瑶给她看的那个视频。 那天看完电影回去之后她还特地去那个江滩烟花的话题下面翻看了下，拍照的人都好心地没直接上传正脸。 最大的尺度就是顾晏恒从后边越过她撑着栏杆的背影照。 看起来男人从后边把人抱在怀里，小姑娘被遮得严严实实，勉强露了小半个后脑勺出来。 十几秒的视频他们也就出镜了几秒钟的时间，其余都是拍的天空烟花，但没想到评论里的关注点全都偏到了人身上。 纪时安一开始还有些担心，后边看了一圈没人放正脸照，都只是在猜，也就没多在意。 那天他们两个人刚好穿的都是黑色的大衣，全身都很低调，向瑶能认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没想到李池也认出来了。 纪时安意外地点了点头，挺纳闷地对着视频重新看了遍，还是没想明白：“不过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呀？就一个背影。” “这还不容易吗，”李池都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比她更惊讶，笑了：“你俩这气质，氛围感绝了好吗，你没看到评论吗，都被配一脸秀得吱哇乱叫——对我的眼睛可太好了。” 纪时安抓了个重点，忍着不好意思问：“配吗？” “热评第一说给你们搬个民政局过来，”李池说：“不然你以为一个烟花视频能火到这程度啊。” 说到这，纪时安倒是忽然想到了件事。 “池，你跟你男朋友见过家长了吗？” “早见过了，怎么了？” 纪时安问：“你们是在一起多久的时候见的家长？” 李池回忆了下：“我跟我男朋友谈了蛮久的恋爱，两年多吧——后来准备订婚了才见家长的。” 两年多。 所以现在就想这个事情是不是太快了？ 之前她和赵砚在一起的时候，也是偶然被林主任知道了，问起，纪时安才坦白的，但是因为林主任不太满意，纪时安也就没想过什么见家长之类的事情。 所以她也不知道，正常情况下这个程序该怎么走。 李池问：“怎么了？被家里催了？” 纪时安摇头：“被男朋友催了。” “”- 其实这件事顾晏恒倒是没有明说。 但纪时安多少也能从上次碰到纪教授，包括那天他突然提到周阿姨时候的态度里，感受到一点 他好像蛮想定下来的。 而且他之前也说过，很早就想过结婚的事情了。 所以纪时安不得不考虑去这个问题。 这几天她有时间也认真想了下，要怎么给家里两位说一下这个事情。 不过纪时安每次做好心理准备打算说出来的时候，等到对着两位家长的脸，准备好的话一下子又变得艰难起来，退堂鼓打得比心跳还响。 完全猜不到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最后还是没能说出来。 晚上两个人通电话，纪时安也不是没想过问一下顾晏恒的意见，让他支个招得了，但是又怕自己的理解错了他的意思。 万一他并没有想那么快呢？ 纪时安一时也被难住了。 一拖就直接拖到了一星期之后。 这天周韵回了海市，提前与林主任约了晚饭。 纪时安下午有台手术，吃饭的地方是顾晏恒提前订好了的。她下班的时候晚了点，顾晏恒来接她。 天边夜幕渐沉，街头的霓虹车灯像是流淌在河流表面。 纪时安双手提着包乖乖巧巧地在医院门口张望了下，等了几分钟，再抬头，黑色的卡宴在面前停下。 车窗缓缓降下几寸，露出驾驶座男人清隽冷淡的小半张侧脸。 两个人算下来也有十来天没见面了。 纪时安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生出了几分不知从何而来的紧张感。 莫名有种刚定下来的小情侣第一次约会的感觉。 拉开车门坐上副驾，车子很快汇入车流。这会儿晚高峰还没结束，前边路口有点堵，卡宴随着车流，车速很慢。 “阿姨和我爸妈他们呢？”纪时安先开口。 顾晏恒看着前方：“已经先到餐厅了，刚送他们过去。” 纪时安点点头，也没再说话，只偏头悄悄看他。 霓虹的车灯透过车窗映照在他脸上，在鼻尖的位置划出一条稀疏明暗的分界线，男人大半个身影都匿在昏暗的阴影里，姿势闲散地目视着前方。年后海市温度升至零上，没再降雪，天气暖和不少，他今天穿了件雾霾蓝的衬衫和黑色西裤，外边是件垂感很好的黑色双排扣大衣，很低调的搭配，却被他衬得出一种矜贵又禁欲的气质。 纪时安默不作声地盯着他看了会儿，大概前边车流慢，顾晏恒单手懒洋洋地控着方向盘，忽然偏头看过来。 视线轻轻撞上。 似乎意识到她在看他，男人唇角弯出个很小的弧度，纪时安正想问他笑什么，放在膝盖上的手就被他的手伸过来牵住。 顾晏恒似笑非笑地看着，语调慵懒：“一直在看我，怎么了，几天不见，这么想我啊？” 这人。 从外形到气质，无一不是最理智清醒的那一类，一点看不出是会喜欢听这些话的男人。 纪时安一开始还会觉得害羞，被问多了现在都已经是能够免疫的程度了，所以这会儿听了这话，被他握着手乖乖点了点头，老老实实地说：“嗯，想你。” 顾晏恒大概没想到她会真的直接承认，意外地轻轻挑了下眉梢，握着她的手松开一瞬，掌心调转了个方向托着小姑娘的手，而后将手指不由分说地扣进她的指缝。 变成了一个十指相扣的姿势。 前方红灯跳转，顾晏恒收回视线，没说什么，只是将两人交握的手牵到唇边，略微低头在她手背落了个吻- 吃饭的餐厅不算远，一刻钟后便到达目的地。 车子直接开到了地下停车场，两人下车之后，刚走两步，纪时安就感觉手又被牵住了。 她低头看了眼两人交握的手，又抬头看了下顾晏恒。 他脸上表情浅淡，外形优越得几乎带有攻击性，但气质是冷的，不说话的时候有种生人勿近的冷感。 牵手这样黏糊的动作倒是很自然。 以至于进电梯的时候，纪时安甚至能感受到周围人看过来的视线。 餐厅是开放式的一整层，电梯到十五楼停下，服务员很快迎上来，应该是记得他，没有多问，做了个请的姿势在前面带路。 顾晏恒也没说什么，点头对对方示意过后牵着纪时安往里走。 走到屏风前，见他还没有要松手的意思，纪时安手上轻轻动了下。 察觉到她的动作，顾晏恒低头看过来，纪时安用眼神示意他，无声提醒。 男人盯着她看了两秒，似乎反应了下，眼皮往下撩了一下，从两人手上掠过去。 他像是才想起来什么，垂着眼没什么情绪地“哦”了声，而后松开了一直握着她的手。 引路的服务员下意识看向两人，男人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但莫名地，就是让人觉得他的情绪似乎比刚进来的时候低了一些。 像是凉下来的夜。 不过面上却不见任何端倪- 当初周韵还在海市的时候，两家人关系就一直很好，周韵和林主任聊得来，后来搬到英国定居，两个人的联系也一直没有断过。 纪时安还在读书那会儿，和顾晏恒三天两头待在一起，时不时往小别墅跑，小姑娘模样生得乖巧又漂亮，性格也讨人喜欢，和顾晏恒的冷性子比起来，有时候甚至纪时安和周韵还要亲密一点。 要算下来，周韵说是看着他们一起长大的也不为过。 这会儿见到她自然十分高兴。 两家人很久没见，聊天说话，一顿饭下来倒是没冷场过。 吃过饭后上了甜点，这家餐厅的奶油冰淇淋很符合纪时安口味，她一边低头吃一边听林主任和周阿姨讲话。 话题不知道怎么突然扯到了她的身上。 “乖什么啊，一点也不让我们省心的呀，工作么还好，就是不着急结婚，之前谈男朋友的时候也不见得多上心，两个人在一起两三年，本来还说带回来见一面的，结果后边也是没什么结果就分了。”林主任说。 “现在也不见她对这事上什么心，人家说要认识她还不愿意这丫头也就看着乖了，真要说乖，我看晏恒可比她听话多了。” 纪时安手顿住，茫然抬头。 林主任忽然想到什么的，看向他们这边：“晏恒交女朋友了吗？” 餐桌是规整的多边形，纪时安左手边是顾晏恒，林主任这话问完，一时间几个人都朝看过来。 众目睽睽。 桌下，纪时安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忽然被不轻不重地捏了下。 纪时安下意识看向他。 刚好撞上他的视线。 顾晏恒半垂着眸，他席间没怎么开口，大概都是亲近的人，所以姿态放松地半靠着椅背，神色也懒懒的，这会儿话题引到他身上，才略微抬起眼皮。 两个人很短暂地对视了两秒，纪时安听见他压低着嗓音开口：“我交女朋友了吗？” 像是一句没听清的反问。 眼神却意味不明地在纪时安身上停了下。 显得似乎是在问她。 纪时安心跳蓦地加快不少，还没想好要不要趁着这个大家都在场的机会直接承认算了，在这空档下来的两秒钟里，身侧，顾晏恒视线掠过她抬起，看着林主任嗯了声，然后说：“女朋友是交了，但是——” 说到这，他忽然顿了下，似乎一时欲言又止。被餐厅暖色的灯光照着，模样莫名有些落寂。 林主任立马担心了，追问：“怎么了呀？” “也没什么，”顾晏恒神色平静，云淡风轻地说：“就是她现在没打算带我见家里人罢了。” 第69章 薄唇 ◎女朋友不怎么上心呢。◎ 顾晏恒看起来难得失意, 林主任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听到这，松了口气, 连忙安慰他：“这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你那么优秀的人，人家女孩子喜欢还来不及呢，见家长迟早的事情。到时候见了面，对方家里肯定也会很满意的。” 顾晏恒还真侧了侧头似乎思考一下，而后神色认真地问：“阿姨说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林主任也没想到顾晏恒看起来蛮冷淡的性格，在这方面这么在意，于是转头又很欣慰地跟周韵夸奖起来。 纪时安的手还在桌子底下被握着, 大概猜到她不敢乱动，所以这人的动作也格外霸道, 两个人的手又变成了一个十指交扣的姿势。 不过她确实没敢声张, 毕竟当着家长的面，要是真被看到了，她估计想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得了。 想到他刚才的话, 一时又觉得好笑。 纪时安压低声音，凑过去：“你女朋友什么时候说不打算带你见家长了？” 说得她好像什么玩弄人心的渣女一样。 “她只是没想好怎么说好吗, 你故意的。” 顾晏恒还是那个松散地姿势, 垂着眼睨她一眼, 慢吞吞地重复刚才林主任的话：“她现在对这事也不怎么上心。” “” 男人没放过她, 他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之前谈的男朋友, 本来还打算带回家。” “” 纪时安沉默二连。 顾晏恒神色淡淡，看得出来不是真的想要计较, 也知道在这种场合不适合那么草率地公开, 连想要牵手也不得不忍着。 所以不太爽罢了。 借题发挥地闹脾气, 主要也是想纪时安哄哄他。 但纪时安没get到他的意思，她也不能在这种时候跟他解释什么，于是只好硬着头皮转移话题：“这家冰淇淋还蛮好吃的，你想吃吗？” 顾晏恒视线在她脸上定了几秒，默不作声地盯着人看，显然对她的答案不满意，于是连带着身上的漫不经心散了些，垂着眼，唇线绷直了几分，冷淡地“哦”了声：“不吃。” 说完，松开了牵她的手，视线也吝啬地从她身上收回去。 他们说话声音小，所以一桌人都没怎么注意到。 这时在和林主任说话的周韵笑了笑，忽然说：“时安，我吃的这份小蛋糕还不错，你可以让晏恒去给你点一份打包带回去试试。” 纪时安：“……”- 林主任的车停在商场外边儿，聚餐结束后顾晏恒送周韵回去。周韵这次回国，受聘到海大任教，她的工作室和大学城都在新区，为了方便，回来之前便直接在那边买了套房子。 从餐厅出来之后两家人在门口告别。 纪时安原本是要一起回家，但临走之前被周韵叫住了：“时安，我想起来家里还少了些日用品没准备，我对这边的商场不太熟悉得，你可以陪我进去逛逛吗？” “嗯？”纪时安停下来：“好啊。” 林主任也很放心：“那你和你周阿姨一起去看看，晚点和晏恒一起回，我们不等你了？” 商场货品应有尽有，日用品在二楼，周韵挑了家品牌眼熟的店，让纪时安陪着挑了两套睡衣浴巾和毛巾，都有准确的尺码，也不用花费时间试。挑着看到一套材质和款式很不错的家居服，纪时安还挺喜欢的，周韵看出来了，说送给她。 纪时安其实没说，不知道她怎么看出来的，挺不好意思：“不用的阿姨。” 周韵笑着说：“我回来的时候还想给你准备礼物来的，但是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所以最后也没挑好。刚好你碰到中意的，算给我面子了。” 她这么说，纪时安便也没在推辞，很甜地弯起眼睛笑起来：“那我就不跟您客气了，谢谢阿姨。” 结完账之后，从旋转扶梯下来，周韵挽着她，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之后，忽然开口说：“说起来，我今天还是第一次看晏恒耍小性子。” “嗯？”纪时安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有点不明所以，她在周阿姨面前也不感到拘谨，下意识接了一句：“真的吗？” 他闹脾气并非什么很不平常的事情吧？ “他这孩子，从小性格就冷，小时候也没什么小孩子心性，对什么都冷冷淡淡的，不像别的小朋友偶尔还会撒娇哭闹。” 说到这，周韵停了一下，很轻地叹了口气：“不过也怪我，我和他爸爸关系不怎么好让他经历了很多不好的事情——那会儿我们都不够成熟，一些事情处理不好，平时工作又忙，所以也怎么陪伴过他。他和我们不亲近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纪时安神色稍正，抿了抿唇：“阿姨，为什么突然说这些啊？” “我是想说，时安，谢谢你。”周韵见她神色严肃，也怕吓到她，于是很快笑起来，语气温和地说：“虽然晏恒和我们一直不算亲近，但我怎么说也是他妈妈——我看得出来，他一直很喜欢你，那天他告诉我你们在一起了，我从没见过他有那么快乐的时候。” “知道你们在一起的事情，我特别高兴。只是我想以他的性格，是不会主动提起家里那堆乱七八糟的事情的。 所以阿姨想替他说一句，我这个儿子，他虽然履历、工作、甚至外貌都很优秀，但性格上可能不见得比别人好，他有时候会骄傲也自负，眼里容不得沙子，占有欲强，对喜欢的东西势在必得所以有时候处理的方式可能会无意中伤害到别人。” “时安，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的意思，我只是想，要是以后有一天你们吵架、或者闹了不愉快，你可以跟他生气，但是无论如何，请你多给他一次机会呢？” “他可能一时不知道怎么道歉和低头，别轻易放弃他。” 纪时安愣了愣。 两个人说着走到门口，从旋转玻璃门出来。 一抬头，就看见了街边出口的地方，黑色的卡宴停在灯光的影子里，车窗降着，驾驶座上的男人手肘支着窗沿，整个人闲散地后靠在椅背里，大衣领口处露出的喉结锋利清晰，左侧生着颗浅色的小痣，在冷白的皮肤上显得有些明显，像雪地上一抹突兀的红，莫名让人觉得添了几分真实。 好像他也不是不可接近的。 周韵说完，挽着她往外走，纪时安想了想，还是没忍住说：“阿姨，其实不是这样的。” “嗯？” “晏恒他，很好的，”纪时安不太知道应该怎么形容，陷入难题的小朋友一样抠了抠脸，试图把意思表达清楚：“他虽然性格可能是没有其他人那么温和，有时候说话也不太好听，但是他其实对人很好的，无论是朋友还是合作伙伴，其实大家对他的评价都很高。而且……” 纪时安不太好意思地“唔”了一声，小声道：“我也很喜欢他的——我不是因为他喜欢我才和他在一起谈恋爱，所以我们之间不存在谁迁就谁的问题，也谈不上谁放弃谁，万一有一天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也不会是他一个人的原因。您放心吧，我们会好好在一起的。” 周韵听完沉默了好久，最后眼眶微红，拍了拍她的手，没再说什么。 送完周韵之后，两个人回红枫巷。 将近十点，街道上车流不多，卡宴混在其中，车速不算快。 开车的男人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车里安静了会儿，听见他问：“我妈和你说了什么？” 纪时安想起来，在商场门口那会儿，他应该是看到了。 纪时安两根手指头支着下巴，装模作样地看着他：“让我想想。” 过了会儿，她点了点头，慢吞吞地说：“阿姨说——” 故意停顿下来。 大概没听到后续，男人分出视线看了她一眼，意外地耐心配合：“说什么？” 纪时安：“说你特别喜欢我。” 男人似乎并不意外她的话，哼笑了声，不置可否。 “嗯？”纪时安疑惑地歪了下头：“难道阿姨骗我了？” 顾晏恒弯唇，过了会儿，长指在反向盘上轻点两下，而后带着点无奈的纵容似的，声音淡然，慢条斯理地开口：“是也没用，女朋友不怎么上心呢。” 居然没否认。 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纪时安忍不住笑。 又感到几分意外。 “不是吧顾晏恒，”纪时安观察他的脸色：“真的生气了？” 顾晏恒无波无澜地看了她一眼。 眼神无声说“你觉得呢”。 纪时安想了想，竖起掌心：“我先问一下，这种情况是要解释还是要哄？” 顾晏恒挑了下眉，微不可见地弯唇，抬指搭在鼻尖掩住：“自己想。” “那我好好想想。”- 车子进入进了红枫巷，顾晏恒明显没放人回家的打算，刷开感应门，直接把车开进了别墅院子。 夜空高悬，院子里只两盏灯守夜者一般悬在墙上，暖调的光携着冬夜的冷空气悄无声息闯入车里，汽车引擎关掉，四周安静。 顾晏恒解开安全带，没立即下车，转头看向纪时安，这才好整以暇地问：“想好了么？” 话音还没落地，身侧的人二话不说忽然扑了过来，顾晏恒下意识张开双臂接住，下一秒就被扑到怀里的人抱了个满怀。 “居然来真的，”纪时安抬手搂着男人的脖颈，脑袋埋在他怀里：“没不想带你见家长，真的，因为是第一次认真地去想怎么把男朋友带到我爸妈面前，所以有点紧张，考虑好久也没想到好办法。” 小姑娘声音带笑。 带着体温的身体和声音都软乎乎的，驱散冷意，像是撒娇，但语气却认真。 男人虽然没说话，但明显感到周身那种不敢让人靠近的冷淡气场却松散开来，多了几分慵懒和柔和，像是进入安全区的凶猛野性动物。 “而且我之前不是差不多每天都跟你见面了吗，”抱也抱过了亲也亲过了，不该干的都没落下，纪时安可太冤枉了：“连除夕夜都直接跟你跑了，还说我不上心——睁着眼污蔑我，你的良心呢顾晏恒。” 纪时安真是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变得这么好脾气又有耐心：“都不知道你生什么气相信我呀。” “嗯？”纪时安大半个人挂在他身上，一边问一边耍赖似的抱着男人轻轻晃：“好吗？” 顾晏恒没出声回应，却任她抱着，也没嫌弃她黏糊，甚至为了方便她动作，身体还朝她的方向微微躬了下身，一只手还挡在她和方向盘之间，避免硌到她。 不过纪时安埋着头，倒是没察觉到这些。 她埋在他怀里，好话说尽，这人也没开口。 不由有点丧气。 好嘛。 看来撒娇行不通。 纪时安叹了口气，正打算爬起来，顾晏恒的声音终于在耳边响起。 “纪时安。” 男人特有的低沉语调带着点赖调的缱绻笑意。 纪时安侧脸还贴着他，感受到男人有力的胸膛微微起伏的振动，像是被染上了他身上那份体温和气息，纪时安的脸唰一下就热了。 没等她出声，顾晏恒挺不着调地笑了下，心情似乎不错，语气极度纵容，莫名带点拽。 是一种在心爱人面前暴露弱点的口吻，甘之如饴地跟她承认：“你就算准了我吃这套是吧？” 第70章 薄唇 ◎很想亲了。◎ 他竟然吃这一套？ 纪时安还真不知道。 要是他不开口, 她甚至没有看出来，毕竟这人根本丝毫没有动容的迹象。 更不要说算准了。 不过现在她知道了。 小姑娘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 还挺得意。 两个人离得很近, 呼吸的气息都交织在一起，从这个距离能够清楚的看到他眼底的情绪，深情又专注，这样的眼神出现在这张脸上就很犯规，每次一不小心撞上，纪时安都有种被神经末梢电了一下的感觉。 她盯着看了会儿，招架不住地率先移开了目光。 这会儿她的姿势其实有些别扭, 好不容易把人哄好了，纪时安自己也松了口气。 然而刚要爬起来, 又被顾晏恒掐着腰拉了回去, 这人还挺不满意：“就这样？” 纪时安没反应过来：“什么？” 顾晏恒看着她不说话。 目光沉沉。 不过没有要提示的意思。 纪时安举手投降：“有话好好说，先让我——” 起来。 话没说完，被顾晏恒等不及捉住下巴低头吻下来。 贴着她的唇瓣轻轻摩挲：“亲一下。” 很快含住了她的嘴唇。 “昨天晚上打电话的时候就已经很想亲了。”- 本以为顾晏恒回海市之后, 两个人相处的时间会比他在北京的时候要多一些。 没想到他刚回来，医院里的工作就开始忙了起来。 顾晏恒他们这次在北京新谈下一个项目, 虽然并非每项工作都需要他亲力亲为, 但要准备的事情还是很多。 两个人都忙, 白天见不到面, 只能每天晚上纪时安下班之后, 顾晏恒过来接她的时候，勉强见上一面。 年味将尽, 朝夕的生活恢复如常。月中的时候, 心慈医院和燕京的第一医院在燕大举办了一次学术交流会, 刚好这周纪时安手术安排不多，项主任作为特邀专家之一，清楚这次活动的含金量，所以亲自到住院部查了她几个病人情况之后，帮她决定往后延了几天，等回来再做。 纪时安于是也乖乖听话。 出发前一天下午纪时安把最后一台手术做了，九点结束的时候顾晏恒接她下班。 纪时安在得知要外出的时候就直接把消息告诉了他，男人当时没说什么。 这晚在她回家前，也没多说。 只是缠着她亲了好久。 到最后纪时安简直都快受不住。 两个人气息都喘，纪时安被他压靠着车身，顾晏恒什么都没说，她也不好意思开口。 犹豫了好一会儿，抿抿唇，正准备问需不需要她帮忙。 顾晏恒却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笑了下，而后低头在她额头吻了吻：“等你回来。”- 第二天一大早，纪时安就和医院其他前去的同事出发了。 他们一行人搭的动车，将近四个小时的车程，纪时安昨晚没睡好，在车上囫囵睡了一觉，到达酒店之后精神不少。 这次活动办得盛大，邀请了不少研究者和三甲医院的临床专家。 当天下午主办方宴请吃饭。 在座的大佬很多，纪时安一开始还有些紧张，做好了洗耳恭听的准备，没想到这群大佬根本不走寻常路，大家平时学术上交流频繁，所以私下关系也比较熟悉，起初还都很正经，饭至一半不知道怎么开始的，话题就转变了走向。 让本来打算虚心接受学术洗礼的纪时安直接现场听了两个小时八卦。 次日，在主办方的安排下，一群人来到医科大礼堂。 冗长的开幕式仪式结束后，交流会正式开始。 第一个讲话的就是项主任。 纪时安位置被安排得靠前，提前准备好了笔记本，听得认真，以至于都没怎么注意到周围。 直到第一天结束，在吃完饭回酒店的路上意外碰到个熟悉的人影，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次活动受邀方市一院确实赫然在列。 所以赵砚出现在这也不稀奇。 只是没想到他会主动撞到她面前。 纪时安看着几米外的人，分明分手也才几个月前的事情，却恍惚有种犹如隔世的感觉。 除了一开始不可避免的难过之外，好像没等她来得及从被背叛里品到更多的苦味，所有堵成一团的情绪就已经被另一个人不容置喙地插手，干净利落地切了个干净。 然后空出来的地方，他亲自又亲手地重新填满。 她被他牵着往前走。 以至于此刻回头看过去，竟然对那段经历也没多大感觉了。 但不代表她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赵砚叫了她一声。 纪时安不知道他是不是忘了两个人上次见面她扔下的话。 不过她也没兴趣提醒。 装作没看见这个人，面无表情地从他身侧擦肩过去。 酒店安排的房间是双人间，纪时安和李池同住。 白天的会议上，李池也看到了市一院的人，晚上睡觉前和纪时安提起。 “那个赵砚也来了，我听市一院那边的人说，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是主动放弃了他们院的副主任竞聘真的假的？” 纪时安微愣一瞬，老实摇头：“我不知道。” 李池点了点头，大概也看出来她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于是也没再多说什么。 这次的活动举办三天，第四日上午是提供给医科大学生的交流会。 纪时安和李池坐在台下，提问的学生挺问了个挺幽默的问题，整个会场发出一阵哄笑。 热闹的氛围中，李池正在和男朋友发微信，翻出日历看了眼，凑近纪时安：“好烦，本来打算回去过情人节的，可刚才听主办方说今晚会请大家吃饭，祝贺活动完满结束。” 纪时安突然茫然了下：“嗯？” “刚才发在群里的消息。” “不是，”纪时安这才意识到什么，拿出手机看了眼：“今天情人节啊” 她之前都没怎么注意过。 难怪昨晚顾晏恒在电话里，突然问她今天在这边什么安排。 “不是吧，”李池笑了下：“我还想问你什么打算来的。” 纪时安敲了敲眉骨，不禁有点懊恼：“我还真忘了。” 不仅忘了，甚至根本不能一起过。 礼物也没准备。 虽然顾晏恒大概也能理解，但她还挺过意不去的。 活动结束之后，主办发特意留大家下来，为表感谢晚上订了餐厅，邀请大家晚餐。 忙了几天，好不容易能够松懈，一群人也都没有推辞。 午饭在学校食堂解决，纪时安没什么胃口，和李池随便吃了点就先回了酒店。 刚进门，手机就响了。 纪时安看了眼手机，笑起来，转头看李池：“你先上去吧，我接个电话。” 纪时安在大厅角落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接起电话，男人带着磁性的低沉嗓音在耳边响起。 “在做什么？” 纪时安整个人忽然就放松了不少。 “刚回酒店，现在在楼下坐着呢。”纪时安问：“你呢，在公司吗？” 电话那头“嗯”了声，短暂地停顿小半秒，男人突然不以为意地问了句：“燕京好玩么？ ” 纪时安对燕京并不熟悉，几个叫得出名字的旅游景点也没去过，到这边的几天都挺累的，连提前安排好的唯一行程都还没来得及实施，所以并不清楚。 “不知道，”纪时安老实巴交地说：“都没时间去逛逛。” 纪时安正想问他是不是来过，还没开口听见大门处传来声响，抬头，便看见了以项主任为首的一群人正走进来。 “吃饭了没在这儿坐着？” 纪时安点了点头。 项主任问完才看到她在接电话，于是没多说什么，只在走之前留下一句：“晚上吃饭的时候过来找我一趟，刚好有机会给你介绍个人认识。” 周围几个资历深的医生见状开始打趣：“老项不是我说你，还来封建包办这一套啊？” 纪时安：“” 人群走过去后，纪时安还没说话，男人的嗓音先从电话里传出来，言简意赅地问：“谁？” 纪时安回神：“我们医院主任，也是一直带我的老师。刚才应该在开我玩笑，你别在意。” 顾晏恒不置可否，问：“那晚上要跟谁去吃饭？” “主办方请客，大家应该都会在。” 顾晏恒没再说什么。 两个人又简单聊了几句，挂断电话之后，纪时安回房间休息了会儿。 下午没安排，在酒店里也是闲着，于是有人在群里提议到附近逛逛，李池正准备叫上纪时安，才发现她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在往包包里收拾东西，一幅要出门的样子。 “你要出去啊时安？”李池问：“正好她们说一起出去逛逛附近的景点什么，一起吗？” 纪时安穿好外套，回头，笑了下：“你们去玩吧，我刚好有点事情，去的地方有点远，就不和你们一起了。” 市图书馆在另一个区，距离酒店还挺远的，好在有地铁，还算方便。 燕市是一座文化底蕴厚重的城市，沿海，年月里贸易和文化交流的痕迹渗入每一块红砖绿瓦。 隔着一条种满梧桐的街道，另一边便是现代气息浓厚的广场，市图书馆是附近最火的建筑。 纪时安中途换乘了一次，从地铁站出来之后就是繁华的市中心，街边车水马龙，一路有不少摆着精致玫瑰花束的小摊，打卡拍照的人也随处可见。耳机里的女生提示距离目的地还有两百米的时候，纪时安顺着身边女生拍照的方向抬头。 一眼就看见了对街广场左侧立体壮阔的高大玻璃建筑，以及阳光下宛若凭空出现在建筑上方的巨大拱形彩虹。 像是彩色的云朵轻柔堆起来的梦幻桥梁，桥梁的起点轻飘飘地落在图书馆顶层的一排窗玻璃上，仿佛触手可及。 比手机上看到要震撼得多，美得几乎不真实。 图书馆外的石形标志黑底彩字，不少人前来合影打卡，正对面的咖啡厅生意好得不像话。 纪时安没拍照，只是在广场的长椅上找了个空位，仰头安静地看了好久，胸腔逐渐被某种不知名的情绪填满。 纪时安在这儿待了一个多小时才离开。 回到酒店的时候李池她们还没回来，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之后，想了想，给她发了条微信告知。 她买了最近一班飞机回海市的机票。 登记手续办好以后，距离飞机起飞仅剩下几分钟，纪时安给项主任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她临时有很重要的事，不得不先回去。好在项主任虽然遗憾，但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听她这么说便没有再提给她介绍人的事情，叮嘱她需要帮忙及时联系。 讲完电话，纪时安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到家之后再告诉顾晏恒，给他一个惊喜。 不过她的惊喜只成功了一半。 ——一个半小时之后飞机顺利落地，纪时安还没走出机场大厅，就接到了顾晏恒的电话。 纪时安一手提着行李箱，一边接起电话，没注意到头顶广播此刻正在播送航班信息。 “你” 对面刚说了一个字，似乎意识到什么，短暂地停顿了下，顾晏恒直接叫了她的名字：“纪时安，你在哪？” 纪时安在来往的人群中往外走，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点不同的情绪，这才后知后觉地知道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周围的声音暴露了，沉默了两秒，没想到补救的办法。 于是只好老实巴交地承认：“刚下飞机，现在在机场。” “我想了一下，还是觉得和我男朋友一起过情人节比较重要，”纪时安“唔”了声，抿了抿唇，小声说：“所以就提前回来了——你现在在哪儿呢男朋友，要不要来接我呀？” 电话那头安静了会儿。 纪时安心跳一快，以为自己失算了，顾晏恒抽不开身。 正要开口。 手机里。 “回头。”顾晏恒嗓音有些低，说：“你男朋友在你后面。”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会晚点更新，么么（大概还有三四章的样子可以完结，放心，该do的总会do的（确信） 70-75 第71章 薄唇 ◎他从来不是没有私心的。◎ 机场的穹顶下灯火如明昼, 周围人群往来穿梭，各种人声混乱交杂，电话里男人的声音却一点也没被掩盖下去。 低沉清冽。 纪时安愣了一秒, 顺着他的话回头, 视线很自然地就落到了人群中那道显眼的身影上。 他身边没带任何行李，在步履匆匆的人群中矜冷孑然地立在那儿，让经过的人都忍不住偷偷侧目过去，多看几眼。 纪时安停在原地。 顾晏恒手机举着耳边，另一只手随意插进大衣口袋里，迈步走到她面前，目光在她脸上定了几秒, 而后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唇。没说什么，只是伸手接过她手上的行李箱, 而后自然地牵起她的手：“走了。” 纪时安还没反应过来, 迷迷糊糊地跟着他往外走。 夜幕降临，从停车场出来，车子驶上高架。 纪时安坐在副驾扣好安全带, 扭头看向他，疑惑地问：“你怎么会在机场？” 顾晏恒回答轻巧简单：“碰巧。” 也很敷衍。 纪时安不知道他说的碰巧指的什么。 她回海市是临时的决定, 只告诉了项主任和李池, 特意瞒着顾晏恒回来的, 他应该不会知道才是。 不知道是不是第六感突然作祟, 心里隐隐生出一种预感。 纪时安心跳莫名快了几分：“你——” 刚开口, 顾晏恒丢在中控台上的手机响起叮提示音，他垂眼扫了一眼。 纪时安下意识顺着他的视线一起看过去, 一眼就看到了亮着的手机屏幕上, 是一条航班提醒的新短信。 海市飞燕京的。 十分钟后便起飞。 ——居然真的是 纪时安愣愣地眨了眨眼, 没敢确定：“你是要去燕京找我吗？” 顾晏恒不置可否：“很意外吗？” “是有一点。” 纪时安点头，盯着他看了会儿，意识到这个事实，又忍不住勾起唇：“怎么不告诉我啊？” 顾晏恒反问：“你回来为什么也没跟我说？” “我想给你一个惊喜啊没想到差点错过了。” 说到这儿，纪时安后知后觉感到几分庆幸，笑起来：“这默契。” 她又突然顿了顿，在脑子里设想了下，问：“那要是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上飞机，或者已经到了燕京，怎么办？” “这是什么问题，”顾晏恒笑了声：“那就再飞过来啊。” 也是。 纪时安点了点头，还没说话，又听到他漫不经心地补充了句：“不会错过。” 街光从车窗掠过，明明灭灭地映照在男人脸上。 矜冷清隽的侧脸，每次看到都会让纪时安莫名安心。 此刻无端多了几分躁动。 她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开口的时候声音不由自主降低了些，柔软下来：“下午回来之前，我去了趟燕京的市图书馆。” 前方红灯跳转，车身在原地多停了两秒才重新汇入车流。 不知道是不是没听清，顾晏恒没接话。 “彩虹图书馆，在网上还挺有名的，有一座用光线折射出来的彩虹，我今天特地跑去看过了”纪时安说：“你见过吗？” 纪时安其实也不太说得清为什么会问出来——她原本没打算提的。 但这会儿看到他，突然又非常想要让他知道。 她去见过了，很漂亮。 也很喜欢。 话音落地。 车里沉默了好几秒。 “什么时候知道的？” 顾晏恒似乎想了下，问完便很快得出了答案，“江盛景跟你说的？就他话多。” 纪时安抿了下唇：“不可以让我知道吗？” 男人否认得很快：“不是。” 他目视着前方，掌心抹着方向盘漫不经心地拐了个弯，哼笑了声，而后才道：“这有什么不能让你知道的——你去看了，所以呢。” “特别漂亮，我都没想过还能这样的。” 纪时安静了会儿，老实说：“但是感觉它不太像你的风格 ，你当时怎么想的？” 顾晏恒那时其实没怎么想。 纪时安上大学那会儿学的医学，挺难的，学校里大家也都很努力，氛围很卷。所以当时小姑娘压力挺大的，甚至经常怀疑自己，怕她做不好。 不过这些话纪时安没跟他说过。 还是偶尔从林子昂向瑶在群里聊天的时候时候看到的。 那时她已经不怎么敢搭理他了。 有时候他提前赶完设计，趁着抽得出空的几天也跑回海市偷偷去看过她几次，在他身边胆大包天又骄纵的小姑娘，没想到不在他眼前的时候也会露出沮丧、没有信心的一面。 这其实是挺正常的事情。 只是顾晏恒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记了这么久。 以至于后来做那个设计的时候，突然就想到了很多年前那个最后蛋糕都没吃到的小孩儿留给她的话。 ——她一定会记得的。 他那时候确实没怎么想。 只是想借那小孩儿的话，告诉纪时安不要怕罢了。 无论如何他会陪着她。 到后来那座建筑真的落地，看着那道在阳光下恍若凭空出现的彩虹，梦幻得不真实。 确实不是他的风格。 也是那一刻他才意识到，他从来不是没有私心的。 他大概是一直不相信在他们一起度过的那几年，纪时安真的一点没动过心，担心她顾虑和不敢，所以才借着这点她放不下的东西，曲折委婉、费尽心思地想要推她一把，让她自己重新走到他面前。 但那些事过去了也过去了。 她现在已经在他身边，这就够了。 顾晏恒分出视线，偏头看了她一眼，忽然勾了勾唇，懒洋洋道：“忘了。” 纪时安不可能相信。 不过顾晏恒不想说，她也不勉强，挺遗憾地叹了口气：“那等你想起来的时候告诉我一声吧，好不好？”- 两个人都没吃饭，于是这会儿也没直接回家，开车到了附近的商圈。 情人节的氛围浓重，街边是随处可见的情侣和花束，连空气仿佛都是甜蜜的。 本来打算找家餐厅先吃饭的，但看到这一幕，纪时安忽然产生了个想法。 “晏恒。” 纪时安收回视线，晃了晃被牵住的手，顾晏恒回头看她。 纪时安指了指前方的超市入口：“要不我们去超市买食材，你想吃什么，回去我给你做？” 顾晏恒意外地挑了挑眉，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一下子就多了几分探究和戏谑，眼底明明白白写着怀疑。 纪时安被他看得有些心虚，看到他带笑的眼睛，又忍不住鼓起脸，好笑又好气地问：“什么意思啊顾晏恒？不相信我？” 顾晏恒笑了：“我说相信，你信么？” “” 纪时安一时梗住。 她皱着眉想了想，居然没找到话反驳。 “那算了吧。” ?璍 纪时安原本也只是一时兴起，理智回笼也不敢让他吃自己做的饭，于是迈步继续往前走：“还是去——” 话至一半。 “这就放弃了？”顾晏恒把人扯回来，牵着纪时安的手带她往前走，嗓音带笑，慢条斯理地说：“就算是中毒，女朋友亲手做的我不也会闭眼吃是不是？担心什么。” “” 谢谢。 更担心了呢。 纪时安被他牵着来到果蔬区，想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顾晏恒双手搭在她肩膀上，将她轻轻往货架前一推，弯下腰凑近她耳边，慢悠悠地点餐：“那就简单吃个意面吧，味道你挑。” “” 纪时安没敢再多问。 她也不敢逞强，对比了下手机上的教程挑了个最简单的番茄肉酱口味的意面。 两个人买完食材之后回红枫巷的别墅。 顾晏恒把东西提进厨房，厨房壁柜高，还好心地帮她把要用到的厨具取了出来。 “去吧。” 顾晏恒退开，没离开厨房，就在旁边背靠料理台立着，面上带着点不明显的淡笑。 在旁边看着她，似乎真不打算插手，有点袖手旁观的意思。 他心情看起来不错，让纪时安莫名产生了一种他好像是在看什么感兴趣的表演的感觉。 这就是很挑衅了。 纪时安深呼吸了口气：“去就去啊，这有什么。” 她打开手机，对着攻略先像模像样地洗了两个番茄放到盘子里摆好，怕等会儿忙起来不好找，想了想索性把袋子里的东西都拿出来一一摆好。 攻略上只说把做好的酱汁加入面即可，纪时安没搞懂先后步骤，与这堆食材面面相觑几秒，回头：“我打算先煮面，你觉得呢？” 顾晏恒抱着手，似笑非笑地应了声“嗯”：“我觉得可以。” “” 这人。 哄小孩呢。 纪时安活到现在下厨的次数屈指可数，上次做饭不知道要追溯到哪一年前了。 不过虽然没做过，但平时也帮纪教授打过下手，不至于对基本的操作都一无所知。 被顾晏恒这么看着，纪时安也被激起来一点好胜心，不打算再开口问他了。她按着步骤，不敢分心，不知不觉投入进去，也没注意到身边男人一直看着她的眼神。 过了十分钟，纪时安切好配菜之后把面捞出来，接着就是准备酱料。她第一次做饭的时候被油溅到过，所以这会儿看到第一步的时候不由有些发怵，下意识就要朝他的方向看去，又很快忍住了。 纪时安往后退了两步，勉强与料理台拉开一点距离，正准备硬着头皮继续。 身后忽然传来声轻笑。 下一秒就被人从后面搂着腰抱上来。 “害怕就叫我啊，我不是一直就在这儿么，” 顾晏恒从后边伸手把火调小，微弯下腰，而后握住她的手，笑了：“你亲我一下我不就帮你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22 23:33:26~2023-05-27 00:15: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9802376 28瓶；哈哈哈哈哈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薄唇 ◎听话。◎ 纪时安被迫接受他的帮忙。 有了顾晏恒的帮助, 后面的操作就变得顺利多了。纪时安上次听说他会做一些饭，但这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顾晏恒看起来要比她想象中熟练得多。 两份意面很快出炉。 卖相和味道都很不错，纪时安闻着就感到饿了。 一顿饭吃得满足, 纪时安这一天先是在燕京的时候转了大半天, 后边儿又赶飞机做饭，这会儿吃完饭累得不想再动，她端着杯水靠坐在椅子里看顾晏恒把盘子和桌子收拾干净，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又端了小盘子切好的水果放到她面前。 他放下之后也没走开，就这么背倚着餐桌慵慵懒懒地立在纪时安身侧，垂眸视线落在她身上。 纪时安打开微信看群里发出来的新消息，一边随手翻看群里发出来的这几天活动期间拍下来的照片, 顺手捡了颗蓝莓喂给他，顾晏恒没说什么, 挺顺从地低下头接了。 下一秒纪时安就感觉自己的手指被轻轻咬了一下。 纪时安愣了下, 从手机上抬头，顾晏恒面色平静，好像刚刚刻意咬人吸引注意的人不是他一样。 纪时安有点儿想笑：“做什么？” 顾晏恒抱着手臂看她, 淡然地问：“怎么了？” 视线从她手里扫过去，又问：“在看什么？” “群里面发来的消息, 有这几天在燕市拍下来的照片。” 纪时安把手机转个方向轻轻晃了下, 正要收回来的时候, 顾晏恒朝她伸手：“我看看。” 纪时安没想到他会有兴趣, 还挺意外的, 她还没看完，不过还是把手机递给他。 “你看吧, ”纪时安也没多想, 说：“不过都是活动中途拍的那些记录照, 没什么好看的。” “随便看看，”顾晏恒面不改色说：“有没有你的丑照。” “怎么可能，”纪时安不太满意：“你这就很虚伪了，承认你面前的是个美女很难吗？” 顾晏恒哼笑了声，不置可否。 他一手握着纪时安的手机，指腹滑动的速度很快，看得出来确实只是随便看看。 不过翻到某张的时候正要划过去，指尖在屏幕上突然顿住。 然后停了下来。 纪时安：“怎么了？” 不会真找到她丑照了吧。 顾晏恒没接话，纪时安疑惑地凑过去看，看清手机屏幕上停留的照片界面时，纪时安整个人也不由愣了下 她都忘了还有赵砚这会回事。 纪时安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拍下来的，只能通过衣服判断大概是活动第二天的讲座，她当时也没注意到赵砚就坐在她斜后方的位置。 两个人的距离其实并不算近，只是这张照片无意中抓拍的角度确实很巧妙，刚好从她的侧脸往后拍，她低头翻着笔记本，而赵砚的视线往前，看起来很像是在看她。 顾晏恒垂着眼，看不清表情，但是能察觉到刚才那点笑意已经从脸上消失了。 纪时安抿了抿唇，莫名突然感觉有点儿棘手。 “那个” 刚开口，顾晏恒掀起眼皮，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话音一下停住。 “” 明明什么都没做，纪时安也不知道为什么被他这样的眼神看着，莫名产生了一种当了负心汉的错觉。 “他们医院也被邀请了，我也是到了才知道的。” 虽然纪时安觉得没什么解释的必要，但是顾晏恒一直不说话，她就只好硬着头皮试着说明一下：“照片应该就是在活动现场记录的时候随便抓拍的。” 顾晏恒垂眼看着她，面上看不出情绪，过了会儿才问：“他找你了么？” 那应该不算是。 “没有，”纪时安想了想，犹豫了下，老实说：“就是在酒店的时候碰见过一次，之后就没有了。” 顾晏恒：“跟他说话了？” 纪时安愣了愣。 老实讲，她和赵砚已经分手很久，现在她提起这个人都不会有任何感觉，但顾晏恒似乎还很在意。 纪时安微微出了会儿神，很短暂的两秒钟没说话，顾晏恒就很快不再有耐心，倾身伸手捉了纪时安的下巴，垂着眼皮，姿态闲散，但眼底带着很少的一点冷意，面无表情地重新问了一次：“跟他说话了？” 似乎只是为了让她集中注意力，他手上的力道并不重，纪时安被迫微微扬起一点头，对上他的视线，回神过来，正要说话，顾晏恒又催促地“嗯？”了声，而后低头下来在纪时安唇上啄了一下，语气还算温和，看着她说：“好好说。” 他停了一下，又说：“听话就有礼物。” “” 又哄小孩。 纪时安忍不住笑了下，摇头：“没有啊，一句话都没说。” 她抓住顾晏恒的手臂站起身，然后抬手搂住男人的脖颈抱上去：“你想什么呢。”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能够清楚地看到对方眸底。 顾晏恒任由纪时安抱着，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他还是刚才背靠着餐桌的姿势没有变，再开口的时候虽然还是没什么情绪，但却似乎放松了下来：“怕你个傻子再被骗。” 这个醋精。 纪时安没再说什么，抬头凑过去很轻地吻他的唇。 屋子里静下来，灯光从大理石的餐桌桌面上反射出温柔的暖调光。 两个人安静地接了一会儿吻，应该是察觉到了纪时安的疲惫，顾晏恒难得在接吻的时候没有亲得很重，动作几乎称得上温柔。 不过分开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些喘。 纪时安额头抵着男人肩膀缓了缓，忽然想到什么，从他怀里抬起头，嘴唇湿润红艳，眼尾也染上了一点绯色。 她抬起掌心，轻轻勾了下指尖：“刚才说的礼物呢？骗我吗。” “什么时候骗过你。” 顾晏恒的视线不动声色地从她脸上扫过，在纪时安微张的唇瓣上短暂地停了下，然后面不改色地用指腹将她嘴角留下的一点水迹抹掉，“玄关柜子的第一个抽屉，自己去拿。” 纪时安感到意外，没想到他还真的准备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进门的时候随手放进去的，抽屉里只有一个系着绑带的黑色丝绒礼盒，logo上是一个很有名的奢侈品牌，打开盒子的暗扣，里边是一条简单的细链，下面坠着一个独环的满钻戒指。 纪时安之前和向瑶在商场的时候在专柜看到过这个系列的产品，和她手里这个不太一样，顾晏恒把项链上原本的金属圆环换成了同系列的戒指。 原本就很有设计感的项链，改变之后看起来意外地比原版质感优越得多。 在灯光下坠着耀眼的光，完美地击中了她的少女心。 他眼光一向很挑，很少有出错的时候。 “喜欢么？” 纪时安把项链收好，点头：“喜欢，这是给我的情人节礼物？” 她连一束花都没准备。 简直了。 顾晏恒低低“嗯”了声，从她手里拎过细链，然后抬手绕至她的颈后，男人身上一点无花果的木质调很轻地压过来。 纪时安微低下头，小声认错：“我忘了今天是情人节，所以没有准备礼物。” 顾晏恒扣好细链，把小姑娘柔顺的长发撩开，低头看了眼，在她脖子上比他买的时候设想的要漂亮。 “刚才的意面不是么？” “嗯？” 她原本下厨确实是想为他做点什么的但要是把它当礼物，那也太普通了吧。 纪时安有点迟疑：“算吗？” “礼物不就是为了让人记住的珍贵的东西？” 顾晏恒语气带着点不容置喙的拽：“——我说算就算啊。” 哇。 小姑娘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他。 看起来很好骗的样子。 顾晏恒唇角很轻地勾了下。 “对了。” 提到这个，纪时安忽然想到什么：“你生日是不是要到了，你想要什么礼物呀？给我点提示吧。” “送礼物还要提示，敷衍我么。” 顾晏恒挑了下眉，曲指敲她额头：“不给，自己想。” 纪时安皱了皱鼻子，有点苦恼：“好吧。” “要是我不满意的话。”顾晏恒目光从她脸上至上而下地划过，莫名地显出几分暧昧，而后慢条斯理地缓道：“你就等着吧。” “”- 交流会过后，医院的工作渐渐忙碌起来。 科室里一个医生请了陪产假，工作被分下来后手术安排得紧，之后几天纪时安不是在做术前的准备工作就是在手术中。 加班已经是家常便饭的事情了。 连着忙了一周，眼看着顾晏恒生日将近，纪时安还没想到什么能让他满意的礼物。 他生日这天是周五，林子昂他们一早就订了地方约饭，这群心大得能包下南半球的人，居然还能考虑到给他俩留出单独相处的时间，特地没在晚上安排活动。 纪时安前一晚刚好轮值夜班，周五一早下班困得眼睛差点都睁不开了，回到家之后勉强撑着精神洗了个澡，订好闹钟之后便沉沉睡去。 一觉睡到中午。 微信上有顾晏恒发过来的消息，问她醒了没，纪时安慢吞吞地想起来和他约好了一起吃午饭。 收拾好自己之后出门，纪时安按着顾晏恒发过来的地址，直接打车到了SG公司。 纪时安到的时候顾晏恒还在开会，还是姜唯在门口接的她。 “我说他今天开会的时候就那么不耐烦，”姜唯看到她就笑：“还特地让我下来接人，原来是你要过来。” 纪时安：“他还在忙？” 姜唯：“嗯，线上那群人事儿多，屁大点事说半天，难为顾晏恒没骂人。” 纪时安笑了笑。 从电梯出来，姜唯忽然想到什么：“来给他过生日啊？” “算是吧，”纪时安笑着说：“今天刚好休息，就过来一起吃个饭。” 姜唯突然凑近她，神神秘秘地小声道：“怪了，我一直以为他不过生日。” “嗯？”纪时安没明白她的意思。 “就是以前从没听他提过罢了。”姜唯耸了耸肩，给她指了指前边的办公室，“应该快结束了，去他办公室等一下吧。” 顾晏恒的办公室面积很大，以灰白调为主的装修设计干净简洁，放眼过去就是靠墙的几面书架、一张软皮沙发、落地灯和一张办公桌，桌上放置着两台电脑和一些图纸，清冷利落的精英风格，跟家里不太一样。 纪时安站在书架前看了会儿，没多久就听到身后传来皮鞋踩在地板上的脚步声。 她被书架里的一部小说吸引了视线，过了几秒回头，顾晏恒已经来到身后。 他上班似乎大多时候都穿正装，今天穿了一套剪裁和质感都很好的黑西，头发和眉眼都是清清冷冷的黑色，整个人很有距离感，垂着眼皮看人的时候禁欲感简直要被拉满。 禁欲又冷淡，莫名让人产生一种破坏欲。 纪时安被自己脑海里冒出来的想法激了下，差点红了耳朵。 顾晏恒视线扫过她背后的书架：“在看什么？” “没有，随便看看。”纪时安心虚地闪了下视线，才重新去看他：“结束了？” 顾晏恒“嗯”了声：“走了。” 他说完很自然牵起纪时安的手往外走，到外边也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这会儿正是饭点，楼下有餐厅和餐馆，不少员工正准备下楼吃饭，一群人正在等电梯，看见顾晏恒牵着人出来，原本的聊天声顿时见了鬼一样停住，眼里的惊讶和好奇差点跟着眼珠子一起瞪出来。 纪时安脸上一热，侧头看了眼顾晏恒，这人面色如常，不知道是没在意还是根本无所谓周围扫过来的视线，眼皮都没抬一下。 楼梯间整个沉默下来，十几秒之后电梯降下。 沉默忽然笼罩整个车厢。 身后的视线过于明显，纪时安硬着头皮撑了一会儿，没撑住。电梯下行两层，她很轻地挣了挣手，默不作声地试图把手从他掌中抽离出来。 大概是察觉到她的动作，顾晏恒看向她，纪时安面带微笑用一种“能看出来我快尴尬死了吗”的眼神安静地看着他。 下一秒，寂静的电梯箱里响起一声低低的轻笑。 “差不多得了。” 男人声音很低，似乎不太耐烦。 顾晏恒漫不经心往后侧了侧脑袋，目光从身后一群人身上一扫而过，低沉的嗓音里却带着一点很抓耳的笑意：“今天的下午茶回头找我报销，都别看了。”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顾大醋王真的很爱吃醋 感谢在2023-05-27 00:15:29~2023-05-28 20:31: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哈哈哈哈哈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薄唇 ◎生日。◎ 因为下午顾晏恒还有工作, 所以两个人便直接选在附近的餐厅吃饭。 挑了一家西餐厅，顾晏恒点完单，纪时安还没从刚才电梯里的尴尬中缓过来。 “牵个手而已, 情侣牵手不是很正常么。” 顾晏恒把上来的果汁端给她, 大概看出来她还在想刚才的事情，不以为意地说：“又没做别的。” “”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纪时安不太想搭理他，她端起果汁灌了一口，干脆转移话题：“姜唯刚才给我说，你不过生日。” 纪时安抿了抿唇，问：“为什么啊？” 以她对他的了解，顾晏恒虽然不是什么热衷庆祝节日或者生日这种事情的性格, 但以前还在读书的那几年，每年生日都一群人一起帮他过的, 没有一次例外。 他并非不过生日。 顾晏恒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 少见地顿了一下，口吻轻描淡写地说：“不想过就没过了，没有为什么。” 看起来没怎么当回事。 刚好服务员端菜上来, 纪时安便也没再多问。 吃完饭之后顾晏恒回公司，他两点还有会, 纪时安也还有事情没做, 原本打算要走, 但顾晏恒说要送她, 时间还早, 纪时安要去的商场距离他公司也不远，于是也就没有拒绝。 顾晏恒上楼取车钥匙, 纪时安想到刚才的场面, 实在不好意思再上去露面, 于是在楼下的咖啡厅等他。 她这会儿吃完饭有点犯困劲，便顺手在点了杯手磨拿铁。 这个点店里的单子有点多，纪时安排了十来分钟队，怕顾晏恒下来找不到人，还在微信上给他说了在等咖啡。 不过她取到咖啡之后却没看见顾晏恒出来，纪时安捧着纸杯从咖啡厅出来，正要给他打电话，一抬眼就看见了几米外黑色西装和大衣的熟悉身影。 顾晏恒背对着她，这会儿他面前站了个女生。 穿了件白色毛领长羽绒服和短裙，漂亮的双腿不怕冷的暴露在空气里，一头长发染成了烟灰色，很年轻的女孩面孔，看起来应该不超过二十岁。 纪时安看不见顾晏恒的表情，虽然女孩笑着，但直觉两个人的氛围不是很好。 看不出来是什么情况。 犹豫了会儿，纪时安迈步过去，刚靠近，听到女孩清脆甜软的声音，带着点有意讨好的意味：“好久不见了，哥哥。” 哥哥？ 纪时安一时愣住。 许是听见了脚步声，顾晏恒回头，纪时安的视线猝不及防和他对上。 男人眉目间的凛冽还没收干净，微微蹙着眉间夹着明显的一点不耐，见到纪时安过来，眼底的戾气勉强被压下去一点，不过脸色明显不太好看。 他似乎没打算搭理面前的人，转身就准备朝她走。 “哥！”女生脸上闪过显而易见的慌措，急急开口叫住他：“给我几分钟吧，我说完就走，不会烦你，真的。” 顾晏恒偏头，语气很冷：“再这么叫我，别怪我说话难听。” 顾晏恒说完没再停留，走到纪时安面前抓了她的手牵着，纪时安被他带着转身朝外，步子还没迈出去，身后的女生往前追了两步，一咬唇：“求你了。” 顾晏恒步子仅顿了一瞬，几乎让人察觉不到。 纪时安跟着他的脚步，从她的角度看得到他明显紧绷的下颌线，整个人冰冰冷冷，连侧脸表露出来的情绪都显得冷漠。 走到门口，纪时安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还停在原地的身影，犹豫两秒，停了下来。 她反手拉了下顾晏恒：“晏恒。” 顾晏恒回头，表情还是冷的，嗓音很低，但语气缓和很多：“怎么了？” 纪时安都记不清上次见他情绪这么不好是什么时候了，好像还是两个人关系变得很僵的那段时间。 “你别送我了吧，我自己打个车过去就好。” 纪时安回头看了眼那女孩，“她你要是不想听也给她说清楚吧，这里来来往往经过的人这么多，小姑娘在这一直等也不是办法。你下班的时候我再过来接你，好不好？”- 出租车从路边驶离，纪时安从后视镜里盯着顾晏恒离开的背影，很快消失不见。 说不清心里的感受，也许是第六感作用，让她莫名产生一种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忽略了什么重要事情的感觉。 终究是放心不下，车子经过两个路口，纪时安出声道了句不好意思，麻烦司机来回上车的地方。 好在司机并没有说什么，几分钟之后纪时安道了谢从车上下来，走到大楼门口，又有些犹豫。 说不定是自己想多了。 她站在原地踌躇了会儿，还没决定好要不要上去，刚才灰色长发的女生恰好从下至一楼的电梯出来，看见她脸上露出意外的神色，纪时安还没反应过来，女生已经径直朝她走来，然后停在她面前。 “姐姐，”她的声音很甜，几乎有种欺骗性，歪了歪头看她：“你是顾晏恒的女朋友吗？” 纪时安：“你……” “我是顾俞，血缘上来说的话是顾晏恒同父异母的妹妹。” 这会儿的她和刚才在顾晏恒面前露怯的小姑娘完全不像是一个人。 顾俞满不在意地撩了下长发，笑道：“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两个人坐在咖啡厅里。 小姑娘端着咖啡喝了一口，毫不避讳地直奔主题：“其实说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 顾俞知道顾晏恒的存在的是在三年前，同时也是在那时候发现自己妈妈才是别人婚姻的第三者的这件事。 事情开始于一次无意中发现父亲的出轨，父母从来恩爱和睦，顾俞从来没想过出轨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谦逊斯文的父亲身上。 数次的有意跟踪后，她发现顾仲山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回另一个家。 那个家里的另一个女人叫周韵，看起来比顾俞妈妈年长几岁，但是气质非常出挑，虽然面向温柔，但举手投足都有一种惯居上位者的从容。 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当小三，顾俞又恨又气，在父亲出轨的第三个月，小姑娘发现通过短信威胁女人的方式没得到任何回应的情况下，痛下决心，把事实告诉了母亲。 也是那天，从母亲闪躲的视线下，小姑娘才终于知道真正的真相。 顾仲山和周韵才是合法夫妻，不过这份婚姻早就名存实亡，两个人貌合神离多年，只因为庞大的利益关系切割不开。 他们不仅不可能离婚，还有一个英俊优秀的儿子。 来海市是某天临时的决定。 那年顾俞十六岁，孤身坐了国际飞机从伦敦抵达，从机场直奔SG，第一次见到了她血脉上素不相识的陌生哥哥。 顾俞压抑数月的心情在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了顾晏恒之后，难得地从痛苦中感到了几分快意。 纪时安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她没想到那天周韵嘴里省下的话，是这个情况。 顾俞：“所以我也知道他不想见我。” 纪时安皱眉：“那你……为什么又跑来找他？” 顾俞垂下眼帘，指头有些不安地在陶瓷杯上点了几下，情绪突然低落下去。 她沉默了会儿，似乎突然不知道怎么启齿，而后才小声说：“那天离开的时候，在前台看见了蛋糕，后来才想起来……本来没什么的，没想到过去这么久回想起来还是觉得挺过意不去。” 纪时安眉头皱得更深了：“过意不去？你——” 话音蓦地顿住。 记忆中地片段从脑子里闪过，纪时安表情空白了一秒，后边的话突兀地停下来。 顾俞抬头看她：“怎么了？” 纪时安突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什么了。 ——原来是他三年前生日的那一天。 怪不得他当时会那么生气。 心脏恍若猝不及防间被一把抓紧，被一股迟来的后悔情绪牢牢地罩住，难受得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顾俞不知道她怎么了，担心又疑惑的看着她。 纪时安感到嗓子有些哑，她摇了下头表示没事，然后端起咖啡灌下一口，再开口已经恢复平静：“所以你想做什么？”- 顾俞离开之后，纪时安一个人在咖啡厅呆坐了好久，很想立刻上楼去，但脑子里不停地回想起那天的事情，又忽然让她觉得没有力气。 将近一个小时之后，手机上的闹钟响起，纪时安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下午约了人的，于是赶紧起身离开。 虽然距离不远，但打车到蛋糕店的时候还是迟到了十分钟。 纪时安和糕点老师道了歉，好在对方没说什么，拿了套工作服给她换上之后，带她进入了后厨的工作间。 顾晏恒奶油过敏，到市面上的蛋糕店买的话也是要专门定的，于是纪时安想不如她亲手做一个。 毕竟上次的意面虽然普通，但顾晏恒似乎还挺满意的。 纪时安连进厨房都少，更别说做蛋糕，不过好在不需要非常考验技术的奶油修饰过程，加上有老师从旁指导，外科医生的双手也很灵活，除了在烤蛋糕胚时没把控好温度胚面不那么完美之外，整个过程并不算十分困难。 最后用水果装饰完毕，纪时安看了眼时间，比她预料的好一些，前后只花了两个多小时。 做完蛋糕，任务完成了大半，纪时安又到旁边的商场逛了会儿，等取了蛋糕刚送到家，刚好五点半，收到顾晏恒发过来的微信，问她在哪里。 纪时安直接打了个车到他公司楼下，然后拿出手机回复：【女朋友来接你啦，下来吧。】- 晚上吃饭的地方是林子昂定的，一家私人菜馆，位置有点偏。 纪时安和顾晏恒到的时候，林子昂已经在群里消息轰炸过一轮了，正在开始进行第二轮轰炸。 纪时安本以为只有他们四个，到之后才发现林子昂还叫了一些朋友。推开门的时候包间里氛围热闹得把纪时安惊到了，差点以为走错了，狐疑地退回去看了眼包间号。 “这么大个帅哥都看不见是吧，”林子昂冲着门咋呼：“快点吧二位，就差你们了。” 包间里几个人一时间都看过来。 纪时安和几张面孔面面相觑，她一开始没认出来，直到林子昂旁边纹了一整条花臂的男人嘿嘿一笑，说：“认不出我了吧，纪小软？” 纪时安猛地一震，视线在他脸上迟疑几秒：“二虎？” “唉！对勒，”二虎摸了摸啤酒肚：“这两年胖了点，还以为你认不出来呢。” “” 这真不叫胖了点。 “你瞎叫什么呢，”林子昂眼神从一直没开口的男人身上扫了一眼，语气揶揄又暗含羡慕：“老顾可不是脾气好的人啊，到时候挨揍了别怪我没提醒你。” 纪时安下意识回头，看见顾晏恒很轻地勾唇笑了下。 “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 “我就说，这俩人高中的时候就不对，你们还不相信。” 几个人顿时七嘴八舌。 人到齐，服务员很快上菜。林子昂今天叫来的都是高中时候大家玩得比较好的那几个，性格都闹腾，今天难得凑到一起，不到一杯酒的时间话匣子就打开了，那叫一个滔滔不绝。 “二虎都二婚了，”向瑶凑近纪时安，简直匪夷所思地爆了句粗：“你敢信，我连对象都没有，草啊。” 纪时安也感到有些震惊。 毕业之后他们这群人除了雷打不动的红枫巷四个，和其他人其实很少有再见面的机会。 纪时安还记得，上次大家这么聚在一起还是在三年前，当时也是因为顾晏恒的生日。 那会儿她和顾晏恒之间不冷不热，两个人的联系虽然少，但是比起大一后面两个人基本上不再讲话的那段时间来说好了很多。 纪时安也不是真的想要远离他，只是原本的关系被打破之后，有了另一层感情，确实很难再回到原来那样。 那年纪时安回到海市在心慈做实习，顾晏恒生日那天刚好高中的班里的同学组织去看了以前的班主任，一群人难得凑齐，看完老师之后下午直接换了地方，给他庆祝生日。 知道她会回避，顾晏恒已经不怎么再固执地去提那件事情了，那份明目张胆的感情也被他认输般按回去，不再在她面前去提。 不过有的东西还是在不知不觉中变了。 她不再像以前在他面前毫无顾忌骄纵，顾晏恒话也不多，想说的她也不敢听，两个人之间就好像多了层看不见的玻璃膜，稍稍不注意就怕它碎了。 那天中午拜访过老师之后，纪时安医院还有工作，顾晏恒送她过去，离开之前，他突然拉住她，垂眼看了纪时安一会儿，然后跟她说了软话。 “今天我生日，”他大概真的很少有服软的时候，表情不怎么自在，干脆偏开头不看她：“纪时安，别不跟我说话了吧。” 语气温柔得简直不像他。 纪时安心软的时间甚至没有超过一秒，唇角不自觉地要往上翘，被她用力压下去，抿了抿唇，重复他的话一样低声地反驳：“我没不跟你说话吧。” 那天到这儿都是好的- 一顿饭热热闹闹地吃了一个多小时，最后收场的时候，几个人又闹着非要给顾晏恒说生日祝词。 “生日快乐老顾，”林子昂端着酒杯先上：“兄弟老文盲了，别的话真说不出来哦对——那就祝你和纪小软和和美美，我干了！” 有了这个开头，后边儿的人彻底被带偏。 “祝你和时安再爱一百年！” “早生完婚！早生贵子！” “” 纪时安没话讲了，看了身边的人一眼，发现这人这会儿看起来心情还挺不错的样子。 顾晏恒懒洋洋地靠着椅背，等人说完，冷白指尖拎起酒杯，笑了：“谢了。” 饭局结束之后，一群人打算换场子继续，非常贴心地没叫上两人一起。 林子昂自以为眼色地冲纪时安使了个眼神：“把人给你了，今晚有我在没人敢吵你们，放心。” 纪时安曲指敲了敲额头：“可闭嘴吧你。” 两个人都喝了酒，所以叫了代驾，半小时后回到红枫巷。 最近的夜晚都不怎么冷，大概天气要回暖。 夜色下院子里的路灯如月光静谧。 纪时安拉着顾晏恒的手，到门口，她从包里找出别墅大门的钥匙，径直开了门，又对顾晏恒说：“你先别进来，给我两分钟准备一下惊喜。” “”顾晏恒看起来心情有点复杂，哼笑了声：“有这样准备惊喜的？” 纪时安一点儿不心虚地点头：“我。” 说完推开门，进门之后又回头，不太放心地交代他：“要等我叫你才可以进来。” 纪时安没开客厅的灯，只开了餐厅的两盏壁灯，接着到厨房把蛋糕取出来，插上蜡烛之后才想起来忘了件事。 顾晏恒站在门边，门掩着没关严，从门缝里透出来一点暖光，听到里边细碎的脚步声和翻箱倒柜的动静，似乎还挺着急的。 几分钟后，脚步声靠近，接着从被拉开的门边探出来张小脸。 “顾晏恒。”小姑娘小声叫了他一声。 顾晏恒垂眼，“好了？” “那个”纪时安说：“你的打火机在哪，借给我一下。” “” 作者有话说： 这俩的最后一个遗留问题，很快解决，不是故意当谜底人55 第74章 薄唇 ◎宝宝。◎ 三分钟后, 顾晏恒终于进了自己家门。 餐厅的壁灯是暖色调的，红桌木的餐桌上这会儿放了个点着蜡烛的蛋糕，纪时安站在桌边笑着看他。 然后说。 “生日快乐, 晏恒哥哥。” 顾晏恒弯唇, 走过去看了看桌上那个没奶油的蛋糕：“你做的？” 纪时安骄傲地点了两下头，拉他在椅子坐下：“还算满意吗？” 顾晏恒还带个浅淡的笑，吝啬地丢三个字给她：“勉强吧。” “好吧。”纪时安也不气馁，站到他椅子后边，抬手轻轻捂住男人的眼睛：“许个愿。” 他从不信这些，纪时安都做好了压制这人拒绝行为的准备。 没想到话音刚落，听到顾晏恒从善如流地开口：“纪时安少气我。”？ 纪时安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忍不住在他肩膀锤了下：“我什么时候气你了。” 她说完又很反省地回想了下，犹疑问：“我最近应该没做什么让你生气的事情吧？” 顾晏恒偏头, 目光似笑非笑地落在她脸上, 似乎想了想，然后才慢条斯理地说：“也没有，只是你非要我许愿——我就先预防一下。” “” 安静地对视了会儿。 纪时安抿了抿唇：“不过我现在可能真的要让你生气了。” 顾晏恒眉梢微挑, 似乎意外，不过脸色没什么变化, 只是很快说：“不会。” 纪时安犹豫着没开口, 顾晏恒看着她, 声音轻了一些：“怎么了？” “我今天见了顾俞。” 纪时安说完, 下意识去看他的脸色, 顾晏恒目光短暂地一顿，虽然没说话, 但也没表露叫她停下的意思。 纪时安轻轻吸了口气, 继续：“她说有话跟你说, 但你不想见她，所以找我帮忙。”纪时安打开手机，放到他面前的桌面：“这是她让我转给你的录音，你要”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顾晏恒开口：“没有必要。” “因为你知道这不是她的错，你不打算跟她计较——我知道的。 但是她让你不开心了嘛，所以你才会不想见她。” 纪时安轻声说：“我答应帮她的忙不是想帮她说话，我只是不想以后每次你过生日的时候，还想到这些不高兴的事情，那样的话，到时候我准备的惊喜效果岂不是要减半了吗？” “听她说吧，我陪你一起，好不好？” 那条并不长的录音开始播放，沉默了将近十秒，顾俞的声音才从手机里传出来。 “怕你没耐心听完，所以先说在前面了——对不起。” 纪时安现在能够确定，在她面前的顾俞和面对顾晏恒时候的顾俞确实不同。 这会儿手机里传出来的声音女生洒脱的口吻里比下午在咖啡厅的时候拘谨一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和讨好意味。 “我那时候十六岁，不太懂事，意外知道爸爸在外面有其他女人，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我偷偷关注那个女人很久，她很漂亮，优雅温柔又有绝对的实力——你妈妈真的很厉害。这么厉害的人，让我一边恨他厌恶他，一边又忍不住每天担心他会真的离开我，可是后来我知道了你我才知道插足别人婚姻的第三者其实是我妈而且我妈也不是只有顾仲山一个男人。 “你说好不好笑，他们都是疯子。那时候我才明白，他们大人哪里会管我们这些小屁孩的感受呢。我不后悔那天去找你告诉你这件事情，你不应该被他们骗这么久。我唯一后悔的。” 停顿几秒。 “对不起啊哥，我不知道那天是你的生日，很抱歉破坏了你的生日，我觉得至少还是要当面跟你道歉一次。 我大学选了建筑专业，你能学那么好，我觉得我未必不可以，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我现在也不差的。生日快乐，哥，你一直不让我叫你哥，我以后记住了。如果以后还有机会再见面，我会努力站得比你更高的。” “对了，这个姐姐是你女朋友吧，我刚刚擅自跟她说了这件事情，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让她知道，这个也道歉。但我看她刚才听我说的时候在我面前都好像快心疼哭了，所以她应该很喜欢你。 那我祝你们走很远很远，永远是生命中的唯一。” 顾晏恒垂着眼，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直到最后两句，他才挑起眼皮，看了纪时安一眼。 顾俞录的时候纪时安特意避开了，不知道她说了什么，这会儿蓦地听到这句话，热气顿时就往脸上涌。 顾晏恒：“心疼哭了？” “……” 纪时安抬头对上他的视线。 蛋糕上的蜡烛还没燃完，烛光和亮度很低的暖调灯光昏暗地映照在男人的五官上，眉眼都是纯正的黑色，深邃凌厉，携着化不开的冷感，像冬夜里的月亮。 大多数情况下冷漠。 但也不是从来不会温柔。 纪时安想到那年生日的后半段。 那天结束医院的工作之后赶到吃饭的地方时，包间里气氛正火热朝天。 给她留了位置，就在顾晏恒旁边。 因为中午他的那番话，她怕顾晏恒又以为她不想和他说话，所以虽然有些不自然，但还是坐到了他旁边的空位。 但不知道为什么，顾晏恒那晚的情绪不太好，虽然还算配合，但全程不怎么讲话，酒也少见地喝了很多。 在他伸手去取新的酒时，纪时安没忍住凑过去，小声问：“你怎么了？” “没怎么。”顾晏恒偏头看她，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问：“我的生日礼物呢？” 纪时安说：“在家里，我忘了带过来，等下回去的时候给你吧。” “真准备了？”顾晏恒挑着眉笑了下。 “那当然啊！”纪时安觉得又被他冤枉了，气鼓鼓地说：“哪次少你的了？” 顾晏恒不以为意似的看她：“怕你忘了。” “……” 这就很故意了。 纪时安不太想搭理他找茬一样的话，但又想到他今天生日，所以偏开脸之前还是老实巴交地小声说了一句：“怎么可能忘。” 但她没想到那晚之后，连带着那年的生日礼物，都没能再送给他。 那顿饭还没结束，纪时安就导师一通电话叫走了，实验室明天要用到的一剂药品缺少，让她帮忙从心慈取药送过去。 纪时安按照老师的交代匆匆到医院按流程取了药，然后打车送往海大。 送到的时候实验室里只剩下赵砚一个人，见到她来很意外，接着请她帮忙使用了需要两个人操作的实验仪器，他平时在实验室对纪时安照顾很多，纪时安不好拒绝，好在花费时间不长，完成之后赵砚与她一同离开学校。 但偏偏那天经过校外的时候发生了一点小意外，在路边小摊喝酒的一群客人起了冲突，啤酒瓶被气急的人扔出来，飞溅的玻璃碎片不偏不倚误伤到纪时安，侧脸和手臂被锋利的玻璃划出血痕。 争执双方清醒的人很快向她道歉，并表示愿意承担所有费用，纪时安自认倒霉，伤口其实不算大，本打算回去再处理，但脸上的口子差几毫米伤到眼皮，痛感明显，纪时安犹豫片刻后点头，给顾晏恒发了微信简单说明情况，然后去了医院。 赵砚陪她一路到医院，又自责地跟她道歉，如果不是留下她帮忙，或许不会发生。 纪时安心里担心赶不上顾晏恒那边的生日，心不在焉地听他说完，随口否认之后便没再多说。 好在检查结果显示并没有大碍，伤口处理完毕之后，纪时安和赵砚从消毒室出来。 在医院的走廊外，撞见了赶过来的顾晏恒。 他大概是跑上来的，神色不再如平日里冷静，少见地出现明显的慌乱，还在微喘着气。 看见她时脚步停下来，小姑娘脸上和手臂都贴着白色绷带，头发乱了，看起来可怜又有点狼狈。 顾晏恒还没松口气，下一秒，目光扫过她身侧的人，眼神瞬间冰冷下来。 纪时安惊讶又惊喜：“你怎么跑来啦？跟你说了没事的呀。” 赵砚也看到了他。 走近之后，赵砚先开了口：“是我的错，不然——” 后面的话顾晏恒突然用力砸在脸上的一拳打断。 赵砚很快挥拳反击，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纪时安甚至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大脑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下意识地冲过去挡在顾晏恒面前：“别打了！顾晏恒，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 她跑到中间挡着，都怕伤到她，堪堪停下，但两个人脸上都挂了彩。 纪时安语速很快：“受伤的事是意外！在路上的时候不小心被误伤了，跟他没关系。” 她还是第一次见顾晏恒动手，眼神冰冷，暴戾又冷漠，她被吓住了，又慌又怕，说话的时候就不由自主红了眼。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要跟他碰到一起？！” 纪时安愣了愣，随即看到周围来往人群的视线，压低声音无奈道：“无论怎么样，这不是你打人的理由你理智一点，不要再这里发疯，可以吗？” “这算发疯了？” 顾晏恒冷眼垂眸，面无表情地看她，忽然笑了声：“那我要不要干脆再疯一点，让你看看什么叫发疯？” “” 他的视线从她身后扫过，回到她脸上，忽然漠然地问：“是因为他么？” 纪时安唇线绷直：“你可不可以冷静一点？” 顾晏恒置若罔闻，面无表情地垂着眼皮看她：“说啊。” “” 纪时安转向赵砚：“你先回去吧，我没什么事了。” “为什么回避，这个问题很难吗，纪时安。”顾晏恒在身后冷声问。 “对。”纪时安闭了闭眼，没压住冲动：“满意了吗？” 沉默了大概几秒又或者几分钟。 脚步声从身后离开的时候纪时安眼睫颤了下，顾晏恒步子很快，她回头时连个背影都没抓到。 整个人突然就没什么力气了。 赵砚平静地说：“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 纪时安下意识拒绝，视线从他手背扫过去的时候想起了刚才顾晏恒脸上多出来的伤，她盯着赵砚手背凸起的骨节，眉头无意识蹙了蹙，产生了一种说不清的厌烦感觉。 那晚过后连着小半个月纪时安都没收到顾晏恒的任何消息，才发现他这个人想屏蔽谁真的很简单。 等后边两个人再说上话，顾晏恒再也没再提过那件事。 两个人的关系又重新回落。直到一个月之后他离开。 回忆到这里断掉。 “晏恒。” “三年前你生日的晚上，在医院，”纪时安抿了抿唇，轻声开口：“你那么生气，是因为觉得连我也没有站在你那边吗？” 顾晏恒看她，他脸上表情不变，矜贵清隽，也不缺少沉着和冷静，和在医院失态的似乎不是同一个人。 他不说话，纪时安也看不出来他是不是还在意这件事。 两个人一时都没有开口，沉默了好一会儿。 “我不是生气，你怎么会不懂呢。” 顾晏恒目光很深地看她，自嘲地勾唇，平静陈述：“我只是嫉妒和不甘，嫉妒得发疯，不像个人。” 他停了一下，视线从纪时安微颤了一下的手指上扫过，而后慢条斯理地抬眼，深沉的眼神犹若深不可测的一潭水，表面平静又冷静，看不见任何端倪，他平静又冷静地说：“我不是针对谁，不过是在你旁边的换成任何其他人都无法忍受罢了。 只是那个人刚好是他——是谁都一样，他没什么特别的，所以你不用再去想。” 纪时安心口一滞，几乎说不出来话。 两个人缄默对视片刻。 纪时安没说什么，走过去把放在客厅桌上的东西抱过来，放到桌面上。 三个大小不一的礼物盒整齐地排开。 她没让顾晏恒动手，自己一个一个解开盒子上的缎带，手工的立方体，浅灰白围巾，还有一块男士腕表，然后一边给他做说明：“这个是那天本来要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削铅笔的——那年学校社团一个学长参加比赛的设计机器，他用来给他画画的女朋友做了一个削笔机，我拜托了他好久才答应教我的，我试过了，真的很好用。 这是你二十五岁生日那天买的围巾，林子昂不是去伦敦找你了吗，说冷死了，原本没想准备的，买了也送不到你手上但最后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买下来了。 领到薪水的时候去买了一双很贵的高跟鞋，想用剩下的薪水也买一个什么送你，看到这块表，感觉不错但是钱不够了，后边儿攒了大半年买到的时候刚好快到你生日，就算给你的生日礼物了。” 三样东西精致又崭新地躺在盒子里，纪时安看了一会儿，而后才抬起头，对上顾晏恒的视线。 “我觉得就算我真的说后悔也没有用，我应该说过的吧，但你好像一直都不太相信。 ——你才是特别的啊。” “我是想说……”纪时安顿了一下，然后很轻地开口：“我爱你。” 蛋糕上的蜡烛燃到尽头，火光无声消失。 像是被许愿的人吹灭。 “我没有再想那些事情，所以你也不要再在意了，好不好？”纪时安说。 顾晏恒喉间的凸起缓慢而明显地滑动了下。 半晌，他朝她伸手，握着纪时安的手之后把她往自己的方向拉。 纪时安跌坐在他腿上，还没来得及说话。 顾晏恒抬手把她圈在怀里抱住，而后低头埋在她肩头，像是回答她的话，从嗓子里很低地应了声“嗯。”- 你也不要再在意那些事情了- 嗯。 纪时安鼻梁微微发酸。 回忆里那些混乱和冷漠的片段、让人难过和痛苦的那段过去，终于全都在时间里安静下来。 窗外夜色深沉，灯光显得格外温柔。 “我一次性给你了这么多礼物。”纪时安乖顺地任由他抱着，过了会儿，小声才问：“那我可不可以也跟你要一件？” 顾晏恒闷着嗓子笑了声，抬起头：“是谁过生日？” 说完，又很快非常好说话地问她：“想要什么？” 纪时安想了一下，有些直白地说：“之前你让我想睡你的时候，告诉你一声。”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小盒东西，人畜无害地问：“现在可以睡了吗？” 顾晏恒整个人明显顿了两秒，眼睫都压不住情绪，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他从她掌心接过那盒安全套，声音低哑发涩："什么时候买的？" "去接你下班的时候。" “……可以。”顾晏恒眼神暗下去，漆黑的眸子晦暗不明，话音来不及落地就已经低头凑过去，又是肯定的一句，从贴着的唇瓣出来：“怎么会不可以。” 他的亲吻一如既往地带着极强的占有欲，把人圈在怀里扣着后脑吻下来，舌头直接熟练地撬开牙关往里探，又深又重。 一个吻结束，纪时安手脚都发软，埋在他颈窝里轻轻喘气，男人就着面对面的姿势拦腰将她抱起来，上楼进到房间。 纪时安被放到床上，顾晏恒腾出一只手打开床头灯之后很快重新吻下来。 房间里安静，亲吻发出的水声变成心跳的加速剂，几乎要把空气都点燃。 温度升高很快，所以纪时安光裸地躺在真丝床单上，依旧感到了热，手心出了一层薄汗，滑溜溜的，加上紧张，以至于手上原本简单的操作变得困难起来，顾晏恒的吻已经落到了她的锁骨，而她才将他身上的衬衫解至一半。 好不容易解到最后一颗，心脏位置的地方被轻轻咬了一口，纪时安指尖陡然一用力，直接把那颗扣子扯了下来。 察觉到了她的反应，男人低低地笑了声，他抬手直接把衬衫脱下，又重新吻上来，握着她的手往下带，提醒道：“还没脱完，继续。” 纪时安也不知道他是什么兴趣爱好，非要她亲手把他衣物每处地方都解开还不算，该穿的地方也要她亲手套上去。 粗铁的硬度和烫，手心不是第一次被它顶，但更柔软的地方是第一次。顾晏恒说她花一样嫩又娇气，激得他几乎控制不住想用力，又非常担心碾碎了，所以只好细细密密地在花瓣磨，磨出汁水。 纪时安突然没有缘故地就想到之前在顾晏恒书里看到的一幅色彩鲜明的油画，山茶花从树上落到闭眼休憩的女性腰间，惊动了靠着她沉睡的巨蛇。巨蛇醒了，围着花打转，危险地伺机而动。 整个动作好像被慢放的镜头，持续又磨人，纪时安紧张得额头的碎发都被汗水打湿。 纪时安低低地喘气，顾晏恒不时看她的反应，她一睁眼就陷进他的目光里，忍不住将手臂横挡在眼前，小声叫他：“……关灯吧。” “想看你。” “……” 纪时安没再坚持。 过了会儿问：“可以了吗？” 顾晏恒话音里带着点无奈的笑意，嗓音又低又哑：“放松一点儿，宝宝，进不去。” “……” 纪时安也想放松，但下意识的反应，她放松不了。 顾晏恒显然也感受得到，他没再说什么，只是在她遮住眼睛的手臂上亲了亲：“等我一下。” 身上的压力消失，纪时安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胡乱地点头应了声“嗯”。 浴室里传来水声，片刻后被关掉。 纪时安重新被顾晏恒吻住的时候，鼻尖闻到了一点浅淡的薄荷味，很清爽，像是漱口水的味道，唇瓣带着干净微凉的水珠。 她脑子里迷迷糊糊的，没顾得上去深想。只感受到被子被掀到小腹的位置，他的吻来到那儿。 下一秒纪时安眼睛蓦地睁大，嘴里控制不住地轻叫出声，下意识地伸手去推，只抓到了男人的头发。 “别……” 男人没动，只亲了亲花朵侧边的皮肤：“放松。” “……” 这样强烈的刺激没能让纪时安撑过三分钟。 她脸红得要命，全身都在发烫。 手臂遮着半张脸又不得已放下，从床头抽了几张纸胡乱地塞给他。没接。 “不小心吞了。” 顾晏恒说：“喷了好多。” 第75章 薄唇 ◎这样是舒服么？◎ 房间窗户半开着, 冷风将窗帘吹得鼓起，露出一条半掌宽的夜空。 月凉如水，静谧地洒在露台上。 很适合沉睡的夜。 然而油画中虎视眈眈围在那朵鲜花周围的巨蛇被惊醒之后, 早就彻底没了睡意。 触感通过知觉神经变成了具象的画面, 在眼前缓慢地运动起来。 纪时安感受到了同样的一点胀感，好在几分钟前的准备工作让她处在一个柔软放松的状态，所以这份不适感并没有持续很久，就被另一种很难说清是愉快还是痛苦的感觉填满了。 顾晏恒的吻落在她耳侧。 “怎么不说话？” 纪时安整个人轻轻一颤，睁开眼，看见男人放大的脸近在眼前，五官深邃英俊, 这么近的距离也挑不出错。 忽然想到高二那年，他叛逆地染了一头浅粉发色那次。高中生大多不被允许自由装扮, 更不必说是在连男生头发长度都做了严格要求、规矩严明的海市一中。 染头发这样大逆不道的行径自然违背了校规。 市一中教导主任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 早年抓顽劣份子的事迹流传校园多年，所以整个一中高一到高三，没几个人敢不守规矩的。 顾晏恒的一头粉头轰动全校, 不到半个小时就传了个遍，一整个上午的课间, 教室外边特意跑来瞻仰的人就没断过, 前后门挤进来的脑袋有男有女, 激动又嬉笑, 在当事人年纪第一的校草身份加持下, 直接将事情的关注度拉到最满。 这样明目张胆的放肆，没人会想到会是那个品学兼优, 天之骄子一样的顾晏恒。 消息传到教导室的时候教导主任脸都绿了, 急匆匆地赶过来抓人, 看到是顾晏恒的时候整个人明显都愣了一下，意外得很显然，表情管理也非常糟糕，因为费解而皱起来的眉头看起来可以夹死几只蚊子：“不是，你搞这玩意儿干嘛？” 周围人大气都不敢出，集体噤声，唯恐成为被殃及的池鱼。 坐在位置上的少年写下最后一笔才不急不慢地抬起头，气质冷淡又慵懒，表情没什么变化地“哦”了声，漫不经心回了两个字：“解压。” 需要解压的顾晏恒当天晚自习就进了办公室。 校医院心理医生和两位校长齐齐到场。 不知道是进行批评教育还是做心理疏导工作，那天的晚自习一直到结束顾晏恒才回教室。 最后的处理结果是周一升旗时候念一千字检讨。 巧在刚好周一那天对刚结束的期中考试年纪前十进行评奖，评奖和批评环节一前一后，需要解压的顾晏恒在那次考试以超出第二名四十分的成绩牢不可破地稳坐第一，依旧是一中不灭的学神。 作为领奖代表发言完毕的少年干脆连升旗台都没下，百无聊赖地站在旁边，又在两分钟后无缝衔接地作为本周违规违纪学生代表当众检讨。 他那会儿的头发已经染了回去，清清冷冷的黑色，少年身姿挺拔如松——雪地里的松，干净又凛冽，身上的校服都看不见一丝皱褶，连念检讨的模样都有种不可亵玩的冷感。 操场四下不约而同发出来的哨声和嬉笑，连在场的老师也都哭笑不得，沉肃的氛围仿佛被风轻轻吹裂出一条缝，青春的气息从风里透出来。 风扬起少年额前的发，台上的人却丝毫没有被惊动，面色淡然地面对众人，与发表获奖感言时别无二致的声音清沉干净。 纪时安当时站在班级队伍里，听到旁边几个班的漂亮女孩凑在一起激动小声地讨论着高台上的人，女孩们的爱慕之意在阳光下坦坦荡荡，几乎把还在念检讨的人浑身上下夸了个遍，赞美的词汇很不吝啬，意味深长地评价少年的脸是绝品，声音是绝品中的绝品。 纪时安当时并没有对这一点有很直观的感受和领悟。 直到多年后的现在。此时此刻。 她以一种最亲密的姿势，悟到了。 男人嗓音里带着明显的喘和很轻的喟叹，低低哑哑地钻进耳蜗里，清冷又性感，带着最隐私和最沉迷的情.欲，简直要命。 纪时安从指尖到后颈一整片的神经都好像被电。 “说什么。” 她开口，这才发现自己的嗓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多了些哑。 “比如告诉我，怎么样会让你感觉更好。” “” “任何地方都算。”顾晏恒抓了她放在枕边的一只手，带她探进被子里。 一手湿润的滑腻。 纪时安眼皮都颤了一下，顾晏恒低声笑了：“这样是舒服么？” 纪时安双唇紧闭，只不过被他恶劣地加了点力道之后，就轻易地把唇瓣撞开了。 “嗯?”顾晏恒低头亲她：“不说吗？” 咬着唇沉默了几秒，纪时安红着脸小声坦白：“刚才那样的。” 纪时安其实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没想到这个睡前活动要持续这么久，顾晏恒的兴致少见这么高，她也没有到难受的地步，于是也就随他去了。 窗帘被风高高吹起，犹如海浪中的帆布，无声地掀起又垂落。数不清是第几次看见窗外的月光。 因为实在太累，纪时安中途睡过去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很快被顾晏恒察觉到了，目光注视过来，“醒了么？” 纪时安都有点惊了，对他过分的精力感到意外，不过她有点受不住了，“……几点了？” “没到两点。” “……” 最传统锻炼姿势，几个小时他居然也还玩不腻。 纪时安很服气了：“不睡觉吗？” “最后一个，”顾晏恒低头亲她，轻轻吸了口气：“用完它就放你睡觉，很快了。” 纪时安被“最后”这两个字眼打动了，虽然已经很累，但还是很配合地抬手抱住了他。 今晚她也不是全程都只是受着，前面两三次还有力气的时候也试了一下，找到男人一些比较不能让人碰的位置，所以这会儿目的明确地用膝盖蹭了蹭被子，又仰头轻吻住他的喉结，下一秒明显感觉腰被用力地按住，耳侧的呼吸都重了不少。 …… 最后一次结束看到那抹月色，天边暗色已经不那么浓厚。 纪时安困得睁不开眼睛。 运动过后身上的汗和水都没干，湿漉漉的，又热又黏，让她整个人都不太舒服，很想爬起来洗个澡，但意识已经开始脱离身体。 迷迷糊糊感受到黏湿的身体被人用热毛巾轻柔地一点点擦拭干净。 下一秒就彻底坠入了梦中。 作者有话说： 6枚装。 已修。 感谢在2023-06-02 00:52:51~2023-06-03 01:38: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哈哈哈哈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正文完结 第76章 薄唇（正文完） ◎少年心动。◎ 两个人不到十点上的床, 最后纪时安也不知道是到了几点才睡的。 全身的体力都消耗殆尽，她这一觉睡得十分沉，潜意识直接忽视掉了养成习惯的生理钟。 睡梦被早晨一通电话铃声悠悠打断, 不是她的, 纪时安也不想管，没有睁眼的准备，抱着顾晏恒的腰将脑袋更往他怀里埋。 铃声很快被人按停了，手掌在她后背安抚地拍了拍，纪时安眉头舒展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隐约感到身上的被子被掀开了一点，似乎在查看了一番之后, 男人的长指动作轻柔的带着膏体靠近，舒适的清凉感很快传上来, 降解了清凉的热意。 空气里漫出一股很淡的药味。 半梦半醒间纪时安也能感觉到被检查之处是热的, 外部的不适感缓和之后内里的热感顿时变得更加明显。 好在照顾者并没有厚此薄彼，清凉感很快覆盖上来。 不过触感和温度都让人无法忽视，纪时安下意识地刚躲了一下就被一只手按住了, 她眼皮轻轻颤了一下，从睡梦中醒过来。 一睁眼就看到了身侧的男人。 顾晏恒曲着一条长腿坐在床边, 身上只套了条灰色长裤, 上半身光裸着, 胸口到小腹冷白皮肤上交错着几道指甲划出来的明显红痕, 他似乎刚醒没多久, 不似平时工作日的衣冠整齐，这会儿姿势慵懒随意, 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种餍足的性感。 许是察觉到她醒了, 男人挑起眼皮, 牵起她一只手在手背上落了个吻：“睡你的。” 那道鲜明的触感还在缓动，纪时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听到这句熟悉的话眼皮不由一跳：“还要来吗？” “不要了吧”不等他回答，纪时安先抽回了自己的手，她拉了拉被子，试图把自己重新盖住，一副被吸干了精气的模样，半张脸埋进枕头里，拖着嗓子软趴趴地试图拒绝：“真的不行了顾晏恒，那什么留着青山在……是不是？” 男人很轻地哼笑了声。 “没要做。” 顾晏恒抽了张纸擦手，又谨慎地用目光检查了一遍勉强放心下来，而后才慢条斯理地轻声给她解释：“在帮你上药，吃的时候好像磕到了，里边也有些肿。” “” 一本正经的口吻。 纪时安大半睡意直接被这两句轻飘飘的话从天灵盖轰了出去。被药压下去的热度很快转移到脸上，耳朵一下子就烫起来。 她眼睫幅度很大地颤了颤，但是因为完全不想接这话，于是继续用力闭着眼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套都没了你怕什么，腿？”顾晏恒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躺下之后从后边把人抱进怀里，又笑：“还是手？我那么禽兽么？” “” 纪时安继续装死。 没人说话，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日光从暗色厚窗帘的缝隙透进来一点，房间里光线依旧很暗。 纪时安的困倦很快来势汹汹，她翻了个身在顾晏恒怀里找到个更舒服的姿势，意识昏昏沉沉，即将睡着之际。 “纪时安。” 顾晏恒低沉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语气里很难得地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不确定：“我在楼下的桌子上看到了这个。” 他手里这会儿多了个黑色的丝绒盒子。 纪时安强撑着困意等他的问题，但顾晏恒却没立刻继续说下去。 纪时安等了会儿，没听到他的声音，于是从他怀里抬起头，勉强睁眼看了一眼，正好对上他的视线。 “是你昨天的生日礼物。” 纪时安笑了一下，她现在是真的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伸手摸到他手里的盒子，然后取出里边的戒指：“我工作不方便戴戒指，所以做成项链送我…那你替我戴吧？” 她说，“不过以后结婚的时候，婚戒还是要重新买的。” 顾晏恒没有说话，目光有些出神的盯着那枚素圈戒指，好像在看一个触手可及的幸福符号，被纪时安一点点套进了他无名指的根部。 颈间的喉结无声地滚了滚。 沉默几秒。 顾晏恒突然说：“我在复北那边买了套房子，地段和交通情况都不错，距离离你们医院也很近，我会负责你上下班的接送。” 他轻声问：“我们搬过去一起住，好吗？” 纪时安思绪缓慢地反应了一下这两句话：“同居吗？” “嗯。” 纪时安思考了会儿，一时没出声。 顾晏恒声音听不出明显的情绪，平缓地说：“房子带有一个院子，还有你喜欢的落地窗，那边小区住的人不多，所以平时很安静，不会有人吵你睡觉。” 他又问了一次：“好吗？” “听起来很心动。”纪时安抱着他，唔了声：“可是我爸妈那边怎么办呀？我都还没跟他们说过我们的关系。” 顾晏恒低头在她发间亲了亲：“我去说。” “真的？” 顾晏恒低低应了声“嗯”。 两个人睡了个回笼觉，直到中午才准备从床上起来。 家里没准备食材，顾晏恒联系餐厅送上门，食物送来之前，纪时安打算先洗个澡。 她穿在里边的衣服昨晚被扯破了，顾晏恒找出套男士睡衣放进浴室，又往浴缸里放好热水，出来时问：“要不要我帮忙？” 纪时安摇头。 早上涂的药还挺有效果的，她现在除了腰部泛酸，不适感并没有那么夸张。 “我自己可以。” 然而话音刚落，从床沿站起身，第一步还没完全迈出去就因为腿软差点跌倒。 被顾晏恒眼明手快地揽腰抱住。 纪时安都愣了一下，怀疑地试探着活动了下脚。 真的。使不上劲。 “我怎么感觉我的腿好像不是我的腿了。” 顾晏恒沉默两秒：“我对此感到抱歉。” “……” 顾晏恒将她抱起往浴室走：“一起洗吧。” 感到抱歉的顾晏恒提供的服务非常周到，甚至还包括了按摩项目。 纪时安泡在浴缸的热水里，舒服得差点又要睡着。 热水和力道适中的按摩让她放松了警惕，所以被男人倾身吻住的时候也只是稍稍推了他一下就顺从了。 大概为了让她放松，接吻的时候在她身上按摩的手倒是一直没停下来过。昨晚遭到用力对待的地方这会儿被同一双手轻轻柔柔的安抚着，纪时安感到了与几小时前不同的另一种舒适。 直到她的手被带着握住了一个熟悉的家伙。 纪时安茫然地睁开眼，下意识看过去。 小姑娘的手很白，五指纤长如葱。与她手里紫红色的长柱比起来，更显得白皙和柔软。 纪时安眨了眨眼，很懵：“……为什么又硬了？” 顾晏恒带着她的手动了动，抱着人面不改色地从她的眼睛亲到嘴唇，含住唇珠轻轻吮了吮：“可能还要对你的手再抱歉一次了，宝宝。” “……” 纪时安好不容易恢复的一点体力，差点又一次性全部用了干净。 洗完澡之后顾晏恒重新给她上药。 纪时安躺在新换好的床单上，视线从自己发红的手心移到顾晏恒脸上，愤愤丢给他两个字：“禽、兽。” 顾晏恒挑眼看她，薄唇带着点不明显的笑意，没有反驳- 今天休息日，两个人都没出门的打算。纪时安身上还是没力气，所以吃完饭又躺回了床上。顾晏恒也陪着她。 一起度过了一个难得的午后。 一切那么相似，几乎要让人生出了一种回到了年少时的倒错感。 纪时安一夜没回，用的还是跟向瑶在一起的借口，所以下午吃完饭之后便直接回了家。 次日老老实实在家休息一天后，总算不再犯困。 周末过后，纪时安恢复正常上班。 中午吃饭的时候，李池问起她上次的话题：“所以你带你男朋友回去见家长了吗？” “还没有。”纪时安说：“不过我男朋友打算自己去见我家长。” “……”- 关于这件事，纪时安没去问顾晏恒的想法，所以也就不清楚顾晏恒的具体安排。 她以为顾晏恒怎么说也需要一点时间，不会那么快。 但她没想到顾晏恒当天就登门拜访了两位家长。 还是下班回到家吃饭的时候，林主任突然说了一句：“既然你是和晏恒在一起，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你们自己看着过就是了。” 纪时安整个人都顿了下，没立即反应过来：“……嗯？” “还装傻充愣呢，今天晏恒特地过来找我说了你们的事情，来就算了还买了一堆东西上门，好隆重的呀，吓得我以为他又要出国去了。” “……” “你周阿姨以前给我说过晏恒很喜欢你，我也不是没怀疑过，不过你们两个太好了，后来你又交了男朋友，我也就没再往那方面打算。” 林主任看着纪时安，问：“晏恒说你们是认真的，我相信，但是妈妈还是要再问你一次，时安，真的吗？” 纪时安没多考虑：“是真的。” “那就好。”林主任点了点头：“你们俩都不是冲动的人，我和你爸都相信你们能处理好你们的事情。” “要是你们能一直走下去，是最好的结果。”林主任停顿了一下，说：“但是谁也不敢保证，万一真的发生了磨合不了的事情，有一天走不下去了，希望你们也能尽力将对对方的伤害降到最低，不要贬低了你们很多年一起长大的情谊——不管是不是恋人关系，你们都是一辈子的朋友。” 晚上打电话的时候，纪时安实在好奇顾晏恒是怎么跟林主任他们说的。 和周韵一样，林主任也算得上看着顾晏恒和纪时安一起长大的，她和纪教授也没把顾晏恒当成外人过。纪时安虽然猜到了两位家长不会有反对的意思，但他们接受良好的程度，还是让纪时安感到了几分意外。 甚至都没有多问几句。 唯一担心的，也只有这段更亲密的感情会在某天意外破裂。 “你到底怎么和我爸妈说的啊？嗯？”纪时安锲而不舍地追问：“教教我。” “教你什么？怎么带男朋友回家？”顾晏恒缓慢地问：“找打么？” 纪时安弯起唇，在床上翻了个身：“你故意曲解我的意思就算了，竟然还要打我，家暴啊顾晏恒？” “不打你。要是惩罚的话，”男人声音低低沉沉地在耳边响起，慢条斯理地说：“——吃一下三分钟不到不就向我求饶了？” “……” 纪时安瞬间闭上了嘴- 周末的时候纪时安和顾晏恒一起去复北看了房子。 一栋很有设计感的带庭院轻法式别墅，加上地下室一共三层。 纪时安其实对住的地方其实没有很大的要求，唯一的需求和喜好与向日葵基本一致。 ——顾晏恒没骗她，这栋房子确实有她喜欢的落地窗，地面以上每个房间的采光性都绝佳。 从主卧的落地窗看出去，一眼能看到草坪中间的绿色湖泊。 顾晏恒从身后抱住她，下巴垫在她左侧肩膀，“还喜欢吗？” “嗯。”纪时安侧头：“感觉住进来以后，光是看风景心情都会很好了。” 顾晏恒勾唇，低头凑近。 在新家接了第一个吻。 立春过后，两个人才住进新房。周末的时候纪时安休息，大家也都有时间，于是便把乔迁宴定在了周六。 纪时安有几本书还在红枫巷的家里没有搬过来，早上顾晏恒要去一趟公司，纪时安便回了趟家。 春天的海市气温升高，暖和很多，纪时安收了些适合天气的外套收进行李箱，打算一起带回去。 在清理书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一个装满旧物的柜子，柜门被里边滑落的物品从里撞开，一堆属于她的从儿时到成年后的旧物从柜子里掉出来，哗啦啦地落在地板上。 纪时安不得不停下来收拾。 她收拾的时候下意识地跟着这些零零碎碎的小物件想到了背后的回忆，同学录、相册、手办、破洞的毛线帽、收音机……嘴角不自觉地勾起来。 柜子里最下方的位置放着个铝制的铁盒，像是用来装茶叶的，纪时安记不起里边是什么东西，好奇地取出来看了眼。 很轻的重量，摇晃发出的动静几乎可以忽略，纪时安疑惑打开。 没想到是一整盒的手折纸飞机。 每只飞机的头部都是被特意处理过的一个很钝的角。 承载了年少每个夏天的记忆。 羽翼和机体的纸张上还留着顾晏恒替她写下来的解题思路。 大概是被纪教授那会儿收院子的时候捡回来的。 纪时安随手打开看了看，每个科目都有。 不愧是能当状元的人。 她忍不住失笑，而后注意到手里捡起来的这只折痕平稳，似乎没被拆开过。 纪时安将它沿着折痕展开，泛旧的纸张放平，纪时安目光停了好久，然后落在右下方的数字上，不由微微一怔- 下午三点，纪时安和向瑶一起从红枫巷回复北的房子。 其他人还没到，纪时安搬了一箱子东西上楼出了层薄汗，于是花了几分钟随意冲了个热水澡。 她穿着浴袍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向瑶刚好参观到主卧：“看得我都想来和你一起住了。” 纪时安从柜子里取了衣服，闻言笑道：“你来啊，给你留一个房间。” “那等下我可要好——” 话音到这突然断了。 纪时安浴袍刚脱到一半，下意识回头：“好什么？” 向瑶盯着她裸露的背，摇了摇头：“我去——好猛啊你们。” 纪时安皮肤本来就白，所以留下痕迹就很明显，这会儿那些印记失去了衣服的遮挡，一下子暴露在眼前。 后背从两叶蝴蝶骨到腰线下的两个腰窝，都交错布满了深浅不一的红痕。 单从背面就足够引人遐想。 “……” 纪时安很快反应过来她指的什么，只能加快动作把衣服换好。 “穿这一身……看不见吧？”纪时安问。 “嗯，全都在脖子下面，看不见。”向瑶说：“学到了。” “……”- 下午的安排是在院子里烤肉。 江盛景和姜唯听说顾晏恒搬家，也跟着跑来凑热闹。还带了礼物。 熟食和生肉的种类都很多，林子昂还带了一堆五颜六色的酒过来，摆满了两张圆桌，一群人都是爱酒的，肉还没烤上就已经开喝了。 纪时安很喜欢意外喝到的一款很清甜的果酒味道，抱着酒瓶到厨房找顾晏恒：“子昂带来的这一瓶好好喝，你要不要尝尝？” 顾晏恒很给面子应了声嗯，只是纪时安还来不及伸手取杯子，下一秒下巴就被他微凉的指尖捏住，纪时安被动仰起脸的同时男人的吻低头落下来，堂而皇之地从她嘴里尝了下她喜欢的酒。 一吻完毕。 顾晏恒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确实不错。” 窗外天气很好，天空一片湛蓝，微风里带着院子里花香的味道。 “我好像忘了问。” 纪时安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轻声问：“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啊，顾晏恒？” 顾晏恒清理水果的手一顿，似乎有些意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因为我今天意外发现了这个。”纪时安从口袋里抽出那只打开过的纸飞机。 褪色的纸张上，是铅笔画下了少女趴在桌上睡着的身影。 没有署名。只右下角习惯性般随手写了个日期。 2012.06.04 “是初二还是初三……那时候我还是未成年吧？”纪时安抱住他的腰，眼睛亮晶晶地仰着头看他。 顾晏恒表情复杂了两秒，难得失笑：“我就不是未成年了吗？” 他又低头轻啄了下纪时安的唇：“没想那么多。” 那时的顾晏恒确实没想那么多。 少年冷性，连发现喜欢上一个人都用了很久。 那会儿他不以为意地看一个人，等回神过来，才惊觉目光已经再没办法离开她在的范围内。 时光一晃过去。 少年一时心动。 永远心动。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正文就到这里啦！甜吧！剩下的恋爱和婚后日常放在番外，下周开始随榜要求更新了嗷！感谢各位宝宝们的支持333，下一本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