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娇蛮少爷缠上了(女尊)》 1、一个马奴 阳春三月里,惜湖岸边的杨柳已然抽出了嫩芽,远远望去,青濛濛黄澄澄的一片。 一阵清风吹来,碧绿的湖水荡起粼粼波光,岸边盛开的野花也跟着轻轻摇曳,瞬时间,空气中多了缕草木新芽萌发的清苦馨香。 湖岸边的风有些大,将林斩霜浆洗得发白的裙角吹得翻飞。 她一步步走至岸边,怀中抱着一个褐色的、做工粗糙的陶罐。 那里面,装得是她义母林绛的骨灰。 打开罐盖后,林斩霜遵从绛姨的遗愿,将她的骨灰洒进湖中,希望这些湖水能将她带到再也回不去的家乡。 看着最后一把骨灰被打着旋儿的湖水带走后,林斩霜心中突生出一股悲寂感。 这世间最后对她好的人也不在了。 但同时,她又松了一口气。 自己现如今无挂无碍,对于不久后要做的事来讲,终归是好的。 最起码如果失败了,不会连累别人。 她蹲下身,用清澈的湖水细细地濯洗着双手。 就在这时,湖水的波动突然变大,涌上岸边的湖水混着岸泥,霎时间沾湿了林斩霜的裙摆,使她不悦地拧了下眉。 船身破水的哗哗声也由远及近地传来,林斩霜抬头望去。 但见一只精致宽大的船舫正缓缓停靠在距离她不过十尺的水面之上。 船舷甲板的贵夫椅上,一华服少年正姿态随意地倚靠其上,他身后站着四位统一着装,与他年龄差不多大的小仆。 少年的腿边,还架置着一把鱼竿,竿身竟然是檀木做的。 想来,应当是哪家不谙世事的富家少爷偷跑出来,学女子垂钓的。 林斩霜收回视线,抱起一旁的陶罐站起身。 就在她准备离开时,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道。 “喂,你刚刚在做什么?” 少年的声音轻扬动听,但说出口的话散漫中又透着浓浓的倨傲。 林斩霜回身望去。 但见方才的那位少年正倾头望着她。 见她看了过来,少年冲她一扬精巧白皙的下巴,“你怀里抱着的是什么,新的鱼食吗,多少钱肯卖?” 闻言,林斩霜微微一怔后,随即蹙紧了眉,没有言语。 “我家少爷问你话呢,多少钱肯卖!” 一旁的小仆见状,冲着岸边大喊。 林斩霜眸色一沉,紧接着又恢复如常,望着对面少年的眼睛,神情淡漠地言道:“抱歉,多少钱都不卖。” 说罢,转身便要走。 闻听此言,楚今燃心中陡然生出一丝邪火。 从小到大,但凡是他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 即使用钱买不到,别人也会看在他娘亲的面子上,给他送来。 更别说还有许多人因得他那无双的相貌与家境,巴巴地送上讨好,只为博他一笑的。 总之,从没有人敢如此直接干脆、毫不犹豫地拒绝他。 楚今燃蓦地从贵夫椅上站起,不管不顾地就想追过去。 “你站住!” 与此同时,身后的梅生惊呼出声。 “少爷当心!” 楚今燃闻言一顿,猛然想起自己还在船上,此时还差一步就要踏出甲板,跌入湖中了。 他心中一惊,背后随即冒出了一层冷汗。 在原地刚稳定心神,楚今燃便神情不虞地看向对岸。 只见那女人已然走出三四步远了,想来丝毫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他眉心狠狠一蹙,冲着林斩霜的背影大喊道:“喂,你给本少爷回——” 谁知,“来”字还没说出口,便只听嘭的一声,船底突地撞上了水下的暗桩。 舷身随即发出一阵剧烈的晃动。 本就站在船边,岌岌可危的楚今燃,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瞬后,便在众人的惊呼中,不受控制地跌入了水中。 “少爷!” 几乎是在楚今燃落水的下一刻,离他最近的菊生便反应了过来,当即焦急地大喊道:“来人啊,快救救我家少爷。” 刚走出不远的林斩霜听到动静转身,便见刚刚还在画舫上趾高气扬的小少爷,此时正在水中无助地扑腾着。 方才面上的倨傲神情已然消失,转而被惊慌与恐惧所取代。 “救命......咕噜噜......救救我!” 他双臂胡乱地拍打着水面,激起了无数水花,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下一刻,少年朝她这边望了过来。 “救我......救......” 少年再次费力地从水中抬起头,眼中明显带着乞求。 林斩霜抿住了唇,不由得全身紧绷。 飞快地扫视着周围能够被她拿在手上的东西,却在下一刻又松懈了下来。 她看着已经跳入湖中,飞快朝着少年游去的艄公,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 ———————— “林姑娘,其实家主说了,您能来我们楚府准备京试,已经是我们莫大的荣幸了,哪能让姑娘您再受累做活呢。” 潘管事微微躬着身,态度恭敬地边走边道。 闻言,林斩霜神情温和,微笑说:“楚家主心性良善,肯为家母料理后事对在下来讲已是大恩。” “斩霜无以为报,只想尽自己所能,为贵府做些事,哪怕只是洒扫庭院也好,不然的话,斩霜实在无颜留在贵府。” 听到林斩霜这般回答,潘管事不由得心生赞叹。 自己家主果真没有看错人,这林姑娘不仅书读得好人品也不错,全然没有旁的读书人那般假清高。 那些人,对于家主的资助,丝毫看不出感激也就算了,甚至还觉得理所应当。 让她每每碰到,都觉得对方是一群白眼狼。 “那我先带姑娘去瞧瞧以后住的地方?” 林斩霜闻言,对着潘管事微微颔首。 “有劳了。” 二人穿过前院迂回的长廊,绕过嶙峋竦峙的假山,入了花苑。 一入花苑,扑面而来的清风使得人心旷神怡,其中更是夹杂着不知名的花香。 花苑很大,生长着数不清的名贵花树,还有许多宛转啼叫,清脆悦耳的鸟鸣。 整个江州,怕是再难找到第二个环境如此清幽雅致的地方。 虽知楚玥资助她复习科考,也只是在押宝,盼望着她有朝一日功成名就后,能给她的事业带来裨益。 可林斩霜还是对她心存感激。 感激楚玥愿意在她最关键的时候,帮她一把。 二人的脚步不慢,很快便靠近了花苑的中央。 就在这时,林斩霜隐约听到了几声少年说话的声音。 她微微蹙眉,脚步有些踌躇,生怕自己继续往前走,会唐突了他们。 潘管事见状,出声解释道:“不碍事的,林姑娘只管往前走,那是我家小少爷,也就这几日牡丹花都开了,他才常来这儿,不会打扰到姑娘复习的。” 听她言及楚家小少爷,林斩霜微微眯眼。 她不是没听说过这楚家小少爷的威名。 据说楚今燃身为江州第一富商楚玥的独子,虽家境显赫、样貌一绝。 可性情却是出了名的任性刁蛮。 谁见了都要捧着哄着,又因得他那无双的家室与相貌,求亲求爱的人络绎不绝,可每次都会被他的那几位贴身侍从给轰出来,再当着众人的面狠狠羞辱一番。 而楚今燃则会站在一旁,欣赏别人脸上露出的屈辱狼狈的神色,毫无顾忌地大声嗤笑。 品性可谓是恶劣至极。 来之前,林斩霜便已做好了打算,尽可能地躲着他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怎么都这么久了,还没找到人,少爷养你们是吃白饭的吗!” 花苑中央的秋千架旁,菊生呵斥着跪在地上的三个女子。 领头的女子抬头,神情委屈,“少爷,不是小的们不上心,实在是您给的线索太少了,只说穿着白裙子,怀里抱个陶罐,这、这让小的们怎么找啊。” 那人话音刚落,鼻梁便被一个东西砸中了。 女子下意识地身形一颤,随后定睛看去,发现刚刚砸向自己的,原来是颗紫黑溜圆的葡萄。 这个季节刚过初春,葡萄树才开始开花。 而这个时节的葡萄也是最贵的,可谓是百钱难求一颗。 寻常人家根本吃不起。 而对方却能随随便便地拿来砸她。 想到这儿,女人一下子觉得自己不仅被砸到的鼻子发酸,心里也开始酸了起来。 他爹的,有钱是真的好啊。 葡萄咕噜噜地滚落到了地上,破开了皮,甜腻的汁水渗了出来,立刻浸湿了周围的泥土。 花苑里都噤了声,众人将目光齐齐投向了独坐在中央,长相秾艳神情却怏郁的少年。 他面皮生得透白,在春阳的照耀下,更是犹如一块上好的莹玉,毫无瑕疵白得恍人。 五官精致到秾丽灼艳,一双杏眼似桃花挹露尾线勾人,鼻梁秀直而挺,眉心还点着一小颗由宝石扮成的红痣。 仅单单坐在那里,便使得周围的百花黯然失色。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形状姣好的菱唇此时正泛着病态的白。 自打落水被救上岸后,楚今燃便昏睡了三日,这三日里他做的尽是落水挣扎无人搭救的噩梦。 每每惊醒,都要心悸半晌。 即便如今他身体已好了大半,可每晚入睡前,还会浮现那该死女人冷漠的脸。 简直都要成了他的心魔。 所以,他一定要找到她。一定要让对方后悔当时为何要对他见死不救。 只见人群中央的少年摩挲着已然被小仆擦拭净爽的指尖。微蹙着眉,眸中的厌烦与不耐丝毫不加掩饰。 “一群废物,少在这里碍眼!” 言下之意,是让她们滚出楚府,别再回来。 这已经第三批了。 可是还没有找到那个女人,楚今燃心中的躁郁越发浓重。 站在一旁的菊生小心翼翼地觑了眼他的脸色,缓步走上前将旁边已经温凉的甜茶递给他。 并柔声安慰。 “少爷别担心,我瞧着那女子像是本地人,一直没找到兴许是害怕躲起来罢了。” 接着他又道:“既然那些普通的探马没能耐找不到,少爷不若找几个黑市人,她们门路多......” 闻言,容貌昳丽的少年抬眸瞥了他一眼,没有接茶反而微抬下巴,傲然地开口。 “用的着你说?本少爷早就想到了。” 菊生哑然一瞬后,随即反应过来笑着恭维,竖起拇指说:“少爷当真是聪慧绝顶!” 楚今燃心中郁结稍散。 就在这时,他余光突然瞥见了不远处潘管事走来的身影。 她的身侧还跟着一个着青裙、身形高挑的女子。 只可惜,潘管事生得人高马大,将那女子的身影遮了大半,看不清长相。 楚今燃稍稍坐直了身子,心中莫名生出了万分好奇,移不开目光。 一直到潘管事将人领到他面前。 “见过少爷。” 潘管事微微躬身,对着被簇拥在侍从中央的华服少年行礼。 接着,稍稍侧身为他介绍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林斩霜。 “少爷,这位是林姑娘,林斩霜。” 四目相对的刹那,林斩霜的神情微怔,瞬即又恢复如常。 在少年震惊万分的眸光中浅笑着点头行礼。 仪态端正,身姿从容。 随后便想跟着潘管事离去。 谁知下一刻,便听到一声似喜极又似怒极的惊叱。 “站住!” 2、两个马奴 话音落地,在场的所有人俱是一怔,紧接着菊生、莲生他们也都很快反应了过来。 认出了林斩霜便是那日他家少爷落水,却见死不救的女人。 没办法,对方的长相与气质太过出众,所作所为却与她的君子形象严重不符,以至于给他们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林斩霜闻言,转过身,向着身后的少年望去。 只见少年那精致秾丽的面容上,是毫不掩饰的兴奋与恶意。 对方倾头,几乎是磋着牙尖对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终于,找到你了!” 闻言,林斩霜微微眯眼随后扬起一抹妥帖温润的笑容,神情平淡甚至还带着些许疑问。 “楚少爷找我?” 在楚今燃设想过的千百次场景中,对方在被他抓到后,神情应当是慌张的、心虚的。 甚至是恐惧。 绝不会是面前女子这般,这般平静。 平静到,似乎都不记得他了。 楚今燃面容一怔,微微瞠圆了眼,似一只困惑惊讶的猫随后心腹处的怒火登时烧得更加剧烈。 这世上还没有人在见过他一面之后,就能忘了他的! 他倏地自秋千椅上站起,快步走到了林斩霜的面前。 行动间,身上坠着的银饰佩环叮当作响。 二人的距离一时间拉得极近,气氛剑拔弩张。 楚今燃微微抬起下巴,睨着她。 脱口而出质问道:“三月三,你可是去了惜湖?” 林斩霜垂眸与他对视,淡声回道:“是。” “可是穿着白衣?” 林斩霜轻轻眨眼,面无波澜,“是。” 见她一连应下两个‘是’,楚今燃心中愈发激动起来,额角也不由得泛起了淡淡的青筋。 他睑边泛红、目光炯亮、语气咄人。 紧盯着林斩霜的眼睛,扬唇咬着牙道:“可是对一落水少年,见死不救!” 闻言,林斩霜眸光微沉。 随即她缓缓启唇,竟是矢口否认了。 “在下没有。” 楚今燃蹙紧了眉,当即高声道:“你撒谎!” 他当时明明都那般求她了,她却还能狠心地转头便走。 当真可恨! 令人发指! 片刻后,迎着楚今燃如刀一般凌冽咄人的目光,林斩霜声音不大,却异常坦荡。 “林某不通水性,从不敢贸然下水。”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包括楚今燃,皆是一愣。 这里地处江州,水路极多,是以几乎江州女子个个都通晓水性,并以不擅凫水为耻,没想到林斩霜会如此坦荡且自然地说出她不通水性这件事。 楚今燃的神情有片刻的空白。 这些日子他睡不着时,曾反复猜测过对方不愿意救他的原因。 他设想过对方是不是以前向自己求过爱,遭拒后怀恨在心。 想过对方没认出他是楚府的少爷楚今燃。 也猜测对方是不是他娘生意上的死对头,故意想要整死他。 甚至想过她眼睛有疾耳朵有病,才没有看到和听到他的呼救...... 就是没料到林斩霜不救他的原因,是她自己不会水! 楚今燃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待回过神后,这几日积攒的满腔怒气和怨念,忽然没了发泄的地方。 憋在心里,更难受了。 然而楚今燃向来是受不得丁点儿委屈的人。 他当即蹙紧了眉,理直气壮地出声道:“不会水又怎样,你知不知道,本少爷因为你差点就死了!” 林斩霜还是第一次听见如此霸道不讲理的言论,她克制不住地轻眨了下眼。 心道这楚家少爷倒与传闻中说得一致——当真是任性又刁蛮。 就在这时,一旁的潘管事提步走上了前,目光来回扫视着他们二人,“少爷,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落水那日见过林姑娘?” 楚今燃轻嗤出声,目光死死地盯着面前年轻的女人,咬牙切齿道:“何止是见过......” 潘管事见状,随即望向了他背后站着的竹生。 对方立刻走上了前。 竹生人冷话少,三两句便将那日楚今燃有意隐瞒的细节给抖了出来。 听完话,潘管事皱眉看向身旁的林斩霜,神情欲言又止,“林姑娘你......” 原先她只知自家少爷在外游玩时意外落了水,高烧了好几日,竟不知其中还有这番隐情。 林斩霜闻言,侧身对着她微微颔首,面上神情一如既往的礼貌又平静,“潘管事有话请讲。” 早在方才瞧见楚今燃的那刻,她便预见到了一种可能——失去楚玥的资助。 失去了楚玥的助力,对她来说或许有些影响。 但不会很大。 毕竟在江州想资助她入京科举的员外还有很多,之所以独独挑中楚玥,也不过是瞧上了她府中那据说能装满三间瓦房的绝版书籍与集注。 潘管事叹了口气,眉间皱成了个‘川’字。 少顷,她将林斩霜拉到一旁,压低了声音说道:“林姑娘,俺老潘在这儿给你透个底。” “家主这么多年就只有我家少爷一个孩子,心疼得紧,前几日少爷游玩时无故落了水,她在外得知此事后一直都很挂心。” “实不相瞒,待到家主回来定会彻查此事的......” 潘管事说这话时,直在心中叹气。 毕竟自家少爷意外落水一事,其实怨不得人林姑娘。 虽然她‘见死不救’的做法在外人看来不甚君子,可前提是人家根本不通水性,总不可能为了一个陌生人连命都不要了吧。 这点其实还挺能让人理解的。 如果林斩霜说的都是真的话。 林斩霜闻言低头,冲着潘管事拱了拱手,语气透出了些许失落与歉意,“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此事斩霜做得确实有不妥之处,恐怕要辜负楚家主......” 谁知潘管事听罢,当即摆了摆手,“不不不,林姑娘,您误会老潘了。” 说着,潘管事虚虚扶了下她的手臂。 连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会尽快写信给在外的家主向她禀明此事,在此期间,还希望林姑娘您能继续留在这儿。” 语毕,潘管事又忍不住宽慰她说:“家主为人向来宽厚仁善,若是得知了来龙去脉,定不会为难姑娘您的。” 一直以来,自家家主都非常关注林斩霜的动向,是潘管事早就知道的事。 毕竟林斩霜作为现如今江州城中数一数二的科举苗子,许多人都对其虎视眈眈。 俱盼望着对方能在自己的帮助下在今年的京试上拔得头筹。 好趁着林斩霜的这股东风,令她们在城中无论是事业还是名望都更上一层楼。 现下好不容易将人请进了府,便不能再轻易将人给放出去了,万一误了家主的事,她自己也不好交代。 更何况对方也确实没做错什么...... 此时此刻,潘管事的心态自听到林斩霜说的那番话起,已然不自觉从理解转变成了同情。 多好的孩子啊,明明不是自己的错,可遭受误解与委屈时不仅不去申辩,反倒第一时间自省和道歉。 此时,站在一旁的楚今燃忽然出声道:“什么继续留在这儿,潘姨你怎么不把她赶出去啊?” 潘管事连忙回他,“少爷,林姑娘是家主特意请来的客人。” 楚今燃皱眉,不满开口,“客人?你知不知道她差点害死本少爷!” 闻言,潘管事先是出声稳住他,而后真假话掺半地宽慰了他好几句,最后又装得郑重其事说:“少爷莫急,老潘这就去给家主写信请示此事!” 离开前,她还冲林斩霜使了个眼色,小声说道:“我家少爷小孩子心性重,林姑娘您多担待些。” 说罢,她还不忘吩咐楚今燃身边的竹生,“带林姑娘去砚香院。” 在潘管事苦口婆心的劝说下,少年虽仍心怀不满,可还是勉强放任林斩霜离开了。 临走前,对方还不忘恶狠狠地朝她放话说:“你给本少爷等着!” 砚香院设在花苑最北,小径的尽头。整个院落被生长得翠绿的竹林所环绕,环境清幽怡人。 很适合她用来备考。 竹生适时地走上前推开了砚香院的木门,随后侧身给林斩霜让路。 女人冲他淡笑开口,“有劳了。” 竹生闻言,只是短促又低沉地嗯了声,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她。 这厢,林斩霜将将抬步跨进院门,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喂,给本少爷站住!” 来人正是楚今燃。 见此情景,竹生惊讶地抬头,而他身侧的女人好似对此早有预料,并未同他那般意外。 林斩霜不动声色地扬了下唇角,发觉楚今燃此人虽然任性,倒是不太傻。 不像在潘管事面前表现的那般好糊弄。 随即,她转过身望向对方。 只见少年已经停下了小跑,正快步向着自己走来。 身上的银饰佩环,随着他的步伐,哗啦作响。 由于快速的跑动,他胸口有着明显的起伏,正微张着唇,小口地喘着气。 面颊上也泛起了一抹微红,取代了原本苍白的病色,使得整张面孔鲜妍了不少。 在灿阳之下甚至到了有些恍人的地步。 除此之外,最吸引林斩霜目光的,是他那双杏眼。 微微眯起,又亮又刺人。 正直直地盯着她。 此时的少年,像极了一只正在捕猎的猫,周身充斥着一股不咬上猎物绝不罢休的执着狠劲儿。 林斩霜坦然与他对视,随后温和一笑,“又见面了,楚少爷。” 对方在距她不足一尺的地方缓缓站定,随后仰头拧眉。 “喂,你不会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吧?” 林斩霜沉吟片刻后,开口:“楚少爷想怎样?” “怎样?” 楚今燃闻言,随即抬了抬下颌,语气倨傲地命令出声,“你给本少爷道歉!” 说罢,他挑衅似地扬了下眉。 来此途中,楚今燃便已然打定好了注意。 他瞧着林斩霜周身书卷气浓重,说话咬文嚼字又动不动就行礼,想必是个极其古板迂腐的读书人。 而他自信十分了解这些所谓的读书人,才情没有三两重,傲气却有十丈高! 想他一些的追求者中也不乏有这样的读书人,明明都是冲着他家的钱来的,说的话却冠冕堂皇,被戳穿后恼羞成怒的样子,他能笑个一百年。 偏偏这种人也最好面子,轻易不肯向人低头,特别是像他这样的少年男子低头。 楚今燃料想林斩霜也定是这样的人。 现下又没了潘管事给她撑腰,他敢肯定这女人定然维持不住方才虚假的镇定与体面。 由此一来,自己便能借此挖苦嘲讽她一番,出了心中那口恶气后再顺理成章地赶她出府了! 然而出乎少年意料的是,林斩霜竟毫不犹豫地道了歉,语气还颇为真诚。 “抱歉,楚少爷。” 楚今燃闻言一愣,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周身嚣张霸道的气势,一下消散了个大半。 怔怔地眨了眨眼,“你、你,我......” 谁知,女人道歉的话还在继续,“楚少爷若是不原谅的话,在下愿意补偿。” 她语气真挚,神情带着深切的歉意,仿佛真的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并对此万分悔恨。 看得楚今燃一个恍神儿,一时间竟忘了生气,又疑惑又好奇地顺着她的话问道:“什、什么补偿?” 林斩霜心中忍俊不禁,面上却一本正经,“楚少爷不是想要在下那日手中之物吗。” “斩霜愿意送予你,不过楚少爷一定要替在下好好保管。” “最好供起来。” 楚今燃蹙眉,下意识问道:“为何?” 什么鱼食,竟还要他供起来。 林斩霜望着他,少顷方慢悠悠开口,“因为那是在下娘亲的......骨灰。” 话音既落,她在如愿看到少年刹那间变得苍白的脸后。 忍住轻轻翘起了嘴角。 3、三个马奴 砚香院虽不大,各项生活设施却甚是齐全,不仅有供林斩霜复习的书房、生火做饭的小厨房,院中一角甚至还盖着一个可以休憩纳凉的竹亭。 一阵春风袭来,轻轻撩动了林斩霜的裙摆,院外的竹林也跟着簌簌作响。 吱呀一声,堂屋的木门被竹生自外推开了。 屋内很是整洁干净,乌漆木制就的桌面被擦得一尘不染,锃亮反光。 空气中还浮动着一股烧过的薄荷与艾草味,闻着很让人放松。 林斩霜有些意外楚玥对人情世故的把控。 真正做到了让她在楚府既不会感到任何怠慢,又不会有任何负担的程度。 分寸拿捏得刚好。 不过转念一想,楚家主毕竟沉浮商海多年,又稳坐在江州富商的第一把交椅,必然是个心思玲珑、善于交际之人。 林斩霜刚将自己带来的包袱放到桌上,竹生便已不声不响地打好水替她煮上了茶。 “有劳竹生公子了。” 闻言,竹生动作一顿,随即背对着她点头以作回应。 在狭窄的空间里,与一个陌生女人单独相处令他有些不太自在。 不过好在对方一直都站在离他最远的门边,这让竹生心里稍稍有了一丝安慰。 “茶叶在抽屉第一层,蜡烛剪刀针线什么的都在第二层。” “井打在院子东南角,厨房有米面可以做饭。” 说完这些后,竹生停顿了一瞬,见女人并没有开口想问什么,便如临大赦般快声说道:“仆还有事,就不耽搁姑娘休息了。” 语毕,他便低垂着头快步想要走出去,谁知在经过林斩霜身边时,被对方突然唤住了。 “公子且慢。” 竹生闻言,后背一僵,下意识地攥紧了双手,全身肌肉紧绷。 少顷,一件女子的外袍递到了他的面前。 就在竹生以为林斩霜是想要自己替她浆洗衣物时,便听对方突然出声。 “系上吧,先遮一下。” 说罢,女人抬脚便出了屋门。 几乎是林斩霜跨出门的下一瞬,竹生便反应了过来,他扭身一看,裤子上已被不知何时来的癸水给弄脏了。 不多,但分外显眼。 他面色先是一白,随即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成了虾子,双手抓紧了女人的衣服窘迫又尴尬地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所措。 待到林斩霜估算着时间,打完一桶水回到院中时,出乎意料地发现对方竟还未离开。 这次,竹生终于肯正面朝向了她,却仍是低垂着头。 他腰间正系着林斩霜递过去的那件外衣,双手紧紧地攥着打在小腹前的死结。 面对女人的靠近,竹生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最后又生生停下了。 林斩霜适时站定,将手中的水桶放到了地上,猜测他没有第一时间离开的原因是否是想向自己当面道谢。 “多、多谢!” 果然。 她并没有应声,想听竹生继续说下去,然而对方在说完此话后好似完成了什么任务,忙不迭地朝院门口走去。 虽是意料之中,可林斩霜还是隐隐有些失望。 她面上不显,神容平静地目送着竹生远去。可临到近前,对方又突然顿住了脚步。 林斩霜眉梢微挑。 少顷,只见竹生好似鼓足了勇气般,突然开口道:“你方才不应该那般吓唬少爷的,他最怕鬼了。” 他这话又令林斩霜想起了方才少年面上的神情,不可遏制地扬了下唇。 显然十分明晰这点。 毕竟楚今燃身上又是护身玉坠又是佛珠的,手腕上还带着一个用来辟邪的朱砂手环。 不像是简单用来装饰的。 女人唇角含笑,语气却稍显懊恼,“是吗,我当时没想这么多,只当他是好奇,没想到反而吓到他了....” 竹生仍没有回头,片刻后道:“少爷最喜看城南海棠书苑里的话本子,你若是有能耐,就去找本斤相太太的新本来,他大概就肯放过你了。” “日后......小心着些。” 话毕,他不等林斩霜出声道谢,便快步离开了。 望着竹生离开的方向,林斩霜若有所思。 少顷,她疏然一笑,想起方才自己之所以要拿衣物替竹生遮掩的原因,不过是想拉拢一下他这个被安排在楚今燃身边的楚家主眼线。 没想到对方竟也是个面冷心软的主,就这么将自家少爷的弱点和喜好告诉了她。 林斩霜弯腰,提起腿边的水桶进了门。 一整晚,楚今燃都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临到黎明时分才有了些许困意,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可还没睡多久,他就又做噩梦了。 梦里,楚今燃回到了那日的船上,随着画舫的移动,他看到了岸边的女人。 楚今燃还从未见过有女人竟然能将一身朴素白裙穿得那般清雅好看,满头乌发在阳光下炫着如绸缎般黑紫的光晕。 画舫依着他的命令逐渐靠近岸边。 楚今燃看清了那个人的长相。 与江州女子大多小巧的样貌相比,对方的五官是难得一见的大气端方,眉眼如黛舒展、菱唇樱红柔润,下颌角流畅又自然,皮肉匀称。 楚今燃看到她一把又一把地将陶罐中的黑灰洒入湖中,唇口翕动仿佛在说着什么。 “喂,你刚刚在做什么?” 见她要走,鬼使神差般地,楚今燃听到自己这样喊。 “你怀里抱着的是什么,新的鱼食吗,多少钱肯卖?” 然而这一次,对方的回答不像记忆中的那般冷冰冰,而是噙着浅笑,眸光柔和中带着丝希冀。 “楚少爷想要吗,斩霜愿意送予你。” 莫名其妙地,楚今燃突然不敢看她了。 他别过脸,朝着她的方向伸出手去,“好、好啊,拿来我瞧瞧。” 下一瞬,楚今燃只觉得手中骤然一重,同时对岸忽然传来女人似笑非笑的声音。 “楚少爷既然要了,就一定要替在下好好保管,我娘亲的......骨灰哦。” ‘骨灰’二字落地,楚今燃心中一惊,再看怀中。 自己抱着的哪还是陶罐,分明是一颗腐烂了大半的老妪头! “啊啊啊啊——!” 楚今燃猛然自梦中惊醒,面色惨白得骇人,后背更是被冷汗涔湿了整片。 待到对面守夜的梅生被惊醒,急急忙忙跑过去时,便见自家少爷已经把全部被褥都踢到了地上,正神情恼恨地拍打着床榻。 “可恶!可恶!可恶!” 梅生见状,忙不迭地上前安抚,“少爷、少爷你怎么了?” “可是又做噩梦了?” 楚今燃丝毫不理他的问询,只发泄般地将床榻上的物品统统扫了下去,甚至就连昂贵的玉瓷枕都没放过。 此时此刻的楚今燃,又觉得胸口有团火在烧了。 扫无可扫之后,少年气喘吁吁地跌坐在榻上,眼尾水红一片。 想到梦中的场景,楚今燃咬牙切齿,“坏女人!” 那日对他见死不救也就算了。 他火冒三丈,“坏女人!” 昨日再见竟还没第一时间认出他! 他怒不可遏,“坏女人!” 不仅如此,还胆敢当着外人的面愚弄戏耍他! 想到最后,楚今燃终于再绷不住,大哭着抓紧了梅生的前襟。 “梅生,我要杀了她!” 4、四个马奴 由于凌晨做的那场噩梦,楚今燃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看着镜中自己憔悴的神容,少年将一口银牙咬得咯吱作响,吓得一旁为他梳妆的菊生手中的珍珠玉粉差点没拿稳。 因为生气,楚今燃连午饭都不肯吃了,一门心思都在想该怎么报复林斩霜。 “少爷,不若我们找些人,将那林斩霜狠狠揍一顿给您出出气,怎么样?” 兰生一边为他捶着腿,一边试探着开口。 谁知话刚出口,便被少年一口否决了,“不行!” 楚今燃皱眉,嘴上咕哝道:“只是简单打坏女人一顿,岂不便宜了她。” 一旁的菊生眼珠一转,随即接上了话茬,“这样吧少爷。” “我瞧她一副穷书生打扮,想必无财无势,这样的人最怕惹上官司。” 菊生笑眯眯轻声说:“不如我们假意送她些银两,然后再报官说她偷盗......”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楚今燃蓦地打断了。 “你这也太卑鄙了吧!” 少年斜看了菊生一眼,满脸的不认同,只听他哼了一声。 一仰头,“本少爷才不屑用这下流手段。” “你也少来。” 菊生闻言一怔,脸上顿时青一阵白一阵,最后尴尬应声道:“少爷英明,少爷教训的是!” 几个人凑在一起半个多时辰都没能想到好方法,最后楚今燃烦了。 “一个个怎么都这么笨呐,本少爷养你们是吃白饭的吗?” 少年厌嫌的目光一一扫视过面前站着的四人,烦躁地甩了甩手中的宝石络子。 珠玉的碰撞声惹得楚今燃更烦了,他扔掉手中的络子下意识往身侧一捞。 结果扑了个空。 “伶俐呢?” 楚今燃看着一旁空空如也的蒲团,疑惑发问。 经他这么一提,梅生他们四人也很快反应了过来,自己好像一上午都没看到猫了。 四人顿时心下一紧。 若说楚今燃是楚家主的心头肉,那这只名唤‘伶俐’的猫便是楚今燃的心头肉。 得知自己的猫不见后,楚今燃一时忘了报仇的事,连忙大喊道:“还愣着干什么,去找哇!” 最近正是猫发.情的时候,伶俐若是被府外那些个母野猫给糟蹋了,他大概会气得砍人。 半个时辰内,几个人将伶俐平常爱去的几个地方翻了个底朝天,却仍未发现猫的踪迹。 正当楚今燃想派人去府外瞧瞧时,竹生忽然从不远处跑了过来。 对他说:“少爷,伶俐在砚香院。” 这厢,林斩霜刚将自己烙好的香葱饼从小厨房里端出来,便见不知打哪来的一只猫,在忘我地啃食着她养在盆里的麦苗。 见此情景,林斩霜心头一跳,刚想驱赶却又突然顿住了脚步。 只见面前的猫连着尾巴足有她右臂那么长,毛发蓬松纤长且通体雪白,只有尾椎骨那处有一撮蚕豆大小的黑毛。 如一张洁白的宣纸被滴上了一滴墨汁,却并未污染它的纯净,只映衬得白愈白,黑愈黑。 可爱中透着俏皮。 最令林斩霜惊讶的是,这只猫的眼睛还是一蓝一绿的双色。 遇见这样漂亮的小猫,林斩霜没忍住,试探性地朝它走近了些。 出乎意料的是,猫咪没有因为她的靠近而逃跑,反而冲她又软又糯地喵呜了声。 林斩霜笑了笑,将手中的葱油饼放在了亭子下的小桌上,专心致志地看起猫啃麦苗来。 以前,林斩霜曾听说有些猫会啃些麦苗野草什么的,帮助自己排出肚子里的毛发。 没想到竟是真的。 就在她胡乱想着时,小猫自被它啃得光秃秃的盆里抬起了头。 望着面前的女人,舔了舔它沾了绿汁儿的小鼻子,又一声喵呜径直跳入了林斩霜的怀里。 自来熟地在她怀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后,眯起眼睛餍足地打起了呼噜。 林斩霜讶然地挑了下眉,接着也没和它客气,上手便摸了起来。 毕竟它吃光了自己养的麦苗,总得收点报酬不是? 林斩霜不知道猫打哪来,但确信猫咪的主人一定待它极好。 猫毛触手又密又软,纵使在阴凉处也能隐约瞧见其不断闪耀的光泽。 是只娇养的猫。 得到这一结论时,林斩霜手下动作一滞,隐约有种预感。 待看到猫咪脖颈处戴着的金镶玉吊坠后,预感得到了证实。 这大概是楚今燃的猫。 就在这时,院外忽然传来了纷沓的脚步声。 林斩霜抬头瞧去,正见院门被人大力推开了。 “坏女人,把猫还给我!” 楚今燃在身后一众小厮的簇拥下快步走近了门,瞧见她后,大声命令道。 听到对方称呼自己‘坏女人’,林斩霜不动声色地眨了眨眼,而恰好此时怀中的打盹的猫咪也被动静给吵醒,不满地甩了甩蓬松的尾巴,又朝她怀里更深处钻了钻。 看到这一幕,林斩霜抬起头,“它是楚少爷你的猫?” 楚今燃没好气地答她,“不然呢。” “可在下瞧着它与你......好像不太熟的样子。” 林斩霜看了眼猫,又看了眼他,笑了笑。 闻言,望着半截身子埋进了女人怀中,只剩个屁股对着自己的伶俐,楚今燃气不打一处来。 当即跺了下脚,大声喊道:“伶俐,过来!” 然而被喊的伶俐只是扭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又转了过去。 大尾巴摇啊摇,看得楚今燃差点气结身亡。 少年一转头,恶狠狠地看向对面的林斩霜,“坏女人,你对伶俐做什么了!” 否则它怎么只过了一晚,就不认他这个主人了。 林斩霜闻言对着他摊开双臂,神情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一切正如少爷你所见,在下只是摸了摸它而已。” “我才不信呢!” 楚今燃哼了一声,随即走上前从她的怀中抱走了伶俐。 被抱起时,伶俐还小幅度地挣扎了几下,喵喵直叫。 气得少年在它蓬松的尾巴上咬了一口,骂道:“吃里扒外的家伙!” 谁知伶俐猛然发出一声刺耳的猫叫,四肢慌乱地蹬着楚今燃的胸口,想要跳下去。 少年被这一变故惊得不知所措,以为是自己咬疼了它,连忙去安抚。 谁知伶俐因此挣扎得更厉害了。 见状,林斩霜忽然出声,“快把它放下!” 几乎是她话音刚落,伶俐便跳到了地上,接着脊背拱起,痛苦地呕了起来。 “伶俐、伶俐你怎么了?” 楚今燃一下慌了神儿,围着它焦急地团团转却又不敢去碰它。 几圈下来,眼睛都红了。 伶俐还在吐,不仅吐出了一滩黄绿色的水,还有几团鸡蛋黄大小的东西。 见此情景,楚今燃忽然抬起头,一双漂亮杏眼含满了眼泪,只听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坏女人,伶俐要是死了,我跟你没完!” 说罢,他就要差梅生去府外找兽医,却被女人给制止了。 林斩霜不顾脏污,捡起伶俐吐出的一团东西,掰开给楚今燃看。 “不用了,伶俐只是在吐被它吃下去的猫毛而已。” “别担心,等它吐干净,自然就好了。” 仿佛正映衬她这句话似的,伶俐在吐完胃里所有的毛团之后便停止了呕吐,如释重负地开始喵喵叫起来。 林斩霜适时地给它打了一碗水。 见伶俐喝水前还不忘感激地舔了下她的手指,林斩霜没忍住笑着揉了揉它的小脑瓜。 见此情景,一旁的少年接连哼哼了几声,“没良心的小东西,一碗水就把你骗走了。” 见林斩霜朝自己看了过来,楚今燃故作狠厉地瞪了她一眼,“都怪你,坏女人!” 林斩霜并没有同他计较此事,而是将又依进了自己怀中的伶俐抱给了他。 “以后最多七日,就要给伶俐吃一次小麦苗,它毛长又该到了换毛的季节,不勤吃的话会生病。” 闻言,少年下意识地反驳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然而待对上林斩霜认真的眼神时,他又不情不愿地改口,“知道了。” 就在楚今燃抱起伶俐,起身想走时,院内忽然起了一阵风。 风内飘荡着一股面食煎烤后所特有的焦香味儿,勾得楚今燃肚子忽然咕噜了一声。 声音不大,却恰好能使离他最近的林斩霜听得一清二楚。 少年面上一热。 刚想抬步就走,却听女人忽然轻笑出声,“少爷可是饿了?” 楚今燃刚想否认,便见林斩霜将香味的源头端到了他的面前。 “这是在下做的香葱饼,要尝尝看吗?” 5、五个马奴 闻听此言,楚今燃下意识地回绝她,“不要,本少爷才不吃这穷人吃的东西呢!” 林斩霜听罢并不气恼,毕竟她也只是这么客气一问。 “这样啊。” 她点点头,说着便拿起盘中一块金黄焦脆还有些温热的香葱饼,“看来是在下误会了。” 语毕,林斩霜随意咬了一口,冲他浅淡一笑。 经她这么一咬,原本就香的气味一下又浓郁了好几倍,勾得楚今燃的馋虫蠢蠢欲动。 加之他晨起与中午两顿没吃饭,又因为找猫折腾了一大圈,待现在回过神儿时,早已是饥肠辘辘了。 最终,楚今燃没能抵抗的住诱惑。 “算、算了,本少爷给你个面子。” 说罢,楚今燃从盘子中拿过一块香葱饼,红着脸吃了起来。 他一边吃还一边安慰自己,这面油和葱都是他家小厨房出的,他吃的是自己的,才不是面前这个坏女人做的呢。 这么一想,楚今燃心里好受许多,最后毫无负累地将剩下的三块香葱饼全吃进了肚子里。 “少爷觉得怎么样?” 只听林斩霜笑吟吟开口。 闻言,正满意地用帕子揩嘴的楚今燃动作一顿,随即放下了手,飞快地瞧了她一眼。 别扭开口,“一般吧。” 谁知他话刚说完,自己竟突然打了个嗝。 在他身后站着的兰生见状,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见此情景,楚今燃面上的红意当即窜到了耳后根,他恨恨跺脚,气急败坏地改口。 “一点都不好吃!” 说罢,也不管地上的伶俐了,快步跑出了砚香院。 身后的梅生一行人也紧跟着跑了出去。 最末尾的竹生俯身抱起地上的猫,临到院门时,他没忍住回了下头,却见女人正浅笑着同自己打招呼。 竹生呼吸一滞,连忙跨出了门。 兰生因为没憋住笑,最后被楚今燃罚去府内最远的吁暖舍打扫卫生。 吁暖舍虽不大,却养着楚今燃从各处捡回来的小动物,年老的猫、瘸腿的狗、生疮的兔子、瞎了只眼的鸟等等,足有几十只,光是喂食铲粪都不简单。 又因为混在一起养,所以即使日日打扫异味仍然很大。 总之,并不是一个轻松的活。 领完罚后,兰生苦着脸往外走,正巧撞见抱着猫回来的竹生,他当即跨步上前拦住了对方的去路。 扬头道:“少爷让你随我去打扫暖舍。” 竹生犹豫一瞬后,将猫放到了地上,转身随他走了。 春日的午后已经染上了点盛夏的燥热,梅生有一下没一下地为梨树下坐着的少年打着扇。 只听他问,“少爷,咱们还要杀她吗?” 正百无聊赖把玩自己新手链的楚今燃闻言一顿,随即便反应了过来,“当然!” 梅生有些犹豫道:“可她今日还帮过咱们伶俐呢。” “那、那就改日再杀,先留她一条命。” 楚今燃不假思索地接道。 说完,他眯起眼睛,举手在阳光下变换着角度欣赏自己手上戴着的这条金链。 阳光下,金链亮得刺眼,其上镶嵌的红宝石更是璀璨夺目。 这条金手链是他命城里手艺最好的金匠打造的,是当下最时兴的款式。 不过很快他就兴致缺缺地放下了手,觉得这条金链与自己妆奁里的那几十条也没什么明显不同。 正当楚今燃百无聊赖之际,便见不远处潘管事拿着封信经过,看样子是要去砚香院。 少年连忙站起身,喊了声,“潘姨。” 潘管事闻言脚步一顿,随即弯身唤了他一声少爷。 楚今燃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打量了一圈,随后明知故问道:“潘姨这是要去哪?” 潘管事本想隐瞒,但一想其实也没这个必要,于是就实话实说了。 “家主回信了,我打算去砚香院同林姑娘知会一声。” 楚今燃脱口而出道:“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来到砚香院时,正瞧见林斩霜坐在院中的竹荫下看书。 楚今燃发现她换了身浅青色的衣裙,料子仍然有些老旧,却打理得甚是干净。 她没像那日初见一样束发,而是将满头青丝用一根纤细的竹节挽了起来,松松地坠在脑后。 竹节顶端还带着两片青翠的瘦竹叶,正微微颤动着。 她就那样坐在春风中,随性又风雅。 林斩霜看得很是专注,长眉微微蹙着,就连潘管事他们走到了近前都没能发现。 最后还是楚今燃没忍住咳了一声才引起了她的注意。 见来人是潘管事,林斩霜将自己看了一半的书倒扣在手边的石桌上,随后起身同对方寒暄。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楚今燃一边不满地咕哝,一边朝书皮上瞥。 “什么......冠子。” 闻言,林斩霜转头笑着看向他,故作惊讶道:“楚少爷也对《鹖冠子》感兴趣?” 楚今燃没读过《鹖冠子》,他甚至连‘鹖’字都不识得,可即便如此,他仍是一扬下巴,不服输道:“对呀,怎么了。” 林斩霜笑意更深了,假装没识破他的心虚,“那改日在下可否向楚少爷讨教一二?” “当然!” 见自家少爷的坑越挖越深,潘管事连忙替他转移了话题。 拿出了怀中家主楚玥写给林斩霜的信。 正如潘管事所言,楚玥并未因儿子落水一事而牵连她,反而悉心安慰她不要有心理负担,并且关心她在楚府的日常起居可否舒适习惯。 最后表示希望林斩霜能够一直留在楚府做客,直到三个月后出发去京城。 在此期间,楚玥还多次提及楚今燃性格任性,请她多多关照,万万不要同他计较之类的话。 显然,楚家主十分了解自己儿子的行为秉性。 见林斩霜看完了信,潘管事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小霜啊,你且就安心住这儿吧,昂。” 这几日潘管事一直同林斩霜有所接触,越共事越觉得对方无论是行为处事还是说话,各个方面都让她觉得舒服又妥帖。 不自觉便同她亲近了许多,就连称呼都跟着变了。 林斩霜扬起笑,也随她改了口,“有劳潘姨费心了。” 一旁的楚今燃听到她俩的对话后,狐疑地拿过了女人手中的信笺。 快速浏览了一遍后,他当即皱起了眉,气愤开口,“不行,我娘怎么能这么说呢,什么叫不关她的事都是我的原因!” 少年一急一气就容易红眼。 “潘姨,我不同意!” 楚今燃拉住了潘管事的袖子,“你快写信给我娘,就说我不同意这件事,让她赶紧回来,听见没有!” 潘管事见他要闹脾气,连忙将其拉到了一旁,低声下气地哄道:“少爷、少爷,我的小祖宗唉。” “家主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她着急同他解释,“你是家主的亲儿子,她能不向着你吗,她那只是对着林姑娘说的客气话而已,你别当真。” 楚今燃撇嘴,眼泪儿在眶里打转,委屈道:“那娘为什么还要她住在府上,她都那样对我了,我不同意!” 潘管事:“那是因为林姑娘对家主的生意有大用,家主才允她住在府上的,你当她是为了什么?” 少年咬牙跺脚,大叫道:“生意生意还是生意!娘她心里都是生意,她都多久没回来看过我了!” 闻言,潘管事心头一酸,神情欲言又止。 “家主马上就回来了,少爷别着急。” 随后,潘管事又说了许多安慰的话,才使得少年的情绪稍稍稳定下来。 “她想住在府上也可以。” 楚今燃眨了眨被泪濡湿的眼睫,忽然松了口。 “可对本少爷见死不救那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不能将此事轻轻揭过,让别人觉得他这个人好欺负好打发。 “少爷想怎样?” 潘管事忧心忡忡地开口。 楚今燃话虽这么说,可他还真没想好该怎样林斩霜。 就在他苦思冥想之际,远处的吁暖舍方向突然传来几声马匹暴躁的嘶鸣声。 楚今燃忽然有了主意,转身对着林斩霜道:“除非她能在三日之内,驯服吁暖舍的那匹黄骠马。” 潘管事闻言,当即做了难,连忙劝他说:“少爷,这可使不得啊,林姑娘一介读书人,怎么驯得了这么暴躁的马!” 楚今燃不为所动,他就是要让林斩霜知难而退。 他抬颌,神情挑衅地看着对方,“敢吗?” 谁知对面的女人竟出乎意料地应下了。 “小霜你这是干嘛。” 潘管事急坏了,“你不知道,那黄骠马是家主西凉的好友送来的,性子烈的很,城里好几位驯马师都搞不定,你怎么就随便应下了!” 林斩霜闻言,安抚地冲她打了个手势。 继而转眼看向面前的少年,“楚少爷方才的话可作得了数?” 楚今燃一扬眉,“当然!本少爷说话算话。” “你若是真的在三日内驯服了那匹烈马,我俩此前种种一笔勾销,你也可以住在我家。” 林斩霜扬唇一笑,随后对着他抬起手,“好,那少爷可否同在下击掌为誓?” 楚今燃动作一顿,当即说道:“有什么不敢!” 说罢,抬起手与她击掌。 啪的一声脆响,回荡在小院内,听得少年心头也跟着一颤。 那日临入睡前,楚今燃一反常态没看自己喜欢的话本子,而是命菊生去他娘的书房替自己找来了《鹖冠子》。 结果还没翻两页,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倒是没再做什么噩梦了。 6、六个马奴 翌日清晨,林斩霜较平日里早起了半个多时辰读书,待完成今日的复习任务后,她去了那只黄骠烈马所在的吁暖舍。 吁暖舍的后院有个不算小的马场,那匹黄骠马就跟着楚府的其他马匹一同养在那。 刚走进马场,林斩霜便听见了几声咴咴的马叫声。 待临到近前,便瞧见一只年轻的黄骠马正挤在四五匹成年马的前面,横着身子以一己之力霸占了整个食槽,埋头吭哧吭哧地吃着。 只见这匹马黄身白点,特别是肚子与两肋处白点多如雪片、圆如满月,马头上的白鬃油亮又飘逸。 四肢非常的修长健美,是一匹年轻漂亮且不可多得的好马。 然而这个时候的马正如人类刚刚成年的岁数,也是叛逆顽劣不服管教,天不怕地不怕。 再加上它出身西凉,生性自由野性,是以更加难驯。 林斩霜瞧见它的腹部以及腰臀处有许多愈合后留下的疤痕,八成是以前的驯马师留下的。 过了一会儿,那匹黄骠马大概是吃饱了,随即一转身撞开身后围得最近的一匹大马,接着摇头甩尾,一脸心满意足地走开了。 见它走远了,其余的马儿才敢上前吃草。 这时,林斩霜敏锐地发现,食槽里对于马来说最好吃的胡萝卜还有杂粮已经没了。 将它的这一喜好记下后,林斩霜连忙走上前,和负责照顾这些马匹的王大娘攀谈了起来。 见对方有些警惕,林斩霜率先说明了来意,并适时地递上了一颗槟榔。 江州部分人有食槟榔的习惯,特别是长期从事体力劳动的人,觉得嚼槟榔可以提神醒脑缓解疲劳,缺点是会获得一口发黑的烂牙。 林斩霜并没有嚼槟榔的习惯,但她日常会随身携带几颗,目的是同这些人快速拉近关系。 果然,和王大娘熟络之后,后面的事情就容易办许多。 “那家伙别看瘦,力气可大着呢,还生得皮糙肉厚,怎么打都不怕。” “打急了还咬人,前几个驯马的师傅都是被它给咬走的,它咬起来不松口的,非要咬掉一块肉不可,哎呦吓死人了,我养了那么长时间的马,从没见过吃人的马......” “有的,它最爱吃甜的,胡萝卜苹果什么的,还爱睡觉,一睡就是大半天,哪个马要是不小心吵醒了它,追着咬!” 聊到最后,王大娘喜笑颜开,露出一嘴黑乎乎的烂牙,爽朗说道:“瞧你说的,还给你王大娘客气啥,以后想来玩了随时来,大娘一直在这儿呢,昂。” 从马场回去的路上,林斩霜根据自己从王大娘那了解的情况,快速在心里拟定了一个大致的驯马方案,并着手开始准备。 拜托潘管事办些事时,对方还在劝她不要和楚今燃置气。 林斩霜闻言,也只是笑笑,温声安慰她不要担心。 其实潘管事说的没错,那日她大可以不用理会楚今燃的挑衅,毕竟楚玥的意思摆在那里,即使出了什么事潘管事也会帮她摆平。 然而楚今燃一直对落水一事耿耿于怀,若是不让他出口气或者是心服口服,林斩霜觉得自己往后在楚府的日子恐怕不会有多平静。 眼见京试在即,她不想分出多余的精力去应付他。 除此之外,林斩霜应下赌约也并非鲁莽行事。 在浔陵城时,她三岁便被母亲教会了如何骑马,十二岁那年跟着绛姨逃亡时还曾在一个大马场里躲过一段时间的追杀。 那期间,林斩霜见识到了如何判断马的性别、年龄,怎样给马配种、接生、以及如何选马驯马。 特别是驯服烈马。 加之林斩霜生性又十分好学,且过目不忘,很快便掌握了其中关窍。 是以,她有信心能赢下这场赌局。 一大早,楚今燃便向兰生他们打听起了林斩霜的消息。 “听马场的人说,她早起去马场边站了会儿,连马栏都没进,就又回去了。” “仆想着,八成是知道那马会吃人,害怕了!” 兰生说着,捂嘴嗤嗤地笑了几声。 楚今燃神情不耐地觑了他一眼,“有什么好笑的。” 闻言,兰生当即悻悻地抿紧了唇,“是,少爷。” “还有吗,说仔细点。” 兰生:“接着她又去找了潘管事,让她帮忙寻点瓜果还有牛皮绳,最后又要了几碗鲜牛乳后就回院儿睡觉了。” 菊生疑惑接道:“这些东西跟驯马有什么关系吗?” 兰生闻言转头和他对视了眼,一惊一乍道:“该不会是觉得她自己赢不了,所以想吃点好的然后跑路吧!” 话毕,他身后一直沉默擦瓷瓶的竹生动作一顿,随即又恢复如常。 楚今燃忽然踢了一下桌腿,“闭嘴!” 一瞬间,屋内鸦雀无声。 梅生见状,以为他是担心自己会输,随即轻声安慰道:“放心吧少爷,她肯定赢不了你的。” 楚今燃烦躁地摸了摸自己侧腰坠着的一块玉佩,没说话。 回院后一直睡到日头偏西,林斩霜才重新打开了门,不远处的竹亭下,整齐摆放着她拜托潘管事找来的东西。 林斩霜没做停留,将细细的牛皮绳泡进牛乳里后,便拎着红糖和猪油进了小厨房。 待她将香甜焦脆的红糖烧饼烙好后,牛皮绳也泡好了。 只见林斩霜将牛皮绳捞出洗净,随后动作麻利地开始编织起笼头来。 马场王大娘为了防止那匹黄骠马乱咬人,给它戴的是铁笼头,铁笼头虽然结实可它既笨重又不好调节,戴得紧了会伤马头,戴得松了又起不了作用。 而林斩霜手上正编的,正是轻便耐磨的牛皮笼头且没有任何铁件,重量轻所以不会对敏感的年轻马头部产生太多的刺激。 听经验丰富的驯马师傅说,马头的眶下孔十分敏.感,是以林斩霜还特意在笼头的鼻吻位置打了两个绳结。 由于牛皮绳子较细与马的头面皮肤接触面积小,稍微一紧便能产生痛感,于是这对控制还不具备服从性的年轻马匹来说,很轻易便能起到四两拨千斤的作用。 做完所有准备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林斩霜将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带着去了马场。 王大娘受她所托,将其他马匹全都带了出去,整个马场只留那匹黄骠马在。 由于晚饭没吃好,此时的黄骠马正暴躁地用前蹄刨着土,咴咴地打着响鼻来昭示自己的不满。 林斩霜不紧不慢地走到它的面前,从布袋中拿出了三块还温热着的红糖烙饼,扔进了食槽中。 一开始,黄骠马对于她的靠近十分的警惕,甚至呲起了大板牙跃跃欲试打算咬她。 不过很快它便被槽中的红糖烙饼吸引了注意力,激动地叫了声后,埋头吃了起来。 林斩霜趁此机会,给它换上了牛皮笼头,并进入了场内。 见有人靠近,黄骠马下意识地尥蹶子,然而林斩霜站在了它左侧马头附近,并牵住了它的缰绳。 见踢不着人,黄骠马变得有些暴躁起来,拼命地甩着头想要摆脱女人的牵制。 然而下一刻,它嘴里便被塞入了一根胡萝卜条。 甜滋滋的味道让它放弃了抵抗,专心致志地嚼起胡萝卜来。 林斩霜见状,将缰绳在手中绕了几道,接着抓住了笼头边。 敏.感部位被刺激,黄骠马当即摇头,却在张嘴时又被林斩霜眼疾手快地塞了根胡萝卜条。 就这么塞了五六根,让黄骠马逐渐适应了她的存在。 见它稍微安静了下来,林斩霜试探性地扽了下缰绳,试图让黄骠马跟随自己迈步。 结果对方十分不配合,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林斩霜见状,并不气恼,而是更加握紧了缰绳的根部随后朝外推马身。 由于惯性以及笼头的刺激,黄骠马下意识地朝前走了几步,林斩霜见状,立刻释放了在笼头上施加的压力。 随后她拍了拍马脖子,又从腰间的布袋中取出了切好的苹果块,塞入了马嘴中。 她笑着夸赞,“好姑娘,做得不错!” 十几次类似的操作下来,竟让黄骠马适应了她的存在,并愿意短暂地配合着她的牵行,走上小半圈。 中途出来倒水的王大娘瞧见这幕,不停地大声感叹,“小霜啊,可真有你的,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它这么乖乖被人牵!” 待到月上柳梢,见胡萝卜条都不能引诱困劲儿上来的黄骠马再走上半步后,林斩霜便知道,时候差不多到了。 林斩霜不仅看过驯马也见识过熬鹰,觉得二者有异曲同工之处。 即最终比拼的都是双方的耐力、勇气与智慧。 其实驯马最简单的方式便是暴力鞭打,直打到马匹服从主人命令为止,然而这招并不是适用所以马匹,特别是那种至死不屈的烈马。 林斩霜面前的这匹就是。 越是好马就越是难驯,想要它的认可,最根本的办法就是要彻底征服它! 林斩霜放开了缰绳,任由它跑去了自己熟悉的地方睡觉。 而她则站在一边,等待最佳时机,上马。 7、七个马奴 很快,黄骠马便侧对着她闭上了眼睛。 林斩霜抱臂站在不远处,长指一下又一下有规律地敲击着,待数到三百下确认它已经进入了浅睡眠后,她果断地跑上了前。 正待她跑到黄骠马左侧,已经握紧了它的缰绳时,对方突然惊醒挣开了她的手。 第一次上马没能成功,然而林斩霜却并不气馁。 来之前,她就做好了失败上百次的准备,有的是耐心和精力。 黄骠马随即跑远了,站在马场的对面,头朝向林斩霜,目光警惕地望着她。 明亮的月光下,林斩霜坦然与它对望,无论是神情还是动作,都流露出对它的势在必得。 没过多久,瞌睡再次袭来,黄骠马甩了甩头,渐渐又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林斩霜花了些时间悄无声息地靠近了它,不仅再次抓住了它的缰绳,左脚甚至还踩上了脚蹬。 谁承想这只黄骠马竟是在假寐! 在林斩霜踩上脚蹬的刹那,它猛然回过了头,张口就要朝她的手臂咬去。 幸好林斩霜早有防备,右手抓的是笼头的抽绳,随即一个用力,抽绳瞬间收紧,死死地箍住了马嘴。 与此同时,她收脚侧身,躲开了黄骠马后蹄的致命一踹。 远离了它之后,林斩霜气喘吁吁地站定,随即笑了下,一双凤眼在月光下,亮得骇人。 来之前,她自认为对这匹马的烈性有了了解,却不曾想它也是个通人性懂计谋的。 果然是匹好马! 此时此刻,林斩霜的胜负欲已经完全被黄骠马给激起了。 对于驯服这匹烈马,她势在必行。 而那匹黄骠马似乎也感知到了什么,不再试图入睡,而是正面对着林斩霜,警惕异常地望着她。 最终,黄骠马再忍耐不住,率先发动了进攻。 四蹄飞踏,将马场践得尘土飞扬,如一支离弦的弓箭,朝林斩霜‘射’了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林斩霜向后翻身躲了过去,见并未撞到人,黄骠马赶紧转身,而林斩霜恰好在此刻来到了它身边。 趁着它将转未转,还没搞清楚状况的瞬间,她手抓鬃毛脚踩镫子,翻身上了马。 接着迅速压下身子,以上半身贴在马背上的姿势,握紧了缰绳。 下一瞬,黄骠马狂性大发,猛地抬起了前肢,企图把骑在自己背上的女人甩下去。 接着又不断地扭动腰腹以及尥蹶子,疯狂地踢踏着地面。 见这些都没用后,黄骠马愤怒地打了几个响鼻,随即绕着马场飞快地奔跑了起来。 此时此刻,紧趴在它背上的林斩霜难受极了。 马鞍的一角硌着她的肚子,随着黄骠马直立尥蹄奔跑等一些剧烈的动作,不停地挤压着她的内脏。 除此之外,猛烈的颠簸还甩得她头晕眼花,胃里翻江倒海。 可即便是如此痛苦,林斩霜却仍面无表情地紧抓着缰绳,如一张膏药,紧紧地吸附在黄骠马的背上,纹丝不动。 毕竟她长这么大,最擅长的就是忍耐。 不知过了多久,黄骠马抵抗的动作渐渐缓和了下来,不再疯狂地扭动身体,只一味绕着马场疾跑,企图把背上的女人颠下去。 林斩霜瞅准时机直起身,随后抽出缠在腰上的软鞭,啪地往后一甩。 鞭子破空的嘶鸣声响彻了整个马场。 “驾!” 林斩霜左手驭缰,右手持鞭,被黄骠马驮着在场上跑了一圈又一圈。 尘土飞溅,甚至将洒下的月光都染成了黄色,马蹄声咚咚作响。 忽然,黄骠马故技重施,突然抬起了前肢,林斩霜一个不备随着它向后仰去,缰绳脱手半个身子悬空在外,幸好脚尖勾紧了脚蹬才没跌下马。 不过也这样挂着被它拖行了将近半圈,最后凭借着强悍的腰力才重新坐稳。 坐稳后的下一瞬,林斩霜便毫不犹豫地啪啪啪甩出三鞭,以示警告。 驯马的前提之一,便是要做到赏罚分明。 正如黄骠马愿意被她牵引着行走,她会给予胡萝卜奖励同理,在对方驮着她快速奔跑时突然尥蹶子,她也会施以惩罚。 马鞭也被林斩霜特殊加工过,有一面被钉上了细小的铁钉。 打在马儿脆弱的腰腹上,又疼又痒,比单纯的疼痛更让黄骠马难以忍受。 被打后,黄骠马又回到了最初疯狂想要摆脱掉林斩霜的状态,甚至比一开始挣扎得更加剧烈。 然而这次林斩霜再也没给它机会甩掉自己。 一人一马的较量,一直持续到第二日太阳升起。 结果是,林斩霜赢了。 在驱使着黄骠马乖乖按指令绕场一圈后,林斩霜下了马。 而此时的黄骠马因为一直没睡加之疯跑了一夜,已经累得口吐白沫了。 下马后,林斩霜并未着急离开,而是为黄骠马奔云打来了一桶水给它喝,并将自己布包中剩余的全部红糖烙饼以及胡萝条还有苹果块倒给了它。 奔云也是她为这只黄骠马起的名字。 临走前,林斩霜还不忘用被缰绳磨得血肉模糊的双手替奔云梳了梳鬃毛。 “好姑娘,辛苦了。” 待到王大娘不紧不慢地来到马场上工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只见原本平坦的马场最外围被踩出了一圈深深的蹄印,她好奇用手比划了下。 足有人四指那么深。 吃过早饭,得了消息的楚今燃带着兰生他们来到了马场。 看着场内那深深的一圈蹄子印以及马厩里累得躺地上呼呼大睡的黄骠马,少年不由得蹙起了眉。 “听住得近的下人们说,昨晚马叫和马蹄声响了一整晚呢。” 梅生惊叹道。 “完了完了,她不会真有本事驯服这匹烈马吧!” 兰生看着眼前的情景,急忙接道。 “那少爷你岂不是输定了?” 他忧心忡忡地看向一旁的楚今燃。 话毕,见对方陡然阴沉了脸色,兰生才惊觉自己又无意间说错了话,悻悻地缩了下脖子。 “坏女人现在人呢?” 少顷,楚今燃问。 菊生答道:“回少爷,林斩霜现在砚香院温书呢。” 闻听此言,楚今燃稍稍放松了些,驯了一夜马竟还有力气看书,想必也没花费多少心思在马上。 毕竟这条黄骠马可是在江洲城出了名的难驯。 今日之事大概只是她造的一个势而已,他可不会上那坏女人的当! 只听少年轻哼一声,将手中拿来把玩的牙雕套球砸到了兰生身上。 “少说废话,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待到入了夜,兰生盘腿坐在床上,正对着菊生,身后是默不作声为两人铺床的竹生。 “你说少爷今日砸我时说的那番话,是不是在暗示咱们什么?” 他疑惑开口。 一旁正嗑瓜子的菊生闻言瞥了他一眼,“你才发现啊。” 兰生听了这话,立刻就凑了上去,“唉呀菊生,我知道你最聪明了,你说少爷那是什么意思。” 见菊生不肯说,兰生软磨硬泡了一阵,最后又将自己攒的乳酪糖分给了他一半,才促使他开口。 菊生:“咱们少爷素来争强好胜,这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兰生点头附和。 “所以他肯输给林斩霜吗,更何况对方还害他落过水。” “肯定不能啊!” 兰生睁大了眼。 然而,傍晚时他们曾偷溜去了趟马场,看到了林斩霜骑马的身影,他家少爷会输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所以要想咱们少爷能反败为胜,现在就只有一个法子。” 菊生一脸的高深莫测。 “事成之后,少爷少不得奖赏我们。” 他话音刚落,竹生与兰生齐齐抬头看向了他。 后者激动地抓住了他的手,忙问:“什么办法?” 8、八个马奴 待到明月高悬,林斩霜才从马场回到砚香院,明日便是她与楚今燃约定好的赌期。 自打第一晚彻底驯服了奔云后,后两日的事情便好做许多。 如今的奔云不仅愿意被她牵引着绕场,甚至在没有辔头与鞍鞯的控制下,仍旧愿意驮着她安稳小跑,很是听话。 这就是屈服与服从的最大区别。 当然,林斩霜也深刻怀疑是自己烙的红糖馅饼在其中起了作用。 奔云太爱吃她做的红糖馅饼了,以至于每次看到她手中的馅饼都兴奋得呦呦直叫。 不像匹烈马,倒像只贪吃的大狗。 连续三天的高强度骑行也让林斩霜身上添了不少伤,除了双掌被粗糙的缰绳磨得血肉模糊外,她两个大腿内侧也被磨得鲜血淋漓,血丝甚至渗透了亵裤。 洗完澡后,林斩霜一点点给自己的伤口上好了药,刚想看会儿书,院门却忽地被人敲响了。 她打开门一瞧,发现门外空无一人,地上却整整齐齐地摆着一个小包袱。 林斩霜打开包袱一看,原是自己那日借给竹生的外衫。 外衫被人仔细洗过,泛着一股独属于皂荚的浅淡清香,整整齐齐地叠在包袱里。 是竹生? 林斩霜刚想开口,便听一旁的竹丛中忽地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 “别喊。” 竹生穿着一身黑衣,彻底隐匿在了黑夜中,如果他不主动出声,她甚至都没能发现。 林斩霜依言噤了声,目光却在悄无声息地打量着他,心中缓缓升起一丝疑惑。 “他们要给马下药,让你赢不了明日的赌约。” 竹生压低声音,言简意赅说完后便要离开。 林斩霜闻言眉尾一挑,忽然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竹生脚步一顿,微微侧头,“那你为什么要帮我?” 林斩霜忽然沉默,少顷道了句,“多谢。” 已经走远的少年脚步微滞,随后消失在了黑暗中。 待林斩霜赶到马场时,正瞧见两个熟悉的身影徘徊在奔云的食槽边,鬼鬼祟祟。 这两个人她记得,正是长伴在楚今燃身侧的侍从,菊生和兰生。 林斩霜蹙了下眉,没费任何心力便猜出了他们二人此番行径是被谁授的意。 她原以为楚今燃这人只是任性蛮横了些,却未料到竟会是这般输不起。 眼瞧着她要赢,就指使手下给她使绊子。 林斩霜站在暗处,面无表情地看着兰生他们往奔云的食槽和水桶中撒东西,待二人离开后,才缓缓走上前。 她伸手一捞,在食槽中的草料上发现了些许黄褐色的粉末,随即凑近鼻子闻了下。 巴豆? 林斩霜神情一怔,随即将食槽中剩余的草料全部拿了出来,又将身侧那桶掺了巴豆粉的水给倒掉,最后用清水将二者仔细洗漱了一通才作罢。 待到二人赌约到期这日,楚今燃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换了身绶蓝色的盘领,袍身是由千金一寸的浮光锦制成,在阳光的照耀下,似孔雀身上那只最耀眼绚烂的雀翎,流光四溢。 兰生一边替他梳妆一边不解地发问:“少爷,这件衣服不是只有你过生辰那天才会穿吗,今日怎的......”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楚今燃扬声给堵回去了,“本少爷的衣服,想穿就穿了,不行吗?” 兰生忙不迭地点头,少顷神情又变得欲言又止。 他原想提醒楚今燃这衣服料子薄,是快入夏时才能穿的,眼下刚初春,穿得少小心得风寒。 但是又怕楚今燃怪他多嘴,最后忍住了。 待到楚今燃梳洗打扮完毕,领着梅生他们四个姗姗来到马场时,竟破天荒地没瞧见林斩霜的人。 楚今燃蹙眉,下意识地四处搜寻起她的身影来。 “可恶,坏女人她人呢。” 一旁的菊生和兰生闻言,默契地对视了一眼,随即笑着走上了前。 菊生:“少爷,都这么晚了她还没到,八成是没有信心赢你,不敢来了。” 一旁的兰生连忙附和说:“对呀对呀,我猜是马出了问题。” 菊生见他这般大喇喇地差点将真相说出来,惊得连忙瞪了他一眼。 兰生睁大了眼,疑惑开口,“菊生你瞪我干嘛?” 眼瞧着二人要吵起来,嫌他们聒噪的楚今燃蹙了下眉,刚想开口命令他们住口,话到嘴边神情却突然凝滞了。 今儿是个好日子,日光明亮,不冷不热。 灿白的阳光落在不远处女人的身上,像是为她模糊地镀了层金。 楚今燃微微眯眼,才瞧清细节。 只见今日的林斩霜竟罕见地换上了身红黑色的便捷骑装,上衣交领紧叠,露出修长优越的脖颈,下摆被束进了紧.致的皮制腰封中,红色的裤腿也被收束进了黑色的长靴里,蜂腰长腿。 她没像那日随意挽发,而是用一根红色的发带束起了个高马尾,长长的发尾随着她走路的动作微微摇摆。 与平日里的温和有礼不同,整个人的气质利落又飒爽。 像极了他最爱看的那个话本中女主角将军的模样。 待人走到近前时,楚今燃才猛然回过了神儿。 他轻咳了声,语气带上了些责怪,“怎的来这么晚,知不知道本少爷在这儿等了你好久!” 林斩霜垂眸睨了少年一眼,扬唇缓声道:“是吗,让楚少爷久等了。” 楚今燃闻言眉头一蹙,隐隐觉出今天的林斩霜有些不同以往。 方才她同自己说话时,虽说是带着笑的,可眼角眉梢却流露出了淡淡的冷漠与敌意。 看得楚今燃不明所以,甚至有些烦躁。 她怎么了? “少爷,都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了吧?” 忽然,楚今燃听到了潘管事这样问。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潘管事是跟着林斩霜一起来的。 少年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开始吧。” 瞧见林斩霜将生龙活虎的奔云从马厩里牵出来时,兰生和菊生同时意外地瞪大了双眼。 “菊生、菊生,这马怎么没事啊!” 兰生不断地拍着菊生的手臂叫道,声音大得甚至引起了远处潘管事的注意。 菊生一边咬牙低声警告他别乱说,一边往旁边挪与他拉开距离,并在心中暗暗发誓下次再也不跟这个蠢蛋合作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林斩霜只当没听见他俩的对话,利落翻身上马。 梅生他们虽是听说林斩霜将这匹黄骠马驯服了,可待看到原本暴躁成性的马儿此刻在她胯.下乖得像条大狗的时候,仍都惊奇得不得了。 要知道,他们四个可都亲眼瞧见过这匹马咬人,有次甚至差点将一个打它的驯马师半条胳膊给咬下来,凶残得远近闻名。 而现如今,这匹马不仅愿意让林斩霜骑着它,甚至还克制不住地摇头摆尾,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林斩霜骑着奔云,一点一点地向众人展示她的训练成果。 起步时最为颠簸,林斩霜朝后坐稳后,开始随着奔云的步伐打浪,待到奔云步伐迈起快跑时身躯稍稍向前,胯臀往后坐压浪。 “驾!” 最后,腰身随着奔云奔跑的节奏前后挺动进行推浪。 整个骑马动作行云流水,十分漂亮。 被正午阳光照得发白的马场上,林斩霜头上那赤红的发带显得格外鲜艳。 乌黑垂长的发尾随着马儿奔跑的节奏荡起又落下, 奔跑起来的奔云浑身肌肉虬结流畅,如流动的岩石,给背上的女人也添了几分逼人的野性。 “吁——” 畅快地跑上三圈后,林斩霜在潘管事的掌声与王大娘的贺彩中,勒马停到了少年的近前。 女人身量本就纤长,如今又高坐在马上,投下的阴影将楚今燃整个覆盖住了。 他仰头,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她的面上。 林斩霜眉前的发丝被风吹乱了,露出了饱满的额头,更显得她墨眉星目、菱唇樱红。 “楚少爷,在下这马驯得如何?” 闻言,楚今燃刚想下意识地答个‘不错’,却又忽地反应过来,这是对方在引诱他认输。 当即,少年轻哼出声与她直直对视,“不过如此!” 出乎他意料的是,女人面上并未流露出被他否定后的难堪,反而扬唇笑了下。 “既如此,不若楚少爷随便挑个人,在下带着他骑一圈再试试效果,如何?” 还未等楚今燃想好,他身后的兰生就突然举起了手,激动地说道:“少爷,我!我!我!,我还没骑过大马呢!” 就在楚今燃犹疑着让不让他去时,只听林斩霜忽然开口。 “他骑挺好的,奔云喜欢长得漂亮的人接近她。” 一听这话,一旁的菊生和梅生都有些跃跃欲试。 “少爷,我愿意替你上去试试。” “少爷,我也愿意!” 楚今燃忽然恼了,大吼一声道:“谁都不许去!” 他仰头看向马背上的女人,“本少爷要亲自试。” 楚今燃朝她伸出手,“拉我上去!” 林斩霜莞尔,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9、九个马奴 “危险啊少爷,万万不可!” 潘管事见他要上马,着急忙慌地从不远处跑过来阻止。 然而此刻楚今燃的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这匹黄骠马全场只有他配骑! “别听她的,快拉我上去。” 楚今燃蹙眉催促她。 林斩霜看了眼快跑到近前的潘管事,“楚少爷,这件事有些危险,确实不适合你。” “对啊少爷,你要是有什么闪失我们不好向家主交代,这次就让老潘替你吧!” 潘管事听到了她的话,气喘吁吁地附和。 楚今燃斜睨了她一眼,“出了什么事我自己担着,别说了,再说就让我娘扣你工钱!” 见实在劝不动,潘管事只好请求地看向林斩霜,“小霜啊,辛苦你了。” 林斩霜微微一笑,握住了少年递过来的手,随即一个用力将他拉上了马。 她这厢刚下地,便听马上坐着的楚今燃突然开口,“你手怎么了,为什么缠着黑布?” 女人一怔,随即笑着说道:“护掌而已。” 楚今燃蹙眉,“下次别带了,那么糙的布,磨得我手心疼。” 林斩霜沉默垂睫。 “起步的时候有些颠,楚少爷最好扶着鞍边,保持好平衡。” 林斩霜一边牵着缰绳,一边出声提醒他。 然而说这话时,楚今燃正被她耳后处的一颗小痣吸引了注意力,全然没听进去半分。 那痣血红,犹如宝石般鲜红剔透,嵌在女人白皙的耳根处,比他拥有的任何一件首饰都吸引人。 看得少年手指微蜷,无意识地摸了摸鞍鞯。 “现在是小跑,可能有点快,少爷不用害怕。” 林斩霜牵着奔云的缰绳,紧跟在它身边绕着马场小跑。 虽说马匹小跑时没有刚起步时那样颠簸了,可还是令楚今燃有些难以适从,马鞍很硬,两边更是如石头一样随着马身的起伏在不断磨着他的两个大腿根。 没过一会儿,少年便觉得火辣辣的疼。 他疼白了脸,连忙喊身侧的林斩霜,“我、我不想骑了,你快放我下去。” 林斩霜:“所以少爷是承认自己输了?” 楚今燃额头已经疼出了汗,怎么着都不想再骑,可即使是这样,他也不肯亲口承认是自己输了。 只是嚷道:“我准许你住下总行了吧,快放我下来!” 林斩霜应了声,随后用手拍了拍奔云的脖颈,勒紧了缰绳。 楚今燃见身.下的马果然慢了下来,顿时松了口气,可他的那口气还没吁完,奔云忽然兴奋地叫了声,随后挣脱了女人的牵引,驮着他在场上狂奔起来。 “少爷小心!” 看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潘管事吓得魂儿都要飞出来了,她连忙走到马栏边大喊。 梅生他们三人见状,吓得当场大叫,而一旁的竹生也蓦地握紧了手,双眼紧紧地盯着场内的动静,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救、救命啊!” 楚今燃骑在马背上,犹如簸箕里的黄豆,被颠得东倒西歪,话都说不完整。 他身上的好多项链挂坠,也在期间被墩散了,叮叮当当落了满场。 奔云越跑越快,马蹄声咚咚作响,震得整个马场的地面都在颤动。 “救命啊,呜呜呜,谁来救救我!” 少年尖叫出声,眼泪冲出了眼眶,即将摔下马的恐惧席卷他的全身,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随着马匹奔跑的动作左摇右甩。 楚今燃只觉得头重脚轻,抓着缰绳的手也快没了力气。 整个人骑在马上又哭又喊,吓得快要撅过去。 场中央站着的林斩霜见状,也觉得差不多可以了。 就在这时,奔云突然来了一个猛转弯,骑在它背上的楚今燃只觉得右边身子一沉,整个人开始不受控制地朝马下栽去。 失重的恐惧令少年的瞳孔骤然紧缩,心跳有一瞬间的停滞,全身发麻。 他恍惚听到了周围人的惊呼声,嗅到了被马蹄践起时的土腥味。 就在楚今燃整个人快要跌下马时,一只力道强悍的手臂揽住了他的腰,将他硬生生地从半空中拽回了马背上。 对方随后带着他的手摸向马鬃。 “少爷,抓紧!” 楚今燃猛地回头,在满眼的泪水中看到了林斩霜的脸。 狂跳的心脏令他感到眩晕,发白模糊的视野内,只有女人的脸最为清晰。 她紧拧着眉,双眼黑亮,神情无比的专注认真。 有奇特的香味自她脖颈处传来,微苦的书墨气还有一丝丝的竹香,是他从来没有闻过的味道。 这股香味顺着他的鼻喉往下流,一直渗进他的心脏,楚今燃的心跳得更快了。 最后双眼一黑,竟直接昏了过去。 待奔云站稳的下一瞬,潘管事他们便飞快地围了上来。 七嘴八舌地说道:“少爷,少爷你没事吧!” 林斩霜将楚今燃抱下马后,连忙对着一脸焦急的潘管事说:“他昏过去了,快叫府医来。” ———————— “还好,只是惊吓过度昏厥了过去,等少爷醒了喂他点安神汤便好。” “只是以后不可再轻易刺激他的情绪了,以免伤身。” 听闻府医这样讲,院外的潘管事等人皆齐齐松了口气。 待府医走远后,林斩霜率先开口,“潘管事,今日之事皆系我之过,若楚家主得知此事怪罪下来,请尽管......” 谁知她话还未说完,便被对方打断了。 “小霜你这是说得哪里话?” “难道我老潘在你心里就是一个没有担当,出了事就随意拉人垫底的人吗?” 潘管事语气颇为气愤,听得林斩霜神情一愣,随即她一拱手道:“潘姨您误会了,斩霜没有这个意思。” 潘管事:“方才我们都看得清清楚楚,是那匹马突然发狂才令少爷受的惊。” “反倒最后是你,不顾生死跳上马才救下的少爷,怎么最后还成了你有罪呢?” 林斩霜沉默抿唇。 见状,潘管事忽然叹了口气,小声地劝慰她,“少爷没事,以后你也别动不动就什么锅都往身上揽。” 林斩霜闻言眨了眨眼,“多谢潘姨教诲,小霜知错了。” 见她知错就改,潘管事和蔼地冲她笑了笑,随即又道:“不过说起少爷的事,我总觉得其中有些蹊跷。” “这马昨天还好好的,怎的今日就突然发了狂。” 说着,她觑了眼不远处站着的菊生和兰生,转头对着身后的王大娘吩咐说:“去马场仔细查查,看到底是谁想暗害咱家少爷。” 兰生听了这话,顿时被吓得四神无主起来,不断地扯着一旁装作擦东西的菊生袖子,“怎么办怎么办,这下死定了” 菊生本来正在想办法,现在被他这么一闹脑子顿时乱成了一团。 见袖子扯不出来,他不耐烦地说:“反正不是我去药房拿的巴豆查不到我头上,你自己就等死吧!” 当初兰生为表现,主动请缨去药房拿的巴豆,本想着事后自家少爷要是轮起赏来,他能拿大头。没想到最后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谁知他这话刚说完,兰生的心理就彻底崩溃了。 只听他哇的一声跑到潘管事的脚边跪了下来,哭着开始求饶。 潘管事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大声训斥了他几句,但一听他是在求饶,嘴里又含糊说着‘不该’、‘下药’、‘马场’、‘少爷’等字眼,心中瞬间便猜了个大概。 当即便开始仔细盘问起来。 兰生的这招不打自招,气得就快要想到办法的菊生差点想打他,无奈,菊生也只能赶在他揭发自己之前,主动自首了。 二人最后一同哭着跪在了潘管事与林斩霜的面前求饶。 得知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被派去马场查事的王大娘也刚好回来禀报了。 “不知哪个杀千刀的在食槽里下了药,现如今马厩里没一匹顶用的马,全都拉得站不住脚,要是我老王知道是谁干的,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王大娘在马场日常负责照顾马匹,在她眼里,那些马儿几乎是她的半个孩子。 听了马场王大娘的话,兰生吓得瑟缩成了一团,求饶的声音更大了几分。 接着,被派去向药房核实的小厮回来后,更是坐实了兰生他们的罪行。 一切真相大白后,潘管事一听他俩的哭声就心烦。 当即冲着一旁的家丁挥挥手,“把他俩带下去,先各打三十大板!” 兰生闻言,哭声瞬间又拔高了不少,就连一旁装哭的菊生也开始真情实感地哭了起来。 不为别的,只因这三十大板要是真落下来,能直接要了他俩半条命。 他们日常跟在楚今燃身边,虽说对方脾气娇蛮难伺候,却实打实地没让他们干过什么重活,养得细皮嫩肉的,怎能抗住这三十大板。 “求求潘管事了,饶了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饶了我们吧!” 就在他们二人快要被拉出去时,一旁沉默许久的林斩霜忽然开了口。 “潘姨,三十大板是不是有些重了?” 潘管事扭头看她,“你这是想替他们求情?你知不知道他们是打算害你的。” 林斩霜对上她的目光,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 “斩霜知道,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更何况他们也都是十五六岁的孩子,心性还不健全。” 最后她又补了句,“他们这样做也是为了哄楚少爷开心,而我只是个外人,可以理解的。” 不光是潘管事,就连不远处的兰生和菊生听闻此话,也齐齐顿住了。 二人的心情一时间都有些复杂,都不敢再抬头看林斩霜。 然而林斩霜并不是出于好心才帮的他们,只是不想在楚府树敌,特别是给自己树楚今燃身边人的敌人。 她一早便看出楚今燃的四个小侍中唯有那个叫菊生的心思最为活泛。 有句古话讲: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所以方才林斩霜就一直在想,该怎么让二人付出代价的同时还让他们欠自己一个人情。 “你真就打算这么轻而易举地放过他们?” 潘管事都有些替她生气了。 然而林斩霜还是固执地点了点头,“我想他们也都知错了,知错就改善莫大焉,还请潘姨放他们一马。” 说完,她朝潘管事深深行了一礼。 潘管事见状,纵使心中再替她委屈不平,也只得含恨作罢。 她一转头,沉声冲着兰生他们道:“看在林姑娘替你们求情的份上,就免了这三十板子。” 可他俩还没来得及高兴,便听潘管事又道:“不过,每人需罚工钱三个月,以儆效尤!” 待众人都散去后,兰生站在原地望着林斩霜离开的方向,用手背抹干净眼泪后扯了扯身旁的菊生,“没想到她人这么好,咱都那样对她了,还替咱俩求情,真和以前那些瞧不起我们的读书人不一样唉。” 刚痛失三月工钱的菊生白了他一眼,没好气接道:“你想说什么?” 兰生忽然有些羞涩,“她今天在马场夸我漂亮唉,你说她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少白日做梦了!” 菊生将他甩到了身后,兀自进了屋。 “唉,我怎么白日做梦了,我难道长得不好看吗,你给我说清楚!” 兰生紧随其后追了上去。 纵使是初春,夜仍有些寒。 梨花绣榻上盖着锦被的楚今燃又做噩梦了。 梦里,他重回到了昨日的那个马场。 在马背上颠簸失重的感觉又回来了,他手脚无力、四肢酸软,被颠得头晕眼花,恐惧极了。 他努力抬起头纤细洁白的脖颈迸起了青筋,想要大声呼救,却怎么都喊不出来,心脏咚咚咚跳动,胸口抽搐般的疼。 就在楚今燃无比绝望至极,忽然之间,眼前的景物全部散去了。 颠簸感消失,一取而代之的是平稳的坚实感。 这股坚实感让他感到无比的安心,却又有些不同以往的怪异。 他下意识低头,发现此时的自己正跪伏在榻上,四周衣衫纷乱。 楚今燃在一旁看到了昨日自己穿的那件绶蓝色的盘领外袍,上面还压着一条红色的发带。 正待他疑惑之际,身后缓缓覆上了一具温热的身体,一股熟悉的墨气掺杂着竹林清淡的香气将他密不透风地包裹了起来。 楚今燃心口不可遏制地跳得飞快,几欲破膛而出。 女人一只手揽紧了他的腰,另一只手箍住他的双腕,引领着他握住了面前的床头栏杆。 一句话落在他的耳畔,听得楚今燃直接从头顶麻到脚尖。 “少爷,抓紧。” 下一刻,少年一个激灵自榻上坐起了身,心脏砰砰直跳。 梦中最后那怪异又令人沉溺的感觉似乎还未完全消失,一遍又一遍如潮水般荡涤着少年的全身。 直到好大一会儿,那种陌生得令他惊慌的感觉才逐渐淡去。 回过神儿来的楚今燃顿觉口感舌燥,身上出了一层热汗,他刚想唤守夜的竹生倒茶沐浴,身子刚一动却又立刻顿住了。 待楚今燃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后,神情顿时变得窘迫又无助。 他好像......梦遗了。 10、十个马奴 这还是楚今燃第一次没有被人服侍着洗澡,没有牛乳胰皂、没有鲜花瓣甚至连水都不太热。 他飞快地脱掉身上被弄脏的亵衣团成团扔到了燃着的炉子中,随后小心翼翼地进了浴桶。 听到动静的竹生走了过来,“少爷,你怎么......” 说着,他便要进去却被楚今燃急忙制止了,“别过来!” 随后又听他命令道:“去把我榻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了,换套新的。” 竹生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临走前他还不忘提醒楚今燃,“少爷,夜里凉小心身子。” 楚今燃胡乱地应了几声,见人走远后,他方缓缓地吁了口气,泡在水里的身子发凉,可面颊依旧又红又烫。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做这种难以启齿的梦,对象还是那个害了自己无数次的林斩霜。 兰生不识多少字,曾经被楚今燃派去买话本时无意间买到过风月本。 里面的内容看得他心惊肉跳,待明白过来写得是什么后,便命令菊生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连夜给烧了。 所以楚今燃在女男情.爱之事,向来是既模糊又陌生的。 然而方才的那个梦,每个细节都是那样的清晰,就像真实发生过的那样。 她炙热的温度,她伏在自己背上时的重量,她缥缈却霸道的气息,她丝毫不容推拒的动作,她的眼、她的唇、她的手...... 水中的少年蓦地打了个冷战。 “可恶!” 猛然醒过神儿来的楚今燃涨红了脸,发狠般地用拳头砸向水面,一下又一下将洗澡水砸得哗哗作响,四下迸溅。 “坏女人!” “可恶!” “坏女人!” 不知过了多久,楚今燃才慢慢冷静了下来,他斜倚在浴桶边小口地喘着气,面颊以及头发都在不断向下滴着水。 少年颓唐地坐在水中,神情茫然又无助。 少顷,只见他一双漆黑的杏眼缓缓变红,最后沁出了水光。 楚今燃委屈地瘪嘴。 想不通。 经过凌晨那一通折腾,楚今燃不可避免地发起了高热。 烧得昏沉之际,他还不断在想自己为何会做那样的梦。 甚至怀疑是林斩霜对自己下了蛊,否则的话为何自己在见她第一面起,几乎夜夜都会梦到她...... “怎么样,少爷肯喝药了吗?” 潘管事对着刚从里屋出来的梅生焦急问道。 梅生点点头,“这次倒是没怎么闹,劝了几句就乖乖喝了。” “那就好那就好。” 潘管事长舒了口气,将已经写好的信又塞回了袖管里。 楚今燃自幼体弱又十分的挑食,所以每年都得生几场小病。 虽说是小病,可次次都能闹得他们这群下人人仰马翻。 原因在于他不肯好好喝药,即使旁边备着再多的蜜饯甜汤也不行,非要楚玥放下手中的所有事,回来陪着、看着、哄着才肯喝。 每次喝药都似上刑,偏偏他又不容易好,一场普通的伤寒下来,别人不出三日便好,楚今燃能折腾一个多月。 今日能乖乖喝药,着实令潘管事有些意外,不断在心里感叹她家少爷终于长大了。 这厢,楚今燃喝过药又睡了会儿觉后,精神勉强恢复了些。 他缩在被子中,全身上下只露出了一个头,面颊上还留存着高热而泛起的潮红。 张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坏女人呢?” 刚准备上前喂他喝粥的竹生一愣,随即回道:“林姑娘在砚香院。” “潘管事没赶她走?”少年又问,竹生摇了摇头。 楚今燃闻言神情先是一松,随即又蹙起了眉,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便见一旁的菊生走上了前。 菊生:“她确实没走,如今正在砚香院等着少爷您发落她呢,说即便要赶她走也要等到少爷您醒了见过了您才走,否则她良心难安。” 这话当然不是林斩霜自己说的,不过能哄住楚今燃就行。 少年闻言一愣,沉默片刻后轻哼出声,“算她还有点良心。” 菊生见他心情好转了些,趁热打铁道:“那少爷,林斩霜的去留......” “你去告诉她,就说本少爷不许她住在府上,让她打哪来回哪去。” 屋内的菊生四人闻言,齐齐看向少年。 楚今燃面无表情。 菊生与兰生对望一眼,刚想试着去劝,谁知他话锋猛地一转。 “除非,她肯做本少爷的马奴!” ———————— 菊生来到砚香院时,恰巧看见林斩霜正用竹枝沾水在地上练字。 女人的字同她整个人的气质一样,中正雅致,笔划虽圆融却劲力暗藏,很是赏心悦目。 见有人来,林斩霜扔下竹枝起身,冲他微微颔首,语气柔和带着些疑惑,“不知菊生公子前来,所为何事?” 见她这般客气地唤自己,面上没有丝毫的排斥与芥蒂,菊生只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烧得慌。 他避开林斩霜的视线,将楚今燃交代自己的话大致说了一遍,隐去了先前自己帮她说话的事实。 林斩霜闻言停顿片刻后,微微扬唇,“在下知道了,辛苦菊生公子跑这一趟,还望公子回去后替在下向楚少爷道声谢。” 菊生点点头,刚想转身离开,余光忽然又瞥见了角落里女人用来练字的那碗水还有竹枝。 他想了想,忽然开口道:“少爷喜欢争强好胜,你这次算是赢了他,他肯定会不甘心的。” 林斩霜看着他,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顺着他的话接道:“那在下应该怎么做?” “等少爷好后,肯定会再同你打赌,届时你输给他就好,不过也不能输得太明显,那样少爷会更生气。” 女人微微点头神情若有所思,“在下知道了,多谢菊生公子指点。” 还完了人情,菊声没再多做停留,同林斩霜告别后便要往出走,谁知竟又被她唤住了。 “公子识字吗?” 菊生被她问得一愣,林斩霜见状笑着同他解释道:“方才我发现你在目不转睛地看我写的字。” 闻言,菊生只好尴尬地承认,“识、识得一点。” “那便好,在下这里刚好有些小忙,不知菊生公子愿不愿意帮。” 说着,林斩霜拿出了几本书册,其中一本是《西京杂记》另几本则全是干净的白纸。 “在下同海棠书苑的掌柜有约需为她抄几册书,可最近要事缠身实在分不出精力来,不知公子能否帮在下这个忙?” 话毕,她又很快补充说:“抄书的钱全算做公子的,公子只需帮我这个忙,不让在下毁约便好。” 菊生闻言一顿,随即心中生喜。 前日被潘管事罚了工钱后,他一直都处在浓重的焦虑之中。 他和兰生他们三人不一样,梅生是家生子,母父都在楚府做工,兰生母父虽是乡下人但偶尔也会来看望他,竹生是孤儿。 他们都不需要费劲心力养家糊口。 然而他不一样,他母亲虽是个书生还差点考取功名,却早早死了,还留下一个多病的爹和年幼的妹妹要他看顾。 后来,他听说楚府工钱高待遇也不错,于是拼命挤了进来,又努力地留在了少爷身边通过不断地讨好他才使得爹和妹妹过上了稍微好点的生活。 如今一下没了三个月工钱,他们二人又都得喝西北风了。 菊生也曾想仗着自己字写得不错抄书补贴些家用,可奈何没有什么门路。 所以林斩霜此举算是帮了他一个大忙。 抄书给的钱虽不多,但起码能保证最近一段时间他爹和妹妹不会挨饿了。 最后,菊生压抑着感激与激动,应下了。 见他如自己预想的那般答应了,林斩霜微微一笑,“劳烦了。” 先前她同潘管事在闲谈中,简单得知了菊生他们四人的来历与性格。 所以她很清楚失去了三个月工钱的菊生,会面临什么样的境地。 林斩霜从不吝啬钱财,特别是在收拢人心的时候。 “咳咳,快拿走,我不喝!” 少年眯着眼睛,半窝在躺椅上晒太阳,对着身旁人的规劝充耳不闻。 “少爷,你这还咳着呢不能不喝药啊,当心落下病根儿!” 潘管事一边端着药,一边蹲下来哄他,急得出了一头的汗。 “这药太苦了我才不喝。”楚今燃皱紧了眉别过脸,神情十分的抗拒。 潘管事:“我派人买来了少爷您最爱吃的冰糖酥酪,少爷喝完了就吃,保证不苦!” “不要,除非你能让我娘回来!” 闻听此言,潘管事无奈地叹了口气,有些怀疑昨日少爷乖乖吃药是不是她的错觉。 就在众人对他都束手无策的时候,眼尖的兰生忽然叫道:“你们看伶俐身上背的什么?” 楚今燃循声望去,但见一早上都没见的伶俐正从不远处慢悠悠地走来,背上还背着一个小包袱。 兰生跑过去将伶俐抱起,一摸它身上的小包袱,惊讶说道:“少爷,还是热的!” 他这么一叫,令楚今燃顿时来了兴趣。 伸手从兰生的手中接过了包袱,打开一看竟是几块用油纸包裹金黄焦脆的红糖烙饼。 烙饼被切成了规整的方形,表面金黄酥脆,内里流淌着红褐色粘稠的糖浆,无论是闻起来还是瞧上去都颇为诱人。 兰生不自觉地吞了下口水,疑惑说道:“这谁送的,能吃吗?” 几乎是下意识地,楚今燃脑海便浮现出了林斩霜的脸。 他嘴角不自觉翘起,拿起一块便毫不犹豫地咬了下去。 “唉,少爷,这来历不明的东西可不能乱吃啊!” 潘管事急忙想要制止,可架不住少年动作更快,话刚说完一块小饼便被他吃了个大半。 楚今燃一生病便没什么胃口,眼下他已经三顿没吃饭了,早已经饿得饥肠辘辘。 待吃完全部的四块后,少年才放下油纸,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边的糖浆。 对着目瞪口呆的潘管事伸出手,“唔,太甜了。” “我喝点药缓缓。” 11、十一个马奴 菊生说得没错,楚今燃此人好胜心极强,轻易不肯输给别人。 几天后,楚今燃身体刚刚恢复,便想着怎样在林斩霜那里再赢回来。 正待他苦恼之际,无意间瞥到了墙上挂着的一只纸鸢,随即便有了个想法。 三月中天,阳光明媚风又大,很适合出门放纸鸢。 楚今燃带着梅生他们找过去时,林斩霜正在马场给奔云洗澡。 女人手臂打着攀膊,正拿着刷子沾水给奔云刷着鬃毛。 她动作干练又麻利,面上还带着温柔的笑意,时不时开口说些什么。 对方明明干的是脏活累活,楚今燃却不觉得她的行为有多粗俗,反而赏心悦目。 唰唰唰,刷子移到了马身,林斩霜伸长了胳膊。 女人的胳膊修长紧致,小臂的肌肉随着扫刷的动作鼓动紧绷,线条十分漂亮。 让楚今燃不由得想起自己快要堕马时,又被她揽住腰身带回的强悍力道。 以及做的那个荒唐梦里,她捏紧了自己的腰,不容他推拒的手臂有多霸.道...... 楚今燃的脸又热了起来。 就在这时,他瞧见对方扔掉了手中的毛刷,继而弯腰在一旁的布包中拿出了一样东西,转身喂给了奔云。 待楚今燃瞧清她喂给奔云的是什么后,眉心狠狠一跳,当即气势汹汹地走了过去。 “喂,坏女人!” 林斩霜闻言一怔,随即松开攀膊放下袖子,在少年走近前遮住了自己手臂上的伤疤。 “为什么把我的吃的喂给马?” 他和马吃的一样,那他是什么? 林斩霜闻言,随即便反应了过来,“少爷是在说红糖烙饼吗?” 楚今燃皱眉紧盯着她,不搭话。 女人淡淡一笑,随口说道:“少爷有所不知,红糖烙饼好吃不好做,奔云吃的这些不过是上次的边角料而已。” 然而事实上,那日楚今燃吃的才是边角料。 听完她的解释,少年半信半疑地开口,“当真?” 林斩霜点了点头。 楚今燃心中的怒火这才消了大半,只听他哼了一声,小声嘀咕道:“这还差不多。” 紧接着,他又蛮横下令,“以后不许再喂它吃了。” “边角料也不行!” 一旁的奔云好似听懂了他这番话,当即不满地打了个响鼻,前蹄刨地一副要撞向他的模样。 见状,林斩霜当即安抚性地摸了摸它的额头,表面笑着答应了下来,实际根本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见此情景,楚今燃的心情重又好了起来。 他冲女人扬了扬头,眉眼挑衅地说道:“洗马有什么好玩的,敢不敢同本少爷比赛放纸鸢?” 春日里,桃梨杏花都开了,空气中漂浮着浓郁的花香,浪蝶与金蜂起舞蹁跹。 今日风也大,乍起时,惊得花瓣纷扬落下,粉白淡紫的花瓣汇聚在一起,被风卷携着成了一股罕见的花旋风。 旋风摇摇晃晃地吹过小路,四周忽然响起一阵清脆的金铃声。铃声由小到大,野草青嫩的小路尽头渐渐出现了一架精致的马车。 铃声便是由马车四个角坠着的金铃发出的。 马车将将停稳,楚今燃便在竹生的搀扶下从车上跳了下来。 刚要去找林斩霜便见对方已然站到了自己身后,少年挑眉,“走吧,看咱们俩谁放的纸鸢最高!” 二人的不远处便是一个约四十尺高的小山坡,坡身上长满了新发的小草,犹如绒垫般柔软还有粉白紫蓝的小花点缀其中。坡身虽然陡可坡顶却十分的宽敞平坦,特别适合人在上面放纸鸢。 这是一个楚今燃无意间发现的,还从未向外人透露过的世外桃源。 几个人花了些气力爬到山顶后,楚今燃坐在梅生特意给他带来的小凳子上,仰头对着面前正在看风景的女人,道:“先给你讲一下规则。” 见林斩霜转头看向了自己,少年轻咳了一声,“那里有两个纸鸢,你一个我一个,在一炷香的时间内谁的纸鸢飞得最高谁就获胜,怎么样?” 林斩霜转头看他指示的方向,但见梅生的左右手中正拿着两个大小形状一模一样的纸鸢,都是绘制得很精美的彩燕鸢。 “奖惩呢?”她顺势问道。 听林斩霜提及奖惩,楚今燃瞬间来了精神,他从小凳子上站起,与她面对面。 “你赢了的话,我可以让潘姨给你三十两银子。” 林斩霜:“若是在下输了呢?” 楚今燃扬眉,神情颇为期待与得意,“输了的话,你就要学小狗叫给我听!” 闻言,林斩霜微微勾唇,忽然开口道:“我不要那三十两银子。” 少年诧然,“那你要什么?” 三十两银子不是小数目,足够女人买上好几件品质不错的衣服了。 林斩霜唇边笑意愈深了,模仿着他的话说道:“我要少爷学小猫叫给我听。” 楚今燃闻言一愣,当即想要拒绝,但忽然又好似想到了什么缄口了。 少顷,艰难地说道:“行,本少爷答应你。” 最后他为了打消林斩霜的疑虑,又道:“我娘说了,做生意的最要讲究诚信,你只管赌就是了,本少爷不会反悔的。” 得了他的保证,林斩霜才朝着梅生走去。 见她要拿自己左手的纸鸢,梅生眼疾手快地递给了自己右手的那只。 “你用这个。” 闻言,林斩霜垂眸看了心虚的梅生一眼,没有作声沉默接下了。 坡顶上的风比坡下确实大上许多,林斩霜和楚今燃几乎没有助跑,手上的纸鸢便轻易飞了起来。 “飞了飞了,少爷好生厉害!” 菊生见状,忍不住在一旁恭维道。 楚今燃闻言,得意地扬起唇角,越发卖力地扯起纸鸢线来。 他年年都来此放纸鸢,自认自己放纸鸢的技术登峰造极,遇不到几个对手。 少年拉紧了纸鸢线,一松一放之间,彩色的燕鸢又明显飞高了一截,已经让人瞧不太清上面的图案了。 “哇,林姑娘的纸鸢飞得也好高啊,都擦了只鸟呢刚才!” 兰生高抬着头语气崇拜地说道,可随即,他就挨了菊生一个肘顶。 “小声点,少爷听了该不高兴了!” 闻言,兰生瘪瘪嘴,小声嘀咕道:“可是本来就飞得很高啊。” 楚今燃听罢有些不愉,可却分不出多余精力去训斥兰生了。 地上插着的香已经烧得只剩三分之一,他得想办法稳住自己的纸鸢才是。 放纸鸢需要度过两个阶段,一是起飞阶段,这个阶段中纸鸢距离地面较近,受风向的影响较大飞行不甚平稳,需要主人或放松或扯紧来不断调整纸鸢的方向。 二是升空阶段,纸鸢需要逐渐升空到一定高度才能进入风向风力较为平稳的高空,只有度过了第二阶段纸鸢才能飞得更加平稳,平稳到即使主人松开了线绳也不会轻易掉下来。 而楚今燃此刻正处于第二阶段。 只见他扬起头,眯着眼聚精会神地望着自己的纸鸢,并无意识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他一手握着线轮,一手扯着绷直的线,不断地调整纸鸢确保它一直逆风,最后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放着手中的线,大气都不敢呼一口。 终于,楚今燃觉得手中的线轮被重重一扥,纸鸢线更是绷成了前所未有的紧后,他开心一笑,胸有成竹地将最后留存的纸鸢线全都放开了。 而此时此刻,属于少年的那只纸鸢也越飞越高,小得只剩一个模糊的轮廓了。 反观林斩霜那里,即使早就放空了线绳,纸鸢的高度仍无法与楚今燃的相媲美,高下立见。 “怎么样,认输吗?” 少年将线轮递到梅生的手上,神情得意地来到了林斩霜的身边。 话毕,女人转过了头。 楚今燃本以为林斩霜会错愕会惊讶甚至会不满生气,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对方却是在笑。 林斩霜确实在笑,被少年那明晃晃不加掩饰的心机给逗笑了。 比起楚今燃自己那缠绕在一起快鼓成一个球的纸鸢线,自己这薄薄的一层没个梭子厚的线轮怎么看怎么令人发笑。 偏偏他自己还搞得一本正经,多么公平的样子,赢的第一时间便来找她炫耀,生怕自己发觉不出他在纸鸢上做了手脚似的。 这下林斩霜彻底相信给奔云下药一事并不是楚今燃指使的了,毕竟若是楚今燃的话以他这简单的心机和拙劣的手段怕不会想到晚上下毒。 而是白天她在场时就大摇大摆地去下了。 林斩霜忍俊不禁,“谁说我输了?” 说罢,她迎着楚今燃疑惑不解的目光,从小腿边抽出一把短小锋利的骨刃,唰地一声把线绳割断了。 没了线的束缚,林斩霜的纸鸢被风吹得瞬间抬高,很快便超越了楚今燃的,甚至隐入了云层消失不见了。 而此时,地上的插着的香也恰好燃尽。 “少爷,承让了。” 林斩霜笑吟吟开口道。 “你耍赖!”少年瞠圆了杏眼,对着女人大声喊道。 “你、你怎么能将线绳割断呢!” 面对他的控诉,林斩霜唇边笑意愈深,“少爷只是说在一炷香的时间内比拼谁的纸鸢飞得更高,并未规定能不能割断线绳,结果是我的更高,难道不是在下赢了吗?” 楚今燃气得跳脚,“你、你这是在强词夺理!” 林斩霜依旧笑吟吟地反问:“少爷难道就很公平公正吗?” 闻言,少年神情一怔,随即心思被戳破而产生的红意从他白皙的脖颈窜出,一直延伸到了面颊还有耳根。 楚今燃自觉此事理亏,却又不愿承认是林斩霜赢了,可又实在说不过她。 最后气得自己眼睛都红了。 他脱下用来防护的手套,气急败坏地朝女人脚边一砸,重重地冲她哼了一声后便转身朝反方向走去。 少年步伐很快,转眼就走出去了很远。 林斩霜见状,抬步跟了上去,并示意梅生他们别跟上来。 楚今燃一直气冲冲地走到了坡顶的尽头才停下,他下意识低头发现脚下是一片花开得正灿烂的桃花林,香气扑鼻,花林中间还有一条清澈的小溪在蜿蜒流淌。 漂亮的风景稍微缓和了少年愤懑又委屈的情绪,让他渐渐冷静了下来。 恰巧此时,一只翅膀为宝蓝色的闪蝶飞了过来,顿时吸引了他的注意。 楚今燃第一次瞧见色彩如此艳丽的蝴蝶,随即兴奋地它伸出了手。 闪蝶似通灵性,竟真的扑扇着翅膀朝他指尖飞了过来。 孰料在距离还剩一尺时,又蓦地飞离了。 瞧见蝴蝶离自己越来越远,少年焦急地抓了一下却扑了个空。 紧接着下一瞬,他的身后便传来了脚步声。 楚今燃倏地转身,对着女人没好气地说道:“你是来承认自己耍赖的吗?” 林斩霜闻言笑了笑,从那只已然飞远了的蝴蝶身上收回视线,走上前与他并肩站在一起,直直地对上他的目光。 “不,我是来向少爷你要奖励的。” 12、十二个马奴 山坡风有些大,吹得少年腰侧的金玉佩环叮当作响。 楚今燃抱臂扭头,哼了一声,“你死心吧,本少爷是绝对不会学猫叫的!” 风中还夹杂着少许的桃花瓣,被风别在了他乌黑的鬓发上。 绯红的花瓣衬得少年墨发愈黑,侧脸愈白。 林斩霜微微眯眼,无端想起一句诗——人面桃花相映红。 “做生意的最要讲究诚信。” 她浅笑着开口,见楚今燃转头看了过来,林斩霜又道:“这还是少爷你说的。” 楚今燃猝不及防被自己的话噎了一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反、反正我不......”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林斩霜突然打断了。 “来楚府之前,我一直听闻少爷你为人豪爽大方、言行一致,所以才愿意同你打赌。” “没想到......”她忽然叹了口气。 紧接着话锋一转,“不过,在下的要求也确实令少爷为难了,你不答应也实属正常。” 最后,她别有深意地来了句,“是在下误会了。” 说罢,林斩霜深深地看了少年一眼,作势要往回走。 谁知下一瞬,楚今燃忽然出声。 “谁说我玩不起了!” 林斩霜这番话说得虽然委婉又客气,可楚今燃还是奇迹般地听懂了她的话外之意。 林斩霜脚步一顿,转头看向他,眉尾微微上扬。 “不就是猫叫吗,我学就是了。” 少年别过脸,耳根又热又红。 两人重又站回了坡边,并肩而立谁都没有说话。 好半晌,林斩霜才听到身边人小声地‘喵’了一声。 少年的声音原本十分清亮,被他刻意压低后便呈现出了一种绵软的质感,让林斩霜想起了小时候吃过的一种膨大好似云朵的丝糖。 又甜又软。 女人微微勾唇,“声音太小了,没听清。” 楚今燃猝然转头,恼怒地瞪着她,少顷忍着强烈的羞耻提高了些音量,“喵!” 林斩霜转头与他对视,认真点评道:“不像。” 少年气急败坏地大叫,“坏女人,你别欺人太甚!” 林斩霜忍笑,“少爷这是打算出尔反尔吗?” 楚今燃脸都快被气绿了,最后他握紧了拳头朝着对面的桃花林深吸了好几次气才勉强冷静下情绪。 “喵~” 他又叫声。 孰料女人又故技重施,拿听不清和不像的话来评价他。 楚今燃被她激得失去了理智,他干脆一转头踮脚对着女人的耳朵接连喵喵喵地叫了好几声。 他越叫越用力,越叫声音越大,整个上半身也跟着朝林斩霜那边倾斜。 就在楚今燃距离女人的耳朵近得只有一掌的距离时,对方忽然转过了头。 少年的声音戛然而止。 楚今燃怔怔地望着女人含笑的眼睛,一瞬间竟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山风在林斩霜身后流转,少年鼻尖萦绕的墨扉夹杂着竹叶的香气,前所未有的浓郁。 熟悉的心悸感突然降临,楚今燃瞬间手足无措。 恍惚间,少年便觉得自己的头顶被人轻揉了几下。 “少爷好厉害,学猫叫跟真的似的。” “好乖。” 林斩霜笑着说完便放下手,看了少年一眼后,转身走远了。 独留楚今燃怔怔地站在坡边,整个人快红成一个熟虾子。 耳边不停地回荡着她的那句夸赞,‘好乖’。 “好乖。” 梦里,女人抚摸着他潮红濡湿的脸颊,轻声喟叹。 在那个梦里,每当他忍耐得住或者表现得很好,对方也是这样夸他的...... 不知过了多久,楚今燃忽然醒过了神儿,他咬牙切齿地跺了下脚,冲着林斩霜的背影大叫道:“可恶,谁许你摸我头啦!” 还真拿他当猫啊! 回去的时候日头已经偏西,夕阳金灿灿的。 玩了一下午,楚今燃有些饿了,于是一行人便将马车停到了馐悦斋楼下。 馐悦斋是整个江城最大的酒楼,来此吃饭的人非富即贵,可即便是这样也得提前预约才行。 然而楚今燃不用,馐悦斋的掌柜是他娘的好友,对方也是看着他长大的,所以在馐悦斋中专门给他准备了一个单独的房间不对外开放,想来随时都可以不用预约。 楚今燃没事也常来馐悦斋,无他,里面的酒菜是在整个江城里还算入得了他口的。 馐悦斋为楚今燃留的厢房在四楼,站在厢房的窗户边,能将大半个江城尽收眼底,风景非常不错。 “楚少爷您来啦!” 店小二瞧见楚今燃的第一眼,便急忙迎了上去,热情地引他上楼。 只因对方不仅是她家掌柜的贵客,出手还相当阔绰,心情好的时候给的打赏是别的客人好几倍。 “菜都给您上齐了,少爷要是还想要什么随时喊小人!” 店小二笑呵呵地退出去后,梅生四人坐在桌前一动也不敢动,想不通他们家少爷今日怎么突然转了性要求他们一起上桌吃饭了。 以前可都是他吃饭,他们四人在旁边伺候的。 就在他们茫然不解之际,少年忽然开了口语气有些不耐,“赶快吃,吃完还得去店里拿东西。” 闻言,几人好似被解了定身术般,慌忙端起了自己面前的碗筷,往嘴里扒米饭。 竹生动作缓慢地拈了几粒米饭放嘴里,余光却落在了与楚今燃相对而坐的女人身上,神情若有所思。 兰生试探性地夹了几个青菜后见楚今燃那边没动静,随即大胆起来朝着自己早就垂涎许久的红烧蹄髈伸出了筷子。 桌上的饭菜楚今燃已经尝过好几次,他吃了几口后便觉得有些腻了。 少年捏着筷子,目光随意地游移在席面最后落在端坐在对面的林斩霜身上。 吃饭时,女人的神情十分的专注咀嚼的动作也非常的轻微,只能偶尔瞧见腮边细小的鼓动。 比起一旁将蹄髈皮吸溜得震天响的兰生,优雅得不知多少倍。 她也很少伸长筷子去夹离自己远的菜,只流连于自己面前的那几盘。 夹菜时也只夹一小筷头,且很少碰带汤水的,当初打给她的那碗米饭现在还是白白净净一片。 这还是楚今燃第一次知道,竟然有人吃饭可以吃得这么赏心悦目。 看了会儿后,楚今燃又觉得自己有了些食欲,重新动起了筷子。 江州地区的菜品普遍偏甜,且主食是米,林斩霜起初来到这里时非常的不适应,无时无刻不想念家乡的面食还有浓油赤酱。 即使在江州生活了将近十年,她还是不习惯,只有时常做些面食吃才能稍微缓解。 而今日在这桌上,竟罕见地有道十分熟悉且契合她口味的菜,鲜香微辣且不带一丝甜味。 林斩霜没忍住,便多夹了几筷头。 然而正待她刚夹起一个菜心,菜心上却突然又多出了另一双筷子。 林斩霜诧异抬头,便见楚今燃同样抬起了头,他蹙眉,“喂,干嘛和我抢菜吃!” 林斩霜:“......抱歉。”,说罢她便松开了自己的筷子。 一旁将过程看得清清楚楚的兰生人都傻了。 方才他明明瞧见林姑娘夹啥他家少爷便跟着夹啥,最后那个菜心也是人林姑娘先夹住的,怎么倒成了她抢菜吃。 不过他家少爷行事向来任性,兰生对此也不敢多说什么。 最后楚今燃将那整盘菜全都给吃了,临走前,他照例让梅生给热情相送的店小二不少打赏。 “您说那道菜呀,少爷有所不知,那道菜叫扒光肚,是我家掌柜的从京城引凤楼挖的师傅做的,最地道的浔陵味,整个江城只有咱家才能做!” 店小二骄傲地挺起了胸脯。 楚今燃闻言,扬唇又扔了块银锭给她,“赏给那个师傅。” 吃过了饭,楚今燃又去了自家门下的的成衣铺,去取前些日子他新做的首饰和衣裳。 楚玥作为江州第一富商生意铺得很大,主营虽是与粮食药材有关,可珠宝衣物首饰之类的也有涉及。 江城生意最好的首饰和成衣铺子华裳坊就是楚今燃家开的。 这厢,楚今燃刚下马车得了消息的店掌柜便已经站在店门前候着了。 “少爷,您来了。” 店掌柜恭敬地将楚今燃请入了店内,菊生他们几个也跟着走了进去。 店里人很多,有当家主君也有些年轻的小公子,他们无一例外地打扮光鲜且穿着讲究,有些认出了楚今燃,跃跃欲试想要上前。 楚今燃直接无视了那些想要同他攀关系的公子,对着兰生他们言道:“随便挑一两件你们喜欢的。” 兰生闻言大喜,连声道了谢后便兴奋地拉着菊生和梅生挑衣服去了。 独留竹生安静地站在原地。 见此情景,一直站在门边的林斩霜走上了前淡声开口,“怎么不和他们一起去挑衣服?” 竹生愣了一下,随即如实道:“那些衣服都很碍事,我不喜欢。” “碍事?” 林斩霜疑惑蹙眉,忽然想起了那晚,他穿着一身黑,几乎要与夜融为一体。 兴许是察觉到自己可能失了言,竹生语气飞快地说完‘我去给马喂点水’后,便低头出去了。 女人才从他的背影上收回目光,转头便遇到了一个熟人。 这厢,楚今燃在试过自己新做好的成衣以及臂钏后,心中颇为满意。 他刚指挥着店掌柜将东西包起来,抬头便瞧见了一旁立着的一套女式长裙。 长裙被套在了高他一头的木头假人身上,内衬是品月色的蓝锦交领,外披皎白素衣,腰封也是蓝白相间,裙摆上还用银线绣着嶙峋的瘦石以及一枝细竹。 楚今燃看到它的第一眼便觉得他适合极了某个女人,他暗暗比划了一下身量,也差不多合适。 随即,少年一指那件成衣,对着身边的店掌柜说道:“那件,也给本少爷打包了。” 说完,楚今燃面上浮起笑,下意识地在店内搜寻起林斩霜的身影来,可待目光移到店门前时,唇边的笑意又骤然消失了。 只见人来人往的门边,林斩霜正与一白衣男子相对而立,她面上带着笑似与那男子在聊些什么,神情轻松又亲昵。 少顷,那男子从袖中掏出了一个鹅黄色的荷包,含羞带怯地塞进了她的手里,而林斩霜竟没有丝毫推诿,坦然接下了。 楚今燃死死地盯着这一幕,只觉得胸口有股无名的火在烧。 就在这时,一旁的店掌柜忽然出声询问。 “少爷,这件衣裳打包好后要送到哪儿去啊。” 楚今燃握紧了双手,咬牙切齿地回她两个字。 “扔了!” 13、十三个马奴 “好巧啊斩霜姐姐,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你。”少年率先开口,语气兴奋地同女人打招呼。 林斩霜闻言一笑,“是丁琅啊,来买衣服吗?” 丁琅点头嗯了一声,不过随即又俏皮地吐了吐舌尖,凑近了她小声抱怨道:“不过这里的衣服都太贵了,我爹给我的那点钱根本就买不到好看的。” 林斩霜望了四周一眼,附和道:“的确,这儿最差的料子就是雪锦,钱少了买不到好的。” 丁琅当即弯眼,忙接话,“是吧是吧!” 少顷,他又问道:“斩霜姐姐,你最近都在忙什么呀,怎的不见你去书苑里玩了。” 说完,丁琅又小声地添了句,“我可都一直在等你呢。” 林斩霜假装没听到他最后一句,语气自然地说道:“最近家中有事,所以才没能腾出时间,抱歉。” 见她提到家事,丁琅才忽然想起她母亲刚刚去世的消息,面上当即浮现出歉疚与心疼,后悔提及了这个话题。 他这厢刚想道歉,便听女人温声问道:“这几日书苑里怎么样,忙吗?”话题就这样自然而然地转移了。 丁琅很喜欢同林斩霜这个人相处,不仅在于她长相好又有才华,还因为在与她相处的过程中,他从未感受过任何的不适和被冒犯。 她永远是谦逊有礼又妥帖,偶尔还很幽默,即使同她只聊一两句他都能开心一整天。 丁琅点点头,“忙!你都不知道你写的那个新本子卖得有多好!” 林斩霜笑了,“那就好,我还以为自己过气了呢。” 丁琅闻言噗嗤一笑,嗔道:“姐姐净胡说,你话本子写得这么精彩,别的书苑都铆足了劲儿想挖走你呢,怎么可能过气了。” 说着他好似想到了什么,从袖中掏出了一个荷包,“哦对了,这里头是近些天卖出去的话本子分成,我娘说让我找时间给你送过去。” “今儿正好碰见,直接就给你吧!” 说罢,丁琅便大着胆子抓住了女人的手,将荷包塞进了她手里。 林斩霜垂眸看了那绣着精致牡丹花的荷包一眼,思索半瞬后径直收下了,“辛苦你了,等改日荷包洗净了我再还给你。” 丁琅听罢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这荷包姐姐你就拿着用吧。” 他低头绞紧了双手,小声又羞涩地说道:“你要是用得喜欢的话,我就再给你做。” 谁知他话音刚落,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冷嗤。 丁琅转头,便见一位长相极昳艳,衣着也极光鲜的少年正站在自己身后,神情满含敌意地睨着他。 那少年压睫瞥了林斩霜手中的荷包一眼,语气阴冷又挑剔。 “牡丹绣得乱七八糟,用的还是最下等的素锦,这么差劲扔路边都没人要。” 丁琅闻言,当即蹙起了眉,“你......” 谁知还未等他往下说,对方就又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陈掌柜,记住他的脸,以后不许他进楚家所有门店半步。” “若是被本少爷发现了,你饭碗就别要了!” 陈掌柜闻言,连忙称是,随即伸手便要请丁琅离开。 丁琅从未遇见过这阵仗,也没被陌生人敌视针对过,当即又气又委屈地红了眼睛。 一旁的林斩霜见状,也蹙起了眉,刚想替丁琅询问楚今燃这么做的原因,一抬眼却瞧见对方正盯着自己。 少年小脸又冷又白,眼睑处却有些泛红。 楚今燃见她望了过来,不客气道:“怎么,心疼了?想替他求情?” 林斩霜不知他好好的为何突然变了脸色,说话像掉冻石头又冷又硬。 然而此刻她不想揣度楚今燃变成这样的原因也并不关心,只是本着良好涵养出声解释道:“我和他只是朋友而已。” 店里人很多,而丁琅还未婚配,看在他娘丁掌柜的面子上,她也不能让楚今燃的一句话而致使丁琅名声受损。 楚今燃闻言一顿,随即转开了眼冷漠说道:“这和本少爷有什么关系。” 少顷,他又硬邦邦地添了句,“你不过是本少爷府上的一个马奴罢了。” 说罢,楚今燃便抬脚离开了。 回府的路上,与少年一同坐在车厢里的菊生几人,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后背紧贴着车壁一动也不敢动,只能用眼神和口型互相询问彼此。 梅生:少爷这是怎么了? 菊生:不知道啊,刚才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兰生:是不是饭吃得太饱,撑得了? 梅生、菊生、竹生:...... 马车入府后,还不待停稳少年便径直跳下了马车,头也不回地朝自己院里走去。 身后传来纷沓的脚步声,以及兰生他们的叫喊,“少爷慢些,少爷你等等我呀!” 楚今燃一概不予理会,最后重重地甩上了房门,任谁叫喊都不开门。 闻声而至的潘管事见状,皱眉盘问他们四个原因,可当时他们恰好都不在场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最后潘管事给他们下达了任务,把少爷哄好,否则明天一天的饭都别想吃了。 不得已,梅生几个人只得轮番上阵,隔着房门不停地对屋子里的楚今燃说着好话。 可回应他们的只有瓷盏砸到门框碎裂的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菊生觉得说好话说得嗓子都快哑了的时候,房门忽地被人自内打开了。 楚今燃面无表情地发问,“坏女人呢?” 菊生不明所以,但还是如实说道:“她在少爷下车后就回砚香院了。” 说罢,他试探性地开口,“少爷找她有事吗,要不要......” 谁知菊生话还未说完,对方便又嘭地一声摔上了门,力道大得周围的窗棂都在跟着抖动。 这日,正好轮到兰生守夜。 在服侍完楚今燃洗漱睡下后,他便剪短了烛芯,在不远处自己的小榻上躺下了。 安静的环境加上在外跑了一天,不到一会儿的工夫兰生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正得他睡得正酣时,房内忽然传来嘭地一声闷响,惊得兰生忽然坐起了身。 以为楚今燃又做噩梦了的他来不及趿鞋,便急匆匆地跑了过去,挑亮烛灯后才发现对方并没有睡着。 而此时已然过了三更天。 兰生揉了揉眼,“少爷,你这是怎么了?” 只见少年此刻正盘腿坐在榻上,乌发尽散,衬得面颊白到发青。此刻,他正满脸怒容,被他踢倒的玉枕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楚今燃转头看向他,忽然开口道:“明明都是她的错,为什么这么久了还不来和我道歉!” 兰生眨眨眼,“谁啊,少爷?” 临睡前,少年的眼前又浮现出二人双手交握的画面,越想越气。 “本少爷对她难道不好吗,我还想着、想着给她......” 楚今燃话说到一半便哽住了,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一双杏眼也慢慢地红了起来。 兰生愈发困惑了,“你说的是谁啊,少爷?” 少年瞪了他一眼,语气恨恨地开口,“世上最该死的人!” 兰生闻言,顿时惊讶地瞠大了眼睛,身子往后仰了些。 片刻后,他又按捺不住好奇凑近了问道:“谁啊?” 楚今燃没有理会他的询问,而是又烦躁地踢踏了几下床板,“可恶,可恶!” 将整张床榻踢得咚咚作响。 待发泄了心中大半怒气后,他方转头看向一旁的兰生,“明天给本少爷准备些东西,” “我要亲手杀她个片甲不留!” 翌日早午,林斩霜被梅生带去了花苑,而楚今燃显然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今日的少年罕见地穿得十分利落,除去了往日身上坠着的那些精致又累赘的饰品,只用一个镶嵌着红蓝宝石的金冠束了个高马尾。 袖口被皮质缂丝的束袖紧裹着,手上还拎着一根杓棒。 待林斩霜走近些后,只见少年忽然弯腰双手握紧了杓棒,紧接着手臂发力用力一挥。 嘭的一声响,藤球径直穿过了远处的木板洞,被狠狠地掼在了墙上。 见球入洞后,楚今燃满意地挑了下眉,随后收起杓棒抱臂看向女人。 “会打捶丸吗?” 闻言,林斩霜抬眼看向他, 不等她回应,少年随即又道:“一人十球,得分最多者胜。” 林斩霜:“少爷这是又想和我比赛吗?” 楚今燃神情冷漠地看向她,并不回答她这个问题,“你赢了,我便赏你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少年忽然蹙眉,语气咄人道:“赏你便要着,问那么多做甚!” 林斩霜眉梢微挑,“那若是在下输了呢?” 楚今燃仰头,“输了的话,你就得向本少爷道歉,一直说到我满意为止。” 女人沉吟片刻后,点了点头,“可以,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楚今燃蹙眉,警惕地看着她,“什么要求。” 林斩霜定定地望着他,忽然上前了一步,垂头轻声道:“我能知道昨日你为什么不开心吗?” 闻言,少年蓦地心口一窒,怔愣在了原地。 14、十四个马奴 下一瞬,楚今燃忽然移开了视线,梗着脖子说道:“本少爷想生气就生气,需要那么多理由吗?” 林斩霜观察着他的神情,浅笑道:“那少爷的意思是不肯说喽。” 少年哼了一声,“你是我什么人啊,凭什么要和你说。” 林斩霜:“既如此,那在下就不同少爷打赌了。”说罢,她稍稍向后退了一步。 谁知左脚还未收回,手腕便被楚今燃急急抓住了。 少年瞠圆了杏眼,“你敢!这里是楚府,我是楚府的大少爷,我让你跟我比赛你就得跟我比!” 女人微微眯眼,“楚少爷这是在威胁我?” 楚今燃闻言心中莫名一慌,可被酿了一夜的无端愤怒与委屈又逼得他口不择言。 “威胁你又如何,只要你还想楚府干下去,本少爷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此话一出,花苑里忽然陷入了死一般的静谧,梅生几人站在一旁看着剑拔弩张的二人,吓得不敢说一个字。 少顷,林斩霜忽然挣脱了被少年紧握着的手腕,眸光沉沉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既如此,在下便如少爷您所愿。” 二人今日要比的是捶丸。 楚府的花苑很大,由于楚今燃很喜欢玩捶丸,所以楚玥特意在花苑为他开辟了一个捶丸角。 先是在较为空旷的地方筑了一个一尺见方的球基用来放球,又分别在离球基十步、三十步、五十步、一百步开外的地方树立球洞板。 玩法也很简单,入一个十步球是一分,三十步球则是三分,以此类推,谁能在球数相同的情况下得分最多,谁就能获胜。 见女人拎着一根杓棒看了又看,楚今燃轻咳了一声,语气不自然地说道:“会打吗,要不要本少爷教教......” 捶丸起源于京都,算得上是贵族游戏,做工好的杓棒和藤球一个甚至价值百金只有真正有钱有闲的人才会接触到,普通老百姓都在忙于生计,有的甚至连捶丸是什么都不知道。 谁知他话还未说完,便被林斩霜径直打断了,“不用了,直接开始。” 既然已经确认了对方没在杓棒和藤球上做过手脚,就不必再浪费时间了。 发现自己竟然被毫不留情地拒绝后,少年握紧了拳头,气急败坏地说道:“可恶,你真以为本少爷稀罕教你啊。” 说完,他又恨恨地扔了句狠话,“等着输吧你!” 对于楚今燃的这番幼稚行径,林斩霜压根不予理会,她只想赶紧赢了就回去。应付楚今燃让她觉得比做什么事都疲惫。 第一个先打的人自然是楚今燃。 只见他先命令菊生树上一个十步靶,紧接着双手握紧杓棒微微躬身,杓棒头靠近藤球边,在找准好角度后用力一挥。 嘭地一声,藤球穿靶而过,完美得了一分。 “壹分,少爷好厉害!”一旁的菊生见状,连忙鼓掌,兰生和梅生他们见状也跟着纷纷应和。 楚今燃扬了下眉,得意地转头看向一旁的女人,发现对方微微侧头,正聚精会神地看着身后一株开得正盛的栀子花,丝毫没注意到他已经进了一球。 少年猛地撇过头,对着菊生大声喊道:“给我换三十步靶!” 比起简单的十步靶,三十步靶便有些难度了,但对常年玩捶丸的楚今燃来说,已然不在话下。 嘭嘭嘭!三球接连穿靶而过,砸在了一旁的墙壁之上,声音之大甚至惊飞了附近树上的小鸟。 少年转头,发现此时的林斩霜已经不看那朵白栀子了,改望起了天上四散而飞的小鸟来。 楚今燃心中噎了一口气,又大声命令菊生道:“五十步靶!” 五十步靶一换上,木板上的洞眼肉眼可见地小了一圈,击中的难度大大提升,看得兰生忍不住屏了口气。 嘭嘭嘭。 楚今燃又打出了三球,其中两个完美通过,最后一个擦了个边不过也险险过去了。 “哇,少爷太厉害了!!” 兰生在一旁看得惊心动魄,看到最后一球过去后,忍不住跳了起来,大声喊道。 听到他的夸赞,楚今燃不由地微扬起下巴,心中信心倍增。 他信心满满道:“给本少爷换百步靶!” 闻言,一旁的梅生看向少年,有些忧心道:“少爷,百步靶是不是太远了呀,五十步靶多打中几个也是一样的。” 毕竟楚今燃平常顶多玩到五十步靶,百步靶虽然设了,可能击中的次数几乎没有。 然而楚今燃没有理会他的劝诫,“换百步靶!” 果然,他这厢话音刚落,一旁的女人便将视线投了过来。 楚今燃愈发握紧了手中的杓棒,不知不觉间玉做的杓棒杆已经被他的手心给焐热了。 发觉林斩霜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少年不由得全身紧绷,后背竟缓缓地沁出了一层热汗。 他不断调整棒勺与藤球的角度,最后用力一挥。 脚下的藤球犹如离弓箭矢,飞快地朝百步靶飞去,梅生一行人见状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咚的一声,藤球并未穿过靶心,而是击中了靶身最后重重落了地。 “哎呀,好可惜。”兰生惋惜地叹道。 闻言,楚今燃暗暗咬紧了一口银牙,没工夫再理会他的话,不断地调整着棒勺的角度和自己的姿势,准备发出第二球。 很快,他打了出去。 咻的一声,圆滚滚的藤球飞快射了出去,直扑靶心,楚今燃双眼紧紧地盯着那只球,期待它能穿过靶心。 嘭,靶心被击得摇晃了下,那颗藤球不幸只擦中了靶心的边最终落在了靶前。 看到这一幕,楚今燃有些恼怒地跺了下脚,差点将手中的杓棒给扔了。 还剩最后一球。 这一次,少年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并总结出了前两次的经验。一是挥棒的力气要足够大,二是击球的角度要和洞口平行。 在一切准备就绪后,楚今燃深吸了口气,紧接着用力一挥。 一瞬间,时间好像被放缓了一样。 众人只见被楚今燃打出去的那颗藤球飞快旋转着朝百步外的靶心飞去,最后擦着靶心的边缘堪堪落了进去。 十分! 见自己打中了百步靶后,楚今燃当即高兴地跳了起来,“我打中了,我打中了!” 一旁的菊生他们都在激动地为他鼓掌,“恭喜少爷,少爷太厉害了!” 高兴了一会儿后,楚今燃放下手中的杓棒,踱步到女人的面前,打中百步靶的喜悦让他心中的不快稍稍驱散了些。 他扬眉,挑衅道:“怎么样,十步靶你能打中吗?” 林斩霜闻言笑了笑,“打不打得中,总得试试再说。” 说罢,她制止了菊生给她调换成十步靶的行为,直接道:“我打百步靶。” 闻听此言,菊生犹豫半瞬后小声提醒,“百步靶很难。” 一旁的兰生也跟着附和说:“对啊林姑娘,你要不然先打十步靶练练手,百步靶太难了。” 谁知女人语气分外坚定,“没关系,我就打百步靶。” 闻言,众人都不再劝她,心中也早已下定了她这把必定会输的事实。 林斩霜拿起自己的杓棒,缓步踱到球基前,最后单手执着杓棒,几乎没怎么看脚下的藤球便用力一挥。 楚今燃他们随即抬头瞧去。 只见藤球被打出去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议,直直地穿过百步靶的靶心后,重重地砸到了更远处的围墙上,力道之大甚至震下了一层墙灰。 还未等他们几人反应过来,女人又接连打出两球,时隔不到一息, 两球连成了一道笔直的线,倏地从百步靶心穿过,接连打到了第一个球击中过的墙面上,随后落下和第一个球排成了整齐的一列。 梅生、兰生、菊生:“!!!” 兰生揉了揉眼,惊讶地发出感叹,“我没看错吧。” 就当三人以为林斩霜还要再打下去时,只听她忽然对着树靶的菊生开口,“帮我换五十步靶,多谢。” 菊生连忙照做。 毫无疑问地,藤球再次穿心而过,落在了墙脚。 “十步靶。”女人再次要求,她的这一行为看得楚今燃满心疑惑。 最终藤球穿心而过,稳当落地。 打完五颗球后,林斩霜将手中的杓棒放在了石桌上,转头对着一旁的楚今燃淡声道:“楚少爷,你输了。” 少年忽地蹙起了眉,不甘示弱地开口,“谁说本少爷输了,你球还没打完呢!” 谁知他话音刚落,身后的兰生忽然探头,小心翼翼地说道:“少爷,你打完叁拾伍分,而林姑娘已经叁拾陆分了,她刚好比你多一......” “闭嘴!” 楚今燃转头怒斥道。 经由兰生这么一提,少年才恍然发觉,为何女人一上来便打了三个十分球,最后却又分别减成了五分和一分球。 她明明都可以打十分球却偏偏多此一举,目的就是在控制成绩比他多一分。 而且是在比他少打了五球的情况下,只多一分。 这一行为对骄傲且自负的少年来讲,伤害性极大,侮辱性也极强。 “你、你故意的!” 楚今燃猝然转过头看向女人,眼眶登地红了起来。 林斩霜对此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神情平静地望着他,再次重复道:“你输了。” 少年闻言,原本萦绕在心底的那股怒气忽然化成了一股强烈的委屈,胸口连同着眼眶都在酸胀。 酸得楚今燃的眼前渐渐地弥漫起一层水汽,模糊了他的视线。 说罢,女人移开目光转身,声音冷淡道:“若是没什么事了话,在下就先回去了。” 谁知她刚走几步,便听身后的少年忽然大声说道:“你随便收别人东西!” 林斩霜脚步一顿,转头看向他。 但见楚今燃双眼泛红地瞪着她,吸了下同样有些发红的鼻子,撇了撇嘴,“那么丑的东西你都要。” “坏女人,你有没有点审美啊!” 闻言,林斩霜疑惑地蹙了下眉,随即猜测他口中的‘丑东西’兴许说的是丁琅塞给她的那个荷包。 楚今燃这是在向她解释自己那日不开心的原因。 林斩霜想了想后,开口道:“他是海棠书苑掌柜的儿子,荷包里装的是我抄书的银钱。” 她淡淡敛眉,“我没有随便要他的东西。” 闻听此言,楚今燃一愣,少顷神情狐疑地说:“当真?” 林斩霜瞥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一瞬间,淤积在少年心中的阴云忽然消散了,他不自觉长舒了一口气。 接着眨了眨眼,抬颌朝对面的女人命令道:“反正,以后你不许再接旁的男子的荷包!” 紧接着,他又加了句,“不,是什么都不能要!” 临到正午时分,林斩霜才得以回到砚香院,刚一打开堂屋门,便敏锐地发现屋内有人来过的痕迹。 但瞧对面的木桌上正静静地摆着一个精致的雕花木盒。 林斩霜疑惑地看了眼四周后慢慢地走上前,小心地打开了那个木盒。 盒子里,规整叠着的是一件品月色的长裙,裙摆处还用银线绣着瘦石与细竹,样子十分精美。 林斩霜拎起裙子比了比,发现裙长与尺寸同她的旧衣几乎一模一样。 15、十五个马奴 临近傍晚,被派去打探情况的菊生终于回来了。 “怎么样,搞清楚了吗?” 少年斜倚在罗汉床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怀中眯眼打瞌睡的伶俐。 菊生点了点头,随即走上了前。 “回少爷,丁琅是海棠书苑丁掌柜家的小儿子,年方十八,上头有个哥哥已然婚配,下头还有个十二三岁的妹妹。” 闻言,楚今燃蹙眉看向他,“十八了还没成婚?” 他们景国男子十五岁及笄,大多数人在及笄后母父就会开始为其相看妻家,十八岁之前是一定要嫁出去的,否则就会被周围的人指指点点。 菊生:“对,听说是还没相看好妻主。” 楚今燃闻言轻嗤一声,“什么还没相看好妻家,八成是没人敢要他吧!” 他笑了一下,“也是,大街上就敢同人拉拉扯扯,哪个女人敢要啊。” 紧接着,少年又问:“他和坏女人认识多久了?” 菊生想了一下,“大概两三年了吧,听她们的人说林姑娘一直为海棠书苑抄书来着。” “抄书?”楚今燃摸伶俐的手一顿,蹙眉小声嘟囔道:“她这么缺钱吗?” 随即他冲菊生扬了扬下巴,“等会你给潘管事说一下,给坏女人的工钱涨三倍。” 见菊生神情有异,楚今燃连忙解释道:“本少爷这样做只是不想坏女人因为缺钱又和那人纠缠在一起,到时候再坏了楚府的名声。” 菊生沉默半瞬后,轻声道了句‘是’。 这日,天气大好,楚今燃照例得去趟城郊的一个茶庄。 临出发前,少年忽然问身旁的梅生,“坏女人人呢?”,梅生想了想道:“林姑娘现在大概率在马场喂奔云。” 听见林斩霜又在照顾那个差点将他颠死的黄骠马,楚今燃眉头一皱,“去,把她喊来和咱们一起去!” 楚今燃要去的那个茶庄不算远可也不近,几人坐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的马车才赶到。 茶庄建在半山腰上,一路上风景都颇为秀丽。 马车在拐过一个山道后,坐在前室的林斩霜便瞧见了雨露茶庄的门头,以及门头下一群正在地上玩耍的小孩子。 在听到马车金铃响动的一瞬间,那些小孩子便敏锐地抬起了头,随后有几个稍大点的连忙跑进院门去喊大人了。 “少爷哥哥来啦!” “少爷哥哥来啦!” 马车刚刚停稳,那群差不多才三四岁的小孩儿便哗啦围了上来,又蹦又跳地喊着。 正待林斩霜疑惑之际,车帘唰地一下被人自外掀开了,少年暴躁的声音从中传来。 “别喊了!吵吵嚷嚷得我耳朵都要炸了!” 紧接着他又不耐烦道:“快过来拿你们的东西。” 闻言,那群小孩子一哄而上,不多时一人手中便多出了一些东西,有的是一个小风车有的是一吹就会响的泥泥狗,有的则是一大把杏仁糖。 “谢谢少爷哥哥!” 那些小孩拿完了东西,都颇有礼貌地向少年道谢,有些还弯腰憨态可掬地朝他行礼。 刚从车上下来的楚今燃见状,连忙挥了挥手,“去去去,一边玩去!” 这厢刚赶走他们,少年一转头便见林斩霜站在不远处正望着自己。 楚今燃当即扯了扯被小孩拽皱的袖口,不自然地问道:“你看、看什么?” 林斩霜眨了眨眼,“他们......”谁知她话还未说完,便被旁人给打断了。 “小少爷,您来啦。” 不远处,一位上了年龄的老翁被几个稍大点的孩子搀扶着走了过来,满是皱纹的脸上弥漫着喜悦。 见此情景,楚今燃连忙吩咐身后的竹生他们把车内带来的米面都搬进去,随后便迎上了前。 少年握住了老人的手,语气带着些责备,“阿公,你身体不好怎么就这样出来了?” 黄阿公随即反握紧了楚今燃的手,笑道:“这不是小少爷您来了嘛!老头子我太高兴了。” 楚今燃仍是有些不满,微微撅起了嘴,“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黄阿公连连点头。 林斩霜帮竹生他们将几筐米面还有猪肉蔬菜什么的都搬进院后才发现,这个茶庄不算大生活的也几乎是老人和小孩儿,看不到年轻力壮的。 说是茶庄,其实更像一座养济院。 正待林斩霜站在院子里观察四周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句询问。 “你是谁呀,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她转头一看,发现是一个梳着两只童髻的小男孩,小男孩眼睛生得很大,圆溜溜的像两颗紫黑葡萄,可上唇处却是豁进去的,像兔子的三瓣嘴。 林斩霜想了想,蹲下身与他视线齐平,温声道:“我是楚少爷的马奴。” “你骗人!” 男童当即反驳了她,歪头说:“马奴哪有长得像你这么好看的。” 紧接着他慧黠一笑,说道:“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少爷哥哥的妻主对不对!” 林斩霜摇头,“我不是。” “那就是未来妻主!”男童的语气颇为笃定,“少爷哥哥可从来没带过女子来这儿,你是第一个,所以你肯定是!” 林斩霜见与他说不通,便没在这方面多做纠缠,随后温声问他道:“你喊楚少爷哥哥,那你是他弟弟吗?” 男童摇摇头,“不是,听郭爷爷说我们都是他捡来的,所以才喊他哥哥。” 捡来的? 林斩霜神情微怔,随即转头看向身后满院乱跑的小孩,仔细观察才发现他们大多身有残疾,有的瞎了一只眼,有的腿一长一短,有的长相颇为怪异。 且九成是男孩,他们都是被母父遗弃的。 林斩霜收回了视线,看着面前的兔唇男童问道:“你几岁了,叫什么名字?” 男童很乖地答道:“我今年五岁,少爷哥哥给我起名叫小停。” 闻言,林斩霜神情若有所思,假设小停刚出生便来到了这里,那么楚今燃收留这些弃婴至少五年了。 想到这儿,女人的心情忽然有些复杂。 少顷,她抬手摸了摸小停的脑袋瓜,笑道:“真乖,去玩儿吧。” 小停随即动作麻利地跑开了。 林斩霜站起身,目光下意识地追随他的身影,发现他跑进了一个队伍里,而队伍的另几个人则在磨着楚今燃陪他们玩老鹰捉小鸡。 “哎呀,你们烦不烦呐!”少年刚推开手臂旁的一个小孩,另一个手臂便又被缠上了。 “哥哥、哥哥,陪我们玩嘛~” 楚今燃皱起了眉,“不玩不玩,上次你们都把我衣服给扯坏了!” 几个小孩随即说道:“这次不会了,我们保证!” “那也不玩!”楚今燃瞪起了眼睛,斩钉截铁地说道。 “去去去,找你们兰生哥哥玩去。” 楚今燃开始挥苍蝇似地驱赶他们,可那些孩子还是紧紧地围在少年的身边,口中不断嚷着‘陪我们玩嘛’。 “我生气了,我真的生气了!” 可少年生得实在漂亮,即使真的发起了怒那些小孩也没几个人怕他。 小孩子天生就喜欢长得好看的,更愿意亲近他们。 最后,楚今燃实在是被他们缠得烦了,不得已扮成了‘老鹰’,大吼大叫地开始捉起‘小鸡’来。 一时间,院内回荡的尽是小孩子欢快的笑声。 这还是林斩霜第一次瞧见少年被折磨得生无可恋没脾气的模样,不由地扬起了唇角。 接连抓到好几只‘小鸡仔’后,楚今燃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刚一抬头便见林斩霜站在远处的树荫下,正笑意吟吟地看着自己这边。 他忽然放缓了呼吸,下意识地撩了下有些纷乱的额发,担心自己方才的那个疯模样,是不是全被她瞧去了。 下一刻,楚今燃的视线便与女人直直相撞了,对方唇边笑意依旧。 少年登地觉得自己脸上一热,大声问道:“你、你笑什么?” 林斩霜眨眨眼,“少爷扮的老鹰可真厉害。” 楚今燃闻言轻哼了一声,神情颇有些受用道:“那还用得着你说?” 少顷,只听女人慢悠悠地开口,“若是当初捶丸打得也这么厉害,就好了。” 闻言,前几日与女人打赌输了并被她碾压尊严的画面重又浮现在眼前,纵使楚今燃知道她是在开玩笑,却仍被对方挑衅到了。 他气得跳脚,“可恶,敢嘲笑本少爷!” 楚今燃一指对面的林斩霜,对着身边的小孩们道:“去,把她抓过来给咱们当‘老鹰’!” 几个麻利的小孩儿当即一拥而上,抱住了刚想要离开的林斩霜大腿,仰头求她,“好姐姐,给我们当老鹰吧!” 林斩霜没想到自己随便的一句话竟然引‘火’烧了身,虽然极力推诿却还是被几个大点的孩子连拖带拽地拉到了楚今燃的面前。 对方见她此刻陷入了同自己方才一样的境地,不由得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 少年的眼睛虽然既大又圆,却是典型的笑眼,一笑起来眼睛便弯成了两个月牙,左靥处出一颗酒窝深陷,再没了昔□□人的秾艳,娇憨气十足。 最后,楚今燃冲她皱了下鼻子故作凶狠道:“坏女人,让你欺负我!” 有了林斩霜的加入,整个游戏顿时变得刺激多了。 此时的楚今燃已经变成了领头的‘老公鸡’,张开双臂负责守护身后的‘小鸡仔’们,而林斩霜则是站在他对面,企图抓走‘小鸡’吃了的老鹰。 角色一换,楚今燃顿时便觉出了这游戏的好玩之处。 在护住了险被女人抓住的最末尾的鸡崽后,楚今燃张开双臂,对着近处的林斩霜得意地晃了晃脑袋,“唉,抓不到、抓不到!” 林斩霜笑了一下随即眸光一暗,身体猛地□□。少年见状连忙跟着跑动。 可随即女人便转变了方向,在闪了他一下成功将楚今燃引开后,飞快地朝着队伍末尾的小鸡仔扑去。 最末尾的那个小孩儿吓得吱哇乱叫,却在被林斩霜抓住后,又哈哈哈地笑出了声,小脑瓜上全是汗头发都给打湿了。 林斩霜放开握着那孩子肩膀的手,朝满脸心疼的少年挑了下眉,“谁说抓不到的?” 楚今燃咬牙,越发伸长了手臂,“可恶,再来!” 二人接连又斗了几轮,每轮林斩霜都能抓到一两只,几番下少年身后的‘小鸡仔’就只剩下那个名叫小停的男孩一只了。 “少爷,最后一只了。”林斩霜提醒道。 楚今燃伸出手臂防御面前虎视眈眈的女人,“我不会让你抓到他的!” 话音既落,二人便开始了对决。 玩过老鹰捉小鸡的都知道,越到最后小鸡崽由于离老公鸡最近就越不好抓。 原先声东击西的战术已经用不上了,林斩霜决定转变策略,决定趁少年不备从他手臂下方去抓小停。 然而正待她的计划快要成功,指尖已经碰到小停的肩膀时,对方猛地用力一推。 猝不及防地,她和楚今燃抱了个满怀,最后一同跌在了地上。 16、十六个马奴 身体不受控制地扑向林斩霜时,周围的喧嚣好似一下子都消失了,楚今燃睁大了眼睛,一点点看着女人微讶的面容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鼻腔里独属于林斩霜身上的香气也越来越浓重,使得楚今燃的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下一瞬,他只觉得眉心一热,顷刻间便与林斩霜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唔。” 女人发出了一声闷哼。 楚今燃随即抬头瞧去,一下便看见林斩霜正敛着眉看着自己。 “你没事吧?” 随着女人说话时的动作,一滴鲜血自她被牙齿刺破的下唇处飞快沁出,染红了她的唇瓣。 楚今燃心头一颤,心跳得飞快脑子也变得乱糟糟的。 “没、没事。” “那好,那你先起来。”林斩霜松开了下意识揽住他腰身的手,示意少年先行站起。 二人面对面距离极近,近到都能感受到彼此的每一次呼吸。 女人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楚今燃的面上、耳尖以及脖颈,让他再一次不受控制地回忆起自己做的那个梦来。 “哦、哦,好。” 少年手忙脚乱地刚想站起,手腕却忽然一软,没了支力的他瞬间又重重地砸回了林斩霜的身上。 再次听到女人的闷哼时,楚今燃无措地连眨了几下眼睛,埋在林斩霜脖颈处的脸颊都快红透了。 最后还是反应最快的竹生跑上前,将他扶了起来。 “少爷您没事吧。”不远处的梅生他们也急忙跑了过来,忙不迭地关切他,附近的大人小孩见状也都围了上去询问。 见那么多人都看到了自己跌倒出丑,楚今燃再顾不得去找始作俑者小停算账,忙喊着梅生随自己去马车上避避,顺便换套衣裳。 “小停那小子心眼儿可真坏,仆刚才瞧得可真切着呢,他就是故意推的少爷你,还那么用力。” “等会可得让郭叔狠狠罚罚他才好!” 梅生一边给少年整理着腰封,一边气呼呼地说道。 很用力吗?楚今燃眉头一蹙。 那坏女人岂不是摔得很疼? 楚今燃忽然抓住了梅生的手腕,焦急地问道:“你刚刚可瞧见坏女人站起来了,伤着没有?” 他刚刚觉得太过丢脸,走得很急,又不敢回头看林斩霜,所以不知道她被人扶起来了没,又伤到了哪儿。 梅生想了想,最后摇头道:“少爷被扶起来后,林姑娘就站起来了,看样子应当没受什么伤,少爷不必担心。” 闻言,楚今燃下意识地松了口气,随即慌乱地瞥了梅生一眼,“谁、谁说本少爷担心她了!” 说罢,他下意识地紧了紧还在发热的眉心,恍惚觉得女人唇瓣柔软的触感仍萦绕在其上,挥之不去。 扰得楚今燃心口莫名发痒,又小声嘀咕道:“我才不担心她呢......” 遭了顿无妄之灾后,林斩霜揉着被石子咯得生疼的手肘,来到了檐下准备休息一会儿。 可刚坐那儿,便察觉到有人靠了过来。林斩霜转头,发现正是今天那位和楚今燃关系颇近的阿公。 对方见她看了过来,冲她和蔼一笑,道:“我是小少爷爹爹的乳父,你可以唤我一声黄阿公。” 林斩霜闻言,当即起身对着他行了一礼,“小辈林斩霜,见过黄阿公。” 黄阿公对着她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礼。 见林斩霜重又坐下后,黄阿公开始同她攀谈起来,询问她是哪里人,长辈都是做什么的,家中几个姊妹兄弟,又是和楚今燃如何认识的。 林斩霜面上带着妥帖的笑,礼貌又耐心地一一回答。 “小辈家在江城边的一个小村子里,家中并无姊妹兄弟,唯一的老母亲也在数月前病故了。” 闻言,黄阿公神情一顿,面上泛起一阵怜悯,摇头对着她感叹道:“真是个可怜孩子。” 林斩霜垂下眼睫,接着又道:“小辈家中贫瘠,幸得楚家主心善小辈才得以安葬了母亲,为了答谢楚家主小辈便去了楚府做马奴,这才有幸结识了楚少爷。” 黄阿公皱眉,稍稍提高了些音量,“你说你是楚府的马奴?” 林斩霜点头称是,随后面不改色地接受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的审视。 少顷,黄阿公神情稍缓,“可老身瞧着你气质谈吐皆是不俗,不像那粗蛮的马奴,倒像是个饱读诗书的读书人。” 林斩霜谦逊一笑,客气道:“饱读诗书谈不上,小辈只认识几个简单字。” 黄阿公探寻的视线一直流转在她的身上很是犀利,只听他缓缓开口,“方才多谢你在关键时刻护住了小少爷。” 林斩霜一时猜不透他的想法,只能尽可能滴水不漏地回答道:“阿公您言重了,楚家主本就对在下有恩,在下作为楚府的下人也有责任保护楚少爷不受伤害。” 话毕,只见对方渐渐正色起来,忽然对她说起了往事,“我家少爷去世得早,那时小少爷才将将八岁,他娘又每天忙着做生意。” 黄阿公看向她,眼神中流露出对那时的楚今燃的心疼,“好长一段时间都没人管他,所以脾气才养得这般任性。” “不过他本性并不坏。”黄阿公说着,抬眼看了下四周,“这个茶庄当年就是他瞒着他娘买下来给我养老的,中途还捡了这么多孩子。” 他又转头看向林斩霜,叹了口气道:“甚至称得上傻,傻到一有人对他好,他就会掏心掏肺地还回去。” “更何况楚玥也就他这么一个儿子。” 黄阿公:“正因如此,老身才害怕他会再次受到有心人的伤害。” 他说到这儿,几乎算得上是明示了。林斩霜当即便理解了他的意思不卑不亢地表示,“少爷如宝塔明珠,在下从不敢肖想。” 黄阿公笑了笑,放松了语气,“老身知道你并无此意,老身只是觉得两个人只有出身相配、门当户对,一段关系才可稳固又长久。” 否则的话,就像他那可怜的少爷,若不是当年和同样是马奴出身的楚玥私奔,就不会落得如今早亡的可怜下场。 纵使今日的楚玥富甲一方又如何。 林斩霜敛睫,语气客气地说道:“小辈受教了。” 临到吃午饭时,楚今燃才和梅生重又回到院儿里,路过时瞧见了正在院子角落里罚站挨饿的小停。 今儿因为楚今燃的到来,茶庄破天荒地杀了几只鸡做了锅小鸡炖蘑菇,黄阿公还拖着病歪歪的身子亲手给他蒸了碗楚今燃小时候爱吃的槐花蛋。 可端坐在主位之上的楚今燃,对此却并没有什么胃口,任由身边的黄阿公给他碗中夹得菜堆成了一座小山,也一动也不动。 “小少爷,是不是这些你都不喜欢啊,要不阿公再让小厨房给你做?” 见此情景,黄阿公关切地说道。楚今燃自小便挑食得厉害,他是一直都知道的。 楚今燃闻言摆了摆手,忍着内心的烦躁对他说道:“阿公不用管我,你自己先吃吧,我不饿。” 纵使他嘴里这般说,黄阿公还是不放心,随即让身边人搀着他去了厨房,看还能给他家小少爷做些什么好吃的。 黄阿公一走,楚今燃便冷哼出声,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对面正同旁人有说有笑的女子,命令菊生道:“去,把她喊过来!” 菊生顺着他的视线瞧去,发现楚今燃一直看的人是林斩霜,她身边还坐着一个脸上带着一大块伤疤的青年。 他常随着楚今燃来茶庄,所以认识那个青年,对方此前是附近一户人家的童养夫,刚成婚不久妻主便病死了,婆家觉得是他克死了自己女儿,于是对他动用了私刑,打得他浑身是伤不说还在脸上烫了个疤。 最后他偷跑到了茶庄,差点又被婆家捉去时,是楚今燃下令收留了他。 没想到这人平日里看起来本本分分的,结果却是个一见个外女便控制不住扑上去的主儿。 菊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随后快步走了上去,横在两人中间对着林斩霜说道:“林姑娘,少爷喊您。” 林斩霜闻言一愣,随即疏离又客气地冲身边青年点点头,离开了原位。 随着林斩霜离开前,菊生在青年的身边稍作停留,在对方疑惑地抬头看时,他狠狠地瞪了青年一眼。 对方接触到他的眼神,当即心虚又害怕地瑟缩了一下肩膀,随即埋头扒起饭来。 菊生见状心中轻嗤,就凭他那被用过的身子和吓人的脸,还想勾引前途大好的林姑娘? 做梦去吧! 林斩霜走到楚今燃的面前,微微敛眉问道:“少爷,找我有什么事吗?” 闻言,少年刚想询问她明明是随他一起来的,为什么却坐得这么远,还和别的男子聊得这么开心。 可瞧见女人那敛着的似是因被搅了兴致而隐含着不耐眉头,楚今燃忽然就改了口。 他后仰倚在了柔软的靠背之上,微微抬起下颌抱臂对着林斩霜命令道。 “坐下,服侍本少爷用餐。” 17、十七个马奴 林斩霜闻言先是一愣,随即面无表情地提醒他道:“少爷,我只是个马奴。” 言下之意,她只负责喂马。 听到她拒绝,楚今燃忽然冷下了脸,“又忘了那天本少爷怎么说的了吗?” 林斩霜听罢眉头蹙得愈紧了,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又发起了疯,然而此时周围的人已经注意到了他们的动静,林斩霜不想将此事闹大,多生事端。 况且这还是楚今燃的地盘,多少得给他留些面子,虽然她厌极了这种被人威胁逼迫的感觉。 少顷,林斩霜坐到了他身旁,拿起了一副备用筷子,淡声对着楚今燃说道:“少爷想吃什么?” 少年侧头看向她,目光落在了她抿得平直的唇角,“你不情愿?” 林斩霜没忍住瞧了他一眼,仿佛在疑惑他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 被人逼迫,能有几个是情愿的。 “少爷想吃什么。”她再次开口。 “可我瞧着你和那个丑八怪聊天就十分情愿的样子,还一直在笑。” 闻言,林斩霜讶然地挑眉,刚转过头看去少年便移开了目光。 楚今燃冷起脸时,过分精致的侧脸显得十分有攻击性,他抬了抬下颌,命令说:“夹根茶树菇尝尝。” 林斩霜沉默片刻后依言照做。 “这根太老了!” 女人重新夹了一根。 “这根没煮熟!” 林斩霜又夹了一次。 “太咸了!”刚入口,楚今燃便将东西又吐回了碗中,皱着眉评价。 见状,女人微微敛睫,用筷头在盘中沾了些汤水假装夹了一根后放入了碗中。 楚今燃不假思索地将方才的那根重又放入了口中,不满地啧了一声,“太淡!” 林斩霜放下手中的筷子,理了理手腕的衣袖,转头看向他,“少爷是在耍我吗?” 楚今燃神情一顿,刚想开口呛她‘耍你又怎样’视线却被她手肘衣料上的一小块血迹吸引了目光。 他当即皱眉,拽住了她的衣袖,“你受伤了,是刚刚摔的吗?” 林斩霜手肘后撤抽.出了自己的袖子,语气冷淡地开口,“不劳少爷您关心。” 见她这么冷冰冰地对自己,楚今燃忽然委屈了起来,他瘪瘪嘴,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不是也耍过我吗,怎么轮到自己就生气了。” 林斩霜张了张口,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 这时她也才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在楚今燃的面前竟没能掩饰住情绪,好像还不止一次。 林斩霜沉默半瞬后,重又拿起了筷子,对着少年说道:“我没事,少爷还想吃什么?” 虽然戏耍了她一番,可楚今燃却丝毫不觉得开心,只见他将自己的碗筷往前一推,“不吃了,跟我去上药。” 说罢,他便拉着林斩霜的袖子不顾他人的目光,朝外走去,迎面正撞见刚从厨房出来的黄阿公。 对方殷勤开口,“小少爷,阿公又给你做了碗鲜肉小馄饨,尝尝可好?” 楚今燃径直拒绝了他,拉着女人朝前走脚步没有丝毫的停顿,“不用了阿公,我方才已经吃饱了。” 独留黄阿公站在原地,紧皱着眉头定定地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忽然生出一股强烈的担忧。 在心中不由地祈祷着楚今燃千万不要再步他家少爷的后尘。 楚今燃的马车修得精致又宽敞,里面还设了许多暗格匣子,塞满了他在外有可能用到的东西。 林斩霜站在车边,望着车内正拿着干净棉花和药膏示意她赶快上来的少年,淡淡拧眉,“少爷,这不合规矩。” “让你进你便进,说那么多废话作甚!” 少顷,马车发出轻微的晃动,见女人终于上了车,楚今燃紧锁的眉心才舒展开来。 “把袖子撩上去。” 说罢,少年用镊子夹了点干净棉花,用开水沾湿了,马车上没有备烈酒,楚今燃只能想到这种擦洗方法。 见楚今燃要为自己清洗伤口,林斩霜连忙去接他手中的镊子,“少爷,我自己来吧。” 谁知少年手一抬躲了过去,他面上流露出不满,“自己来能看清伤口吗?” 见女人望向自己,楚今燃不自然地别过脸,清咳了一声说道:“你别误会,本少爷这么做不过是不想给外人留下苛责家奴的印象罢了。” 可据林斩霜的了解,楚今燃根本不在乎外人如何看待他,否则的话他也不会做当街侮辱嘲笑他的那些追求者的事了。 思索半瞬后,林斩霜缓缓放下了手,“那就有劳少爷了。” 林斩霜其实伤得不算很严重,只是手肘关节处被石子咯了一下,棱角刺穿了衣料和皮肤表层而已。 不过仍流了一小会儿血,如今整个肘关节已经紫青一片了。 看到这一幕时,楚今燃无声吸了口气,随即便觉心口泛起了一股异样的情绪,酸酸的,很不好受。 他拧眉看向女人,语气里带上了责备,“受伤这么严重,你怎么不说啊!” 林斩霜闻言一愣,这才正经瞥了自己伤口一眼,随即又淡淡地移开了视线。 “不疼。”她语气平淡地说道。 显然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楚今燃闻言微微瞠大了双眼,皮肉都破开了还能不疼? 随即,他心中莫名有些气愤,气她竟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在给她擦洗伤口时,少年手上故意下重了些力道,见女人蓦地蹙起了眉,他又忽然后悔自己方才的行为了。 于是在给林斩霜抹药的过程中,楚今燃的动作放轻了许多。 感受到手肘处有轻柔气息拂过,林斩霜忽然转过了头。 但见楚今燃正微微侧头,神情认真地在朝着她的伤口处吹着气。 少年微垂的眼睫又长又翘,还在随着他吹气的动作不时轻颤着。 林斩霜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瞬。 楚今燃抬头,见女人正专注地看着自己,面上竟罕见地露出了一丝羞赧。 他语无伦次地解释说:“我、我爹爹教的,受伤了吹一吹就不疼了。” 林斩霜突然不知道此刻该说些什么了,最后只能干巴巴地接了句,“的确很有用。” 车厢里,忽然陷入了一阵静谧,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以及心跳声。 有什么无形无声的东西逐渐蔓延开来,将宽敞的车厢充盈得满满当当。 得到了对方的肯定,楚今燃又有了十分的干劲儿,可他再无法向方才那样专注地吹气了。 女人的视线一直落在他的脸上,他越吹脸越热,最后脊背沁出的热汗都将亵衣打湿了。 “好、好了。” 楚今剪断绷带后,声如蚊蚋地开口。 “多谢。”林斩霜垂头看了眼系得很是松散生疏的绷带结,温声道谢。 少顷,她对面前的楚今燃忽然开口问道:“冒昧问一句,楚主君是因何去世的?” 方才少年在给她上药时,黄阿公说的话一直回荡在她的脑海里。所以她很想知道对方对她这么警惕的原因是什么。 楚今燃闻言一怔,面上的神情瞬间低沉了下去。 见状,林斩霜随即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怕是逾矩了,刚想开口道歉,对方忽然出了声。 “难产。” 楚今燃握紧了双手,秀眉皱得死死的,“八年前生我弟弟时难产去世的。” 他声音隐含着哽咽,神情罕见地流露出了一抹与他乖张性格不符的脆弱。 闻言,林斩霜渐渐敛起了眉,真诚地说道:“抱歉,我不该问的。” 楚今燃听罢忽然转过了头,“你是在可怜我吗?” 他眼睛发红语气咄人,神情像极了一只炸毛弓背随时会跳起伤人的小猫。 林斩霜一怔,随后直直地与他对望眼神没有丝毫的避闪,只听她缓缓开口,道:“不,这世上活着的人都很可怜。” 她微微敛起了眉,“先人一去,了无挂碍,他们不会知道自己活着的亲人有多痛苦。” “她们背负想念、愧疚和仇恨,小心翼翼地活着不敢丝毫放松不敢过得开心,生怕因此忘记仇恨、忘记痛苦的滋味,久而久之便被煎熬得体无完肤了。” 闻听此言,楚今燃神情有些怔愣,随即他便敏锐地察觉出了林斩霜身上的异常。 他不由地握住了她的手臂,询问道:“你怎么了,为什么会这么说?” 话音既落,林斩霜恍然从回忆中抽离,她抽.出被少年紧握着的手臂,笑了笑,“没怎么。” “方才多谢少爷了。” 见她忽然这么抗拒自己触碰她的手臂,楚今燃拧眉,蓦地想起了方才自己一直惦记想问的事。 “我刚刚发现你手臂上有许多旧伤,怎么弄的?” 林斩霜沉默半瞬,渐渐握紧了自己的手臂,对少年扯了个谎。 “小时候淘气,爬树划的。” 待到二人一前一后回到院里时,其他人早就吃完饭打扫完毕了。 见到楚今燃回来后,梅生立刻走上了前,“少爷您去哪了,饭还没吃呢。” 楚今燃径直摆了摆手,对他道:“你去把郭叔和那个脸上有疤的刘周氏喊过来。” 梅生随即应下了。 不多时,郭叔便和还戴着围裙的刘周氏一同走了过来,二人齐齐朝着少年行了一礼。 “少爷,您找我?”郭叔疑惑地开口。 楚今燃抱着双臂,朝一旁低垂着头温顺无害如鹌鹑的刘周氏抬了抬下颌。 “把他赶出去,以后都不许他再踏入这里半步!” 郭叔闻言一惊,抬头看了眼面前神情冰冷的少年,不敢询问对方任何缘由,直接应下了。 见楚今燃要赶自己走,刘周氏当即跪了下来,不断地开口求饶。 他隐约猜出了对方为何要赶走自己,当时他不过刚和林姑娘搭上话,楚今燃如刀般的视线便朝他射了过来。 他知道林姑娘大概对楚少爷很重要,但仍怀着一丝侥幸心理,期盼着能通过自己的身世赢得她的怜惜,带他远走高飞。 他受够了茶庄里一眼就能望到头的生活,这和给那个死鬼妻主守鳏没什么两样。 谁知,他这边低声下气地求了半天,对方理都不理仍摆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刘周氏忽然生出一股强烈的恐慌。 楚今燃是认真的。 他大声哭号道:“你不能这么对我,你明知道我出去后一定会被她们弄死,你不能这么对我!” 楚今燃闻言,轻嗤一声,“你死不死,管本少爷何事?” 当初他看刘周氏可怜,将他藏在这里白吃白喝地养了他一年多,已经足够仁慈了。 刘周氏在郭叔几人的手下不断挣扎着,头发散了下来遮住了他完好的那半张脸,只露出那满是疤痕的另半张,衬得他好似地狱来的恶鬼。 他嘶吼道:“你不能这么对我,你这是在杀人,你一定会遭报应的!” 有的人就是这样,救他时他不会心怀感恩,一但放弃或者减少对他的帮助,他就会立刻跳起来用各种恶毒的话语来诅咒你。 楚今燃眸光一凛,随即扬手便重重地甩了他好几个耳光,打得刘周氏顿时眼冒金星。 随后,他接过菊生递过来的手帕,仔细地擦着自己的每一根手指,再不看哭嚎的刘周氏一眼,命令郭叔一行人道:“扔出去,扔得越远越好。” 而这厢,正在马车旁等候楚今燃出来的林斩霜后腰只觉得被人戳了一下。 她猛地一回头,发现竟然是小停。 对方眨了眨眼,神情颇为可怜地说道:“姐姐,少爷哥哥命我来给您道歉。” 说着,他弯腰对着林斩霜行了一礼,“对不起姐姐,我错了。” 谁知小停话还未说完,便憋不住嘿嘿笑出了声。 林斩霜见状,反问他道:“你当真知错了?” 小停鬼机灵地眨了眨他那双葡萄似的大眼,重重地点了点头,可惜女人根本不信。 她十分确定小停推楚今燃一事,就是他故意的。 林斩霜刚想询问他这么做的原因,便见小停神秘兮兮地凑近了她,对着她说道。 “少爷哥哥身上是不是香香的?” 正待林斩霜疑惑他为什么这么说时,小停慧黠一笑。 “我帮了姐姐一次,姐姐想如何报答我?” 林斩霜:“......” 18、十八个马奴 马车就要快进城时,恰巧经过了惜湖南岸,岸边生长着许多壮得足有一人怀抱这么粗的柳树。 不知不觉间,树上的柳叶已然从雾濛濛的嫩黄变成了青翠色。 此时日头正西沉,晚霞将整片湖水都映成了金色,明晃晃炫人眼目。 一阵微风袭来,柳枝垂落进池塘撩碎了一池金水。 “少爷少爷,这里好适合打秋千啊!” 坐在末尾的兰生从未闭紧的车帘中瞧见这一幕后,兴奋地说道。 他的这一提议很快便得到了梅生菊生他们的响应。楚今燃也许久没打过秋千了,思索半瞬后便答应了下来。 得了应允,梅生三人便飞快地从马车的储物格里拿出了一直备着的麻绳和秋千板,兴高采烈地跳下车去拴秋千了。 他们选了两棵距离很近的大柳树,将麻绳牢牢地系在了枝干上,最后熟练地安上了秋千板。 秋千板离地距离刚及人腰,荡起时却能悠得很远很高,腿长一些的足尖甚至能点到不远处的水面。 梅生他们经常这样玩,能获得双重刺激。 绑好秋千后兰生率先坐上去试了试,见稳固又牢靠后连忙冲楚今燃招了招手,“少爷快来,可好玩儿啦!” “听到了,大呼小叫什么。”少年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走上了前。 不得不说,菊生他们选得这个秋千位置相当不错。刚坐上去时不觉得有什么,一旦荡起风裹挟着湖面的水汽便扑面袭来,冰冰凉凉让人心旷神怡。 更令楚今燃欣喜的是,当秋千荡到最高处时,他的视线便可以越过宽阔的湖面,隐约瞧见惜湖南岸。 此时的南岸正开着各式各样的鲜花,风景很是秀丽。 尽情地荡了一会儿后,楚今燃原本不算好的心情缓和了许多,他下意识回头寻找林斩霜的身影。 “喂,坏女人,躲这么远做什么?” 听闻楚今燃在喊自己,林斩霜没忍住又朝后退了一步。 她不明白自己和楚今燃明明都曾差点溺水,对方痊愈后却还能亲近水面,而她却不行。 林斩霜深刻地怀疑这和楚今燃是地道江州人而她不是有关。 “回少爷,在下对打秋千没兴趣。” 闻听此言,楚今燃眉头一敛随即跳下了秋千朝她的方向走去。 口中纳罕地说道:“没兴趣?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没兴趣。” 打秋千多好玩啊,又刺激又好玩,他能荡上一整天! 见他走了过来,林斩霜又忙不迭地朝后退了几步,直到后背抵住了车壁,退无可退。 下一瞬,她便被少年握住了手腕,对方兴奋地对她说道:“坏女人,我们来比赛吧!” “本少爷就不信了,这次你还能赢我。” 比起捶丸,楚今燃更爱打秋千,他胆子大敢在荡到最高处的时候松开手,加之幼时曾在楚父的教导下练过舞,所以四肢十分的柔韧能做出常人难以做出的动作。 心情好的时候会表演一下,常看得兰生几人目瞪口呆、拼命鼓掌。 楚今燃不由分说地将女人拉到了秋千前,转头看向她,跃跃欲试地说道:“你先来还是我先来?” 林斩霜其实心里巴不得不来,她缓缓握紧了袖中的长指,故作镇定地开口,“少爷先来吧。” “行,那就我先来。”少年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不过我先说一下规则,先是比谁的秋千荡得最高再是比谁在秋千上做出的动作最多,关键是还得好看,时间是一炷香,可以吗?” 林斩霜问他奖惩是什么。 楚今燃想了想,道:“你赢了的话,我可以升你做我的书童。” 做他的书童,不仅工钱比之前会高出几倍,也不用日日做照顾马匹这种粗活了。 少年挑了下眉,“如果是我赢,你就得给我一样东西。” 楚今燃话虽是这么说,可从林斩霜那里到底要什么东西他还没想好。 思索半瞬后,林斩霜点了点头应下,不过前提是他想要的东西她给的起。 见她答应了,少年扬唇一笑分外开怀,一指她道:“那说好了哦,不许反悔!” 说罢,楚今燃冲对面的梅生扬了扬下颌,“走,随本少爷去换身衣裳。” 他如今身上这身虽然也很好看,但却是织金云锦料子垂顺却带着分量,荡秋千当然要穿轻盈的衣裳了,那样才漂亮。 一开始林斩霜并不懂,荡个秋千而已楚今燃为何还要换身行头,可当他再次出现时,顷刻间便理解了。 只见少年换了件比赤更嫩、比绯更鲜的薄绛色裾衫,赤金色的蹀躞带紧束着腰身,由浮光蝉纱制成的衣摆如云杪般层层堆积,像一朵开得正盛的樱花绽在了他脚边。 湖风乍起,楚今燃的身后似有什么东西在轻盈地随风舞动。 林斩霜这才发现,少年的双臂上还挽着两条长长的浮光臂纱。 路过女人身边时,楚今燃冲她自信挑眉,“瞧好了!” 说罢,他便在菊生的帮助下上了秋千。 楚今燃这次选择的是背对惜湖南岸而坐,面朝林斩霜的方向,这个姿势显然不符合他的习惯,不过他并不在乎。 “少爷,抓紧了!” 半炷香点燃后,菊生和兰生按照楚今燃的吩咐有节奏地推起秋千绳来。 秋千很快便在二人的努力下荡了起来,而且越荡越高。 在风与夕阳的共同作用下,浮光蝉纱才真正将它的美发挥到了极致。 此时此刻,炫彩虚幻的光好似有了形状,尽数落到了少年的身上。 他随风荡起、丝帛缭乱,在青柳、金水、霞天间,自由轻盈成了一团炫目的绯雾。 “少爷可真好看。” 看到这一幕,兰生微微噘嘴无比艳羡地对着身边的梅生小声说道。 “那是,想当年咱们家主君可是江州数一数二的大美人呢,少爷生得像他当然好看了。” 曾有幸见过已故楚主君的梅生得意地说道。 二人说话间,少年便自秋千板上站了起来,只见他右手一抬做了个压腕的动作,露出了手腕上带着的一个金铃环。 然而这个动作却看得林斩霜皱起了眉,虽说秋千板系得并不高只到人腰身,可站在上面到底还是有些危险。 叮铃铃—— 下一瞬,清脆悦耳的铃铛声随即吸引了她的注意。 林斩霜抬头望去便见楚今燃正站在秋千板,笑着在同她招手。 他快速地摇晃着手腕,叮铃铃的脆响便是他手腕上戴着的那只金铃环发出的声音。 见林斩霜望了过来,楚今燃一手握住秋千绳保持平衡,另一只手在颊边呈兰指状,同时提膝起腿做了个小射雁托腮的动作。 林斩霜知道这个动作看似简单,可在摇晃着的秋千上做却并不容易,需要极强的平衡能力。即便做成了,也很难做得优雅好看。 然而楚今燃却轻而易举地都办到了。 几息后,林斩霜见少年又开始变换了动作。 只见他出腿到身前接着仰起胸腰,四肢几近舒展,秋千摆荡带得他衣裙翩飞,像极了一只即将乘风远去的粉蝶。 楚今燃飞快荡来又向后掠去,手上挽着的那缕长长的臂纱随之飘扬,纱尾掠过了女人垂在身侧的手背。 如蜻蜓点水。 却撩得她恍然生出一股冲动,想将这只‘粉蝶’牢牢地攥进掌中。 少顷,站在秋千板上的楚今燃双手抓紧了两边的麻绳,只见他忽然压低了上半身似是在蓄力。紧接着林斩霜便瞧见他前伸的右腿倏地后打,最后直直地定格在了半空中,双腿竟笔直地劈成了一字型。 衣摆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划了个半圆,纷然缭乱。 即便胸口几乎与脚下的秋千板平行,可少年的头却仍是高昂着的。 他唇边带笑直直地与林斩霜对视,一双杏眼亮得惊人。 这一招仙鹤顶月是兰生他们还从未见过的姿势,几人当即惊叹出声,不断地喊着‘少爷好厉害’的话,手都快拍红了。 林斩霜也不由得跟着鼓了几下掌。 见得到了她的肯定,楚今燃的自信越发膨胀了起来,他看了眼即将要燃尽的细香,忽然抿直了唇角。 少年缓缓放下腿后在秋千板上站定,就在众人都以为他在等秋千渐渐平稳好下来地时,楚今燃猛地一个后仰直直地朝身后的水面栽去。 “少爷小心!” 梅生吓得大叫出声。 林斩霜见状,瞳孔骤然收缩了一瞬,随即她快步走上前条件反射般地朝岌岌可危的少年伸出了手,想要拉住他。 可接下来的一幕,都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只见少年在关键时刻单手抓住了秋千绳,紧接着他继续后仰,直至柔韧的腰身在秋千上弯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好似一把饱满的弓。 楚今燃伸长了手臂,在感受到指尖划过水面后他腰腹蓦地一个用力又直起了身,稳稳当当地站到了秋千板上。 恰好此时,秋千带着他荡回了岸边,正与林斩霜面对面,二人的距离不足半尺。 下一瞬,楚今燃忽然弯眼,迎着女人惊讶的目光,屈指将指尖淋漓清澈的湖水弹到了她的脸上。 在少年的身后,无数涟漪自被他拨乱的春水中荡起,晃着粼粼金光。 令人心醉。 19、十九个马奴 “哈哈哈哈,被我骗到了吧!” 少年利落地跳下秋千,冲林斩霜得意地挑了下眉,“怎么样,我打秋千是不是很厉害?” 林斩霜收手,随意地揩了下快要流到下巴的水珠,眉头稍稍松懈了些。 她嗯了一声,随即认真地看向楚今燃,话锋一转道:“其实你并不需要这样冒险。” 少年疑惑,“什么?” 林斩霜定定地望着他,神情无比的认真,“我是说,如果早知道你会以这种危险的方式来赢我,比赛一开始我就会认输。” 楚今燃闻言一愣,随即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起来,这种感觉比被秋千高高抛起时都令他上瘾。 “你......”少年咬住了唇,欲言又止。 林斩霜见状,眨了眨眼解释道:“别误会,我不是在特意让着你。” “我只是、只是......” 楚今燃好奇地望着她,“只是什么?” 真正的原因实在是令她有些难以启齿,纠结片刻后,林斩霜叹了口气,实话实说道:“我有些恐高,荡不了秋千。” “所以这次是你赢了,少爷。” 闻听此言,楚今燃惊讶地眨了眨眼,他虽听说过有人天生恐高上不了高处,却还是第一次见。 “此话当真?”少年半信半疑地开口。 见林斩霜的神情不像作假后,楚今燃抿紧了唇,可最后还是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他笑得前仰后合,分外开怀,“哈哈哈,原来你也不是什么都会啊!” 见楚今燃笑得这么开心,林斩霜也无意识地微微扬唇,“我本来就是个普通人,当然有缺点,可即便我不恐高,在打秋千上也没把握能赢过少爷。” 她的这番话说得楚今燃十分受用,原本因刘周氏而生出的些许不开心此刻也彻底消散了。 “那这次是我赢了!” 林斩霜点头,“嗯,少爷想从我这里要走什么?” 闻言,楚今燃一愣突然犯了难,“唔,我暂时还没想好。” 林斩霜上下打量了少年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了他那为了打秋千方便而卸下了所有装饰,此刻正用一条金色发带简单系着的头发上。 随即她提议道:“既然少爷还没想好,那在下就先按自己的想法准备着了。” “你要准备什么?” 然而林斩霜却没有回答他,而是给他卖了个关子。 回去的路上,去了趟茶庄又荡了小半天秋千的楚今燃累得躺在梅生的腿上睡着了,等到再睁眼时发现马车已经驶进了府内全然停稳了。 车上只剩下他和梅生。 “扶我下去。”楚今燃伸手对他说道。 下车后,少年一边让梅生揉着他弯得酸痛的腰一边朝自己院儿门走去,经过马车前室时脚步忽然顿住了。 他惊喜出声,“你没走啊!” 林斩霜转过身点头嗯了一声,“在等少爷醒。” “等我醒做甚?” 女人淡淡地回了四个字,“兑现承诺。” 闻言,楚今燃意识到了什么,随即冲身旁的梅生摆摆手,示意他先进去,见对方走远后他才问道:“你打算给我什......” 谁知他话还未说完,便觉得头顶一重。 少年连忙抬手摸去,触到了藤条枝叶还有许多柔软的花瓣。 “你、你给我戴的什么?” 林斩霜温声解释道:“是用柳枝还有许多野花编成的花环。” 她满意地望着少年,庆幸自己方才的料想没错。 楚今燃身上的这袭浮光裾衫太过炫彩夺目不似凡物,应该极少能寻得与其相配的头饰。 金冠玉簪步摇什么的匠气太重,也许楚今燃正是想到了这一点才只简单地用了条金色的发带束发。 在林斩霜看来,唯有柳圈花环这种取自自然之物才堪堪与其相配,相得益彰。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楚今燃摘下花环拿在手里仔细瞧了瞧,发现其不仅编得结实又稳固,样式也十分好看,就连上面的野花搭配也是错落有致让人赏心悦目。 他抬头惊讶地看向面前的女人,“你亲手编的?” 见林斩霜点头后,楚今燃眨了眨眼,打趣道:“没想到你手还挺巧的。” 林斩霜笑而不语,想起曾经有一段时间她和绛姨为了攒钱,白天躲避追杀晚上就躲在破庙里用柳枝编东西卖。 所以她不仅会用柳枝编花环,还会编篮子、蜻蜓、蚂蚱、蝴蝶什么的。 少年说罢便重新将花环戴到了自己头上,随后倾头,对着林斩霜眨眨眼。 笑问道:“我好看吗?” 只见花环被少年戴在头上,衬得他精致的脸又小了一圈,皮肤白皙通透如玉一双杏眼更是亮如剪水,左颊处的那颗酒窝又圆又深。 像极了志怪书籍中修成人身的草木花精,纯然娇憨的模样令林斩霜有半瞬的怔忡。 片刻后,她认真道了句,“好看。” 明明自小到大都听惯了旁人夸赞他的容貌,可楚今燃这次却莫名红了脸。 他垂下眼睫,双眼胡乱地瞟着四周,不敢与面前的女人对视。 少顷,只听少年轻咦了一声,指着她的手腕说道,“你戴的又是什么?” 林斩霜低头瞧了眼,将其中一只褪了下来拿在手上,温声向他介绍,“不过是柳枝做的手镯而已。” 柳树的寓意很多,不仅有吉祥、驱邪,还有前程似锦在。 她给楚今燃做好花环后见还剩下一条柳枝,便截成了两段,给自己做了两只柳木镯。 “蛮好看的嘛。” 那只柳木镯不知被林斩霜用了什么技法,圆润如球不说还丝毫找不到首尾相接的地方,好像天生就长成这般似的。 楚今燃慢条斯理地评价完,随后瞥了女人一眼,趁她没防备将柳木镯从她手上抢了过来。 少年拿着木镯,得意地在她面前晃了晃,“一个花环可不够哦。” “它现在也是我的了!” 说罢,楚今燃便将那只柳木镯戴在了自己手上,还宝贝似地用衣袖掩了起来,生怕女人跟他抢似的。 林斩霜对此却不甚在意,轻笑出声道:“少爷喜欢就好。” 晚上,梅生看了眼已经指到亥时的刻漏,又看了眼此时还坐在镜前的楚今燃,没忍住再次提醒道:“少爷,夜深了该歇息了。” 然而对方对他的劝说不仅置之不理,反而对着镜子左照右照答非所问地说道:“梅生,本少爷戴这个花环好看吗?” 闻言,梅生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这已经是楚今燃今日数不清第几次问他了。 “少爷天生丽质,自是好看的。” 他口中答得轻快,可忧心忡忡。 楚今燃喜欢稀罕物件儿他是知道的,不过通常得到后也只把玩儿一小会儿便扔到了一边,可今日这个花环自回来就一直戴着不说,连吃饭都不曾摘下。 再这样下去,梅生都要担心他家少爷待会儿洗漱睡觉时是不是也要戴着了。 不过楚今燃倒还没痴迷到那种地步,最后在梅生的劝说下将花环摘了下来,放到了他房内博古架上最显眼的地方,确保他一抬眼便能瞧见。 待到梅生剪短了烛芯,少年便闭上了眼睛,他抚摸着自己腕间带着的那只柳木镯,没多久便沉沉地陷入了梦乡。 又几日,楚今燃在用早膳时得了一个好消息。 只见潘管事喜气洋洋地来向他汇报,“少爷,好消息,家主要回来啦!” “当真?” 少年听闻,连忙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当真,当真!”潘管事连连点头,“信是前天写的,我估摸着如今家主已经临江城不远了,明日便可到家。” 楚今燃下意识地翘起了嘴角可随即又抿直了,他哼了一声,“一走就是两个月,知道的是去做生意,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早就忘了有我这个儿子呢。” “就连我落水生病这么大的事她都不回来看看......” 闻听此言,潘管事忍不住为自己家主争辩说:“或许是家主有顶要紧的事在身呢?” “什么要紧事能比得过本少爷?”楚今燃蓦地侧头看她,大声质问潘管事。 说罢,他又恨恨地转过头盯着眼前碗中的白粥,视线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少年抽了下鼻子,腔子里溢漫出委屈来,“她分明就是不疼我了。” 潘管事闻言,心里替家主感到一丝无奈和心酸,她耐着性子继续宽慰楚今燃,“哪能啊,家主只有少爷您一个孩子,不疼您疼谁呢,以后这楚府所有她都得留给您。” 少年听罢又哼了一声丝毫没将她话听进去半分的模样,看得潘管事不住地心底叹口气。 翌日下午,家主楚玥果真如潘管事所说回到了府上。 听到前院传来的脚步声,一直在门后观察的楚今燃连忙跑回了自己榻上,并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脑袋,认真地听门外的动静。 “回家主,少爷午睡还未醒呢。”梅生一边按楚今燃交代的答话,一边暗示对方他其实并未睡。 楚玥见状笑了笑,随即挥手示意他先行退下。 每次她回家晚了,楚今燃都会用这种方式来表达不满,不过她也有法子把儿子哄好。 “般般开门,是阿娘回来了。” 听见母亲亲昵的呼唤声,少年身子下意识一动,可随即又忍耐了下来。 接连喊了几声房内都没动静后,楚玥随即改了策略,她故意对着身后的赵副管大声说道:“既然少爷还睡着,那这盆会动的草便先搬回去吧。” 赵副管闻言,同样大声地应了声是。 “那般般继续睡,阿娘就先走了。” 说罢,楚玥作势转身,可她刚迈出去两步便听到屋内传出了一阵急乱的脚步声,下一瞬门便被豁地一声打开了。 见她们二人并未真的离开,发觉自己被骗后,少年气得跺脚。“阿娘又诓我!” 进屋后,楚玥看了眼仍旧闷闷不乐故意坐得离自己很远的儿子,宠溺地笑了笑。 “瞧你那小嘴撅的,都能挂个油壶了。” 随即,她放软了声音说:“是阿娘错了,这么久才回来看般般,阿娘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 闻言,楚今燃看了她一眼随即又扭过了头,“阿娘哪里有错,我这个当儿子的比不过生意不是应该的吗。” “又说傻话了。” 楚玥虽是在责怪他,语气却分外温柔,“般般在阿娘心里是最重要的,什么都比不过。” 少年听罢又哼了一声,却没在说什么气话了。 片刻后,他蹙起秀眉望着楚玥忽然开口道:“两个月不见而已,阿娘怎的瘦成了这般模样,赵副管事怎么照顾你的。” 楚玥闻言一怔,随即笑着答他道:“西地荒蛮,吃食也不如咱们江州精细,每日都没什么胃口。” 少年这才放下了点心,“那明天让潘姨去请馐悦斋的师傅来府上做几日饭,好好给阿娘补补。” 见儿子被哄好后,楚玥心中也轻松了许多,她随即招呼楚今燃过来指着桌上摆着的花盆说道:“好了,不提别的了,快过来瞧瞧阿娘又给你寻了什么好东西。” 闻言,楚今燃心里虽还有些别扭,可还是听话地走了过去。 每次楚玥外出谈生意,都会在当地特意寻些新奇有趣的玩意儿给儿子带回去,久而久之楚今燃的屋子都快搁不下了。 最后她又特意命人辟出了个房间,用来单独摆放这些礼物。 “这叫见笑草,人一碰它就会收缩起叶子。”解释完毕后,楚玥鼓励他说:“般般想不想试试看?” 她话音刚落,楚今燃便伸出了手。 “真的唉,阿娘!”随即,他惊喜出声,面上绽出了一个笑。 见状,楚玥望着儿子黑得发亮的眼睛,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头,“般般喜欢就好。” 这样也不枉她费劲心力去寻。 片刻后,正待少年玩到兴头上时,楚玥看了眼时辰忽然开口说:“待会儿般般收拾一下,随阿娘去见一个人。” 楚今燃疑惑抬头,“见谁?” 20 二十个马奴 “家主、少爷,菜都上齐了。”,梅生站起身,笑着说道。 楚玥冲他们挥了挥手,“这里不需要你们伺候了,都下去休息吧。” 待周围人都散尽后,楚今燃不解地看向自己的母亲,“阿娘,你把他们都遣散了,谁给我们夹菜啊。” “还有,到底谁要过来啊,搞得这般神秘。” 楚玥笑着看了他一眼,柔声哄他道:“阿娘给般般夹菜,至于谁要来等她到了你便知晓了。” 她这厢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的脚步声,不多时檀门便被人自外推开了。 “小辈林斩霜,见过楚家主。” 见到来人,楚玥立刻自位上站了起来,伸手去扶她,口中说道:“斩霜姑娘不必多礼。” 林斩霜随着她扶的力道直起身,“多谢楚家主。” 就在她刚刚应楚玥的邀请坐下时,身侧突然传来楚今燃诧异的询问声,“坏女人,怎么是你?” 楚玥闻言眉头一皱,“般般,不得无礼,快见过林姑娘。” 本来楚今燃的那句‘坏女人’只是习惯使然,并无旁意,可听到一向宠爱自己的母亲竟因别人而呵斥他,楚今燃的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少年同样皱起眉,“才不要呢,我想喊她什么就喊她什么!” “你这孩子。”见与他说不通,楚玥无奈地转头看向对面的林斩霜,面上带了些许歉意,“斩霜姑娘,楚某教子无方让你见笑了。” 林斩霜侧目望了眼一旁的少年,浅笑着摇了摇头,“无妨的,楚家主,今燃少爷是个真性情,斩霜同他相处起来觉得十分自在。” 见女人似乎没有介怀此事,楚玥稍稍放下了点心。 随即,她招呼林斩霜吃起菜来。 楚玥为儿子夹了筷香煎豆腐进碗中后,她抬头看向对面的年轻女人,缓声说道:“今日楚某请斩霜姑娘来,是想替前些日子姑娘入府,某没能亲迎而赔罪,希望斩霜姑娘不要在意。” 林斩霜闻言,起身为她倒了一小杯清酒,语气谦逊道:“楚家主事务繁多,能在百忙中注意到在下,已是斩霜的荣幸。” 闻言,楚玥笑了笑抬手与她碰杯,“斩霜姑娘有大魁天下之资,想不被人关注也不容易啊。” 林斩霜同样微笑,“平平无奇而已,楚家主谬赞了。” 楚玥浸淫商场多年,修得了满级的说话艺术,而林斩霜也不算差,二人你来我往打得个有来有回,气氛从一开始的客气僵硬变得缓和了不少。 又一杯酒下肚后,楚玥终于进入了此次饭局的正题。 “斩霜姑娘在楚府住得可还习惯?” 林斩霜放下手中的酒杯,点头道:“吃穿住行无一不妥,有劳楚家主费心了。” “那就好那就好。”楚玥接连点头,“还有一事......” 见她刚起了头便停了下来,似是心中犹豫的样子,林斩霜随即提高了注意力示意楚玥但说无妨。 “是这样的,楚某听闻你同般般有些误会,事后他命你做了我府上的马奴,若是不肯就赶......” “是这样的。”林斩霜点头,原本因喝了点酒而有些迷蒙的意识瞬间清明无比。 她斟酌着措辞,“当时楚少爷跌下水时,斩霜确实在场,可奈何不善凫水贸然下去救怕会是双双殒命。” “正待在下焦急万分想寻个杆子搭救时,便见附近的艄公游了过去,这才放心离开了,没想到会再见到楚少爷,才有了这个误会。” 林斩霜说完,看了少年一眼,笑着感叹道:“不过今日楚少爷安然无恙,比什么都好。” 楚今燃闻言抿了抿唇,神情欲言又止。 听了她的解释,楚玥闻言面上恍然大悟,心中对林斩霜存的那点芥蒂渐消,她点头道:“原是如此。” “至于为楚府豢马,在下不觉得有什么,若真是吃住皆在府中还不用做什么斩霜心中必会生愧,少爷这样做反倒给了在下一个报答楚家主的机会。” 话音既落,楚玥和善一笑,提醒她道:“你的心情楚某十分理解,不过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斩霜你,况且我楚府也不缺小小一个马奴。” 林斩霜温声回她,“五个月后的事在下早有准备,多谢楚家主挂怀。” 瞧她回答得如此有把握,楚玥的心情也随之轻松了不少。 见话都说开了,楚玥也不再掩饰自己的真实意图。 她端起酒壶为林斩霜与自己又倒了杯酒。 见状,楚今燃拧眉忍不住提醒道:“娘,你胃不是不好吗,少喝点!” 说完他一转头,对着林斩霜道:“还有你,别和她喝了。” 楚玥闻言笑了笑,手心下压做了个安抚性的动作,随后朝着对面的年轻女人继续道:“般般自幼便被我宠坏了,年纪小不懂事又有些任性,其实他本性并不坏还总心软嘴硬,若是日后他哪里冲撞了你,希望斩霜姑娘能看在楚某的面子上多多照顾,不要同他一般计较。” 她话音既落,一旁的少年当即反驳道:“谁心软嘴硬了,谁要她照顾啊,阿娘你没事同她说这些干什么!” 林斩霜笑道:“楚家主言重了,如今您正值壮年楚府又家大业大,斩霜还得仰仗着您呢。” 楚玥也笑,“斩霜姑娘是人中龙凤,前途不可限量,楚某也不过是想提前讨个好彩头。” 对方既然将话说到了这份上,林斩霜也不便推辞,又说笑几句后便应下了。 毕竟她也不会因此损失些什么。 酒过三巡,楚玥已经有些醉了,再没了刚开始交谈的疏离与客气。 “某有些好奇,斩霜你年岁几何了?” 此时的林斩霜仍存着八分清醒,闻言她报上了比自己真实年龄大了两岁的数字。 “在下今年将满二十四了。” 楚玥望了眼身旁烦躁得就快要坐不住的自家儿子,“哦,那不小喽,我在你这么大的岁数,般般都快出生了。” 随后,转头又看向林斩霜,问道:“可有婚配或心悦之人?” 话音刚落,楚今燃瞬间抬头,看向身侧的女人。 林斩霜闻言一怔,随即笑着摇了摇头,“在下不才,一直都想先立业后成家,所以未曾婚配也不曾有心悦之人。” 楚今燃听罢神经先是一松,随即一股淡淡的失落弥漫上了心头。 寻不出缘由。 “唉,此言差矣,成家立业并不冲突。”楚玥摆了摆手。 “我这里有几个至交好友,她们的儿子都教养得十分出众,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牵线让你们先见见面。” 说着,她凑近了林斩霜语气有些兴奋,“如果有十分合你心意的,可以直接成婚,婚事就由楚府全权替你操办,到那时......” 谁知楚玥话还未说完,便被少年骤然打断了。 “娘,你喝醉了!” 楚今燃转过头,拧紧了一双秀眉对着林斩霜说道:“坏女人,你别听我娘瞎说,她、她那是逗你玩呢。” 谁知此时的楚玥竟罕见地还保持着些许清醒,她没有理会身旁捣乱的儿子,转头看向林斩霜,开口竟换了个称呼。 “姨方才是说真的,如今你母父都不在了,若你承认楚姨我算你个长辈,我就有义务帮你操持这人生大事。” 林斩霜沉默片刻后,从善如流地也改了个称呼,可还是保持先前的那个态度,“多谢楚姨好意,不过斩霜还是想将重心先放在立业之上,对成家暂无想法。” “无妨、无妨,你如此有上进心是好事,至于婚事嘛日后若是有看上的好儿郎,可以直接同我讲,届时楚姨定会全力支持!” 纵使被拒绝了两次,楚玥面上却并未露出任何不悦的表情,依旧热情地招呼林斩霜吃酒。 见自己阿娘不再执着于给林斩霜拉媒牵线的事,楚今燃稍稍放下了心来,可随即他又担忧再这样让她们吃下去,自己母亲还会说出更加惊世骇俗的话。 得想个法子尽快让林斩霜离开才行。 谁知楚今燃这边还没有任何头绪时,便听自己娘忽然又道。 “斩霜啊,你虽然唤我声楚姨,可我总觉得还不够亲近,不如这样。” 说着,楚玥看了眼自己左手边的儿子,又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年轻女人,眉头微微拧起似是在思忖着些什么。 楚今燃见状,蓦地屏住了呼吸心中忽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下一瞬,楚玥福至心灵一般,兴奋地提议道:“不如你同般般结为义姐弟可好?” 21 二十一个马奴 楚玥笑道:“这样的话,日后你们也可相互扶持,走得更远。” 这话听得林斩霜眉心微凝,胸中忽然升起一缕疑惑。 这些年,楚玥的商业版图扩张得很大,大到江州遍地是她的家产,可京城浔陵却少得可怜,几乎没有。按理来说楚玥资助她科考,为的应当是自己以后在京城的事业发展。 可今日这饭局之上,她不仅丝毫没有提及自己商业计划,反倒频繁暗示她帮衬楚今燃,一次就罢了,如今希望他们结成义姐弟这一想法一出,便算是要将此事摆到明面上了。 她的目的是什么?亦或者说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想让她日后庇佑楚今燃吗? 说实在的,林斩霜并不觉得自己前去京城后还会和楚今燃有什么交集。 林斩霜虽说心中好奇却并未展现出来,不过半瞬她便在心中做好了决定。 先前接连婉拒了楚玥两次,这次与楚今燃结为义姐弟的请求,她便不好再拒绝了,更何况楚玥一开始就给她留了面子并未直接要求认她做义女。 毕竟在景国,有商人及其后代不得科考的律法在,即使是义女也会受牵连,而义姐弟之类的关系则不会。 加之同楚今燃结为义姐弟对她利大于弊,所以林斩霜打算应下此事。 女人快速眨了眨眼,表现出有些意外,随即她舒颜一笑,语气带着些欣喜,“好啊,正巧斩霜没有......” 谁知林斩霜话还未说完,身侧的楚今燃竟忽地站了起来。 他眉头蹙得极紧情绪激动地开口,“不行,谁要同她当姐弟啊。” “阿娘,本少爷才不要和一个马奴扯上关系呢!” 闻言,听到林斩霜答应心中正高兴的楚玥立刻皱起了眉,压低了声音说道:“般般,休得无礼。” “斩霜日后前途不可限量,能做她的义弟是你的幸事,还不快快喊声姐姐!” 见母亲头一次这般严肃地斥责自己,还逼迫他喊林斩霜‘姐姐’,少年心中既愤怒又委屈,只听他冲着楚玥大吼道:“想让她当我义姐,除非我死了!” 说罢,便一下撞翻了身后的檀凳,头也不回地跑出了门。 “你回......”楚玥一拍桌子,刚想叫他回来,却一口气没上来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她弓着腰以手掩唇,咳嗽声又急又重,似是要把整个肺都咳出来,看得林斩霜皱紧了眉。 “楚家主您没事吧,不若我出去寻潘管事来?” 谁知还不等楚玥有所回应,菊生忽然走进了屋。 他语气急切道:“林姑娘,伶俐忽然不见了,少爷命你赶快随他一起去找找。” 林斩霜闻言忽然敛起了眉,“可楚家主......” 就在她犹豫之际,楚玥稍稍缓了过来,她捂着唇拍了拍林斩霜的肩膀。 声音有些沙哑,“去、去瞧瞧般般,我这里无碍。” 闻听此言,林斩霜只好起身作别。 见二人的身影走远些后,楚玥才缓缓放下掩着嘴唇的手,疲惫地长吁了口气。 低头一看,掌中沾满了稠黑的污血。 将林斩霜带出正厅后,菊生便离开了,离开之前对方示意她往东走。 林斩霜抬头,发现东面的路正是去楚今燃的住处宝麟院的必经之路。 思忖片刻后,女人抬脚走了过去。 还未走多久,她便在不远处路边的烛照旁见到了少年徘徊的身影。 瞧见女人的身影,楚今燃快步走了上去,随即他蹙眉小声抱怨说:“怎么来得这么慢,害得本少爷好等。” 这里实在是太黑了,即使有烛照在也黑得怕人,等林斩霜的这段时间里,楚今燃时刻都在担心附近会钻出个什么东西咬他一口,手心里都沁出了汗。 林斩霜闻言,沉默半瞬后向他道了声歉。 少年哼了一声,领着她往前走,口中说道:“这次本少爷就勉强原谅你,下次别犯了。” 昏暗的小道上,二人并肩往远处灯火通明的宝麟院徐徐走去,四周蛩虫蟋蟀低低地鸣叫着,不时有萤虫自他们面前飞过,静谧非常。 林斩霜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身侧少年的情绪,发现对方并未流露出如那日伶俐丢失时慌张的情绪,随即她便意识到这怕不是楚今燃引她出来的借口。 果然,只听下一瞬对方忽然开口道:“今日我娘说的事,你别信也别答应。” 林斩霜在暗中眨眨眼,明知故问道:“少爷指的哪一个?” “全都不许给本少爷答应!” 见楚今燃忽然急了,女人一怔后无声扬唇,悠悠说道:“我倒觉得第二个挺好的,刚好在下没有弟弟,少爷也没有阿姐......” 谁知她话还未说完,便被少年没好气地打断了。 “谁要当你弟弟啊,你大我八岁唉,老牛吃嫩草!” 说罢,楚今燃将脚下的一颗石子一下踢出老远。 林斩霜笑了,“我以前只听过在议婚的时候女方大男方太多会被说成老牛吃嫩草,还从不曾知道这种情况在结为义亲时也要被说。” “本、本来就是啊。”,察觉到自己失言,楚今燃面上一热,同时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说这个词。 “你没听过,是你见识短浅!”,他忍着面上的热意拼命地为自己挽尊。 林斩霜忍俊不禁,“那在下还得多谢少爷赐教了。” “你知道就好!”少年飞快出声,丝毫没听出她话中的调侃之意。 话音既落,女人没有再答话,四周重新陷入了静谧,只余二人行走时轻缓的脚步声。 片刻后,楚今燃终是没忍住问出了口,“你那日......当真是想寻东西来救我?” 闻言,林斩霜转头看向他,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淡声反问他道:“少爷觉得呢。” 少年闻言一怔,心中下意识地对其否认了,其实这么多天与她接触下来,他已经确定林斩霜同自己见过的那些自大虚伪的读书人都不一样。 他心里其实早就原谅了她,只是现在想亲耳听林斩霜自己承认而已。 承认当时她对自己并不是见死不救,并不是满不在乎。 可要楚今燃主动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他又实在不好意思开口。 好半晌才答她道:“你、你方才自己都那样说了,应当是真的吧。” 闻言,林斩霜忽然轻笑了一声,“少爷就那么相信我,丝毫不怀疑我那样说是在为自己的行为开脱?” 楚今燃愣住了,毕竟方才他从未想过这个可能,林斩霜那样说了,他便下意识信了。 似乎是看到了少年脸上讶然怔愣的神情,林斩霜面上笑意愈深了。 可随即,她便又抿直了唇角,突然开口道:“这世间我自己才最重要,无论是谁,都没有让我舍命去救的可能。” 闻言,楚今燃眨了眨眼,此时此刻他心中竟没有半分被人戏耍愚弄的愤怒,而是莫名在感到庆幸。 庆幸没有人在林斩霜那里是特例,她也不会为了任何人去以身犯险。 话音既落,林斩霜便蓦地蹙紧了眉,她惊觉自己失了言,竟毫无防备地对楚今燃说出了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她启唇,迫切地想要说些什么来弥补,却见身侧的少年忽然停下了脚步。 “天晚了,你快回去吧。”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快走到了麟华院的门口。楚今燃的情绪一切如旧,似是没听到方才的那句话。 借着身后烛照的微弱亮光,林斩霜的双眼定定地望向少年,想从他的面容上瞧出些什么异常。 楚今燃被她毫不闪避的眼神看得有些紧张,他不由地蜷起了身侧的手指,大声开口道:“你、你这样瞧着我做甚!” 闻言,女人眨了眨眼,“猫不找了吗?” 楚今燃被她问得一噎,口中吞吐道:“它、它......” 这一路来,光想着用这个借口引林斩霜出来并提醒她别答应他娘任何事情,竟忘了这找猫茬! 随即他灵机一动,道:“本少爷刚刚想起来它被梅生抱去洗澡了,没跑丢!” 林斩霜眉梢微扬,唇角重又泛笑,配合着他点了下头。 少顷,她温声开口道:“行,那再见了,嫩草少爷。” 少年下意识回她,“再见、再见。” 二人就此错身,向自己的住处走去。 好半晌,楚今燃才猛地反应了过来,他连忙转头对着早已走远了的女人身影恨恨地跺了下脚。 气呼呼道:“可恶!喊谁嫩草少爷呢!” 22 二十二个马奴 自打那晚在席上不欢而散后,楚今燃便与自己母亲质起了气,一连两日都拒绝了对方唤他去念卿院吃饭的邀请,直到第三日。 “怎么样,好吃吗?” 楚玥笑着说完,又将自己面前的那份也推到了儿子的面前,“既然好吃,那把阿娘的这份琉璃果子也吃了吧。” 谁知楚今燃却摇了摇头,兴致缺缺地放下了手中的银叉。 见状,楚玥微微皱眉,“还在同娘怄气?” 见儿子不肯说话,楚玥低低叹了口气,无奈开口道:“娘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 楚今燃闻声启唇不甘示弱地回她,“娘每次做错了事都这么说。” “小时候把我一人丢府里,一走就是几个月的时候是这么说,现如今还是这样!” 闻言,楚玥面上浮现出一抹尴尬,随即又被愧疚取代了,她安抚性地拍了拍儿子的手背,“好好好,般般莫恼,前几日那事确实是阿娘思虑不当,以后不会再提了。” 少年听罢别过了脸,终究没再说什么难听的话。 片刻后,他忽然蹙眉又开了口,“我听潘姨说你近日咳疾又犯了,这茶都凉了就别再喝了!” 楚玥闻言,啜茶的动作一顿,随即喜笑颜开道:“般般不生阿娘的气了?” 少年没回她的话,而是命身边的菊生给她换了杯热茶。 楚玥摸着手中温热的瓷杯壁,望着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儿子,感叹道:“一晃眼竟过了这么多年,你都长成大儿郎了。” 闻听此言,楚今燃敏锐地觉察出了她的异常,他随即提高了警惕,“阿娘忽然说这个干什么?” 楚玥笑了笑,接着朝不远处站着的潘管事示了下意,对方随即走上了前递给了少年一封信。 楚今燃不明所以地将信展开来看。 “霁州来话了,说你外公身体有些不适又恰逢他六十大寿,所以想接你回沈家顺便认认亲。” “这么多年了,你也该见见你阿爹那边的亲人了。” 信里的内容与楚玥说的话大差不差。 谁知她这厢话音刚落,楚今燃便将手中的信纸团成球,用力扔进了对面的锦鲤池里。 “我才不去呢!” 少年气得脸色发白,朝着对面的母亲说道:“当初阿爹带着我在沈府门前站了那么多天,他们都不开门,现如今又要上赶着来接我。” 楚今燃一回想起自己阿爹挺着大肚子,站在烈日之下声声求着他们开门的场景,就气得直发抖。 “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是想干什么,怕是如今沈家没落了,又想起娘你这个有钱儿媳了!” 少年吸了口气,忍住了眼眶中的泪水,神情倔强地开口道:“我才不会让他们得逞呢。” 听见他提及自己的阿爹,楚玥先是一怔,随即神情瞬间黯淡了下去,浓重的悲伤自她周身蔓延开来。 楚玥兀自沉默了半晌后,突然开口对着儿子说道:“好般般,你得去。” 楚今燃愕然地看向母亲。 对方握住了他的手,眼中泛起了恳求,“就当是为了你阿爹,去霁州看一眼你外公吧。” 少顷,她又添了句,“顺便替阿娘向你外婆道个歉,就说辜负了她这么多年的悉心栽培。” 想当年她和玉卿私定终身并相携出走后,受打击最大的应当就是他们二老。 楚玥心中对他们一直都是有愧的,纵使最后知道玉卿难产大概因那时在沈府门前站得太久中暑有关,也丝毫怨不起来。 更何况她在有了般般之后,也深切地体会了他们当时的心情,什么叫做‘可怜天下母父心’。 闻听此言,楚今燃有些委屈地瘪瘪嘴,看向自己的母亲,“可我的生辰也快到了啊,我还想在家和阿娘一起过呢。” 楚玥抬手摸了摸儿子顺滑的发顶,柔声哄道:“好般般,这次就先委屈你一下,等回来后阿娘再给你办场大的生日宴,好好补偿你!” 沈家派来接楚今燃的队伍到达时,正好是他们收到信的第三日。 来接楚今燃的人是他阿爹三姐的小女儿沈毓,按理来说他应当唤对方一声表姐。 可二人刚接触不久,便大吵了一架。 “凭什么本少爷去霁州不能带自己的随从?”楚今燃怒气冲冲地质问对面的年轻女人。 “我带来的人足够了,去了霁州也自有更好的下人来照顾你,带那么无关人等做什么。”沈毓不冷不热地回他。 说罢,她朝少年嗤笑了一声,“难不成你要将整个楚府都搬过去?” 沈毓突然提高了音量,阴阳怪气道:“那是霁州沈府,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品行低劣的人都能进的,若再碰见一个心怀不轨想拐走沈府少爷的下人可怎么办啊。” 这句意有所指的话当即便引燃了楚今燃的怒火,楚父生前和楚母感情甚笃,所以他俩在楚今燃的面前从不避讳他们是如何相识相恋又在一起的,反而常常会同他讲一些细节。 所以楚今燃才知道他阿娘原本是沈府的马奴,而阿爹则是沈家名冠霁州的大少爷,由于他娘得了沈老家主赏识常在身边侍奉便结识了阿爹,慢慢接触后二人心意相通。 后来沈老主君给他爹擅自定了门亲事,他爹不同意于是请求他娘带自己私奔。 二人一路逃到了江州并在此成亲,最后有了他。 故而楚今燃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母亲并不是她口中所谓的‘品行低劣’和‘心怀不轨’之人。 当即,少年便制止了正往马车上搬他行李的下人们,侧头睨着沈毓,冷冷说道:“不用搬了,本少爷不去了!” 闻听此言,沈毓面色一沉。 楚今燃冷笑了一声,“想必你也不是多受沈府重视,不然接本少爷去霁州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不会落到你头上。” “可即使这事再怎么不好,搞砸了的话也不好向他们交代吧!” 他说完,瞥了眼神色越来越难看的沈毓,转身便走。 谁知楚今燃还未走几步,便被对方抓住了手腕。 沈毓被戳中了痛处又被扼住了短处,只得强挤出一个笑去挽回少年。 “好弟弟,刚刚是表姐一时糊涂才口不择言的,表姐给你赔个不是。” “滚开,别碰我!” 楚今燃瞬间挣开了束缚,跳到了一旁,握着自己被她抓过的手腕一脸警惕和厌恶地看着沈毓。 “好好好,表姐不碰你了。”沈毓举起手妥协道,“般般表弟,你就原谅表姐这一次吧,就这一次。” 见楚今燃不为所动,沈毓便哭丧起了脸低声下气地开始哀求起他来,甚至几乎都要给他跪下了,再没了方才趾高气扬的嘴脸。 “表姐真的知道错了,你要是不跟我回去,我真的就死定了。” 她在霁州赌输了不少钱,正等着请走楚今燃好用他带去沈府的钱还债呢,若是这次没完成任务,且不管她会不会被家族的人彻底厌弃,就怕赌庄那一关她都不好过。 望着面前对自己低三下四,没一点骨气的沈毓,楚今燃嫌恶地拧紧了眉,不由得想起了林斩霜。 想到她从未对人这样卑躬屈膝过,永远都是从容又沉静,即使明显是讨人开心的行为做得也很完美自然,丝毫不惹人厌烦。 不似面前的这个女人。 片刻后,楚今燃被沈毓喋喋不休的求饶给扰烦了,加之还念着自己母亲的嘱托,最终勉强决定给她一个台阶下。 不过得罪了他还想要好过,那是绝无可能的。 少年一指自己还没搬上车的剩余行李,命令她道:“想本少爷原谅你也可以,这些行李你一人全搬完,若是半炷香的时辰内你做不到,就别想本少爷回心转意!” “你!”沈毓望着少年手指的那三十多个又大又沉的红木箱,憋得脸通红。 最后无奈还是当着楚沈二府所有下人的面,乖乖照做了。 在掐着点搬完所有木箱后,沈毓已然是满头大汗累得两股战战了。 她气喘吁吁地看向对面正悠然喝凉饮的少年,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搬完了,般般表弟这下可以原谅表姐了吧。” 谁知楚今燃却慢条斯理地摇了摇头,“不够,本少爷还要带自己的人去济州。” “不管你同不同意。” 曲折的山道之上,七八两黑色的马车如蜿蜒的蜈蚣一样,缓慢前进着。 正值午后,四月初的日头已经有了夏日的五分毒辣,照得前室驱车的人睁不开眼睛。 在翻过了一座山头后,道路平坦宽阔了许多,沈毓下令停在一条小溪旁稍作休整,然后在天黑前赶到前面的枫镇过夜。 马车停稳后不久,躺在车厢里午睡的楚今燃便悠悠转醒。 他撑着手臂坐起,下意识地出声喊道:“竹生奉茶。”却无人应答。 楚今燃按下疑惑自己寻了点茶水喝下后,便撩帘下了车,站在原地四处望了望,竟也没发现林斩霜的踪迹。 “本少爷带的那两个人都去哪了?”他随便抓了一个在树下乘凉的车妇问道。 对方朝他恭敬行了一礼,朝不远处的小溪指了一下,“回楚少爷,小的好像瞧见他们拿着东西往那去了。” 左右待在原地也是无聊,睡了一下午身子又酸又乏的楚今燃决定去小溪边找林斩霜玩。 谁知还未等他走近,便瞧见了两个紧挨着的熟悉身影。 只见林斩霜背对着他而立,还在低声说着什么,对面站着的正是一眨不眨望着她的竹生。从他的方向看去正瞧能看清二人紧紧绞缠密不可分的手指。 楚今燃只觉得浑身一凉,随即全身的血液都汇聚到了他的心脏和头顶,胀得他发疼。 待将伤口处的毒血全部挤出后,林斩霜随即将竹生那被水蛇咬伤的手整个摁进了水里。 “把伤口处的污血用水冲干净就好了。” 林斩霜说完,不放心似地再次向他确认道:“你确定方才咬你的那条水蛇身上带着红点吗?” 竹生抿唇点了点头。 女人松了口气,“那就好,那是红纹蛇,有微毒不过把毒液及时挤出来就就应该无大碍了,不过伤处会红肿个一两日,你别担心。” 竹生嗯了一声,随即轻轻地挣开了腕间林斩霜的手,声如蚊蚋地说道:“我、我自己来吧。” 林斩霜顺势松开了他的手,诚恳地对他说道:“抱歉,方才若不是为了救我你也不会被蛇咬伤了。” “没关系。” 竹生眨了眨眼,少顷他甩了甩被咬伤的右手,拎起岸边的两个水壶说道:“我们回去吧,少爷他......好像醒了。” 林斩霜点了点头,没留意到他话中的异常,也拿起了自己的衣服。 还未走两步,竹生便觉得自己手中一轻,转头一看竟是女人将水壶接了过去。 “我来拿吧,你手都受伤了。”林斩霜冲他微微一笑。 竹生刚说不用,可林斩霜却径直走到了他前面,只留给他一个颀长挺拔的背影。 望着女人的脊背,一股陌生的、极难体会到的被人关切后才会产生的温暖在竹生的心中渐渐滋生,使得他有些难以适从,不自觉捏紧了自己被蛇咬伤的手指。 回到车队时,林斩霜便见车帘已然撩开,料想到楚今燃可能醒了。 林斩霜将水壶还给竹生后便去找地方晾晒自己洗的衣服,等再回到原处时便见竹生一手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瓷盏正直直地跪在楚今燃的车窗下。 此刻的天气已近夏日颇有些炎热,然而茶水在这么热的情况下还冒着热气,可见其温度之高。 林斩霜淡淡拧眉,对着车内正面无表情翻看话本的楚今燃问道,“少爷,竹生这是犯了什么错吗。” 闻言,少年啪地一声合上了话本,直视她道:“对啊,他惹本少爷不开心了。” 林斩霜:“那少爷可否换个惩罚,竹生的手......” 谁知她话还未说完,便被楚今燃蓦地打断了,“不可以,他是本少爷的奴才,本少爷想怎么罚就怎么罚!” 少年分外咄人的话听得林斩霜一下敛紧了眉头,心生疑惑。 望着她面上的神情,楚今燃冷嗤一声,“怎么,又心疼了?” 他缓缓眯眼,阴阳怪气道:“林斩霜,能惹你心疼的人怎么这么多啊。” 多得他心烦! “你说什么?”林斩霜抬眼定定地望向他。 楚今燃:“难道不是吗,上上次是丁琅,上次刘周氏,这次又是他!” 他语气满含嘲讽道:“林斩霜,你眼睛真没事吗,看上的怎么尽是些低贱之人。” 闻言,林斩霜的神情逐渐严肃了起来,她用余光瞥了眼四周,发现有不少人已经注意到了他们这边。 她沉默片刻后,语气恢复了以往的温和,轻声道:“少爷,你睡糊涂了。” 说着,她伸手将竹生手上那两只烫手的茶盏接了过来。 见此情景,楚今燃眼睛一红,当即对着她大喊道:“我没糊涂,我看得清清楚楚!” 林斩霜敏锐抬头,当即说道:“少爷看见什么了?” “我看到你......” 谁知他话刚开口,前方领头的车妇便吆喝了起来,提醒众人要继续赶路了。 被她这么一打断,楚今燃当即清醒了过来,惊觉自己差点被女人牵着鼻子走。 只见他水红着一双杏眼狠狠地瞪了下林斩霜后,唰地一声拉上了车帘。 最后丢给地上跪着的竹生一句话,“今天你不许上车,给本少爷跑着去枫镇!” 闻听此言,林斩霜缓缓敛起了眉,如果竹生挨罚的原因真如她所猜测的那样,那楚今燃现在的所作所为便有些过分了。 毕竟为了赶在沈老主君生辰前回去,整个车队的随行人员都是坐马车,而距他们今日计划过夜的枫镇少说也得有八十里远。 八十里路一刻不停地跑下来,先不说竹生一个瘦弱小少年受不受的了,单是一头牛都能给累倒。 思索再三后,林斩霜启唇,“少爷,竹生他方才......” “再替他多说一句你也得跑着!” 约一炷香后,车队拐入了平坦开阔的官路上,车辆瞬间从颠簸趋于平稳,能教厢内的楚今燃清晰地听到外面的动静。 在察觉到车旁竟然有两个人的脚步声后,少年急忙掀开了车窗帘。 待看到女人的身影时,他气得大叫,“快上车!” 由于连续不断地快速跑动,林斩霜重重地喘息着,汗水从额头一直流到下巴。 “请少爷允竹生上马车。” 楚今燃闻言,稍稍缓和的情绪瞬间又汹涌了起来,他扒着车窗的五指用力到指节发白。 只听他咬牙切齿又一次道:“林斩霜,你听不懂人话吗,本少爷命令你上车!” 然而对方回应他的依旧是那句,“请少爷先允竹生上马车。” 少年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女人,望着她额头上因长时间的快跑而迸起的青筋,一想到她这么做是在为别的男子求情,胸口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在用力掐着。 酸疼阵阵。 楚今燃深吸一口气逼回了即将溃破眼眶的泪水,他冷笑一声后重重地从牙缝中挤出了四个字。 “想都别想!” 车队抵达枫镇时,天色忽然变得阴沉了下来,黑云垒垒压下,不消片刻黄豆大小的雨滴便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 一行人在雨彻底下大之前,终于赶到了下榻的客栈,各自分到了一个房间。 临到入夜,林斩霜才回到自己分到的房间休息,在这之前楚今燃都未再与她和竹生说过一句话。 少年忽然冷酷得骇人,生人勿进的模样谁看了都不敢靠近。 最后,楚今燃饭都没吃,一入客栈便在店小二的带领下去了最豪华的三楼雅间,没带任何侍从前去伺候。 待洗漱完毕后,林斩霜拨亮了些面前的烛芯,随后小心地拿出了自己从楚府带来的一本集注,认真地看了起来。 轰隆—— 不多时,外面竟打起了闪电还有响雷,雨也下得越来越大,水珠直将窗户打得啪啪作响。 待过了子时夜已深,林斩霜才刮了刮酸胀的眼眶,合上了自己看完的书, 就在她将那本集注妥帖收好熄灯欲睡时,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少顷,林斩霜下榻打开了门。 令她万分惊讶的是,门外竟是楚今燃。 只见对方浑身上下已然被淋得透湿,雨水不断自他华贵的衣摆流到地上,是林斩霜从未见过的狼狈。 少年仰着苍白的脸望向她,纤长的睫毛湿哒哒地黏在一起,在眼睑下投出一片阴影,全然没了白日里嚣张乖戾的模样。 那双水剪般黑亮的杏眼,此刻已被水浸得透红,似九月鲜艳清莹的榴籽,里面充斥着恐慌与不安。 下一瞬,林斩霜便见一大颗泪珠自他眼角滚落,坠到了地上。 少年浑身打着细颤伸手牵住了她的衣摆,声音委屈至极。 “坏女人,我好害怕。” 23 二十三个马奴 郡王也是终于可以长松一口气了,不用再为了二皇子的事情烦心劳神了。 阳台处的浅银色窗帘安静的垂放着,阵阵微风通过并没有关紧的玻璃门穿梭进屡屡清风,给毫无空气的房间注入一团舒服的空气。 纽馨儿如此一说,大多数狐族开始点起头来,虽然刘半仙问得有一定的道理,但这天狐鸣绝对假不了,至于这七窍玲珑心为什么不再她身上,或许她有难言的苦衷。 但问题是云秀的处境已不是有没有人疼爱,而是再待在郑氏手下,怕要被泄愤报复、性命堪忧了。 有人看着时就进不去空间,这规则还在起作用……云秀不由腹诽,真这么管用的话,怎么她出来时就让人瞧见了呢? “还没有,整个校园我全部都找遍了,还是没有看到他的人。”林宇浩疲惫的说道。 人人在遇到危险的时候,都能离开,唯独王,是绝对没有可能离开这里的,不是他寸步难行,而是他始终要坚守到最后一刻。他目送着朝臣一个一个都去了,现在,屋子中已经所剩无几。 高兴成这样,耳朵里听着佳瑜动听悦耳的银铃般笑声,心里倍感欣慰的反抱住她,双手附在她的背后,手心触碰到她飘着淡淡发香的柔顺长发上,那一刻的凯杨,竟然有些贪婪的舍不得放手推开怀中的软玉。 “300万美金的科研费用,我们要求每必须至少发布一个新产品。新产品出来后,专利权和采购权属于DGC公司,没有我们的同意,张楠先生的团队没有向外兜售矿机的权利。”陈楚默说道。 裴氏好心指点她处世之道,云秀倒是领情,奈何她们俩生活目标不大一样。云秀是能不和郑氏周旋就绝对不会去周旋,否则她跑什么? 于是,这晚过后,唐家正主就多了一样爱好,那就是睡前一定检查一翻她的bra,当然,检查时总会还附加的动一动自己的福利了。 “真的,我决定了,晚上就去跟殿下说,如果要失去你,那我当这个近身待卫还有什么用?倒不如平平凡凡的做个下人。”那男子认真点头道。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再加上古霆的强力忽悠功力,那半包袱牙齿,卖了整整50银币。 “不行,除非是有其他花搭配起来,否则只插菊花可不好!”魅儿坚决地道。 南宫懿看了他一眼,没理他,而是拍拍手站起来,揭开锅盖,拿着灶边的勺子伸到锅底搅了搅,以免糊锅,然后舀了一点粥出来,借着晕黄的烛光瞧了成色。 古霆没有想到这个任务会如此简单,老顾话音刚落,任务栏里,欧冶子交代的任务就已经显示完成状态了。就这么几句话,任务竟然就那么简单的完成了,古霆实在是没有想到。 那名玩家看到青枫的等级明显一愣,青枫一抱拳,说道:“请!”直接就要开打。 安乐侯今日正式坐在了皇上与皇后的下首,绝美出尘的脸上面无表情,黑发飘逸,紫眸无情。 “巴古哈。那还等什么。赶紧带我们去那军中看望燕王殿下。顺便让尔青想想办法。”白洛云赶紧去收拾东西。 大约走了十几分钟。众人在转过一个洞穴的拐角之后,终于是发现了一些痕迹。 阿瑟苦着一张脸,颇为郁闷回到了桌席上,还有些不甘看了嘉莉丝二人一眼,而嘉莉丝则是根本没有意他,拉着卡罗琳就走到了酒吧前台,然后点了些食物,以及两杯酒。 “箫族十一代萧田族长麾下的长老?前辈是箫族之人?”熏儿一阵惊呼,古元,烛坤等人亦是如此,原本以为萧远只是萧炎的师傅或者是朋友,没想到开头如此之大。 不过这些黑子也是无根之萍,只能够打打嘴仗,讽刺简素几句,比如传简素被包养之类的谣言,说简素整过容,卸了妆就不能见人之内的无稽之谈,让人一看就知道是笑话,根本不会相信的那种。 “张行兄弟果然聪明,一下子就猜到了,我在这里恳求你,张行兄弟,请你一定要答应我!”亚伦又说道,他想要移动,但是却触及伤口,胸口的绷带已经染上了一丝鲜血。 林玉姗说的很是轻巧,也许,她早就已经习惯了,她只不过是领养来的,所以,她想她所做的一切,也都是由着林云筝说了算。 如果我们不能赶在天黑前进城,一直被围困在这荒郊野外,再这样僵持下去,会出大事的。一旦酿成抢粮暴动,后果将不堪设想。我们面对的可都是一些饿急了的人,把这些人惹毛了,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这王家人还真是聪明,也想得周到。连我都没想到那么远,只是一时兴起就宣来了敏敏。其实于理,敏敏既然已经是订了亲的人了,就不该单独跟太见面。但有个妹妹陪着,就不怕别人说闲话了。 虽然现在还只是接洽阶段,但是清楚这次邀请就是系统奖励的简素,并没有怀疑这次合作会不会出问题。 “哈哈哈……”天刀老人的话说完,其身后的人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很显然,在他们的意识中,云尘对上天刀老人,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所有人都以为是陆志宏的成功,其实陆吴丽珍却是最大的那个功臣。而且陆志宏也并非那些眼睛之中只有金钱的男人,陆吴丽珍对他來说亦师亦友亦是夫妻,所以他十分尊重她,对于她的经济也是从來都不过问。 顾玲儿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落在地上的那些碎片,汤水落地的刹那竟然泛起了泡沫,看来自己判断不错,这个“甲鱼汤”还真的是有问题。 24 二十四个马奴 骆清颜和陆铭轩吃过早饭就赶紧出发往国宾馆走。今天他们要陪同外宾去游览前朝遗留下来的皇家园林,过两天还要去攀登万里长城。 他们身穿夜行衣,手持刀剑,几乎转眼狂奔杀至跟前,与随行的十名骑兵厮杀起。 就像今夜前,任她如何想破头,也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经历一场险象环生的追杀。 尤其不知道现在甄姚可知她和周煜定亲旧事。当初为了两家联姻,也为了压下对周煜的影响,她和兄长甄明廷决定下了封口令,不许任何人再提及此事。 这种寒气直接唤醒了冰之圣灵,冰之圣灵将掌握住妖血的身体掌控权,如今妖血的情况已经岌岌可危了。 听说曹昕身体不好,他的名与字都暗含朝阳之意,看来身体确实不好。 凌妈妈安慰着自己,转过身的时候,看见裴安安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团长他……一定很不好受吧。”言筱漪微垂下眼帘,将头靠在了乔晋的肩膀上。 陆铭轩看得呼吸又沉重了起来。骆清颜一看陆铭轩那盛满欲望的眼睛赶紧跳起来躲得远远地,恐怕这头大色狼再使坏。 而沐云轻和帝九胤,将要在最后的两个月时间,回归六界的心至高点,天华宫,进行新世界的复制和创造。 比如手帕,绣鞋,靴子,香囊等等,整体搭配,甚至包括头饰,萧七七也勾画了饰品花样。 无翳公子居然没有再摆架子,娓娓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三人暂时放下成见,商量起了眼下最紧要之事。 萧摇冷眼的看着,厉声的说道,“再叫我丑丫头,我所你舌头给拔了。”她现在虽然是丑模样,可也不是谁都能叫她丑丫头的。 他实在是很不走运,头一天到花庆县参加美食节活动便碰到了从京城过来寻找楚风辞的唐青青。 听到万发财这样说,袁玲花更是紧张害怕了,整个身子不由的缩了缩。本来只是请个上的,怎么现在变成了她本人亲自上的。 当然,选择不清除的,能联系到的,也只有同样选择了不清楚的存在。所以,确切一点说,这种灵石牌的存在,便是为了这种所谓的集体任务而存在的。 万莫脸色才缓和了一些,虽然对王武的语气很是不爽,但是却没有否定他的话。不过碍于面子,他还是没有说话。 因为他们三个不管谁,都非常相信唯的实力,即便是唯从来不当自己是侦探。 如果说五颗潘多拉的力量完全释放出来慕皓晨还有可能死不了的话,慕皓晨现在冲上来便是必死无疑。 晚上十点,石崇名一天都没有打通石明轩的电话了。他的心里突然有一线不安。他儿子会不会出事了,不然为什么一天都没有接电话,而石明立也一天没有接电话。 “正因为我是人类,我才觉得我们应该接受它们。”林艾强行辩解道,她也知道自己说的话根本不是发自内心。 要不是魔族人进犯,这些无辜的人不至于沦落街头,过得那么落魄。 难道,那些个前辈先祖,就没有留下过只言片语吗?那恐怕不太可能吧? 无论世嘉花费了多少时间在主机上面,但是实际上确实是没有取得比较好的成果,这样看来,主机的更新换代也彷佛不重要了。 如果真是那样,他唐大公子还怎么在汴京混,除了带上行李回老家,再无第二个可能。 其次,对于残之道的检验工作也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总的来说,进展颇为顺利,徐无忧发现了不少的问题,收获颇丰。 尽管龙华市和龙江市乃是两个市,但聂虎对于龙华市有过颇深的了解。 “呵呵!纵观整个联邦的精神力训练法,能够练出这种光能的只有太阳金经。身负传承级的光能力量,麾下又有机械军团,除了那位海博伦的王,还能有谁?”吉赛尔没好气的回答道。 第二回合,获得上一回合的股票资产加成,佐佐一夫的资产在现在的基础上,再次上升10%。 哈利一边扒两个基佬的衣服,魔杖一边喷出绷带把俩人捆结实,连嘴都堵上,顺便薅了俩人一把头发。 这还不算,周围的怪物尸体堆里,还有两条闪闪发光的蓝色项链,在向林权他们展示着自己的存在。 众人看着丹尼尔的背影,不由得在心里叫好,在这种场合触怒了密歇根,被赶出大厅还只是第一步,恐怕接下来丹尼尔一家要为丹尼尔的愚蠢行为买单了。 宗主不在,撼天宗的势力渐渐衰弱,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整个撼天城地域中也是绝不可轻看的势力。 “好了,张教授已经给大家讲了很多,我就不多讲了,”邓布利多看了张鹤扬一眼,点点头。 重新回到食堂,看到村民们还在拿着手里的保健品津津乐道,看样子是发自内心的喜欢这个宝贝。 随后,金雨不再垂直下落,而是旋转聚集,随后平行于地面飞行,直奔刀芒而去。 25 二十五个马奴 秦翎心中直呼不妙,而在撞上了这壁障的时候,他立即就又被反弹了回来。 当然,一个境中要自然衍化出这么多奇异的存在所需要的岁月是极为漫长的,人们也可以透过这个境中的各种存在得知,这个境存在的历史极为悠久,失去主人之后存在的时间也漫长的吓人。 清风内心虽不认同这种修行方式,但也并没有什么恶感,毕竟在民间以及道教信仰中,有一位著名的神灵,就是以这种方式而威名远扬的。 这一次,西岐没了哪吒这个不受‘落马’隐藏属性作用的莲花圣体,怕是要倒大霉。 转瞬之间,混沌剑气已然与红光碰撞到一起,然而意想中的能量大爆炸并未发生,反而是混沌剑气一闪而逝,消失在红光之中,而那红光仿佛吃了补药一般,也随之壮大起来。 “很好,算你厉害!”赵梁面色严峻,郭达所谓的办法确实不错,而他们的卡车大队虽然撞击力强大,但是说到底,太不灵活了,并且一旦被死亡机器人包围,恐怕很危险。 神兽朱雀紫烟金仙五层境界的气势果然可怕,刚才的一瞬间张晓枫都有种即将身死的感觉。 就在联合车队离开了食尸鬼街区,穿过尽头的两座低矮楼宇时,一辆猛犸居然减速停了下来,然后倒车横置,待联合车队全部通过以后,再横停于路中央,阻断了所有的追击者。 而像这种对普通人施展的术法,两人则是提都不提,毕竟这些已经属于旁门左道之流了,哪好意思去交流这些。 上了之后,他直接说:“下一个。”一开始不宜直接动手,因为那样会遭遇其他人的打击,尤其是内奸,第一个杀的就是忠臣。 一旁的丫鬟们纷纷咽了咽口水,娄均已和南湘月的口味都十分挑剔,能让他们这般赞不绝口的东西那一定很好吃。 就是大白的制造量会少一些,不过这应该也可以满足网友们的需求了。 七八个穿着黑色衣服,潜伏在草堆里的人盯着停下来的车子,一脸不解。 如同狂风过境,蛇背上的长盛拼尽全力抽出手,被吹着往后飞去,在空中他看到翼云子恢复本体,半边身体都是血淋淋的,在慢慢的往远处飞去,长盛被吹到刚刚藏身的岩壁位置从空中一下子跌落下来,安然无恙。 尔后,在北疆这里,谢拂衣与瑶仙宗诸位尊者还待上了一段时日,便也准备回到瑶仙宗缥缈峰了。 已经烧成炭的车子里空无一人,江鸢才松了一口气,站起来环顾四周,最后视线落在旁边杂草丛生的草堆里。 厉宸聿点头,安静地坐在主位上,一副即将欣赏好莱坞大片的既视感。 只一眼,时笙原本黯淡的眸,就好像是瞬间被点亮的蜡烛一样,散发着炙热的光芒。 这些年贺轩错过了太多,大学室友的事情完全忽略了,这些东西完全不知道。 林俏眠在看见江鸢的那一刻,沉寂的双眸迸发出光芒来,扁着嘴就开哭。 四人就这样不紧不慢的向着王子杰他们所在的方向走去,丝毫没有面临危险的警惕。 金海娣关掉视频,坐在了转椅上,背对着办公桌,看向了窗外,埃菲尔铁塔在迷雾中却依然清晰可见。 “二印,二印,子杰我凝符之后聚二印了,哈哈,我可真是个天才”禹哲昆跑到王子杰面前激动道。 祝融离不需要用眼睛去找,精神力铺散开来,直接就锁定了正在自己别院修炼的王子杰。 其他四对嘉宾一听要自己搭帐篷和找食材,都愣住了,他们还以为来海边度假村玩呢,没想到竟然搞荒野求生? 虽然说虞美人向往盛景繁华,喜欢王都的热闹,离开时难免有不舍,可是也不应该有这种惜别的情绪,像是生离死别一般。 我缓缓地睁开眼睛,有些疲惫地举起右手瞧了瞧戴在手腕上的手表,然后坐直了身子,不由担心地朝窗外望去,然而,硕大的花园依旧静卧在一片夜幕之中,沉静地令人压抑。 “不,我不会让你走的。”毒王愤恨地叫着,身子从树后走了出来。 赵蕙看着李振国打电话,心里很高兴,还好何方波和纳艳华都在家里,这样这不用打传呼了,直接打了电话更方便。 辽然追击到一号山峰的倒塌处,居高临下,望着山脚的李正道,语气带着深深的憎恨和恼怒道。 “就这些简单的阵法……居然……”破天连连咽唾沫,虽然他是个灵体,貌似没有唾沫,只是这样的一个动作也能够给他紧绷的神经带来几分缓解。 26 二十六个马奴 周身气息强大的神秘莫测,隐约之间,似乎与大师兄都有的一比。 “切!就这样还要霸着太子妃的位置不肯让出来,简直是不自量力!”顾云兮回头勾起了不屑的笑,冷冷地言道。 不及细想,便朝着那梁氏的房间一路去了,她是皇后,府中有些眼力劲儿的丫头都知道她的身份,再加上她身边带的四个丫环个个都不是善茬儿,倒也没人敢拦着她。 “皇上是说,有人躲在后头,而且寸步不离的跟着?”风阴险些坐起身子,奈何伤重难起,只是攥紧了被单,浑身上下被冷汗浸湿。 海棠带着丫环捧着一个紫檀木的托盘进来,那托盘之上赫然放着一柄翠绿色的玉如意,一看便知此物非是一般寻常人家所有。 我笑了笑,心里也为自己捏了把汗,心里有些微微的不悦,难不成一把年纪了,却还要被迫让自己风尘一把么?不,我才不干呢。 向来注意形象的男人看到现在这个样子,她想他连跳楼的心都会有的。 “天大地大,我就不信没有我的容身之处。”凤灵傲世看着青绿。 顿了顿,他的吐出一口气,“皇兄最大的错,就是不该让鄂倍淙杀了辰风。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皇兄若想称帝,那也无可厚非,只是辰风何辜,你怎么忍心如此待他。他……才十五岁。”呆役叼巴。 打开门进到屋里,她就顺着门滑坐在地。想哭,眼泪却像流干了一样哭不出来。 “我肚子又痛了!”就在两人正准备走向电梯的时候,萧雨凝突然叫了一声,然后弯下腰又开始痛叫了起来。 石头没砸中,回旋踢差一点踹个正着,却也正好被对方抓住了脚踝,直接拎了起来。 而周围的那些因为楚烨和白云的冲突而被吸引过来了的围观的凌霄宝殿弟子和执事以及一些在堕落街工作的普通人纷纷向后退了几步,给他们腾出了一个圈子,便于他们两人能够好好一战。 同时,柳雅和沧千澈都发出信号,召集人手过来一同前去。人多,总能找到一些线索。 报上地名,苏泽一也不跟他们寒暄,丢下一句“不用急着过来,慢点开车”,就挂了电话。 然而,等那人靠近了之后,众人才渐渐安下了心。是一个今川家的传令兵,背后插着二引两的靠旗,自己也穿着今川家的具足。 “该死的,这家伙怎么会掌握刀意!”而在观众席的某个角落,几名浑身裹着黑色长袍的人望着此时正吸引了全程人注目的楚烨,其中一名看起来是他们几人中的领头人有些怨毒的说到。 袁二从军中状况推断,他只在北境与肃宁伯手下兵士打过交道,这么一想,也就想起来了。 王淑芬担心孙婵吃坏肚子了,或者是喝了太多水,到时候老想上厕所就不好了。 战场上,织田家的1700战兵对着斋藤家的1300战兵有着兵力上的优势。但是织田家的辅兵已经全部留在了营寨内,而斋藤家的2700辅兵却还在十九条砦内,说不定在防守时可以派上用场。 “舅舅待我的好已经惹了不少人眼红,若是音音再不注意规矩,还不知会惹多少人眼红。”白卿音起身,依旧恪守君臣之礼。 恰好前面不远就是饺子馆儿了,他放慢车速跳下车,徐樱也跟着跳下来。 “回陛下,二皇子身上有两处刀伤,刀口上喂了毒,御医正在施救。”肖峥回道。 眼前之人瞧着约莫五六十岁,身形中等偏胖,顶着一个圆滚滚的大肚子,身着锦缎制成的衣袍。这般瞧去,倒是颇符一介富贾的形象。 随后,看向一旁,单子骁放在操作台凹槽里的那,这才推开车门下了车。 还好听了劝,及时出来了,若不然自己可不是要被埋在那矿道里? 若是和一个老师结婚的话,那在亲戚邻居面前,也都是很有面子的。 黎秩甚至听说,在铁律骑士团的总部, 还有比菩萨级,和仙级装甲更强的驱魔装甲。 吕宋之地并不安稳,原来的国主和新继任的国主都是心胸狭隘之人,早早便瞧不上两位两位城主,想要将他们手中的权力和国土占为己有。 给王老治疗完以后,几人聊了聊今天去故宫的情况,当然需要保密的部分并没有提起,王睿邀请婉容明天一起去故宫参观。 “不用,你不出现,我就已经过得很好了。”麦甜挂了电话,看向麦婉婉,把手机递给她,麦婉婉正望着外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27 二十七个马奴 却被那长枪的箭头不断的在身上刺穿,直到它的前腿撑不住身体,可是跪地。 时间悄不溜的就过去了,一算问了自家师叔、师兄、老友,可以说是把能问的人都问完了,也没有找到好的解决办法,都劝他让宁溪按照之前青玄老祖走过路去走,少走些弯路,没准还修炼得长久些。 但想想,他腿还在恢复期,若自己现在太认真,等他全好了不想再留下,她又当如何? 毫无防备中,见四支黑色短箭,呼啸着从两边石像的口中,同时急速发出,向正趴在石门地下勘察,屁屁朝顶的寒子剑射去。 她刚说完,宋秋叶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他捂住心口,露出疼痛的表情。 灵秀先前在她这里受的气没出发,便寻衅挑刺,说米饭里面有石子儿,让东方芜给她挑出来,东方芜不想理她;一会儿灵秀又说菜里有蒜,她不吃蒜,问她可否重新炒一盘给她。 “古叔!”我和陈浩北同时喊了一声,老古没说话,他摆了摆手,冲我俩露出一个特别浅的微笑,接着便转过了头。 罗贵人暗中探听椒房殿里的动静,裴皇后来了御花园后,她便壮着胆子来“请安”。 心疼得止住了脚步,铁芸嫣回头一看,甘彤彤正馋馋的盯着远处那个巨大的广告牌。 白起傲然道,在他头顶,杀神坐镇,神兽庇护,北斗七星指明方向,还有许多猛兽,撕裂天下。 刚才还是哭的梨花带雨的模样,这下却是很开心,甚至连衣服都没穿,匆匆的下床找平板。 为首一身穿着绸缎,面如冠玉,手拿一把折扇,偏偏如浊世佳公子。 夏口那就更不必谈了,坐落于江水与汉水等各支流水系的江边上乃是天然防范下游的天然屏障。 挥别恋恋不舍的刘天仙,以及暗送秋波的杨蜜,魏武乘飞机前往燕京,魏国影业终于迎来了它的皇帝。 牧老太太,牧老爷子,周知州三人目光几乎在同一时间落在牧学心身上。 舒抚卿看着眼前的二弟,第一反应就是,二弟比上一次见面,好像更老了些。 要知道,2013年这几年,正式互联网高速发展的时代,也是烧钱的时代,这个年代,大家压根没想着赚钱,就疯狂的补贴,侵占市场。 而作为这一支无敌军队的统帅,他更是有荣具焉,嘴角的笑意比ak还难压。 沈泠也数不清自己到底往胃里灌了多少瓶,但这些早就是她习惯的生活,她游走在所有不怀好意的目光下,忍着恶心厌恶,如愿拿到了自己想要的单子。 三人都有越级挑战先天初期的实力,不知道对上先天中期的会是如何? 杨供奉也是身经百战之人,他可以判断出不远处的碎石滩并不是刚刚形成的,而是有了一段时间了。这种地方一定可以找到合适的妖兽。 佣兵头子嘴里的牙签都掉了,看着那被一串二后还深深插入了墙壁的标枪,完全无法将这种‘玩具’和未成年人联系起来。 三人中赵晓婉是最忙的。落羽岛被围困的时日不短。这段时日落羽岛几乎和外界断绝了联系。只能通过一些隐秘手段获得一些陶谦传回来的消息。 四人喝了几口茶这才四周看了起来,龙情宇看到在他们之前进来的靠近进口处,左边一个桌子旁椅子上坐着一个中年人,穿着一件麻衣,头戴黑色纶巾,男式发髻盘在里面。 当所人有看到石阙再次炸开,青色身影踏破火焰而来,眼中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神光。 马斯切拉诺赶紧过来补防,只见C罗高速带球过程中,迅速的单车、重心变换,最后右脚脚后跟一磕,就强行内切。 不过这次马克勤压根没放在心上,嘘我又怎么样,那会让我觉得进球和胜利更加甘醇。克拉滕伯格和两个边裁抱着球从通道里走了出来。 “这些形意门的人,不给他们些教训,怕是以后还会嚣张!”星瞳看着形意门那种狼狈逃串场面冷哼道。 醋皇后一身火红连衣,依旧美夕如昔地端坐在化妆台前,重复着每ri的‘必修功课’——看着铜镜发呆。 “先去一趟广东,然后再去十万大山,我想我以后就在十万大山生活了,你把我送到目的地,之后何去何从我不会管你。”肖青坐在副驾驶上,想了想后对二愣子说道。 杨震说完,一饮而尽,然后笑着看向周明,周明自然也一饮而尽。 陆玉再次吧目光转向了老妈,却发现老妈拉着段梨的手,聊得正欢呢。陆玉欣喜的一笑,看来段梨的变现不错,这么短的时间就已经征服了家里的这些人。 布雷德脸上闪过一丝恼怒,他已经完全不在乎严煌那边的战斗了,现在他只想把眼前这个讨厌的家伙撕成碎片。 “没事了,你下去。”糖公主淡淡地挥了挥手,将军忙满脸异样地躬身退下,此刻他真有想亲吻糖年的冲动,要不是这厮,这护国将军一位还轮不到他来当呢。 “哼,这个还轮不到你来评头论足。”严逸毫不客气的直接回击道。 黄大仙区的鸣凤街内,有一间药店十分著名,每到营业时间都以人满为患,因为药店店面面积有限,甚至在店面外头排起长长的队伍。 “哎!算了来日方长,不过我可是要说说你,我的好大哥。你真的不会忘了李媛吧!”理心担心的问到。 28 二十八个马奴 这道环形波纹几乎覆盖了半个院子,方南更是被完全笼罩其中,躲无可躲。 然而,俗话说得好,倒霉的人喝凉水都塞牙,原本以为是个艳遇,却没想到是个仙人跳。 回学校之后一直想找个时间跟导师说一下我实习的事情,总觉得这样任性妄为,还是应该叫老师知道,主动承认错误也免得被动的挨骂。 “你们先坐会儿,我去把音响弄一下。”苏亚话音刚落,屋内的那个电子声音就开了口:是否为您打开音响? 可能是觉得脑海中的思绪太过可怕,薛萱唯决定打破海伦娜的安静。 倘若把它购买下来,今后他发货或者采购就方便多了,不用再躲躲闪闪的担心他人会发现他的‘阿里界界’客户端,随时随地皆可利用须弥袋发货或者采购。 当年的混事,他是在不愿意再提,但是如朱颜所说,的确是他负她良多。 “留院观察,暂时不取性命。”医生中二病地挥了挥手,留下一句十分中二的话。 虽然宜州新成立的政府开出了极好的条件,有心留一些人帮助宜州市重新建设。 高中的暑假向来短暂,虽然南方的酷暑让人难以适应,但是她们还是只有短短四周的假期而已。柳昕一如既往的讨厌放假。 水伊人挑挑眉,稳稳受下这一家子的礼,看着她们脸色难看,心里丝毫不觉得愧疚。 傻子都知道护短,怎么他们三姐弟就这么不被老房人待见,难他们不是亲生的不成,水伊人为三姐弟感到痛心。 可是大儿子在妻子去了之后,儿子也被逼离开之后,便就黯然低落下去,闭关修炼了十四年,对什么都不想计较了,家主也只能压下对二儿子的不满。 听见她吃粥了一点点声响,两个男人同时收回目光,侧头看着她。 察觉到她周围所传散开来的气息,竟是比之前更为强悍,从比试赛过后,到现在也就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她的实力又更加高了一个级别,是真正的三级灵君级别了。 沧澜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战默羲的势力,但事情迫在眉睫,她也只能那么做。 他的眸色微暗,虽然不明白昨晚的霍贰做了什么事,但大致也能够猜出来。 但,她不会昏,也不能昏,不管付出一切,一定要确保薇薇的安全。 阿虞朝着和父母完全不同的方向离开了家,兴奋又激动,一路奋力地往目的地游过去。 来人正是御医凤南阳。传说此人原是江湖中人,外号算命先生鬼见愁。他能掐会算,不仅医术高明,而且武功不凡,。他抱走楚将军儿子,施展轻功,在皇宫中穿梭自如,轻易甩掉宫中侍卫的追捕,平安出城。 顾姐是知道我和赵欣的关系,而且也了解赵欣的性格,所以也就没有多问了。 抬头一看,只见眼前一片金黄之色。那是稻谷成熟的颜色。稻田连绵遍野,一阵微风吹过,稻谷之间发生碰撞,发出一阵沙沙之声,听在陈风耳朵里,让他有种回到家乡的感觉。 我本以为这样的计划已经是天衣无缝,谁知道居然还是被张瞎子识破了。 直到说到五万时,周萍有了片刻犹豫。她内心中开始挣扎起来,因为五万块钱对于她来说真的太重要了。她出来做一行,其实都是因为被这个钱字所‘逼’。 这句话不是没人对我们说过,可眼前的形势,我们不干掉陈青衣,就要被陈青衣干掉。 陆幽冥走后,欧阳希子瘫坐在床边,盘算着他一定是能量不够,如果让他发现那东西就完蛋了。 此时的荆建,他本以为自己的事先申明,可能会导致具体发生时间的偏差。可万万没想到,东南亚各国根本就是毫无抵抗力,就算有了事先预警,依然就是一副躺平任嘲。 萧仙子满心以为自己可以一走了之,在这种幻想之下,她步伐缓慢,为的是展现自己不畏惧,坚毅的心。从陆敏的角度看过去是,萧仙子根本不想走,一切不过是假象。 “克莱尔,你,你不是六级魔法师的吗?你怎么能施放冰雪风暴的?”戴安娜却忍不住问道。 当那个男人跑了之后,我才惊觉的回过神来,因为这种事情已经在我身上发生过一次了,那一次,也是被人灌药的情况。 这不么,听到姚裕这番话,范贲就忍不住感叹自己父亲足智多谋了。 自己不仅仅在木叶之中不讨喜,实际上在这个晓组织中也是一样。 而且,因为满匡的报告,姚裕发现始安县县令苗阜这人心思还是挺细腻的,就是能力什么的差点。 就在疏散的过程中,一条特殊的vip通道中,一个身穿运动装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第三班的指导上忍是迈特凯,而跟迈特凯关系密切的卡卡西在战争中的遭遇,迈特凯的弟子们也了然于胸。 她又不擅长煽情,做不来安慰他们的事,先让他们有点事情忙活,再慢慢适应好了。 29 二十九个马奴 “笑话,本尊何时参与过交战!”皇甫泽神色冰寒,他虽然成就了圣境之位,但是面对四尊圣境强者,哪里有丝毫的胜算。 “三位,请跟我到这边来解签。”老者说道。把一家三口引到了大殿角落,然后拿起刚才那只竹签,开始看了起来。 叶无道看了一下这些东西,发现全都是解放前的使用的东西,现在早已经淘汰了,不过吴同倒是找到了一件还没有完全腐烂的衣服,在衣服上面发现了一个315的番号,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部队的番号。 独远,微微一笑,道“我也想,但是,我答应你们,我会回来的!”独远言落,四位妖魔和国旭,还有先锋战将国若生一一闪动魔法,顿空而上。独远,言落,踏空驰去。 对于她来说,能够跟叶无道住在一起,就算这里只是一间破房子,也会成为她的天堂。 一帮是刘霸天带领的黑势力份子,另外一方,则是一些武林中人,有劲气波动,显然身手不错。 过了一会而后,门从外面打开,看到一个银头发的男人走了进来,而在他的身后面还有四个持械的守卫在跟随保护着。 话语落下的瞬间,老者脚掌重重的一跺地面,脚下大地爆裂的同时,一道道裂缝迅速蔓延而出,老者的身形,也在这一刹那之间陡然消失在了这庄园之中。 幸好叶无道机智,用木头把平台给抬高了,因为整个扎营的地面上已经被暴雨给冲刷了起来,哗啦啦的水从地上流淌而过,要是叶无道没有把营地抬高的话,他们的帐篷恐怕早就被洪水给冲没了。 不过,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十一教给他的这个葫芦,竟然是仿制那什么聚气葫而来的。 而且貌似空间也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好用,居然还有硬性条件,没有灵气不能使用。 胡雪是用自己上辈子的那一套去教他们的,这会子她的三个孩子可不就是半个现代人嘛,要这样的他们学这儿的规矩……胡雪不忍心。 这血蛊虽极其恶毒,却又极其脆弱,不得见阳光,不得与玉石相接触。 苏璃她爹这个县太爷是捐来了的,为人不好也不坏,没干过什么鱼肉百姓的坏事,却也没帮百姓干过什么好事。 陆三川极度憎恨自己无能,发指眦裂,大叫一声,横右腿扫向那人双腿。 原本以为这次在劫难逃,不料那野狗并未扑到身,而是纷纷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后,便再也没了声息。 到了最后,王妈最终决定,也不去掩饰了,就那样脸上带着盈盈的笑意。 对面一个老头憋不住,率先动进攻。紧随其后,其他人也纷纷回了神,奋勇冲过来。 她见过军人的走路姿势,所以这两个保镖,一看就不是普通的保镖,从气势上看,一看都不凡。 上一次也是这样,好在他那时候很虚弱她那点摄魂之术还能抹过去,那这次呢? 这个时代,所有的武将权柄都是被朝廷节制的,比如说曹钦,尽管他是江宁军无可争议的老大,但是如果他有什么不合情理,乃至于通敌叛国的行径,他麾下的江宁军,八成就会如姜璇所说,提着他的脑袋去朝廷请赏。 然后,他便直接轻松跨过了无数修士只能仰望的仙凡之隔,直接进入了仙境。 “这是我用来接客的都被哥布林坐脏了,我一周之后再送你一个新的行不行?”白狼连忙解释道,既然黑狼想要,那他当然要给了,由于某种原因,白狼现在相当希望别人要他这个垫子呢。 不过,这种事情发生在有钱人家的老爷少爷们身上,那就不叫个事儿。可是,难得的是她能够如她们所说的那样“一跃龙门”飞上了枝头,还做了龙家的二夫人?这要是没些手段岂能如愿? 至今他都无法忘却,那双无欲无求满是对这世间漠然的眼眸,那种深入骨髓的冰冷。 两兄弟对视了一眼,各自找了一把椅子坐下,赵慷跟随赵显时间长,大咧咧的坐了下来,而赵慨则是坐了半边屁股,正襟危坐,显得很是拘谨。 直至四更中,赶来策应的内卫,这才全部聚齐,开始分组大肆搜索。 问题的关键就在于,要看透阵法的本质,然后再找出关键点破阵,这才是问题所在。 西非最大的黄金出产地便是在这一带,被称之为“阿散蒂”,即是地区名,也是部族名。 思考了一段时间之后,白狼决定还是直接前往中央的大屋子,这里毕竟是别人的村庄,自己进来最好还是先跟这里的主人打个招呼,随便乱逛的探险虽然很有意思,不过被别人误会成入侵者就不好了。 刚刚从梦中醒来的他,揉着依稀朦胧的睡眼穿戴齐整,然后,打开了房门。 他说这道疤,是他前两年意外受伤留下的。可那个时候说的“前两年”,放在现如今看,便成了几年之后。 此时台下无数懂行的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仿佛对方瞬间演到了自己的心里。 “先不要想其他,找到这些魔法师再说。”月溪咬紧牙关,骑了这么长时间的自行车,她的双腿感到酸痛。 30 三十个马奴 “敢当着我孟林的面攻击我孙子,大胆!”孟林直接凌空跃起,双拳带着呼呼的破风声砸向那道倩影的后背。 “可惜,均儿还没学成,没想到呀!你爷爷竟会把八火连天掌传给均儿!均儿现在的修为怎么可以修炼八火连天掌,唉,能不能成功就看他的造化啦”孟雪剑看着孟钧,喃喃道,眼中充满了怜爱。 这正是墨白体内所流淌的地狱犬之血的地狱凶兽,地狱犬的级别并不高,但是却拥有所有灵异最为忌惮的地狱犬之血,而墨白之前与梦婆靡下的云飞修炼时,也获得了地狱犬之血。 她也知道,石头的精神之力很是强大,如果石头拼命反抗的话,帝王是不可能如此顺利的。 可是以帝华集团在帝都的威望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发生了那么大的变化?甚至连毕安陌都被困在M国没办法回来? “你怎么又遇到杀手了。”郭丽有些无语到,这才多长时间,一个月左右,墨客就遇到了三次刺杀,一次比一次狠。 只见那金黄色的能量体顺着凤无影的身体钻了出来,向着斩妖剑冲去。 其实那一天沙滩上沙子的温度有六七十度呢,陈识怕向西被烫伤才抱着她走过去,所以说不要提什么现实不现实,成熟不成熟。在一起,还是因为爱情。 司辰和陈湘的事儿以后再说,总之他们两个也很让人糟心,有时候我会觉得,如果司辰和陈湘能好好的,我也会对我和陈识多一点信心。偏偏,他们糟糟的。 这时候,其他玉虚宫弟子已经慌忙奔上山去,将楚子翔被杀的消息禀报了玉虚宫老祖。 狄冲霄拔下胳膊上的冰片,俯下身将满地冰片中的黑暗神光逐一吸进体内送入暗魂之心收存,暗笑今天赚大了。 而坐在一旁的玲玲则一脸花痴的,时不时地偷偷摸摸地撇上魏颜一眼。这让无意中看见的张雨欣表示十分的无奈。 张雨欣倒是一点都不排斥他们在一起,相反的,她之前就有点想要撮合他们,这简直就是老天爷的安排。 沈知心不像平日那般古灵精怪,而是乖巧地坐着,垂下眼睑,低头拨弄着手指。 可张雨欣实在不明白她们干嘛这样大费周章,到了洗手间才知道,洗手间里的监控坏了。 步幅也很大,证明身体的协调性和平衡感不差,和自幼习武的裴娜,不相上下,单论天赋,甚至远超。 虽然最开始接触杨家,仅仅是出于任务,但在那一剑之后,她竟无可救药的爱上了杨影。 金光上人望了望二长老,知道他是对三长老萧轶心怀不满,这才迁怒于林青玄的,在此魔族入侵之时,却也不便多言。 猛然间,不远处一道白光冲天而起,转瞬间就飞上了高空,随即“砰”地一声炸开,顿时一大片炫目的烟花雨就射向了四面八方。 “可是。”独孤凌兮很想告诉瑟斯关于昨晚的事,可是又想到阿雅一定不会想要他知道,一直在纠结中。而现在也不知道阿雅在哪里,是回到了学校,还是回国了?!独孤凌兮的心情乱糟糟的。 “凤韵族长,我不知道你看到了什么,但是请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去寻找魔妖族?”凌炎目不转睛的看着凤韵说到。 说到最后,简蓝那一贯带着冷漠的脸竟然露出了极为哀伤的表情。 奈何根本不知道你家的具体几楼几号,在保安那里无法进行登记,他们不放行。 望着屏幕上自己那亲爱的父亲对蓝恋雪那充满慈爱的笑容,独孤凌兮笑了。 那时候杜箬正在厨房帮着收拾屋子,屋里很乱,陆霜凤常年在医院里,所以根本没有时间打扫。口袋里的手机响,杜箬赶紧洗了手擦干净,看到屏幕上的“乔”字,嘴角不禁勾起。 此刻,在知晓了对于风岳阳的打算后,雪妍神尊再看风岳阳的举动,便感觉有些可笑,这种装模作样,同时眼神有些闪烁不定,一看就觉得他内心有鬼。而他的各种行为,也似乎变得滑稽可笑了起来。 莫天没有想到苏蕙蓉的态度竟然这般坚决,脸上的神色变了几变,最终冷笑了一声。 旗木卡卡西叹息了一声,他按下身边桌子上的铃铛按钮,发出清脆的声音。 一块普通的岩石竟然能有如此巧夺天工的契机,不得不说,这个世上不是什么东西都是可以解释的。 山山出走北方之后,在东瀛的大宋势力也发生了裂变,一部分算是大宋朝廷的人马,一部分算是蒙王府的人马,虽然没有什么大的冲突,可是互相的商业竞争和抢地盘是少不了的。 31 三十一个马奴 现在他们很可能是A组的第三名,目前的战绩是一平一负积1分,净胜球是-1。 屋内无人,只有好久没人住过的圆形大床床幔被放了下来,随着从敞开的窗户飘进来的微风摇曳不停。 宫中的金水河两岸垂杨蘸水。烟草铺堤,舟行其中,拂过一道一道的杨柳枝,偶尔杨柳拂尽,便有种霍然开朗的感觉。 约定王都就设在星球中央区域,也就是易中的地域,这是给实力最强的“易大”面子,但不能是在易中现有的木头山,而是择地新建木头宫殿,以为王宫,让新封的王日常驻锡,并由五方一比一地派员派兵辅助及拱卫王室。 却没有想过那只是路过的龙姒锦,在听到他们说话的时候,便留在了那处。 赵凌哑然,心中仿似洪钟震响,余音缭绕。前生的她,不就穿着粉色的嫁衣嫁入东宫了吗?成亲的那日,他妻妾同娶,只接走了太子妃林玉兰,对林青梅这个附带的妾室不闻不问。 婚礼的热闹劲还在还在继续,来的宾客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人物,相互交谈的都是生意上的事情。 张龙飞暗自嗤笑了一声,又抬手揉了揉眼睛,这才跨上自行车准备继续前行。就在这个时候,张龙飞突然觉得背后一冷,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背后盯着自己。 一直对单线联系保密性甚有把握的闰城主,一时惊得说不出话,但他也不甘如此就范,毕竟这是他与汀大人一直谋划大事的最佳资源保障。 她不排斥权捍霆,甚至心怀感激,但这种“不排斥”还不足以让她付出感情,交托真心。 “干脆,咱们将刘秀请回来算了。他要买粮食,就按照市面上的价格卖给他!”与死亡相比,脸皮只能算一张抹布。丞相曹竟的“族弟”曹幸,忽然有了主意,眨巴着眼睛大声提议。 魏经纶虽然知道云青岩的能耐,但此时依旧满脸震撼地看着半空。 她用手扶了扶花枝,整理造型,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商机。 唐宝从床上坐起身,将被子拉着盖住自己,看着帝昊天阴鸷的表情,心里有些害怕。 现在应该算是云开雾散,一切都安定下来了,正是谈婚论嫁的好时候。 见高亿豪语气很坚决,脸色也逐渐难看起来,西餐厅经理也只好作罢。 她悄悄地绕过去,见他们隔壁的一间没人,钻进去靠着隔壁的屏风坐下。 一团不死元海水中蕴含的不死之力连宋镜魔都需要吸纳十年才能凝聚而出,而夜醉和姬臣罡这样的不死初期,要凝聚这么一团不死之力,至少得上万年。 两人从虫洞出来后,来到了一座峡谷外面,峡谷的入口处,上空,都被浓烈的烟雾覆盖。 今日特意嘱咐怜花务必留他在府中,一来不想与他在朝堂上纠缠,二来担心他一时冲动,因为李耀的罪责影响了前程。 一个离火弟子刚刚站定,他只看到巨大的光束冲天而起,恐怖的能量波动一阵又一阵的荡开。这一瞬间,所有红团修士瞪大眼睛,看向城池方向充满了恐惧。 有人有缘无分,有人有份无缘,独孤莫云与画眉之间有情有义、有名有份,却偏偏守在一起互相折磨。 艾薇儿迈开步伐前笑着说:“容先生,我们又见面了。”在容禹的允许下拉开椅子坐下。 太后那老巫婆,这算盘打得可真是好,天煞孤星,克夫,不错,他倒要看看她有什么能耐。 只是想不起来哪里见过,有了月痕的腰牌,婉婷与尹清逸出宫方便多了。 皇后离开宴席,两侧的嫔妃立刻活泼起来,纷纷离席向陛下和左右近侧重臣们祝酒。 自己嘴上说要回京,脚下却一路跑到了这里,明眼人看着他们,都会觉得这支反叛部族的残部,是要去向大齐投诚了。 这枚贝壳,通体白色上,隐约的带着点粉色,随着光线的变化,这粉色时深时浅。 她抬头看着母亲,只见她唇间含笑,看来,母亲心情很不错呢,她在心里偷偷地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 光头姓林,在驰骋工作已经超过十个年头了,也算是网站初创期的元老了。且不提他的能力,起码这份资历,就是所有新晋员工需要仰望的了。 “磁力中有引力和斥力,越是高处,这两种力量的就越是混杂交融,而我那木鸠是用天磁木打造的,它可是会对磁力产生反应。 就像一哥说的,这也是自一哥离开村子以后,两人的第一次见面。 划破的手臂,愈合成了一条血红色条形伤疤,像是一个细细的断裂的手镯。 吴忧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与伯伯们兜了多少圈子,随便进了一个院子,一屁股坐下,大口喘气。 眼尖的发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还没有等朱九儿看清楚,惊慌失措的跑远了。 吴忧虎口一震,就算双手握剑依旧感到一股撼山之力,剑罡也是裂出一道缝隙,随后越来越多,好似张蜘蛛网。 32 三十二个马奴 名气慢慢的大了起来,李秀英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进了六月,李秀英到团里那边排练的时候也多了起来,朱青这边每次都感觉到很不好意思,觉得辛苦了。 我的好奇心一旦被调动,那是一定要刨根问底的,我撒腿就追,也不管老妈在后边喊什么。侯羽箭跑到他车旁,刚开了车门就被我一把抓住从车里揪出来。 朱壮现在已经上初中了,一芳芳一样大,要不是因为这样,他又哪里会寻来,孩子看着也很沉默,到这里之后虽然拉着马林落泪,却是极少开口说活,现在听到马林的话泪却落的更多了,但还是不开口。 “我问你话呢,你耳朵进水啦?”她大吼一声,我的魂儿才被吼回来。 倒是青衣汉子比较识相,将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都告诉了柳双双,这让柳双双心内顿时乱了套,各种画面夹杂在头脑中。 “二哥这么喜欢孩子,怎么还不赶紧给我找个嫂子呢?”夏意晚笑着问道。 然而君雅,是通过对本身产品的了解,和凸显他们的优势,去谈。 这其中详细的过程,周绿荷自然是不会跟陈霜降说,只说是想搬到江州,孤儿寡母的怕路上不大太平,只求跟何家一道走,照应几分。 虽然只是拍戏,一切都是假的,但是她也能够感知得到,他付出的那些努力是真的,经受的那些疼痛和挣扎是真的,那是演都演不出的效果。 李秀英心里权衡着王伟那边应该也不知道,不知会提前和她说一声,等换了衣服出来时,肖燕外面的风衣也脱了,里面是一件红色的毛衣连衣裙,人看着很喜气,脸上的笑更是大大的。 唐玲下台之后,几名弟子忙上前去扶她,蝶舞也是走了过来,看着脸色略有些苍白的唐玲问道。 一个个议论中的客人,纷纷瞪大了眼睛,身体摇晃,嘴角抽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三仙岛的队伍里,为首几人很是年轻,根据生命气息判断,绝对不超过五十岁。 “人族,不要让我抓到你,佛则我要将你千刀万剐!”图戈的声音,犹如从九幽地狱传来一般,冰冷刺骨。 欧阳静手执仙昙刃,手反转而过,一个强大的灵力光圈护住她。外边,无数剑影源源不断射击在她的灵力光圈上。如此下去,一定会因为灵力耗尽而输掉。 不过,百里登风心惊的同时,却也不禁有些兴奋起来,因为对于他来说,东洲已经没有什么挑战了,甚至可以说从来都没有什么挑战,而中原,才是自己大展拳脚的舞台。 百里登风见自己问完没有后话了,不由皱了皱眉看向秦梦如,秦梦如顿时神色一凛,见自家公子直直的看着自己,不由很是尴尬,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轰破重重刀山后,叶正风脚下爆发出阵阵赤火,身形朝着断冷涯的方向闪动而去,瞬间便冲杀到断冷涯的身前,拳势如同山崩般爆发起来,朝着断冷涯怒轰一拳。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或许只有亲眼所见,才会看到冒险者的队伍是多么的庞大。 洛辰的双-腿成弓步,拳头紧紧握住,而后他丹田之中的星元,开始疯狂的涌动了起来。 在他背上,一名身穿金色长袍,英俊威武的中年男子阴沉着脸负手而至,帝威滔天,一股碾压一切的神威席卷而至。 穆锋也顾不上先赶回黑狱道宫,不得不接受命令,先去烛龙天域,他所在的那一都去接手自己的人马。 “你很喜欢隐身。”君子修肯定道,她喜欢藏在暗处,观察的角度看待一切,包括他。 绚烂的光彩笼罩十界上下,眼前的美景,即使是见多识广的仙尊们,也不由地屏住呼吸。 白玉将趁此机会,挺枪突刺,一式“盖步三扎枪”,将对手打回了原型。 已经是秋末冬初,午后白花花的太阳照在高邮军大校场上,却让人感觉不到温暖,只有森森的寒意。 而其他战锋的人也是结战阵,严密的配合下战斗两倍自己的敌人,然而,这战局却没有落下风,甚至在扭转局势。 同样也在往外走的另外一行人听着唐夏的话,忍不住捂着嘴喷笑,垂眸眼角带媚的瞄向唐夏,悄悄的露出大拇指来。 同样众目睽睽之下,她被禁军带走打入天牢,同样令人舌桥不下。 李夏咽回了后面的一句,今天这话,说到这里,就可以了。五哥能悟,自然想到了递话的人是谁,不能悟,那他不知道最好。 若不是关晓军有着前世的记忆,恐怕老关家这次将会遭受池鱼之殃,到时候把拍地的钱拿出去了,估计哭都没地方哭去。 魔天一众人身体发僵,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生怕自己会成为祖师爷的下一个目标。 但凡是此刻有资格坐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十分清楚黄巾军,太平道对自己一方人马的影响到底有多大,没有人希望是张角败了。 33 三十三个马奴 “没事,我没事。”她爬起来,不知道什么人给他下的药,重不重,致不致命。心中焦急,跌一跤不算个事,也没顾上疼,反而安慰着他。 绿毛龟和绿毛驴本来说的正起劲,还准备偷袭那几个孙子蛋壳来着,不过见自家嫂子现在开口,当然退下了。 这一句录制完之后,林尘看得众人竟然有笑倒在地上的也是有些蛋疼。 “儿臣遵命!”鹤泰疾步走进了庄太妃的寝殿,此番查探却不是作样子,因为他也急与想知道真相,是风行、风彻变了杀人方法?还是人根本不是他们杀的? 既然嘴里说着自己似乎前后都是敌人,那么这桩桩件件就不必一丝不苟吧。甚至连熏什么香都要仔细查验。 以前都听的是传言,现在亲眼看见了,不信都不行。虽然他们只是这样走着,什么话都没说。可是爱意即便是不开口,也是会从眼睛里冒出来的。 没想到,只是刚到冷氏总部的一楼大厅,便被前台以没有预约,不被允许见总裁为由,给挡在了外头,不得以其门而入。 两人狼狈的跑出去后,就看见教练杰西在门口双手抱胸看着两人,还打着哈欠一副欠揍的样子。 不然的话,照着他这个速度,轮胎高强度的摩擦,绝对要报废掉。 林尘感觉升级太慢,现在这‘神豪系统’的赠与的金钱还不如林尘挣的钱多,而且林尘靠着挣钱攒声望值来升级。 这一看可不要紧,他们两人的脸‘色’,立刻有了巨变,下一刻,他们脸上都‘露’出了狂喜的神情。 皇上笑着说,痊愈了就好,明日便来找她,她欢喜的像个孩子般,笑容实在灿烂。 林星辰感慨莫名,终于明白了一些人世间的道理,胜败虽然是兵家常事,但是一定要对自己,有一个清醒的认识。 “长春宫中绝对不可能全部都是对敌,谁最有嫌疑?”寅迄眼见着长春宫宫门已经近在眼前。 听到“老首长”这三个字,刚才一脸云淡风轻的林风,此时却露出了两分苦笑。 阿彪是卢铭智命令最忠实的执行者,闻言抱拳应了声,出门去做准备。 沈老爷子算了算时间,林星辰应该已经和大军汇合,杀进无人区了。 “我,不不!”钱先诚并不稀罕那些,他求的尊重,是靠自己本事赢得的,不是依仗别人而来。 人总是在学习中成长的,陈飞感觉他今天一下子成长了很多,因为就短短一炷香的时间,他学习到了很多东西。 说完这话,楚天云不再多言,直接调动飞剑的方向朝着内院飞去,留下一脸愣愣的楚星寒。 昨天在班级里,白首添油加醋,把于慈觉醒的异相说了出来。一班级人钦羡不已,纷纷赞叹于慈乃是真正天才,无愧于“龙中之龙”的名头。 护士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周围的空间就扭曲了起来,视线中原本冷蓝的色调变得更加诡谲异常,厚重的压抑气息降临在医院里。 再加上苏木的语气里充满了委屈酸楚,这让围观的人迅速脑补出了一场狗血大戏。 齐舒还发现了一口井,井水冰凉而洁净。夕阳西下,四周开始渐渐陷入一片漆黑,众人便在这花园出生起了营火,一边在篝火边烧开井水,一边思量之后的计划。 当初骑士通过地道离开之前,将自己的佩剑留在了布拉格城堡里。 “段师兄,孩子来了,你不觉得他这样做合适吗?”这时,一个锦绣弟子在段华明身边笑了。 在叶子的提议下,几人去疾风大厅发布了一个委托,总算是没有露宿街头。 维尔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他注意到其他部下,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于是他调整呼吸。 可是,就在全球看衰斗音的时候,张一民拿出全世界轰动的证据。 “放心,您放心,这些孩儿都明白,只不过您也应该知道,妹妹们都大了,现在也都是圣人了,她们都有自己的想法,我不能过度干涉的。 等候在红绿灯前的车主看到一辆宝马摩托以三百八十的速度朝前冲去,还没等看清是谁这么牛叉,一道残影消失在街角。 倩倩此时也陷入难以抉择的状态,因为在这一刻,就算是很多人也会仔细思考掂量。 “我们在洗手间外面碰到了,她可不像在包厢那般对我友善。”颜萧萧略带讽刺地说道。 龙卷风早在几天前,已经跟英雄协会的人对立,这场战争,她本来是可以不参加的,但是来到这个地方之后,就没有想过要以中立的状态去应对这件事情。 虽然赦天锏在她手上的威力不如杀霸王,但还是砍得她们几十几十的经验直掉。 不多时,启恒端坐甲板龙座上,下首便是三法司并列而坐,父亲担忧的看了我一眼,他们三人父亲官位最高,理应由他主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