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前男友在恋综相遇后》
1. 第 1 章
十二月夜深,寒意料峭。灯火通明的独院小别墅里,这一天的节目录制终于到了尾声。
“最后一个问题喽。”
摄像机后,制作组中的PD姜茶提问,“对于明晚即将登场的嘉宾,你会不会很期待呢?希望他是什么样的人?”
“神秘嘉宾终于要登场了吗?”
面对镜头,夏宁露出恰到好处的明朗笑容,“我当然是很期待的了。”
他穿着圣诞风味的松绿色毛衣,衬得一张脸唇红齿白,放松地坐在单人椅上,笔直的长腿交叠在一起。因为昼夜连轴转地工作了两天,眼角熬红了,不可避免地透出些许疲惫。
但他依然保持得体的微笑,即使录到凌晨也没有丝毫不耐,诚恳又风趣地说,“我个人是比较希望他可以友好亲切一点,最好还很会做菜。”
“噗……你是真的饿了!不过还是希望你可以如愿。”
最后一个采访结束。姜茶伸了个懒腰,摘下工牌,“Ok!辛苦了夏夏,可以下班喽。早点休息吧。”
“好,辛苦了姜PD。”他这才站起身,朝其它制作组也挥挥手,“大家也都辛苦了,明天见。”
“明天见~”
工作完成,夏宁脚步不停地回二楼的宿舍洗漱。头发上的发胶已经变硬了,他搓了好几遍才弄干净。
“回来啦?”同住的室友陈慕羽顺手给他一片面膜,“明天就要见新人了,保养一下。”
“谢了。”他也没推辞,躺在被子上敷着面膜回手机里的消息。
这两年他和朋友合伙开了家实景剧本杀体验店,总是周六日的时候最忙。他今天在店里就已经快累毁了,下班回来还得录节目。好在明天调休,可以睡个懒觉。
至于明天要来的新嘉宾是谁,他并不在意,也半点都不期待。
他正在录制的《一周心动》是档同性恋爱综艺,顾名思义,是一群男人谈恋爱给观众看的综艺。
在这种每周都有约会任务,强制性创造暧昧的节目里,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过心动瞬间。但是只有他,从头到尾,完全没有过想搞对象的念头。
夏宁来这里,只是为了搞钱。
这一季规则改版,在嘉宾之中隐藏了一位“x”,只要能混到最后不被发现,就可以拿走十万奖金。
他本科时学的就是表演,专业对口,通过面试轻松拿到了这个“x”的角色,从一开始便把这次录制看成是进组拍戏。
为了更入戏,他还特意给自己写了三万字的人物小传,力求苟到最后一期。不崩人设,稳拿奖金。
“又在想你那个前男友啦?”陈慕羽也敷着面膜,坐在他床边,爱怜地拍了拍他的手。
宿舍里几个摄像头都是二十四小时不关,全天录制的。夏宁适时叹一口气,哀怨的声量足够收音设备捕捉到,“唉。一到晚上就忍不住emo。”
在他给自己规划的人设里,夏宁是个被前任伤透了心的痴情男孩,来参加节目的主要诉求是借此走出情伤,另觅良缘。
但这个人设的核心就是“痴情”,要走出来谈何容易呢。
从第一天到现在,他稳稳立住人设,眼中长含热泪,十句话不离前任。睹物思人是基本操作,连削个橙子都要嘀咕一句“这是我前男友最爱吃的水果”。
大家看在眼里,都同情他,怜爱他。可他这样子,明显还没放下,实在也不适合谈恋爱。
毕竟在约会时总听暧昧对象提前男友,搁谁心里都要添堵。
这就导致大半嘉宾即使初见时对他有好感,半个月录下来,也都把他当闺蜜处。
情况顺利的话,再坚持两周,他就能拿到那十万块的奖金了。
凌晨两点,夏宁回完工作消息,终于可以安心地闭上眼,拉起节目组准备的并不舒适的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
想当初他当大少爷的时候,床单最差也得用100支以上的埃及棉。
家里破产这么多年了,昔日的少爷毛病还是没改掉。
第一觉睡到中午。他没起床吃饭,玩了会儿手机继续睡回笼觉。一直睡到傍晚,第二次醒来是被饿醒的,他才晕腾腾地下楼找东西吃。
楼下几个人在沙发边喝红酒聊天,瞥见他打了声招呼,“今天没有上班吗?”
“今天调休来着,睡懵了都。”夏宁打开冰箱,拿出果汁和半截火腿,也懒得切片煎烤,站在厨房岛台边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听他们聊天,说的还是待会儿要来新人的话题。
今天大家下班比平时早。来录节目的几乎都是富家少爷,在国外留学完了回家里公司找个班上,闲暇时来参加节目当作娱乐。
很明显,大家谁都没有太高的自理能力,同在屋檐下的这两周,除了火锅就是白人饭,吃得胃里忽冷忽热。
别的不说,他希望新嘉宾能会做饭是真的。
最后一位嘉宾节目过半才登场,是制作组玩的一手鲇鱼效应。就是为了给现在逐渐稳定的cp增加危机感,让新人动摇旧人,刺激出更多的可能。
总结来说,制作组肯定会选一位条件相当优越,甚至实力断层的男嘉宾,放到最后来重磅登场。只有这样,才能起到一石激起千层浪的效果。
“希望是爹系,我最中意爹系。”
“不要,最好是年下,我喜欢弟弟!”
“呕,人都还没出来你俩骚什么骚。”
“……”
夏宁吃饱喝完也到沙发上等通告,抱着靠枕等得昏昏欲睡,时不时还要被身边“bb我好中意你,你知唔知”的粤语麻掉一地鸡皮疙瘩。
哈哈。
小说照进现实,广东太子爷在线猛撩。
“魏生可不可以低调点,照顾一下我们这些落单的可怜人。”陈慕羽也被瘆得发慌,“等节目杀青,您再尽情地携娇妻回家去吃走地鸡呢。”
“真嘅很好食啊。”魏宗明大笑,“到时候大家都来,我请客带你们去。”
在这群敢说敢做的可怕男同之中,夏宁大多数时候,都是个安静无害的小可怜。
他性格温和好说话,从不跟人起争执,意见不和就先妥协,其他人吵架还会帮忙调解。除了对前男友念念不忘还比较有看点之外,他在这里几乎没有存在感。
用时下流行的话来说,就是个好宝宝,但没什么性张力。
们男同还是吃妖艳贱货那一口的比较多。
“呐先说好了,今晚的大鱼留给我们。有cp的人不可以掺和。”陈慕羽抢先说。
“求求老天赐我一个大猛1吧!”
夏宁又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地跟着点头,“嗯嗯,也赐我一个呢。”
不用赐一个猛1。
赐我一个亿吧,老天爷。
**
稍晚些时候,等到全部九人下班回来,集合完毕。制作组关掉了会客厅的主灯,推来一块大屏幕。
每个人在节目最初做自我介绍时,都会播放一段VCR。现在轮到最后一位了。
“在新嘉宾到来之前,先由我为大家说一下这周的约会规则。”
昏暗的客厅里,姜茶PD拿着一把颜色各异的荧光棒,“请各位挑选一下自己喜欢的荧光棒,一共有五个颜色。”
夏宁拿了支绿色的,听见他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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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明天晚上,荧光棒颜色相同的一对可以开启一个约会地点。如果想和心仪的他一起约会,就努力想办法把自己的棒棒换成和他一样的颜色吧~”
“……”
夏宁转头瞄了一圈,发现只有自己选了绿色的荧光棒。大概是因为这颜色寓意不太吉利。
两对聪明的cp已经提前猜到游戏规则,拿了相同颜色的荧光棒。但在这时,姜PD又说,“由于错过先机,我们会给予最后登场的这位嘉宾一项约会特权。”
“本周约会,他将拥有‘强制交换’的权力,也就是指定约会对象。特权将在明天晚上出发时生效,大家还有一天的时间思考自己手里的荧光棒该怎么转换。祝各位好运~”
“……”
“接下来,让我们来看点小小的预告吧。一起期待新嘉宾登场~”
大屏幕上VCR开始播放。夏宁没心思看,甩了甩手里的荧光棒。
荧光棒五色十支。全场就他选了绿色的,这意味着如果不做变化,明晚和新嘉宾约会的人就是他。
“淦,如果很帅的话你要跟我交换哦,小夏宝贝。”陈慕羽显然也发现了,靠在他耳边嘀咕,“大猛1大猛1大猛1 !1来!”
夏宁扑哧一笑,直接拿过他手里的橙色荧光棒,把自己的塞过去,大方道,“给你。”
跟谁约会都无所谓。反正他会凭借高超的人设技巧玩成闺蜜局。
不怪室友这么激动,短片里面铺垫得确实很有看头。
镜头在高档气派的办公楼里穿梭,随着旁白的介绍,徐徐道来。科技新贵,白手起家,二十六岁资产过亿,去年公司已经上市。
镜头来到公司健身房,逐渐往上推移,是主人公运动的画面,从小腿到背脊,每一块肌肉都在汗水里闪光,散发出无实质的荷尔蒙吸引力。
镜头扫过后颈,保留悬念,切换了画面。
夏宁原本只是凑热闹地看着,不知为何,忽地心跳紊乱,不自觉坐直了身体。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很慌,像某种难以言喻的预兆。让人口干舌燥。
他倾身想要拿桌上的矿泉水,耳边听见一声“哇”的惊叹,“岳慎。这名字我赌一个爹系。”
“……”
夏宁手滑了一下,整瓶水掉到地毯上,悄无声息滚进昏暗的灯光里。他没有捡,比想象中更迫切地抬起头,望向大屏幕。
VCR的末尾,画面定格在了一张高清正脸照,是主人公作为合伙人之一在纽交所敲钟的画面。
“靠。”陈慕羽受不了地说,“帅得我有点想吐。”
“……”
夏宁用力地抿了一下嘴唇,没能说出什么,仿佛自己也被定格住了。
屏幕上是一张经年未见,却还是熟悉得不容错认的脸。
经年未见……却在绝对想不到的地方,看到了这张脸。
心声大震。脑袋却好像生了锈,难以运转解析当下的状况。他对着屏幕愣了好几秒,回过神来逃避般低下头,视线迟钝地去找那瓶矿泉水,不知滚到了谁的脚边。
倏忽间灯光大亮。
身边又捧场地响起了一阵惊呼和欢迎的掌声。他被不知所谓的热闹包围,刚想弯腰去够,却看着那瓶矿泉水被人先一步握进掌心,又稳妥地放回桌上。
他缓慢地抬眼,视线如镜头般闪烁。黑色的皮鞋西裤率先出现在视野里,黑色大衣里是黑色的半高领毛衣,像一幅层层叠叠的水墨画,最最点睛之笔,是那张远比VCR里更具冲击力的,高冷禁欲的精英面孔。
“各位,”岳慎站定,目光浅浅扫过全场,“晚上好。”
2. 第 2 章
如果节目正常录制下去,夏宁创造的“无法忘怀前任的痴情男孩”人设是十分安全的。
毕竟这里是京市,知道他底细的人并不多,节目里遇到的就更是完全的陌生人了。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捏造自己为爱所困的种种事迹——事实上,他也的确是这样做的。
可是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他真正的,唯一的前男友,会出现在这个节目里?!
世界真就这么小吗?
他惊疑不定地看着岳慎跟其他人客套开场,大脑重启后两倍速转得飞快。
虽然他自己确实也是gay,但来这里并不算公开出柜。因为他的身份是x,观众看到最后就知道这是角色扮演,并不等于他本人。他是给自己留了后路的。
可岳慎并没有。
跟其他嘉宾一样,岳慎来参加节目,就相当于在公共媒体中承认了自己的性向。
无论是作为一位公司刚上市的业界精英,还是他印象中那个观念传统甚至有些恐同的前男友,都是很不可思议的事。
是不在乎……还是别的原因?难道就真的饥渴到要来同性恋综艺上找对象?
不至于吧。看VCR也知道岳总现在事业有成,条件好得一批,想要人身边总不会缺的。
那难道是看了节目,发现他在这里造谣,特意跑来揭他老底的?
笑死……他现在混成这个鬼样,对岳慎来时根本就是个无足轻重的nobody吧,说出去都嫌丢脸的那种。
混乱的头脑风暴因为最后这个念头,骤然停息。
夏宁深吸一口气,再抬头时面色如常,认真地听其他人讲话。
即使跳脱出当下这个特殊场合,只论“分手很多年以后旧情人重逢”一件事,他心里也是抗拒的。
真要重逢的话,必须得在他功成名就,起码比前男友混得更牛逼的时候,才有面子有底气。
而现在,显而易见,还没到那个时候。
幸好这么多年,他别的没攒下来,就磨练出一身演技。
“你好,我叫夏宁。”
轮流做自我介绍,他是最后一个,神色自然地看着新嘉宾说,“夏商周的夏,息事宁人的宁,毕业于上海电影学院。今年二十六岁,目前的主业是,在实景剧本杀店里当npc。”
“夏宁。”岳慎回望他,表情似乎也是一视同仁的淡然,甚至还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是鸡犬不宁的那个宁?”
夏宁嘴角一抽,“……哈。”
“是啊,就是那个宁!”大家都以为是在打趣,配合地笑了起来。
只有夏宁自己知道,那是他第一次跟岳慎自我介绍时说的话。
可惜灰头土脸的现实,让这场跨越数年的call back全无激情,只剩心酸。
他还说过这辈子誓死不当刻板无趣的npc,要做就一定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呢——
不也还是水灵灵地当上了?
他只能在心里无声地驳回。
不是。
那是十六岁时肆意妄为,无所畏惧的夏宁。
不是我。
**
整个晚上,两人都没有单独的对话。
一见面岳慎就提起他们两个才知道的旧梗,肯定是故意的。
这感觉像是好好的走在路上被人绊了一跤,他还没法儿还回去。只能假装不知道,跟其他人一起笑笑。憋屈得很。
本来看到前男友比自己混得好就心烦,宿舍里还一阵阵鸡叫。
绿色荧光棒在陈慕羽手上,其它还没确定cp的人都跑来他宿舍里,威逼利诱地试图交换。
“诶呦,现在换来换去有什么用啊。”陈慕羽说,“人家岳哥都还没使用特权呢。明天约会前只要他一变,全都得变。你们这都是在做无用功!”
“嘁,说得冠冕堂皇,还不是为了护你自己那根棒!”
“……”
“我觉得他看起来还是蛮有分寸感的,应该是很绅士的那种性格。而且他今晚对所有人的态度都差不多,或许因为刚见面彼此都还不了解,暂时看不出他对谁是比较特别的。”
隔壁宿舍的秦之蓝在大厂做数据分析,对人的分析也很有头脑:“所以现在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就是,他不使用特权,直接跟手里的绿色荧光棒匹配。”
“那果然还是木鱼的赢面最大啊!太不公平了啦。”
“无语,怎么就不公平了,我凭本事让小夏宝贝送我的!”
“小夏送你的算个屁的本事啊!”
“……”
他们在争夺和岳慎约会的机会。夏宁坐在自己床上,默默地揉皱了睡衣。
小发雷霆。
亲眼看着前男友这么受欢迎,让人心理更不平衡了。
不过他听着这群人讨论说什么“很绅士”,心里还有点好笑。
绅士个鬼,都是骗人的表象。
他可以拿从前谈恋爱时的亲身经历证明,再没有那么自以为是,独断专行,控制欲爆棚的人了。
根本就不是好人!
“别管,反正我谁都不给。”陈慕羽眼疾手快地把荧光棒塞进被子里,骄傲道,“要怪就怪你们没有好运气和善良慷慨的小夏做室友,对吧宝贝?”
忽然被cue,夏宁笑了一下,听起来很没主见地说,“我跟谁约会都可以的。”
约会工具人实锤了。
这么说深得其它几位的心意,毕竟除了岳慎,他们各自心里也还有备选。
经过几轮交换后,他手上的荧光棒又变成了蓝色。
按照这个结果,他明晚的约会对象将会是秦之蓝。
秦之蓝人挺好,跟刻板印象中的理工男不太一样,心思细腻,体贴周到还很会讲笑话。
最重要的是,根据过去两周的观察,他俩大概率是撞号了,即使聊得来也只能发展出闺蜜情。
夏宁对这个安排是满意的。
最抢手的绿色荧光棒归属依然还在被争执不休。他不想听了,起身下床,“你们聊,我去找点水喝。”
一整天都口渴得厉害,估计是要感冒了。冬天是容易生病的季节,节目组也备了药,他烧上水,要来一盒感冒灵冲剂,冲了半杯,捏着鼻子一股脑灌下去。药味儿直冲天灵盖。
他受不了地接了一大杯水,站在厨房水槽边漱口。一吞一吐间,猛然跟站在二楼栏杆边,居高临下的人对上了视线。
“……”
岳慎洗漱过,换了套休闲的家居服。还是从头到脚一身黑,但凡沾根猫毛都得特别显眼。
估计家里没养宠物。他不合时宜地想着,漱口的动静也矜持了些。
几间宿舍都在二楼。前男友还在那凹造型,没有回屋睡觉的意思。
他不想上去,就在一楼转悠,准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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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架上挑一本名著,装模作样地看会儿书。
奈何他真不怎么爱看书,还没挑出一本感兴趣的,就先听见下楼梯的脚步声。
他没回头看。但脚步声越来越近,显然就是冲着他来的,心里一紧,随手拿了一本。
“加缪?”岳慎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什么时候对存在主义文学感兴趣了。”
夏宁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书,灰色封皮上书名是《局外人》。他只知道作者拿过诺贝尔奖,应该写得很牛,但是一听到“存在主义”这种文绉绉的字眼,立刻失去了兴趣。
岳慎看着他毫不犹豫就把书放回去,很短促地笑了一下。
这是今晚第二次被嘲笑了,还是当着摄像头的面。夏宁不爽地瞪过去,用隐秘的角度,警告他态度好点。
可这警告没能持续几秒。
夏宁看着他,眼底又有些泛酸。
比起记忆里的模样,他皮肤变白了,也变瘦了很多。五官轮廓因此更立体深邃,眉压眼也更明显,看起来很有压迫感。被洗过之后垂顺的头发遮住一半,才显得柔和了许多。
瞧瞧,还知道留点刘海好做发型呢。
终于肯把形象管理放在心上,真是长大了。
夏宁也不得不承认,他现在这副样子比上学那会儿还要吸引人。完全褪去少年的青涩,变成了一出场就能钓得人移不开视线的精英熟男。
岳慎也看着他,目光沉静如墨,“你瘦了不少。”
我也瘦了吗?夏宁怔了一下,语气有些生硬地说,“我这叫长开了好么。”
在仅有两人的客厅里,这是他们今晚的第一次对话。也是阔别多年后的第一次对话。
距离他们分手,已经过去了整整七年。
“是二十七岁。”岳慎忽然说。
“……什么?”
“你现在是二十七岁。上个月过完生日,就忘了?”
“哦……对啊。”原来是在挑他自我介绍的毛病。夏宁扯出个笑脸,“刚过完,还没习惯呢。”
转念一想,他又说,“你生日也快到了。到时候应该会在节目里过吧,他们都特别喜欢庆祝。点子很多。”
他是十一月生的。岳慎的生日是一月一号,元旦节。天选之人。
看外表很难想象,其实他比岳慎还大些呢。虽然只大几十天。
想到这,他残存的自尊心又支楞起来,站着背都挺直了。
“过不过都行。”岳慎随口应了一句,接着毫无预兆地问,“荧光棒你怎么没选绿色?”
“……”
直白得没有一点铺垫!
夏宁下意识地想瞥摄像头一眼,保持演员素养还是忍住了。
前面那些都没什么,在不知前情的人眼里,大概率会变成没营养的废片。
现在空降的这位忽然语出惊人,涉及到节目内容,这段对话肯定会被制作组当成重点镜头剪。
他们好歹也谈过几年,岳慎知道他喜欢什么颜色也不奇怪。
可关键是,别人还不知道啊。
他们的前任关系一旦被发现,对他辛苦半个月建立起来的人设没有半点好处。
如果还想要奖金,他最好现在就把话说清楚,划清界限。
“我跟别人换了。”夏宁说。
他的直白更加刺耳。
“因为我不想跟你约会。”
3. 第 3 章
这种跟人正面杠上的话,他如今很少会说了,以至于说出口时心脏都在砰砰乱跳。
“好。”岳慎却很轻易地接受,接着又问,“那你想约会的人是谁?”
“管这么多干什么。”他脱口而出,下一个瞬间便察觉出不对,“……是你心里有人了?”
他这前男友不是个八卦的人,也不爱管闲事。除非是看上谁了,来通气的。
“嗯。”岳慎颔首,直言不讳,“能不能跟我换?”
“……”
好一个道貌岸然。
他手里握着强制的特权,还问什么能不能的?直接要不就得了。
夏宁定定地看他两秒,转头就走,上二楼。
宿舍门开着,鸡叫已经消失了。几个人闹完陆续都回了自己屋,只有陈慕羽还坐在床上玩手机,等他的宝贝室友回来睡觉。
等回来一个气哄哄的小夏。
“怎么了这是?”陈慕羽看他回来脸色不太对劲,刚想问,余光里瞄见岳慎身影也出现在门口,翘着二郎腿坐在床边的姿势立刻婀娜了起来。
“我的那根荧光棒呢?”他的床被坐过,被子是乱的。好不容易从枕头底下翻找出那根蓝色的荧光棒。
陈慕羽惊讶道,“是岳哥要跟你换?”
“嗯。”夏宁找到了就拿出去,直接塞他手里,看起来不像交换,而是被敲诈勒索,交赎金一样痛快。
“谢谢。”岳慎很满意似的,把自己绿色的那根交给他,“这个给你。”
“不客气。”夏宁皮笑肉不笑地说。“玩得开心。”
陈慕羽目击全程,大脑飞速运转,“我靠……”
“他看上的是秦之蓝?!”
**
真无语。
他还真是来找对象的。
绕了一圈,夏宁又拿回最初的荧光棒,跟自己的好室友匹配到了一起。
更是板上钉钉的姐妹局。
陈慕羽没想到,自己抱着荧光棒用心保护了一晚上,等来的却是这么个令人心碎的消息,气得跟其它姐妹疯狂吐槽,手指打字敲得屏幕噼啪响,“真无语!我的魅力差在哪里!”
看到有人比自己更无语,夏宁诡异地心理平衡了些,“早点睡吧,明天下班我去你工作室接你?”
“好嘟!还得是我小夏宝贝会疼人呢。”他在吐槽的间隙里不忘给室友发送爱心,“我把地址发给你。”
“不用啦,上次去过我都记住了。”夏宁躺下,给自己拉好被子,心平气和道,“晚安。”
他店里轮班,早班是七点就要到,下午相应的也会提前下班。
作为老板之一,其实也没什么工作制度可言,事事都得操心,哪里缺了人手随时顶上。如果不是要录节目,他忙到凌晨直接在店里睡也是家常便饭。
今天有消防部门来做设施安全督察,夏宁提前到店里检查了一圈,开店营业前装置和道具全部归位,顺便把为节目准备的圣诞主题本再过一遍。
除了搞钱,他上节目的另一个目的就是给自己的店打打宣传。
这几年各行各业都内卷,卷得不行了,他没太多钱往社交媒体上投放太多流量,参加综艺倒是个迂回的宣传手段。
资源处处都要靠人脉疏通,节目组里的导演之一姜茶是他高中同学应允的大学师弟,由此才得来的面试机会。
来参加节目的也不止他一个人这样。《一周心动》里每周内有两次小的约会任务,休息日则是外出集体活动。上周六,他们去的就是陈慕羽的陶艺工作室,体验手工。
这周六轮到大家来他店里玩,正好是赶上圣诞节。店里场地最大,且能同时容纳十人的剧情本只有《小镇惊魂》。这个本里需要的npc数量也是最多的,他得提前为节目拍摄做准备。
到时候店里演员轮班轮不过来,还是由要他担任npc,陪哥几个一起玩。
巡视完毕,正常开业后,他暂时闲下来,坐在办公室里给医院打了个电话,问问合伙人的身体情况。
跟他合伙开这家店的人叫陈涌,是大学时跟他一起组乐队的键盘手。虽然后来乐队没能维持下去,但两人关系一直很好。
一起筹划这家店也是困难重重,好不容易去年正式开业了,本来雄心壮志大干一场的。结果才开业没几天,这哥们就查出肾衰竭,一个月透析十来次,情况不好还得住院。
现在店里边基本就靠他一个人撑着,赚了钱还是正常五五分账。陈涌很过意不去,提了两回想退出,他都没同意。
“你就加油多活几年得了,其他事别管。”夏宁说。
他朋友不多,家里破产以后散得七七八八。除了乐队里的,也就剩两个发小关系比较铁。
中午在办公室里吃完外卖,他本来想眯会儿午觉,可怎么也睡不着。
看看手机,再算算时差,他打给了远在英国的发小周承钰。
“你怎么知道我正步行去图书馆?”周承钰接得很顺手,“刚好路上可以说说话。”
“这个点就开始卷了么?”
“笨鸟先飞嘛。”
“你还笨?你都在剑桥读研了!给不给别人留活路啊还。”
夏宁长叹一声,“我要有你一半的学神之力,也不至于当初自己一个人被发配到上海。”
“别提了。其实我最近也觉得力不从心,每天学得两眼发黑。”
周承钰主动道,“有没有好玩的事跟我分享一下?八卦也行。不然我今天肯定会过得很枯燥。”
“啧,我还真有。”他接着说,“昨晚录节目,就那个谈恋爱的综艺哈,最后一个嘉宾终于到了。成语你猜,我碰到谁了。”
周承钰沉思数秒,冷静推断:“是岳慎吗?”
“……”
这就是学神的力量吗!
“你怎么会知道啊。”夏宁纳闷了,“怪不得,他昨天晚上看到我一点都不惊讶。你告诉他我在这个节目里?”
“倒不是我。”周承钰诚实地说,“上个月听我老公说回明海参加校友会,碰到他来着。他们也好多年没见了,应该是聊上学的事,顺便也提了一下你最近在干什么吧。”
夏宁哦了一声,对着手机点点头,“那确实。”
他们这拨人老家在明海,包括岳慎都是一起在明海上的高中。他和周承钰两口子是一个家属院里长大的。后来两个人去读了清华,岳慎选了北大,只有他自己去上海学表演了,孤苦伶仃的。
他跟岳慎分手的原因也就这个,没什么特别的。异地恋,大多数都这下场。
高考前还海誓山盟,无论去哪里,都坚信彼此这四年一定能熬过去。结果呢,现实最会给人教训。他们大二就分手了。
还他妈是岳慎提的。
失恋最痛苦的时候,也是周承钰耐心,一遍遍地安慰他,“不管能不能走到最后,你们都已经尽力了。这样就很够了。”
哪里够?不够。他永远都释怀不了。
他小夏少爷居然会被人甩!
当时真觉得,这仇必须记一辈子。
不过很快他就认识到,人活在这世上不仅会被甩,还会被骂,被骗,被各种欺负。他谈恋爱吃的那点苦,哈,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大二下学期,他还没从分手的阴影里走出来,就被他爸骗着往家里拿钱,把信托都赎回了,说什么公司账上急需资金周转。结果是被朋友忽悠去玩杠杆,全都扔进了无底洞里。
最后痛苦流涕地说完“儿子,我对不住你”,就自己跳河走了。
多稀奇呢。
说对不住他,倒是留下来一起想办法啊。一边悔过,一边又任性地自我了结,把烂摊子都留给他。
财产冻结,公司厂房全部变卖,账上还亏着几百万。幸亏当初遇到了个好导师,帮他联系剧组投简历,没日没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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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拍戏。
也是天意,他本来上大学没打算学表演的,大祸临头倒是派上用场,挣了几年快钱。否则他大学都没毕业呢,上哪去找靠谱的工作,真得去卖屁股才能还上了。
后来连戏都没得拍,他不得不放下自尊朝朋友开口。到现在还欠着周承钰两口子三十多万。
幸亏是发小,俩人也不差钱,借完以后一次都没提过。
但他自己得提,得还。“等我把节目奖金稳稳拿下,一到账就转给你。”
“诶别,你先供着自己,万一店里需要周转呢?我们又没有急用,什么时候需要了再问你要呗。”周承钰说,“等我过年回国,一起吃饭。我们好久没见了喔。”
“那行。”夏宁笑着说,“等你回来一起吃饭。”
毕业都好多年了,他这发小身上还是带着股知识分子特有的清澈和淡泊。也是被用心养出来的,只专注在自己喜欢的领域钻研就行,从来不用操心钱的事。
他以前也这样。
只是没能一直这样下去。
羡慕不来。
他叹了口气,又在桌上趴了一会儿,等时间差不多,店里没别的事,就开车去接陈慕羽。
节目组在他车上也装了摄像头。两人碰面后,拿着绿色的荧光棒开启任务信封,约会地点是一家网红餐吧。
他第一次来,灯光暗了点,音乐也很暧昧,食物的味道倒还不错。一边炫薯条,一边听陈慕羽继续吐槽自己被疏忽的魅力。
不知道吃撑了还是吃晕了,他有点恍惚。
除了昨晚刚见到岳慎时,心里咯噔那一下之外,他好像也没什么特别伤感的情怀。
年少时爱得死去活来,也恨得死去活来,现在再见到,发现彼此都表现得像个成熟的大人——
原来是这种感觉。
心都被时间磨钝了。
他倒也想在脑海中再演一出“匆匆那年”,应一应景。可惜爱过恨过的细节都不再鲜明了,不再是一想到那个人,就迫不及待地蹦出一堆画面。要刻意地去回忆,才能记起来。
他懒得费那个力气。
现在他的脑袋里,除了搞钱和干饭,就是睡觉。
不过,除了对“前男友居然也来恋综找对象”无语之外,他还有一点疑惑。是今天白天才想到的。
昨晚离开客厅时,他和秦之蓝拿的荧光棒颜色并不相同。
他们是在宿舍里打乱交换过的。岳慎又没在他宿舍里亲眼看着,怎么会知道想和秦之蓝约会,需要跟他交换?
除非跟什么颜色根本就没关系,就是故意给他添堵,想跟他抢人。
那有什么必要呢?报复?
可当初被甩的人是他啊。
搞不懂什么意思。夏宁心里琢磨,也未必是跟自己有关系。估计就是真的看上了。
很淡定的一见钟情啊。
他了解岳慎是目标明确的行动派,要真看上秦之蓝了,一门心思去追人,对他来说也算是好事。
起码暂时不用担心他俩的前任关系会暴露。
“我知道了!他一定是直装弯故意来勾引我们的!”陈慕羽忽然一拍桌子。
“我高中暗恋我们班那个学委就跟他一样的感觉!暗戳戳勾引我,收了我一学期的早餐到毕业了跟我说不喜欢男人。王八羔子。”
“……”
“唉!爱上直男是我的宿命,我了解。”
今晚夏宁都没怎么说话,好像兴致不高。
节目还在拍摄中,只好由他来负责撑起这个戏台,“而且你没觉得有点奇怪吗?咱们在客厅里自我介绍的时候,他也没多跟秦之蓝说过话啊,对每个人都一样的态度。怎么就忽然找你换了呢?”
陈慕羽搓着下巴,有理有据道,“先是试图端水,发现自己很受欢迎后,又改变态度,迅速地定了一个目标,想要假装是一见钟情!我悟了,岳慎一定就是x。”
4. 第 4 章
基于“伪装”“隐藏”的特点,大家对x的思路基本都被带偏,觉得节目组会找一个直男来当x,才够有看点。每周投票x的人选时,也都是在讨论谁看起来最像是个在装gay的直男。
这场恋综版狼人杀里,夏宁因为常常声泪俱下感怀前男友,一直被排除在怀疑对象之外。节目录制到现在,两轮投票过去,他的票数依然是零。
陈慕羽的怀疑对他有利。而且他这室友是个很能讲话的大喇叭,晚上回去再一嚷嚷,肯定还会有别人跟票。
“有道理诶。”夏宁心里忍笑,顺水推舟把嫌疑往岳慎身上引,“说不定真是他。”
不怪人家怀疑。
岳慎身上确实有股要命的直男味,对gay来说反而更有别样的吸引力。
现在都好很多了,起码穿衣打扮风格成熟。他读高中时刚认识的岳慎,寸头格子衫,沉默寡言,皮肤晒得黢黑也不涂防晒,是个只知道埋头学习的理科战神。直男味更重。
既不爱玩,又不懂浪漫。如果不是有一张帅脸撑着,他小夏少爷怎么会多看一眼。
“唉。”他叹了口气。陈慕羽很习惯地接上,“又想起你前任了?”
“嗯。想起我初恋了。”他半真半假地说。“虽然没有咱这个新嘉宾帅,肯定也没他有钱。可我还是觉得,我初恋更可爱。”
“你这叫有滤镜。时光可是把杀猪刀,把你初恋叫来一比你就老实了。”陈慕羽不以为意道。
“说真的如果不是在录节目,私下里同时遇到岳哥和我前任——哪怕是最帅的那任,我也选岳哥啊。就算真是直男,我也愿意死磕一阵子,起码磕到肯定能吃口好的。”
他说得也有些动情了,语重心长地劝慰,“小夏听哥的,能成为前任就证明他们全都是垃圾。再伤心也罢,咱要哭就在新人怀里哭,回头草是绝对不能吃的。”
夏宁点点头,清醒道,“我哪个都不会选。”
完成约会任务后,如果两人来电,还可以自由续摊,节目组依然会跟拍素材。但他俩就不至于了,吃过晚饭直接回了宿舍。
客厅里暖气很足。已经有两组人更早地约会回来,正在沙发上聊天。氛围不错。
夏宁回屋脱了外套,也坐下聊些闲话。米白毛衣的袖口有点起球,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揪着,打发时间。
广东太子爷依旧在和他的小娇妻调情。但不知是否今晚的约会不太愉快,小娇妻看起来有点心不在焉。
他叫左源,是整个节目里最年轻的弟弟,目前还在读大四。或许是比较吃邪魅霸总那套,也可能真的对走地鸡情有独钟,开始录制没两天他就跟魏宗明确认了双箭头关系,你侬我侬到现在。
今天却一反常态,他有些抗拒魏宗明的亲近,两次搂抱的动作都躲开了。
夏宁看在眼里,有种清纯男大屡遭骚扰的违和感。
“对了小源,你学美术鉴赏,是不是也懂艺术品啊。”夏宁划着手机,自然地开口,“帮我看下哪种比较有逼格?我准备买几件放店里充充场面。”
“好啊,我帮你选。”左源立刻起身坐到他旁边,一起看手机。
魏宗明脸色有些不悦。但对方是夏宁,在他眼里没什么威胁,就没有阻挠。
剩下的两组人陆续到家。岳慎依然是最后走进来的,深棕大衣浸着一身寒气,上楼一趟,又换成了件黑色的羊毛衫。
客厅里很热闹。夏宁身边左右都坐满了人,正跟左源说话,余光里察觉他过来,也没有转头多看一眼。
岳慎找了张单人椅坐下,把手上的挂件朝给约会搭子一扔。秦之蓝险险接住,“诶,差点忘了。”
“是什么啊。”陈慕羽带头好奇。
“别提了,我们约会去的电玩城。”
秦之蓝说,“任务规定不能空手离开。那个娃娃机真难抓,都快给我抓破防了,最后还是岳哥抓到的。不然我们也不至于回来这么晚。”
他说着,晃了晃手指上的小挂件。是一只造型可爱的毛毡小绵羊,神态也灵动,毛绒脑袋上一双黑眼珠溜溜圆。
左源观察了一下,说,“看起来好像夏宁哥。”
“是欸。”
一瞬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夏宁缩了下脖子,“……哈。”
不知为何,秦之蓝看他的表情有点微妙,好脾气地开口道,“那要不就送给小夏吧。我留着这些小东西也容易弄丢。”
“别啊。我也是你们play当中的一环吗?”夏宁佯装一声长叹,“早知道今天就不穿这件白毛衣了。”
客厅里听取哈声一片。
原本最后一组回来的两个人就备受关注,大家都猜他们可能又去续摊了。但刚刚约会的纪念品岳慎没要,秦之蓝也没想留,说明两人大概率没看对眼。
夏宁更是不好接手。好在人聪明,用玩笑化解了可能会尴尬的局面,顺便也让气氛活跃起来。又开了两瓶干白,继续聊天。
“才知道,原来你们两个还是校友啊。”秦之蓝道,“岳哥说以前也在明海上过高中,是老乡么?”
夏宁一愣,心底危机感大振,不知道他们约会时都说了些什么,也就不好回答,甩过来的眼神里“你出卖我”的意味很浓。
隔着小半个客厅,只有岳慎看得真切。
“不算同乡。我老家不在明海。”他主动扯开关系,“高中我们也不一个班。”
“诶,那可惜了喔。”
大家都被误导,以为他们此前并不认识。话题又转到了别人身上。
夏宁松一口气,放下酒杯。
他还挺喜欢喝葡萄酒的,但这场合让人没心情品尝。昨天晚上忘记了,他得找个机会跟岳慎对一下口供,别把以前那点事抖露出去,破坏他苦心经营的人设。
“我又饿了,厨房还有零食没?”陈慕羽搂着他,“走宝贝,陪我再去吃点。”
晚餐时只有他在认真干饭,这哥光顾着吐槽了,没顾上吃。厨房里也都是冷锅冷灶,想吃口热的只能泡桶面。
“明天轮到谁去买菜啊?这几天连着吃火锅我都长痘了。”陈慕羽哀叹,“真不是我说,干脆咱把这个做饭环节取消,以后都在外面吃好了再回来录得了。”
说归说,他也知道不可能。除了外出约会,在房子里能产生互动的,也就做饭吃饭,把这块取消都没什么可录的了。
夏宁拆着调料包,闻言目光闪烁了一下,很不刻意地建议,“让岳慎去吧。他刚来,正需要表现机会。”
老天保佑,他在摄像机前许的愿望成真了。前男友最拿得出手的优点之一就是会做饭。属于天赋型选手,哪怕是从没做过的菜,照着食谱也能做得有滋有味。
从岳慎出现到这会儿,他第一次真情实意地产生了感激。
太好了,不用再吃涮菜和白人饭了。
“也是,咱们都轮过了,他来得晚镜头少,得照顾一下。”陈慕羽不疑有他,“还有火腿没?给我来两片。”
泡面香味很霸道,吸引了客厅里的人来分食。岳慎也走过来看了一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手机先震,他到安静处去接电话。
一群人吵吵闹闹。夏宁吃到一半筷子不知道被谁拿走了,索性把位置让出来。本来也不饿,就是馋了陪几口。
岳慎没走开太远,靠在开放式厨房和客厅之间的玄关书架旁,要走回去就得经过他。
电话也讲到了最后。夏宁从他身边走过,正听见一句,“好,那我明天准时去接你。”
接着又是一句,“嗯,小宝也晚安。”
一句比一句温柔。
夏宁不自觉停下脚步,转头怪异地看了他一眼。
不是吧你,有对象还上恋综?
“我姐的女儿。”岳慎看出他在想什么,误会不了半分钟,说得明明白白,“她明天要加班,让我去接小孩放学。”
夏宁猜可能是自己的表情太八卦了,收敛起来,“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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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对象。”他又补充说。
夏宁:“……哦。”
不怪他想岔。他们都在明海生活过几年,小宝小乖这种称呼带着地方话里特有的亲昵,谈恋爱的时候也都这么叫。反正周承钰那两口子天天拿来磨耳朵。
他从前也喜欢听,可岳慎不太愿意叫。在一起两年多,就叫过几回,开心得他还特意录下来。
只不过后来大马路上分手,那个录音玩具被他扯坏扔路边了,再也没见过。毕竟真男人从不回头看。
这么哦完就走开,好像也有点干巴。他抓了下后脑勺,决定还是象征性地寒暄一下,“岳湘姐也在京市?她都有女儿了啊。”
他去过岳慎家里玩,但是以同学和朋友的身份。在一起的事始终没让父母知道,只有姐姐察觉了,还特意到学校找到他确认。
——就是你领着我弟搞断袖啊?
令人记忆犹新的岳女士一位。
“跟着项目刚搬过来。”岳慎说,“她去年离婚了,现在自己工作带孩子。”
“哦……小宝上几年级?”
“二年级。应该会在这里读完小学,之后就得寄宿了。”
岳湘的专业方向是考古挖掘,可能要全世界跑,没法儿一直把孩子带在身边。
夏宁说,“这样也挺辛苦的。”
大人和孩子都苦。他记得岳慎初中高中也是住宿舍,父母都在明海打工,一个月才见一次面。
“不是还有我么?”岳慎说。
“你?你又不是她爸。”夏宁笑了一下,感觉这话说得,挺自以为是的。“况且就算是亲爸,也不见得都靠谱啊。”
他随口一说。厨房那头不知在热闹什么,忽然爆发出一场笑,隐约盖住了他句末的语气。他也就没继续说下去。
可岳慎却好像被他触动到哪根弦,视线黯然地垂落下去,又很快抬起来,望向他。
夏宁不知所以,但也不肯避开示弱。
他们在笑声中沉默地对视。等那头热闹完了,岳慎率先开口,“出去喝一杯?”
像要挑事似的。
“好啊。”他接受挑战。
节目组为了漂亮的取景,把拍摄地点选在京市最繁华的临江区域。这一片随便哪家餐厅酒馆都死贵,他平时肯定不会来。
不过有人买单,他是不介意多喝点。红的白的啤的都得尝一个。
两人单独外出,只在上楼拿外套的时候碰到了秦之蓝。
按理说会有两个摄像跟拍的。但还好溜得够快,秦之蓝也很够意思地假装没看出他们要出门,才得到了一段无人监控的时间。
全天候地待在镜头里很不好受,感觉自己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着。而且人在镜头前总是会注意形象的,毕竟他也没跟导演熟到可以随便提要求,说“这段把我拍得太丑了,剪掉不许播”之类的话。
自从进了节目,他有半个月都没在这个点放松过,美美伸了个懒腰才开始喝酒,“今天约会怎么样?秦哥性格不错吧。”
“人还好,就是很爱讲笑话。”岳慎说,“可能我没听懂。觉得不好笑。”
“……”夏宁反问,“有没有可能是你自己笑点太高了?”
他想了想,也反问,“你觉得很好笑吗?”
夏宁没话说了,给他比个大拇指。
他以前就这样,说话直来直往,冷不丁还语出惊人。有种神奇的人机感。
可能正因如此,他上学时基本没有聊得来的朋友。只有小夏少爷被爱情冲昏头脑,觉得这是学霸特有的冷幽默。滤镜八百米厚。
“你没在人家面前这么说吧?”他还是忍不住,多余地操心了一把。
“没有。”岳慎看着他悠闲地吹啤酒上层的泡沫,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做汇报似的说,“我现在说话会看场合,也很会读人眼色。”
“……”
夏宁一个没控制住,把啤酒沫都吹到桌子上去了,“还要我表扬你是么。”
5. 第 5 章
岳慎笑起来,眼底的暖意被灯光晃得影影绰绰,“不表也行。”
他不爱喝酒,但跟夏宁点了一模一样的。桌上摆得杯杯盏盏,乍一看好像两个酒懵子出来开小灶。
被吹飞的啤酒沫也飘进了他的红酒杯里,变成星星点点的雪顶。他拿起来啜了一口,说,“我看了你们已经播出的部分。”
“你是x吗?”他问夏宁。
比起询问,他的语气其实更倾向于“你是x吧”的肯定。
“……少来套我话。”夏宁心里一突,移开视线,有些苍白地反驳,“我还看你像x呢。”
《一周心动》是边拍边播的模式,每周四更新。为了保留悬念,节目组会帮助x隐藏身份,把每个人都剪得很有嫌疑。
已经播出的几期节目他也看了,里面有很多烟雾弹,甚至张冠李戴地错位剪辑。如果不在现场亲眼看着,很容易被误导。
可岳慎还是仅凭那几期节目,就得出判断。并且一如既往,对自己解出的答案很确定。
夏宁知道,自己再怎么狡辩,都不会动摇他的结论。
说难听点是自大,公正一点就是对自身头脑思辨能力有清晰认知。
以前他就是被这种学霸的高智商感迷住了,才没皮没脸追得那么起劲。
时隔多年,又在同一个人身上被吊桥效应击中。夏宁不是很高兴,猛灌了半杯啤酒。
岳慎也没有非要争论下去,只表明态度,“我会帮你的。”
他不了解综艺剪辑的手法,只是很了解夏宁。
“你别跟其他人说我们认识,就算帮我了。”夏宁嘴硬道,“免得被人多想,影响我找对象。”
“好。但你在这里应该没有喜欢的人吧?”岳慎说。为了让自己听起来不要太像是在套话,又补充了句,“我今晚跟秦之蓝聊过,听起来是这样的。”
“啧,你管我喜欢谁?这节目才录了一半。说不定日久生情,还没到时候。”
他不耐烦地换了杯酒喝。“秦哥就挺帅的啊。你抢我约会,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如果不是被强制交换,今晚去电玩城的人就是他。
虽然这么想有点对不住室友,但真的比在网红餐吧里耐着性子听陈慕羽吐槽有意思。
岳慎沉默片刻,没来由地说,“那只小羊真的很像你。”
他记得和夏宁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记得夏宁朝他搭讪时边说边笑的表情。也对自己当时的心理活动有很深刻的印象。
他感到唐突,没有回话。那时他还没意识到,眼前的人真的会像自我介绍的一样,把他的生活闹得鸡犬不宁。只是看着这个忽然跑过来对着他滔滔不绝的同学,心想,眼睛好亮。
圆圆的,又黑又亮。和小学作文里常写的一样。
现在也依然很亮。他想。
只是有点灰扑扑的。
“你想玩娃娃机吗?”他问,“我们现在也可以去。”
夏宁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的,只是念头在脑子里过了一下,并没有那么好的兴致,“不去,我就想早点回去睡觉。”
他催促道,“你叫我出来到底是要说什么?说吧。”
他其实知道,在答应出来喝酒的时候——不,更早些,中午跟周承钰通完电话他就知道,得有这么一次对谈。
似乎故人重逢,不走个叙旧的流程就不算完整。
确实是会看脸色了,还知道先扯点别的铺垫一下呢。搁以前他们一坐下来,酒都没上岳慎就会开口,哪里还需要催流程。
“上个月校友会,我见到周承玦了。”
果然,他这时才直言,“听他说了你家里后来发生的事。”
他们四个在高中时常一起活动。因为那两个人是夏宁的发小,跟他的关系不说多好,起码见了面会打招呼。
刚上大学时,小周两口的学校跟他离得很近,也常联系,但自从他跟夏宁分手之后,对他的态度就急转直下。
两所学校常常有交流会和联合活动,见面的机会不少。周承钰跟他就碰到过。
周承钰骨子里是护短的,虽然劝慰好友时说“努力过就够了”,温温柔柔的,可也很难不替夏宁难过。
见了他,即便不斥骂谴责,也没给过好脸色。往往视若空气地擦肩而过,甚至要求自己的男朋友都不许跟他讲话。
他和夏宁的共同好友只有这两个人。分手之后,就连这两个朋友也没有了。
夏宁的好朋友对他的态度,就是夏宁对他的态度。
他只从朋友圈里能看出,夏宁分手后过得很潇洒,在曼哈顿彻夜开派对,纽约的霓虹里搂着朋友开怀大笑。即使因为失恋不可避免地伤心几天,也有丰富的途径消除沮丧。
再之后他被拉黑,就看不到了。
他知道夏宁有一个溺爱的父亲,有丰厚的家产兜底。只要不出意外,之后的人生也会一直像朋友圈里那么精彩。
只要不出意外。
“你是不是很多年没回过明海了?”岳慎问。
“嗯。我还回去干嘛?”他自嘲地说,“明海有谁在啊。”
他从没参加过高中的校友会。自从家破人亡之后,以前一起玩的朋友也大多都不再联系了。
家破人亡。
他偶尔想到自己是从这个词语里活过来的,都会不可思议。
以前看到这种词,都觉得是无处逢生的绝境,是炮灰下线的最后一个章节。
发生在自己身上了才知道,原来也能活啊。还没到大结局呢。
“其实仔细想想,我这几年过得还算不错。”他顿了顿,说,“你也不用一脸可怜地看着我。”
这就是他不参加校友会的原因。
他从生下来家里就有钱,虽然后面亲妈跟老外跑了,至少亲爸很疼他——至少在有钱的时候,是疼他的。
他舒舒坦坦,肆意妄为地当了二十年的富家少爷。
然后啪一下就家破人亡了。
他知道肯定很多人在背后议论。灰头土脸地回去,接受昔日同学们唏嘘或怜悯的眼光,他的自尊心不允许。
普通同学尚且如此,更别提是事业有成的前男友了。毫不夸张地说,他觉得这辈子都别再见最好。
偏偏遇上,他还得叙这个该死的旧。
“我从没想过会这样。”岳慎说,“我……没有想到。”
他自顾自地重复了一遍,不知道有什么意义。夏宁控制不住冷笑,“我还从没想过你会跟我分手呢。能不能想到很重要么?”
“……”
“没关系啊。人生不就这样吗?完蛋日子完蛋过。反正总有一天,大家都会完蛋的,早一点晚一点有多大区别呢?能活到现在就不错了,还想那么多干什么。去他妈的。”
他想做出无所谓的样子继续喝酒,可心里还是难以忍受地烦躁了起来,都不必抬头去看岳慎的脸,啧了一声说,“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啊。我怕吐你酒里。”
岳慎说,“那就再要一杯。”
“……”幸好没有摄像跟拍。他无拘无束地翻个大白眼,“显着你有钱了是么。真烦。”
自己的落魄固然心酸,前男友的成功更叫人牙根痒痒。
不过他也知道,这是迟早的事。
从学生时代就能看出来,岳慎肯定是个当精英的料,只是没有好的家境托举,白手起家需要费些时间而已。
智商没得说。
情商就有点迷了。
他望着夏宁,明知故问地找骂,“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
“对不起。”他直言不讳道,“我很后悔和你分手。”
心脏咚的一声,发出沉重的闷响。
夏宁呛了口酒,荒谬得仿佛是在听聪明人说傻话,“后悔?你应该庆幸跟我分手好么。”
从两人分手到家破人亡,一共就隔了两个月。但凡岳慎跟他分得再晚点,就没那么好摆脱麻烦了。
现在说这些,也不过只是出于同情。
他最不想要的就是同情。
不过有一点,他这前男友说得很对。“换了谁突然被分手能不气啊。这辈子第一次被人甩,难道我连生气都不可以么?”
夏宁说,“我现在还愿意跟你说话,都算我脾气好了。你该偷着乐吧你。”
他就这样语气刻薄地说自己脾气好,很违和,又带点搞笑。岳慎却迷之认真地回答,“可以的。”
岳慎说,“谢谢你还愿意跟我说话。”
“……”
一时间居然也分不清他是在讽刺,还是说真的。
夏宁无语地搓了搓脸,把剩下的酒喝完,浑身发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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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缓地呼出一口气,热流似乎把心里的郁结也冲散了。
把话说开也挺好。他确实没那么大度,被甩的事还是要记恨一辈子的。
岳慎只看他喝,对昂贵的酒精没有一点基本尊重。本着不浪费的原则,他就把两个人的酒全都喝掉了。
后果是回去的路上晕腾腾的,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又说出什么尖酸刻薄,怨气冲天的话。
不记得了。
反正这晚他是睡得很好。
隔天早上被陈慕羽叫起来吃早餐,他起床起得很艰难,洗漱完最后一个下楼,大家都已经吃完,陆续离开去上班了。
岳慎在厨房煎蛋卷和培根。陶艺工作室上午开始营业的时间晚,陈慕羽坐在餐桌前悠闲地倒了杯果汁,打听室友八卦,挤眉弄眼道,“你俩昨晚单独出去联络感情,还喝酒了耶。怎么样,聊出点小火花没?”
“酒挺好的。”夏宁想了想,“就跟他聊了点我前男友的事。”
“……”
“你啊你……”陈慕羽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他,颤抖了两下,戳他脑门上,“醒醒吧。放弃旧爱,到了睁眼看世界的时候了小夏!新来的大帅逼肯定对你有意思。”
夏宁一愣,“什么?”
“刚才大家在这儿吃早餐,说起晚上买菜做饭的事,问他跟谁去。他开口就是你的名字,直直的。”
陈慕羽有点怀疑人生,“可你们昨晚都聊的什么啊……这都能来电,难道岳哥喜欢当圣父?救赎文男主的类型?”
夏宁又无语了。
他也想问,说好的装不认识呢?
“我今天还得工作啊。”余光里发现岳慎端着餐盘过来,他特意提高声音,“等到我下班才去菜场太晚了,食材都是卖剩下的,都不新鲜了。”
“啊?你睡昏头啦。”没等岳慎开口,他先被室友出卖,“我们不一直都是去商超里买食材的吗?里面东西都是二十四小时补货的。”
“……”
“我先回去换衣服喽,你们慢慢吃。”陈慕羽助攻完,很有眼色地溜了。
比起见色起意的自己,他觉得还是夏宁更需要大猛1,来摆脱前任的阴影。
救赎文也不错啊,他爱看。
去超市采购是跟拍环节,一定要两人以上外出,才好拍出互动的素材。
夏宁不得不配合。
可哪有这样的。一群人趁着他不在就擅自决定了,也没人问他愿不愿意去。
都怪他平时善良随和的小可怜人设,让人觉得很好说话,可以随便安排。
岳慎更甚。明明答应装陌生人的,不想跟他约会他也说好。结果只是嘴上答应得爽快,根本就没打算遵守约定。
都不是好人!
可惜他还要继续当小可怜,脾气上来也只能在脑子里拳打脚踢一番。
每人赏一巴掌,前男友更是两巴掌。
“只是去采购,不算约会。”岳慎把餐盘放在他面前,蛋卷很厚,散发出奶味的咸香。
夏宁用眼睛扫描了一下,心情转晴,只顾着拿叉子,忘记扇他巴掌,“玉子烧?我们这里没有那个锅啊,你拿什么做的。”
“平底锅。”
他很明显是在钻约定的空子,但是钻得无可挑剔,“我没跟他们说认识你。也没人知道你爱吃这个,我给所有人做的都是一样的。”
不完全一样。他说完自己往盘子里看了一眼,“不过你这份做得最好。”
没糊也没散,形状完美,堪称今早的收官之作。前面其他人吃的都是他练手的。
吃人嘴短,夏宁没有骂他。
他又笑了一下,说,“跟我一起去,全都买你爱吃的菜,他们也不会知道的。”
很贪心。
但凡他说“多买点你爱吃的”,也比“全都买你爱吃的”要像样些。
不知道是不是酒还没醒,夏宁吃着鸡蛋卷,脑袋有些发昏。狐疑地看他一眼,低头吃两口,再看一眼。
他以前是很喜欢看到岳慎笑的。大概无论什么都是越稀罕越讨人喜欢,那么帅的一张脸,难得有生动的表情,显得非常珍贵。
可这才来了两天,岳慎对他笑的次数一只手都数不过来了。跟个伪人似的,频繁得刻意。
程序故障了似的。
夏宁想,简直像是要泡我。
6. 第 6 章
“你今天不是还要去接小宝放学么?”他想起来,“再去采购就太仓促了吧。”
“下午四点放学,来得及。待会儿送你去上班?”
“不用,我自己开车去。”
“好,”岳慎说,“那晚点去接你。”
每一次拒绝他都毫不意外地接受,仿佛听到的每一句话都落入他的预料之中。又或者是无所谓对方什么反应,他都能接住,体面又周全。
他以前不是这样好说话的人。
或许连笑,也只是公式化的社交面孔。
夏宁心里发堵,没再说话,低头大口吃完早餐,赶着时间去上班。
冬天是易倦的季节,没什么事他一下都懒得动。买菜的任务本来轮不到他。可谁让他嘴馋,让岳慎跑腿的建议还是他昨晚亲口提出来的,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虽然岳慎说接完孩子也来得及,但他还是不太放心,交代好店里的事提前出来走一段,到外面的主干路上等。
在京市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他的店当然没法儿开在多繁华的地段。这一带都是挤挤攘攘的老房子,车开进来不好掉头,也没地方停,一般都是停在外面的收费停车场。
“不用停进去,要钱的,你过来接上我就走。我就在路口的公交站。”
深冬天色很早就暗。他在公交站牌旁挥手,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椭圆轮廓被逆光描出一圈暖色的边。
岳慎的车牌他不认得,连微信也是昨天刚回来的。但远远看着一辆岩黑车身的奔驰S开过来,车灯也没打信号,一停稳他就过去拉开副驾的车门。
岳慎刚要降下车窗叫他,“怎么知道是我?”
“不知道诶,大概这车长得像你。”
他坐进来新奇地打量,半张脸掩在花灰色的围巾里,衬得上面露出的那双眼睛更亮,黑眼珠滴溜转,“新买的?”
“嗯。”岳慎的视线停在他身上,有样学样地回问,“新买的?”
“这个?”夏宁把围巾从脖子里绕下来,“别人送的。”
前台妹妹有阵子沉迷勾毛线,给他们店里的员工每个人都织了条围巾,他也厚着脸皮收了。其貌不扬却很暖和,天一冷使用频率意外的高。
“送的。”岳慎莫名重复了一遍,淡淡地说,“很好看。”
夏宁没注意,拉开羽绒外套给自己系上安全带,“我给你导航吧?那家超市你没去过。食材我们之前都是去那家买。”
“好,你直接输。”他就是开着导航过来的,屏幕还亮着,拿下手机给了夏宁。
夏宁输入地址后还给他,还没等喘口气,手机里传来一连串活泼轻快的夹子音,“前面掉头,掉头,差点开过啦笨蛋!还好有我提醒~没有我你可怎么办。”
“……”
“多年前的子弹正中眉心”这句话总是在各种情形里反复适用。
夏宁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被从前的自己尬得想下车,“这语音包你怎么还留着?”
这语音包还是大一时,他给岳慎录的男友定制版。现在听真是做作得一批,完全难以想象,自己怎么会发出这种死动静。
“用习惯了。”岳慎轻描淡写道。
可是他很不习惯!
很怪。
“昨晚去约会,你也开的是这辆车吗?”夏宁忽然想到,“也用的这个语音导航?”
难怪秦之蓝约会回去以后看他的眼神有点微妙,难道是听出来了。
“昨天没开导航。”还好岳慎说,“去约会是我坐秦之蓝的车。”
“哦。”那估计是心理作用。夏宁默默看向窗外,尽量克制着双手,不要在导航发出声音时捂上耳朵,或是用围巾捂死自己。
人在陷入恋爱时可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调情挑逗,录个导航也浪得起飞。
“你用这个……导航也会收音的,估计都不能播。”他没话找话地说,“后期都要剪掉。”
“既然会剪掉,那还怕什么。”岳慎倒很镇定,估计每天听都脱敏了。“放心,有别人在的时候我不用这个。”
他都这样说了。夏宁无言以对,只能硬着头皮忍。
可怕的是,这场精神酷刑不仅在去的路上,买齐了食材回去还得再受一遍。
尤其是他亲眼看着,岳慎输入节目别墅的地址,然后选择了最远的一条路径!
这难道不是故意的?天杀的心眼坏透了。
呵,他绝不可能开口求饶!
岳慎瞥过来,看他侧到另一边的脸,耳根比信号灯还红。开到附近,终于大发慈悲把闹心的导航关了。
谢天谢地。
食材是他们俩买回来,晚饭要一起做。节目组特意选了有大厨房的别墅,就是为了有足够的空间容纳多人互动。
饶是如此,做一顿饭真用不了十个人。所以除了岳慎当主力,两三个会干活的打打下手,其他人都是在假装帮忙地乱转。
夏宁刚刚被男大夹子版小夏伏击,实在没有精力去营业,就洗了只苹果在旁边很慢速地啃。企图啃上一个小时,把这段糊弄过去,顺便欣赏一下目前关系混乱的多角恋。
播出版本虽然也有意思,到底是比不上现场实况有沉浸感。
但多看一会儿,他还是忍不住被人群中心的主厨吸引视线。
以前岳慎也常给他做好吃的,可没这么高难度。不仅得做饭,还得分出精力去应付身边一个两个的打岔。甚至都不是轮流,大家同时说话,他也要一一回答。
对内向的人来说,这种场合堪称超级加倍的社交地狱。
性格使然,岳慎是不擅长和人交际的,也不喜欢见人,以前感情最浓的时候,想带他出去和朋友玩一次都很难。
即使哄着磨着把他带出去,没一会儿就找不着人了。他自己找个清静的地方坐着等。像只精疲力竭的可怜大狗勾,满心就等着主人,盼望早点回家。
可时移世易,现在的他被包围在乱糟糟的人群里,看起来还是很从容。手上动作有条不紊,表情也很平和,没有沉默或冷脸。
这样挺好的。
夏宁觉得自己勉强也算一个大度的前任。
分手多年后看到前男友性格进阶,变得更完美了,他心里除了酸溜溜,还是有些欣慰的。
“宝贝站那么远干嘛?镜头都拍不到你了。”陈慕羽发现他不在,热心地招呼,“过来点啊。马上都要吃饭了,怎么还啃苹果。”
这一嗓子又把大家的目光都招呼到了他身上。夏宁偷懒计划失败,只好随和地笑笑,过来露个脸,一起假装帮忙。
他不爱干这种琐碎活儿,人生前二十年都没做过家务。后来这几年也是被逼无奈,才不得不学着打理生活。还都是拖到家里乱得自己都看不下去了才会收拾的,厨房更是没开过火。
十个人的饭量都赶上一个班了,岳慎差点把铲子抡到冒烟,但没有一道菜凑合,精准把控时间,全部上桌时都是热乎的。色香味俱全的中式小炒。
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富二代围着餐桌赞不绝口,“闻到香味的时候就知道不一般了,可还是没想到这么好吃!你是不是很喜欢做饭?专门研究过?”
“喜欢倒也谈不上,是小时候做多了有手感。”毕竟他六岁就会颠勺,按资历是货真价实的老手。岳慎坦诚道,“父母去忙农活的时候,都是我在家里做饭。”
听到他谈起家庭,一桌子人比刚见识到他的厨艺还要震惊,“不会吧?看起来完全不像。”
虽然出场的短片里,旁白说了他是“白手起家”,可并没有人真的相信。
他看着就是精英家庭里才能培养出来的人才,即便没要家里资金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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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一定有用到上一代积累的人脉,才会年纪轻轻就获得今天的成就。
可他居然是农民的孩子。程慕羽难以置信道,“是有几千亩地的那种么?你们那儿是不是农场主都比较谦虚啊?”
“……”
岳慎也没藏着掖着,大方报出了老家的地名。
那里近几年正在发展旅游业,经济有了改善,但从他出生到现在,确实都属于偏远山区。家离得太远来往不便,他上学都要寄宿的那种。
只有夏宁在心里默默地点头。
没错。高二夏天他约了发小一起去玩,还帮他们掰过玉米呢。
有了贫瘠的身世衬托,“白手起家”的含金量就更高了。实现阶级跨越的故事总是激动人心的,也叫人更加好奇,餐桌上围绕他的话题热闹非凡。
都忙着说话挺好。夏宁美美吃饭,够不着还站起来夹,没人抢也没人管。
某一个瞬间,他抬头时和岳慎视线相接,忽然嘴角一弯。
岳慎轻微近视,以前上学是戴眼镜的,只有学习时会戴。由此衍生的小动作是每当不高兴,不耐烦了,总会冷着脸无意识地推一下镜片。
但他有时候会忘记自己没戴眼镜,抬起的手就只能摸个空,或是愣在半截,再默默地放下。
比如现在。
有人的社交能量快要耗尽了。
夏宁迅速低头,借着吃饭的动作隐藏表情。
什么嘛,还以为真的转了性子呢。
还是这样。
怪不得选条最远的路,在别墅区外多绕了一圈。就是因为心里在抗拒,不想回来应酬吧。
一想到故意绕路是为了拖延回来应酬的时间,他就忍不住要笑,只能把脸往碗里埋。
一桌人都在想方设法对着镜头展现自我。就他在埋头苦吃,被注视了好几回都没发现。
他是第一个吃饱的,本来不舍得立刻下桌,但被导演发现,无情地叫走做单人采访。
“今天我第一个吗?”夏宁欣然起身,“来了来了。”
发现前男友隐藏的小情绪,像抓住了自己才看得到的小辫子。虽然没什么用,但不知为何让他心情很好,走路都带风。
直到看见熟悉的信封,他才有了隐约的不详感,“又要做任务了?”
身为x,他每周都会有一项隐藏任务。如果没按照规定完成,节目组就会公开一条与他身份有关的提示。
X有隐藏任务是大家都知道的,因此他不但要完成,还要完成得自然,不惹人怀疑。
前两周的任务是让他给某个人喝饮料,和引导某人说出一句指定的台词,他都有惊无险地做到了。
但他潜意识里知道,节目组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
夏宁打开信封,只见洁白的卡片纸上,赫然写着一句有味道的话——
“请在圣诞节前,将指定嘉宾的袜子放置到指定地点,逾时任务失败。”
夏宁:“……”
他不敢相信地又看了一遍,疑似失去全部力气和手段,“想让我死大可以直说。”
谁家好人能干出这种事啊!
这任务完不成他会被节目组曝光一条身份信息,完成了他也是个偷袜子的变态!
好难选呢。
“来吧夏夏!新手期已经过去了,也该上强度了。”姜茶拿来两只抽签桶,忍笑递给他。
他双眼失去高光,麻木地接过来,先抽了放置地点——露台上的圣诞树下。
然后是即将失去袜子的幸运嘉宾。
他闭眼摸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的名字是魏宗明。
“……哈。”
他的第一反应是还好,起码不是岳慎。
怎么说呢。
嗯,可能偷别人的袜子,比偷前男友的……稍微好那么一点。
7. 第 7 章
夏宁回到楼下时,餐桌边大半已经离席,三三两两地聊天,收拾残局。
人数很多,餐桌也长,收拾起来得费点时间。他的碗里还有只可乐鸡翅,在被导演叫走前刚啃了一口。别人肯定是不会动的,他拿起筷子,准备吃完再去洗碗。
“别吃这个,已经冷了。”岳慎有些意外,伸手想拿走他的碗,“没吃饱?我再给你弄点别的。”
“饱了啊,就是不想浪费。”他夹起鸡翅说。
岳慎松开手,没再说话。
他以前是从来不吃剩饭的,即使是自己碗里的食物也嫌弃。吃饭时中途离开去干别的事,哪怕只有几分钟,回来以后他也会觉得碗里的是剩饭,不愿意接着吃。
起初岳慎很不理解,试图帮他改掉这个坏毛病。后来发现他并不是故意浪费粮食,就是有这个心理障碍。也就不再强迫他,大不了接过碗帮他把剩下的吃完。
岳慎长着一张洁癖脸,看起来就不像是会吃对象剩饭的人。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小毛病,连他自己也想不到。
毕竟夏宁正常吃饭时,是很少会剩下的。
小小的身体,大大的食量。
他扒完最后一口,舔了舔嘴唇说,“现在是你跟魏宗明住一个屋对不对?”
“嗯。但他昨天试探我愿不愿意跟左源换宿舍。”岳慎说,“他们两个是一对吗?”
“对。他俩一开始就看对眼了。”
夏宁要去厨房洗碗。听着还有话没聊完,岳慎就跟着他过去,随手拎个锅一起洗。刚打开水龙头就被阻止了。
“嘛呢?不能让主厨洗碗。”
陈慕羽及时助攻,朝室友挤眉弄眼,“采购也辛苦了,不用洗碗,你俩任务已经完成了一边儿玩去吧。”
“……”
夏宁确实不想洗碗,加上还有点话要说,就顺其自然地放下,“谢啦。”
每个宿舍都是双人间。他是x这件事跟岳慎算是心照不宣,如果能叫岳慎帮忙的话,任务会好完成很多。
但要不要开口,他还没有下定决心,捡起话题道,“你答应要换宿舍了吗?”
男人骨子里都急色。前两周魏宗明都是自己住一个屋,估计没少把左源叫过去,把镜头蒙上干点播不了的事。
现在岳慎来了,有个室友在,他再想把人叫去床上动手动脚就没之前那么方便,难怪想换室友呢。
岳慎摇头,“我会等左源亲口来跟我说,之后再考虑。”
他在往期节目里看到的这两人的表现,跟来到这里后实际情况有一些微妙的差别。
情投意合的火热阶段已经淡去,左源现在对走地鸡的暧昧程度没之前那么高了,也不一定就愿意换宿舍,没日没夜没羞没臊。
夏宁同样想到这里,“也是。”
他决定不开口求助了,转变话题对岳慎说,“昨天晚上我喝了点酒语气不好,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什么?”岳慎好像没听明白。
“我的意思是,不用跟我道歉。你没什么可对不起我的。”他说。“谈恋爱分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不管是谁提出来的。”
本来想在车上说的,但那个导航的死动静实在让他抬不起头来,沉默了一路都张不开嘴。
抛开他的个人感受,哪条法律也没规定人必须一段感情谈到死。他才应该庆幸,至少岳慎提分手在前。至少他们分手单纯是因为,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出了问题。
基于彼此人品的了解,他可以断定,如果当年没分手,在他家里破产之后,岳慎会陪着他还债。即使彼此感情已经出了问题,也会因为责任感,勉强自己继续跟他处下去。
可他无法接受以同情为基础的爱。他们谁都不会好过的,幸亏没有那样。
想想看,命运已经做出了最好的安排。
“我就是喝多了爱发牢骚,但这跟你没关系。你看过前几期节目应该也发现了,我那就是无病呻吟,搞点节目效果。”他正好给自己整天感怀前男友的奇葩行为找理由。
“我们俩就客客气气地把节目录完。你不用太在意我,想追谁就去,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也可以跟我说。”他大方道,“毕竟我来得早嘛,情况了解得比你熟一点。”
岳慎不置可否,“还有呢?”
“还有什么?没了。就这么些事。”他说完径自上楼休息,没有回头多看一眼。
岳慎没有再跟上来。他走到二楼,视线悄悄垂落下去,余光里客厅还有个矗立在原地的人影。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
吃饭时秦之蓝坐在他身边,跟他分享了和岳慎的约会。
“岳哥问现在大家的情况,尤其是问了很多你的事。照我看,他对你是最关注的。”
分手是把双刃剑。毕竟真心相爱过,他能理解,岳慎作为开口提出的那个人,肯定会有愧疚感。可能因为决裂数年后又在节目里意外相遇,产生了弥补,修复关系的念头。
但他不想要。
他不愿意跟前任做朋友。
如果不是在这个无法拒绝的环境里重逢,他连岳慎的微信都不会加回来。
必要的绝情能给彼此都能省去许多误会和麻烦,也是独自谋生的这些年里,他学会的重要道理之一。
理智是清晰的。可惜到了晚上,他脑袋里还是忍不住想到乱七八糟的过往。想到岳慎至今仍然在用的,那个天杀的超绝夹子音导航语音包。
那简直就是他的赛博案底!
尴尬得他大半夜睡不着,坐起来猛搓自己的脸。
隔天醒来脑袋嗡嗡响。他还是感冒了,鼻子不通气,嗓子也疼,说句话都费劲。被窝里量了体温,是在发烧,就打算跟店里说一声,调成晚班。
“你今天还要去上班呀?不然就在宿舍里休息吧。”程慕羽担心地摸他的脸,“要不要吃早饭?我看看厨房有什么,帮你拿上来点。”
“不用啦,我也吃不下。”他还想再睡个回笼觉,“再睡一觉起来就好了。你去忙,别耽误自己的事。”
店里每天都会营业到凌晨,因为要来录这个节目,他尽量不给自己排太晚的班。今天起不来,才想着跟别的npc换成凌晨场,还要再跟导演打声招呼。
“可是今晚要录的内容是大家一起做圣诞装饰,材料已经准备好了。”姜茶接到他的电话,有些为难,“确定不能回来吗?原定计划是大家都要参加的,应该会很热闹,很好玩。”
大家都在?夏宁念头一动,想这是个机会。趁集体活动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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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好溜去拿一双袜子完成任务,“那好,我还是按时回来。”
调班计划取消,回笼觉也睡不成了,他艰难地离开被窝,洗漱完拿着外套下楼。一想到外面几度的天气里寒风刺骨,很难不丧着个脸。
一楼大家都走完了,只剩岳慎坐在餐桌前喝咖啡。
他没有去坐沙发,因为没把这里当可以放松的地方,还在有意识地约束自己的言行,坐得很板正。看见夏宁下楼,他才起身走过来。“我送你。”
没等再被拒绝,他说,“昨天是我接你回来的。”
打车蛮贵的。夏宁没矫情,点了点头戴上口罩,“走吧。”
一次就记住去店里的路,岳慎没再用导航,对于他昨晚划清界限的发言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快到时才对他说,“先吃点早饭再吃药比较好。”
“哦,行。”夏宁带着鼻音敷衍,没说自己既不想吃早饭,也懒得再吃药。
感冒冲剂没防住病毒,他努力过了没用,还是得靠这条破命自己扛。
路口停车不能太久,岳慎看着他下车,目光停顿了好几秒,说,“晚上见。”
“再见。”
他隐约感到这样的注视有些奇怪,摆了摆手,像是挥散心里诧异的迷影。一转身,猝不及防地撞上一张大大的笑脸。
“夏老板早!好巧呀!”
前台小吴正好下了公交,看见他,活力满满地冲过来,人在前面跑,灰粉色的围巾在脖子后面追,“一起走一起走!”
夏宁无奈地笑笑,“诶,你慢点。”
吴绿是今年来的前台,大学刚毕业,做事有点冒失毛躁,之所以被录用就是因为她的性格,亮堂堂的。很有朝气。
从不远处的车窗里看,两人有十多公分的身高差,脖子上还系着同款的针织围巾。背影很是登对。
短短一段路,吴绿还拿出手机和他一起自拍。大学毕业后找到的第一份工作,老板是个帅哥,这让她在姐妹群里很有面子,隔三岔五就忍不住显摆。
今天帅哥老板感冒了,眼睛红红的,声音也有些沙哑,让人很有保护欲。她到工位以后就忙着烧水,找出自己囤的姜糖茶包,想等水烧开了泡一杯送老板办公室里去。
刚坐下没几分钟,店里来了美团跑腿,手里拎着早餐和药店外卖。
早餐就是公交站前的那家,她时不时也会去买。热腾腾的包子和豆浆,还有感冒药,肯定是夏宁点的,她没看小票就拿去办公室敲门,“夏老板你的外卖到啦!”
“什么东西?我没点外卖。”夏宁正换衣服,冷不丁被她吓一跳,披上外套开门出来看。
“怎么会。”吴绿诧异道,“这都是你需要的东西,不是你点的还会是谁?”
她这时才想起要去看看小票,目光刚扫过配送地址那行,忽地手上一轻。
夏宁攥住那张轻飘飘的纸条,有些匆忙地拿走外卖。沉默了一下,才对她说,“是我的。谢谢你啊,去忙吧。”
“哦……”吴绿一脸懵懂地走出去,回到前台,给自己泡了杯姜糖水压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病,今天的夏老板有点奇怪。
而且她刚刚瞄到的配送信息里,顾客名字写的好像是——
宁宁。
8. 第 8 章
办公室里,夏宁吸了一口热豆浆,没防备被烫得呲牙咧嘴。
都是附近早餐店买的,从出锅到他嘴里不超过五分钟。他吸溜着空气,拿起手机给岳慎发了条微信。
【谢谢你的外卖,我在吃了】
只有岳慎会这么叫他。
这人怪得很,想听一声小宝难于登天,更肉麻的他倒是叫得出口。谈恋爱那会儿他每次听到都要脸热。
微信消息很快就回过来。
【只是客气的关心】
“客气的关心……”他看着外卖小票,不自觉地念叨了一句,暗暗笑起来。
今天早上来时,他们在车里都没怎么说话,他能感觉到岳慎不太开心。
肯定是因为这两天的示好被他察觉到了,又被迅速地划清界限。是个男人都会觉得没面子吧。
还要假装自己并不在意。
还故意写个“宁宁”来膈应他。
就是长了一张正经人的脸,使坏的小心思多着呢。
他可没被膈应到。放慢速度边吹边吃,吃完了早餐又吃药,最后把那张纸票揉了揉,没看到垃圾桶,也没起身去找,就随手扔进自己桌边的抽屉里。
今天第一场,就是圣诞节他们要打的恐怖本《小镇惊魂》。他哑着嗓子,红着眼睛,扮起男鬼来更逼真了,把玩家吓得嗷嗷叫。有个弟弟差点晕在他怀里,被同伴叫醒没几分钟,看见他过来又晕了一次。
当npc的乐趣之一就是沉浸式欣赏顾客们各种入戏的反应。
结束后给大家复盘剧情结局,他拿了几包棒棒糖过来压惊。被他吓到两次的弟弟幽怨地看着他,“除非你肯给我加微信,否则我是不会被轻易哄好的。”
“微信就免了,再加一包糖倒是可以。”夏宁笑道,“下次再来玩挑个欢乐本,那个比较适合你。”
做剧本杀最初还是陈涌的主意,拉他入伙是打量他学表演的,能省份npc的工资。他对这行没什么研究,也谈不上多热爱,只是不知道别的还能干什么,就先跟朋友一起做起来了。
店里的剧本演绎难度跟他以前进组拍戏比起来,简直太轻松,就算演错了忘词了也没有导演会喊卡。偶尔遇到他之前的粉丝,还会带好吃的来投喂。
如果不是还欠着债,要运营店铺,他倒是很乐意每个月拿几千块的工资,就做这么一份工作躺平下去。
“那个也是道具吗?”弟弟指了指他身后的衣柜。“是电吉他吧?看起来蛮酷的耶。”
柜上放着一把旧吉他,火纹枫木,落日金色,面朝上平放着没有任何保护,想来琴箱里早就落满了灰。
“不是道具,我以前自己玩的。”夏宁没有回头看,以为客人是拿来想玩,“不能弹了,很久没过调音,琴弦都锈着。”
“诶,那太可惜了。”
他笑了笑,说,“再给你们拿两包软糖吧,有圣诞树造型的。节日快乐。”
这天没有调晚班,他回到别墅里,楼下还没几个人。
今晚有任务要做,没时间再让他们亲自做饭,节目组准备了椰子鸡火锅,食材都已经清洗好摆放在餐桌上,等他们到期就能开吃。
准备好的各种圣诞氛围的装饰材料也堆了满地。一人多高的圣诞树还没松绑,一身油绿躺在地板上,看来是要他们亲手组装。
很久没跟这么多人一起度过节日了。夏宁掏出手机拍照,再抬头时发现客厅的沙发一角,有两位正在不管他人死活地耳鬓厮磨。
察觉他看过来,魏宗明眼神邪魅地抬了一下眉毛。
“……”
有被油到。夏宁露出礼貌的微笑,赶紧上楼,换了衣服之后忽然想到,两人正在亲热,走地鸡大哥一时半刻肯定抽不开身。
室友陈慕羽也还没回来。他关上门,蹑手蹑脚地出来张望,二楼走廊里安静无人。这正是个适合他行动的好机会。
该出手时就出手!
虽然只是为了制造节目效果,夏宁还是紧张起来,快步走到魏宗明宿舍门前,屏住呼吸拧开了门。
门缝里传出一道水声。
他愣了愣,水声是从浴室里传来的。每个房间都有独立卫浴,这时候在里面的只会是宿舍另一个人。岳慎正在洗澡。
下班这么早。
夏宁在门口犹豫了两秒,还是不甘心放弃机会,硬着头皮走了进来。
宿舍的布局都一样,两张床并列摆放,他一眼就能分辨出哪边是岳慎睡过的。床铺干净平整,被子盖住枕头。最重要的是上面还放着刚拿出来的,马上洗完澡要穿的衣服,袜子和……内裤。
井然有序地摆开,平铺在床上。
不知道在展示些什么。
他哀怨地看了眼房间里的摄像机镜头,放轻脚步走到另一边,开始翻找床铺。
现在他倒希望自己抽到的任务对象是岳慎了,可以进来拿了就走。
魏宗明的床上没有他要的东西。房间不大,沙发地毯和鞋架,衣帽架也都没有,大概是因为刚下班回来,还没有换洗。
他看了一圈,气馁地蹲下来,纠结地望向行李箱。
即便是为完成任务,翻人家箱子也太过分了,回头万一丢点什么他都说不清楚……
等一下!
他的视线又扫过沙发边的皮鞋,发现里面冒出一小节不规则的黑色。那是袜子!被塞在鞋里的袜子。
夏宁火速起身,抽了几张纸巾,把两团袜子小心地捏出来,用纸巾包好。
任务顺利!
他舒了一口气,抬头朝机器比了个v,正准备把袜子拿去露台,浴室里的水声忽然停住了。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一串粘连不清的脚步声,趔趄着靠上了门板。
床底狭窄,整个房里没有任何可以藏身的地方。同样都是社死,这一种和那一种之间,查了十万块。
电光石火之间,夏宁心一横,大踏步冲到浴室门前,闭眼撞了进去。
“……”
“……嗨。”
**
岳慎的表情从愠怒到惊异,又到无语和好笑,堪称见面以来最丰富的一次变化。
夏宁讪笑着比了个嘘的手势,尽量把自己的目光限制在他脸上。
外面两个人亲得火热,大有在晚饭之前先来一炮的架势。死动静一阵一阵的,隔着浴室门也能听见。
他索性又把花洒打开,走出来围上浴巾,拿毛巾擦头发。
夏宁后退两步,视线收了又收,尴尬无措地盯着地板。
窄小的洗手间里狭路相逢,前男友身材还挺有料。
说不得浴室内外,哪边更香艳。
“头上怎么了?”岳慎问他。
“啊?”他摸了一下鬓角,指尖有斑驳的红色,“哦,是道具血浆。出来太急了没洗干净。”
他望向水池上的化妆镜,自己都看不出来哪里没洗干净,可能就只有那一点,都被抹到他指尖上了。
岳慎抽了两张纸巾浸湿,按向他的发际线,轻轻擦拭,“原来刚才外面的人是你。有隐藏任务?”
“嗯……”脑子转得真快。他被湿纸巾蹭得有点痒,自来水冰凉,握着纸巾的手却散发出氤热的沐浴露香气。还挺好闻的,跟他屋里的不一样。
残余的血迹被擦拭干净。岳慎仔细检查一番,把变红的纸巾扔进垃圾桶,垂眼看着他说,“拿的什么?”
“呃,”他不敢张开手,离得太近了也不好抬眼看,就老实交代,“你室友的袜子。”
“……”
岳慎问,“只要拿到就算完成了吗?”
言外之意,还不把这脏东西快丢掉。
“还没完成呢,”他说,“我等下要把它放到露台的圣诞树底下。”
“露台上没有圣诞树。”
对啊!圣诞树还在地上躺着呢。
紧赶慢赶这任务还是完成得太早。夏宁自我反省,他还是太有上进心了,“那我先装一会儿好了。”
任务的前置条件未完成,他只能攥着可疑的纸团往裤子兜里揣。却被岳慎握住手,“给我吧。”
夏宁不解,但也没有抵抗。这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自己也不乐意拿着。
下一秒,他就看着岳慎堂而皇之地打开了浴室的门,“不是你等……”
等一下啊!
外面还有两位男嘉宾在激情肉搏。
他反正不能暴露,迅速缩回从外面看不到的地方。不懂这人怎么这么莽,直接闯出去也不知道谁更尴尬。
“人已经走了。”岳慎的声音传回来,“把花洒关上。”
他刚洗完澡又把花洒打开,就是给外面两位提个醒,这宿舍里还有别人。一墙之隔,不怕被听墙角的话大可以继续。
魏宗明素质不明。但左源一看就是脸皮薄的人,起码明知有外人在的情况下是继续不了的。
夏宁光顾着尴尬,没他心眼子转得快,闻言狐疑地探头,确认一下才出来。
他穿上衣服,t恤外是件有大口袋的羊绒开衫,塞点东西也不显眼。
有岳慎帮忙,他的行动就轻松多了,毕竟那么大一团,他揣裤兜里还是挺显眼的。
两人下楼,面不改色地吃完椰子鸡,跟大家一起装饰好圣诞树。圣诞树下堆放了许多空的礼物盒子,五颜六色,大大小小地摞着,营造节日氛围。
趁旁人不注意,他微微侧身挡住岳慎。岳慎就从口袋里掏出那团袜子,放进其中一只空的礼物盒子里。
任务圆满完成。
理论上说,x是不该有人帮忙的。但规则里没有命令禁止,导演们看到他俩打配合的小动作,也没喊停。
夏宁有点好奇播出时要怎么剪,观众们看到的会是什么。
上周的节目也就要播了,估计会卡在最后一位男嘉宾出场。寻个空看看,他还挺想知道岳慎节目里是什么样。估计是照韩剧男主出场的样式剪的。
他还不太了解岳慎来这里,到底怎么想的。但他时刻都记得,这里只是一场另类的剧本杀游戏,而他在里面扮演夏宁的角色。
平安夜预计有雪。夜幕降临,圣诞树的灯光亮了起来,映照出童话般梦幻的光影。
大家围坐在沙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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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喝热红酒聊天,很有仪式感,要等天气预报里的雪飘落,再去拆礼物。
每个人都准备了礼物,不记名地放在圣诞树下,彼此交换,谁都不知道会选中什么。
夏宁准备的是一台拍立得,怀着点小小的坏心思,机身选的是马卡龙色系的淡粉,盒子里塞满相纸。本来还想写个小卡片的,又感觉太幼稚了,像是他十来岁时会干的事。
他以前很喜欢送人礼物,毕竟零花钱多得花不完。尤其是谈了恋爱以后,各种节日纪念日,送的东西都既昂贵又有心意,万把块根本不放在眼里。
但那时还只是个岳慎穷学生,想要跟他送一样的,甚至更好的就很难很难。要攒很久的钱才能带他吃一次米其林餐厅,想送束漂亮的花给他,会花掉半个月的生活费。
因为这个,他们有过许多次矛盾。
他手里有钱,完全不介意男朋友吃软饭,可以百分之一百地承担账单。再说,他笃定岳慎将来会很有出息,“就当是投资潜力股了”——他常常这么安慰,希望两个人不要因为钱闹矛盾。
可现实证明,是他太理想化了。
他记得大一的情人节,特意飞到北京去想给男朋友惊喜。他们还是去吃了很好的餐厅,因为是一年只有一次的特殊节日。餐后本来要打车回学校旁的酒店,岳慎问他想不想散散步。他觉得很浪漫,欣然答应。
那天晚上他们一起步行走了五公里回去,走得脚都痛了,他还是很开心的。可岳慎不开心,甚至晚上都没有做,只是安静地拥抱着。吓得他以为男朋友英年早痿,试探了一下才知道不是身体不想,是他心里不想。
因为走了很多路,连心也累了。
后来他才知道,那天从餐厅里出来,岳慎身上剩的零钱不够打车,连晚餐和房费都是临时问室友借的。
他知道以后心疼坏了,质问岳慎为什么不说。明明可以叫他打车啊,明明一起吃路边摊也可以,十块钱一朵的玫瑰也并不比大几百一束的失色。
可是岳慎觉得不行。他不应该因为谈恋爱就降低生活品质,如果这样,谈恋爱对他来说就是一种拖累,还不如单身快乐。
约会是很费钱的。
不见面又会难过。
他只能暗暗地希望时间走得快点,等到毕业,等到两个人都有了自己的事业,情况一定就会不同了。
一无所有的学生时代里,他们还喜欢一起规划将来有钱以后的生活。
那时候很认真地讨论,等有钱了第一套房子一定要买在明海,预备养老。第二套就北上广随便挑。还有第一台车要买什么,他到现在都记得,应该是……奔驰?是奔驰么。
“怎么了宝贝?又在走神。”
陈慕羽靠在他肩膀上,十分小鸟依人地依偎着,“思念你的前男友呐?这两天没听你提过了,还有点不适应呢。”
“……唉。”真正的前男友在这儿,他还好意思说么。夏宁拿起热红酒,象征性地啜了一口,准备转移话题。他又挑出里面的香橙片,捏着嗓子说,“看呐宝贝,这可是你前男友最喜欢的水果!”
“……”
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大笑。
夏宁被挤兑得无力反驳,端着杯子哀怨离场,“都是坏东西,我要换个地方独自emo。”
露台挂着星星灯。他走出来吸了一口干燥的空气,天很阴,还是没有下雪。脑袋被冻住,就不再想那么多积灰的旧事了。
喜欢吃橙子的人却跟着他走出来,站在对面,靠着栏杆,“还在伤感?”
这也是个坏东西。虽然没有跟大家一起笑,但也没打算放过他。
“你说的不止我们的事。”
岳慎貌似诚恳地请教,“每一任男朋友都这么让你难以释怀吗?”
“……”
夏宁翻他一眼,吸了吸鼻子说,“要你寡。”
他当然不知道,节目里的小夏感情经历是虚构的。只是演员夏宁不小心,往里面掺了一点真实的细节。就被他发现了。
还以为是把前任们的感情故事混着说呢。
“不过还是谢谢你帮我。”
圣诞树下,最底层的盒子里装着一团秘密任务,静静地待在他们脚边,要等节日过完才能撤走。
夏宁说,“怎么报答你?尽管提。”
“尽管提?”岳慎看着他,很感兴趣地挑了一下眉毛,“有多尽管。”
“还能有多尽管?就我现在这样。”不愧是前男友。他像被戳中了开关,轻易地挑起情绪,就没法儿好声好气地说话。“反正你要五千万我肯定拿不出来。让我把袜子吃了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岳慎:“……”
别人面前说话都是笑眯眯的,很温和,被挤兑也是个不敢还口的小可怜。只有跟他是舌头带刺,攻击力强得没边。
这差别待遇真的不要太明显。
“想不出来?”夏宁抓紧道,“过时不候了啊。”他怕岳慎真让他吃袜子。
“想到了。”
“哦,说。”
岳慎就说,“能不能别让他们叫你宝贝。”
9. 第 9 章
“……这是我能控制的事?”夏宁用古怪的眼神看他,似乎嘲笑他是在浪费这次机会。“别人怎么叫你也要管。”
现在人嘴多甜啊,第一天认识就能叫宝贝了。只是个称呼而已,谁会当真。
“不行吗。”岳慎很快更换内容,“那就告诉我,你准备的礼物是什么?”
这个好说。夏宁爽快回答,“拍立得。”
“我想要。”他说。
“……”
没吃过好东西似的。
不过也可能是他不想拿到别人准备的奇葩礼物。毕竟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他们这群人里肯定有几位,挑礼物的风格不走寻常路。
夏宁就给他指了指树底下,“靠边的绿色条纹纸的那个。”
提前剧透过就不算盲选了。这天晚上最终还是没等到雪,大家过来拆礼物,按照出场顺序,岳慎不客气地第一个出手,拿走了他的粉色拍立得。
轮到魏宗明,打开盒子时表情一愣,欸呦了一声,“谁给我送的袜子啊。”
夏宁瞬间头皮发紧。
理论上他知道不会这么巧,他们特意把藏袜子的礼物盒压到了圣诞树背面的最下层,盒子也不是这一个。除了知道内情的导演组,谁会把那脏东西拿出来换个盒放到最上层。
导演组坏事做尽!
他认定这是一次官方整蛊,在心里飞速地判断要怎么圆场摆脱嫌疑,下一秒,眼看着魏宗明把袜子拎了出来——
那是一双崭新的LV印花长袜,圣诞限量款。
“是我送的。”岳慎悠然开口道,“这么巧,被你拿到了。”
“……”
全场嘉宾里,除了他就只有夏宁知道“这么巧”是巧在哪里。
搞什么?夏宁把跳到嗓子眼的心咽回去,剜了他一眼。
他故意挑袜子来送,吓唬人的。幼稚的恶作剧。
登场时夏宁是第一位,拆礼物自然也就留到了最后。没得挑,他拿起剩下的最后一份打开,里面整齐排列着半透明的瓶子。
“恭喜!是我精心挑选的呦。”陈慕羽兴高采烈道,“很适合你呢!”
沉甸甸的,他乍一眼以为是沐浴露,仔细看瓶子上的英文单词,才发现是润滑液。
一瓶,两瓶,三瓶。
草莓,蜜桃,薄荷。
“这几个都是我亲自试过的,整个系列里味道最好的。”陈慕羽朝他眨眼,“甜甜的呦。”
“……”
夏宁嘴角一抽,盖上盖子,“谢谢,我挺喜欢的。”
“恭喜大家,各自拿到了心仪的礼物!”
姜茶站在镜头外笑着说。很难讲这笑声里有没有夹带私货,“时间还早,接下来,我们进行下一项。”
“还有?今天还没结束?”
“对的,大家都知道,每周一次的投票在周六举行。本周我们定于周六零点,也就是今晚零点。”他看了眼手表,“还有一个多小时。大家可以趁这段时间回想,分析一下,本周有哪位小可爱的表现最可疑呢。”
“为什么这次是零点?之前都是周六晚上。”有人敏锐地察觉。“这该不会是跟x的任务有关吧。”
每次投票之后,导演都会公布x任务是否完成。很可惜,前两周他们都没有拿到任何身份线索。
“很有可能。我提议大家都待在一起,直到零点投票。免得有人趁大家不注意,偷摸离群去完成任务。”魏宗明铿锵有力道,“不能给他可乘之机!”
“诶对!有道理。”
四期票数累计最高者,将成为最终嫌疑人。如果能投中x,奖金将由所有投给x的嘉宾平分。
来这里的人或许都不差那几万块钱,但节目至今x毫无信息,想来是个善于伪装的游戏高手。很能激发人的好胜心。
挣点钱容易么我。夏宁心里嘀咕,幸亏提前完成了任务。否则按照他的原计划,这会儿肯定脱不了身。
踏实等投票就行。不用想着怎么浑水摸鱼,他放松地靠在沙发里玩手机。
“诶,上周的节目你们看了么?”陈慕羽刚准备在他旁边坐下,半边身体被人挡住,截胡了空位。
他的屁股晚了半步。岳慎已经自然地坐下,表情淡然,看不出半点故意抢座的样子。“还没。”
怪拽的。
说他高冷吧,他还晓得接话。
“我也没看呢。”
夏宁用眼神安抚无措的室友,往旁边挪了挪,三个人的沙发略显拥挤,“一起看呗。”
“呃……”陈慕羽实在接受不了被夹在中间,感觉自己有十万伏特那么亮,“我还是坐地上吧。小源宝宝,开个投影呗。”
“好呀。”左源从善如流道。“正好我也想看呢,干等着多无聊。”
他去把客厅的灯光关了大半,众人一起用巨幅的投影看节目。观察自己,嘲笑别人。小嘴个比个的甜,也个比个的毒。
大银幕上和大银幕前是一模一样的脸,像在镜子里照镜子。尤其是节目里播到大家一起坐在沙发上的镜头,和此刻的位置重叠,有种时空错乱的恍惚感。
夏宁看了一会儿,忍不住转头瞥身边的人。
他倒是不错乱。
他还没出场呢。
“后面应该会有我的镜头。”浅浅一瞥,岳慎竟然也猜得出他在想什么。“今天有好几个朋友给我打电话。”
“是因为看到节目了吗?”
“嗯。”
夏宁诶了一声,又开始不必要地操心,“那他们怎么评价你。”
他早就觉得岳慎来这种节目里抛头露面,不太合适。
这里面其它人,有一个算一个全是玩咖,可岳慎是……是正经人来着。
“没有评价,很纯粹地嘲笑我。”岳慎大度地分享,“说我真的很装。”
“……”
“你还没见过他们。”他又说,“有两个是我大学师兄,其他人是毕业以后才认识的。性格都很有意思。”
“你这么多朋友啊……”
“嗯,你一定也喜欢。回头节目录完,叫出来一起吃个饭,见了面你就知道了。”
夏宁咽了下口水,没答应,也没说不好。
等节目结束,他并不打算继续跟岳慎保持联络。
但他不确定岳慎是不是在说场面话,可能就是随口一说。他要是特别认真地拒绝了,反而尴尬。
“你的朋友应该都是神级学霸吧,像你跟成语一样。”
“也不全是。有两个大学都没读完,直接辍学出来创业的,现在也是我公司的合伙人。”
“哇。”夏宁瞬间感兴趣,仿佛喝到了学渣的励志鸡汤,“辍学了还能创这么大的业?好值啊。辍的哪个大学?”
岳慎顿了一下,“北大。”
“……”
他语气幽幽地说,“我恨你。”
这鸡汤一点都不鲜。
不过他还是很欣慰的。
高中时期,岳慎因为说话总是直愣愣的,无法融入同龄人的氛围中,所以一直没有谈得来的朋友。
连他也不是冲着交朋友去搭讪的,纯纯是见色起意。后来得手,时不时也觉得男朋友讲话有点呆,冷幽默还蛮可爱的——这时就已经带着恋爱的滤镜了。
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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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再长大些他就明白,其实这样才是聪明人的做法。一上来就用致死量的真诚筛选掉不同频的人,可以节省掉很多时间。
现在交到的朋友,一定也是又聪明又有趣的人。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除了欣慰,心里还有许多酸楚和落寞。
分开之后,他们的人生轨迹朝着完全不同的方向发展,一个直线上升,一个急转直下。
甚至让人觉得,跟他谈的那段恋爱像是拖累了。分手才是明智的。
为了在投票前看完,节目是倍速播放的。零点将近时,终于到了这一期的尾声,也就是最后一位男嘉宾闪亮登场的时刻。
第一次从银幕里看到自己,岳慎难免也觉得怪异,“是挺装的。”
“没有啊。”夏宁难得说句公道话,“挺帅的。”
为了做出隆重登场的效果,节目组也花了很多心思,特意让化妆师给他做的妆发,搭配了衣服。灯光摄影多机位变换,从不同角度拍大家的反应。
效果还是很不错的。屏幕上弹幕密密麻麻,算是啊啊啊和感叹号,根本看不清在呐喊什么。字里行间都是被帅到的惊艳。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银幕,试图阅读弹幕里那些加密彩虹屁,浑然未觉,岳慎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脸上,“是么?”
“嗯嗯,你看嘛。”
“嗯……在看了。”
**
按照对导演组的了解,和前几期节目的剪辑手法,夏宁判断,这一期的结尾将会断在岳慎闪亮登场,留足悬念。
可他没想到的是,实际播出的节目里,岳慎登完了场,进度条居然还没到底。
最后十分钟,导演多剪了一段周内约会前交换荧光棒的内容。可交换的过程都被剪掉了,只有初始选择和最终结果的对比。
他最初选择的绿色荧光棒,在宿舍里换成了蓝色。
岳慎第一天也录了单人采访。单采时手里拿的还是绿色荧光棒,面对镜头说,这是自己最喜欢的颜色。
然而下一个镜头,直接跳转到了他和夏宁在一楼书架旁的对话。
“为什么没有选绿色?”他问夏宁。
镜头放大数倍。夏宁看着他,闪烁的眼神里似乎有些忌惮,但也倔强。
“因为我不想和你约会。”
“唔哦哦哦——”
屏幕内外的反应如此相似。大片弹幕飞过,惊叹号甚至比刚刚的闪亮登场还要密集。
节目开始到现在,从来没有出现过如此明确的拒绝。
甚至还是由一个始终温和,仿佛没什么脾气的人说出来的。反差感拉满。
[年纪大了纯爱看腻了,现在喜欢看点纯恨战士[色][色]]
[天哪这口相爱相杀的饭!好磕爱磕]
[夏夏你终于站起来了……别再假装坚强了你的强终于来了!]
[妈呀终于硬气了一回!小夏宝贝遇强则强我只能说]
这段对话发生时只有两人在场,若非节目播出,谁也不知道。
陈慕羽屏幕外也磕疯了,“你们两个哦吼吼吼,背着我们偷偷的,吼吼吼。”
“……”
夏宁被哦吼得低下头,不愿看身边人的反应,很想假装不在场。
怎么说呢,屏幕里的自己看起来更装。
“零点到了——”
还好有导演卡点控场。客厅里灯光恢复明亮,姜茶及时道,“休息时间结束喽,结合节目内容,大家应该也有自己的判断了吧。”
“在向往恋爱的人群之中,绝对不会恋爱的x,谁会是隐藏的那个他呢?请各位开始本周的投票。”
10.第 10 章
规则是不记名投票,但投票结束后会公开结果。
X又在大家眼皮底下完成了任务,轮流投票的短暂时间里,彼此对视都是满目疑云。
夏宁也装得一脸困惑。
“刚刚都在看节目,没发现谁有特别显眼的动作啊。”
经历过前两次的投票,他并不紧张,被叫去小屋投票时,路过岳慎的名牌,想起陈慕羽说过怀疑新来的这位。
但他跟别人都不太熟,就算是投了,可能也只有两票。思索片刻,按照上周的结果,投给了票数最高的嘉宾,求一个稳妥。
投票很快结束。结果公布时,夏宁的票数从0变成了3。
一下涨了三票。他自己也愣了一下,无奈地笑,“谁投的我啊,这不是浪费票数么。”
“还有我!怎么我也有两票?”陈慕羽无语半天,不忿地哇哇叫,“我哪里看起来像是直男?感觉审美都被侮辱了!”
票数还是比较分散的,现在场上最多的一个人也只有五票,比上周只增加了一票,就是夏宁投的。这意味着大家已经把怀疑的重心转移。
“我觉得一直以来的思路有些僵化,毕竟节目组从来没说x是个直男,只是我们下意识的猜测而已。”
左源忽然出声道,“而且小夏哥忘不了的前任,至今为止我们也没有见过照片什么的,万一这就是节目组的任务呢?”
“或许他根本就没跟男朋友分手。反正按照我个人来说,如果真的有忘不了的前任,会更努力地投入到下一段恋情里革新状态才对。可是小夏哥跟大家都相处得像朋友,好像和谁都没有过粉红泡泡,倒像是在为某人避嫌呢。”
“也不是谁都没有啊。”程慕羽轻咳一声,眼珠灵活地朝播放结束的银幕一转,“那相爱相杀的应该也算吧。”
“……”
夏宁笑了笑,心情沉落下去,急速思索改变局势的对策,别到头来是白忙一场。
为了符合不起眼的人设,他这时无法太伶牙俐齿地为自己说话,想摆脱嫌疑办法很有限。
“也不一定。”岳慎忽然开口道。
“规则里x得到奖金的前提,是收官时不与任何人牵手成功。但规则并没有禁止他在节目中与人暧昧,x大可以从一开始就选一个顺眼的嘉宾稳定地发展关系,正常地恋爱,只要到最后选择时果断放弃就行了。”
他的目光镇定地望向左源,仿佛已经看穿了对方的伪装,“这是最好的障眼法,不是吗?”
相比起之前对夏宁私生活的揣测,这番推理显然更令人信服。
更要命的是,他立场鲜明,语气微妙的像是在为自己中意的人辩护。
程慕羽疯狂眨眼,“有道理啊。我跟小夏一个宿舍,他要真是狼的话,别的不说,到现在都做了好几次隐藏任务了。我怎么会一点马脚都没发现啊。”
“诶呀。”左源笑了起来,没想到矛头会转向自己身上,“反正我肯定不是狼。大家要投我也无所谓,又没有损失,只是可惜要让真正的x跑掉喽。”
岳慎也笑了笑,“你最好不是。”
如果不是这节目只有一个x,且两人已经心照不宣,连夏宁都会被他俩这一唱一和给煽动。
“谢啦。”投票散场后,夏宁对室友说,“忽然被指控还挺吓人的。还好你帮我说话。”
这就是他选择陈慕羽当室友的原因。
陈慕羽天性八卦,来这节目要么谈恋爱要么磕cp,顺便给自己的店打打宣传。损人不利己的事他是懒得做的。
揪出x对他有什么好处呢?他没有那么强的胜负心。他想要的只是自己在节目里的体验感,玩得舒心就行。至于x是谁,能不能拿到奖金,他并不在意。
作为他相处时间最长的室友,夏宁耐心温柔,从不打断他琐碎的八卦唠嗑,也不惹事不撕b胡乱招惹,给他的观感是很好的。必要时,他自然会为室友站队。
“嘻嘻,不止我在说话啊。”他朝夏宁身后扬了扬下巴,很识时务地上楼,“你们聊。”
岳慎倒了杯水递过来,“你这室友选得不错。”
“唉。”夏宁喝了半杯,因形势而发紧的喉咙得到滋润。因为利用了室友而有些不忍,他低声说,“傻孩子还乐呢。”
“没事。”岳慎看得分明,“他不在乎。”
除了他们两个,客厅里已经没人了。摄像机还在运转。
先前岳慎就在导演眼皮子底下帮他完成了任务,都没被叫停,说明节目也认可这种“叛徒”的反转,后期能剪出很好的戏剧效果。
他们只要避开其它嘉宾就好,无需避开摄像头。
危机暂时解除。但他的嫌疑还在,不能再继续像之前那样,毫无作为地混日子。
怪就怪这节目的录制时间太长。一天两天他完全可以不露端倪,可一两周呢,大家就会渐渐察觉,有人一直游离在群体之外。
不引人注意地苟到最后的计划是行不通了,已经构造出的小夏形象又很深入人心,稍一用力就有崩人设的嫌疑。几乎没有做反差的空间。
主要是他演技很不错,相处这么久,大家都知道他在这里没有心仪的对象。现在他再忽然看上谁,都会显得突兀奇怪。
岳慎听他发愁,善解人意地递上答案,“也不是都久。我们不是才刚认识吗?”
边上没别人。夏宁肆无忌惮地发出一声嗤笑,“得了吧,我就认识你最久。”
“……”
岳慎没有笑,只是带着淡淡的无奈望着他。仿佛梯子已经摆在面前,他还非要手脚并用地徒手爬墙。
他终于反应过来,“你是说……”
“跟我凑一对不就好了?”岳慎说,“我可以保你到最后。”
**
有理有据的建议。
情况更加复杂。夏宁连夜改剧本,衡量自己的演技,感到一丝压力。
是要他假装和前男友看对眼吗?
照着节目结尾的弹幕那上面演?
出于对彼此感情的尊重,他本该优先考虑到岳慎的想法。但这建议就是岳慎对他提的,就没有那种顾虑了。
但这是不是有点太……
太……
“太好啦。”隔着时差,周承钰及时且愉快地发表了意见,“这样你就更有希望拿到十万块了!”
恰到好处的怂恿。
一锤定音。
“好,那我睡了。”他定下心来打字,调好闹钟把手机放在枕边,“明天要跟我的现前任一起去玩剧本杀。”
终于到了要去他店里拍摄的日子。隔天一早,夏宁提前起床。因为要跟大家一起出发,无法亲自到店里打点,只能通过电话交代吴绿,检查好道具设施和服装。
节目组定的是下午场。《小镇惊魂》完整玩下来需要四五个小时,结束后刚好天黑,再去整个浪漫晚餐,是比较常见的约会流程。
他感冒还没好利索,讲话带着鼻音,声音又低,听起来好像男友的耳语。
岳慎一出宿舍就碰见他,倚在门口听了许久,等电话快结束了才朝他走过去。
“好,那就这样。等会儿会有机器先到,你不要乱跑哦,待在店里接待一下。”夏宁说完,才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
另一位老板还在医院病房里躺着,为了节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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销,他只有一个前台小吴。要独自接待,维持店里的秩序,她还是第一次。要扛住节目组这阵仗,算是次不小的锻炼。
“这么不放心。”岳慎侧身靠着他身边的栏杆,微微歪头,“夏老板?”
“……滚啊。”夏宁耳朵一热,后退了两步。一大早调情的语调就拿捏到位,这人做演员比他还有天赋。
“是那天的小姑娘?我送你去上班的早上看到了。”岳慎说,“围巾是她送的?”
“嗯。她有阵子特别爱织这个,到现在前台柜子里都还塞着好几条。”
这是他第二次提。夏宁也很善解人意,“你喜欢啊,那改天去店里你挑一条带走。”
“今天不行吗?”
“今天人太多啊。围巾库存不够。”
“……”
不知为何,岳慎叹了口气。
怎么这么想要。夏宁动了动脑筋,“那好吧,今天拍摄完,走的时候我悄悄去拿一条,就当是我自己的戴走,回来给你。这样行了吧?”
“好。”他终于满意。
有点幼稚。
夏宁不太明白,以他如今的眼界,怎么还想要这些并不昂贵,甚至有些俗气的东西。
又庆幸。还好他要的只是这些东西,夏老板统统都能满足。
每到周末集体外景拍摄,各位造型比平日更加用心,打眼看像一排模子哥出街,潮得人犯风湿病。
夏宁在怕冷和帅哥包袱之间权衡,卫衣叠穿格子衫,外面一件湛蓝的飞行服外套。他脸嫩,倒也压得住这种跳色。
岳慎穿得好像没就换过样,依然黑色半高领外面是件灰色西装领大衣。走在一群潮人里,看起来像是董事会下派来巡查。
夏宁心里嘀咕,也不知道这些年他衣服都是怎么穿的。
在一起的时候都是他给男朋友搭配。毕竟穿搭直接影响颜值,帅哥旁边是另一个帅哥,走出去才有面子。最纯帅的时候,他都不让岳慎一个人去剪头发,要亲自盯着才放心。
现在这一身又一身的黑白灰,很明显就是怎么省事怎么来。
还好他也很适合深色。
因为每辆车上要坐五个人,大家在车库里选了空间宽敞的两辆。
选择座位也是个技术活。岳慎刚解锁了车门,陈慕羽就拉开后门,朝他的好室友使眼色。
坐副驾,坐副驾。
在各种眼神交换中,夏宁矜持又不失主动地开口,“那要不我坐前面吧?我不开车就容易晕车。”
没人异议,坐后排的三位纷纷上车。他从车头绕了半圈,到另一侧拉开车门坐进副驾,心慌还是怎么的,摸了两把都没摸到安全带。
在后排吃瓜的一众注视里,岳慎倾身过来,替他拉好安全带。衣领上丝丝缕缕的木质调甜香味掠过鼻尖。好熟悉的香水味。
“……谢谢。”夏宁说。
岳慎说,“跟我不用这么客气。”
慵懒的木香后调里裹着软糖般甜美的花朵香味,是祖马龙的玫瑰与乌木。这样柔软甜美的女士香水不像是他自己的选择。夏宁蓦地想起自己从前——还未分手的那段时间里,倒是很喜欢用。不仅自己要用,有机会还要往男朋友身上也喷一点。
这不大可能是巧合。夏宁试探道,“你喜欢玫瑰花香?”
“当然。”他说,“你呢?”
多敬业呢,连身上的香水味都是老演员。
夏宁笑了笑说,“我以前也挺喜欢的。”
确认要来参加节目时他可没想到,时隔多年后,还能跟前男友演这么一出戏。
甚至他们——
还算默契。
11.第 11 章
正式进入游戏之前,玩家们要先做测试分配角色。连测了两次,岳慎拿到的角色都是小镇的精神科医生。
他读了一遍剧本,抬头正对上夏宁意味深长的目光。
在这套剧本里,医生就是隐藏在玩家之中的凶手。他需要配合剧情npc中的凶手对玩家下黑手,并隐藏身份到最后。其它玩家则需要在三轮投票中找出两位凶手,才能获胜。
居然也轮到他体验半日x的滋味。
夏宁对所有人的剧本都熟记于心,当然知道他拿到了凶手的剧本。出于职业操守,只看了他一眼,目光就不偏不倚地转回来。
“待会儿我就不跟大家一起进去了。等进入我的剧情时,我们就会见到。”夏宁笑道,“我先去做准备,祝各位都有愉快的游戏体验。”
游戏一开始,是DM带领大家熟悉规则,介绍小镇布局,以及大家根据抽到的角色做自我介绍的环节。
十年前,小镇上最富有的周公馆突发一场离奇大火,除了外出求学的少主人周生,无人生还。
夏宁在《小镇惊魂》中饰演的角色就是周生。故事始于他学成归来,作为远近闻名的周画家回到自己出生的小镇,并举办了一场画展。
诸位接到邀请函的玩家因此而相聚。而他们每个人,或多或少都跟当年的大火有关。
《小镇惊魂》一共有六个室内场景,举办画展的艺术大厅是第一段剧情发生的地方。
等诸位玩家各自做完身份介绍,头顶的水晶吊灯忽然暗下来,接连闪烁了几下。三短,三长,三短,是国际标准摩尔斯码中,代表“SOS”的求救信号。
闪烁结束,灯光恢复正常。夏宁出现在厅前的小舞台上,举起手中的香槟杯,优雅致辞,“各位——十分感谢赏脸光临。经年未见,风采依旧。”
故事背景是在民国时期。他的装束也按照时代特点,换上了一身长袍马褂,戴着圆礼帽和一副金丝边眼镜,脚踩锃亮的皮鞋,目光深沉而肃穆。
话剧式的开场,瞬间吸引了台下所有观众的注意力。
岳慎也换了身代表角色的白大褂,透过平光镜片,目光灼灼地望着舞台上的发光体,像在场的所有人一样,惊艳得无声叹息。
这是他第一次观看夏宁的演出。
根据角色调整过的声线,和本人日常讲话时完全不通。专业表演的台词功力此刻尽显,沉稳,隐忍,掷地有声。从一句话,开口就把人拉入了特定的情绪环境。
这是沉浸式剧场里最重要的一环。Npc的演技是否逼真,直接影响着玩家的代入感。
“十年了,我从未忘怀过那一晚。在我离家的前夜,父亲为我举行了送别晚宴。可是受邀的朋友之中,却有人亲手将柴油倒入花园,点燃了夜空!”
他的声音从平和的叙旧,陡然转向悲怆和愤怒,“那夜的大火是一场谋杀!凶手就在你们之间。我已向探长报案,必定……”
刺耳的警笛声拉响,打断了他的话。吊灯又按照三短,三长,三短的规律闪烁了一遍。黑夜再次降临。
“我靠,这是什么阴间剧情。”陈慕羽抱着胳膊瑟瑟发抖,好室友不在身边,他自动往岳慎旁边靠了靠。
下一盏光亮起,却不是在头顶的水晶吊灯。众人循着外界微弱的光源指引走出艺术厅,走到了周公馆的遗址前。
昔日被烧毁的洋楼只剩下破壁残垣。夏宁趁黑灯期间先一步转移到楼上,被身后蒙面的黑衣人捂住脸,刀刃顶在后腰。
他的眼镜已经摔落在地,仍然奋力挣扎。推搡间,黑衣人忽然伸出手,直直地将他推向了楼下竖立的旗杆!
“啊啊啊——杀人了!”
夏宁坠楼,仰面躺倒下去。锋利的钢管直接穿透他的胸口,整个人被串了在旗杆上。
目睹这一幕的全体小镇居民都发出了惨叫。其中除了npc,数陈慕羽尖叫得最大声,“不要啊啊啊我的夏!!”
“……”
纵然知道这属于表演的一部分,岳慎亲眼看着,心里还是突突一大跳,身体不自觉地前倾。
他每天都要做这么危险的工作?
DM在广播中引导玩家,“第一轮搜证开始,请各位展开调查!”
周公馆是单独场景,和其它场景隔着一圈院墙,需要搜证时获得钥匙,才能打开大门进入查看尸体。
趁玩家在别的地方搜集线索,夏宁在同事的掩护中悄悄从旗杆上下来,换成了带有线索和伤口特征的道具人偶。
剧情有好几个分段。他虽然死了,但任务还没完,得回更衣室去换戏服装扮。
下一段表演是时间闪回,他会以十年前的形象重现在周公馆,补充一些当时晚宴上的细节。
对讲机开着,场控会给他报进度,离表演还有一段时间。他悠闲地倒了杯水,回办公室歇着。
演出时是不能带手机的。他的手机就放在办公室里,不大会儿功夫,多了几条短信。
【小宁,我今天去看了涌哥,他病情不太乐观。你一个人经营肯定很辛苦吧?】
【有什么能帮你的地方,一定一定要开口。只要你说的,我都愿意做。】
【过去的事我真的很抱歉,是我识人不清。我真的很后悔。】
【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真的就这么散了吗?这两年我都很想你,我真的很想再跟你见一面,说说话。】
夏宁默不作声地看完,删了短信,拉黑号码,喝完杯子里剩下的水。
“后悔”?这个词最近被提起的频率会不会太高了点。
他想了想,坐在办公桌上,给陈涌打去个电话,“今天橙子探望你了吗?”
“对啊,人前脚刚走。”或许是因为刚见了老朋友,陈涌的声音听起来精神还算不错。“你这电话还挺无缝衔接的。他告诉你了?你俩早点商量啊,一起来我更高兴。”
“嘁。”夏宁说,“你就自己保重吧。我忙得很,哪有时间去看你。”
宋诚跟陈涌一样,都是他大学时期乐队里的成员。他是主唱和吉他,宋诚是贝斯手,在舞台上互动的时候比跟陈涌多。
说实话,从前也是他跟宋诚的关系更好。
但是两年前,他们忽然就绝交不再往来——或者也可以称为是夏宁单方面的绝交。删除拉黑,不再见面。
他俩究竟闹了多大的矛盾,陈涌一直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想从中劝和也没处使劲。
只从现在的情况来分析,“肯定是橙子干了对不起你的事,对吧?你俩都多久没见了。是不是有话没说清楚啊。”
“我跟他没什么可说的。”夏宁道。“你休息吧,我待会儿还有场次要演。下次别再心软把我手机号给出去了啊,这个号我才用了一年,不想再换。”
“哦……”
通完电话,他长长地呼了口气,有点犯烟瘾,但不能抽。想抓两把头发,手抬起来才想起自己刚打好的发胶,又难受地放了下去。
正在郁闷中,办公室半掩的门忽然无声地被推开了。
“……我靠。”他还沉浸在恐怖本的氛围里,被吓了一大跳。白大褂一角先跳入视野,紧接着是岳慎的脸。
“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你这,”他惊诧道,“现在应该是跟其他人一起的搜证时间。你怎么出来了?迷路了?”
里面场景虽然多,但也不至于复杂到让人转出来的地步。起码历代玩家里,这还是第一个。
岳慎打量他身上焕然一新的装束,笑了一下,说,“来找我的同伙。”
**
时隔多年,夏宁再次被高智商的脑力震撼,“你这就推出来了?!”
剧本里没有明写npc方的凶手是谁,再加上“死者本人就是凶手”的这个小诡计,从没有人在第一轮搜证还没结束时,就判断出他的身份。
虽然但是……也不至于追到办公室里来找他吧!
这都出景了,场控怎么也没拦着点。
“不难推测。”文本里隐藏的信息,加上刚才那一小段剧情里的观察就够用了。剧情本身没有多大挑战性,岳慎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胸口,“怎么做到的?”
他似乎对那个能把人串成烤串的死亡装置更感兴趣。
夏宁被摸得心里有点怪,但又感觉躲开有点太矫情了,只好硬着个脖子僵在那让摸,“你吓到啦?是挺逼真的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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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其实原理不复杂。旗杆是弹簧的,他躺下去就会被压得缩短一截。还有一截道具装置藏在他身上,躺下去的同时把它从胸口掏出来弹开,使上下连贯,就有种整根透胸而过的错觉。
把时机卡得精准一点,是很能唬人的障眼法。
岳慎很轻地收回手,像是掸去他胸口的灰尘,又问,“没有感觉吗?”旗杆那么细,承重的横截面积很小。
“是会有点痛。”他说,“不过我都特意穿很厚,缓一会儿就行了。”
岳慎点点头,视线从那张坦诚的脸上缓慢地掠过,留下不忍的余温。
“你应该在更大的舞台上演出。”
他不会告诉夏宁,自己曾经有意识地关注娱乐圈,关注着新晋的年轻男演员里,何时会有他前男友的名字。
在他的脑海中,夏宁必定要站在宽敞明亮的舞台上,设备精良的镜头前。家喻户晓的那一种。而不是藏在普通的巷子里按钟上班,每场演出只有寥寥熟人观看。
这算是对他演技的肯定吗?夏宁笑了一下,没有接话,“诶,这还是你第一次看我表演呢。还不错吧。”
好歹是科班出身。当年留学计划被打乱后,他回到学校里抓紧一切机会,连学习带实践,高考都没那么用功过。就想能尽可能快地提高业务水平,好让导演相中他,给他演男配的机会。
那会儿还不敢想男主角呢。只要能争取到男二号男三号演,他就已经特别高兴了。毕竟番位越高戏份越多,片酬也就越多。
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成本剧里演男二,胜过他在十个剧组里跑龙套。
正说着话,宋诚那边发现自己被拉黑,居然又贼心不死地换了个号码,继续给他发消息。
苦情戏也是一套一套的。
夏宁嘴角往下一撇,终于不胜其烦地回了条消息。带点脏字,骂骂咧咧。
岳慎还记得他这个表情,眼神暗了一下,“有人骚扰?”
“嗯。”
他乐队里那几个人岳慎都认识,也见过宋诚不止一次。
要说起来,他忽然不抬头地嘀咕了句,“你看人的眼光还是蛮准的。”
当年他们感情正浓,岳慎跟乐队里其他人相处都还凑合,起码能正常交流。唯独就跟宋诚不对付,见了面两个人都阴阳怪气的,冷热互呛。
他当时只觉得男朋友吃醋很可爱,没有把岳慎叮嘱的“离那个贝斯手远一点”放在欣赏。后来被现实上了一课,才领会到,有些玩伴只能是玩伴,确实不值得深交。
可他当时年纪小,心思单纯,在骄纵中长大,从未受过磋磨。对谁都捧着一颗真心,简直是求人来糟践。
“是追求你的人吗?”岳慎显然想岔了,“现在有我在了,你可以拿我去回绝。”
夏宁不解地抬头,“拿你干什么?”
“……”
他好像对节目里假扮cp的事很认真。
夏宁打着字反应有点慢,摆摆手从办公桌上下来,“不劳费心哈。这里没有镜头跟拍,你也不用这么入戏。”
再说,要是让他知道,当初千叮咛万嘱咐过,分手后小夏主唱还是被贝斯手坑了一把,岂不很丢脸。
“……不仅在节目里。”他又强调,“其它时候我也可以帮你。”
夏宁听了想笑,可眼神是冷的,“你们一个两个的,怎么这时候都想来帮我了呢。”
他最需要人帮的时候已经过了。
时间拥有改变一切的怪力。有些并不柔软温情的成长,融在他竖起的防备前,也融在他冷笑的眼睛里。
岳慎还有话,有很多,可看样子又不打算说了,只用那种让人起鸡皮疙瘩的目光看着他。
他不想看懂,目光移向一边,“别说我了,还是把注意力放回游戏里吧。是难度太低了吗?对你来说没那么好玩?”
恰逢这时,对讲机里终于响起引导的声音,提醒玩家第一轮搜证即将结束,要去集中阐述思路和投票。
他扬起下巴,朝门口示意,“该走了。”
岳慎却还不想就这样离开他。要处理他以外的人和事时,语气干脆多了,“稍等一下,我去刀个人就回来。”
12.第 12 章
医生的角色剧本里写了暗杀方式,很简单,只要把手里的染色药水洒到想淘汰的玩家身上就算成功。
岳慎回到无辜的玩家之中,悄无声息地淘汰了脑子最好使的一个。
广播声响起时,夏宁正从后台的暗门溜进周公馆里的宴会厅做准备。
第二轮玩家搜证开始,周公馆的大门也随之开启。比照民国时期的建筑风格,室内空间不算大,但参考专业的影视拍摄基地,还原得十分精致。
周公馆的少主人自二层的旋转楼梯下来,黑色的西式燕尾服,衬衫领结精心搭配,优雅绅士,眼神明亮,却也充满滂湃的野心,足少年风流。
他即将留洋,前往艺术之都学习油画,未来的蓝图展现在眼前,是无限的光明。
年轻的脸庞上稚气未消,洋溢着热情与希望。
“Let the party begin!”
这是一段鼓励玩家共同参与的互动环节。舞厅里热闹非凡,晚宴上一起跳舞的npc身上也暗藏线索。
吴绿装扮了洋裙卷发,换作豪门大小姐的行头,和他握手搭肩,摇曳生姿。光彩照人的大少爷和女伴相携踏入舞池,领起第一支舞。
岳慎凝望着他,觉得沉浸在表演中的那个人,才更像是真正的夏宁。
自信慷慨,无所畏惧的少年,鄙夷平庸和浅薄,被心中的理想滋养着,每一根发丝都充盈着活力。光芒万丈。
“我要站在世界之巅!”
记忆和视线中的身影重合。激昂的小提琴更胜强烈的鼓点,拉锯着一颗沉闷的心脏。
“先生,要一起跳舞吗?”
Npc发来互动邀请。岳慎笑了笑,礼貌地托住她的手腕,踏进舞池。
他只会跳最简单的交谊舞,一半学自大学的礼仪课,一半学自深夜无聊的前男友。即使分手和毕业后,并没有机会用上,步伐和节奏也都没有忘。
圆形舞厅里,人们纷纷结成了对,分布各处。大圈里转着一个个小圈,没有确定的运行轨迹。
他在最外围,舞步不快,和夏宁几乎转成了两个同心圆。距离不远不近,却始终隔着人群,总是错过。
可从某一个瞬间开始,他们的轨迹不再平行。
人群分开,一对对舞伴错位转向别处,他的视野中有一条清晰的,通向光芒正中的空隙,催动着他眼热心灼,不断地靠近舞池中央的身影。
下一次转圈,吴绿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腰间被轻轻一带,就靠进了平日交好的npc姐姐怀里,“……诶妈呀。”
忽然交换舞伴。
Npc姐姐朝她使了个眼色,带着她往边儿上转,“嘘嘘嘘,不要声张。我猜夏老板快有对象了。”
“……”
夏宁也没预料,脚下一顿差点把自己绊倒,咬牙挤出声音,“干什么?我不会跳女步!”
岳慎也不会,“那你踩我吧。”
“……”
有没有人来救救大少爷啊!
夏宁抬眼一瞄,身边的npc同事们都投来惊讶又暧昧的目光。更别提其它一起录节目的玩家。
陈慕羽舞到他身边还特意缩小步子,徘徊看戏:“哦吼吼吼吼。”
“……”
腰间被紧扣住。夏宁无暇品味氛围,只知道自己在崩人设的边缘危险徘徊。
好在这段本身就是给玩家们提升参与感的娱乐环节,不至于太难圆场。
他身为风流倜傥大少爷,换个舞伴也不至于大惊小怪,更不能不给客人面子。
于是他勉强留下跳完了整支舞,只用眼神警告,不许再整幺蛾子挑战npc的临场应变能力,继续往下演剧情。
认真工作中。
剩岳慎自己被其它玩家包围,打趣揶揄,也完全没听进心里,右手微微收握。
好细。
比曾经无数次把持时更细。更瘦了。
或许是灯光太璀璨的缘故,每一双眼睛都亮得不像话。他被瞪一眼也觉得惊心动魄,没有兴趣再继续玩卧底游戏。
于是在第二轮搜证结束时,他把行凶的药水全倒在了自己身上。
再次在办公室里见到他的夏宁:“……”
从来没见过这样卡bug的玩家!
“既然你的角色能假死,我应该也能吧?”岳慎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一张处方笺,“关键道具我已经偷出来了,剩下的让他们自己猜。”
处方笺是在医生诊所里一只箱子里找到的,上面写着暗杀玩家的药水成分和用途,具有重要的指向性。
失去了这个关键证据,再加上医生假死,局势太有迷惑性了。剩下的玩家即使完成最后一轮搜证,也很难投出真凶。
DM也拿他没办法,只得认可了这种骚操作。夏宁还有戏份,争分夺秒地往脸上拍粉底,“你怎么都不按常理出牌的?”
岳慎双手环胸靠在一边,饶有兴致地看他补妆,觉得比玩儿角色扮演游戏更有趣,“那不就没意思了。”
“……”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夏宁想,这不像岳慎会说的话,像……从前的他说的。
只有从前的他才会嫌这个无聊,那个没意思。因为有大把的空闲和精力,他跟个多动症儿童差不多,整天就想着玩儿。
岳慎只会说,乖一点宁宁,安静一会儿,宁宁。
他可不。他满身都是反骨,故意在男朋友温书的时候听摇滚乐,非得把人惹闹了被做个半死,才肯老实。
岳慎还要趁他力竭睡觉时,再偷偷学上几个小时。
学习和男朋友都要干。
单身和有对象的全都被卷死。
在岳慎眼里,人生是一条确定的道路——当然,可能被小夏祸害的那几年有点超出预料。但即使是在被祸害的那几年里,该做的事他也一样都没落下。
他对吃喝玩乐几乎没有审美和兴趣,问起来都是“还可以”。但他有聪明的头脑和质朴的价值观,确信只要按照自己规划好的,把每个阶段的任务全部完成,就一定能抵达想要的结果。不骄不躁按部就班,一步一步踏实笃定地走上高峰,是最慢也最快的捷径。
天生是企业家富一代的料子。
曾经让小夏很是崇拜。
夏宁往胸前的伤口处和脸上抹血浆,寻思他现在又是上综艺,又是“没意思”的,什么情况啊。
该不会人一有钱真的就会变坏吧。连他这位前男友也不例外?
毕竟都这么多年了,是个人都会有变化的。他也不能太刻板印象,总把岳慎往之前的模子里套。
岳慎看着他把自己往血衣里套,惨白的脸蛋上涂着红红的血浆,发表评价:“像万圣节讨糖的小鬼。”
“小什么小,你才小。”他不太高兴,歪曲事实地诽谤,“你最小,你全身上下哪里都小!”
岳慎问心无愧,“你明知道不是这样。”
“……”
这倒还真是知道。
夏宁哑口无言,想不出什么好骂,又忿忿地横了他一眼,“你少跟我开黄腔。”
他还有最后一段剧情表演。上场前忽然想到,接下来就都要跟大家集体行动了,正好就趁这几分钟,去前台拿围巾,“你跟我来。”
因为节目拍摄需求,下午店里暂停营业。吴绿也有演出任务,这会儿正在小镇上客串,前台是没人的。
只有节目组的机器。虽然知道没什么用,夏宁还是朝摄像头说了句“不许拍”,猫着腰钻到前台柜子底下,拉出一只编织筐。
里面堆着毛线团和长针,已经织好的围巾压在最底下。吴绿放话出去,说是老板赞助的降温福利,让店里的员工免费自取。想要哪个随便拿,先到先得。
毛线套装的确是他买的,不过是当月采购预算没花完剩下的,也没几个钱,全当是给她坐在前台解闷。没想到孩子心眼那么实在,高低给整出了活。
但围巾的款式和针脚简单到有些粗糙,颜色也没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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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店里工作的都是年轻人,讲究潮人穿搭,很少会用到这么朴素的围巾。虽然说“先到先得”,实际情况没那么抢手。
他也是不忍心让小姑娘扫兴,才主动说好看想要一条。没想到还挺实用的。
“你挑一个吧。”剩下三条,还是三个颜色。他拿出来搭在胳膊上捋了捋,小心别粘上血浆,“放了有一阵子,都落灰了,要拿回去洗洗再戴。”
“好。”岳慎挑了条跟他一样的花灰色围巾,折起来拿在手里。
“游戏还没结束呢。你现在还是活人微死的状态,应该去刚刚淘汰的玩家那里,跟人家一起在小黑屋里待着,等到最后的投票结束再出来。”夏宁说。
“我不能在你的办公室里等吗?”他又挑上了。
“就你爱搞特殊,”夏宁从鼻子里哼出一声,阴阳怪气地说,“公主。”
岳慎盯着他的嘴巴,好好的说句话怎么一撅一撅的。
到底谁是公主啊。
“我们俩不熟,单独待着没话说。”他还没松口。岳慎又冠冕堂皇道,“况且我上一轮刚把人杀了,现在还不知道怎么面对。”
“……”
这倒是有几分真心了。夏宁一想,也没有再强迫他去小黑屋,又把人领回办公室了,“那你就在这待着吧,听着点广播。”
离游戏结束还有点时间,让他过去没话找话,两方都尴尬。
对讲机里cue流程了,夏宁要去工作,走之前再叮嘱他一遍,“最后一轮投票结束,大家都要在。别忘了,听见广播就过去录ending,我可懒得回来叫你。”
“好。你放心。”
夏宁往外走了两步,到门口又回头,忍不住多话,“我抽屉里有吃的,还有一次性纸杯。饮水机在外面,冷热水都有,你想喝就拿纸杯去接。”
岳慎朝他笑,“好,我记住了。”
笑得人又莫名起鸡皮疙瘩。夏宁缩了下肩膀,加快脚步上工去了。
如果没有这声叮嘱,岳慎是不会乱动东西的。
但因为有了许可,道德就顺理成章地滑入灰色地带。他抱着和吃喝无关的想法,拉开了夏宁的抽屉。
夏宁不喜欢桌面上有琐碎的杂物,东西就一股脑都收进了抽屉里。里面有盒装抽纸,迷你的袋装饼干,几百年没用过的中性笔和便利贴,还有半打招待客人用的一次性纸杯。
他拿出那袋纸杯,象征性地取了一只,视线在其它杂物中跳跃。如果思维可视化,他此刻的大脑屏幕上应该有一行行代码飞速运转,进行数据分析。
没有得出需要特别注意的结论。
他最后的注意力停留在角落里的一张小纸团,犹豫几秒,还是拿起来展开看。
是那张早餐的外卖单。
铅黑色的“宁宁”被人用指甲划得模糊成乱码,却还是留了下来。
单独保留还是随手一扔?
岳慎不动声色地团回一团,放了回去。
夏宁的办公室里条件简单,没有多少用心布置的痕迹。代表他并不会在这里放松,这里只是工作的地方而已。
门口的衣帽架上还挂着另一条围巾,是夏宁自己戴过来的。挂得很高。岳慎信步走去,歪头看一会儿,动了歪心思。
四下无人之时,他镇定地拿刚到手的这条,来了出狸猫换太子。
一模一样的颜色,一模一样的款式。只是他很快就注意到,夏宁的围巾一角有拙劣的刺绣“XN”,就知道这掉包的计划要作废了。
那也没关系。
他还有一点时间,不急着把围巾挂回去。
围巾被洗得很柔软,编织着熟悉又陌生的香气。
夏宁身上的香水味不同了,但无论换成什么,都还是会跟自己的气味融合。
后者才是他熟悉的部分,是身体自主产生的,无可替代的信息素吸引。
高挺的鼻梁蹭过柔软的织物。他由浅及深地呼吸,像是无法满足,最终整张脸都埋了进去。
13.第 13 章
这场不按常理出牌的游戏,还是以两个凶手成功逃脱而告终。
“可恶!你俩老黏在一块儿,我们都看见了,没怀疑就算了,还说别去打扰你们。”陈慕羽很是不满,“以为搞对象呢,闹了半天是在商量怎么刀我们啊!”
“嘿,被骗到了吧。”夏宁说,“下次——嚏!”
出来被冷风一吹,他迎面打了个喷嚏,把鼻子揉红了。岳慎戴着他的围巾,听见就摘下来,套在他脖子上。
“别了,你留着吧。”他不想要,感觉这样摘来戴去怪暧昧的,想摆手拒绝时,脖子上的围巾已经被打了个结,“……好丑。”
“那你再换个系法。”岳慎说。“我不冷。”
只是为了把他的围巾带走,离店时才随口说了句有点冷。
“至不至于啊你俩,再走几步路就上车了。”陈慕羽酸溜溜地说。
天色刚暗。
节目组安排的晚餐地点不远。环境中规中矩,值得一提的是有个半圆的小舞台,放好了音箱,keyboard和两把吉他。只是时间尚早,乐队live还没开始,餐厅里的bgm还是时下的流行乐。
菜上得挺快。连玩几个小时大家这会儿都饿了,有的没的唠几句,就先专心吃饭。等吃个半饱,才有情绪接着聊。
用餐高峰,店里几乎坐满,周围的聊天声也热闹起来。拍摄的机器有些显眼,免不了有路人好奇地望着这桌看。
夏宁早就习惯被摄像围着拍,相比同桌其他人或多或少的拘谨,他松弛得很,靠着卡座的软包喝果汁,听其他人说话甚至有点走神,漫不经心地朝小舞台的乐器看了两回。两回都只是短暂的一瞥。
“要去玩一下吗?”岳慎忽然问。
“我?不要。”
他不假思索地拒绝。可陈慕羽就坐在他身边,闻声立刻搭话,“诶对,我今天也看到你办公室里放着吉他落灰!你肯定会,来展示一下嘛。”
既然来上节目,自然要抓住开屏的机会。有什么优势特长都得展示出来,尤其是在好感的对象面前,要多多地散发魅力。
大家都是这样的。只有夏宁一直藏着掖着,低调得过分。
他本来都怀疑节目组,怎么会选一个没有特色的嘉宾进来,今天看演出时也被工作里的小夏闪到,才开始理解了。并且觉得,夏宁肯定还藏着什么大招。
夏宁本来没什么兴致,可经不起大家一声声地起哄,再加上是录节目,总得考虑素材份量,只得配合地站起身,“好吧。但我很久没弹过了,整段垮掉也有可能的。别太期待。”
陈慕羽:“超超超期待!”
“……”
夏宁无奈地朝他做了个闭嘴的手势,走上舞台。
他没有拿吉他,拉了个折叠椅坐到电子琴前,垂眼看着黑白琴键,意味复杂的神情被顶光投下的阴影覆盖。
整整一分钟的时间里,他只是安静地坐着,餐厅里的交谈声奇异地平息。
他抬起手指,弹了第一个音。
标志性的前奏响起,全场目光集中,寂静无声。
“I used to rule the world,seas would rise when I gave the word(我曾主宰世界,巨浪因我之命澎湃)”
“Now in the morning I sleep alone,sweep the streets I used to own(而今我却在黎明独自入眠,在曾属于我的大道徘徊)”
“哇哦……Viva la vida!”陈慕羽惊叹了一声,笑得眼睛弯起,连忙又捂住嘴小声说,“我就知道他肯定会。”
是Coldplay成名已久的金曲《Viva La Vida(生命万岁)》,在世界各地的传唱度都很高。现场也有至少过半的客人听出来,纷纷举起手机录视频。
他的声音清澈如娓娓的诉说,放慢了原曲的节奏,像一首怀旧的抒情。
岳慎第一次听他唱这首歌,是在多年前的校园音乐节上。
跟现在的氛围不同,那时漫天彩带,干冰烟雾弥漫,强劲的音乐冲击着耳膜,台下的观众像一群狂热的信徒,给十几岁的他留下了震撼又深刻的印象。
无数双眼睛热切地注视着舞台上的人,追逐着比聚光灯更亮的身影。
那是他的男朋友。
“I hear Jerusalem bells are ringing,Roman Cavalry choirs are singing(听那耶路撒冷钟声传来,罗马骑兵歌声震彻山海)
“Be my mirror my sword and shield,my missionaries in a foreign field(成为我的明镜,利刃和盾牌吧!我的传教士屹立边疆之外)
闻名于世的副歌部分渐入高/潮,曲速加快,台下的观众也在不知不觉地跟随他,四周有不少声音合唱。
“For some reason I can''t explain(只因一些缘由我无法释怀)
“I know Saint Peter won''t call my name(亦知天堂之门不会为我敞开)
“Never an honest word(不会有逆耳忠言的千秋万代)
“But that was when I ruled the world(但那毕竟曾是我辉煌过的时代)”
故事背景法国大革.命时期,以路易十六的口吻,仿佛是那位被推上断头台的国王在临终前回忆自己的辉煌岁月。
可夏宁再一次唱起旧歌,已经放弃了那时热烈激昂的唱法。仿佛国王已经再世为人,从历史书里读到自己上辈子的事迹,千帆已过,缓缓微笑。
只是读到一个过去的故事而已。
秦之蓝跟着唱了大半首,在旁边抹眼睛,“靠,有点想哭是怎么回事。”
“太会了。”陈慕羽带头朝舞台大声喊,“牛比!”
“再来一首!”
“……”
来不了了。夏宁谦虚地摆摆手,弹完最后一点就果断起身往台下走。
他多久没上过舞台了,别说唱,这些年新歌都没听过几首。忽然被赶鸭子上架,也就只能掏出这首记得最熟的经典。
这是他第一次在音乐节演出时的曲目,反复练习了成百上千次,旋律印在脑子里,连舌头都练出肌肉记忆,张口就能唱出歌词。
一句也没忘。一个小节都没弹错。
他自己都很意外。
小出风头,回来继续吃饭。隔壁桌失恋八卦大放送,本来是正常音量,说着说着激动起来,他们这边也听得一清二楚。
十分悲凄又痴情的,包括但不限于前男友送我一瓶果汁我兑水喝了三天。
魏宗明笑了,眼睛瞟过来,“这不是夏宁分宁么。”
“……”
“说什么啊。”陈慕羽不太乐意。主要是现在夏宁有了暧昧对象,面子很重要。他忍不住帮腔,“我们小夏只是比较长情,又不卑微。对吧。”
“呃……嗯,”夏宁忽然被cue:“对啊,哈哈。”
他无意地和岳慎对视了一眼,心虚地率先移开视线。
真失恋的时候,他可比隔壁桌那位还狼狈呢。
当时他不喜欢自己学的专业,被困了一年还是决定出国,去波士顿读音乐学院,去追求梦想。
可是岳慎态度也很明确——以他们的情况,异国恋绝无可能维持。真要走,那就早点断了来得干脆。
他不明白。世上怎么会有这样残酷的选择题,这样狠心无情的爱人。为什么一定要在在梦想和爱情之间选择一个?为什么不可以兼有。
他们因此而分手。
彼时他以为放弃爱情是成名的必经之路,以为自己已经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以为自己已经跌进了人生的最低谷。
可现实要远远比那还要残酷。
他既没有实现梦想,又早早地失去了爱人。
分手后他过了一段纸醉金迷的日子。说是去看学校,其实根本没干正事的心情,夜夜混在酒吧派对中,跟新朋友勾肩搭背拍些亲密的照片,朋友圈发得很勤。就是发给前男友看的。
可岳慎一次也没有理过他。
一次也好啊。只要有一次,他就会坦白,其实都是故意发给你看的,我才不喜欢别人。只是放不下矫情的自尊,拉不下脸先找你说话,才故意这么作妖,想引起你注意。
但是这个人,就真的是……走得头也不回,好像分完手后,就毅然决然地忘了他。不再关心他的任何事。
后来家里破产,父亲承受不了打击跳河。处理完丧事以后他才想起,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骚扰前男友了。
他怀疑岳慎根本就不会看他的朋友圈。
聊天框也依旧是空白的,他看着都觉得自己很可笑,就把岳慎删掉。从微信电话到照片,所有的,统统删掉。
除了绝望,他还有些害怕。怕岳慎某天真的再想起他,问近况如何。他该怎么回答?
没有家庭托底,夏宁这个名字根本就什么都不是。
他曾以为人生唯一的真谛是开心,人活着要永远热烈,永远为理想和爱情奋不顾身。他以为自己不需要豪宅和好车,不需要多优越的物质生活就能过得快乐,可实际上那是因为,他本就拥有。
乐园崩塌,失去一切之后他才幡然醒悟,人生里有很多事,比虚无缥缈的理想更重要,更紧迫。
要先活着。活下去。
时间就这么飞过了七年。
记忆在瞬息间闪回。他看着别处,依然能察觉岳慎的目光停留在他脸上,终于忍不住,说出了再见后一直想说的话,“能不能别再这样看着我了?”
他抿了一下嘴唇,感到难以克制的眼热鼻酸。
“你让我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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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很可怜。”
**
岳慎没想那么多。
他此时的目光并不复杂,只是看夏宁从舞台下来就脸红着,坐了一会儿也没有消散,好像越来越红,不安地伸手贴了一下他的手背。
温度高得惊人。
“你在发烧。”
岳慎的声音压过了餐桌上的说笑。大家不约而同地看过来,夏宁也后知后觉地摸了下自己的额头,确实挺烫的,“那我待会儿回去路上买点退烧药吧。”
“要去医院啊。”陈慕羽也摸了一把,被烫到了,责怪道,“烧得很高诶,你怎么都不说?”
“还没感觉呢。”他老实道,“不过你一说好像有点晕了。”
他感冒几天了,一直拖着没好,估计是吹了风才又加重。
现在还不到八点钟。他看了眼时间,感觉还能再扛一下,说,“等收工后我就去医院。”
“现在去,我陪你去。”岳慎衣服都穿上了,把他的外套拿在手里,“这边还按原计划录不用停,我们两个去医院里也一样能录。就我们两个,人少,出外景应该也不影响吧?”
这不像征求意见,反而像是发号施令。虽然语气并不严厉,
导演组面面相觑。姜茶思忖片刻,说,“那好吧,你们先去。”
相当于临时分出个小队,他们只带一名摄像和一名助理跟拍,去医院路上,夏宁心里还犯嘀咕。
他真没这么严重。怀疑岳慎是在人堆里待腻了,拿他当借口出来躲清闲。
到医院挂了急诊,医生说再耽误下去恐怕要烧出肺炎,还说他们这帮孩子总是仗着年轻就不注意身体,总是把小病拖成大病。
他挨顿批老实许多,也不嘀咕了,领了药乖乖挂水去。
医院里委婉地提醒不允许拍摄。两位工作人员只好先回去,只剩岳慎留下陪他。
有时候人就是奇怪。不说出来什么事都没有,手上扎了针才开始难受,又是头晕又是恶心想吐,输个液堪比中毒。吓得岳慎跑回去找医生问,折腾半天才总算消停下来。
他有气无力地靠在椅背上,觉得身体里一阵阵发冷,皮肤外层却又滚烫。
半小时岳慎摸了他的脸和额头好几次,他想说别摸了没那么快的,可虚弱得发不出声音来,很快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许久后才睁眼,他发现两人靠在一起睡着,身上盖着岳慎的大衣。他用能动的那只手掀开,看到自己身上还多盖了层围巾。
岳慎被吵醒,又摸了摸他的脸,抬头看吊瓶。药水还剩一小半,但他睡了长长的一觉,明显精神好多了。
看时间,他们居然就这么蜷着睡了两个小时。
“可能是在宿舍里休息得不好,感冒加重了。”岳慎说,“我记得你以前就很认床,换套被子都会睡不着。”
“哦,有可能。”夏宁叫他把大衣穿上,觉得他也很累,心里过意不去,嘀咕了句,“这样对你不太公平。”
大家都在吃浪漫晚餐,暖暖和和的,只有岳慎陪他在这坐冷板凳。
岳慎问,“什么不太公平?”
“就是……你上这个节目不是来找对象的么?可现在总配合我行动,都没有自己的时间了。”他拉了拉围巾,盖住自己的手背,“我还说你看上谁了能帮你追呢,现在这不反而连累你了么。”
岳慎其实压根没睡着,一直在脑子里过他晚饭弹琴的场景。跟他安安静静地待着,比跟其他人坐一起说话舒服太多。
但这会儿他睡醒了,一有力气又开始说些客套话。岳慎反而不是很开心,故意问,“无论我想追的是谁,你都会帮我?”
“会啊。”夏宁心里一咯噔。咯噔完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
岳慎又问,“追你也可以?”
“……”
他扯了下嘴角,“好冷。”
岳慎没再说什么,只是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他在这种含义不清的目光里逐渐动摇,不确定到底是不是在讲冷笑话。
但无论如何,都分手了还拿这个开玩笑,很气人。
“岳慎。”他试图冷静,但开口既破功,字音咬得越来越紧,“你是不是看我这几天对你很客气,就觉得,我还对你有意思似的?”
“难道不是这样?”
“……”
“我现在真的很想抽你一巴掌。但是扎着针,胳膊抬不起来。”他被气到一字一句,从牙缝里往外挤,“可以把你的脸放到我手上吗?”
岳慎蓦地笑出了声,在输液厅的惨白灯光里,竟衬得他剑眉星目,轮廓更加鲜明。
他低下头,捧起夏宁的手,主动把侧脸贴进冰凉的掌心,不明显地蹭了一下。
“夏宁。”他也有样学样,先叫了声大名。
一人一声,仿佛正式拉开了序幕。从现在开始,才是他们真正的重逢。
“你现在变得很温柔。”他说着,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人看。
“还以为见面的第一天,你就会抽我呢。”
14.第 14 章
有人性的前男友做不出这种动作。
夏宁手臂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冷声说,“放下。我回血了。”
输液管里一小截殷红返流。岳慎放下他的手,用围巾盖好,“我不是在开玩笑。”
“是么,哪一句没有开玩笑?”他说,“第一天见面就想挨抽那句?”
这里没有跟拍摄像,也就不存在表演和做戏。他脸上没有一点近日常见的温和的笑,看着岳慎的眼睛说,“你整个人都像是个玩笑。”
“我确实还是太善良了。我想着都这么久了,大家能心平气和地共事最好,所以要把你当成同事,搭档,所以也得考虑你的感受。我本来想对你公平点的。”
“嗯,对大家都一样的那种公平。”岳慎说。“萍水相逢,好聚好散的那种。”
“你这不是很清楚吗?”夏宁说,“那现在又在胡说些什么?”
“我只是不想撒谎。”他声音轻了些,“是你说我想追谁都可以,也没说不能追你。你还说会帮我呢。”
“……”
夏宁简直感到诡异,“你应该知道这节目就是个做秀的地方吧?又没人非逼着你得从我们之中选一个。等结束以后满世界的青年才俊等着你挑,不至于就这几天还要拉我凑合。”
“不是凑合,跟节目无关。”他真挚地说,“纯粹只是我想追你。可以吗?你不帮我也行。”
“……”
夏宁深呼吸,还没扇到人,手就已经麻得全是噪点。四肢僵硬地坐着,像被失去信号的频道灌满了雪花。
比录恋爱综艺碰到前男友更离谱的情况发生了。
前男友居然想要跟他复合。
“我很久,很久没有骂过人了。”他努力在接受事实的同时稳定情绪。
他前几年拼命拍戏,其实也有过小起色,算是见了些场面的。在人鬼难辨的娱乐圈里讨生活,他没有背景,资源全靠自己攒,早就不再像年少时那么嚣张放肆,起码不会张嘴就得罪人。
他以为自己性子已经磨得够钝了,今后不管再遇上什么货色,发生什么矛盾,都能心平气和地解决,息事宁人地活下去。
看来他还没有那么成熟。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当初你敢甩我,好,算你有种。既然决定分手,那就再也别出现在我面前啊。你是缺这点流量还是通告费,上节目前就不能打听下嘉宾都有谁?你还后悔,你后悔个鬼!但凡你觉得有一点对不起我,都不至于来这里胡言乱语给我添堵。”
仿佛深埋在身体里很久的刺,终于按捺不住,伸长出尖锐的顶端,要把谁扎透血才能满意。
“我真的觉得你很可笑。你是不是创业压力太大憋傻了,看见我想起以前做/爱爽的时候就又动心了?”
夏宁说,“你到底是想追我,还是就想跟我上床?”
吵架时人的声音很难控制,总是会无意识地提高分贝。输液厅里不少人在往这边看。
岳慎早知道他会被惹毛,不意外也不躲闪,说,“都想。就按你说的那个顺序想。”
“……”
“你想个屁。白痴才会打回头炮。”
夏宁冷笑,“我才真是后悔了,后悔来录这个节目,遇上你。”
“你去告诉别人吧,去跟大家说我是x,大不了这半个多月白干,奖金我不要了!你给我滚。”
他扯过围巾盖在脸上,把头扭到另一边。似乎也察觉自己在其它病号被当八卦围观,有点丢人。
偌大的医院里容不下一对怨偶。停了一会儿,岳慎站起来,“那我去外面等你。”
吊针原本就只剩一点。岳慎前脚刚走,他没请护士帮忙,自己拔掉针头,往另一个方向走,自己从医院侧门离开。
谁要他等。
夏宁完全没有感觉到退烧的效果,愤怒又无语的情况下,继续发热冒汗。
路边的计程车驶过,他都没看进眼里,沿着大马路头也不回地哐哐走。
红绿灯路口随机转,无所谓方向。他越走越快,一身牛劲,恨不得把前男友铺在脚底下踩。
除了愤怒,还有失望。
他一直认为岳慎是个内核特别稳定的人,行为逻辑自洽,所以凡事一定会想好再做决策,做了决定就不可能再回头。
所以当时被提分手,他连讨价还价的勇气都没有。就是觉得既然已经说出口了,岳慎一定是慎重考虑过,无论他再怎么耍赖哭闹,都不会再改变心意。他只能接受。
还以为真就那么冷酷决绝,话说出口一辈子不会反悔呢。结果才重逢没几天就整这一出。
那他当年的万箭穿心,心灰意冷,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地拍……都算什么?
夜风习习。夏宁停在路边,看着前方施工被围起来的土地,感觉前男友的形象也在他心里崩塌了一部分。
其实他对岳慎的品貌个性都没有什么不满,如果不是被甩,再怎么吵架闹别扭,他根本就没想过分手。
分手时难过得蜕了一层皮,好不容易才再世为人。现在听到这样一句轻飘飘的“我想追你”,他觉得自己当初失恋吃的苦头简直是错付了。
难道在岳慎心里,他就是可以随便甩掉,又能再随便追回来的那种人?玩他像玩狗一样!
手机震动了好几次。岳慎估计着药水的流速,很快就回去找他,发现他不在。
他根本就不想看消息,点开对话框吼了一句语音,“别烦我了!死外边也跟你没关系!”
以前谈恋爱的时候,他生气吵架也常常口不择言。区别是恋爱中他总口不应心,发火里也有撒娇的成分。甚至撒娇更多。
而这时,他吼出的“跟你没关系”是实打实的厌烦。
他为自己有这样一个想吃回头草的前任感到羞耻。也终于理解,为什么大家都说,合格的前任就应该像死了一样悄无声息。
手机里的消息倒是没再新增。他喘了口气,点开打车软件,看到有优惠券顺手领取,忽地一愣。
难道是我现在看起来很廉价吗。
他低头握着手机,不受控制地想。
所以……遇到了,随便再追一下也可以。
**
努力建造起来的新人生,自以为平稳的生活,因为意想不到的旧人出现,炸开了裂痕。
夏宁站在路边愣了许久,脑袋冷静下来,默默地勾选车型,叫到一辆顺风车。
这个时段不好叫车,所以他勾选了很多个用车选项。可来的偏偏是最便宜的一个。
他一言不发地坐进车里。司机顺路接到的另一单是两名乘客,空间不大的出租车这就被挤满了。
后来的两个人喝了酒,前后座大声说话。他靠着车窗闭上眼睛,心里涌生出厌倦的,自暴自弃的情绪。
自从认了命,甘于平庸,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没有再感受过这种情绪。
生活是禁不起对比的,尤其是同一个人生的前后段。
早些年,被催债恐吓的时候,被轧戏挑刺的时候,他都会忍不住地想,如果我还是以前的夏宁,如果爸爸还在,他们怎么敢这样对我。
时间久了他就知道,这种想法除了加剧心理落差以外,对他的生活没有一点帮助。总是怀念从前,并不会让他现在过得更好。别想那么多,只要能完成工作拿到钱就行了。只要心麻木一点,低头弯腰赔笑脸,他都可以做到。
他没想到有朝一日,这种落差会在岳慎身上再体验一回。
高中时是他先追的岳慎不假,可他并不觉得这样就低人一等。在一起后,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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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是要男朋友哄着的,岳慎说话直白,有时候语气重一点他都会不高兴。
磨合久了,岳慎了解他的脾气,就不会再对他说一句重话。连吵架也不会还口,会等他情绪发泄完,吻干他的眼泪,再拥抱在一起好好地说。
那时候他觉得一切都是天经地义。因为他从生出来就是娇惯的少爷,习惯了被人捧在手心里。
可时间扬起的一巴掌,还是抽到了他自己脸上。
他不得不承认。即使那时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但在岳慎面前,他是有优越感的。
和现在不一样。
如果我还是以前的夏宁,你怎么敢这样对我?
回别墅的路上,他自虐般想了一遍又一遍,心口酸涩得要命。
他拉着张脸下了车。是真的不想录了,懒得再装平时那副老好人面孔,也不在意自己这样上镜是否好看。谁都不想理,只想回屋倒头睡觉。
“诶?你们两个怎么分开回来。”陈慕羽正准备给他打电话,“岳哥刚刚来宿舍里找你来着,我说你还没回来,他就又出去了。你们闹别扭了?”
不应该啊。按理说生病了两人单独去医院,这多好的培养感情的机会。
“不用管他。”夏宁说。
别墅还有后院。他回来时就看到岳慎在入户门口等,特意绕到后面的天台上,直接进的二楼。
“哦……”陈慕羽还没见过他这样的表情,有点惊讶,“那要不我下去帮你说一声吧。就说你已经回来了,报个平安,别的不说。我看他挺担心的。”
事本身就够离谱了,再把别人扯进来更麻烦。
夏宁对这位爱操心的室友有些无奈,“那算了,还是我自己说吧。”
他手机快没电了,进屋找充电线连上,坐在床头打字。很简短,标点符号都没打一个。
【我到了】
是出于人与人之间的基本尊重和室友的委婉督促,他才惜字如金地报个平安。
结果消息发出去没一分钟,宿舍门就被敲响了。
“……”
陈慕羽屁颠屁颠地趿拉着拖鞋,“我去开门。顺便出去溜达一圈。”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最后一位男嘉宾跟夏宁非常有故事感。两个人之间有种莫名的引力,甚至不像是刚认识几天的人会有的那种。
谁说不是呢。
怨偶也是偶。
夏宁看着阴魂不散的前男友,觉得他根本就没有学会看眼色。也没有从惜字如金的报备里读到他的冷漠。
还可能是读到,但不把他的态度当回事——更气人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啊。”他喝了一肚子凉风,嗓子又干哑起来。
岳慎端了杯子上来,还是温的,“喝点水。”
他没有力气再骂人,也没什么想骂的了,双手捧着杯子,小口地喝。
他看起来很累了。
岳慎习惯等他发完火再陈述自己的想法,但前提是他人别骂完就跑。
“我本来想等节目结束以后再说。但看到你就觉得,还是越早越好。”
岳慎道,“我不是因为在这里遇到你,才突发奇想地要跟你复合。这个节目的最后一位嘉宾,本来也不是我。”
夏宁怔了怔,抬眼看着他。
“是我找朋友把嘉宾换掉,换成我来。”他说,“我告诉过你的,来之前我就看过节目。我看到你了。”
“看到我什么?”夏宁不咸不淡地笑了一下。
很多。
看到节目里他温顺谦和的笑容,无所谓的忍让态度。几乎每一次约会,他都会答应别人交换的请求。无论对面坐的人是谁,餐桌上的食物是否可口,他都是同样的表情,同样的态度。
岳慎说,“我看到你不快乐。”
15.第 15 章
夏宁有点心梗。
回头他一定要打电话谴责周承玦那个大嘴巴。录男同恋综难道是什么光彩的事么,这也要往外说?
听的人也奇怪。光是在同学聚会听到他的悲惨遭遇,就能想到他日子好不到哪去了吧,还用得着再上个节目,特意求证一下么?
“大费周章了,岳总。”他说,“想包养我也不用这么屈尊降贵,亲自来体验剧组生活。你的时间应该很值钱吧?”
“我不是这样想的。”被他尖锐的用词刺到,岳慎眉心皱了起来,“我是想把你追回来。”
“那更糟糕了。”夏宁道,“是只想玩我不想给钱的意思么?”
“……”
他看着岳慎眉间的褶皱加深,目光也变得复杂,好像在看娱乐圈里随处可见的堕落玩物,无所谓地耸了下肩,“好吧,我再重复一遍,这次讲得清楚点。”
“我不懂你在想什么。但之所以我们现在又见面,还能说几句话,都只是因为我签了合同,要对这份工作的完成度负责。等节目结束以后,我们就没有任何理由再保持联系了。我们本来就是连朋友都没得做的关系。明白么?”
“如果你收回什么追不追的搞笑话,那么至少在录节目剩下的这些天里,我还是会对你客客气气,像对其他人一样,和颜悦色地跟你相处。”
他说,“但如果你非要吃回头草,当个不要脸的前男友,那就别怪我不把你当人看了。你自己选吧,想要我怎么对你。”
岳慎没有片刻犹豫,坚定地做出选择,“我选不要脸的那种。”
“……”
夏宁无语笑了。
“你选错了。”他语气恶劣,示威般加重语气,“我最讨厌的就是不要脸的人。”
岳慎看着他,很久才笑了一下,低声说,“可我很喜欢呢。”
**
这话说的,本身就够不要脸的。
夏宁不懂也很不习惯他这一出,心累地把水杯塞给他,“滚吧。”
“好。晚安。”他握着杯子站起身,往外走了两步又回头问,“明天是周末,要去哪里玩吗?”
“……”
夏宁痛苦地闭上眼睛,“求你快滚。”
记忆里的前男友明明是个高冷人机。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美好的初恋滤镜碎了一地。
他心里有气,也不知道到底是气岳慎还是气自己。气来气去,又给周承钰打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就被接起来,只是声音急促,听起来有些气喘,“夏宁?是有什么……呃,事吗?”
夏宁直觉时机不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对面手机就被抢走了,换成另一道更粗的声线。很明显的欲求不满,催促道,“有事快说,我老婆正忙着骑我。”
“……”
夏宁说,“我恨你们。”然后知趣地挂了电话。
往好处想,两个发小忙着办事都没拒接他的电话。也算是够意思的。
他把手机撂在一旁,趴进枕头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小时候他们三个是家属院里玩得最好的朋友。可三个人的友谊太过拥挤,那两个姓周的擅自变质,搞上对象就把他给挤出来了。
等他高中跟岳慎谈了恋爱,三个人变四个人。纵然马上就面临升学的关口,可那依旧是他人生中最快乐的一年。
高二结束的暑假,他努力了半学期都还没有追到岳慎,于是呼朋引伴直接跑去山区里上门骚扰。
在导航都找不到的地方,岳慎开着辆电动三轮带他们在山路上飙车。
虽然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但他觉得岳慎应该是开心的。以至于玩了两天以后,周承钰因为误食菌子进了医院,其它伙伴都回家了,他还是很冒昧地独自留下来。
岳慎的父母都是很开朗的人,显然也没有看出他心怀不轨,只当他是和岳慎交情很好的同学。说自家儿子从小闷声寡言,没有朋友上门来做客过,还热情地招呼他多玩些日子。
岳慎就没有那么给他面子,父母不在时,每天都问他什么时候回家。
他装作听不出赶人的意思,半真半假地说自己家里没有大人,保姆阿姨放假,回去连口热汤都没有,继续赖着不走。
他从叔叔阿姨那里听到了很多岳慎的事,有些是意想不到的,“你还比我小一个多月啊,真是人不可貌相。可为什么你比我高这么多,是不是山里的饭很有营养?我要多吃几口再走。”
岳慎说,“只小几天而已。”
“什么几天,那可是十分之一岁!你得叫我哥哥。”
他很擅长得寸进尺,每天都是一张无人能拒绝的笑脸,好像永远也笑不累,“我可以叫你小宝吗?小乖?周缺他们都这么叫。”
“他们是他们。”彼时岳慎也看出那对发小之间不是什么正经兄弟情,更怀疑夏宁是故意把他们叫来做榜样。
“谁说的?整个明海都这么叫!小宝小宝,我爸爸也这么叫我啊。”
岳慎冷冷地看着他,“你要当我爸?”
“诶呀,”只要能扯上关系,他来者不拒,“你希望的话,也不是不行。”
“……”
岳慎被他缠得没办法,气笑,“夏宁,你还要不要脸?”
“干嘛,我本来就是不要脸的人,不然怎么会缠你半学期呢。”他不知疲倦道,“看我不爽吗,那你干脆晚饭下菌子毒哑我啦。否则我就要叫。”
“小宝小宝~岳小宝,你爸爸妈妈怎么不这么叫你,难道你从小就是大人?”
“……”
岳慎说,“有你这么追人的吗?”
他就又露出笑脸,“诶,原来你还记得我是在追你啊。”
美梦总是分外柔软。
难得梦到这样纯粹的少年时光。夏宁几乎不愿醒来,陷在一团云朵的包裹里,整日整夜地昏睡。
周日下午他是有工作的,从中午开始手机就在响了。陈慕羽周日休息,留在别墅里点外卖,吃完午饭上来看他还闭着眼,睡得脸红红的。
本来想摸一摸他是不是还在发烧,枕头忽然嗡嗡地震动起来。
这样枕着怎么能睡得好。陈慕羽替他拿出手机放到一旁,手指不小心划过屏幕,接到了电话,“诶?不好意思……对这是夏宁的手机,我是他室友。哦哦,小吴妹妹吗。”
“他身体不太舒服。昨晚发烧去医院吊水了,很晚才回来的。”
陈慕羽边说边摸了一下他的脸,“好像还是有点烫……对,还没醒。你可以调呀?那太好啦。好,那我就不叫他了。”
吴绿热心地找同事协调排班,给病倒的老板争取到一天假期。
夏宁毫无知觉地继续睡下去,天擦黑才慢腾腾地转醒。
坐起来一看时间,他自己都被吓到,连忙给店里打电话,得知一切正常才松了口气。
“干得好小吴。”他及时表扬,不失老板风范,“昨天节目录制也没出岔子,越来越厉害了,过完年给你调工资。”
“嘿嘿,多谢夏老板!夏老板早日康复!”
“……”
睡太久又是一身汗。他放下手机,去浴室里冲了个澡,出来坐在床上穿衣服,才发现有哪里不一样。
高支数的长绒棉摸起来手感差别很大。怪不得今天睡得像昏死过去一样,他光着腿又在被子上蹭了几下,舒服得想掀开再进去躺一会儿。
节目组当然不会指望这群少爷自己整理内务,每个周日都会有阿姨来收走床单被罩洗烘。可怎么会忽然换这么好的床上用品?
他又摸了摸被罩,看起来是和原先一眼的纯白色,但上面有提花暗纹。
疑心骤起。他穿上裤子,又去室友床上摸了摸。陈慕羽的被子还是跟原先的一样,只有他的变了。
“Okok我去叫!”
正在疑惑时室友推门进来,夏宁迅速闪回自己床上,若无其事地穿袜子。
“终于起床啦?你今天可真能睡。”
陈慕羽过来叫他吃晚饭,“正好楼下都准备好了,快来跟我们一起吃。”
“好。”夏宁问,“今天保洁阿姨过来整理过房间吗?”
不问还好。陈慕羽朝他眨了眨眼,表情变得暧昧,“来过了。大家还讨论了下要不要叫你起来,毕竟阿姨每周只来一次。可是你睡得那么香,最后还是岳哥把你抱起来换的床单。”
“……”
被人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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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搬去他竟然毫无知觉!
和头昏死过去的猪有什么区别。
“是公主抱呦。”陈慕羽又回味了一下。“一直抱着你等阿姨换完床单才放回去的,手臂肌肉很有力量呢,看来平时是有在练哦吼吼吼。”
夏宁麻木道,“好的,我知道了。”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除了刚来的那一天,大家也不好意思每天都让岳慎主持一整桌晚餐。今晚就还是跟平常一样,会做饭的每人做两三个菜凑一凑。
但餐桌上筷子的轨迹还是很明显。岳慎做的那三个热炒简直明星待遇,看得出大家都已经夹得很克制了,耐不住人多,还是最先光盘。
剩下的依然是熟悉的白人饭,半生不熟的沙拉牛排和速食意面,经典留子糊弄餐。
夏宁看着那盘配番茄酱的饺子,怀疑自己是睡傻了,一觉睡到了跨年夜。
奈何还没吃饱,只能再盛一碗小米粥,心想下次采购要记得拿几包榨菜。
一整天没出过屋了。他被室内暖气蒸得有点闷,吃过晚饭就溜到天台上,想抽根烟解乏。
今天周承钰给他回电话,他也没接到。这会儿再打过去,剑桥学神还是秒接,他故意挤出揶揄的腔调,“呦,今天不忙?”
“来送机。”周承钰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惆怅,“还没走出机场呢。”
异地恋就是这样。每次短暂的见面,说完再见都要偷偷哭一场。
夏宁依稀还记得相似的感受,安慰道,“再忍忍就过年了,回来有你俩腻歪的。”
“嘿,我没事。”周承钰笑了笑说,“你昨天打来是有什么事吗?”
“我也没什么事。”他把手机放花盆沿上开外放,抽出一支烟,假装平静道,“就是岳慎,可能脑袋出问题了。他说想追我。”
“这样啊。”不亏是学神,反应很镇定,“有确认过和节目无关吗?我记得你们录制的主题也是恋爱。”
“嗯。说是纯粹想追,还说参加是因为看见我……是为我来的。”夏宁手指夹着烟,在花盆沿上磕了两下,才想起自己没带火,“你说他是不是闲的。”
“那你有没有骂他呢?”周承钰问。
“搞笑,”他说,“当然骂了。”
“好耶。”
他们一起笑了会儿。夏宁说,“我昨天梦到我们高中一起去他家里玩。你还记得么?就是你吃菌子中毒的那次。”
“记得呀。”周承钰说。
“然后你们先走了,就我自己厚着脸皮留在那儿。睡醒之后我想,如果那个暑假我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就好了。”
周承钰轻声说,“不要太难过。”
“也还好吧。我已经不难过了……就是有点烦。”他看着手里的烟,声音飘忽,“感觉挺玄幻的。”
“都怪周承玦!我已经替你骂过他了。”周承钰说着,又问,“你们录制还没结束,他忽然这样会不会影响你的工作?他有说要怎么追你吗?”
“我今天睡了一天。我俩还没说过话呢。”他坦诚道,“不过我现在确实有点后悔。”
倒不是有多后悔说那些难听话。
只是一觉醒来冷静想想,那十万块钱的奖金他还是挺需要的。
“应该让他保证,不影响你拿奖金的情况下才可以追你。”
周承钰客观公正地裁判,“否则后果由他承担。”
“什么意思,”夏宁笑道,“我要是拿不到奖金,就讹他十万?”
“是的!”
“啧,很有道理。”
虽然都知道是在开玩笑,他心情仍轻松了几分,想把烟放回盒里时,忽然发现扔在一边的烟盒变大了,变成一盒抹茶味的pokey饼干。
见了鬼了。
他愣了一下,甚至拿起饼干盒确认,接着才想起往身后看。
周承钰听对面忽然安静,觉得不对,“怎么了?”
“……”
聊天只顾着笑,脚步声靠近也未曾留意。他和岳慎在尴尬的沉默中对视,但很快就发现,这尴尬只属于他一个人。
岳慎从容地抽出一支饼干棒,换走他手里的烟,俯下身对着手机说,“我保证。”
16.第 16 章
时隔多年,即使是周承钰,再听见他的声音也恍惚了一瞬。
高中每次考试都是他俩争年级第一和第二。岳慎这个名字,周承钰知道得其实比夏宁还要早。
但这也不妨碍他同仇敌忾,装聋作哑,“嗯?有人在说话吗?怎么没有声音了呢?”
“……”
夏宁忍笑拿起手机,“先这样吧,挂了哈,下次再聊。”
岳慎不意外。毕竟周承钰已经不是第一次把他当空气了。
嫉恶如仇的小夏,自幼玩到大的发小也是爱憎分明的。
夏宁咔嚓咔嚓吃了饼干,含糊地问他,“什么事?”
“昨天医院开的药还没拿给你。”岳慎说,“你走得太急了。”
把他骂完人立刻跑路的行为说得很委婉。
“哦,我待会儿下去吃。”夏宁一想不对,“你昨天晚上怎么不给我?”
“昨晚……着急走,我也忘了。今天早晨又回去医院拿的。”
他倒没预料夏宁还会问,便耐心解释,“医生说多睡觉恢复得快,只要没再烧起来就没事,所以中午也没有叫醒你。晚饭后还是要吃的。”
夏宁又哦了一声,问,“床上四件套是你给我买的?”
“嗯,还是你以前用的那个牌子。”他说,“不过那套已经没有在卖了,我只好买最接近的一套。你喜欢吗?”
夏宁看着他被夜风吹红的眼睛,没说话。
异地时基本都是夏宁去找岳慎,零零散散落了很多东西在他那里。分手是在大马路上,说分就分了,也没想过再把那些零碎东西要回来。
连床品的牌子都还记得,不知道他是记性实在好,还是隔了这么多年,该扔的东西都没扔。
夏宁其实自己都不知道,从前睡的床单被罩是什么牌子。
类似的事都由家政阿姨操持。当少爷当惯了,他怎么会觉得一床被子是多贵重的东西,用着好的也不会珍惜。家里七八套换着铺,用段时间颜色不喜欢了,就扔了再买七八套。不过是跟阿姨抱怨一句的事而已。
也就是破产变成了穷人,他才能体会到其中的差别。
人原来只因为有了一床舒服的被子,就能做这样安稳的好梦。
但是送他东西的人是岳慎,他必不可能表露出感激,连好脸色都不能给。
他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终于挑出毛病,“你一声不吭就让阿姨给我换了,害我睡过头误工一天。”
“抱歉,”岳慎真诚地说,“我不知道你周末还要加班。”
“……”
确实是很纯粹的道歉。
但是让人感觉受到了额外伤害。
夏宁露出活人微死的僵笑,“不好意思,我每周要上七天班。”除了兼职赚外快,否则即使是轮休他基本也都在店里帮忙。
岳慎立刻说,“我也是。”
仿佛找到了两人的共同点,岳慎露出一些笑意,但又不知想到什么,补充道,“本来是,以后不会了。有些工作不用去公司也能完成。”
夏宁摆摆手,“不用跟我说得那么详细。”
“好。”他顿了顿,给刚才短暂的保证加上注解,“我不会影响你的工作。以后还有什么隐藏任务,我都可以配合。”
是在说电话里的事。夏宁道,“如果我让你现在退出节目,你也能配合吗?”
“……能。”他只怔了一下,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冷静且迅速地调整安排,“那我就只能一周后再追你了。录制期间不能见面的话,可以给你打电话吗?我会提前发微信和你确认时间。”
到底是打电话还是安排电话会议啊。
“我开玩笑的。”夏宁服气道。“还是别耽误你时间了。”
“不耽误,我时间很多。”岳慎说,“况且事有轻重缓急,追你比较重要。”
他一口一个说得倒是顺溜。“你知道怎么追人吗?”夏宁好奇地问,“你追过人吗?”
“没有。”他耿直道,“但我有被追的经历,从中也能学到一点。”
“……”
夏宁发出长长的一声嗤笑,“不是谁都像你那么好追的。”
岳慎不置可否,只确认道,“所以,你还是没打算赶我走的。对吧?”
“工作是工作。”夏宁没有正面回答,“被你打乱不值得。”
录制过半,当然是按照现在的流程走最好。如果有嘉宾忽然退出,再想找替补没那么容易。
他也没任性托大到那种程度,让整个节目组都因为他的一点私事闹翻。
岳慎依然说好,“还要吃别的吗?采购刚带回来很多零食。”
“不吃。我可是演员。”
“也是。”
吃过晚饭夏宁就不见了,他出来找人也没穿外套,只一件单薄的打底衫。
夏宁看着都冷,他还在这不紧不慢地说话。想让他赶快进屋,但又不想显得自己在关心他,正在纠结怎么开口时,听见他说,“好像有人过来了。”
外面的摄像头比屋里少很多。同样是躲出来不想被别人听到的对话,另一对怨偶声音已经压不住了,正边吵边往天台上来。
天台上下就那么一道阶梯。夏宁耳朵捕捉到敏.感词,进退两难。
他左右看了看,干脆拉着岳慎蹲到栽柠檬树的大花盆后头,“嘘。”
明明是他们先来的。应该让吵架的人去别的地方吵,他们在这里说话说得好好的,岳慎不明白为什么要躲,“为——”
“嘘嘘嘘。”
冰凉的手盖住了他的声音,掌心柔软。夏宁的脸离他很近。他望进一双熟悉的眼睛,美过整片浓绀色的夜空。
好吧,那就躲着吧。
挤挤也挺好的。
岳慎安静下来,想点头表示自己会配合,又不想他把手撤走,就皱了一下眉头。
夏宁果然担心他不老实会暴露,一只手抓住他的肩膀,又把他往自己身边扯,膝盖紧抵着。
他迟一步读懂了夏宁的意思,似乎是不希望别人被发现跟他单独待在一起。
曾经的感情关系也要隐瞒。
总之是觉得他是个拿不出手的前男友。
花盆大得够藏一个成年人,但两个人就太拥挤,不免露出边角。可夜色已深,天台上光线又暗,陷在吵架的情绪里,没人注意角落里的花盆。
“你到底在闹什么情绪?”魏宗明恼怒道,“我的约会信号从来都只发给你一个人,够明显了。所有人都看着,你就这么忽然翻脸?”
“我也就只跟你一个人约会过,难道还不够有诚意吗?你还想要什么。”左源说。
“什么叫就只跟我约会过,你还想约谁?我就看你这两天都不对劲。你是不是看新来的顺眼?怎么,嫌我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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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把你下一次约会的机会留给岳慎?”
“……”
凉凉夜风中,角落的花盆格外沉默。
“和岳哥没关系。我不想跟你吵。”左源深呼吸,仿佛感到疲倦,“我只是觉得你太认真了,明哥,你还记得我们为什么在这里吗?”
“你什么意思?”
“这只是个综艺。我们在这儿开心地度过一个月就够了,多余的负担谁都不要带走,好吗?”左源说。
他略显稚嫩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显得格外理智,“节目结束,我们就结束。我就是这个意思。”
“所以你不需要把我介绍给你的朋友,更不需要介绍给你的家人。这样会让我很有压力。”
魏宗明难以置信地语塞了很久。
“我以为大家都是想清楚了才上节目的。可你怎么……”
大约是不忍心,他见自己近期的约会对象被打击到失语,又放缓了声音,“抱歉明哥。可我们都是成年人了,除了感情,要考虑的事情还有很多。”
“等节目结束你就要回广东,我还得留下来继续上学。我已经在和室友一起创业了,实话告诉你,毕业后我也没有离开京市的打算。”
他无奈道,“我们难道要一直异地吗?还是说,你会愿意为了我留在这里?这都不现实对不对。”
魏宗明依旧没能立刻回答。显然是还没细想过这些问题,一时间难以反驳。
异地恋能有几个好下场?能坚持走下去的概率恐怕没有万分之一。
花盆背面的阴影里,夏宁安静地眨眼。手心手背扫动着两团温热的呼吸。他能感觉到岳慎的嘴唇轻贴着他的掌心,无声地抿起。
“这样,我们先异地,等你明年毕业就到我这来。人脉不缺,需要什么资源我都能给你找。”
最终,魏宗明给出这样的回答,不乏恳切,“好不好?宝贝,我真的不想就这样跟你断了。我真的中意你。”
“我也很喜欢你。”左源轻声道,“但是,抱歉……我不想把自己人生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没想到看起来不谙世事的男大弟弟,想法这么成熟。霸总式“给你一切”的承诺也并没有打动他。
夏宁在心里暗暗肯定。
“好啦,先不要想这些。还剩一周的时间,等到最终旅行我们还要一起去看极光呢。有这么多美好的事,干嘛让自己不高兴?”
或许是想调节气氛,左源踱了两步,笑道,“诶,这里怎么还有盒饼干?谁吃剩下的。”
无形的视线扫过藏身之处。夏宁顿感不祥,果不其然,下一秒声音响起——
“谁在那里?”
他手一抖,毫不留情地把岳慎推了出去。
“……”
寒风瑟瑟的天台上。小情侣吵架暂停,面面相觑。
岳慎结结实实跌坐在地,在两道不可思议的视线中,镇定地站起了身,“……好巧。”
他下意识地想推一推眼镜缓解尴尬,手抬到半空,又不动声色地放了下去。
是很仗义,不打算出卖同伙的样子。可左源探头看了一眼,好笑道,“小夏哥,你的脚都露出来了。”
“……”
夏宁脚趾用力抓地,勉强撑起身体,走出来罚站似的跟岳慎并排而立。目光一扫,若无其事地拿起饼干盒,“好巧。你们也来吃零食吗?哈哈。”
17.第 17 章
“有新零食了么?我都没看到呢。”
还好,善良的左源没让他的话掉地上,“我晚上还想追会儿剧,正好选几样边看边吃。我们走吧?”
魏宗明对俩人藏在这儿偷听墙角的行为有些不满,刚想指指点点,被使劲拉了一下衣角。
“快走啦。”
“……喔。”
“那我也回去吃药。”夏宁顺竿往下爬。
他烟也没抽成,何必在这吹冷风。
更重要的是,他不想跟岳慎单独待在一起。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很容易说起以前的事,他连自己回想都懒得想,和别人谈论就更不乐意。
而近况呢。岳慎的近况都在出场VCR里概括了,虽然他没怎么认真看,但已有“成就斐然”的大体印象,这就够了。真要让岳慎跟他讲是怎么一步一个合同地把公司做起来的,他也没耐心听。
所以要聊下去,就只剩下岳慎单方面盘问他。
他可没兴趣跟前男友分享自己的悲惨人生。
实在想知道,就去问导演要他的出场简介好了。反正里面除了姓名性别和工作,也没剩几句实话。
晚饭没吃饱,夏宁走过补货完成的零食区,琳琅满目。想想他当演员估计也没什么前途了,干嘛还委屈自己饿肚子,就又炫了两包小鱼干和一袋芝士面包。
知道岳慎在旁边看到他吃,他也没什么所谓。
正好展示一下。他不是不想吃零食,只是不想吃前男友拿的零食。
垫饱肚子上楼睡觉。一进房间,他就看见自己的好室友靠在床角,抱着枕头咯咯咯,“看什么呢笑那么诡异?”
“看我们节目呀,下午刚更新的小剧场~”
参考正片评论区里的呼声,节目每天都会更新两三分钟的cp向短视频。
夏宁哦了一声,拿衣服进浴室洗漱。没想到洗完澡出来,室友居然还在咯咯咯。
“我看评论说,今天下午节目词条都冲进热搜前十了!就是岳哥出场的这期。”
陈慕羽啧啧感叹,“虽然只待了不到两小时,但是咱们这季总共就上过一次热搜吧?果然,想要热度,脸硬是不变的真理。”
男同恋综放在整个行业里还是很小众的,但相应的观众也很稳定,所以这节目才保留了好几季,一直做到今天。
“确实。”夏宁说,“这个看脸的世界。”
他上学那会儿还没开始流行“crush”这种词呢,一个照面就被男高版岳哥勾得五迷三道。
现在再看,感觉又长开了点,显然是比上学时更吸引眼球。成熟男人总是比青涩男孩更有魅力。
节目里这帮少爷们还算是见过世面的,比较矜持。但可以想象到,私底下他肯定是不缺人的,往那一站就会有无数男男女女往上扑。
还用得着自己追么。
“想想有点奇怪呢,岳哥怎么会来我们这种冷门娱乐节目。”陈慕羽也开始察觉了,“他应该是在财经频道接受采访的那种人吧,跟我们一起玩感觉都有点浪费他时间了。难道就是想来放松,当作度假?”
“谁知道……”夏宁胡乱擦了几下头发,倒在床上,把脸埋进柔软的枕头蹭了又蹭,“我要睡了。”
躺进云里,感觉可以再睡一天。
“诶,别睡这么早啊。小剧场有你和岳哥诶,要不要一起看?”陈慕羽热情安利。
观众显然都对新出场的嘉宾很感兴趣。节目组充分利用这一点,今天的五个小剧场里,岳慎出镜了三个,分别跟三位不同的男嘉宾有过互动。感情线扑朔迷离。
“是你们去超市采购的片段。啧,这段才是岳哥来的第二天啊,但是你俩讨论要吃什么的样子……怎么莫名很老夫老妻的感觉呢?反正看着跟别人不太一样。”
“我不要看。”夏宁拉上被子,“是你感觉有问题。”
“哦,我的小夏。”陈慕羽惊讶道,“你变了。”
放在以前他肯定会答应,然后一起唠点小闲嗑的,即使不想看也会犹豫一下然后妥协。这样干净利落地拒绝,还是第一次。
夏宁听到一愣,心想是不是把对前男友的态度带过来了,拒绝得有点伤人。就从被子底下露出半个脑袋,眼睛往旁边看。
陈慕羽捧着脸,“你不想理我的样子,变得好迷人哦。”
“……”就多余担心。
或许是吃的药起了作用,加上深度地休息了一整天,夏宁难得在周一早晨神清气爽地醒来。
周末他被动旷工,今早就提前去了店里,上午让吴绿休息半天。
快中午时他给熟识的导演打电话约饭,想顺便打探上周的试镜结果如何。
这么多年他就只演过一部上星剧,到现在还压着没播。自从两年前得罪了人,他就再也接不着有前途的剧本了,只能偶尔在小网剧里作配。
再不济就是去竖屏短剧里当临时工,粘上胡子客串一下豪门管家,在霸总男主带小白花女主回家时,由衷地感叹一声“少爷很久没这样笑过了”之类的。
连在饱受诟病的狗血短剧里,他都得不到有名有姓的重要角色。
这次试镜的是一部仙侠剧,角色是个给男女主恋爱使绊子的男妖精。他试探得到的结果依然是不确定,估计又要黄了。
这导致他下午心情有点郁闷,想出去走一走,但又想不出要往哪儿去。
开车时边开边想,眼看他都快开到节目别墅了,才不得不停下来,路边随便一停,下了车。
傍晚天空是灰蒙蒙的,看不见明显的晨昏线。天气依然又干又冷,他沿着街道走了一段,发现再往前就是临江的酒吧街。他上次跟岳慎出来喝酒也是在附近。
夜晚还未完全降临。下班人潮涌动,绿灯路口电动车鱼群般穿行。接到孩子放学的男人停在冰糖葫芦的小摊前,买了一串山楂,一串草莓。
“为什么只有两串?”他听见那小孩问。
“你和妈妈一人一串。”那男人说,“爸爸不喜欢吃甜的,尝一口就行。”
“那爸爸尝一口我的,再尝一口妈妈的。我们是不同的口味哦。”
“好~那爸爸要咬一大口。”
“咬两大口也可以~”
沾了芝麻的红山楂果硕大滚圆,裹着晶莹的糖稀和一层糯米纸。看起来很好吃。
“要买一串尝尝吗小伙子?”摊主忽然问。
夏宁才意识到自己站在原地看了很久。那对父子早已经离开了。
“不用了,谢谢。”他摇了摇头,抬脚继续往前走。
临江步道上已有散步的行人往来,路灯又密又亮,亮得很热闹。他靠在不及腰的石栏上看被风吹得滚动的江面,似乎看到一闪而过的鱼影。看不清晰,他往下俯了俯身。
忽而一阵冷风迎头直吹,吹得他往后仰,把脸都缩进了羽绒服的竖领里。
只这一下。他后退两步,风就停了。像是某种警告,从遥不可及的彼岸传来。
“干嘛?怕我往下跳啊。”夏宁望着茫茫江面,笑了一下。
“我可没你那么想不开。自杀是最窝囊的死法,当年我都没跳,现在也不会跳。”
他年少时确实任性妄为。父亲火化时他没有掉一滴眼泪,出火葬场就把骨灰倒进了水里。
不是喜欢往水里跳吗。那就让他跳个够。
很多人都有被死去亲人托梦的经历。他想他爸在下面看到自己骨灰被倒了,很可能也会托梦骂他。可好多年过去,他一次都没梦到过。
也是。本来就是那样的人,最会丢下他自己去享福。能投胎早走了,哪里还会浪费力气托梦来骂他。
“也不知道你现在变成什么了。陆地动物还是海洋动物啊,不会两栖吧?最好是别再当人了。你当人好容易上当受骗,还会遗传给小孩容易被骗的基因。”
他还是把脸缩在领子里,对着江水自言自语。
“最近也没什么好事发生。我又见到岳慎了,就是我高中时候谈的那个,被你骂乡巴佬的那个男朋友。你应该还记得他吧。我就只谈过那一个男朋友,被你嫌弃得要死。
“我当时还跟你发誓,说我们一定会结婚的,确实是有点搞笑了。但我还说什么来着?莫欺少年穷。他现在事业做得很厉害了,比你强。我眼光可不差。幸亏你走得早,不然现在见了他,我怕你老脸都没地儿搁。
“他好像变了很多,又好像没什么变化。我不懂他是怎么想的,但他跟我说对不起,和你当初说的一样。一模一样……哈……他还说想追我呢,是不是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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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笑?”
夏宁眨了一下眼睛,将目光从江面移开,“可你应该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吧。”
“我不原谅他,也不原谅你。”
“你们都不是好东西。”
**
周一晚上,又是决定约会分组的时间。
导演组这次给出的是五幅油画。选中同一幅画作的两人达成约会伴侣。
开始选画前,先抽签决定顺序。夏宁随便捏了张纸条,打开看到上面写着数字8。手气不怎么样。
“哇你这手气,跟岳哥能打个平手。”陈慕羽说,“一个8一个9。”
岳慎配合地扬了一下手里的纸条。
“那真是巧了。”夏宁也配合地看了他一眼,表情平淡。
淡定得完全看不出,是一整天都没回复他消息的人。
早晨和傍晚,他的微信夏宁都看到并选择忽略。
说要追人,果然追得很烂。他问“你去上班了吗”和“要不要一起下班”,没有得到回复就不再追问。依然有种定时发送的人机感。
但一回到别墅里,夏宁还是正常跟他说话,不会把嫌弃的态度表现得特别明显。
毕竟是人都有好奇心。如果他对岳慎的态度过于特殊,大家发现猫腻自然会来盘问他。到时候他还要编理由解释,更麻烦。
满两人选择的油画就会被盖上画布。夏宁走进录制房间,还未配对的油画只剩下两幅。
一幅是莫奈的睡莲,另一幅是金色的桦树林。
莫奈的画太著名了。他随手指向另一幅,“我选这个吧。”
“终于有人选它了!”姜茶在摄像机旁感慨。
“怎么,我前面的七个人都没有选吗?”夏宁颇感意外,“这幅画很美啊。”
色彩饱满浓郁,对比强烈,是很好的作品。但可能是因为作者还很年轻,不是什么知名大师。在夏宁进来之前,居然一直没得到青睐。
“这是我朋友大学时的作品,我很喜欢就问他要来收藏了。”姜茶忍不住透露,“是应允的画。”还带着点捡到宝贝炫耀的语气。
“真的假的?”夏宁果然也露出笑,站在画前细细地又看了一遍。
他来这节目就是应允帮忙牵线的。高中同学很久未见,上个月的电话里应允还兴致勃勃地说要来京市找他吃瓜。不过随性惯了,只说要来,也没定时间。
夏宁之后只剩下两个人,很快就选完了。到了集中公布配对结果的时候,大家心思各异。
因为顺序是随机抽取的,如果想要跟某个人凑对,除了考验默契,还需要一点运气。
应允的画排在最后一个。前两对他接触不多,但秦之蓝和陈慕羽选中了同一幅,魏宗明和左源也选中了同一幅。
只剩下一幅画,两个人。
毫无悬念。
夏宁真想大大地叹一口气。
这叫什么?
孽缘啊。
连岳慎也没有想到。他跟夏宁排序都太靠后了,有一幅画空着等到他俩同时选中的概率很小。
这叫什么?
岳慎四平八稳地坐在沙发一角,表情正经得像在计算概率问题,实际上在自己的语库里检索可以用来描述这种幸运的好词。
在节目别墅以外的地方,夏宁不跟他说话,在别墅里又只跟他说客套的假话。
只有约会,是他可以正大光明,名正言顺地待在夏宁身边的最佳时机。
“排这么后都能选到一块去?你俩别太默契了。”疑似cp粉头发言,“我看干脆……”
“请等一下。”陈慕羽的话还未说完,被一道声音清脆地打断。
“我还有一张约会卡。”左源说。“是第一周游戏里得到的,还没有用过。”
话音刚落,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我可以现在使用吗?”他对着导演问。
连姜茶也目露疑惑,“可以,但……”
你要用它干什么呢?
明明都已经选好了。所有人都知道他跟魏宗明是很稳固的一对,每次约会都是双向选择,至今从没变过。
“约会卡是可以指名的,对吧?”他不乏羞涩地说。
“那这一次,我想和小夏哥约会。”
18.第 18 章
长着一张清纯男大的脸,弱不禁风的口吻,上来就是震惊全场的话。
“可以是可以……”导演有点懵,“那夏宁怎么说?”
“我也可以啊。”夏宁愉快道。“还没跟小源约会过呢,很期待。”
疑似整季最稳cp关系出现裂痕,插足者竟是往日几乎没有存在感的老好人?!
现场每个人的表情都很精彩。
魏宗明更是脸都绿了,看着他俩凑到一起饶有兴致地讨论约会,像被当众甩了一耳光。
他能感觉到很多道同情的视线聚集在自己身上。
无人知晓处,岳慎也算是体验了一把大起大落的心态。
越珍贵越难得。天时地利人和,有一样占不到都不行。
夏宁跟左源去约会,后果就是魏宗明和岳慎自然配对。
这组合大家看着都觉得搞笑。
夏宁那边倒是尚可说得过去。但他俩一看就是只能雄竞当情敌或兄弟的人,居然要被按头去约会。
“这一季还没出现过这么离谱的约会组合!”
陈慕羽回屋往床上一躺,回味一番又笑翻,“过几天播出这段,弹幕肯定很有意思。”
夏宁也盘腿坐在床上,哼着歌拍松枕头,预感今晚还会睡个好觉。
不过他还没有洗漱,今天的单采还没录。轮到他估计又是很晚。
等有人来敲门,他去开,“姜PD?”
一般都是实习生来叫的。姜茶露出亲和的笑容,“夏夏,要不要和我聊一下?”
这似乎和官方采访不太一样。夏宁说好,带上门跟他出来,找了个空房间单独聊天,很快就清楚节目组的意图。
是因为他和岳慎。未经剪辑的母带里有很多对话,不难猜出两人有些前尘旧事。
“上一期播出后热度蛮高的,昨天放出的小剧场,我看了一下评论,也是你们两个在一起的讨论度最高。”姜茶说。“看来观众的眼睛也真是蛮锐利的喔。”
岳慎的出场无疑是给节目热度带到了峰值,但仅仅这样还不够。
如果能放出“和前男友在恋综意外相遇”这种狗血度和宿命感拉满的情节,节目热度一定还会再攀高峰。
不过这对于两人的生活肯定会有影响,导演组讨论后来征求他们的意见,是否能把“前男友”这个点剪辑播出。
“我知道你是艺人,这会对你以后的演艺事业有影响。”姜茶道,“所以不愿意公开也没关系的。”
毕竟这有些违背他来节目的初衷。
虽然圈内性向本就乱成一锅粥,即使超一线明星里也没几个铁直的,但大家都会选择重金掩盖隐私,正经公开的屈指可数。可见这对事业是一定会有负面影响的。
夏宁原本以x的身份出演,即使以后演戏火了,要解释自己曾经参加过同性恋综艺,也不会太难。
可要是在这儿公开“前男友”,就等于把性向坐实了,日后被粉丝们考古到这档节目,铁定是拖他后腿的黑料。
夏宁心想,其实没那么严重,他以后大概率再也接不到像样的剧本拍。小糊咖的性向根本无人在意。
但他也还没想过要公开出柜,考虑了一下便说,“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你们跟岳慎谈过了吗?”
商圈大佬们玩得也很花,大家私下里都心知肚明。但明面上公开性向依然不是小事。虽然不是演员明星这样广受关注的公众人物,多少还是会有影响的。
姜茶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他说可以?”
“很意外吗?”
“不……也不是。”夏宁说,“好吧,那我也可以。你们看着剪,不要搞得太夸张就行了。”
“Okk!那就这样,今天不用单采了,等明天约会回来一起。”节目播放量有了保障,姜茶欣然收工,“早点休息哦。”
“好,明天见。”
夏宁目送他离开,又独自在原处坐了一会儿,脑海里走马灯似的转过许多事。
他想起十来岁因为谈恋爱跟爸爸吵架,被骂鬼迷心窍,拖累了本就倒数的成绩。他卯足劲补习,周末也不出去玩了,在岳慎的监督下刷了很多题。
可智商不能通过□□传播,他最后还是没有考到理想的学校。又被骂时,他委屈得像只炸药包,即使父亲挖空心思托关系,把他塞进很好的学校里,他也因为不是自己喜欢的专业而整天闹情绪。
父子俩之间从没闹过那么大的矛盾。那个夏天他挨了最多的骂,也说了很多伤人的话。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爸爸对他恋爱的指控,好像从小到大犯的一切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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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都是因为他喜欢男人。
他还因此对男朋友生气,失望。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可以义无反顾地对家人出柜,岳慎却不可以。
即使在他们和好之后,他两次三番暗戳戳地再提,岳慎的回答也总是那一句,没到时候。
彼时他还不懂那实际上是对他们感情的保护,只觉得岳慎不如他勇敢。
现在他学会考虑更多,更现实地活着,也充分理解了不公开的苦衷。岳慎反倒又愿意了。
他们好像永远都不在同一个频道上。
难道年少时的心动,真就那样盲目又执拗?
即使不在一个频道,他们还是在一起好几年。
夜深了。夏宁转了转脖子,慢悠悠地起身,准备回房间休息。
路过二楼走廊,他的目光无意识地越过护栏落下去,脚步同时顿住。
零点已过,空荡的客厅里,岳慎还抱着枕头坐在沙发上发呆。
干什么呢。
无效熬夜可不符合岳总的性格。他趴在栏杆上稀奇地看了一会儿,直到那漆黑的发旋往下一栽,才发现人原来是睡着了。
岳慎把自己栽醒了一半,凭借着某种玄学的直觉,忽然抬头往上看。
“……”
看热闹被抓。夏宁只得走下楼梯,“你怎么在沙发睡觉?”
“宿舍里有人,有两个,”岳慎麻木地回答,“他们在做恨。”
“……所以你就被赶出来了?”
走下来才发现他好像还没醒。夏宁蹲在他面前,伸手晃了晃,看他困得半阖着眼,垂落的视线机械性地跟随手指左右移动。很想笑。
夏宁玩了几个来回就收手,叫他,“回去睡。”
岳慎迟钝地反应着,最终无法理解地闭上眼,又往前栽了一下,额头轻轻抵住他的肩膀。
夏宁没有动。
四下里寂静无比,唯有时间浓稠地流淌。
确凿的体温总能让孤独瓦解,哪怕只有一刻,也是值得回味的美梦。
“宁宁。”他低声呢喃。梦呓的音量。
“很恨我吗?”
夏宁说,“当然。”
他熟稔地笑起来,像是已千百次确认过答案。温热的呼吸轻轻抖动。
“我很想你。”他说。
19.第 19 章
很久以前,夏宁曾经被组里一位导演评价过想法太单纯,说他对角色的揣摩不到位,归根究底是对人性的复杂程度理解得还不够透彻。
夏宁至今觉得颇有道理。
人真的很复杂。
假设当年是他嫌贫爱富把岳慎甩了,那现在岳慎翻起身来,想要玩弄他报复他,倒也说得过去。
明明是岳慎甩的他,分开时那样干脆,如今又有什么好念念不忘?
公司刚上市正该忙得四脚朝天,却跑来这里怀念旧情人,真是分不清主次轻重。
旧情人小夏怒其不争。
如果他现在忽然爆火走上事业巅峰,肯定没心思想什么爱不爱的,先把钱挣到位了再说。
或许是这充满渴望的心声被老天听到,隔天上午夏宁接剧组通知,试镜通过,下周开拍。
总算等来了好消息。他心情不错,下午和左源约会时也积极营业,表现得体贴又绅士。
两人一起逛了动物园,在主题咖啡厅里体验下午茶。咖啡拉花是可爱的小熊猫,夏宁猛吸一口,吞下一颗猫猫头。
“哇,这里的客流量真不错,果然地段很重要。”左源吃着抹茶蛋糕,悠闲地说,“日流水至少得有七八万吧。”
夏宁问,“这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很简单啊,你看,这一层大概有三十张桌子,店里一共两层,假设楼上也一样,就是六十桌。”
左源说,“来这里用餐的基本都是两个人以上。不算正餐,甜品蛋糕的均价是六十块,炸物小食是八十块,咖啡果汁的单价在三十上下。以我们为例,点一份小食两份蛋糕两杯喝的,加上服务费每桌几乎都是三百起步。下午茶时段平均每桌用餐时间在两个小时以内,根据营业时间计算一下翻台率……”
他说得兴味盎然。夏宁听得脑袋打结,只在意猫猫头是奶香味,炸薯角不咸不好吃。
果然做生意是需要兴趣和天赋的。
上周被左源盲狙是x时,他就想这个弟弟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柔弱,“你也有做餐饮的打算吗?”
“还早啦。现在只是想想,启动资金都没攒够呢。”左源叹了口气,用吸管搅动加冰的果汁,“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开家自己的咖啡店。”
“挺好,到时候我肯定会去打卡。帮你发微博宣传一下。”
“嘿嘿,说好啦。”
左源笑着看他,“那你呢?小夏哥,除了现在的店,还有其它想做的事情吗?周六看你演出,把我们都惊到了,超级专业诶。你说台词和唱歌都很好听。”
这问得挺委婉的。
夏宁能明白,对方是想说他在国内数一数二的表演专业学习过,怎么毕业这么多年了还没火。
“没太想过,毕竟我的专业竞争太激烈了。有时候也看运气的。”
他略过许多,谦虚道,“可能我这人运气就不太行。”
他没让话题在自己身上停留太久,改讲别人的事。就在吴绿来店里之前,他的前台也是个漂亮妹妹,机缘巧合下,他用自己微薄的人脉推荐她,演了一部小网剧的女配。
没想到那部剧忽然在网上爆火,她也顺利地被业内有名的经纪公司相中,第二部戏就演起了女主角。
现在作为新晋小花,她算不上家喻户晓,也是二三线数得着的,起码不愁接不着剧本。从入行到爆红不过两年时间。
这找谁说理去。
人红确实是得靠命,他没有那个命。
左源理解地点了点头。
其实他出现在同性恋综里,就有些说明问题了。毕竟作为演员,大多都还是爱惜羽毛的。混得好有奔头的也不会来这儿。
“也可能只是时机未到。”左源安慰道,“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夏宁拿咖啡跟他碰杯,开朗地笑道,“那就借你吉言。”希望下周新戏拍摄顺利。
节目只剩最后一周,他们聊了会儿收官旅行,话题又转回到人身上。
在节目确定的这段关系里,左源因为外形,难免让人有刻板印象。但其实真正的恋爱脑是另一个。
“那晚不是有意要偷听你们对话,抱歉了。”夏宁说,“这次约会你选了我,应该还是那晚的问题没有解决吧?”
他无奈地摇头,“解决不了的。所以我只能主动先疏远些,免得到时候太难分开。”
夏宁也只叹了口气,没多说什么。
别的事他或许还能帮忙分析一下,可异地这种问题真不行。
他自己也栽过。现在再选,他会和左源一样,及时止损。
左源淡淡地笑,“像我们这种人,尤其不该太在意结果的。对吗?”
夏宁本想点头附和,可面对他谈不上释怀的笑脸,自己也说不出什么豁达坦然的话。
“诶,对了。”为了打破有些凝住的气氛,他清清嗓子,“我昨天半夜出来喝水,看到岳慎在沙发上打瞌睡。”
“嗯?”左源来了兴趣,还以为他要讲自己的情感心绪,“然后呢?你们聊什么了吗?”
“倒也没聊什么。不过你应该知道吧,他是跟魏宗明一间宿舍的。”夏宁不太隐晦地说,“你俩晚上那个什么,能不能另找个地方啊,还有空房间呢。宿舍毕竟不是单人间,室友不也得睡觉么。”
“什么……我们没有那个!”
左源在震惊和尴尬中涨红了脸,“我昨天只是去他们房间里说话,呃,吵架而已。吵了十来分钟很快就走了!”
他更改了约会对象,魏宗明当然会闹情绪的。他本来不想理,又狠不下心,还是去安抚了一番。
看夏宁眼神还透着不可思议,他又红着脸强调,“只是吵架而已!谁会在别人宿舍里做那种事啊!”
“啊……原来是这样?抱歉,是我误会了。”
尴尬大转移。夏宁礼貌地停顿,又说,“稍等一下。”
他拿出手机拨了个微信电话,对面立刻就接通了。他没有一秒犹豫,直接开骂,“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造人家黄谣?做恨做恨,整天就想着做!你无不无聊!”
“……”
左源和摄像一起惊呆了。
“怎么会?”通话另一端,岳慎语气也很惊讶。
怎么会有情侣吵架不做恨呢。出于谨慎,他把接收到的信息和自己已知的“常识”又对比了一遍,分析数秒,依然感到不合理,“可我们以前都——”
“闭嘴!”
夏宁冷漠道,“我恨你。难以置信我还帮你说话,你让我在约会时颜面尽失。”
又隔了好几秒。对面换成一种截然不同的语气,“你帮我说话?”
“……”
夏宁深呼吸,挂断了电话。
左源已经不尴尬了,听得津津有味,“是岳哥吗?你们熟得很快诶。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你这样骂人呢。”
夏宁扯出一个招牌的营业笑容,心里又骂了句活该。
约会也差不多可以结束了,左源下午没事,要回节目别墅。他本来也想一起回去休息,趁着有空,提前过下新戏的剧本,上车前却接到吴绿的电话。
“老板,有个蓝发帅哥来找你。是你朋友吗?”吴绿小声说,“他喉结上还有只蝴蝶刺青诶,好酷。”
重点特征,精准描述。夏宁一下就听出是谁,有点烦躁,“你跟他说我今天不在了吗?”
“说了,但他坚持说要等你。我只好先把他请到办公室喝饮料。”
她听出夏宁的语气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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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积极,估计不是什么真朋友,便请示道,“要不我找两个人把他架出去?”
“算了。”夏宁说,“我过去一趟。你明天是不是要轮休?正常下班吧。”
“那我等你到了再走。”
“好。”
昨天傍晚看到的冰糖葫芦,他今天路口等红灯也见到了,没插在同一个草靶子上,看起来都很好吃。
可惜一想到要见宋诚,他就没了吃零食的心情。
前台事务都已整理好。吴绿朝他打了个手势,拎起包包,“那我先走啦,拜拜老板。”
“后天见。”夏宁跟她笑了一下,抬腿往里走。
办公室的门敞开着。宋诚在沙发仰躺,细长的双腿搭在茶几上,闭着眼,卫衣领上露出苍白的皮肤,喉结伏着一只刺青蝴蝶,蝶翼随呼吸轻轻浮动。
夏宁居高临下看着他装死,心里冒火,一脚把他踹了下去,“要睡滚出去睡。”
“……”
宋诚歪着身子掉下沙发,扑通跪倒在地,睁开眼睛止不住地笑。也没站起来,就这个姿势抱住他。
“小宁,好想你。”
**
“别想我了,盼我点好吧。”夏宁膈应地掰他的手,“起开!我薅你头发了啊,真薅。”
“……”
养发不易。他只好自己拍拍屁股爬起来,有些幽怨地坐回沙发上,“为什么对我这么狠心?拉黑我,不愿意见我。”
他望着夏宁,眉眼美丽得有些易碎,开口却是一把烟嗓,在人耳膜上细细地摩擦,“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曾经。”夏宁说,“曾经是。”
宋诚苦笑一声,俊秀的脸上充满不舍和眷恋,看了他一会儿,转头望向柜子上那把报废的吉他,表情变得落寞,又回头来看他。
夏宁坐在办公桌上,平静地看他表演。与其说平静,不如说是麻木,“说吧,又有什么坏事。”
“不……我只是很想你。”
“想我的人多了去了。”
像是印证这句话,他的手机嗡鸣两声。是岳慎的微信。
【约会顺利吗?左源说你又回店里加班了。】
【可以来接你下班吗?】
夏宁单手打字回复。
【不可以】
【好的。】
人机也有好处,起码好应付。
这想法刚在他脑袋里停留一瞬,电话就响了起来。
岳慎开门见山地问,“你和宋诚在一起?”
“你往我店里装监控了?”他纳闷道。
“楼下碰见小吴,听她描述应该是。”
“不是说了别来吗?你人都已经到了还问我干什么。”
“只是顺路过来,顺便问一问你。不想跟我一起回去也可以。”
他舍弃分寸,一反常态地追问,“宋诚为什么来找你?”
夏宁皱眉挂断,“管好你自己。”
“谁啊?”宋诚露出不安的表情,也在这边诘问,“怎么有点像那个谁……你别蒙我,我有绝对音感!八岁时每周给家里送羊奶的叔叔什么声音我都还记得。”
“岳慎。”
“真是他?!”
不安成真。他嘴巴张得很圆,望着夏宁目光多了几分痛惜。“你怎么还在跟那个蠢货联系!”
“别告诉我你们又复合了!清醒一点啊宁,难道你忘了他当初是怎么对你的吗?”他气愤得仿佛自己也被甩过,“你怎么,怎么能,怎么还给他和你讲话的机会啊!”
“他是蠢货,你难道就是什么好人吗?”
电话再次响起。
夏宁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接通开了外放撂在桌上,“行,你们俩吵吧,我出去。”
20.第 20 章
即使在出发录制前,大家就已经有所预料。但看过现场的人依然不约而同,用眼神发出感叹。
岳慎和魏宗明的约会堪称史诗级灾难现场。
他们的约会项目是一起看展。但很不幸的是,两个人都对艺术品没有多少兴趣和鉴赏能力。走马观花地看完,同样出去喝咖啡。
天色有些阴沉,节目组尽力打光补救,试图让画面看起来更唯美。
可他们就像两块大号磁铁同极。光是坐在那儿说话,看着都有一股子互斥力。
实在是很难制造任何粉红泡泡。
岳慎此刻的心情很好猜。
只要想一想他来录制的目的就知道。不能跟夏宁约会,他连节目别墅都不想回,宁可待在公司加班。
这里也确实离金融街不远,提前结束约会的话,他还能回到办公室处理工作。
刚想到这,他就收到了夏宁打来的电话。
这是再见后,夏宁第一次主动打给他。
他的表情有了明显的变化,望向约会搭子,象征性地请求同意。
魏宗明无所谓地抬了抬下巴,“接呗。”
岳慎屏住呼吸接通。
劈头盖脸挨一顿骂。
“……”
通话很短暂,但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冲击。
他重新审视魏宗明,若有所思。
“怎么了?”魏宗明被他盯得心里发毛,“要是有急事找你就先走,我自己换个地方洗脚去。”比在这儿干坐着强。
“没事。”岳慎喝了一口咖啡压惊,“你们昨晚吵架到什么时候?”
“没多久啊,你出去没几分钟就不吵了。”
“那是怎么结束的?”
“什么怎么结束……吵架吵架,不吵了把嘴闭上不就结束了么。”魏宗明不懂他这么问的用意。
在镜头前,岳慎也不好问得太详细。
他对别人的私生活属实不太关注,因此对恋爱的经验,全部都来源于自己仅有的一段经历。
吵架难道不做吗?怎么可能。
无论是吵出结果,达成共识后温存的做.爱,还是谁也没能说服谁,情绪激烈时冲动的angry sex——夏宁把那命名为做恨。吵架吵到最后,总是会做起来的。
他到现在都记得大一暑假回明海,刚吵了两句夏宁想起家里没套,很生气地叫了暂停,一起出去买了两盒回来又接着吵。
在他的世界观里,不管是边吵边做还是吵完再做,都是全世界情侣们统一的,必不可少的流程。吵和做,就像牙膏和牙刷一样配套。
活了二十多年岳慎才发现,别的情侣竟然不是这样?难以想象。
他慎重地思索了一番,开口道,“你应该留在京市。”
魏宗明:“……”
突然给出了人生建议。
“想要维系感情,这是最有利的做法。”岳慎公式化地分析,“你拥有更多的优势。不管在哪里做事,起步都会比别人更快。”
“不是……喜欢他就要为他不顾一切,背井离乡从头开始了?真看不出来你是个这么恋爱脑的人。”魏宗明大为惊讶。
“你怎么不劝他来广东?我也会给他建立优势,肯定不比他自己在这里打拼得到的差。”
岳慎说,“自己拥有的和别人许诺的,不一样。”
“怎么,你也觉得我像个说话不算数的人?”
“不要我觉得,要他觉得。”
“……”
魏宗明头疼道,“所以我说了,我们只能先异地。”
“异地恋要面临更多问题,”岳慎说,“实际上会比现在能想象到的还要困难。”
“那不是正好能检验感情吗?”他理所当然道,“如果是真爱,就算异地也总能走下去的不是吗?”
“……”
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或许难以想象,更无法理解。
“那并不是检验。”岳慎声音有些疲惫,“只是无意义的消磨。”
他很少对别人的感情指手画脚。今天破天荒地多说了几句,对方似乎也没有听进去。
今天姜茶在跟他们这组。他转身问,“夏宁他们回去了吗?”
“好像也结束了。”姜茶确认了一下进度,“如果没有别的安排,应该是结束后一起回别墅的。”
“好。”岳慎颔首道,“我还有别的事,回公司一趟。”
虽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魏宗明能感觉到自己被嫌弃了,“等会儿……你再给我讲讲,什么意思啊。异地怎么就不行?”
有种悟性太低的差生被老师放弃的感觉。
“不用了,随心吧。”岳慎起身道,“你们认识时间短,怎么做都行。”
没有那么多感情积累,分开时即便难过也很有限。
离开时他展示出高超的社交礼仪,“很高兴跟你聊天。”
“……”很不高兴跟你聊天!
魏宗明哦了一声,云里雾里。
岳慎走出咖啡厅,坐在车里思索片刻,给左源发了微信。顺便很不经意地问到夏宁的行踪。勤奋工作的夏老板又回店里加班了。
他打开导航,输入目的地。AI小夏的声音清脆地响了起来。
“准备出发!今天也有我陪你,一起去想去的地方~”
夏宁亲自录的语音包,最初就是为了缓解两人的分离焦虑。他也被拉着去棚里录了一版,但可以想到,分手后夏宁一定已经删掉了。
异地的每一天都很难熬。尤其每次见完面刚分开的那几天,彼此都会有比较严重的戒断反应。
他会在功课上花更多时间,夏宁则会用音乐麻痹自己,没日没夜地写歌排练。
即使开着视频,时刻都能看到对方在学习或睡觉,也无法感到满足。
前一天还抱在怀里真切抚摸的呼吸,转眼就只能从耳机里传来,模糊失真。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的落差感都太巨大,让人怎么接受得了。
夏宁是情绪变化丰富的人,却唯独很少因为这个跟他发脾气。
很多个深夜里,他在宿舍或图书馆自习,手机摆在一旁,偶尔抬头,就能看见夏宁也枕在手臂上安静地看着他,目光交汇,露出一个很乖的笑。
太乖了。
看得人胸口滞涩,太难过。
见不到面的日子,他们很像彼此养在手机里的电子宠物。
有时候学进去了,手机耗到没电自动关机,他过一阵子才意识到。立刻充上电再打回去,夏宁也不生气,只用撒娇的语气责怪他,“只顾着学习。你把我都饿坏了。”
日光渐熄。
岳慎下了车,站在楼下措辞微信,毫不意外地被一口拒绝。
穿堂的冷风忽忽地吹。
“诶?岳哥!是你吗,上次来店里一起录节目的。”吴绿恰好下楼瞄见他,感到惊喜,“你也来找夏老板吗?”
是和夏宁一起跳过双人舞的男嘉宾!
她和店里的小伙伴都有目共睹。印象深刻。
“嗯,”岳慎敏锐道,“还有别人来找他?”
“对呀。”吴绿大剌剌地说。
“也是个帅哥呢。”
**
如果说除了空间距离,还有什么是会引发岳慎焦虑的因素,毫无疑问就是夏宁身边的人。
再具体些,两个字,宋诚。
宋诚是和夏宁很相像的人。舞台上的吉他主唱和贝斯手,志趣相投,配合默契。在粉丝口中,他们常常被称为双生火焰,灵魂伴侣。
喜欢乐队且爱嗑队内cp的粉丝是有福了。
但对于主唱的男朋友来说,这是件很糟糕的事。
岳慎对此人的评价简单而客观,一只肤浅的花蝴蝶。
粉丝们引以为傲的所谓性感的烟嗓,他也不觉得有多好听。像喉咙里卡了二两老痰,应该去医院挂耳鼻喉科看一看。
夏宁居然也被蒙蔽,夸过一次好听,差点被他带去医院看耳朵。之后就再也没夸过了。
分手后夏宁的纸醉金迷版朋友圈,宋诚也常在照片中出现。那就是他最后的印象。
时隔多年,岳慎站在有些逼仄的办公室里,冷眼看旧人。
彼此眼中的嫌恶不减当年。
看着苍白羸弱的美少年,骨架倒很大,站起来比夏宁还高半头。
短暂的眼神辱骂后,宋诚先开口,阴阳怪气道,“好久不见呢。这不是那些年我们主唱的小宝吗,前夫哥?”
“……”
岳慎没有接话,只冷冷地看着他,不知在想什么。
还是那副招人讨厌的,高深莫测的表情。
宋诚不屑地想,故弄玄虚。
“你少说这种恶心人的话。”夏宁站两人中间矮一截,伤到自尊,又回沙发上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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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这店他辛辛苦苦打理到今天,还想要,真的一秒都不想在这多待。
看他坐下,岳慎也坐,很有眼色地隔了段距离。
他俩都坐下了。宋诚自己站着,感觉像受审的犯人,膈应得慌,也要坐,“你往那边去点。”
岳慎坐的位置很烦人。一边跟夏宁之间隔着半个人的距离,另一边跟沙发扶手也只差半个屁股。
看着是两边都有空位,实际他哪边都坐不进去。
三个大男人挤这条沙发本来就勉强。排排坐很幼稚,夏宁不想跟他俩挨着,很无语地起身又坐桌子上去了,“事真多。”
“诶,我不是说你啊。”
宋诚没想要把他挤走,刚准备朝烦人的那个继续开火。岳慎猝不及防地出声,“你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这一声说得另外两人都愣了。
宋诚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莫名其妙道,“解释什么?我有什么可跟你解释的?”
“大二那年,寒假前我去你学校,没有找到你。”岳慎睨了他一眼,转向夏宁,清晰明了道,“他骗我,说你已经退学了。”
推算时间,其实那时夏宁正在明海奔丧。
家里的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夏宁没来得及跟朋友们提起,只是请了长假。
他平常就喜欢乱跑,要么演出要么玩,偶尔还跑去找男朋友。不久前IP还在国外,见不着人也很正常,谁都没多想。
只有宋诚知道。
“你去找过我?”夏宁一怔,下意识地看向宋诚。
“呃,”他支吾起来,“这个……”
他显然没想到——谁都想不到,时隔多年见的第一面,还是当着夏宁的面,没有半点缓冲和铺垫,岳慎开口就是告状!
讲究一个有仇必报,还要贴脸报。
他恶狠狠地瞪回去,但也只得承认,“好像是有这么个事。”
夏宁皱眉道,“怎么回事?”
岳慎双手环胸,靠在沙发上,也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静候狡辩。
“隔了这么久……我都不太记得了。”宋诚半真半假地模糊重点,“而且你们早都已经分手了,也不值得再提吧。”
夏宁的男朋友是个讨厌鬼,没有情商似的,说话特直,还不挑场合。
他从以前就很烦这点,多少年过去了还是这个德行。不给人留一点情面。
夏宁没被他糊弄过去,转而问岳慎,“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说你和LA新认识的男朋友一拍即合,已经办好了手续,转去美国读音乐学院。”
岳慎反正记得很清楚,“说你在功成名就之前,不会再回来。”
宋诚口中说出的当然不止这些,顶着一张美丽的脸,吐出的恶毒语句堪比百草枯。杀人还要诛心。
岳慎不认为有给他留情面的必要,只是不想显得自己很可怜,或有故意在夏宁面前博同情的嫌疑,才没有按原话说出来。
但夏宁也不是傻子,看他那反应就能猜出几分,“这事你为什么没跟我说过?”
“这有什么好说的啊,当时你们都已经分手两个月了。你的事本来就跟他无关。”
宋诚回过神来,甚至有几分委屈,理直气壮地说,“我只是不想他在那种时候还来纠缠你,影响你的心情,才编了个理由让他滚。况且你本来就是要去读音乐的啊,只是后来自己又不想走。”
他不认为自己做得有什么不对。
从一开始,他就觉得那个只会学习,歌都没听过几首的所谓学霸男友,根本配不上夏宁。
他永远都会记得,自己跟夏宁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乐队招人,他去面试贝斯手,自我介绍时很紧张,说大家可以叫我橙子,我本人也很喜欢吃橙子哈哈。
夏宁就笑了,笑那么好看,第一个接他的烂梗,说真巧啊,我男朋友最喜欢吃的水果也是橙子。
他还以为是被主唱撩了,心脏狂跳。接下去每次排练都花枝招展地打扮,连着在他的主唱面前开屏了一整个礼拜。
夏宁还夸他穿搭有品呢。
他越来越确定,自己找到了灵魂伴侣,从音乐品味到审美风格都那么合拍。
结果到了周末,岳慎千里迢迢来看演出。牵他主唱的手,亲他主唱的嘴。
天塌地陷。
见了鬼了,人家还真有个男朋友。
21.第 21 章
乐队里都知道他和夏宁的关系最好。那夏宁的男朋友,他作为挚友也就不得不客气着点对待。
可他真的对这人喜欢不起来。而且他能感觉到,岳慎也对他没有好感。每次见了没说几句就明里暗里地怼起来,更可恶的是他怼不过,老吃亏。
幸亏夏宁是异地恋,两人每个月难得见上一面,而且大多数时候都是夏宁出去找男朋友。否则像岳慎这号人,要是天天在他眼前晃,他估计烦得在乐队都待不下去。
即便不在,讨厌的程度也没有减少。夏宁几乎每次出来玩都会被远程查岗,稍微玩得晚点那电话一个接一个。好好的兴致都被破坏了,他看着都闹心。
白瞎长那么一张高冷正直的脸,私底下居然这么黏人。是还没断奶吗?可笑!
夏宁还得找理由替他解释,“他也是担心我,太晚回学校会不安全。”
绝对是被男朋友洗脑了。可悲!
连同后来发生的事,他都觉得夏宁是被男朋友污染,脑子才变得那么轴。
当时即便家里公司破产清算,还有律师帮忙出主意,夏宁原本可以躲去国外,不用偿还那么多债务的,却非要留下来硬扛,自己找罪受。
“就算他找到你了,那又能怎样。他能帮你还钱?还是能帮你打官司,对付那些每天威胁骚扰你几百遍的工人和老板?”
宋诚大声说着,锋利的眼刀往岳慎身上扎,“他什么都做不到,只会给你增加负担!你麻烦本来就够多的了。再多他一个,我真怕你被压垮。我是担心你好不好!”
“……”
跟刚才开门见山的告状正相反。面对这样明显的挑衅,岳慎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叹了一口气,静静地望着夏宁。
宋诚气势汹汹地说完,才发现他根本不和自己吵。反倒显得他很老实,很委屈,很无奈。
又被坑了!死白莲装什么无辜。
宋诚剧烈地呼吸,蝴蝶几乎振翅从喉咙里飞出。
“会不会被压垮是我的事。”
夏宁果然被迷惑,用心累的语气责怪他,“有人去找过我,就算只是个陌生人,难道我连知情权都没有吗?”
可那不是陌生人!是有可能会把你从我身边抢走的人。
气愤的话即将脱口而出,宋诚忽然哽住,硬生生咽了回去。
“对不起。”他对夏宁说,“反正我对不起你的也不只这一件事。”
“你想怎么骂我都行。但我真的,真的从没有想过要害你。”
气氛凝重起来,从他和岳慎的针锋相对,转换到了他与夏宁之间。
夏宁被他诚恳地注视着。如果眼睛能说话,他已经痛哭流涕了千百次,真心实意地道歉。
“你走吧。”夏宁沉着脸。“我今天不想再跟你说话。”
“可……”
“不管你是为什么事来的,我都没有可能答应。”
“我……”
“出去。”
岳慎一声不吭地坐正了。
宋诚用力抿了一下嘴角,只得往外走,出去前又朝他悻悻地剜了一眼。
思绪复杂万千。夏宁没有心思再注意他俩之间的暗扯,盯着办公室敞开的门,沉默了很久。
他真的不喜欢回忆那一年的事。类似于创伤保护机制还是什么的,每到这种时候,他都会想起自己从前家里的阁楼。
他小时候把阁楼当作秘密基地,往里面放很多宝贝和玩具,一个人在那儿待着,一玩就是大半天。后来长大了失去兴趣,不再上去玩,他爸也没让人清掉,都还是原样放着。
大二那年,所有资产被抵押变卖,他最后一次回家,最后一次上了阁楼。坐在地上把玩具箱一个一个地打开,看了个遍。走的时候没有带走任何东西。
那座阁楼却留在他脑海里,成为封存记忆的地方。起初还很清晰,后来渐渐模糊缩小,最后就剩下一只玩具箱。
他把记忆压缩了一次又一次,扔进去封存,一定程度上,似乎就可以阻断痛苦的情感蔓延。
那里面装着的都是他私人的记忆和关联的感受,他知道肯定不够客观,没想到会有缺失段。
可他也不想打开箱子,寻找和比较究竟是哪一段不对。
那是他在反复咀嚼后,很不容易才压缩好塞进去,勉强关起来的。再打开,会放不回去。
在抽象的意识中神游半晌,夏宁才想起房间里还有个人。
没有对比就没有突出。岳慎靠着适时闭嘴,保持安静的优秀能力,完美躲过驱赶,成功地留了下来。
他坐得很端正,规矩地把手搭在膝盖上,像是等待老师提问的尖子生。
察觉夏宁终于看过来,他才开口问,“回去吗?”
“回吧。”夏宁说。
作为告状的那一个,他表现得非常克制。
一般人会有的诉苦跟抱怨都被省略了。他仅仅是觉得这件事需要被说出来,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对自己感受的描述。
夏宁没有开车,坐他的车回节目别墅,想想还是忍不住问,“你那时候为什么去找我啊?”
岳慎说,“看你朋友圈很多天没更新过,有点反常。”
“你还看我朋友圈了!”
“当然。”
“……”
他说得这么镇定坦然。让失恋行为艺术表演家小夏情何以堪。
好在这么多年过去了。夏宁自己都不记得当初都发了些什么,反正是些吃喝玩乐的照片配矫情文案。
尴尬程度也就跟夹子语音包不相上下,脚趾忙一会儿就好。
“那你至少给我发个微信问一下吧。”夏宁说,“我平时课都不爱上,忽然跑过去你能找到才怪。”
“问了,”岳慎说,“才发现你把我拉黑了。”
尴尬的脚趾还要再忙多五分钟。
夏宁抠手代替,“所以你这么多年,一直都以为我人在国外?”
他点了点头,“直到上个月。”
周承玦说得很少。他起初仍以为夏宁是深造回国,要进军内娱发展事业,自己去查了才知道原来并没有出去学音乐,倒推出宋诚在说谎。
“其实百度百科上就能查到我,是橙……以前的经纪人帮我做的。”
虽然这么说显得有点自恋,夏宁问,“我又没改什么乱七八糟的艺名,搜我名字能搜到的。你没搜过?”
“想过。下不去手。”岳慎打了半圈方向,目视前方道,“等你大红大紫我再听别人说也是一样的。”
“……”
夏宁自嘲地笑笑,“估计是没有那么一天了。”
“为什么?”
岳慎闻言奇怪地转头看了他一眼,因为在开车,很快就转回去,但很笃定地说,“你一定会红。”
“哈……”夏宁原本要笑的,张开嘴唇,听见后半句又抿了回去。
恋爱时,他听岳慎说过无数次相同的话。
难道是情人眼里出巨星?连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岳慎对他的信心这么满,有时候甚至都超过他对自己的信心。
而且都是说这种话,岳慎跟别人的语气还不一样。不是恭维吹捧,也不是单纯的欣赏赞扬,就是……像报节目单一样,很公正地说出了既定的安排。宣布他接下来一定会红。
这谁听了不迷糊呢。
幸亏分手得早。否则他迟早有一天会被捧杀,变得目中无人,搞不清楚自己的斤两。
现在再听到熟悉的话,显得已经认清现实的他格外落魄。
虚荣心作祟,夏宁主动说,“不过我今天正好接到试镜通过的通知,下周要去竖店拍新戏。”
“这么好。”岳慎用果然如此的语气祝贺他。
或许夏宁还没有意识到。这是重逢以来,夏宁第一次向他提起自己的生活。
像紧闭的蚌壳打开了一条小缝。珍珠闪光的一瞬。
“可以去剧组探你班吗?”他趁机问。
夏宁立刻把脸一拉,“不可以。”
“好。”好在他还没来得及抱很多期待。“你自己去吗?会不会有安全隐患?”
“不至于。我估计就只待一周吧,戏份不多,也用不上助理保镖什么的,自己去就行了。”
人果然经不起捧,夏宁又多说了些,“刚毕业那会儿我片约挺多的,自己都忙不过来。就让橙子先当我经纪人,帮我安排行程。”
宋诚是他同校导演系的,毕业后工作不太好找,索性就跟他合伙。“他还帮我审剧本谈合同,有时候跟制片人吃一顿饭就能把我片酬提好几个点。我不擅长的事他都做得很好。”
夏宁说,“后来工作上意见分歧太大,就不合作了。他跑去滇南拍纪录片,这两年都没回来。今天我们也是第一次见。”
怪不得别人都说,谈钱和谈友情必须要分开,否则很容易散伙。
岳慎说,“看他今天和你说话,态度还跟以前差不多。”差不多的不要脸。
夏宁没被套话,“那就当是我单方面闹掰了吧。”
其实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被套话,只是单纯的不想往下说了。因此最后的语气听起来颇为落寞。
岳慎又转头看他,这次被他警告,“认真开车。”
“好。”岳慎说,“吃糖葫芦吗?”
“……什么?”
“前面就有。”
路过公园门口,各种小吃摊聚集之处,一到晚上总是格外热闹。
他靠边停车,拉开安全带下去,大步走到摊前,挑了一串草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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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问到买可能都没超过一分钟,行动非常干脆。
夏宁趴在车窗上看,心想我还没说要吃呢。
虽然确实是要吃的。
拒绝了老板对其它品类的热情推荐,岳慎拿着一串草莓回来,看他趴在那眼睛都睁圆,以为给孩子馋坏了,隔着车窗递进来,“给。”
他觉得夏宁刚才——连同在办公室里沉默的那一段时间,应该也是在为崩裂的友情难过。该吃点甜的。
以夏宁的性格,吃着吃着总会想到别的事情上去,难过就淡得差不多了。
“谢谢啊。”夏宁接过,手像是不听使唤。先是下意识地往前伸了一截,反应过来立刻往后缩,接着看他低头,又往前递了一下,可想想还是觉得不妥,默默把身体撤回了车里。
一秒钟八百个动作。
偏偏岳慎也知道他在忙活什么,只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转到另一边上车。
夏宁心虚地咬了一口草莓,果肉裹着糖壳,冰凉沁甜。
岳慎不爱吃甜的,两人在一起时糖葫芦也都只买一串。不只是糖葫芦,大部分零食他都不爱吃。
情侣出来玩一个吃一个看多没意思,小夏是不允许的,哪怕只尝一点也得参与。所以经常是第一口给他吃,最后一口也给他吃。
让出最美味的第一口,用来表达爱意。
最后一口给他是因为吃腻了。
但现在他们关系变化,显然不能再那样分享食物。
夏宁纳闷,分手这么久,居然还要跟肌肉记忆对抗。
糖葫芦很好吃。
正如岳慎对他的了解,他的注意力被分散,原本已经没再继续想今天见到的人。
可刚过两个红绿灯,他又收到宋诚的短信。
提前走了倒是正好给他俩腾地方,宋诚怎么想都不甘心,又写八百字小作文,指控岳慎又出现在他身边,非常的不知廉耻,不怀好意。
总之不是好人。让他提高警惕,要懂得保护自己。
他没耐心看完这么多字,大概扫几行就删掉了,问岳慎,“你跟宋诚,是不是还有过别的争执?像今天这样,我不知道的。在我们还谈着的时候。”
岳慎思忖了一下,说得很简单,“大同小异。”
夏宁继续咬着草莓,糖稀裹得太厚,甜得有些发腻。
又过了一会儿,他低声道,“对不起啊。”
岳慎很敏.感,“你替宋诚向我道歉?”
“……也不是替他。”
可能是替从前那个愚钝的自己吧。
夏宁说,“我还以为你俩都是闹着玩的,就像我们乐队里经常互损的朋友那样。”
他想当然地以为,自己的男朋友属于有他在的小团体。但岳慎从未融入其中。
岳慎跟他的朋友都没有说过几句话。说话最多的也就是宋诚了,可惜也不是什么好听的。
他想到自己以前,每次见完面后都有很长一段时间,心里特别郁闷。好在学校里帅哥美女一抓一大把,他也不缺钱,无聊时就和朋友出去玩。
岳慎人不在,查他的岗却很勤。他有时候会觉得自己不被信任,故意不回消息不接电话气人,作完了又会后悔。
彼时他尚且不懂,身为一个性格内向不爱说话的人,岳慎那样频繁地打给他,是分离焦虑作祟。
他不但不懂,还要生气,还要吵架。难道因为你不喜欢交朋友,就连我也不许有自己的朋友吗?
回头看他的所作所为,用现在的话说,确实是有点不守男德。
他算不上是个多好的男朋友。
夏宁想起一句鸡汤,大概意思是说没有突然的分手,只有攒够失望的离开。他们两个大概也是这样。
其实他也不是真就那么爱玩啊,他心里忍不住为自己辩解。谁让他是一个人在上海读书,学的还是不喜欢的专业,男朋友也见不到……归根结底是太孤独了,只好用浮华的热闹排解一二。
可惜孤独是无法被热闹排解的,最多暂时性地掩盖,散场后马上就会有更大的空虚袭击。
让他感到寂寞的,也并不是没有朋友陪着一起玩。而是真正想念的那个人,没有在他身边。
“不用向我道歉。”岳慎说。
也是。都没有意义了。
有些道理他懂得太晚。
为什么事情总是这样阴差阳错,充满遗憾呢。
手里的草莓只剩下最后一颗,却无论如何都难以下咽。他拿了好久,快到别墅时终于递给岳慎,“给你吃吧。”
岳慎还在开车。他只好喂给司机,认真地举着竹签,要小心别戳到。比自己吃专心多了。
薄薄的糖壳一咬就碎。
岳慎对这一口的评价不乏私心,“这么甜。”
22.第 22 章
或许是因为告状及时,夏宁晚上回来后对他的态度温和了许多,起码不再是连跟他坐在同一条沙发上都不太愿意。
他注意到夏宁晚饭吃得很少,或许是在为新戏做准备。
还剩一周时间,夏宁决定进行临时抱佛脚式的身材管理。简而言之,渴了喝水饿了扇嘴,能不吃就不吃。
路上那串糖葫芦其实也不该吃的,只不过现在没有经纪人盯着,偶尔不自觉没人骂他。
晚饭后,他第一次进别墅里的健身房。
戏到临头不能再躺平了,他一边跑步,一边用听书软件在耳机里播放剧本,提前背背少得可怜的台词。
这次他接到的角色是仙侠剧里雪男,生于冬日,银发蓝眸,是能控制冰雪的妖怪。有点像奇幻少女漫里的设定。
但剧本的背景是乱世。人物小传里写着,他是由冬日野地里饿殍临死前的怨气集结而生。
那更得瘦了。
代入感很强,夏宁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怨气,继续饿着肚子跑步。
坚持了半个小时,左源来到健身房门口,看到他很惊讶,“原来你在这儿……小夏哥你还好吗?现在有没有空。”
苟延残喘罢了。夏宁擦了把汗,停下来问他有什么事。
“姜PD找你去录单采,然后岳哥好像也在找你。下午他和我道歉说误会了,还问你在哪里,后来是不是又去店里找你了?看你们一起回来的。”
左源打趣道,“他怎么老是在找你啊。”
夏宁含糊地笑笑,仿佛没有听出调侃,“好,我马上去采。”
他回宿舍快速地冲澡,头发都没擦干,换件t恤就去了采访间。
姜茶正跟小助理对稿子,见他心急火燎地跑进来,一下子笑了,“诶呦,我们水灵灵的小夏。”
时间还早,大家散布在别墅内外,各自找地方谈情说爱。
夏宁录完出来心情颇为复杂,拿上外套出去透气。
天台上没有人,他跟花盆站成一排,凭栏俯看小情侣们成双结对。
他想把郁闷过一下肺,但既没有烟也没有火,默默掐了片叶子,用手指捻。想象自己在拍电影。
摄像机摇臂拉近再拉远,拍个特写再拍个清冷的身形。寂寞的风拂过他眉梢碎发,夜色中忧郁颓丧的神秘男人一位。
沉浸了没两分钟,他后脑勺一暖,羽绒服兜帽被罩头上了。
岳慎隔老远看见有人在这儿凹造型,“感冒刚好别吹冷风。”
“……哦。”
破坏气氛也就顺手的事。夏宁没跟他计较,把帽檐往上抬了抬,手指上一股青涩的草叶味。
指尖在反复揉捻中被染成淡绿色,他看了看,举起手很镇定地宣布,“我中毒了。”
岳慎也很镇定地低头,“有毒?给我尝尝。”
“……”
他飞快地收起手指,怕真的被舔。皱着个脸,很嫌弃的模样。
“什么事难住你了。”他每次进去采访的时间都比别人长。岳慎说,“有新任务?说出来我帮你做。”
思绪被猜中,夏宁嘁了一声,“你别太自以为是了好么。”
这季节目只剩下一次小约会,和集体的收官旅行,他当x的最后一项隐藏任务也公布出来。
每次的任务难度都跟他抽取到的任务对象有关。
最后一次确实最不好做。但对他而言,似乎也没那么难完成。就看他愿不愿意。
“好,那换个话题。”岳慎说,“你昨天半夜下楼来找过我?”
“没有找你。”夏宁说,“只是正好路过,就过去看看你还有没有在喘气。”
“好,路过。”他从善如流道。“我对你说什么了吗?”
“什么也没说,你困得像死机一样。”
“那你是怎么知道他们在做恨的?”
他抬了抬下巴。顺着他视线示意的方向,夏宁也看向庭院。
左源和魏宗明依偎在围墙角落的秋千上,晃晃悠悠,画面看起来很和谐。似乎关系又恢复成上一周的亲密。
“你还帮我说话。”岳慎说。
“……”
他语气好像上学时班里常见的那种自恋拽哥。
什么什么?对我好,肯定是暗恋我。
夏宁为自己白天一瞬间的善良感到后悔。
“我现在每天都睡八个小时。”岳慎又说,“肯定能活到一百岁。”
事实上八小时睡眠并不适用于所有人。以前夏宁不知道,有的人天生就是精力充沛,充电五分钟就可以超长待机。
他看着岳慎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十分担心,怕男朋友猝死自己要守寡。
那时候闲得蛋疼,总操心些没边际的事,还强迫岳慎跟自己每天睡八个小时,发誓要一起活到一百岁。
但现在夏宁对他说,“你怎么这么奢侈啊。二十七正是打拼的年纪,你怎么睡得着的?”
“……”
夏宁说完就走了。
剌人两句心情不错,比吹冷风有效果。
他不喜欢听岳慎说这种有关联性的话,总让他想起以前的细节。
可能也不是故意说的。但在一起过几个年头,发生过的可供联想的细节太多了。
他只是不喜欢发现,原来自己还没忘掉这些没用的东西。
逐渐跌降的气温把小情侣们也都冻进了屋。左源在秋千聊完回来,表情明显比白天舒展了很多。
“和好了?”
“嘿嘿,其实也没说什么。”他往夏宁身边一坐,放松道,“就是觉得只剩这么几天了,浪费在生气和吵架上很不坏算啊。不如把那些顾虑都先放下,好好享受再说。”
“这样即使结局不好,起码以后再想起是快乐的回忆比难过的更多,对吧?”
夏宁点点头,“生活哲理大师。”
“过奖过奖,小师而已。”
陈慕羽加入聊天,跟他一左一右把夏宁挤中间,“你们今天去哪里玩的?我和秦哥去海洋馆了,拍了好多照片。那蓝幽幽的光还挺出片。”
“我们是动物园。夏天去臭烘烘的,冬天逛着还不错。”
左源忽然想起,“诶!我们俩都没拍照。”
“对啊,我也想问来着,”夏宁说,“我以为你不爱拍照呢。”
“我也是这么想的!以为你私底下不喜欢被拍呢。”
可能是因为今天之前都还不太熟吧。左源笑眯眯地把头放在他肩膀上,“早知道就开口问问你了。”
陈慕羽不甘示弱,自己的好室友怎么被他人夺去!他也用脑袋抵着夏宁的肩。
夏宁一己之力扛起两颗大头,感觉自己分外魁梧。
左源大方地分享了今天的做恨乌龙事件。陈慕羽听得笑出鸡叫,咯咯半天,又神秘地压低声音,“诶你们觉不觉得,岳哥误会你俩吵架那个什么,说不定是他以前有过,所以才想当然的。”
“……”
“等等被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的……”
“对吧!人都会下意识地往自己熟悉的经历里带入啊。”
不敢说话。
夏宁感到压力,肩头更沉重了。
“啧啧,”陈慕羽说,“真想知道岳哥以前谈的是什么样的,会因为什么原因分手呢?”
“你们说他会是先提分手的人,还是被分手的那个?啊他不会是冷暴力等对方开口的那种人吧?”左源也啧啧,“小夏哥你说呢?”
“不清楚。”夏宁冷酷道,“但我猜肯定是他被人甩的。”
陈慕羽震惊,“不会吧!我前任要是有那么帅,我天天挂他身上不撒手。”
帅就了不起吗。夏宁昧着良心说,“我觉得他一点也不帅!笑起来更丑。”
左源也震惊了。两人异口同声:“你什么审美啊!”
在被鉴定为审美变异的眼神中,夏宁只得承认,“我开玩笑的!要不要这么惊讶啊你们俩。”
岳慎确实没有丑过。连在最容易变异的杀马特和非主流的时期,他也是寸头加校服,老实巴交地靠脸硬帅。只青涩过,没丑过。
夏宁在脑海中搜刮他以前穿精神小伙同款地摊t恤的记忆画面,结果想到的全是不同角度的帅脸。
……唉。
因为脸硬,衣品差这种审美残疾的症状都能被隐藏。
“不是我说,小夏哥你也不能太沉湎于过去了。”左源都忍不住开口,“你这么年轻又这么帅,条件这么好不谈大帅哥多亏啊。”
“我还看了之前的节目,有史以来的男嘉宾里岳哥都能排前三的!真的真的,哪怕只在这儿谈一周也好呀,谈恋爱时激素调节对身体也很有好处的!”
节目播出版本那些扑朔迷离的障眼法,都是用来迷惑观众的。实际大家都看得出来,岳慎来这里以后一直是对夏宁单箭头。目标性很强。
但夏宁好像没怎么被打动。
“就是,你还当演员呢。哪个男明星不背着粉丝偷摸吃口好的。”陈慕羽也跟着撺掇,场面莫名热血起来,“多吸点阳气才能容光焕发!为了上镜好看咱也得谈啊!”
“……”
天哪。夏宁无助地想,难道我现在这么帅,是因为很多年前吃过一口好的?
“其实我前男友也挺帅的。不比他差。”
“真的?!快给我看看,有图才有真相!”
“分手了我就全都删了……”
“很好!这就是一个好的开始!”
“……”
出乎意料地跟他们聊得很高兴,左源甚至口干舌燥起来,“好渴,我去拿点喝的。”
他起身留出了一个空位。剩下的两个人也不再坐得那么拥挤,夏宁说,“我手机呢?”
八卦中场休息,他才想起手机,从抱枕底下摸出来,看到岳慎刚刚发了一条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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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聊我吗?】
“……”
夏宁福至心灵,仰头往上看。岳慎靠在二楼的围栏旁,冲底下晃了晃手机。
他刚录完单采出来,见着底下的场面,很难不多看一会儿。
他们聊得那么热,还一个挨着一个坐那么近,挤得像小碗里的三颗汤圆。
直到左源去了厨房。夏宁终于有空看一眼手机,很快回他。
【你真自恋】
手机震动,岳慎才收回目光,露出浅浅的笑意,一边下楼一边打字。
【我也和导演聊了你。】
【我和你其它前男友差很多么?】
【听说你在节目里提起别人,都是依依不舍的。】
夏宁:“……”
【当然了】
【你是我带过的男朋友里最差的一届!】
“正在输入”闪了一会儿,岳慎发给他一个心碎的系统表情包。
有点哀怨,又像是撒娇示好。
夏宁看了瘆得慌,抬眼与他对上,冷着脸撇了一下嘴角。
“诶,诶诶诶,”陈慕羽手肘杵他,“闺蜜聊天,禁止和男人眉来眼去。”
夏宁收起手机,怡然自得道,“这不是你俩督促我的么。”
“那也不能这么立竿见影啊!我还想继续跟你说话呢。暂时先别被男人拐跑。”
回想今天的约会,陈慕羽又面露遗憾地说,“其实秦哥也挺好的,就是人有点太老实了,我还是比较喜欢bad boy.”
“I don''t want a boy I need a man~”左源唱着曲就走过来了,给他俩一人一瓶,“岳哥说你肯定不喝饮料,叫我拿白水给你。”
“对。”夏宁接过矿泉水,道了声谢。
“为什么忽然要减肥啊?我们下午还吃小蛋糕呢。”
“下午是最后的放纵餐。”他解释道,“我要进组了,从明天开始未来半个月都没有饮食自由。”
“怪不得你晚饭都没怎么吃。”陈慕羽说,“哇塞,要拍新戏?都有谁啊,我能不能去剧组参观?”
夏宁谦虚道,“去小网剧里打酱油而已,没什么大明星在的。”
“那我也要去。还没见过剧组啥样呢,肯定很好玩!”
“我也去!”左源说,“点炸鸡可乐冰激凌坐你旁边吃。”
“你的良心坏透了!”陈慕羽哇哇叫:“你吃我也吃!”
“……”
“好吧。”夏宁莞尔道,“反正我肯定忍得住,一口都不会吃的。”
“我可不信。你再说一遍,木鱼快给他录下来到时候循环播放。”
“哈哈哈可以可以!”
夏宁露出柔软的笑,放松地点点头,声音也变得温暖,“好。”
岳慎的出现还是带来了一些蝴蝶效应。
他来这档节目只为工作,参演之初就明确了目标,没有在这里交朋友的打算。
因为他以往游离的表现,大家很少像这样围绕着他,把他当作话题中心。
或许这跟他的心态也有关。下意识地给自己创造了一个边缘人设,真的只是因为要隐藏x的身份吗?
他已经很久没有把自己当成主角看待,更不再像以前那样,发誓要站在全世界最大舞台的中央。
原来他还是喜欢被围绕的。
即便已经不再期待坚固的友谊,原来他仍然需要这样热闹的,被温暖的时刻。
大概每个人都会需要。
只是或多或少的区别而已。
还有很多要担心的未完成事项,夏宁想,但至少可以暂时抛开烦恼,聊些轻松的话题,转换心情,睡个好觉。
他们一起回宿舍,上楼时正好跟导演错身而过,姜茶看见他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聊得这么开心?素材有没有录到啊。”
“录是录到了。”夏宁道,“不过有的可能播不了。”
几个人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在楼梯上打打闹闹。
姜茶笑着说了声晚安,又想到刚刚看过的录像母带。
在公布最后一次x任务时,夏宁显得十分为难。
任务内容是在最终投票之前,向嘉宾中的某一位告白并牵手成功。
任务对象依然靠抽签决定。
夏宁盯着签筒看了很久,好像心里已经有人选——是想要避开的人选,在靠意念把那个名字筛出去。
他抽了签。镜头拉近,给手部特写,姜茶盯着取景器心跳加速,也不由得想,这真是综艺之神降临的时刻。
可以预见播出后,会有成千上万的观众这样想着,看着他把岳慎的名字握在手中。
像剧本安排一样的巧合。
难以解释,大概只能归于命运。
他会怎么做呢?连导演都忍不住想。
唯独是这个人。
最简单也最困难。
23.第 23 章
看到抽签结果的第一反应,夏宁其实很想放弃任务。
不知道手气为什么这么臭,他偏偏抽到了最不想要的一个。
对他而言,任务对象是别人的话会简单许多。起码他准备一下,厚着脸皮,告白就能告出去,被拒绝也无所谓,算尽力而为过。
是岳慎就正相反。
他知道自己不会被拒绝。偏偏有莫名其妙的自尊心,让他开不了口。
好在任务时间比较宽限。姜茶也劝他多想想再做决定,毕竟放弃就要暴露一条x的身份线索,他都坚持录了一个月了,临到最后才放弃很可惜。
隔天上班时他还在想这件事。想自己到底是单纯的怕麻烦,才拒绝虚情假意的纠缠,还是又在不忍心,所以不愿玩那些欲擒故纵伤害别人感情的把戏。
以前共事时,宋诚也说过他。挣大钱的人都不会像你这样心软。
头疼。为了这十万块钱,这都不够小时候的他出国玩一趟花的。
果真长大了才知道挣钱有多难。
夏宁坐在办公室里,看账目收支看得眼晕。
他不擅长经营,跟他爸一样,没有多少做生意的天分。他也不爱当老板,每次管理员工说点正经话,都感觉自己是在假装大人。
除了能当演员的这张脸,就没给他遗传一点别的好基因。
其实连脸也不太行。见过的导演和制片都说他是一款邻家小帅哥,天生演男配的命,扛不起男主角的大旗。
之前他一年拍两三部剧,勤勤恳恳有了点名气,热度最高的时候都没一部男主角的戏来找他。仿佛陷入配角诅咒。
本来就有点灰心,所以后来被坑一大跟头,他基本断绝了在演艺圈深耕的期望,才转而跟朋友一起开了这家店。
陈涌生病后几乎没有来过店里,虽然现在每个月都勉强算是有盈余,但他还是很担心自己会把这摊子搞黄。
毕竟账面上的这点盈余,远不足以拉平当初开店时的贷款支出。快两年了还没回本呢,他对自己的担心不无道理。
要不都说呢,人真的是得多尝试。
不尝试都不知道,原来你干这个不行,干那个也不行。
头疼归头疼,到点了他还是换上戏服进场。上周末他旷工没来,今天就跟那天顶他的演员换了班,连演两场。
傍晚时收工刚走出来,吴绿一脸崇拜地看着他,“老板,又有帅哥来找你!”
“……”他现在对帅哥这俩字都有点PTSD了。
听着不像是宋诚又来找事。夏宁狐疑地进办公室,一脸凝重的戒备在看到来人时烟消云散。
“应允?你什么时候来的!”
“等你好久啦!”沙发上的青年仰头朝他笑出两排白牙,一头棕栗色超绝狼尾短发,层次分明,发尾垂在锁骨上打了个小旋。
“下午到的,陪我哥一起来工作,他把我扔酒店就忙去了,我就想到正好可以来找你玩。”
应允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歪在旧办公室的沙发上,还有身处度假酒店的松弛感,“下班嘛?”
“你都来了,当然要下班。”
夏宁开心得一边说话一监控里边脱衣服,飞快换上自己的外套,“走走走,请你吃大餐。”
他自知看人的眼光不怎么样,工作后更是越来越难与人交心。但高中同学不同。
在无忧无忧的年纪里交到的朋友,更容易变成一辈子的朋友。
应允有备而来,上车后潇洒地亮出指间的卡片,“我知道去哪,刷我哥的卡!他好久不去会员折扣都快过期了,趁现在能用赶紧用。”
夏宁一瞥,那是张高端洗浴会所的黑金卡。他好些年前去过一次,里面吃喝玩乐都是一体的,没事儿住里头度假比酒店舒服。
“我上个月出去采风,真服了一回来狮子鱼见到我就说我晒黑了,说我是非洲小狗!”
应允大声喊出今日目标,“我要狠狠蒸桑拿!把自己蒸白!”
“哪里有那么黑啊,你哥故意说来惹你的好吗!”
“不管!京市太冷了,必须狠狠蒸!”
夏宁大笑,打开车载电台,动感的摇滚乐应景地迸出来,“好!那我和你一起蒸!”
应允身上仿佛天生就有令人愉悦的魔力。
跟他在一起,夏宁觉得像回到十来岁,两个人顺走大人的信用卡偷偷翘课出来玩。
吃饱喝足蒸完桑拿,两人又开了个包厢按摩。舒服得昏昏欲睡时,夏宁听见他说,“我前几天听了一耳朵,你们那部戏估计快空降了。叫什么……暗人还是暗银的?那个刑侦剧。”
“暗什么……”夏宁嘀咕一句,猛地清醒,“你是说《暗刃》吗?”
“诶对对对,里面有一个主演是我哥团里的成员。他们团前些年解散之后各自转型了嘛,一半都在当演员。”
应允被按得嗯啊出声,也没阻挡说话,“说是被审查压了两三年了……嘶,我哥请局里朋友吃饭,帮兄弟问的。我也跟着去了,听到他们说……估计那边都弄好了最迟年底就能上线。”
这真是个好消息。对夏宁而言,《暗刃》算是投入心血最多,质量也最高的一部剧。
他在里面演受害者的儿子,跟正义的主角小队和反派团伙都有很多交叉零散的戏份。
属于亦正亦邪的角色。看似不在主角团之中,其实戏份不比男二少。
当初他对这部剧是报了很多期待的,可后期一直被卡着审查不过关,连导演都说政.策不允许,估计也只能这么压下去,没机会再播。
没想到隔了这么久,忽然听到音讯。叫人惊喜。夏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小允子,有你真是朕的福气。”
随口之劳。应允嘻嘻地笑,捏完背翻个身,看到他撂在一旁的手机,“陛下,你的电子奏折亮了。”
“呈上来吧。”
别的都还好,就岳慎的消息显眼。这人每天打卡似的,上班下班定时出现,但话也不多。属于刷到存在感后见好就收,叫人想烦又不至于真烦的程度。
微烦。
下班爽玩三个小时,夏宁说,“都快忘记我还在录节目了。”
“昂!你还在录节目啊。”应允口渴了求姐姐拿果盘来,准备拿他的八卦配着吃,“怎么样,里面帅哥多不多。”
“还行吧,都是导演筛选过的,娱乐圈平均水平。”
“呵,那就是都不如我。”应允又问,“有你感兴趣的人吗?”
“嗯,”夏宁犹豫了几秒钟,鼓起勇气坦言,“很不巧,我前男友也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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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允一脸迷茫,“你前男友是谁啊。”
“……”
夏宁说,“就还是我高中谈那个。那个学霸,你还跟我一起去他家掰过玉米呢,你忘了?”
“噢噢噢我记得,岳慎嘛。”应允接过果盘,甜甜地道了声谢,只是依旧迷茫着,“可你俩不是大学就分手了吗?他也不算是你前男友了,应该是前前前……等会儿?”
他终于反应过来,不可思议地看着夏宁,“你这么多年都没再谈啊?!”
是很不可思议吧。
夏宁惭愧地说,“受伤了有阴影么这不是。”
他忙着挣钱这些年,也不是完全没机会谈恋爱。只是拿工作当借口搪塞过去而已,归根结底还是有心结没解开。
应允哇塞了一声,看着他的眼神充满钦佩,“好痴情哦。”
夏宁难得坦率地跟着点头,“我也觉得。我是不是太较真了?这叫痴情吗?不是痴傻,痴呆?”
应允不是他身边最近的人,也不是玩得最久,感情最深的朋友。但除了一对发小,他能放心地说起这些话的人,唯独只有应允。
应允是像卫星一样的朋友。
他们可以始终保持着确定的距离,不近不远,平时不怎么联系各过各的,在某个时刻忽然出现,就像惊喜盒子一样,也能玩得很开心。
成年人世界里这是很舒服的距离感。只定时出现,倾听和分享,不过度参与对方的生活,反而不会让人有负担。
无论他有钱还是落魄,应允对他的态度都是一样的。以前没有刻意亲近过他,以后也不需要他上赶着巴结。
忽然想到他了,就兴冲冲给他介绍合适的资源,转头去玩别的就又把他忘了。
就很随兴。潇洒自由,活得通透。
“不傻啊。”应允对他说,“是因为你很善良啦。”
“善良的人总是会更容易感到痛苦的。是这个世界生病了,不是你的错。”
夏宁感到告解般的安慰,连同奇葩的任务抽签也一起吐露出来。
“我都怀疑是他买通了节目组。或者,是他们为了节目效果故意把签筒里全放一个人的名字!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早知道就多抽出几个看一下了。”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明天还有最后一组双人约会。今晚回去又要选人了,再给我抽到他,呵,我一定当场戳穿!”
“可这不是正好吗?他都说追你了耶,你只要想,还不一钓一个准?都不用鱼钩的。”
应允积极地给出馊主意,“先假装被他打动,跟他牵手成功之后再狠狠地甩掉他!既完成任务又可以报仇!”
“当初他甩了你,害你那么难过。现在你也抓住机会甩他一次,报复回来,这样才公平!这样你的心结也可以解开了~以后想爱谁爱谁~”
好完美的逻辑。夏宁几乎都被说服了,十分受教:“你难道是个恋爱天才?”
“嘻嘻。”应允只顾看着他笑,没说出来,眼睛里却写得很清楚——
可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做的。
即使真有天才的头脑,在爱情里也并非无往不利。
爱是不讲道理,没有逻辑的东西。
“怎么做都ok的啦。”应允道,“我哥说过,笨蛋也可以爱。”
24.第 24 章
回去还有内容要录制,夏宁不能留下过夜,走的时候,应允按摩完大剌剌地摊在床上睡觉,说不用管他,“等我哥收工,会来把我带走的。”
夏宁悄悄去前台买单,意外被婉拒,“时先生今天刚续过卡,余额充足。”
他怀疑两人跑出来玩早就被大人发现了,保险起见,还是编辑了条微信,发送定位,提醒这位哥哥收工后别忘记来领人。
高中应允打架进医院,需要联系家长时他加了应允哥哥的微信,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联系。
时先生很快回复了消息。
【好的,辛苦你陪他玩】
实则是他被应允陪伴了更多。
今天缺席了晚餐,夏宁回到别墅的时间比以往都迟,大家已经吃过饭,在等节目组准备最后一次周内约会的选组装置。
沙发区域坐满了人。他走进来扫视一圈,发现岳慎站在书架前,大概是想找本感兴趣的读物打发时间。
似有所感,岳慎把手里的书放了回去,微微侧身望向他——
消息全部已读不回的夏老板一位。
按摩完全身松快,夏宁信步走来,真有点容光焕发的效果。陈慕羽朝他挤眉弄眼,“呦,今天这么靓。吸到阳气了?”
“刚见了个老朋友。”夏宁愉快地说。
他走近沙发,中间自动分开,给他留出了一个空隙。他也没有像往常一样,随便找个角落待着,就在中间坐下来继续说话。
“我们那边准备差不多了。”刚坐下一会儿,实习生过来叫人,去最大的会客厅录约会分组。
大概是心情真的很好,他走到岳慎身边,也没有像平时一样假装不熟,随口搭话道,“你说你是空降来的,是怎么让他们把你换进组的啊?”
岳慎受宠若惊,且诚实:“给得多就行。”
“……”
“只有这样吗?”夏宁眯起眼睛,“不会还跟节目组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py交易吧。”
“没有别的py交易。”岳慎老实地说,“我只是想尽快见到你。”
从会所里出来,夏宁身上还带着精油的幽香,经过他时留下一缕似有若无的回味。
夏老板已读不回,原来是跑去哪里潇洒了。
夏宁探究地打量着他,反复确认,“只是替换进组,没有干预任何环节?”
“没有。”他确定地说。“我只是配合。和你们一样。”
他从没想过靠节目做什么文章,就连其他嘉宾想得到的,播出后的宣传效应也并不想要。就像和夏宁承诺过的,即使叫他现在立刻退出节目也不是问题。
毕竟确认过夏宁是x,并且对同在屋檐下的任何男嘉宾都没有产生兴趣,他此行的目标就已经达成了大半。
来之前他也了解过类似的综艺节目,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演给观众看的。他想追夏宁,更希望是在镜头以外的地方,只有彼此知道就够了。
他不想两人的相处因为节目性质而掺杂一丁点表演成分,在不断放大的镜头中发生畸变。宁愿要夏宁真情实感地甩来一巴掌,而不是被节目组控着手给他两颗糖。
他原本可以等节目结束之后再出现在夏宁面前,只是按捺不住。
多一天也不想再等。
虽然来节目里也经常找不到人,但起码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能打个照面。
夏老板又要拍戏又要看店,那么忙,是会抽不出空来跟他聊天的。怎么能怪夏老板呢。
电光石火间,岳慎完成了自我说服,顺便抓住机会,多说几句话,“你今天见了朋友?”
“应允陪他哥出差经过我那。”夏宁说。“你还记得他吧?高中时他还去过你家玩呢。”
“当然。”岳慎说,“周承钰吃中毒的那种菌子就是他摘的。”
“真的假的……”夏宁现在才知道这事。
“真的。不过一般煮熟是可以吃的,我们都吃了也没事,可能还是因为周承钰体质比较弱。”岳慎道,“怕他过意不去我就没说。反正他摘完也忘了自己摘的什么。”
“你还怪善良的呢。”
“偶尔。”岳慎说,“你们去了哪里玩?”
他们才刚说上话。夏宁还没回答,又被室友一把揽住脖子,圈走注意力,“你俩又说什么悄悄话呢?”
这里人实在太多了,比上学时的宿舍还要热闹。
岳慎由衷地希望节目快点录完。
“我看导演搞得跟做法似的,拿了一大堆红绳。”陈慕羽兴致勃勃道,“该不会是什么变态桌游吧,捆绑play?感觉很好玩。”
“醒醒,你脑子进变态了。”
“嘻嘻。”
节目要播出,肯定干不到那么大尺度。夏宁绕着桌子走了半圈,三米多的长桌用一张超大遮光布挡住,桌子两边分别露出五个红绳头尾,打了可以套手上的绳结。
“刚刚我们的工作人员已经将五根红绳弯曲,缠绕,铺在桌面上。选中同一根红绳的两位,将会是明天约会的伴侣。”
姜茶笑眯眯道,“每根红绳有五米长,绕了很多个节,大家选中之后不要着急用力地拉哦。一起慢慢解开,才能看到最终结果。”
原来是牵红线。陈慕羽捂住胸口,“是纯爱啊,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最后一次约会,大家都挑得很谨慎。
谨慎得没啥必要。
跟上一次选画不同,那至少还能凭借了解,猜测对方的喜好。绳子在遮光布下弯弯绕绕,不知交错了多少次,谁也无法凭借肉眼判断,哪两个位置是匹配的。
纯盲选。这是真的交给了天上牵姻缘线的神仙来安排。
但夏宁对黑幕的疑心尚存,谨慎地对岳慎道,“你先选。”
说不定节目组在绳结上做了什么标记呢。他注意观察了几个,都是干干净净的,没什么不同。
“都一样的。”岳慎无奈地选了靠边的位置。他去岳慎的斜对角,是离得最远的地方。想想又换了位置,跟他站到同一边,中间隔着三个人。
看起来是真的很不想一起约会。
姜茶张了下嘴巴,立刻抿紧没有出声。
全部选好之后,遮光布掀开。桌上红绳缠得乱麻一般,看得人头大,得要阵功夫才能解开。
导演在旁边配画外音,“有时候感情就是这样,剪不断理还乱,要细心,耐心……哦,不过你俩不用。”
大家茫然地看着他,“谁俩?”
他望着夏宁,笑而不语。
夏宁心里一阵发毛,隔着中间的人,迅速地瞥了眼岳慎。
岳慎握着绳结,另一只手伸出手,抓起了桌上乱到令人没有头绪的红绳团,像掀盖头那样,掀起来看了看,动容得很明显。
更发毛了。夏宁听见导演说,“放在桌子上不好弄,干脆转移到地毯那边解开吧。”
随着这一声建议,大家赞同地抓起红绳,准备转移阵地。
就在大团纠缠不清的红绳被提到半空中时,独独留在桌上的彩蛋才显露出来。
唯独有一根红绳,是被单独压在其它红绳底下,而未参与其中。
看似一团凌乱,只待其它的绳子挪开,首尾便清晰地映入眼帘。
不用解。
岳慎拉直了绳子。
夏宁呆呆地看着手里的绳子绷紧。
黑幕……
这绝对是黑幕。
**
怪不得导演说他俩不用解。
这设计别出心裁。原本红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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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连的象征意味就很浓,更不要说只有一根单独的红绳,恰恰就被他们俩选中。再理性的人也会被打动。
“是命运。”岳慎确凿道。
“……”
夏宁冷漠地说,“是导演安排的。”
但也是他自己选的。
大家震惊过,调侃并祝贺过之后,就去旁边解那绳结,一团忙乱。给两人留出了单独对话的空隙。
夏宁却又接到电话,朝摄像机打了个手势,立刻走出去接。
摄像机朝着岳慎推进:“失落吗?惆怅吗?不敢相信吗?”
“已经适应了。”岳慎淡定道。
屋外寒风瑟瑟。夏宁接到的是陈涌姐姐的电话,很意外,“是涌哥的病情有变化吗?”
作为朋友,他不算尽职,去看望陈涌的次数很少。因为害怕看到从前一起站在舞台上神采奕奕的伙伴,被病痛折磨的模样。每次心里都要难受很久。
人不常过去,有什么能帮忙的当然就尽量帮。
陈涌的姐姐跟他没见过几次面,给他打电话其实有些贸然。聊了一会儿,他也听懂了这通电话的来意。
要钱治病。
通完电话,夏宁在外面又待了几分钟,对着冷风叹气。
他想到不久前陈涌说想退伙,可能也并不是像他以为的,害怕拖累他。而是想委婉地……向他要回当初投进店里的钱。
感觉自己傻得不行了,连这点言外之意都没听出来。
他给陈涌发微信,等明天去店里,把账上能流动的资金都转过去应急,发完没等回复,收起手机进屋。
室内温暖如春。分组已经有了结果,夏宁进来看见左源脸色不虞,估计是没能选到一起去。
纯靠运气,没办法的。他唯一的约会卡在上次跟魏宗明冷战时,想逃避提前就用掉了。
其它几组情侣的结果也不尽人意。节目组大概是有心在收官之旅前打乱已有的cp,试图创造更多更刺激的组合。
陈慕羽倒是又跟秦之蓝选到了一组,不说多激动,这日子凑合也能过。
他看到夏宁跑出去接电话又冻进了屋,招手想说一起抽根烟,拿起外套,忽然发出一声悲愤的爆鸣,“啊!谁他妈拉我身上了!!”
一嗓子嚎得大家都看了过来。
他搭在沙发靠背上的银白色羽绒外套,一只袖子上蹭到了片半干半湿的,可疑的棕色混合物。
好崩溃。他立刻松手扔了回去,“谁!是谁!谁拉的!!”
“……”
无人认领的惨剧。
夏宁心想这儿又没人喝傻应该不至于,准备过去看个究竟,余光里岳慎脸色格外沉着,一只脚已经迈了出去。
毅然决然的,仿佛是要冲向火海。
脑海中忽然劈过一道闪电。夏宁抢先一步拽住他,压低声音,“不是……你要冲去干什么?那跟我没关系。”
“是巧克力奶昔……”那边工作人员也鉴定完毕,立马道歉送去干洗,“可能是我们stuff不小心弄上的,抱歉抱歉。”
岳慎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是你的隐藏任务做漏了。”
毕竟短短一秒钟内做了八百次心理建设才能视死如归挺身而出。
“也不至于连这个都能帮我顶罪吧……”夏宁第一次这样直观地感受到他的决心,在很神奇的点上被感动到了。
感觉再晚点拽住他,一句“我拉的”就能震惊全场。
“社死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哈?你刚刚那个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
“……”
装什么装。四目相对,两人蓦地都笑了出来。
“明天和我约会吧?”岳慎说。“如果你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