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章追魂》
1. 生灵涂炭红鬼现
红如血的夕阳落到人间烟火深处,时不时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以及失魂落魄的歌声…….
“萧二两三年正月生,宛如天上月神哟。”
“哪知命不活长,何必走来这一遭哟。”
“神佛可否来人间,可否请帮把鬼除哟。”
....
“我的儿郎...!”
“我跟你拼了!你还我儿命来!”
“世道乱了,天降大祸啊……!”雾都城整日都传来这样的声音,令人悲伤令人痛心令人寒心!
*
“阿娘!你先躲起来!”这位女子声音出奇的镇定,但动作却是慌不择乱。她胡乱的的把母亲藏在草堆里,杂草全部遮掩起来后,她走到拐弯处看着前方传来红鬼的吼叫。
恶鬼身影渐渐逼近,瘦弱又高大,嘴角滴着血,瞳孔发出血红的光,只听那女子大声一喊:“你们这些腌臜东西!去死吧!”说着把手中的石块砸到红鬼头上,抬腿跑走了,心里却止不住犯嘀咕。
红鬼顿时恼怒起来,它们身速极快,宛如一阵风,张着血盆大口朝女子奔来...…
约莫半柱香的功夫,胡同里就传来骨头的咯吱作响,有村民出来寻食,路过胡同口看见几块麻衣粗布,以及大片的血迹....
已经见怪不怪了。
景宁三十年,春雪,天大寒,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红鬼祸世只是开始,如若知因果,还须从两个月前北禾李家女娘李溶月出嫁时候说起这场惨绝人寰的灾难是如何发生的。
*
“小姐,过几日就是你成亲的日子了,陈公子可心
悦小姐您呢!”这是李家女娘的女婢青玉。“陈公子到底是个富贵人家,小姐嫁过去定不会受委屈的。”
陈汉典是北禾数一数二的富商大贾,他自前年欣慕李家女娘,特此在去年年关向李家提了这门亲事。婚姻大事,媒妁之言,李家那个女娘是做不得主的,商议婚事时,她只说了句:“女儿听父亲大人的。”
李家女娘有七尺二寸,婷婷玉立,一双丹凤吊俏眼,秋眉平添了些许妩媚,长相宛如生在荷花池的牡丹,但眼睛的轮廓遮住了眉部的妩媚,多了点英气与不羁。
她谦逊有礼,女儿家做的事她是一件也不落下,她独爱剑术,胸腔一股热血,练剑她也是极为刻苦的。她想,人活一世,须尽欢,不论是女子的柔美,还是男子的风度,她统统都要拥有。
如今年方十七好不容易有个家世好的男子倾慕,李父郑重且慌忙的就把亲事结下了,生怕慢一刻陈家就要反悔。
她虽长相如冰雪般冷艳,但穿着喜暗青色与浅桃红,因是未出阁的女子,她梳的是分两层挽成一个半圆弧形的发髻,只用了一根玉簪加以点缀,唇红齿白,清瘦高挑。
总是掩目笑意,皮囊之下又是如何的人物呢?
脾性与外表丝毫不相符。
李溶月心思细腻,因是将门嫡女,她无论是对人又或是野物,她丝毫不惧。她家底丰厚,历年来被皇帝赏赐的数不胜数,但她却对钱财充满一定的分歧,她把属于自己的钱存放起来以免后顾之忧。
她死也想不到,“忧”竟会来的如此之快。她没有想过成亲,她想携一把剑闯荡江湖,随了母亲的平稳,同时也拥有了父亲的魄气。在这个以男主为首的世道,女子做什么都是不该的。
就如同李溶月出嫁前母亲对她的叮嘱:
“后日就是你成亲的日子了,许多事你还不知晓。”“到了夫家,要顺从不可违逆,夫唱妇随。”
“以后莫要再舞刀弄枪了,成何体统?我们女子生来就是如此的,守好妇道,到了夫家要有当家主母之风,如若他要纳妾,做大夫人的不可善妒。”
李溶月不解:“如若他要纳妾,我与他和离便是,独自一人逍遥于江湖,有何不可?”
“胡说!哪有女子和离的!还要脸面吗?自古以来夫家不休妻,死也要过到底!”李母怒道。“以后如若再让我看见你练剑,我便把你的剑砸成废铁。”
自古以来将门家鲜少有人让女子摸刀持剑的,略微教一点皮毛,大多还是以礼仪言谈举止为主。
说完,李母拂袖而去。
不像是叮嘱,倒像是永远的禁锢。
成亲当天,李溶月身着雁锦华服,头戴红珠钗,白玉石,红唇微翘以表喜庆。“看着车水马龙的迎亲队伍,怎么单单没有新郎的身影?”女婢疑惑道。
“许是陈府的习俗,你看这贺礼,我们小姐可是生了好命呢!”侍卫道。
李溶月被搀扶着踏进婚轿,紫玉扇遮面,探出身对李家人说:“阿娘阿爹,女儿走了,莫担心。”
“诶!你莫忘叮嘱,要与夫君相守和睦,要长命百岁!”李母道。
李父道:“将门嫡女,不仅要知礼,而且要正直刚强,如若受了委屈就打回去!他们若敢动你,有李家呢!”
“晓得了。”李溶月回答,心里酸涩又难过,把车帘放下,端坐回去。
李母哽咽说不出话,看着轿子越来越远,直到车影愈来愈迷糊。
......
北禾至平陵须三炷香功夫。
途中,李溶月平静若云,府里任何一个女婢都没有带,既然是自己离开,那便只能是自己。
马车夫突然喊叫:“有蛇!”
李溶月猛的睁开眼。“夫人你没事吧?”陈府女婢担忧的问。李溶月摇摇头,提裙下了马车,只见一条红蛇盘绕在车轮上。
“夫人莫怕,老夫这就弄死。”车夫说着拿起刀径直的朝蛇方向去。
红蛇吐着信子,警惕地盯着马车夫,似乎下一刻就要啃咬上去。
“慢着!”李溶月出声。“放生吧,它也是有灵性
的。”
“这.……”见此,车夫只好收起拔出的刀,但那红蛇却受了惊吓猛的朝他扑来。
众人惊得后退。
“我来吧。”李溶月慢慢靠近红蛇,蹲下来温声安抚:“好了,没事了,你快过来。”说着正想伸出手。
“小姐不可!”陈府女婢这一大声吼叫,让归于平静的红蛇咬伤了李溶月。
奇怪的是红蛇对李溶月的举动并没有丝毫恐惧,慢慢缠绕在李溶月的手中。
李溶月起身,往深林走进把那红蛇放下后就离开了。
“夫人……”女婢惭愧的小声说。
“无碍,到府后敷点药就好,你别担心。”说完坐上马车,匀驰而去。
*
婚队来到陈府天色渐晚,李溶月来到夫家,人群拥挤,往远处看,陈家不亏是富贾,来往的人非富即贵,好不热闹。
但依旧没有新郎的身影。
李溶月被陈家女婢搀扶到洞房,她一路走来一直观察周围,陈家布置的喜庆,但为什么要在每一处墙上系一条白绳呢?
“夫君呢?不应该先拜堂吗?怎的先入洞房了?”李溶月问。
侍女手捏紧衣裙,闭口不应声,眼神也不敢看李溶月。片刻就来了一些富家夫人来与李溶月交谈:
“哎呀,夫人莫担心,你家夫君在外面与外宾吃酒呢,陈家没有拜堂的习俗,都是与新娘饮一杯醉汤光,这亲便就成了!”
“对啊,夫人不必担心,咱们平陵就是这般,您习惯了就好。”
这些夫人面容黑青,脸涂的煞白,像鬼一样。李溶月看着她们心里顿感奇怪。
片刻后,李溶月收回思绪,淡然道:“多谢各位夫人替溶月解惑。”
天色已染黑,陈府一些宾客醉成烂泥,那些夫人似乎不知道累似的,与李溶月交谈甚欢。
新郎迟迟没有出现,李溶月心里已经有了谱。婚嫁当天,白绳系红绳,象征着死与生纠缠不清。
“应是……”李溶月心道。她不敢深想,但手指止不住颤抖,眼里抖动着晶莹的碎影。
正在她胡乱猜想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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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有人大喊一声:““新郎官死了!”
“有鬼!有鬼!!”
声落,周围人群叫嚷着,发了疯似的跑走。
李溶月把盖头猛的揭下,珠钗掉落一地,看向周围的夫人,竟都消失了!她跑出外面,夜色朦胧中挂着一轮血月.…...
陈府上下瞬间被血洗一般,台阶有几颗人头流着热血,表情狰狞,张着大口像是在呼喊什么。
而在正堂,一个浑身上下散发的猩红的绿光,眼眸没有一丝光亮,鞋底漂浮不连地,脖颈两侧青筋暴起,眼底黑青,右脸有一条红黑的斑纹的人。
与先前夫人的模样完全相同……
李溶月看到此景,不由得摸向后腰。她眸光犀利看向正堂的那个人,只见他浑身发黑,穿着喜气却给人感觉很阴沉,像吃人的鬼魂。
弥留之际,那红鬼猛的扑向她,黑色的利爪把她的婚服抓了几道血印。李溶月掏出匕首,翻身旋转往那人脖颈刺去,脖颈的黑血瞬间喷涌出来,喷溅在她的婚服,李溶月眉心微皱。
缓缓吐出两个字:“真脏。”
“看来这亲,成不了了。”她喃喃自话道。
陈家六口人被红鬼夺身,家门被灭,消息一出,北禾人心惶惶,马上便封城。好在李溶月身手敏捷,翻了几座城楼便出了城。
平陵与北禾相隔一条河,世人都说:“平陵前北禾后,往后吃饭都不愁。”
现在只怕是……魂鬼祸世啊。
这世道乱了。李溶月快速洗了把脸,把脸上厚重的脂粉抹干净。换上灰色便服,梳了高扎发,额前几缕碎发自然垂在脸侧,随风飘扬,潇洒不羁。
她生的本就高挑,这么一装束简直比男儿还英气,走到门口,她直起腰背手竖拿剑,望了一眼那剑微风拂起她的秀发,想到了母亲。
李母所以不让她舞刀弄枪,但却悄悄的替她把剑带了陈府。李溶月一回眸看,看得不是景,而是万年人世间。
她越过北禾,一路上不敢回头。到了平陵,周围都是吃人的恶鬼,小儿郎被扒皮抽筋,妇人被活活烧死,李溶月心跳的的厉害,她不敢往深处想。到了李府的时候,她看到远处的城楼有一个模糊的少年的身影,貌似朝她一笑便消失了。
她没有理会,跑进李府准备救人的时候,她看到一幅令她永远无法忘却的画面——被剥皮的阿母,鲜血淋漓,被扎成刺猬的阿父,残忍无比。
李溶月觉得自己快要崩溃,她不敢靠前,因为她看到一只红鬼正在啃食母亲,她咬紧嫩唇直至出血,满眼泪水,不敢吭声,手握着剑止不住颤抖暴露了她的恨和恐惧。
李府上上下下和陈府一样,血流成河。
她恍然间又想起在昔日里,那个严厉总心软母亲,呵护教她做人的父亲,现在真切的死在她面前,而她却无能为力。
她不能冲动,现在只有她一个人怎能与那些鬼物抗衡?她需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找到事情的原委,才能给所爱之人报仇!
*
夫家被夺魂,母家被灭亡,杀亲之仇,何时以报?
李溶月为了寻求真相只身一人上北。一路上她看到许多瘆人的场景:人吃人,鬼吃人,疯人唱戏。
生灵涂炭,危险重重。她身上因沾染了那些鬼夫人鬼魂之气,一路中招引来了不少红鬼。那些红鬼因夺魂人身时日之长,已经成了形,杀不死。李溶月精疲力尽一路逃亡,伤痕累累,她强撑着一口气,因心中有个信念:“要到仙门处,不能就这样死了,阿父说过,做人要刚强!”
第七日。电闪雷鸣,雨声嘈嘈。李溶月来到一座废弃的庙宇来掩身,身上的银钱不多,她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只能靠水充饥。庙宇内有一尊神像,下方整整齐齐的摆着贡品,看水果的光泽度,看样子是刚放不久的。
她虔心跪拜了神像,拿起贡品入口之时,听到尖细如刺的笑声,再看神像,神像仿佛.....动了?
2. 婚嫁之年巧遇君
李溶月警惕的后退三步。她端望着神像的面孔,只见神像慢慢融化掉,只剩一张没有皮的脸。身体陡然立了起来,穿着红嫁衣,头发挽成发髻以金铃铛加以点缀。
那根本不是神!
“我-要-她-的-皮-!”那无皮鬼说,声音空灵且震荡。
李溶月没有听清那鬼怪说的甚,但握着剑的力度逐渐加重。她眉头微皱,恶狠狠的盯着眼前那东西,她此时力气所剩无几,但依旧在强撑着。只见周围逐渐冒出许多红鬼。
“看来没有退路了……”她心道。
深夜的竹林,隐密且危险,哪有什么真命天子降临于此来拯救她。
因为,她李溶月根本不需要。
“那就杀出一条血路,身为将门嫡女,在这祸世苟活本就不易,如若真到了最后一刻……死也要死的值得!”
眸光一闪,李溶月便朝红鬼砍去,速度飞快,奈何红鬼竟有重生之迹,缠斗了半天,红鬼把她藕臂抓了一道口子,鲜血淋漓。她没在意,强忍着疼痛,额头逐渐冒出冷汗,但气势依旧不减。她看向那个无皮鬼,头摇摇晃晃,而头顶的的铃铛一直响。
猛然发现原来那个金铃铛或许就是控制红鬼的关键,她一只修长的腿往后一屈,握紧剑柄,随机砍了几个红鬼为自己清路,而后飞檐走壁翻越到那无皮鬼面前。
银剑映射出她的面影,嘴角压笑意。她用尽全力往那无皮鬼头上一劈,铃铛瞬间碎掉,那无皮鬼依旧在笑,但声音愈来愈小。李溶月看着,那鬼影慢慢消失,而红鬼在周围停住步伐,开始痛苦不堪的嚎叫,发出瘆人的声音,直至消失。
许久,终归于短暂的平静。
李溶月瘫坐下来,拾起铃铛的碎片,喃喃道:“我真是个废物,真是没用!”
如若金铃铛可以控制红鬼,如若她可以控制力度完美的把铃铛取出,那些祸害人间的恶鬼就可以听从她的号令,那她就可以替家人复仇……但红鬼实在是多,她考虑不得,只能赌一把,赌对了但好像又错了。
她果断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不论是倦意,饿意,或是失落在这一巴掌落后全部烟消云散。她重新拾起那把剑,给自己下了一个毒誓:“我李溶月,以命担保,红鬼若不除,我必以命换之!”
*
第十日,她终于来到雾都。
这里似乎还没有被红鬼占据,李溶月看着周围的人间烟火,穿着朴素,孩童拿着糖葫芦脸上洋溢着笑容,她突然想起儿时的那般美好。
而现在……全都烟消云散了。
在雾都。
【青云宗门】位于菱水东南侧山,这里从山脚就有法阵,如若不是命定之人,是进不得青云宗门。
青云宗门周围布置许多考验,她需要一个帮手,同她一样,会持刀杀人的帮手。
*
山外有山,山内有城,城内有民,民生安康,康为福海,海阔天空,空至上天,天有天神。
“你个犟种,能干就干不能就滚!”一个穿着花衣头戴金叉脸面抹了诸多胭脂水粉,张着大红唇一声怒骂让面前的少年失尽脸面。
让行路的人停留看戏。
“你……!”
少年看着这个丑恶嘴脸的老鸨,一点交情都不给,还引得周围人群嗤笑,他本就脸皮薄,被别人一吼他顿时脸红了起来。
憋老半天才说:“那咋了?你不知道舞刀弄枪的很累的吗?万一再伤了我这俊朗的面孔你能赔的起吗?多加五两银子那咋了?”男子说。
“哎呦喂,徐舟野啊,你还真好意思说,谁让你不会讨女将们欢心?连撒娇都倔的像头驴,不会唱曲也不会搔首弄姿,让你招揽门客你还在这跟我讨价还价呢!”老鸨说。
“能干就干!不能就滚!我还差你一个男人不成?比你好的大有人在!”老鸨喊道。
雾都出兵,都以女子为主。为此在女将们凯旋归来就是芙蓉楼生意最好的时候。芙蓉楼内,都是美男子唱曲,可谓是声线如百灵,勾人心魄啊。
这少年郎名叫徐舟野,和他的名字如出一辙,他无父无母,像野草和漂浮的舟一样无依无靠,但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想吃饱饭,倒也没有什么能让他烦心的。近日来他银子花光变成了穷光蛋,不会作活。听闻芙蓉楼只需唱曲就给银子,窃喜喜的来芙蓉楼讨生活。
哪知才第一天,他因不会莺燕啼歌作舞,就被女将们扔了出来。不得不求着老鸨给他一口饭,老鸨无奈,只能让他在外面舞剑吸引女将。
徐舟野生的倒是高又清瘦,有八尺八寸,模样呢,肤色如雪,五官俊朗,一双桃花眼似乎能洞察人心。眼眸间散发着温柔与力量,他是短发但却留着两条长生辩,额心系着一条抹额。与他周身的气质不相符的就是此时身穿桃粉色衣裳,脸上还涂脂抹粉,他脸很红。
他还想争辩几句,转念一想:“行了!我去还不行吗,五两就五两!小爷我还不稀罕呢!”少年郎的傲气抵不过粗茶淡饭。
徐舟野在外面耍了半天的剑,也没有揽住一个女将。老鸨看了,叹了一口气:“女将们都喜欢魁梧身材好的。”
“我就是瘦了点,又不是废物。”徐舟野说,指了指自己的面孔,自信道:“就凭我这张俊脸,说不定过会儿就有人花大价钱把我买走。”
“谁要你啊。”老鸨阴阳道。“瞅你这副德行。”
徐舟野刚想说话,就被一个音色清润的女子插口:“我买。”他向后一看,只见一个长相清丽却带了点男儿气概,穿着灰墨色的衣服,手持着剑,高扎发把她衬得修长又神秘。
李溶月没有刻意装扮成真男人,她想,不是所有的英雄之事皆为男儿所为。
徐舟野顿时被眼前的女子惊住了,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英俊又带着柔美之人,不由得惊叹:“好俊朗啊。”
李溶月白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的话,转身对老鸨说:“我,要他。”
“哎哟,小公子啊,您可真是热心肠啊。”老鸨热心道。心却想:“终于有不长眼把这家伙买走了,可别再霍霍芙蓉楼的生意了。”
“你出多少?”老鸨问。
李溶月伸出三个手指。
徐舟野惊呼:“三百两??!!妹妹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只听李溶月认真道:“三文钱够吗?”
徐舟野:“.…..…”
老鸨:“够够够!!!快把这厮带走吧!”
徐舟野:“?”
老鸨再也不想理会这个疯子了,别说三文钱,一文钱都卖!甚至不给钱白送归本也要把这家伙送走!
于是,徐舟野就这样被买走了,哪怕他不愿,但也无计可施。
李溶月给他把粉脂洗干净,徐舟野生的确实可人儿,单单那双桃花眼就能迷倒雾都万千少女,即使此时素着一张脸,不加任何修饰倒别有一番风味。
为了不惹人注意李溶月给他换了身同自己一样的衣裳。也为了在遇到危险时能及时找到,她又给他换了一条红色雪龙金文的抹额。而后把一条发带扯下来,狠狠的绑着他的手臂,即使手腕勒出血纹她也没有在意,而徐舟野的腰后李溶月还拿剑抵着他,她凑近他的耳畔,低语:“敢跑?你就等着被吃吧。”
吃?
徐舟野连忙陪笑:”我怎敢逃跑呢,您可是我的再生父母啊……嘿嘿嘿……”
两人来到一家面馆,李溶月一路中都在警惕着周围,生怕有那些腌臜东西。她给徐舟野点了一份面,她自己却一直在喝水,徐舟野已经饿到不行,端起那碗面狼吞虎咽的吃起,时不时看了她几眼,直直发觉,她是真的人间绝色啊。
“你怎么不吃啊?”徐舟野问,嘴里还塞着满满当当的面。
李溶月没有回答他,她一直在思虑自己的事。
少年郎把碗重重一放,胡乱的擦了一下嘴角上的碎渣,瓷碗因他的蛮力顿时发出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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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来的响声顿时打断了李溶月的心事。
掌事的大骂道:“你个要死的,吃完就滚!”
徐舟野满不在乎,一直端看着李溶月。
“喂?你把我买来是干什么的?我知道我天资聪颖,长相标致,能说会道,虽家世坎坷,但有胆量在这世间行走,世称江湖第一勇猛少侠,雾都第一勇士,我可不是自吹,这都是人人看着的!我称第一,天下绝无人称第二!”
李溶月无心听他自夸,嫌弃道:“吃好了?”
他反问:“你是不是看我长相英俊,真被我迷到?你别不好意思承认,我向来如此讨人喜欢,你把我买来不会……?”
李溶月冷脸起身,绕过他身后重新把他的双手捆绑住,“还绑啊?哎哟我,你看我手腕红的,刚好没一会儿……求求你了我真不会跑。”
李溶月冷声道:“再叫,就把你丢进湖里喂鱼。”
徐舟野顿时乐了,朝她嬉笑道:“雾都没有湖。”
李溶月:“……”
周围吃面的客官见此,大喊道:“小娘子做的没错!在雾都男人就应该这样管!哈哈哈哈哈哈哈!”
徐舟野白了他们一眼,心道: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半个时辰之后。
两人拿着剑来到雾都的竹林。
李溶月粗蛮的给他解绑,徐舟野撒娇道:“你弄疼我了!”,李溶月没有理会,扔给他一把剑,对他说:“听老鸨说,你会舞剑,舞一个给我看看。”她声音冷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徐舟野看着地上的剑,道:“敢情买我就是为了让我专门为你舞剑啊。”他笑的肆意又风骚。
“你莫非真对我有点情?”他说。
“舞剑!”李溶月自动过滤掉他的话,拿起匕首靠近他的脖颈,李溶月生的在女子中很高挑,但在徐舟野面前还是有点差距,匕首贴在细腻的皮肉上,李溶月笑着说:“不然,就杀了你。”
语气平静的让人发慌。
徐舟野感受到她的力度越来越大,眼神越来越狠辣,明明是一个小姑娘,身上哪来这么多血气?这让徐舟野后背冒出冷汗,颤颤巍巍的拿起剑,深呼了一口气,开始了行云流水般的动作。
他直起身腾空翻越,修长的身材在空中飞扬,意气风发。轻脚踩着片片意绿的竹叶,而后举着剑就往竹林上砍去,速度快的能重影,人落地,随即倒下的是棵棵竹枝。
“怎么样?!”徐舟野大气还在喘着,丝毫没有注意到李溶月的眼神,“这还不够好?我觉得还挺厉害的。”
“别动。”李溶月朝他喊道,“别回头看。”说着,快速飞身到他的身侧。
天顿时变得异常黑红,浊黄的云层渐渐开始发黑,狂风大作,地面开裂,骤降大雨,藕断丝连。
徐舟野看着周围的景象,不由得心惊,他问:“这是怎么了?”
雨水打湿李溶月的发丝,她毫不犹豫用利剑割向自己臂膀,鲜血横流,而后快速的把血抹到徐舟野的额心,徐舟野大叫起来:“啊啊啊啊啊!你抹的什么东西啊啊啊啊!”
李溶月压制火气安慰说:“先忍忍,那些东西眼睛敏锐,不可让其察觉。”
“什么东西?”徐舟野狐疑。
“闭嘴就行了。”李溶月无奈。
只见竹林开始起雾,徐舟野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红色的婚轿,矫旁还跟随着五六个撒着纸钱穿着喜服的坎精,奇怪的是它们所到之处,雨就停止了。
它们嘴里哼唧着不知什么意思的喜曲,声音倒是尖细悚然。李溶月拉着徐舟野快速躲进竹林观察情况。
“喂!这些到底都是什么?你究竟是什么人?”徐舟野激问,他感受到李溶月的的身体慢慢滑落,片刻她就倒在他怀里晕了过去。
“李溶月!”他喊道。声音惊动了娶亲的队伍,那些坎精齐刷刷的看过来。
较内传来一声掐媚笑声:“原来我的郎君在这啊。”
3. 焉知真相心破碎
李溶月身感痛乏,她做了一个梦,这个梦是极其可怕且真实的。
在梦中,她是个局外人,身侧站着一个诡梦仙,指引着她前进。
她梦见:她的阿夫阿母回来了......
但却像换了一个人,他们变得像那些恶鬼一般吃人。尤其是阿父,他那么爱民,那么善良,在梦中却是如此恶毒之人。
李溶月还没有来得及阻止,那位诡梦仙带着她紧急又插入另一个画面:
一个皇帝的头骨被一个年方二十五的男子踩在脚下践踏。男人笑的诡异,他穿着玄黑色龙袍,头顶华冠,放荡不羁,长相如玉,声音清冷温柔。玩弄了一会儿头骨应是觉得腻了,把那头骨往旁边一扔,滚落落的停在李溶月身侧。
而那位年轻的君主径直朝着一个女子靠近,嘴里呢喃着:“姐姐啊,我可心悦你呢..…”
“终于,我得到了一切。”
李溶月还没有看清那两人的面容,诡梦仙又带她来到梦的结尾:
仙门百家与恶鬼大战,而后,仙门惨败,她看到百姓被绑在火炉上,一点一点被烧至殆尽。看到许多陌生又熟悉的面容,一个接着一个倒在自己脚下。
......
“不……不要!”李溶月是哭着醒来的,全身颤抖紧紧抱住自己。她呼吸急促,这个梦是不是在暗示着什么?这个梦是结局吗?为何会做这种梦?她正想着,等等?她在躺着?!李溶月猛的睁开眼快速起身,想拔剑就发现剑物不知所踪。
她注意到屋内陈设十分别致整洁,她旁边还有一个青灰色玉瓶,里面养着几株荷花。
这是哪?
她顿感疑惑,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就开了,她随手握紧桌子上的一块尖锐物,藏匿于身后。
“李姑娘醒了!”是一个端着饭食的小仙士连忙朝外喊道。
“来了来了!”
徐舟野听闻连忙跑进屋内,看着李溶月不知所措的神情嘲笑道:“还以为你还要睡个三天三夜呢。”
“徐舟野,这是在哪?”她头还有点昏沉。
“我们不是在竹林吗?”李溶月问。
徐舟野听闻后顿感情绪不佳,桃花眼马上就红了起来:“你为何不先关心关心我?我难道不是你买来的吗?你把我买来不应该好好保护我吗?”而后跑到李溶月面前“扑通”一声跪下抱住李溶月的腿哭丧道:“我差点就失了清白了!”
李溶月错愕半刻,悬着的心也逐渐放松下来。
她并没有气恼,附身下来安抚着徐舟野的脸。扪心自问,她的确有责任保护他的安全,对她而言,徐舟野才年方18,她还比他大一岁,而且还是个出阁的人了,她自然要把他当做自己的亲人看的。
“对不起。”她说。
徐舟野看向她的脸,又羞又恼。
“我不管我不管!”徐舟野仍在怨言着。
李溶月无奈笑了笑,放在徐舟野肩上的手力道渐渐加重,语气“柔和”道:“现在可以和我说,出什么事了吗?”
徐舟野感受到她的怒意不敢放肆了,身后来了一个小仙士,约莫十三岁,长相俏皮又带了点可爱,他惊讶道:“李姑娘醒了!您已经睡了很久了,如若再不醒徐公子怕是就要疯了。”
小仙士见李溶月浑身散发看戾气,慌忙拂袖解释道:“李姑娘不必害怕,此处是青云宗门,不会有邪物出现。我是仙门小辈弟子明晓。”
青云宗门?不是她一直苦寻之处吗?如今就这么简单来了?
李溶月怔然,困惑之话随即烟消云散,抬脚朝小仙士走去,对他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多谢救命之恩。”
小仙士受不起,连忙帮扶:“不不不,我只是帮了小忙,其实真正救你的是我派掌门女尊。”
“女尊?”
*
“当时情况危急,竹林深,雾气蒙。现在世道不平,而你们出去历练恰巧碰上了狐狸仙寻夫郎的日子,与此同时,那日也是女尊的出关之日,她去竹林历练,哪知你们在此。等女尊赶去的时候就瞧见徐公子一个人在那被坎精拉扯着,衣裳都被它们的利爪撕下了好几块呢!”
“一直在那尖叫,狐狸仙八成是看上徐公子了。不过他却把你先藏了起来,自己则是一个人拿着剑与它们搏斗,而且还是边哭边打。”小仙士笑着说。
李溶月同他们走着,听完这一番源头后,李溶月侧眼望了望徐舟野,这小子像没心没肺一样,嘴里叼着一根草,随手把玩着长生辩。往他额心瞧去,抹额…..还在。
青云宗门,布局繁综复杂。
如是命定之人,只需在山脚下便能瞧见入口。踏着石阶往上走,步步生花,待到山顶之时,仙门法阵会剥夺寻法者的七情六欲,断情之术执法者是掌门派是小辈。
正门矗立着两座高大坚固的石柱,有蓝白色磁力流线,如若有不善者硬闯,便可将他粉身碎骨,一点都不留情。石柱是用白色通透的白玉石打造而成,两根玉柱刻着两句词:“来此修法者必先修心,败坏门风者当场驱之。”
青云宗门规矩森严,掌门者是一位女尊。男郎与女郎相互扶持,平等竞争,这里荷塘雨花台较繁,多雨少晴,因是雾霾青天,就此也被称为“世间荷花台”。
仙门百家代代在此修行,下到襁褓婴儿,上到芳龄二十五青年。小仙士个个门清正杰,英勇善良。法派不同,服饰自然也不同。
驱鬼派弟子大都是小辈,姓楚。多半手持天光剑,月白色广式飞肩束腰长袍,腰间佩戴长玉流苏,女尊对他们不论服饰或造型又或仪态举止,要求一丝不苟。他们用白青色发带束起高马尾,额前没有一丝碎发,端庄典雅,清门之子。
修仙派弟子大都是大辈,姓明。上及十七岁少年,修为达到六层则是跟着各自门派的师尊历练,服饰颜色多呈灰米与蟹蓝,稳重大方,全发束,戴玉冠。
仙门百家修为最高为九层。
古往今来,仙门鬼道,是一定对立的,谁也容不下哪派。在三百年前,恶鬼虐世,生灵涂炭。青云宗门最高是玄冰仙上,当时并无势派区分,民不聊生,玄冰以一己之力将鬼神封印于地下,用半生修为的真魂看守,另一半修为因拯救世间被拥护成神,自称一派。
而神派如何进入?只有做出天下大事之人方可进神派。
青云宗门的弟子大都修的是道义与自身,而对于善和恶,他们也是同等对待的,可以这样说,青云门中的人,个个非凡无比,但也无情无义。
门规有77条,修为达到一定最高境界则称为仙人,可以离开仙门去寻找自己的真传。
徐舟野漫不经心的走着,无意中听见有人在说鬼道,他笑了一下,意味不明。他刚想走过去细问,领头的明晓却发了话:“楚曦,楚茗,楚辞刚刚让我告诉你们去朝阳正堂,师尊有话要对你们说。”
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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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小仙士点了点头,给明晓作了礼,拿着符印便离开了。
明晓对着徐舟野温笑:“女尊的居所颇偏平静,她不喜闹,于是长居一个池清殿,在进入此处之前,须清身,清心。”
李溶月闻此,放慢了脚步。
徐舟野注意到她的动作,问道:“那个小仙士!什么是清身清心啊?”
明晓道:“清身清的是身上的邪气,清心则是不能有七情六欲,这是女尊特意嘱咐的。”
“那我喜欢钱,这个算不算七情六欲?”徐舟野吊儿郎当的问。
“那我身上沾染了邪气,还能否见到女尊?”李溶月严肃的问。
“能。”一声肃冷的嗓音插入说。
闻听一见,一位约莫八尺八寸的女子翩翩而来,穿着一身金白袍,头戴白色琉璃簪,全发束起,长相宛如池塘盛开的荷花那般娇美,眼睛眸色深青,优雅高贵之气十足,但更多的是她全身散发出的庄严。
使人看到就觉得十分震撼。
见此,明晓立刻道:“女尊!”说着便行了一个抱拳礼。
女尊点点头,表情冷如月。她走过的每一步,都步步生花。
李溶月也给女尊行了礼,认真道:“多谢女尊救命之恩,溶月没齿难忘!”
女尊把她温柔的扶起,双目对视,李溶月看着她深不见底的瞳孔,仿若藏着另一个世界。
她没有感受到的是,与女尊对视的瞬间,她身上的邪气早已消失殆尽。
“李溶月,徐舟野。”
两人齐齐看向女尊。
“既如此,我也不瞒着你们了,青云宗门与外间隔着一条磁振,我已在施法延长,应该还能坚持一些时日。你们是青云宗门的选中的命定之人,现在鬼道被人修之,召唤出了红鬼,乃是开头,鬼道不除,第二鬼伏尸,第三鬼笑面女,甚至更多都会接踵出现。”
“他们如若不早除,就会变得越来越强大。我现在没有同你们时间解释更多,休息三日,三日后你们须同仙门三派的领首去找被赊命之人。”
“他们的命至关重要,一定要找到。”
女尊说完,便就飞身而去,消失在云层深处。
明晓把他们带回居所,小小年纪眉头皱着紧紧的。徐舟野还处于发懵的状态没有回过神,李溶月倒是异常平静。
到了居所,关紧房门。
她身体颤颤地发抖…..她到底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有人修鬼道,导致恶鬼重现,杀了她丈夫,灭了她母家......
想到这,她猛的跌坐下来,大呼着粗气,脸色煞白,一只手安抚着胸口,说不出话。她恨,她怒,她悔。
到底是什么的人才会这般做?恨的到底有多深?以至于让全天下都要给他陪葬。
天色渐晚,如传说所言,青云宗门少晴多雨,不一会儿就下起了春雨,雨水打在芭蕉叶上,清灵脆响。
李溶月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她蜷缩着身子,心口发酸,这些时日的跋山涉水,腿肿的像包子,存的那些银两基本上分发给了难民,她一直坚守着父亲的刚强,不敢怯。从红鬼嘴里死里逃生,到头来皆为一场空。
她多么想,此刻有一个人可以拥抱她?让她撒一撒女子的娇气。
片刻,房门响了。
传来一阵清脆爽口的少年音带了点撒娇的意味:“李溶月,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我有点害怕……”
4. 红蛇化人相思子
李溶月长舒了一口气,她閤眼思虑:既然要把他当做亲人,那亲人须做的事一件也不能落。”
“门没锁,进来吧。”她说。
“吱呀”一声门就开了,徐舟野抱着枕头,桃花眼眸笑意嫣然,脸上露出喜悦之色,抬脚就想上塌,李溶月见此:“慢着!”
徐舟野瞬间停住脚步,差点摔倒,那双眼睛不解地看向她。
李溶月眉心微皱,表情满是嫌弃,摆了摆手:“你,桌子上,地上,都可以。”
“我为何不可同你一起睡在床上?”
徐舟野笑了一声,把枕头扔到一边,双手叉腰:“你从老鸨那里把我买来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可是芙蓉楼里面的男宠,男宠是干什么的你不要跟我说不晓得啊。”徐舟野说,满眼委屈。
见面前的人面露犹豫之色。
而后徐舟野慢慢逼近李溶月。塌上的人见此情景,泛起一丝慌乱:“你想干什么?”
徐舟野没有说话,他笑的虽柔和,但却使人感到有一股清风醉酒那般凄凉寂寞。
李溶月眉头紧锁。刚想拔剑就被徐舟野大力制止,“别动。”他的手指经数年的风吹雨打,很是粗糙,与李溶月修长细腻的手相比,相差甚矣。双手紧紧缠合,徐舟野把她摁倒墙角:“你究竟是什么人?”
顺势挑起她的一缕青丝,把玩手侧。
没听见她回答,徐舟野顿时感受到腹部一股热流,衣裳都被濡湿,他低头查看,发现将才那双修长细腻的手此时正握着一只匕首狠狠刺向他。
夜宁祥和,唯有雨声与人心相连,寞意浓深。
徐舟野看向李溶月,她目光出奇的温和,面容平淡,似乎没有什么能让她感到不快。
徐舟野松开她的手,温笑道:“不想说便不说了,何必动怒?”话语没有一丝怨怒。
见此,李溶月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把刀慢慢拔出,刀肉分离发出一声黏稠之音,但伤口不深,没入骨。
“嘶~力气还真不小。”徐舟野冷笑。
“我……”李溶月心里泛起一阵痛。明明是她主动招惹的,是她把他主动买来的,没有任何缘由,而现在还把别人刺伤,实在是不该...
“我...我去找小仙士!…”她声音略微有一丝颤抖。
徐舟野见此拉住她的手,李溶月回眸一望,只见少年顺势撕了一块衣布轻松缠绕在伤口之处,他看着李溶月笑着说:“这么晚了就别去叨扰人小仙士了。”
“这点伤总不致命。你别自责,刚刚...是我有点莽撞,你有如此这般反应是好的。”
“不用自责,只愿你以后能相信我便好。”少年说。
“我不会害你。”
李溶月背对着他,她望着窗外雨水流淌。从北禾逃亡到雾都,一路上她不敢相信任何人,一路上也只有她自己。婚嫁当天,丈夫遭红鬼夺魂,母家被灭,仅一天时间就足以改变一切。
她从绒衣布袋内掏出那根金簪,那是她未来的夫君送给她的。她与那位陈公子并没有见过面,但她觉得他是个好人,不该这样枉死,她想复仇,寻求真相不单单为了她自己,同时也为了所有的善人。而眼前这个少年郎,虽吊儿郎当,说话没调,但狐仙突围之时他先顾的是她,而不是自己。
李溶月转过身,丢着床上的徐舟野:“你真的愿意跟着我吗?哪怕未来征途会殒命,你也愿意?”
徐舟野笑意道:“只要给我点银子就行,我本就是一根枯草死哪里都是一样的。而且,我总不能一直只值三文钱吧。”徐舟野这一番言辞把李溶月逗弄笑了。
“她终于笑了。”他心道。
徐舟野顿时内心泛起一丝涟漪,似乎在透过她男儿装束能看到女儿家的柔美。
“好。”她轻答。
“那我还能不能…”徐舟野怯问。
“嗯..你既身上有伤,就睡榻上吧。我出去走走。”李溶月说完就出了门。
片刻之隔,徐舟野起身下榻偷摸跟着她。
他爬上树却看到单薄身躯的她站在荷花池旁,雨虽停了,但却起雾了。徐舟野看不真切,众物模糊中他似乎瞧见她流了泪。
他在树上守着,她在树下流泪,两人一夜未眠。
隔日,两人与仙门四位大弟子,分别是明兮迟,明晓,楚惜之,楚晚思一同前往混沌之地。
“三界势力不平,尽可能避免与他们接触。首要目的就是找到红蛇仙君,路途遥远艰辛,但我相信你们一定可以做到,现在苍生的命运就绑在你你们身上了。”女尊怅然道。
“谨记女尊之言!”众弟子道。
“我们准备去哪?”徐舟野道。
明兮迟眉心微皱,凝重道:“妖界。”
混沌之地首启妖界,那里妖心不齐,贪婪成性,与红鬼势力抗衡不是一天两天了,说不定还能助他们一臂之力呢!
也是寻找被赊命之人的必经之处。如今妖界比往常更为复杂,鬼道不仅让恶鬼逍遥于世,同时也扰乱了妖界的修炼术。
而六人的命数早在出青云门宗之后就绑定一起。一路上的种种,须独自承受。
-
阴风吹拂着枯草,周围散发着淡淡的死气。往远处眺望一眼望不到尽头,那是命的终点,死的预兆。
“管事的,顶楼客人要再来些酒。”一位蟾蜍精穿着人间小二衣服附身敬重道。
“那还愣着作甚?快去给那位爷倒酒啊!”管事的呵斥道。
“倒最好的!血花酿!”
“得嘞!”
这位管事的倒是个精明的坎精,个儿不高,能说会道,会做生意,总是把来吃酒的客人推到美人乡里,顺势捞一笔钱。他修炼成人之后的五百年里一直经营着一家酒楼,每日都把自己的脸抹的煞白,一颗大痣在唇右上方,穿金戴银的,红唇呵呵笑起来露出里面几颗金牙。
倒不如因为他的习性,而是想让路过的妖人都瞧一眼他的财力。
“等等,再派两个姑娘去伺候,说不定把那位爷哄开心了我们还能捞一笔呢!”
“小的明白了。”蟾蜍精道。
这里是妖魂界的花楼,是最热闹繁华的地段,不论是外楼或内阁皆装束的倒是别有一番风味,红金帘排排挂。柔情似水的姑娘穿着裸露,妖娆妩媚,在外面伸出娇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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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腻的手指招揽顾客。客楼中央设有一口泉水池,里面盛开着朵朵红莲寓意吉祥富贵。
而在顶层的内阁,姑娘是水灵的,布置皆可比仙界,花楼有规定,内阁只能妖魂界的地位更高者才可进入。一千年来,没有一个踏足此地者。
但在今天,一位红蛇仙修炼成人之后便一头扎入美人堆里,花楼顿时炸了锅,一路排排端上可口之食顶楼奉上。
...
“相公子~您看力度还合适吗”一声娇滴滴的嗓音响起整个房室,“看敏儿伺候您这么多天的份上可否渡一些妖力给妾身呢?”这女子是花楼的头牌,刚从兔精修炼成人,因妖力不济,兔子尾巴还在外裸露着。
“哈哈哈,别急啊。”男人道。笑容却是如此勾人心魄。
“定不会少了你的。”说着,勾起那女子的下巴吻了下去。
兔子精心喜,连忙把最后一件衣物褪去便朝男人结实的胸膛扑去。
男人从红蛇仙修炼成人,一双微翘修长的眼睛,睫毛浓密,孔雀色瞳孔看着兔子精的锁骨处霎时变成竖瞳。他穿着红色长袍,金丝缝制。头发密而黑,挽至侧编发垂直至胸肌以下。
此刻侧躺单手撑着头瞧着那只兔子精不顾羞耻地爬到自己身边,他瞧着她依偎在他身上,如同一只随时可以杀死的玩物。只听细腻的皮肤处发出一声“喀吱”脆响,兔子精还没有反应过来,红蛇仙君的毒牙早已刺入她的锁骨处,容不得她半句痛呼,鲜血被吸食干净,片刻之余便成为一具干尸,魂飞魄散。
这位红蛇仙名为相思子,前不久修炼成人,拥有第二大妖力,被奉称为红蛇仙君。
只见他收起毒牙,舔了一下唇边的血渍,暗笑朝外喊道:“送酒,清口。”
当鬼道被人修之,乱的不止人世间,连同妖界陷入混沌之中。
半晌没人应答,相思子疑惑,正准备起身就听见一声花楼下房传来一阵嘈杂之声,这位红蛇仙君刚想下楼查看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股拉扯之力死死摁住。他被迫睁眼望向眼前的那团混沌之物,感到四肢无力,皮肉被撕裂。
相思子逐渐变得眼神空洞,似乎体内有某种东西在悄然无息地被人抽走.….
半柱香过后,混沌之物烟消云散,相思子失力的躺在地上,从口中吐出自己的剩下那半魂灵。因被抽去半条命,妖力也逐渐衰退,他捂着胸口,额间低落着些许汗珠,他撑力起身,望向窗外的红月,一道黑光闪现,似乎在嘲讽他无能。
相思子勾唇一笑,怨恨道:“命真是大啊!”
“道清明。”
等相思子离开后,花楼被血洗,各种妖物死状惨烈。
-
鬼道之修者,道清明。
相思子本以为他早已死在那颗血柿下。他偷炼鬼术,弄的自己半人半鬼,被世人唾弃,仍不改!而鬼道的修成最后一步不能见血,那个蠢货竟自刎,血流一地。明明上天都不眷顾他,他哪来那么大福气?命不济就让别人替他赊命,不仅鬼道修成,连三大势力都被他扰乱。
红鬼势力不断扩大,过不了多久各种玄力都会被唤醒,遭殃的不只是人界,乃至整个天地!
5. 窃窃私语扰人心
如果说事有因果报应,人心难测,往往被伤害的总是那些无权无势之人。鬼术的修成意味着天下混乱,好人会死,恶人也会死。
一个人被逼迫,被伤害至此,他什么都能做出来,哪怕粉身碎骨,也不会后悔。他管不了他人的死活,他也不会想管,因为他本就是一个苦命的人。
-
“打死他!”
一声怒吼打破了深山的岑寂,惊的乌鸦四处逃窜。
乌鸦越过云层,月色映着春雪发出亮光,周围聚集了村民,拿着火把,火光四溢,围绕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少年,他胳膊上的划痕,密集的让人心惊。
那人说着,弯腰从树上折了枝带有刺尖的棍子。
“我要打死这个畜生!”怒音夹杂着淡淡的忧伤。“要不是因为他,我今年不可能再一次失败....都是因为他,要不是他来到我们这里,哪有那么多祸事?”
这人是村里有名的秀才,名为王文山。每年都进京赶考,但却年年落榜,许是因为村里人没有文化所以觉得王文山是个能成大事的,不管他说什么,村民都认为是对的。
王文山拳头上沾满了鲜血,仍然不停手的揍着地上奄奄一息的人。
“四哥儿,你别冲动!”王文山的老母拉住他反势的手劝慰道。“你今年四十有六了,别再折腾了……”
“你也不用非得进京!”
王文山在今年赶考,他好不容易得了探花,满心欢喜的到处吹捧,却在启程进京的前一晚被学堂的人告知规章制度改了,如若想进修,只能在明年秋试了。
王文山怒不可遏,他深夜闯进老林,找到少年的居所。
少年当时还在吃着东西,嘴角残留着食物的碎渣,山村里有好心的姑娘前些天给他送了桂花糕,这是他第一次吃到好吃的东西,还没有尝出来味道就被王文山拖了出去.….…
王文山拽着少年的头发用力甩到庙宇的的石壁上,没等少年反应过来就再次被王文山狠狠踹了肚子,少年直直的躺在地上,却没有发出一声痛呼。
围观的人很多,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制止,有人掩面笑意,看着那少年任由王文山打骂,打到吐血。王文山在山村有个称号:花君子。
此行此景,哪像个君子做出的事?
王文山只是做足了表面功夫,从不深究,对外拿着书做样子,对内,好吃懒做,而探花则是王家用钱买来的。
新上任的考官倒是个有道义的,把那些贪污腐化的老官一并打压,而后严肃处理京城内外每一考生的面卷,得知王文山的探花如何而来,就废了他终身考学之路,以儆效尤。
少年名为道清明,听他说是菩萨所赐。他生不逢时,被父母抛弃在深山,丢弃那天,天降大雨,深山的激流涌动,当时他五岁,差点被卷入河流漩涡。他小心摸索着走进临近的山村,可当天是血月,村民不敢出门,传言,血月之夜,笑面女现....
没有一个人敢为他开门,视他为凶兆,他只能独自一人爬到老庙宇,吃贡品,睡草堆。
他生的极好,特别是那双眼睛,型若桃花,睫毛浓密自然卷翘,身形虽薄瘦,但修长高大,经常梳着高马尾系着一缕蓝色发带。
如今他年已十九,村里人越发的害怕他。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近来的山村事事不顺当,去年罕见的发大水,死伤无数,饿死的,房屋被冲塌压死的,以及没有住所被冻死的……所以村民就迁怒于他,他们说:“他就是个祸害!”
青泊村不似京城那般繁华热闹,这里常年安静,碧水青天,远处的山被雾气笼罩,山如天梯一般层层往上,似是通天路。山顶坐处亭,传说仙人在此停留,便此称之为“远仙亭”,山脚下,正是道清明居住的破庙宇。
......
老母拉扯着王文山,示意他就此作罢。
王文山满眼恨意,往道清明身上吐了口恶痰,愤愤甩袖而去,众人见此,也不敢再笑了。渐渐的深山安静下来,只剩下月色的冷影与黑暗中孤独的背影,相互缠绕,似乎在给彼此点安慰。
少年撑起身,望着那皎洁如玉的明月,嘴角微微勾起,熟练的抹了嘴角的血,一瘸一拐地走向破宇老庙.....
....
这种事道清明已经不在意了,甚至有点麻木。他知道,自己不该活在这世道,活的不像人,连牲畜都不如…….
村民只要稍微不顺心,他就多一块伤痕。
道清明来到此处后,与野物争食,他硬是把自己糙养到了十七岁,自此,村里便不太平。
王思兮家的女儿前些天被糟蹋而死,王思兮就带着一群人来庙宇来讨伐道清明。
道清明看到一大群人围住他,他下意识把自己养了一只小兔子紧紧抱住,只见王思兮大力扇了道清明的嫩脸,随即捏住兔子的喉管,当着道清明的面就把兔子掐死了,王思兮看着满脸泥垢的道清明嘲讽道:“妖物怎可配养善物?”
“我女儿王芸芸,定是受了你的邪气才会自缢!后日她就能嫁到京城的陆府,荣华富贵尽她所享,而现在…”“道清明,你真是个祸害啊!”
听到王思兮所言,道清明满脸震惊。
“芸儿姐怎的了!”道清明喊道,声音沙哑。
“闭嘴!你还有脸说!都是因为你!”
王思兮说完,一声令下,后面的人就拿着鞭子往他身上鞭策,他穿着黑布麻衣,很快,脊背上几条黑色斑纹越发明显,衣服被抽烂了,他们才停手。
血浊铺满了草地,绿里渗红。
被人打的喘不过来气。道清明趴在地上,抱着那只兔子,大声哭了出来,嘴里一直念叨着:“芸儿姐...芸儿姐.....”
王思兮没管他的哀怨,出完气径直的离开深山。
王思兮心里知道,王芸芸的死不是因为道清明,而是因为自己。糟蹋她的人是王思兮自己安排的,因为那个人就是京城陆府的陆渊,王芸芸生的好,性格又很温柔,村里的男人垂涎欲滴。
王思兮是个生意人,卖盐的,但近年来行情不怎么好,听道途说,京城的陆府是现在最大的盐商,各家官员都从他那里买盐,不论王思兮盐价如何降,别人都不稀的看他一眼。
卖的贵了,人们会明语说他王思兮是个什么东西?人家陆府家大业大盐价都没有涨,怎的就他的贵?难道他家盐掺金子了?
卖的便宜了,人们会暗语说他的盐有问题,虽说是谣传,但却越传越远,渐渐的,王思兮的盐铺就无人问津了。
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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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思兮花了大把银子私下才和陆渊见面,两人暗处勾结,王思兮吹捧自己的家世,好说歹说让陆渊和王芸芸见了面,哪知陆渊是个浪荡的纨绔公子哥儿。
也是,富商怎么看得上穷商无途的村民呢?
糟蹋完王芸芸就消失了,王思兮想的让王芸芸嫁入陆府好让家业发扬光大,王思兮去陆府讨说法就被人乱棍打出来了。
这下好了,钱丢人也丢了。
气不过就去深山找道清明。
尽管被人虐至如此,但道清明一点也没有怨过世人半分,时不时抱着柴来山村换些吃食,他在深山只能吃些野果。
道清明从十六那年就常来山村,大概是因为一位老者善待他,不仅给他饼,还喂他吃粥,让道清明感受世间第二暖意。
老者的住所很清陋,或是因为竹子很多,所以就盖了竹屋,里面有一张床,老者就经常让道清明躺下歇息。在他睡着的间隙,老者给他打野物。
道清明瘦的要命,瘦弱的身躯挂不住衣物,但好说歹说,小儿郎生的绝色,明明是男儿,却有点女儿嫩水之美,仙上的露水喂给他喝都不足为过。
老者背佝偻,直不起来腰,经常去深山采竹,道清明也是一直跟着他,帮他采竹。
但,窃窃私语扰人心啊……村里人毫不避讳地说着老者的闲话,有人说:“看着那老头本本分分的,哪知他竟然干的了这般肮脏事?”
也有人说:“你看他对山里那妖物这般好,说不定就是他私生的野种,怕被别人发现就抛却在深山了。”
更有人口不择言:“如若再不除尽那两只妖物,怕是要天下大乱啊!”
青泊村年景一年不如一年,连至京城。渐渐的百姓怨气颇重。
......
一月后,戌时。青泊村山内外下起了春雨,清冷夹杂着淡淡寒意,被雾气笼罩。道清明回到庙宇,放下竹笼,里面有新鲜的嫩笋。他瞥见瞬间后背发凉,瞳孔放大。他看到一只半人半鬼的东西蹲在神像前在吃着什么,凑近一看....
竟是颗人头!
披头散发,那怪物又啃了一口,瞬间那头颅的眼睛被迫力挤掉一颗,滚落到道清明的前方。
道清明定睛一看,这个人好熟悉,好像是..陆渊......他的嘴大口张着像是在呼救,左脸颊已经被那东西撕了一块,一张皮血淋淋的正在她嘴里咀嚼着,这寂静的山林,连呼吸都不敢。
神像前,食人尸。
道清明强装镇定,咽了口唾沫,拿起竹条准备离开,啃食人头的东西眸中闪动红光,注意到了他的动作,道清明不敢再动,镇镇的看着那东西,她是个女子,衣着桃粉色,只不过裙下摆被什么人撕烂了,发髻上戴着银钗,看样子,生前是个富贵人家出身。
深夜浓时,道清明后背被冷汗浸湿,只见她苍白的脸露出狰狞的笑容,嘴里都是黑血,瘆人的笑容对着道清明,大口把剩下的那颗半张脸咽肚,咯吱的骨头碎响,腾空翻越爬到神像的肩上,黑血顺着嘴角往下滴,滴落在神像的眼角。
这样一看...神像流了血泪。
“你是何物?”道清明怯怯的问,到底是个孩子,但胆量如此过人,如若他人看到这般情况,早就被吓得魂飞魄散了。
6. 暗修鬼道遭人唾
这么一问,那东西从神像那里跳了下来,跌落在神像前面,发出阵阵呜咽声。
道清明撑胆走近一看,发现这东西脖颈有块红印,他猛地回忆起小时候......
“你姓甚名谁?”她温柔的问。
“我姓王,字芸芸,你就叫我芸儿姐吧。”她说。“一个人在这里住会害怕吗?”她关切道。
“我给你做了桂花糕,趁热快些吃吧。”她嫣笑。“不要怕,阿姐会常来看你的。”她与他约定。
小儿郎心里很暖,笑着说:“阿姐,谢谢你,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
他跌坐在地上,放下竹条,双手止不住颤抖,眼框逐渐模糊,这个东西...不对,她是人!不是东西!
“芸儿姐!”
“你怎的成这般模样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道清明大声喊道。
听闻王芸芸的死讯,道清明本是不信的,夜半三更想去看一眼王芸芸的棺木,走到王家门口就看到王家空无一人,夜深人静,没有一个人影,只有一位瞎子在唱戏,询问才得知,王思兮欠了债,还不上就跑了。
道清明追问:“那芸儿姐呢?”
瞎子回答:“死了。”
“棺木呢?”
“早埋了。”
......
他喊道,声音嘶哑,满眼痛泪。随即而来的是瓢泼大雨,雨声淅沥沥,愈下愈大,遮盖了道清明的哭丧声。
“芸儿姐是真的死了吗?那这个是……”他心道。看着她,满目苍凉。
印象中的王芸芸,是眉眼带着温柔,笑颜如泉,如春花三月初,总是给他悄悄带吃的。
他的名字是菩萨所赐,在道清明心中,王芸芸就是菩萨娘娘,人美心善,她说:“你就叫道清明吧,要心中有道义,而清明,是我愿你此生如水般清澈,如朝日般明朗。”
而不是现在这般,如尸鬼般啃食人头。道清明抬脚想靠近王芸芸,而现在,王芸芸此时已不是人形,她右脸上有一条红黑的斑纹,越来越明显,她逐渐支撑不住呕出一大口黑血,而后掐住自己的脖子,道清明靠近她一步,她就往后退一步……
直逼墙角,她手上竟然出现青筋,显然力道加重,道清明看着王芸芸的双眸逐渐出现亮光,退后散步,头痛欲裂,竭力让自己恢复理智,对他说:“清明,不要去………”
“不要去远仙台!”话音落下,王芸芸的脖子发出清脆的声音,道清明停下脚步,看着那人,王芸芸的脖子已经断了,身前头后。
“芸儿姐!”道清明跑到她跟前,抱住她,他看到她的脖子上有淤青,道清明从自己的身上扯下一块布,小心翼翼地给王芸芸擦去口角的血。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啊.…”他茫然不知所措。突然传来一阵声音,空灵且震荡:
“去修鬼道吧。”
“去修鬼道吧。”
“去修鬼道吧。”
“修鬼道,你的芸儿姐就能活过来了。”
道清明抱紧王芸芸,这个声音一直在他耳边萦绕,他很恐惧。
就这样抱着她坐到清晨。
少年的眼眸红肿不堪,束在马尾之上的蓝色飘带翩翩起舞,雨停了。
他起身,修长的身材,稳稳地抱着她,自言自语的说:“芸儿姐太轻了,要多吃点才行。”走出庙宇,独自一人把王芸芸葬在一株竹子下。
“他折了枝花,蹲下来看着王芸芸的墓碑,说道:“芸儿姐,你愿我心中有道义,愿我如清水般清澈,愿我如朝日般明朗。”
“你说只要心中存善,世道一定会善待我们。”
“可我听你的了,怎么得不到好结局呢?”
道清明叹了口气,转身就离开了。
随机在不远处传来人群的轰鸣声。道清明躲在房顶上看到一群穿着华服的人,以及一些侍卫,他们眉眼凌厉,警惕的看着周围。
家门紧锁,那些侍卫拔剑劈向房门,蛮力把那些妇女老幼绑了出来,有些还是牙牙学语的孩童,受到惊吓大哭不止。
“王思兮在哪!让他给老子滚出来!”
村民低头,窃窃私语。
这个男人,约莫四十有五,眼部黑青,略显沧桑,“我儿陆渊,近已有数日不归家,他虽心性泼皮,但总归是个孩子。”
“王家与我同售盐商,他王思兮看得我家盐卖得蒸蒸日上,还特意把盐价压低了卖,我陆某与他初识就是个破要饭的,我夫人生下我儿陆渊就饿死在城东头,他王思兮明知道我与他交好装作不认识,他私下那点破事我全都知道。”
“我陆青敢出去闯荡现在家门兴盛,而他王思兮就是个懦夫,近年行情不好我理解他,可他竟私下买通我铺里的人,教唆他往我盐里掺毒药….…”
说到这,陆青捏紧拳头,天霎时黑云欲压,刮起了风,吹的树上的花纷纷落下,片刻,雨就下了起来。
雨水打湿道清明的发丝上,他眉头紧锁,一动也不敢动。
“如若再不交人,我便杀之以报私仇。”
村民有些夫人号啕大哭,给陆青磕头,“陆老爷求求你放过我们吧!我还有两个孩子,我不想死啊!”
电闪雷鸣。
“陆老爷他女儿王芸芸前些自缢,他都没有给他女儿准备一副棺木就卷着全部家当乘船跑了!”中间有村民解释道。
“她女儿怎么死的?”陆青问。
没有人敢吭声了,知道也不敢。
“是您儿子!陆渊!是他!害死了王芸芸!”这女子声音尖细,长相清丽,穿着绿色衣服踏着泥水缓缓走来。
没走半步就被一个妇人狠狠扇了一巴掌,怒斥道:“你要死的!有你什么事!”
妇人被一脚狠狠踹开,侍卫捏住那女子的脖子甩到陆青面前。
陆青冷面,眼神寒戾,道:“说。”
女子甩开侍卫的禁锢,不卑不亢一字一句说:“我的好友,王芸芸是被人设计害死的,在她没自缢的前些天她同我说,您儿子陆渊是个负心汉。”
“你胡说!陆渊怎会和她那草民有牵扯?”陆青不可思议的说。
女子冷哼一声。
“王芸芸是真心爱慕陆渊的,但当得知一切真相之后便不想活了。”
“你不是说您夫人的死多半是因为王思兮吗。”
女子说完便住了口,留下陆青一人在风中凌乱。
陆渊同王思兮设计王芸芸,一人为了情,一人为了钱。
突然!一块碎瓦砸至陆青的头部,鲜血直流。
只见一位少年,穿着一身灰黑色粗衣,站在房顶,高马尾上的一缕蓝飘带随风飘扬。面脸恨意,他飞速下檐,从柴火堆里爬来一根棍子,雨水模糊了视线,他抬手就要打陆青的头却被一位老者拦住。
老者把他甩到在地,怒斥道:“滚回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道清明错愕的表情看着老者,说道:“柳爷!是他们!他们…害死了芸儿姐!”
“我昨日看到了芸儿姐,她在吃人……!”道清明此时泣不成声。
陆青闻言,快步跑到道清明眼前,双腿跪到满是泥水的地面,问道:“你再说一遍?”
“我…..…”
道清明还没有说完就被老者打断。
“你知道什么!”老者呵斥道,“世间除了野狐猛兽,哪有什么人吃人?”说着屈膝跪到陆青面前:“陆爷,清明说的不能当真,莫是他看错了,这世道怎会有吃人的人,如若真有那不就成鬼了您说是吧?”
陆青闻此,他眼底黑青,放声笑了起来,“我与我夫人一路同行,她虽死,但好在有我这个老头替她活,而现在......”
他摇摇晃晃地起身,咒怨道:“我儿惨死,连尸身都不曾见到,而你……”
指着老者,怨声道:“你还敢阻拦?
他转身离开,侍卫紧跟于此。看此,村民松了一口气,陆陆续续的回家锁紧大门。
老者拉着道清明的手正准备离开,往返庙宇之时,“清明啊,你还知道你芸儿姐对你的叮嘱吗?”
“知道,可我……忍不了。”
“忍不了也要忍。这世道只有自己变强,旁人才不敢欺凌,甚至会尊你,敬你。”
道清明垂眸片刻道:“我记住了。”
到了深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不远处庙宇闪现火光。途中迷迷糊糊看到雨雾朦胧中有人折返回来,那人戴头戴斗笠,着面着面具,老者看不真切,但那人眼神里流露出无情无义,快速飞身到两人面前,二话不说拿着剑抹了老者的脖子。
快!准!狠!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鲜血喷溅了道清明一脸,他目光呆滞,动作还没有来得及发出,老者早已没了气息。
而那人沿着泥地,黑夜与雨雾遮掩了他的身影,转眼便消失在竹林之中。
每个人的恨意都不相同,有人及时给报,而有人默默筹划。
幽竹深山,雨声掩声,恨意蔓延。道清明瘫坐在竹根边上,任由雨水肆意地飘落至面容。
半晌,又传来那空灵震荡的声音:
“去修鬼道吧。”
“去修鬼道吧。”
“去修鬼道吧。”
“修鬼道,你的柳爷就能活过来了。”
“修鬼道,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道清明眼神空洞,抬手把蓝色飘带扯下,长发没有了束缚瞬间披散开来,他嘴角露出笑意。
问:
“在哪?”
那声音笑了起来,回答:“远,仙,亭。”
-
景宁二十年,正直秋水。
青泊村每家每户都在收割粮食,近几年虽京城的年景不好,但像这种与世隔绝的村落粮食总会还算可观。这里连绵不断的山,一座又一座,是迈不过的坎。
春时,凝露在枝,夏时,碧水青天,冬时,白皑雪山。
而在秋,则是枫林红颜,血红一片。山顶有座亭楼,听传言有位仙人在此修炼,被后人称为远仙亭,村民心生敬畏无一人踏足,而山脚的破庙宇已无人居住,那位人人皆骂的少年郎道清明已三年前的雨夜消失在江湖之中,无人知晓他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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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方。
许是死了吧?
村民惊愤道:“活该!与他亲近之人无一人落的好下场,三年前陆青来讨命,他到底是个蠢物,非要给别人说冤,到最后呢?怨倒是没有说成,倒贴了一条人命。”
妇人唏嘘:“那老头也真是够倒霉的。”
骂声依旧。
临秋水,寒意渐浓。深夜,一位孩童依偎在娘亲的怀抱里呢喃道:“阿娘,这个世界真的有鬼魂吗?”
这位妇人笑意盈盈道:“是有的,不过都被玄冰仙上封印住了。”
“那他们都是坏人吗?”
“有好也有恶的。”
“那些好的为什么要封印住呢?“
这一问,妇人霎时顿住,半天哑言,小儿呆愣着看着她。
鬼是邪灵吗?
鬼魂难道不应该出现吗?
鬼是如那些上仙所言那般不可赦吗?
“上仙说的也不全对。”妇人说道,瞥向窗外。
鬼的前身也不过是一躯有血有肉的空壳,会哭,会闹,会笑,唯一不好的,就是去的早罢了。
是人都会死,死后拜神求鬼都是看自己的命数。
夜色的月影闪过一道黑影,孩童沉沉睡去,只留下妇人夜不能寐,她在想着什么。
古往今来,仙门鬼道,是一定对立的,谁也容不下哪派。
在三百年前,鬼现虐世,生灵涂炭,玄冰仙上用尽半生修为把那些邪灵封印于地,至此,百姓安居乐业,谁都没有提过世间有鬼这一说,也没有人知道玄冰仙上为什么要如此,百姓都很敬仰他,视他为神,崇拜的人多了,他就真的成神了。
......
夜色朦胧,百姓居所与深山隔了百米禁林,林中那座废弃的庙宇,红柱金匾,里面有座神像,即使在这黑浊月夜,神像的眼角微微隐现红泪痕,但不失威严与神圣。陈旧的墙壁写着几句诗:
“落花残雪,飘至中鸢。”
“如梦黛歌,固有观念。”
“何问其渠,道中有四。”
“残三子。”
“念观音。”
“相思湖。”
“与君行。”
字形极其不清晰,大都被尘土掩埋了去,如不是仔细观察,是看不出什么味道的。
而在这不可亵渎的神像旁,竟睡着一位少年郎,他双臂抱紧自己,倚靠着神像,他穿着破旧,灰黑色玄袍,披发,身子骨不似三年前那般瘦弱,眸间也没有了光芒,但那双桃花眼依旧如玉般动人,他穿着草鞋,手腕上隐约露出红痕,嘴里不知在呢喃着什么,面目毫不掩饰的痛色。
他在修炼鬼道,期间受着莫大的伤害。为了不让人察觉,他总是深夜去山顶的远仙亭,远仙亭中央有块符印,道清明看不懂那符印,几次尝试那符印依旧不为所动,他曾经听一位说书人讲述:“世间万物皆有因果,你想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
道清明毫不犹豫地割了自己的手腕,试探将血滴在符印上,片刻后符印竟然飞到他手里,看样子它认定他这个主人了。
走进庙宇,那张符印感受到神灵的压迫一般发了一道猩红的光,瞬间庙宇周身晃动,尘土飞扬。少年站在神像前,庙宇的门被无名之力关上,道清明皱眉,后退一步突然看见后方出现无数个魂魄,近乎透明,泛着绿光,牙齿磨砺额的滋滋声令人心慌,它们弯曲着身子缓缓向他走来。
让他们臣服于你,这是第一步。
道清明看向神像,神像唇部抹出诡笑,后身长出千只千手,他懂了,这神像从王芸芸滴落血泪后它就并非从善了,王芸芸到底被何物所附?她死之前说过:“不要去远仙亭。”说明王芸芸自缢在远仙亭,如若真是什么仙人留步,那为什么村民心生忌惮?
只有一个原因:仙物在此,鬼物亦在此。
道清明把那符印拿出来,既然认了他做主人那就该什么都听他的:“命你,抽此像仙命,逐鬼魂。”
“神像已毁殆尽,内唯有恶鬼乱于世。”
“福泽千秋,斩冰诀!”
“祸泽万千,降天劫!”
说完,红光四现,层云深处天光云影直击庙宇,道清明大手一挥,那符印竟变成了墨笔,他心境平静,缓缓在空中写下几个字:道清明,愿修鬼道。
一阵力量涌入体内,他痛的快要被撕碎。
霎时,深山幽谷动荡不安,这是他修鬼道的最后期限,三年之修,如若降人世,便可成鬼神。
那些冤魂俯首跪拜于他,庙宇没有被毁,神像被除,坐在中央的,是道清明。
道清明看了自己的手腕,紫线缠绕于一体,他笑:“终于成功了一半。”
“最后一步,杀三人,为自己铺血路,而后再自刎,如若不死,便是成功。自此,三界动荡,让那些冠冕堂皇的人物知道什么叫做安分守己。”
......
“天劫……”
“道……道清明修鬼道……”
“他不是死了吗?”躲在庙宇不远处袁勇看到种种,“这下完了!”说完,他撂下砍竹子的刀具落荒而逃跑。
7. 伤痕如霜刎于树
“兮迟,今天师尊讲的静心,我怎么感觉是有意所指啊。”明月风说。
他是驱鬼之派,修为五层,修为迟迟上不去的原因是他总是想“欲与天公试比高”。
“月风,我们现在修为还不是很高,第一步就是要静心,毕竟昨日你与楚辞打闹碰坏了紫瓷瓶,那可是师尊的宝贝,就这么被你俩碰碎了,师尊虽然没说什么,但罚你们练了一夜的剑术不是。”明兮迟回答道,声音温婉,情绪稳定。
明月风拿起一颗石子砸向荷塘,怨声道:“我修为已经五层了,感觉已经能和师尊他们去历练了。”
“为什么不带我去啊!”
明兮迟笑道:“我六层了师尊都还没说什么,你先好好静心吧,现在这个样子去历练还不得知生出什么祸事呢,到时候师尊可不是罚你练剑这么简单了。”
“兮迟你别说教了,我知道了……”明月风拿着剑,小嘴一嘟,闷声回答。
“我胳膊真酸呀,诶,今儿怎么没见楚辞他们?”明月风问。
明兮迟也有点疑惑,现在正值正午,这个点应该下学了,可道场周围居然空无一人。
正想着,远处传来叫喊声:“兮迟!月风!快点来出大事了!”
明兮迟与明月风快速收拾好佩剑,引声而去。
仙门关围及了很多门派,连女尊都来了。
“这是?”明兮迟问。
楚歌雨回答:“有人修鬼道,除了驱鬼派,修仙派也要派几个人去。”
“什么!”明月风喊道,惊动了女尊,明兮迟见状拉扯他的袖边:“嘘,女尊在那呢,你想挨罚?”
明月风吓得摇摇头。
“悉听尊便吧。”明兮迟说。
“我看见.…那个疯子周身发出红光,连那绿竹都被染红了去,突然从天上劈下一阵光!道清明嘴里嘟囔着什么符咒,还说什么……”
“杀三人,铺血路!当时我不敢喊,我怕他看见我了,他已经不像人了……我们本以为他在三年前就死了,可哪知他不仅没死反而修起了鬼道!”那人愤愤的说着。
仙门关外来了五六个村民,穿着草衣,但都进不得仙门关,有人直接跪下哭的泣不成声。
“请求仙上杀了他!妖物祸世啊!”村民哭愤着,看着倒真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诸位别慌,我们定会全力以赴的。”
明兮迟安抚道。哪知村民一点都领情,冷呵道:“那你们就快点啊!设这个破阵也不让进,我家夫人都被他害死了……”
女尊大手一挥,灵阵瞬间扩大直至那些村民脚下,村民刚碰就被一股巨力弹射出去,滚落到地上惨叫,有个明事理的村民明白了女尊的用意,急忙拉住上前的村民。
“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个仙尊位嘛又不是神!”吃了瘪的村民阴阳道,但女尊早已离去。
驱鬼派师尊楚镜陨召集弟子,拿上玄符,告知明兮迟和明月风跟着,毕竟只有他俩在场,而后就即出发。
“兮迟,这算历练吗!”明月风笑道。
明兮迟低斥他:“你别大意,这次可不是简单的历练,你看楚师尊的表情。”
明月风望向楚镜陨,只见他表情凝重,“晚殇你和朝云到地方听我吩咐,不可轻易出手。”
两个女仙士齐声回答:“是!师尊!”
一切准备就绪驱鬼派弟子跟着那些村民来到青泊村。
楚镜陨眉头微皱,只见青泊村上上下下,不论是老弱病残,还是妇女,虽个个拿着锄头匕首包围住那个“修鬼道”之人,但每个人面色都显露出“不忍”两字。
人群中,一个长相酷似黄鼠狼的村民穿着一身华服,与周围穿着草服的村民格格不入,他满眼笑意上前招呼道:“仙上您终于来了,这祸害暂时被我们制止住了,暂时尚不了人,您赶快杀了他。”这人是村民的头目。
楚镜陨望了一眼他们口中的“祸害”。
“你,说他修鬼道?”楚镜陨问。只见那被打的奄奄一息的少年,口吐鲜血,满脸尘土,唯有那一双眼眸死盯着这些仙派掌人。
满眼恨意溢出眼眶。
楚镜陨越过村民,蹲下查看此人的伤势,又问了一下:“你说,他修鬼道?”
“是啊仙上,快杀了他。”头目依旧促使他动作,说着从人群中一把揽出目测之人,“仙上,您别不信,这厮都看到了的。”
楚镜陨没回答。
头目使劲捏了那厮的皮肉,痛感瞬间袭来让那厮意识清醒,连忙说道:“仙上,我看到了……真的看到了,我看到他周身发出红光……”
此话一出,奄奄一息的那人突然笑了一下:“废物。”
“仙上你看!满口恶言!”头目往道清明身上吐了一口口水,趁机踹了他一脚。道清明此时痛的没有力气起身,仿佛他的魂灵即将消散。
“晚殇,拿玄符。”楚镜陨说。
“是!师尊。”楚晚殇从背篓里掏出一张写着躯鬼符交于师尊。
楚镜陨把符放在道清明的心口,如若他是鬼神,便可发出红光,如若不是则是银光。
片刻,符印发出的不是红光,也不是银光,竟是......黑光。
黑光象征着死亡。
道清明….死了!
再去探那人鼻息,已经没有了生气。
楚镜陨起身,收好玄符,转身对村民说:“此人气息已亡,并没有测到任何鬼印。”
“更没有修鬼道,诸位莫不是瞧错了。”
“可是……明明……!”
“好生安葬了吧。”楚镜陨阻断那人的话,似乎在给道清明说冤。
闻此,村民没有恼怒反而大声笑了起来:“他终于死了!”
明兮迟和明月风站在那里,蓝白袍被风吹得像雾,渐渐没了某人的存在。
“兮迟,你看那个人,死不瞑目啊好吓人。”明月风拉着明兮迟的衣袖遮住半张脸。
明兮迟没有回答,而是怔怔地看着那人。片刻后,明兮迟叹息道:“回去吧。”
驱鬼派弟子到此地不足一炷香便已原路返回。村民看着仙上走远后,把道清明的尸身仍在那破庙宇,让他的尸身任凭蛆虫啃食。
......
深夜,庙宇内不见五指。有位少年强撑着起身,好像支撑他的只是他的空壳。他茫然地走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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颗红柿树下,小心翼翼地从怀里取出符印,而后看向月亮,
“月色皎皎啊。”
他温然一笑便念起了咒:
“心无念,天地合,鬼之影现于形。”
“仙门百家不念情,神灵不现真身,我必当否之于震。百姓不懈我否怨,三界动荡民无声,吾愿舍命以之修。”
“修此行,世人唾,永无悔,泪洒情!”说完,拔起黑剑自刎。
鲜血喷涌,霎时,天开地裂,风雨骤降,藕断丝连。
道清明周身发出红黑光,生与死在拉扯他。□□与魂魄在苦苦挣扎,寻找羁绊......
他大声发出一声痛呼,手中的黑剑落地,刀光剑影映射出一张人脸,但不是他的。
道清明倒在柿子树旁,红澄的柿子宛如明灯,却照亮不了这个悲苦之人。他连呼吸都没有力气,任凭体内鬼气缠扰。他感受着脖颈间温暖的液体流动,身体越来越来轻,约莫片刻功夫大片衣服都被鲜血浸透,黑里透红,以及脖颈两指的割痕及其狰狞。
桃花眼眸已没有了光泽,好像失明了般浑浊,他看不清这是黎明还是黑夜,懂不得人的恶,仙的善,对他而言世间是黑暗的,人是丑恶的,仙人是漠不关己高高在上的。
他自嘲的笑了。
如若不死,便成鬼神,而现在他的生命在不断流逝,许久,他便闭合了双眸,感慨这一生如同风雪般短渐,而自己是个无能的凡人。
“芸儿姐……”
“柳爷……”
“清明好痛.……”他难过却得不到安慰。
命数陨落的最后一刻,那个声音又传来,空灵且震荡:
“哎哟哟,真是个蠢物。”
闻言,道清明强睁眼,泪水打湿了双眼,模糊不已,只见一位穿着螺青色外袍,袖衣是黑色,白发梳着低髻,在黑夜中最为突出的是低发髻一株红玉簪,如血般娇艳,柳叶秀眉微扬,眼型上扬如狐,瞳色深绿,红唇微翘,难猜佳人心。
她拿着一道符步缓缓走到道清明面前,“生的这般绝色就这样死了,着实可惜。”她声音如刺。
道清明没有理会只是恶狠狠地看着这个女子。
“别这般看我呀,我是来帮你的。”说着,笑了一下,声音可真是……娇如嫩水啊。
“我是鬼界的姬若。”姬若,鬼界的赊命婆,鬼力修炼了八百年到如今是六道,最高为十道。
姬若生性精明贪婪,她遇到诸多魂灵以及在生死边缘苦苦挣扎的人,若是杀伤抢掠者的死魂,她一并据为己有,孝敬自己,若是如道清明这般修鬼道的神人,她便想分一杯羹,鬼神之位他若真的坐下,那她姬若就能在十道鬼力的鬼界争的一席之地,鬼力不费吹灰之力便可达到最高。
“你的一半魂灵已散尽,本可以召唤鬼妃赐你鬼神之位,哪知你竟如此蠢笨,自刎用黑剑,你不知修鬼道的最后一步容不得半点血腥?”
道清明没有回答。
“做个交易如何?”姬若开口。“我替你赊命,你用真魂帮我续鬼道如何?”
“你所念之人皆可重生。”
闻言,道清明眸中的光泽慢慢浮现。
8. 意气风发少年郎
姬若开始了赊命术,道清明被玄力控制到半空中,他感受到自己的血肉在与自己慢慢分离,然后重合再分离,一道黑光劈向他,一瞬间,他感到一身轻盈,等他睁眸,他看到的,是自己的脸。
满脸血印,满脸不甘,他第一次清楚的看到自己的恨,就是这么具象的呈现在他面前,让他避之不及只能直视。
赊命术,姬若替他赊命,但也让他付出代价——真身消逝真魂在。
他再也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了。
也是一种悲哀,但他没有后悔。
鬼道的混乱,让四大势力不可控制,人界的一部分陷入绝境,鬼界的阴谋悄然出现,仙界倒是个正派的,而神界人们只当是个传说。
四大势力——神,仙,鬼,人。
人是最弱的,但也是最强的。鬼上是人,鬼下还是人,人上是人,人下还是人。仙为人所成,神为仙所成,但三百年仙界也就出了一个玄冰。
这些源头皆是人所为。道清明修鬼道的那刻,鬼派势力在明面上变得强大掩盖了其他的势力,同时也迷住众多人的眼睛。
看不清真相,但并不能说真相不存在。
鬼婆姬若为道清明赊五人性命续鬼道,同时道清明也拥有了长生不老之术,短短五年,鬼术就修成并肆意横行人间,同时出现的还有一些神秘力量,这种力量不会使人殒命,但能将人折磨身碎,这种力量不是四大势力,而是四大势力的排除物。
因没有用处,便被驱之,这些力量犹如孤魂野鬼一样游荡四处,久而久之这些力量也便成了邪力,还是慢慢变强,直至成为第五大势力——沌。
而至今年,一度回到了三百年前的那段岁月,那时的场景没有现在这么清晰,那么使人悲痛,但痛苦是不能被比较的,许多英雄豪杰为了后人牺牲自己,后来人回忆叹息道:“死了很多人。”
“还好有玄冰仙上。”
但这次与之前不同,三百年前的恶鬼虐世,玄冰仙上当时只是一位普通的仙尊,他看不得人间被蚕食,宁愿豁出性命也要消除恶鬼,到后来他的胆识与能力击退恶鬼,用半生修为封印鬼神,而后飞升成为了仙神。
世人皆知玄冰,但无人悲悼仙弟。
与玄冰一同前往的还有青云宗门弟子,无一人幸免。三百年后,恶鬼再现,玄冰不现真身,有人怨有人恨也有人叹。
这次的恶鬼的生与死托付于命定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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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浮梦山,山下水流,黄鹂鸣声,悠扬响亮。那些被寄托于抱负的少年郎们在前方奔跑。他们拥有强大的勇气,不屈的斗志,不论未来如何变化,他们的初心都是不可唾弃的。
时间的流逝象征着某种力量在蓄意扩大。
天渐入寒,晨起身,废佛寺外面的青叶上皆覆上了厚厚的霜。
“我们还要多久才到妖界啊?那些东西真的存在吗?”徐舟野怨叹道,一路上属他废话最多。
“嗯……还差五个时辰便到元洲城了。”明兮迟抱着柴火道,细腻的皮肤沾了灰,看着有点俏皮可爱,他是修仙派,修为为八层,这次的历练算是为他修为圆满成功的一个过程。
修仙派弟子属他勤奋,学堂他来的最早,下学他回的最晚,常日里不是抱着书就是提着剑。虽说修仙派弟子模样都生的俏丽英俊,带了点小儿郎的俏皮,但明兮迟不同,他一双杏型眼眸宛如柿色橙玉,体态轻盈灵动,就好像从天庭来到人间渡劫一般,约莫7尺8寸,谈吐温柔,为此不论是驱鬼派还是修仙派的仙士都很喜欢他。
五人从雾都走了三日到达元洲。元洲是景宁国的一个小邻国,也是距离景宁最远的地方,原以为会很荒凉,但这里车水马龙,一片祥和,百姓富足,官家正直,看样子国家治理的很好。元洲里面只有一个大官,叫黄鹤。
李溶月他们此行的目的主要是查看这里有没有被恶鬼占据。
得说且说,话说妖界怎会凭空出现在人间?明兮迟遵嘱女尊的话意,但女尊并没有说妖界的方位,以及该如何进入,话里话外的意思妖界的大门需要动机。
需要自己想办法。
“好累,不想走了!”徐舟野说,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徐公子别急,女尊说妖界不在具体某个地方,它需要一个时机恰巧进入,因为是两个世界,所以……”明兮迟说,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半刻。
“这一路就是属你废话多!”楚惜之说,盯着徐舟野满眼恼怒之色。
楚惜之是驱鬼派弟子,修为七层,是个优秀的,但就是脾气不好。
他生的俊俏,一双凤眼如月,蓝色墨瞳深如潮水,薄唇从不喜笑常开,高但并不清瘦,楚惜之他生的壮实,常穿一身飞天月袍,手持青残剑,高扎发髻额前无碎发,一丝不苟如飞月仙人,神态庄重冷淡,使人自愿沉沦,但却时时透露着狠意,仿佛在告诫他人:“你可以同我一条路,但要离我十万八千里之远。”
因为他不喜。他与明兮迟的性格相差甚远,青云宗门的弟子常以他俩来比较火与冰。
不对,是火球与兰花。
任何人都无法进入他内心,但仙门弟子有一部分极其心悦他,楚惜之的冷淡性子让小仙士避之不及。青云宗门不让有杂念者,一部分被驱走的女仙士都是因为贪恋楚惜之,但他好似对女子不感兴趣?
莫非是个断袖?
不不不,他早名花有主了,他敢说敢做,但就是心高气傲好面子。
倒是个奇怪的男子,年龄与徐舟野同岁,这些时日两人从一开始的对眼就不对付,互相挤兑。
第一日,李溶月与明兮迟得了只野鸡,五人分着吃,徐舟野把楚惜之的鸡腿悄悄塞给李溶月,被楚惜之发现又忙说:“女儿家需要营养,楚仙士不会如此小气吧?”
楚惜之就此作罢。
第二日,徐舟野像猴子一样爬上树摘果子,摘了一个青灵脆亮果子手一滑不小心重重砸在了楚惜之头上,徐舟野见此忙说:“对不住对不住……哈哈哈哈”
楚惜之他没有三次规矩,怒气道:“你没长眼?”
但徐舟野白了他一眼:“都说了对不住了,你这人怎么这般小气?”
“你……!”楚惜之顿时被激怒,连忙上前却被楚晚思拉出衣袖,安慰道:“别生气了,我给你揉揉。”
而到今天徐舟野的抱怨不知为何就激怒了楚惜之,或许两人心烦在同一个点上,就差大打出手了。
“你们别吵了,越急越没有法子。”明兮迟说。
李溶月拉了一下徐舟野的衣袖示意他安静,徐舟野这才就此作罢。
“前方就是元洲城了,我们进入城之后先找个地方安顿,切记不要同其他人说闲话。”明兮迟看向徐舟野说。
“?明仙士盯着我干嘛?”徐舟野问,满脸不解。
明兮迟默言不语,但眼神中透露着对徐舟野的不放心。
李溶月突然挡在徐舟野面前,道:“请明仙士放心,我阿弟不会乱来的。”
“阿弟?”徐舟野惑言。
“啊?李溶月你还比我大啊?看着一点点都不像,你看你嫩的。”说着,徐舟野伸手捏了一下李溶月的脸蛋,“手感真好,你长得还挺显小。姐姐就算了,要不你就叫我哥哥吧,我会好好保护你的。”徐舟野调戏道。
李溶月没有理会他的话,抬脚便离开,徐舟野忙跟上前:“妹妹……妹妹等等我!”
“搞不懂女尊为何选中的命定之人会是他!李溶月还可以,但你看徐舟野那个纨绔样根本不像能成大事的人,除了拖后腿还是拖后腿,难道天下就没有旁人了呢?”楚惜之怨道。
明兮迟在一旁摇摇头,整理好衣装,淡然道:“要相信天命,徐公子……他很聪明。”
楚惜之不解。
……
“我们到了!”明兮迟喊道。
四人抬眸看,街道熙攘,元洲城虽然没有传言的那般荒凉,但依然不似雾都富贵,这里的人大都穿着粗布麻衣,好一点的穿着滑料子,周围的环境虽拥挤热闹但很困苦,随处可见的乞讨者以及玩泥巴的小孩子。
苦中作乐,人之常事。
徐舟野撇了一眼李溶月,这女子拿着剑一脸端正,但穿的很单薄,今日温度骤降,叶子都打霜了,这人难道不冷?
徐舟野望向自己的衣裳,说不上特别厚实,但面对晚秋的寒凉还是绰绰有余的。悄无声息地走近李溶月,把她紧紧包裹着,在远处看来还以为两人贴在一起了,但徐舟野拿捏着分寸。
上次李溶月捅他那事,他可不敢忘。
李溶月感受到周围的冷风停止吹打她,似乎有人在靠近她,却保持着距离。她望向那人,徐舟野生的却实绝色,鼻梁高挺,李溶月怔愣半刻,便低下了头,心里暖滋滋的。
“好心人……行行好给点吃的吧,我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一位年迈的老人拦住李溶月,语声孱弱道。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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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溶月听闻,不假思索就准备从包袱里拿银子,塞进老者的手中,道:“您拿好,这些虽是些碎银,但够您点吃食和厚衣裳的。”
“谢谢!谢谢!小女娘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那老者感激涕零地说。
李溶月望着那老者步履蹒跚的往城西郊走去,她知道,元洲城的城西郊是最困苦的地方,如果再出现恶鬼,他们该如何是好呢……
李溶月转身想走却被徐舟野一把拉住:“你既有银子为何不给自己添置一件衣物?”
“这些人的死活关你何事?”
明兮迟,楚惜之,楚晚思停滞于此,愣然看向两人的动作。
“我不需要。”女子淡然道。“元洲城百姓生活困苦,每年冬天都有几十个被冻死的人,我没有那么大能力,但能帮一个是一个吧……”
“行。”徐舟野不悦,接着褪去外衣扔给李溶月:“小爷我热!”
李溶月无奈笑了笑。
“等等,你们在吵什么啊?”明兮迟问道。
“没什么,就是某人宁愿冻死也要做好人。”徐舟野阴阳道。
楚晚思看了一眼徐舟野,笑了一下,语气温和道:“原来徐公子是怕李小姐冷啊,怎么不早说啊,我这有两三件厚衣裳呢。”
徐舟野连忙否认,结巴道:“我……我才没有!我是怕有人因冷风生病了没人保护我!”
“你死不了。”楚惜之道。
“忘记告诉徐公子了,女尊特意叮嘱让我们好好保护你们,徐公子大可不必担心。”明兮迟解释道。
徐舟野“哦”了一声,挠了挠头,耳朵红的要命,恍若间听见一声温柔的女笑。
“诶?前面是不是有人成亲啊?”楚晚思说,顺着语声望过去,有个喜婆,抹个大红唇拿着红帕子唱着戏曲。一辆马车,车身打造像是珍贵的木材雕刻,周围更是镶着金边,红珠帘,看样子富贵极了。
新娘子用红盖头遮面,一身喜服,穿金戴银的,被下人搀扶着进入马车。
李溶月愣神在那,两个月前,如果没有发生那些祸事,说不准……
越靠近,人声越是喧嚣热闹,徐舟野走近人群,明兮迟见此,紧忙问道:“徐公子你别过去!”
徐舟野没有理会明兮迟,顺带偷拿了一把人家的瓜子,当作客人侧耳倾听,偶然听到一些碎嘴的夫人说着这个新娘的家事。
“她还真以为自己捞着便宜了!”
“可不是嘛,前些天我还看见她与……”
徐舟野听的不耐烦,他最不喜欢别人无凭无据就在背后乱嚼舌根,起身就想走就听见那妇人又叹息说:“唉,到底是个可怜人,都不知道自己嫁的是什么……”
“她嫁的不是人吗?还能是谁?”徐舟野插口问。
妇人顿时吓了一跳,看着徐舟野的穿着,一身黑,鬼鬼祟祟的,像是个侍卫,妇人喊骂道:“你是哪家的下人!竟然如此大胆!”说着,便朝着喜家的管事走去。
徐舟野大抓了一把瓜子,翻墙就跑了。
“李溶月呢?”徐舟野茫然。
明兮迟他们也不见了。
“李溶月!李溶月!”徐舟野边走边喊,声音出奇的大,不免有人注意。
“别喊了,我在这。”李溶月从徐舟野后面绕过,额前浸出薄汗,“我一直跟在你身后。明仙士他们去找客栈了,让我在这等你。”
“啊?你在我身后啊哈哈哈不好意思,李妹妹要在长高点才能看到哦。”徐舟野调戏道。
李溶月白了他一眼,问:“你不是去看新娘子了吗?这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你别冤枉我啊!我看什么新娘子啊!我都是你的人了,根本不会沾花惹草,你就放心吧!”徐舟野嬉笑说。
李溶月顿时被他逗笑了:“贫嘴,唔……!”话音刚落,嘴里滚入一颗甜甜的东西。
“甜吗?我其实是给你拿糖去了。”徐舟野望着她说。
李溶月没有说话,像只松鼠一样,眼睛水灵灵的望着徐舟野。
徐舟野挠了挠头,捂住她的眼睛,道:“一颗糖啊,你可不要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
李溶月意味深长的“嗯”了一声,认真道:“放心,我不会。”
徐舟野:“……”
“李小姐!徐公子!快来,我们找到住处了!”远处的楚晚思对着他们喊道。
糖化入味蕾,李溶月高兴的喊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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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冥婚之夜新娘逝
三人笑谈着走近推开门。
一阵厚厚的尘土被风吹得飘散屋角各处,清晰可见的蜘蛛网以及发霉的床板。
“咳咳咳……!”徐舟野被尘土呛的咳嗽起来,“这什么破地方啊?比我之前的房舍还要简陋。”
正在擦桌子的明兮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诸位辛苦了,我们只在这里住不过五日,周身的银子也有点紧迫,所以……”
“先将就一点吧。”
而后眼眸亮了一下,拍手道:“我算了一下,我们客栈省下来的银子快马加鞭这可以撑到景宁国!”
“师兄,你真的……”楚晚思摸额苦笑道。
五个人住一间房舍真的住不下吗?
当然住不下啊,明兮迟找的“好客栈”,表面上是为了省钱,实则还是为了省钱。
因为他可是青云宗门有名的抠门大户。曾因为一盘鲜花饼让一个芳龄不到十岁的小仙士冷落他半个月,这倒很稀奇,但也不是因为别的,他曾经答应过一个小仙士,练剑进步就给他买好吃的,但当他准备兑现诺言时却变卦了,给那位小仙士制了一把桃木剑。因为他觉得一盘鲜花饼还不如一把木剑,起码可以保护自己。
明兮迟也不能算小气,只是把点子放到更值得用的地方。
“你哀怨什么?有本事你自己出银子?”楚惜之听见徐舟野的不满恼火道。
“我也没说不好……”徐舟野委屈道。
“此处甚好,比我之前的好多了。”李溶月道。话语里充斥着她之前很困苦。
“妹妹!我的好妹妹……!”听闻,徐舟野走近李溶月面前,一把捧住李溶月娇嫩的脸庞,假装哽咽道:“你竟然比我还穷啊!怪不得用三文钱买我,原来是你的全部家当了……我还抱怨……”
李溶月面无表情的把他手拿开,而后走到发霉的床塌面前径自收拾起来。
“这样吧,李溶月和楚晚思睡塌,我们男人身强体壮在地上睡。”楚惜之道,目光一直望着徐舟野,“某人不会不可以吧?前几日怎么说的?女儿家需要呵护……”
片刻。
出奇的没有听到那人的怼声,楚惜之顿感疑惑,顺眼望去,徐舟野坐在木椅上早已睡着了,他也不好意思再说。
少年安然的睡像,他生的修长,一双腿就占了这屋子的一半,仔细看,他似乎瘦了不少。
李溶月笑着摇了摇头,轻步走过去给他往身上盖了一件衣服,这件衣物是徐舟野原先给她的,现在物归原主了。
她给他把额前的抹额摘掉,问:“大家都饿了吧,我去买点吃的。”说着,抬脚便走出去。
楚惜之看着远去的身影,不禁疑惑道:“听那小子说,李溶月只比我年长一岁,怎会这般沉稳?都不曾见她笑过,总是一副淡淡的。”
“那小子跟她在一起真的不会闷吗?”
明兮迟只是笑笑没说话,而一旁的楚晚思把窗户关上,清风佛过她的发梢,几根青丝顺风缠绕,她简单挽至耳后,喃喃道:“他高兴的紧呢。”
楚晚思,她穿的衣袍鹅黄嫩绿,既没有明兮迟那样死板单调,也没有楚惜之那样精致庄重。她穿着嫩黄圆领,一条墨绿带束至腰间,双耳旁挽着圆髻,衬得她很小巧玲珑。她虽生的不高,只有五尺五寸,但浑身散发着韧劲,柳叶眉,凤眼给了她些许风情,唇薄如蜜,圆圆嫩红的小脸宛如月兔般可人儿。
青云宗门的规矩对待衣着虽严明,但女尊对于女仙士是向来偏爱的。青云宗门弟子衣着不是白就蓝,单调至极,如若能添置点花仙子再好不过了,楚晚思就是有一个,长相容易让人误会她柔弱,实则她胆大狠辣。
记得有一次,楚晚思跟着楚掌门去历练,途中遇到一只凶猛的虎子,楚掌门秉承着能放则放的原则,并没有大打出手,只要让这虎子惧退之,就没有伤到要害。
楚掌门本以为楚晚思是胆小怕人的,遇到这等场景肯定吓得半死,直到这次便换了对她的看法——楚晚思从背后迅速拔出流光剑,翻身一越到那野物面前,楚掌门还没有来得及阻止,映入眼帘的就是楚晚思的白刀进红刀出。
场面有点鲜血淋漓。
最后虎子忍受不住巨痛,落荒而逃到深林,楚掌门与楚晚思回宗门途中开始了训戒,楚晚思只是点点头。
同样是驱虎,但方式却截然不同。她有自己的想法和胆识却得不到支持,但她好不哀怨。
—
元洲城正午是人群最热闹的,虽说困苦,但每个人脸上都洋溢幸福。
“这位女娘喜欢什么首饰?我这铺子都有!”
“行行好,给点吃的吧……”
“包子!新鲜出炉的包子嘞!”
……
李溶月走到一家包子铺,买了两笼包子却听见旁边杂口道:“我可听说北禾被血洗了,无一人生还,不知何人所为,太狠了!”
另一人接口道:“你今儿瞧见那几个青云宗门弟子吗?我没有见过他们,但他们穿的衣裳绝对不会错,他们那些人可是数年都见不到的,你没听戏文里说三百年前玄冰修神,除了青云宗门以外没有任何人见过他的真容。”
“戏文里都是假的,这世道哪有妖魔鬼怪?”有人不屑道,“如若真有,早就被玄冰打跑了。”
那两人又是叹气又是说笑,嘟嘟囔囔地就走了。李溶月倒是听进去了,不管是不是真的,她现在不能不信,如若真是假的就好了,这样就不会发生那些祸事了,李家就不会被灭,而自己也不会在这如此奔波。
一想到这,李溶月握紧拳头又恨又怕,但也无可奈何。
心一紧转身便撞到一个穿着清绿的女子。
李溶月抱歉的话还没有说出口,那女子便匆忙离开。李溶月没有在意,那女子离开片刻后就有两个闲杂的妇人嚼起了舌根:“温二小姐可真是厚脸皮,她姐姐都发生那种事了她也敢好意思抛头露面?”
“可不是嘛,她们家能出什么货色?狐媚手段爬上黄公子的床,到头来只是一个妾室,说起来真是可笑。”
“诶?我听闻黄公子体弱多病,医士都说他如若活过这年半载便没有大碍,那温家大小姐出嫁,本应该夫家接亲,哪曾想连影儿也没有见到,谁知道她嫁的是死人还是活人呢?”
“你别说了!小心隔墙有耳!”
那妇人瞬间闭了嘴。
李溶月被这些闲话拉回到前几个月她成亲那天,夫家没来人……府内系白绫……后来丈夫被夺魂再后来……
她追上那女子,元洲地域她并不熟悉,转了几个老胡同却迷了路,她果断纵身一越,轻巧身姿站在那灯风楼上,望着这城都百姓。
可能……会再次出现,而这次,她绝对不能袖手旁观。
—
“嘿!大娘你这说的什么话,都是应该的!”一位爽朗的男声说道。
这里遍布泥沙,荒漠至极,没有一丝绿意,稍有不慎便被沙子迷了眼。往远处眺望望不到尽头。
“你们边关战事吃紧,难为你惦记。”那大娘说,满眼感动。
景宁近年边关战事不断,将军淡如峙常年在边关驻守。三年前一场壁火之战,由他领军,死伤无数,他毫无畏惧,结实的胸膛刻着他的功勋,疤痕狰狞无比,他从不抱怨,因为他知道自己多杀点敌,百姓就多一寸安身之地。
“那大娘我就先走了啊!”淡如峙给那老妇人行了一个抱拳礼,哼着口哨就离开了。
边城与边关相隔二十多里地,徒步走须三个时辰,淡如峙就这么走着,在荒沙不远处隐隐约约看到有一条黄色小马驹。
这马没拴绳子,但在那棵枯树下面一动也不动,满眼落寞,它生的又瘦又小,人载不动,货物更别提了,许是原主人嫌它做不动活又吃的多,狠心把它抛弃在此。
淡如峙走近它观察片刻,伸出粗糙的手指安抚它,欣赏道:“好马儿!你就跟着我吧,我定要好生训练你,早日随我一同上战场!”
那小马驹似乎看到生的希望,蹭了蹭淡如峙的头。
淡如峙正准备给它拴绳,天霎时飘起了雪花,冷感渐袭,淡如峙顿感疑惑,只见空中竟然出现一团黑雾,那黑雾渐渐消散笼罩在他周围,侵蚀他,每一丝雾气都在吸食他的命数,淡如峙手上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腿脚发软,眸子瞬间模糊,直到心口猛的发痛,他便直直晕了过去。
晕了多久,不曾得知,只知道他被赊了命,命数被夺,也不知这位将军的威名还能不能延续。
—
夜秋落薄雨,冷寒浸心,不到一个时辰,雨便停歇。
【黄府】
这里四面敞天,竹林掩门,门院内放置一岩石,石上刻有字,字为“厌金,喜善”。
“快!快把她葬了去!动作都他娘的轻点!”说话的这位是元洲城领官的管家,身材矮小,声音却尖细嘶人。
转身巴巴地对着元洲城的大官—黄鹤,谄媚道:“老爷,可还满意?”
黄鹤点点头,道:“温家人不知晓吧?”说着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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捋胡子,意味深长道:“她们若知晓来我这闹事,毁我声誉,你,我可保不了呵呵呵……”
那管事的顿时吓得跪下来:“老爷放心!此局,天衣无缝!”
“那就好,给我独子冥婚,是她温晴雪的福分。”
前些天那件婚事是黄家独子——黄凌坚的婚事,他身子自幼体弱,医士的诊断无错,他确实活不过今年,但黄鹤又不忍他西去,“独子年幼,方二十,未曾娶妻,听闻他已有了心上人,老夫便给他做回主吧。”
黄凌坚口中的心上人是元洲城一家破落户,温家。这家人是被元洲百姓视为妖孽的存在,温家祖先温避寒,偷练禁术—控心术,被人窥知,乱棍打死,那本禁书也就被烧了去,从此温家是人人避之不及的。
而黄鹤早年在景宁做官,因吞民款便被贬至元洲,他在这里作出一副好官的模样,但那肮脏的心仍旧不改,元洲城明明可以治理好发扬光大的,偏偏他家又是个富贵的,虽不明目张胆的穿金戴银,但那衣裳的料顶百姓一个月的俸禄。
他私心埋藏的深,里屋陈设布置十分简陋,但点燃的香料却是名贵的,而那岩石上刻着的“厌金,喜善”,说起来,倒也讽刺。
他如若真有用,明兮迟他们的到来也不会那么引人注目。
……
“李小姐说的是真的吗?今夜真会有红鬼出现?我们这一路来的轻巧,并没有发现有鬼物的存在啊?”明兮迟问。
李溶月回去后把自己的猜测告诉明兮迟他们:“此地不宜久留。”
但青云宗门弟子身为修仙人,定要怀菩萨之心,历练练的既是术,也是心。
他们不会袖手旁观,看着百姓被啃食。
同样他们也不会让百姓走自己的路。
“明仙士不要只看表面,路太顺反而觉得蹊跷,水满则溢。”李溶月恶狠狠盯着黄府道。
“我们不必等了!直接闯进去!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玩意儿!”楚惜之道。
“不,师哥不能鲁莽,我们须等一个时机。”楚晚思冷静道。
不知为何,从客栈到黄府,徐舟野都沉默不语,脸上没有一顶点表情,和李溶月恨不得离得十万八千里远。
他在生气,生气李溶月不告诉他她成过亲。把他买来却发现人家早已心有所属,气不打一出来,闷声道:“我渴了,去寻点水喝。”
“我同你一起去吧。”李溶月担忧道。
徐舟野豁然一笑,语气却夹杂着些许哑色:“不必麻烦李小姐,我又不是废人。”
那笑容说不上开心,反而显得很苦涩。
没等李溶月回答,徐舟野便负气而去。
……
“不让来还真就不来了,我再也不要理她了!”徐舟野喃喃道,拔了一根枯草放在嘴里叼着,许久,他走到一棵枯树下,旁边是小小溪,水流哗哗作响,宁静如画。
徐舟野捧起一把冰凉的水入喉顺带洗了把脸,恍然间。他想到与李溶月初遇那天,当时他脸上涂了脂粉,那女子踮着脚给他温柔的擦拭干净,给他置办一身新衣,让他看着不那么……没人要。
她一点也不冰冷反而很温暖,徐舟野把抹额摘下来观望,那抹额秀的精巧,蓝红配色,很是别致。他嘴角微勾,内心的余火慢慢散尽。
“我不生你气了。”他对着抹额道。
轰隆!一声巨响在不远处传来,徐舟野被吓了一跳:“什么东西啊!”说着,引声而去,映入眼帘是百姓的慌不择路,房屋倒塌一片,熊熊烈火燃烧着,而在灯风楼上站立着一个穿着红色衣裳的男人,他拿着金羽扇掩饰笑意。
静若流水带了点幸灾乐祸,仿若一切与他不相干。
徐舟野嘶声安抚着周围百姓,但没有一个人听他的,火影白雾中跑出来一个人,那人是个瞎子,不小心撞到了柱子唉声叹气,徐舟野大步走到他面前,揪住那瞎子的领子质问道:“发生何事了?”
那瞎子犹如寻到救命稻草,手指抖擞,颤声道:“新娘变成妖鬼了啊啊啊啊!救命啊!”
徐舟野把那瞎子送到城郊外,等再次返回黄府时便看到一副令他刺痛的画面——李溶月被那新娘咬住脖颈。
似乎下一刻就能把她吸食干净。
明兮迟胳膊受累,楚晚思腹部有刀伤,楚惜之背后有根羽箭插着,他生来要强,但这次不满有些狼狈。
徐舟野刚想拔剑朝那鬼新娘冲去,但却被一股玄力控制住,那红衣男子淡然道:“别抢了我的风头。”
10. 青萝绿衣温雨渡
那红衣男子说着,手指根骨分明宛如剔透白玉,把玩着的羽扇收合,轻力一甩,那羽扇周身的羽毛变成银刃,在徐舟野面前横飞,差点刺中他的咽喉,似乎在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
徐舟野眼神中闪现出一丝漠意,道:“你是何人?”
红衣男子没有回答,抬脚从楼顶飞过来,身姿优雅,红袍被风吹得蓬起来,却丝毫没有影响他的风度。
落地后,徐舟野才看清他真容,这红衣男子生的太过绝色,狐型眼尾上挑,红棕眉,眼尾抹了金红粉,浓密顺滑的青丝编至双花在锁骨处以下,薄唇抿笑,活脱脱的狐媚子啊!
“回来吧。”他开口,羽扇停留在鬼新娘的喉处,闻此,顿时将鬼新娘的咽喉毫不留情的割伤,鲜血染红了衣裙,同样,李溶月因距离与鬼新娘太近,李溶月不免也受了伤。
收回羽扇后,那男人喃喃道:“你啊你,总是这么贪心。”说着,竟然笑了起来。
笑声引得明兮迟满腹疑惑,终是楚惜之支撑不住直直的倒了下去,“师哥!”楚晚思喊道,忍着自身伤势扶住他。
“明师兄怎么办啊!”楚晚思焦切道。
明兮迟一直盯着那红衣男子,不说,不答,不问。
徐舟野大步跑过去仔细查看李溶月的伤势,颤声道:“还好只是皮外伤。”说着,便抱起她,看着她的没有一丝血气的小脸,棱角分明,下巴尖的能刺伤人,明明自己是个孩子却这般沉稳坚强,一句苦一句累也不愿意说。
徐舟野调侃她道:“我怎么就跟了你这个闷葫芦呢?”声音极其沙哑。
抱着她的身姿,感受道:“你怎么这么轻啊……怎么这么……轻啊……”
“你到底是受了多少苦。”
烈火已灭,黄府里里外外没有一丝生气,整个元洲村乌烟瘴气。
在徐舟野赌气离开的前一个时辰,也是温雪晴被夺身的那刻。冥婚当夜,温雪晴被人算计钉在棺材里,活活闷死。女尊猜错了,鬼道招魂鬼不只是它们了,白衫鬼是那些冤死的老妖化成的,它因怨气极为猖獗,魂灵得不到解脱便一直游荡人间。
如果鬼道没有被道清明修之,白衫鬼依旧会一直存在但没有那么大本事夺他人之身。
青云宗门女尊说过,第一是红鬼,第二是伏尸,而现在却是白衫鬼,这样就意味着势力被打乱了,不只是鬼势,仙势,甚至神势……
鬼界混乱难免不会牵扯其他势力……
明兮迟看着衣袍上的鬼手印,肃道:“我们中须要有个人回青云宗门,告诉女尊,三势乱,天地混沌!而要留两人驻守元洲城,保护百姓。”
明兮迟叹了一口长气,閤眼,退半步,伸出双十立天,道:“陨光布天,遣星绕月,以痛逼之,驱鬼消印。”语停,明兮迟顿时腹部猛痛直逼他大口喘气,很快口中溢出腥味,吐了口黑血。
“明师兄!”楚晚思见此喊道,撑着楚惜之挪步便被明兮迟伸出手制止。
只见明兮迟从衣袖里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嘴角的余血,淡声道:“无碍。方才那鬼新娘在我身上留下妖印,如若不尽早除,我怕我会变成妖怪……”
明兮迟离开修仙派前,他的师父明亦正给他一封信件,打开信件上分两卷。
【第一卷】
修一:断欲。
修二:清心。
修三:念魂。
修四:驱光。
修五:设五。
修六:明净。
修七:至善。
修八:游梦。
修九:寻己。
他读不懂其中的道理。
而【第二卷】须在达到第一卷后才能打开。
如果说,道清明修的鬼道是的初心是“痛与悲”,那么玄冰修得就是“善与悯”。
这是神鬼之道。
仙人之道呢?
人必须有杂念,因为有了杂念,未来之事才可见底,无论那是不是正道,无论摔成什么样,那就是道!
道,亦指路,泛指度,少指心。
正道,恶道,善道,本就无可比较,绝大数人修正道,因是大众思想,不由得有人违背本心去顺从。
中数人修善道,遭人嘲笑,因为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但依然存在,那说明善道必须存在,善人也必须存在,不然人人太过冷寒无情,杂念欲望便就随之消失殆尽。
而恶道,也可指鬼道。神叹,仙避,人唾,种种迹象表明恶道是不能存在的,正因为如此,总有一些逆反心理的人非要为之,因为他们遵循的是性恶论。
当一群孩童欺负一个疯人,满口恶言,而等到以后学了习,考了状元,再遇到同样的疯人,他们嘴里吐出的不是谩骂,而是嘲讽。
从最低俗言论到伪道德,只须一个引路人,但这个人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说的讥讽话做的伪善事,他们昧良心,他们受人追捧,他们坐高位,他们受人尊重,没有人会从他们身上看到不堪。
明亦正给的九项之修,不是无道理的,他知道明兮迟现在不懂,但他迟早会明白的。
断欲,断的不仅是情欲,人尚有七情六欲这是不可避免的,青云宗门要的就是一开始就没有欲求的人,愿舍弃,方可成大事。
设五是每个仙士修为达到五层就要被送去修炼。这是由抽签决定的,明兮迟当初被送去苦寒之地,那里不论是泥土还是河水都极其短缺,而女尊给的任务是明兮迟须在那种出一株仙草才能通过。
最后他没有种出仙草,反而被人送了一株仙草,因为他在那苦寒之地帮助那里的人种植水稻,等到水稻成熟后,明兮迟种仙草的时间就所剩无几了。
但他愿意回去领罚,比起仙草,他更想看到百姓安居乐业。
他离开之时,村里有个孩童给了他一大株黄澄的水稻,明兮迟愣然笑了笑,而后抱着水稻就离开了。回到青云宗门正准备脱衣受冰邢,明亦正却告知他通过了。
人间哪有什么仙草,只是一位普通的修仙人造福百姓所积的功德罢了。
空气寂然无声,楚晚思扶着楚惜之对明兮迟说:“明师兄,我回青云宗门通知女尊,这里不能少太多人,你不必担忧,我自来身手不错,你只须照顾好我师哥和徐公子他们。”
明兮迟没有挽留,从楚晚思身上接过楚惜之,忧道:“一定要小心!”
“嗯。”楚晚思应了一声,身手敏捷地翻过层层高楼云雾中显现她的身影,直至消失在浓雾中。
黄鹤被这些怨物吸干扒皮,而黄凌坚早已经成了死人,新娘被活活闷死后被白衫鬼控制,这种东西需要一个□□,把自己的魂灵放进去,不足一炷香便跟这个□□融合成一体。
这种冤魂有千万个,谁知道它们会不会力量蓄意增大去寻找更多的猎物呢?
鬼新娘温雪晴就是被种东西控制的,明兮迟他们杀了一个,难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乃至更多,他们不能在此处久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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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马上离开,一个动机已出,不免惊动所有。
这个红衣男子便是个例子。
“我们走!”明兮迟对着徐舟野道,而眼神却没有从红衣男子身上移开。
红衣男子望着远去的几个人的背影,突然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非得让我把你们都杀了才甘心吗?”
周围顿时发出各种奇怪的笑声,愈来愈远。
—
这是在元洲城的第十日,沐日微凉,已走近初冬。
几日前那次月夜,徐舟野和明兮迟寻了一个干净点的住宅,他们把所有的银子都拿来买了药和吃食,李溶月昏迷了三天三夜,好在在第五日有了点意识。
而楚惜之流血太多导致昏迷,但在第二日就醒了。
当日里徐舟野听明兮迟说,李溶月受伤是与鬼新娘缠斗时,被鬼新娘击中头部,磕到墙沿,直接晕了过去。
看诊的医士说她身体太虚弱了,瘦的不像话,手臂跟竹竿似的,轻轻一掰仿佛就能断开。
李溶月与明兮迟他们终归不同,明兮迟是未来能成为仙人的人,不论是力量还是体力都没办法相比。她只是一个凡人,凡事没有发生,她可能早就成为深闺大院中的一个如何讨夫君欢喜的女子,甚至会与妾室相争,手指不沾阳春水,上不了战场,提不了剑,作不出一番事业的平凡女子。
可她不想成为一个无用的人,如若无人引路,她便自己开一条路走,哪怕有闲言碎语,那怕遭人唾弃,哪怕前路艰难,她也要抛头颅!洒热血!
李溶月向来如此。
徐舟野没说什么,悉心照顾李溶月三天三夜,中间只喝了点水,坐在床塌旁边望着她,直到她恢复意识,徐舟野才离开。
李溶月已经能下床了,走到院外。
这是一个独栋的住宅,不是很大,甚至比元洲城小门小户还有小,但比起先前的客栈,起码每个人都有塌睡。这小院内建着小桥,桥下有一池塘,塘内种植着荷花,而往后望,是雾气缭绕的山。
这里,似乎不是元洲城内。
刚走出房门就撞见一个小女婢,看起来约莫十二岁,那女婢给李溶月行了礼变朝西门喊道:“李姑娘醒了!”
李溶月顿时感觉此行此景似曾相识。
“李姑娘可算醒了。”楚惜之走到李溶月面前,给她行了一个抱拳礼,道:“楚某多谢李小姐舍命相救!”
李溶月茫然不知,忽而想起那夜与鬼新娘打斗。楚惜之差的被鬼新娘啃食,自己救了他一命。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李溶月温笑道,转而又问道:“明仙士呢?”
“明仙士与温二小姐做饭呢。”楚惜之道。
“温二小姐?”李溶月疑问。
旁的女婢答道:“忘了告知李小姐,此处是元洲城温家,我家二小姐名温雨,字渡,您也许不认识,但您一定知道……温雪晴……”
“她是我家小姐的大姐姐。”女婢小声道,“也是差点……”
李溶月听了个大概,道:“我明白了。”,她先前借别人之口听说过温家的事,但没有见过温二小姐,而自己碰巧救了百姓,但她姐姐也被杀死了,不知她感还是怨,往好处想,许是这温家二小姐过意不去,所以才让他们前来居住。
李溶月往四处看去,醒来这么久怎么没见他呢?
“徐舟野呢?”李溶月问。
“在后山练剑呢。”楚惜之答。
练剑?
11. 淡淡秋色点秋香
温家说的好听是在元洲城,其实早就被驱赶出去了,现在的住所是在山中,这里虽说人烟稀少,但景色倒是迷人,溪水蜿蜒曲折,初入冬的清晨的山被覆了薄薄的冰霜。往远处看,一位穿着蓝黑色衣袍,挥舞着银剑的少年在寒风凛冽中奋力勃发,修长的身线加上飘逸的墨发显得格外英姿。
不知为何,他近日练剑的格外刻苦,额头浸出薄汗仍不停歇,桃花眼眸明明是透出清柔,而现在却满是狠戾。
他屈腿一伸,紧力握住银剑,双指合拢根据银剑的走向而变动,银剑中映射出一个女子的身姿,他刚刚狠戾的目光在认出那个身影的一瞬间突然变得温柔起来。
收起剑转身回头看,却有点不知所措。李溶月温笑朝他走去,而徐舟野眼眸间闪过一丝愧疚,她走近一步,他就后退一步。
这可把李溶月逗笑了,她笑道:“躲我?”
徐舟野没回答,也不敢看她。
“能说说发生什么事了?”女子的语气温柔又善良。
“还是说我……嗯!你怎么……!”没等李溶月说完,徐舟野走近直接抱住了她,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李溶月惊了一下,她身躯僵硬于此,周围充斥着少年郎的桃花香
可冬日不是桃花盛开的时节啊?
徐舟野没有管她的动作,使劲把头埋进她的锁骨处,道:“我行的。”
“嗯?”李溶月疑惑,“行什么?”
“我可以保护好你,我定不会让你受欺负,你相信我好不好?”徐舟野说的话让李溶月一头雾水,但眼下还是先要安抚这个少年,她轻声道:“我相信你。”
“我努力练剑,我不乱花银子,我听你的话,你不要把我抛弃好不好……姐姐?”他妥协道。
先前是想让她叫他哥哥,而现在他主动叫她姐姐,看来他是真把她当成亲姐姐了。
一滴温热的液体浸湿她的衣裳,她感受到抱着她的身躯正在颤抖。
终于,李溶月放松心弦,回抱住他才让他感受到些许安慰。
“我不会抛弃你。”她郑重道,“我们要一起走的路还很长呢。”
言落,徐舟野慢慢的松开她,快速转身过去忙擦眼泪。
李溶月伸头探脑的瞥向他,语气调笑道:“真哭了?”
“才没有!眼睛进沙子了而已……”
“哦~”
李溶月从衣袖里拿出一块桃花糕,“我不笑你了,练了这么久的剑肯定饿坏了吧,先吃点点心,一会儿就开饭了。”
“你哪里来的桃花糕?”徐舟野接过点心一整个塞进嘴里,忙点点头,墨色眸中闪出亮光,看样子真的饿坏了。
李溶月提裙坐到他旁边,望着溪流流淌,坦然道:“先前的事是我不对,我应该早点察觉你的心绪的。”
“我之前成过亲没有同你说是因为有朝一日我们会分离……”
“我出嫁的人是陈家大公子,但我不曾见过他的真容,听媒人说他家是做大生意的,但脾性温文尔雅,谦逊知性,是个可托付的。我和他的婚事都是由父母亲决定的。出嫁那日,谁曾想世道被人割裂,恶鬼现世,陈公子一家和我的家人都被屠灭。”
“乃至整个北禾。”
“我虽没见过陈公子真容,但我知道他是个好人,他不该枉死,但我终归是个女子,也怕那些东西,可我不能怯,我要一直走,天黑到天亮,我都得坚持下去。”
“其实很多时候,我总想自己要是男子便好了。”
徐舟野怔怔的看着这个女子,心道:“原来是这样……”
而后猛的凑近她,李溶月心口一紧不敢动弹,见此情景,徐舟野咽下最后一口桃花糕,朝她嬉笑道:“别紧张,你头发上有片树叶,我帮你摘了去。”
他把那片树叶握紧,道:“恐惧不是因为你是不是女子,恐惧每个人都会有,我也会害怕,每个人都有害怕的事,就比如,我怕你不要我。”
“放心,我会陪你从天黑到天亮的。”
李溶月看着眼前这人,似乎他的眼眸中都是她,分不了一点给旁人,他目光清灵使得李溶月心砰砰猛跳,片刻才回过神,道:“好。”
李溶月站起身,看着他:“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去吧。”说完伸出手,徐舟野见此,握紧她温热细腻的手起身,两人便离开了。
……
这大概是他们从雾都来到元洲吃过的最饱的一顿饭了。
青瓜肉丝汤,茄汁炖蛋,蒜泥菜心,水晶凉糕,糖丝里脊。
这里的人喜辣,温雨渡给他们做了雾都的口味,明兮迟和楚惜之倒是无异议,他们每天除了修身练道,吃食也是颇为清淡的。
因为那是女尊规定的。
什么蓝盐鸭子,鲜笋汤,白面馒头……就差喝清水了。
“如果你们想吃辣的,那玉碟子里有辣子。饭后……”温雨渡话还没有说完,那碟子里的辣子瞬间消失。
“兮迟!快给我水!”徐舟野喊道,“好辣啊!”
温雨渡向旁的女婢促道:“柳叶,快去倒茶!”接着把一盘子粉白透明状的糕点推到徐舟野面前,“徐公子先吃点水晶糕缓缓,我们元洲的水晶糕甜而不腻,清凉可口,解辣又解腻。”
徐舟野直接把三个水晶糕塞进嘴里,柳叶这时候端着茶水赶来服侍,伸手就想碰徐舟野。
徐舟野见此,径自把茶水提到面前,道:“不必麻烦柳叶姑娘,我自己来。”而眼神一直紧盯着李溶月,本想看看她什么反应,哪知她从吃饭开始就没有说过一句话。
女婢小声回答:“是。”
徐舟野畅饮一碗茶。
楚惜之放下碗筷,厌道:“不能吃撑什么英雄。”
“关你什么事。”徐舟野道。
这时明兮迟和李溶月也都吃饱喝足,看着他们在拌嘴,已经见怪不怪了。
“诸位都吃好了吧。”温雨渡道,“柳叶把这里收拾一下。”说着,抬脚便离开了。
“是,小姐。”女婢答。
李溶月疑惑:“温二小姐……”
这时的柳叶开了口:“请诸位移步厅堂,我家小姐有话同你们讲。”
众人站起身随她去。
到了厅堂,屋内陈设很别致,青花瓷釉在桌上摆放,温家虽没有贵重物品,但每件东西都十分有收藏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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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雨渡背对着他们,她挽着高发髻,穿着绿萝衣裙,佩戴的首饰也仅有碎玉耳环,她长相清冷,面若桃花,身姿优雅,但细眉间却透着淡淡的忧伤。
约莫十八芳龄,几人年龄段都很相仿。
“温姑娘有何要事?”明兮迟给温雨渡作了礼问道。
“我……有一事相求。”温雨渡轻声道。“我昨日把家奴全部遣散,而温家这座府邸我变卖换了一些银钱……”
楚惜之瞧见那姑娘颤抖的双手,关切道:“温姑娘的意思是?”
温雨渡转过身去,抬起头,看向他们。
门外的逆光打在他们身上,使他们周身发着亮光,像极了从天上下凡拯救百姓的神仙。
温雨渡清冷的眸子落了一颗透明物体,向他们跪了下来:“我想与你们一同前去那混沌之地。”
楚惜之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一个闺阁小姐,应是从小娇生惯养,长大后嫁入高门贵府享尽一生荣华富贵,受夫君呵护,生子,待在府邸不可抛头露面的,像这样的人是经不得半点苦的。
“我没有了姐姐,在这世间已无依靠和惦念,我不想草草嫁人,不想做一个胆小怕事,无用的人!一辈子守着那破烂规矩,与其他女主拈酸吃醋,我的人生不该被束缚!”
温雨渡收拾好情绪,冷静道:“我知自己提不起剑,没有胆识和谋略,但我想做一番事业,哪怕前路坎坷,甚至豁出性命我也不会放弃。”
“这……”明兮迟犹豫。
“师兄,让她跟着吧。”楚惜之突然道。
“为何?你不是最厌烦无用之人吗?”明兮迟道。
“师兄说的没错,我是厌烦,但像温小姐这般豪爽之人,我楚某钦佩!她一定会寻到自己的真道的。”
李溶月上前把温雨渡扶起来,温然道:“我先前与你一样,也是胆小怕事的,甚至被人耻笑男人婆,当时我真的很在意她们的话,不过现在不同了,我心中有道,有情,有人。”
“我与他们,殊途同归。”
徐舟野笑着说:“这一路上遇到什么吃人的妖怪你都不能退缩哦!”
温雨渡感激涕零道:“我不会的!”
明兮迟望了一眼窗外,已到正午,“温小姐你先收拾一下东西,我们一会儿就启程。”
“嗯!”温雨渡说着,提裙小跑了出去。
徐舟野楚惜之道:“温小姐穿这身绿萝裙可真标志,都让我们楚惜之的脸红了,你刚刚说的那些话,我可从来没听过你对别的女子说过。”
楚惜之白了他一眼:“滚。”
李溶月点了点头,认真道:“我也觉得温小姐甚是好看。”而后看了看自己的粗布麻衣,叹了口气。
换做之前,阿母劝她打扮成女儿模样,不然不招男子喜欢,但她都不肯,而现在她却后悔了。
也不知她后悔的是什么。
徐舟野注意到李溶月的情绪,连忙跑到她面前:“我没有说你不好看!”
李溶月只是笑笑不作答,“我出去一下。”
徐舟野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自骂道:“我真蠢!”接着追了出去。
12. 恰逢残月巧遇君
而在另一头却下起了暴雨,狂风大作,仿佛某个鬼灵的嘶吼。
“青云宗门,还须两日……”楚晚思喃喃道。
她从元洲走了两日,途中不敢停歇,夜以继日的奔跑,路上遇到了一些疯人之外,便没有遇到其他东西,本以为那些恶鬼都只是传说,直到现在看来并非如此简单。
她按照原来的路线返回,走的是深林,但现在遇到了鬼打墙,怎么绕都绕不出去。楚晚思抬头仰望天空,天空被分裂开来,一般阴一般晴,按理说即使下雨也不会如此。
正在她困惑之际,她看到有黑影在向自己靠近。
“哎哟哟,这是谁家的小娘子?”一股酒气扑面而来。
楚晚思皱眉回头,只见两三个壮汉色眯眯的朝她走去,坦露着油腻的胸膛,穿着五花色的衣裳,满口污言秽语。
“你们是谁?”楚晚思面无表情地问,但心中是有点窃喜的,因为有人能来到这里,说明鬼阵已被打破。
那三个壮汉顿时被她讥笑起来,道:“我们?我们可是你夫君啊!小娘子,来哥哥怀里!快!”
楚晚思冷笑一声:“哥哥?你们脸皮可真厚啊,怎么不去做城墙,在这腌臢人?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什么鬼样,恶心至极。”
壮汉不怒反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好,我们恶心,不过一会儿你可被我们……”
“住口!”楚晚思怒道,从身后拔出剑,道:“如若再敢靠近一步,我不妨再多杀几个人。”
其中一个壮汉不理会楚晚思的警告,朝她扑去,楚晚思并无畏惧,她嘴角上扬,快速闪躲,身姿轻巧翻了个身,那壮汉看的瞪眼,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把冰凉的东西已从自己的腹部穿过,楚晚思作出一番可怜兮兮地表情,问:“痛吗?”
壮汉表情狰狞,什么也没有回答,吐了一口鲜血,栽倒在地,死不瞑目,奇怪的是,这个壮汉死后竟然变成一只野猪精。
这不是鬼,而是妖物,妖物在此,那么,妖界也在逼近。
楚晚思看着他,眉头紧锁:“果然是乱了……”
“你们接着来,本仙子奉陪到底。”楚晚思看着他们道。
其余两个壮汉见此情形似乎被激怒,开始拟化为动物形态,衣裳被撑破,满嘴獠牙,浑身长出白色毛发,瞬时变得高大又威猛。
隐隐约约瞧见那獠牙上有斑斑血迹。
楚晚思后退一步,两只妖怪嚎叫一声,它们的声音似刀,顿时把竹林震的稀碎,双方打斗之际,楚晚思心口一紧,握着剑的手不由得颤抖,这妖怪比她想象的还要难缠,如果是人她还有几分把握,妖怪的话,如今她还没有飞升成为真正的仙子,很多法力不能召唤,只能以命相杀。
“那就来吧!”楚晚思举剑朝它们扑去,那野猪精用牙角把楚晚思鹅黄的衣裳撕破,紧接着另一只猪精张着血盆大口正准备把她吞下,楚晚思满眼恨意,丝毫不怯,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楚晚思用尽毕生所学的仙力召唤出了双生!
双生是另一个她,她激发了自己的潜能!
仙力殆尽,恍惚中,楚晚思看到一个穿着蟹蓝色衣裳的女子,不论是相貌还是长相都和她一样,甚至那把流光剑也听从她的指挥。
只见她轻脚升天,眼眸带笑:“阿思,你释放出另一个自己,我也是阿思。”
“我知道你的所有。”
楚晚思已经没有了力气,直直的昏了过去,她做了一个梦,她梦见包围她的那两只野猪精被人撕碎,感受有股力量进入她体内。
待她醒来之后,头痛欲裂,自己躺在那碎竹上,揉了揉头撑起身,周围依旧有昨夜与野猪精打斗的痕迹,她浑身都是湿的,似乎被淋了一夜的雨,楚晚思浑身发冷。
她没有多想,从旁边拾起佩剑,喃喃道:“还是快点赶路吧。”
殊不知,她昨夜的种种全被一个人尽收眼底。
—
五人辞别元洲城。临行前明兮迟给元洲城设了法阵,应该能撑一段时间的。
他们这次走水路,夜半,月影醉情,缘怯红梅。
木船顺着水流缓缓流淌,温雨渡望着月色,没有言说,而李溶月趴在徐舟野的大腿上进入梦乡,徐舟野给她披了一件衣服。
顺带着……给她发髻上别了一根桃花簪,算是谢罪。
每个人心里都怀有心事。
“兮迟,晚思她?”楚惜之担忧道。“她一个人真的没事吗?”
“我相信她。”明兮迟淡淡道,“你也知道她的性子,只要是她认定的事哪有更改的道理?”
楚惜之叹了口气,无奈点了点头。
他那个妹妹,他比谁都要了解。
没有进青云宗门前,两人一直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楚晚思是楚惜之捡到的,两人之前的缘分倒也稀奇。
楚惜之自小喜欢练剑,奈何家门不幸,母亲生了重病早早离去,父亲迎娶新妇入门,同时也纳了几个妾室。
他真名姓谢,字亦。
那几个夫人生了孩子从此家里便没有楚惜之的位置了,他虽是嫡长子但在谢府必须依靠宠爱才能平步青云,楚惜之脾性冷淡不讨喜,父亲对他也不抱任何希望,庶子也敢欺负他,这哪能忍?
有次庶子要求比武,楚惜之原本不想答应,但那庶子竟偷走他娘的信物,万般无奈下,与他切磋,哪知失手伤了他,庶子废了一条腿,父亲得知后大怒:“家门不幸啊!”,把他逐出家门,让他自求谋路,
他离开之前盯着那庶子的废腿冷笑:“活该。”
而后独自浑浑噩噩来到了雾都,大概是觉得这世道太苦了,竟想寻一条湖自尽,却发现雾都没有湖,楚惜之失魂落魄的走着却碰上了一个脏乱的小女娘。
他依稀记得她当时是怎样的瘦弱……
那时候她还没有长开,圆圆的脸上挂满了泪痕,恐惧道:“哥哥,我怕……”
楚惜之心颤了半刻,温柔的俯下身,问道:“你家人呢?”
小女娘结巴道:“我……我不知道……刚刚一个人说给我买糖人,我等了好久他还是没有回来。”
“看来也是个被抛弃的。”楚惜之心道。
“跟着我吧。”他道,“我给你买糖人。”
这听着怎么像人贩子呢,但那小女娘起身拍打着身上的泥土,紧紧抱住了楚惜之。
她答应跟着他了。
这一跟就是一生。
而到后来,两人专心练剑,学了一身本领,过了青云宗门设的玄关,正式加入驱鬼派,两人也拥有了同一个姓和身份。
楚惜,之。楚晚,思。
……
如果不是因为他无用导致受伤昏迷,楚晚思也不会一个人独自前往雾都。本想着不过六日便能回来,哪知一点消息也没有。
女尊之前就说过,四大势力混沌,唯一安全的只有青云宗门,谁知道途中会不会有恶鬼出现呢?
一想到这,楚惜之心里就痛,他不想不好的事情发生,急切道:“我要回去!”
声音惊醒了李溶月,她揉了揉眼起身,问:“发生何事了?”
徐舟野撇了一眼楚惜之,对着李溶月关切道:“没什么你再睡会儿。”
李溶月摇了摇头。
“为什么?为什么非得是阿思?明明两日就能抵达雾都,现在呢?这都第四日了!一点消息也没有!”楚惜之怒道。
“你别担心,楚师妹她身手好,定不会出事的。”明兮迟见此安抚道。
楚惜之不满的看向明兮迟,质问道:“明兮迟,你不会因为她不是你们修仙派的人就这样欺负她吧?你们修仙派没有给你们派人你就这么做?”
明兮迟不再像昔日那般温柔,只见他冷声道:“楚惜之你什么意思?我欺负你们?同为青云宗门的人我设计你们有什么好处?”明兮迟反问。
对啊,自相残杀有什么好处呢?
楚惜之顿时哑口无言,大力锤了一下船身,木船顿时被震的动摇,李溶月没支撑住一把摁向徐舟野的下半身,那是一个凸起的部位……尽管她不怎么接触男子,但也知道那是什么位置,快速起身假装冷静道:“抱歉……”
“楚惜之你冷静点!”明兮迟道,“别在这里发疯!这里又不止你一人!”
人杂声恰巧掩盖住某人的喘息声,还好这是黑夜,徐舟野红透的脸才没有被他们察觉。
“你无碍吧?”李溶月问,双手捏紧衣袖,满脸不自然。
徐舟野摆了摆手,压着嗓子道:“无碍……”而后快速转移注意道:“楚仙士你别担心……楚晚思定会平安归来的!”
楚惜之狐疑的瞥向徐舟野,他竟然叫他楚仙士?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楚惜之不屑的松开明兮迟衣领:“最好如此。”
明兮迟也生了闷气,直接背坐过去,这一路上他都没有闲过,不是领路,就是寻住处,到头来还要被人怀疑,好人真是难做!
温雨渡看着他们的动作,没有作声,似乎跟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听明兮迟说,大姐姐是被白衫鬼夺身的,可这人世间怎会有鬼魂之说呢?那不是戏文里才有的吗?”
“如果戏文里的恶鬼传言变成真的,那么其他的妖魔也藏不住了。”
温雨渡握紧自己的布包,她从温家出来除了收拾了一些衣物,拿了一些银钱,其余的就背了一个布包,这不包赶制的一点也不精致,活像乞丐的麻衣帽,跟她浑身的青绿一点都不相符。温雨渡无意间窥了一眼布包里的某个东西,心道:“或许到关键时刻……会有用处。”
船到了中流,有点急切。徐舟野撑不住困意早早睡去,明兮迟是睡不得的,他得引路,毕竟马上就要到分叉河流口了。
“明兮迟,我们不是来寻妖界吗?怎么这一路都是在往景宁赶呢?”李溶月小声问。
明兮迟摇了摇头:“李姑娘可能还不清楚,我们虽为修仙人,但也总归是个修仙的。”明兮迟笑了一下,温然道:“我这个人也不怎么信神明,但在几年前,我信了。”
“说来听听?”李溶月道。
“几年前,我修为还不是很高,不能去历练,只能待在青云宗门读书,练剑,修心。可在某天,有一些村民来到青云宗门说有人修鬼道……”
“修鬼道?”李溶月一听,不由得感到奇怪。
“当时也算是撞了大运了,跟着驱鬼派弟子一同去,到了地方,楚师尊并没有从那人身上发现任何鬼印,不过一会儿那人就死了,很凄惨,师尊同村民说了几句话我们便返回青云宗门了,从那之后,修鬼道的那个人就再也没有被人提起了。”
“那?你知道修鬼道那人叫什么吗?”李溶月问,满眼冷漠,她对那人无感甚至很厌恶,她怀疑他没死甚至让恶鬼重现。”
“这个……我不曾得知……”明兮迟尴尬的笑了笑。
李溶月收起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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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道:“多谢明兮迟告知我这些。”
话音刚落,黑夜中闪过一个身影,顿时分散船中人的视线,直见一个穿着红袍的男子突然站在他们船头,依旧拿着那把羽扇,掩唇笑颜。
他道:“过来。”
众人不解。
那人似乎很无奈:“李溶月。”
李溶月没有回答,手上的动作正在慢慢拔起剑,而在这时徐舟野也醒了,他看向那红衣男子,思绪拉回前几日,“别抢了我的风头。”
当时这人对待一条人命是如此冷漠,也不知他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才会说出那种话。
似乎他不是在救人,而是在彰显自己的实力,而那个人不过是他炫耀的物品罢了。一想到这,徐舟野心中的怒气在慢慢滋生。
“不用跟他废话!他不是什么好人。”徐舟野冷声道。
正准备动作,明兮迟和楚惜之还没有拔出剑,李溶月就被玄力控制,挣脱不开,也说不出话稳,妥妥的就被那男子抱住。
“你快放开她!”徐舟野怒吼,“不然……我对你不客气!”拿起剑准备向他砍去。
那红衣男子不怒反笑,从衣袖里拿出四个撒着金球粉的喜帖,接着轻轻一吹,把徐舟野击退,痛感顿时遍布全身,单手捂着胸膛,表情很是痛苦,李溶月瞪大了双眼,但又很无奈,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徐舟野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再靠近。
而那喜帖便规规矩矩地递到剩余的几人手中。
“想请诸位来我红颜楼参加我与夫人的婚礼。”
李溶月虽说不出话,但望着相思子的眼神却十分狠毒。
那男人眉头一皱,委屈涌上心头:“你不认得我了?”
“我是相思子啊?”
“你救过我你记不得了?”而后笑了一下“没关系,我向来不记仇。”
楚楚可怜但又很妖娆可爱。
“在这个夜晚宣告我的婚事是有点不妥,但我还是要告知一下,从此李溶月就是我相思子的夫人了,以后就留在妖界做我的大夫人。”
徐舟野怒极了:“你他娘的说什么屁话!什么大夫人!我不会让你把她带走的!”
相思子笑道:“大夫人你不晓得什么意思吗?就是往后还有二夫人三夫人的意思。”
徐舟野没心情和他扯,“楚惜之!”
楚惜之点了点头,两人准备刺相思子的同时被玄力击中,“扑通!”一声就跌入水中。
“楚公子!徐公子!”温雨渡喊道,“怎么办啊明仙士!”
“明仙士倒是很冷静。”相思子道,“你不怕你朋友淹死了吗?”
“看来,你就是红蛇仙君了?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明兮迟问。
“你听说过我?”
明兮迟对着相思子作了一个礼:“仙族世家,无人不识,您,很有名。”
相思子“嚯”的一笑,道:“你倒是个聪明的,不像那两个蠢货。”
“听好了,拿着那张入界通帖,来我妖界,谈条件,如若丢了,你们就会被妖鬼撕碎,到时候可不要怪我无情哦。”说着,相思子抱着李溶月进入一道门,门周身散发着红光似乎与这个世界割裂。
徐舟野和楚惜之被温雨渡救上来,楚惜之被水呛的说不出话,而徐舟野趴在船身上,嘴里奋力咳出一口水:“他人呢!”
明兮迟把两人扶起来,安抚道:“放心,他不会有恶意的。”
“你怎么就这么肯定?”徐舟野问。
“妖界之神,相思子,可谓是名人,为人风流倜傥,好女色,但却修得一身本事游玩四界,当时他还没有完全修炼成人,而现在不同,他法力无边,更何况四大势力混淆,他的妖力不减反增。”明兮迟道。
“你的意思是,我们寻的妖界了?那现在改怎么进去啊?”徐舟野迫问。
“看到你手中金帖没有?那就是钥匙也是安身立命的法宝。”
“这玩意有何用?跟普通喜帖也没有区别啊?况且李溶月还在他手中!他不会真的强娶吧?!”徐舟野担忧道。
“不会的,如若实在担心,我们即刻启程。”
而楚惜之反倒很冷静,他平复了情绪,坐在船里落寞道:“我不去妖界了,我要在这等阿思。”
徐舟野拍了一下大腿:“你怎么能不去呢!你得去啊!”
“我走了,阿思回来找不到我们怎么办?徐舟野,你不能只想着自己,难道你没有父母同你说过做人要厚道吗?就这么把人弃下跟那种狠心之人有什么区别!”楚惜之质问道。
“你做得到我做不到!你眼里只有你在乎的你想在乎的,旁人的感受你是一点都不在意的!”
徐舟野此时不吭声了,或许是因为楚惜之提到的那句“父母”。他哪会考虑别人啊,他从小都是一个人,没有人教导他,什么是该,什么是不该……
这时温雨渡开口:“我留下吧。”
“你?”楚惜之疑问。
“我就是一介平凡女子,什么都不会,跟着……万一遇到什么事还得拖累你们。你们去吧,前面不远就是小锦城了,我在那找个客栈等着晚思。”温雨渡道,满眼笑意。
“也好,但你也要照顾好自己的安危,切莫不要随意走动。”明兮迟道。
楚惜之也无奈的点了点头。
接着三人拿着金帖召唤出妖界之门,望了一眼船上站着的温雨渡,点了一下头就进去了。
13. 妖市街上卖人心
黑夜狂风吹打着挂着满是人头的枯树枝,令人恐惧。这里似乎可以确切看到地方向入口,都是摸不到,因为闪着黑绿光的漩涡时不时出现某个角落,刚刚还看不到尽头的冥幽路因为他们的到来顿时变得灯火通明。
看似是照明前路的灯火,实则是阴魂人,这种东西是半人半妖,妖市不收,鬼市不要,所以就在那岔路口等着某个糊涂蛋。
凡间流传着一个故事,叫:书生逛妖市,回头堆白骨。这个故事讲的就是一个书生误打误撞进入了妖市,他以为来到什么人间仙境,因为这里热闹非凡,栋栋高楼张灯结彩,好不热闹,他寒窗苦读,顿顿冷馒头,要说他无色无欲?哪个敢信?他踏进了妖市,沉迷于美景之时被一个女子拦住了去路,书生一看,这女子长得真跟天仙似的,女子打量着书生,道:“公子,要不要尝一口我做的包子?肉馅的哦。”
说的那叫一个勾人。
那书生想也没想就接过那包子,与她相碰的瞬间,那女子露出獠牙,张着血盆大口吞进,其实那根本不是什么女子,这也不是什么人间仙境,而是妖市,吃人的妖怪都在这里,但没有真正见过,道听途说也就成为戏文的神话了。
妖市它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它会让人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某个妖怪的口中,慢慢把你嚼碎然后吞咽。
在妖市的尽头矗立着一栋高楼,在这个沉闷的黑色世界中,一抹红光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这,便是红颜楼,是红蛇仙君的老巢,红颜楼内有很多女婢,人身蛇头,个个穿着桃粉裙子,被人轻轻一撩就会脸红,这点倒是把人学的十成十。
红颜楼共二十层,每一层都不同,而在顶层便是相思子的房阁,里面宽大敞亮,到处挂着红纱帐,跟洞房没什么区别。
相思子把李溶月轻轻放在榻上,两人分离开来李溶月也恢复了意识,看向相思子的眼神满是恶毒。
相思子随意的躺在床塌上,李溶月找准机会快速起身站在一旁俯视着他。相思子笑道:“还生气呢?放心我……”话没说完,眼前的女子从头上拔下那根桃花赞狠狠扎在他胸前。
相思子虽握着她拿着利簪的手腕,但却没有阻止她的动作,门外的女婢听到动静连忙开门:“仙君!”见此情形,“找死!”女婢咬牙切齿,化身成蛇正准备朝李溶月扑去,只听相思子怒斥一声:“出去!别吓到我的贵客。”
女婢顿时不知所措道:“是……”
等那女婢退身后,相思子笑意嫣然地问:“惊到你了?放心,那个不长眼已经被扒皮抽筋了。”
李溶月惊愣,难道在他们眼中,性命如草芥吗?她环顾四周,这里倒是比人间富丽华贵,但太过于亮堂,像环境一般不真实。李溶月的手指依旧狠狠捏着那根桃花簪,似乎在找机会给那人致命一击。
相思子单手捂着胸口,柔弱道:“我好疼……”
“你从不这么对待我。”
李溶月没有理会相思子的话语,狐疑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你究竟是谁?”
回答她的只是相思子爽朗的笑声,接着大手一挥李溶月就跪倒在他面前,相思子抬起李溶月的下巴,抓起她的右手,痩如骨节的手腕有两个红点,但并不明显,“小手嫩白嫩白的。”说着就想吻向,李溶月一惊,大声喝止住:“你别动!”
扇了他一巴掌,响亮爽荡在房阁。
而她却双眸噙满眼泪,对于妖怪,她不能不怕,是人都会有恐惧之物,她也不例外。
相思子顿时不知所措,但依旧调戏不够,宽大的手掌扶住她细软的腰肢,把她往前推了推:“我还没有尝过……救命恩人是什么滋味呢。”
“你救我一命,我以身相许怎么样?”
李溶月说不出话,她全身被他控制住,只有眼泪才显出她的恐惧与柔弱,她使劲忍住,但却怎么也忍不住……
相思子从不是个怜香惜玉主儿,他喜欢猎物在手中逃走又被抓回。
越是挣扎他就越兴奋。
片刻,两人僵持着动作,相思子无奈叹口气,笑着道:“李溶月,你真是……娇死了。”
把她推倒一边,相思子起身整理好衣袍就准备出去,走到门口时,他又偷窥似得回头瞟向她一眼,语气调戏道:“不去看看你的徐小郎君?他可能要被吃喽!”
闻言,李溶月想都没想就问:“徐舟野?!”
相思子把玩起羽扇,依靠在门上,幸灾乐祸道:“本仙君成亲,定要请一些人来吃酒的,更何况那人相貌还与我有一拼。”
“他们在哪?!”
“你自己出去找找不就行了?对了,提醒一下。妖市不似人间,街贩卖人头,骨汤搅白肉,那是常有的事。”说着,拂袖而去。
李溶月看向那人离开的背影,暗怒道:“相思子这个人……真是个疯子!”
—
徐舟野望向黑绿的天空,还没有真正进入妖市,周围就弥漫的到处都是血腥味道。
这里,便是妖市的入口,它与鬼市不同,妖市这里充斥一种人世间烟火的错觉,安荣繁华,个个敞亮明灯卖食,但你定睛一看,它们卖的都是人肉,鬼市的恶鬼都是直接以真容示人,而妖市到处是披着人皮的妖怪,他们会蛊惑你的眼睛,然后吸取你的血肉。
明兮迟深吸了一口气,从秀衣袍内里拿出那张喜帖,那喜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发出扎眼的金光把他包围起来,只见明兮迟慢慢升空,蓝白色衣袍变成白色束腰袍,衣摆则是长着羽毛,雍容华贵又不失优雅。
明兮迟眼尾长出白色亮晶,瞳孔逐渐化为金色,眉心有颗红痣,似乎为了防止他人形被揭开,特地给他制了一副凤鸟面具。
徐舟野和楚惜之看得失神。
明兮迟落地后,望向那张喜帖:“仙君有心了。”接着,那帖子便消失了。
哪有什么娶大夫人,只是他撩拨人的借口罢了,相思子的做派向来如此,总是先把人惹怒再安抚,很多倾慕她的女子大都因为他的美貌而选择原谅。
这也是他得寸进尺之处,在相思子风花雪月之时总有些不长眼的人编排他,相思子不气也不恼,他总装作一副可怜兮兮地样子说:“生的标志是我的过错吗。”话语里满是讥讽和对那些长相丑陋妖怪的嘲笑。
紧接着一些红光缠绕在徐舟野身侧,徐舟野顿时大惊道:“这什么啊?!”
一股玄力将他带上天,徐舟野感受到自己的衣袍褪去,满身凉意,紧接着他翘臀出长出一只野狼的尾巴。长生辫不再被束缚,披散开来,桃花眼尾被拉长,眼睛周围被某位仙君画上红色条印,看着狠戾又野性。
他穿着一身黑篮色衣袍,头上长出两只耳朵,口中有两颗牙齿微微冒尖。落地时,貌似一个帝王,那么有气魄和威严。
很快他就打破了这种想象,只见徐舟野转了一个圈又一个圈,惊喜道:“我也有尾巴了!”而后又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嘿!你们看我耳朵!还会动!”
明兮迟温然笑了笑。
“无聊。”楚惜之白了他一眼,但话一出口,他的侧脸爬上黑红色印记,耳边出现了形状像绿豆一样的装饰品,但每一颗颜色不同,令人意外的是,楚惜之褪去上身衣袍,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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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大片肌肉,宽厚的肩膀刻着猛虎花样,而下身衣袍却变成黑色的。
他霎时愣住了,什么东西把他的上衣扒去了?!青云宗门向来都是清廉正洁!“这是谁干的!”他怒斥道。为什么他要这么□□!!
徐舟野憋笑:“将就点,还挺不错的,没想到……楚仙士竟然如此……”
“如此什么?”楚惜之压声问。
“如此之大!”徐舟野一个没憋住,笑出了声。
“徐!舟!野!”楚惜之忍无可忍,两人围绕着明兮迟打闹,徐舟野不收却仍然调侃道:“楚仙士身材颇好!怎的就这般小气?!”
“让我们看看怎么了?!”
“徐舟野!别让我逮到你!”
“略略略!!!”
绕了半天,明兮迟无奈宽劝道:“别闹了。”
“明兮迟!为什么我的衣服和你们不一样!是不是那红蛇干的!那红蛇是什么意思!”楚惜之脸已被徐舟野逗弄红透。
“这……我也不清楚……”明兮迟笑了笑,“应该是根据脾性弄的吧……”说到最后的尾声越来越小。
“哈?”
楚惜之看着他们的衣着,再看看自己,心怨道:“别人都是庄重的,而自己却是如此放浪!”
“这……这让女尊晓得该如何是好?”
明兮迟转头机灵道:“我们还是快进去吧!”
楚惜之低低咒骂一句:“死红蛇!”
而另一边正在吃果盘的某人打了一个喷嚏,惑道:“谁又在编排我?真是不消停。”
……
三人走进妖市,映入眼帘的是高楼,是穷极玄光,没有戏文描写的那样离奇,这里似乎和人间一样,只是里面的人怎么会这么美?
等等……人?!
“小公子,要不要来我们这玩呢~”一个长着红狐脑袋,人形的妖怪拦住三人,“哎呦呦!这个好!这个好!”
“姑娘们!快来瞧!”
话音刚落,一排排袒露胸.乳的蝴蝶花妖簇拥上来,眼神直直盯着楚惜之。
“喂?她们看上你了。”徐舟野嬉笑道,满眼幸灾乐祸。
楚惜之哪见过这么大场面,刚想拔剑斩妖就被明兮迟拦住,“不可!”
“这里是妖市,通常都是使用妖力,你若是拔剑了定会暴露凡人的身份。”
楚惜之羞道:“那该如何?总不能让她们过来吧!”,接着一把拦住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徐舟野,猛的把他上衣一撕,露出大片肌肉,以此来转移那些花妖的注意力。
“你你你!!你干什么!”徐舟野欲哭无泪,双手遮挡。那些蝴蝶花妖见此,心里乐开了花,叉分两头朝两人扑去:“相公~”
“这个是我的你别跟我抢!”
“哎呀那个野狼太瘦了我可不要~”
“这个虎哥还挺不错的~”
徐舟野僵硬于此,心道:“李溶月我该怎么办……我这次好像真的要失清白了。”
转而又想:“不能这么坐以待毙!总想想点对策!”
片刻。
徐舟野强忍恶心对着楚惜之娇声道:“相公~我都是你的人了~你可得对人家负责!”紧接着锤了一下楚惜之的胸口,突如其来的力度差点把楚惜之锤出血。
明兮迟见此装傻充愣,他想过让两人装疯卖傻,甚至这么也想不到计策会是这种!
装作断袖……!
楚惜之顿时石化,任由着徐舟野在他胸膛抚摸,浑身冒出冷汗。
而那些蝴蝶花妖见此更为激动:“啊啊啊啊啊啊啊!”
14. 红轿内落一美人
在蝴蝶花妖的尖叫声中,领头的妖怪摆了摆手,示意叫停。
“既如此,瞧着两位公子已有了心上人,我们也不好勉求,毕竟我们花楼是做大生意的,有舍才有得。”领头的妖精说完就招呼那些花妖们走了。
徐舟野紧忙把手从楚惜之身上拿走,没有瞧见楚惜之黑红的脸,徐舟野叉腰气道:“这都什么事啊!那红蛇把李溶月抓哪了?”
“我说楚惜之?你作戏就做戏,撕我衣服干嘛?莫非……?”
楚惜之没有理会他,刚刚那场景还在令他作呕,再不愿回想一星半点。
“明兮迟,接下来该怎么走?”楚惜之问,看着周围的景象,乌烟瘴气的。
熊头人身卖白肉,猴精杂耍供人观赏,狐狸仙腾云驾雾飞满天。
明兮迟不紧不慢道:“放心,红蛇仙君既想跟我们谈条件,说不定一会儿就来找我们了。”
“你怎么就这么肯定?那红蛇我看他模样怪风骚的,一定不是什么规矩男人。”
“他那大红的衣裳,俗气死了。”
楚惜之接话道:“是是是,哪有您风流倜傥,你长的如花似玉,风情万种,让人迷眼。”
“那可不就是,我乃雾都第一飒爽英姿男儿!”
楚惜之嫌弃地望他一眼,凑近明兮迟小声道:“好赖话他都听不出来吗?”
“好傻。”
明兮迟温笑道:“也就是他这样的性子不同你计较,换作旁人,你们定要有架打。”
楚惜之狐疑地看向明兮迟:“我说错什么了?”
明兮迟叹了口气,道:“惜之,要收收性子,徐公子刚刚还救了你,你把他衣服撕了这种行为确实莽撞,等回青云宗门自行领罚吧。”
楚惜之惊愕不已,明兮迟竟然教训起了他,但说的好像也没错,垂眸低声道:“是。”楚惜之没有反驳,他也知道自己的性子,在青云宗门就得罪过很多仙士,不然就没有仙士将他与明兮迟对比了。
明兮迟温然笑了一下,接着又道:“你方才说的不是实话吗,徐公子确实生的俊俏呀,你看他那双桃花眼,眸间含水,可不谓是如花似玉,让人迷眼,他虽性情活泼,可这一路他添了许多乐色呢。”
如果只是他们与李溶月,途中冷清不说,定会烦躁。
“李小姐的眼光确实不错。”明兮迟定定看了一下徐舟野,才发现这个人的眼睛和某个人好相像……
楚惜之随着明兮迟的眸色望过去,徐舟野在那摆弄他的发丝,似乎在找什么东西固定。他虽生的有点清瘦,但不见得如竹板,只是属薄肌,和楚惜之相比确实相差甚矣。
明兮迟说的并无过错,徐舟野生的标志,但并不娇弱,行为虽纨绔,但却是个死脑筋,直肠子,言语不顾人,容易得罪人。
谁对他好,他就拼命对那人好。就比如说李溶月,明明徐舟野当初跟着她是为了吃口饱饭,但现在不缺银子,甚至可以选择抛下他们,但他并没有,还是跟着他们来到妖界。他就是一介凡人,只会点皮毛但却无法保护所念之人,因为这件事情他内疚自责,就此拼命练剑。
他不是天之骄子,他就是一个普通的少年郎,与百姓相同,与他们不同。
曾经与他们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可人的情感占据上风,以此“志合者不以山海为远”。
人绝处相逢,安世分离,乃之常情。
楚惜之说他为人自私,说他没有父母亲教导。
可他该怎么做呢?
三人步行于大街上,明兮迟突然问:“徐公子,你老家在何处?家中有几人?”
明兮迟曾遇见一个与徐舟野很神似的人。
说完明兮迟才思量到自己的措辞很莽撞,但徐舟野似乎并不在意,坦荡道:“我从小就没有父母。”
“年幼时是个弃婴被一老者收养,老者没有读过书,只是教我如何自力更生,到了年十四,老者便已离开人世,所以我离开故乡独自闯荡江湖,与狗抢食,睡草堆,但也总会活下来了,谁让我生的不是富贵命呢。”他自嘲道。
没有母亲教导如何去爱,没有父亲教导如何走正道,所以在年十八性情突然转变竟然选择卖身?!
所以只要有一个人选择站在他身边,他就会毫不犹豫的去对她好。
在别人看来李溶月在他落魄之时只是给了他一口饭吃,可在他看来,她救了他的命。
楚惜之闻言,惭愧的低下了头,“抱歉。”
徐舟野疑惑:“道歉作甚?”
楚惜之面露难色却又欲言又止,他不好意思提先前那事,“没什么……”
徐舟野用胳膊抵了他一肘,笑道:“我自来不是记仇之人!”
楚惜之看着他真诚的眸子,内心那丝愧疚之意与炽热交融,燃烧直至永恒。
片刻,远处的妖市街道抬出一台红花轿,摇摇晃晃朝他们走来。徐舟野望着离自己不远的花轿,眸光闪烁出一束光,不知是心灵感应还是别的什么,他笃定李溶月就在那花轿里。
“李溶月!”他朝着花轿的方向大喊一声,而后大步跑向花轿,不管周围妖怪的目光,不管是不是危险,不管矫中人是不是她,不知是不是心灵感应,他笃定李溶月就在那花轿里。明兮迟见此刚想拦住那人,“别去!”
但没有拦住,徐舟野早就跑远了。
实在莽撞……
“万一不是李溶月就糟了……”明兮迟心道。
那些抬轿的妖怪见到此人,腾空浮起一面镜子,妖怪问道:“仙君,是他们吗?”
镜子传声音:“嗯。”
妖精把镜子收回,花轿慢慢落地,屈膝退到一旁,这里虽是妖市,但妖精们言行举止端正,而在人间的戏文是这样描述妖怪的:妖,乃混沌之物,妖须灭之阻大祸,无礼,脏乱不堪,丑陋矮小。
但真正一看,礼数可比人间规矩的多了,那花妖个个长相妖媚,但行为还是听从领头的,哪有戏文里说的放肆?
戏文里总丑化妖怪,认为是不该,是丑恶,是不详,把它们从四大势力除去认为他们不够格。
徐舟野到了红花轿前,手揭帘,映入眼帘是一身姿窈窕,穿着棉白色衣袍,不再是高扎发,一支桃花簪别在双发髻上格外引人注目,两只兔子耳朵耷拉着,看起来好生气闷又委屈。女子唇红齿白,水灵极了。
这是徐舟野第一次见到女装的李溶月,宛如天上月神兔。
“李溶月?”他颤问,没等女子开口,徐舟野似是被一股力量驱使,一拥而入进入花轿,李溶月冰肌胜雪,此装束显得她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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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动人。因轿厢内太小,徐舟野单膝下跪,轻声问:“你受没受伤?”
“那红蛇欺负你没?”
李溶月温然笑道:“没有。”,但徐舟野还是把李溶月全身上下检查了遍儿,确定无碍后才放心坐到一旁,他叹了口气:“他们说,那人英俊……法力无边……”
“嗯?”
徐舟野挠了挠头,不再说了,自己只是她的萍水相逢的朋友,没资格问太多,连她的眼神都不敢直视。
大概是气氛降至冰点,李溶月看着徐舟野这一身装束,活像只野狼,肆意又狠戾。徐舟野被她盯的有些不自在,“抱歉,我穿的有点……”
李溶月摇了摇头,笑道:“我差点没瞧出来你,那根红色抹额总归没有错。”
“你怎么笃定轿中人一定是我?”李溶月说着把身上的白色披风拿下来给徐舟野披上,“冷。”
徐舟野惊诧的半刻,红着脸小声回答道:“没有为什么……”
“就是……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李溶月愣住了,她想也想不到他会说出这种话。
“你之前可曾读过书?”
“没有。偶尔窃听到的,觉着有意思。”
“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我知道,思念。”
李溶月被他逗笑:“你说对了,很聪慧。”,思虑片刻,道:“等事情解决完后,我教你念书吧。”
徐舟野乖乖的点了点头。
远处传来明兮迟的叫喊声:“徐公子!徐公子!哎哟!”明兮迟来的太急踩着衣摆摔倒在地,嘴里依旧:“轿中人是李小姐吗?!”
徐舟野拉帘探出头朝他们喊道:“是大美人!”
“别闹。”李溶月嗔怪道,提裙下轿,明兮迟见此,快速起身,惊叹道:“李小姐果真如天仙下凡。”
“徐公子去找你,我怎么拦也拦不住,生怕是什么别人,不过还好……你没事就好。”
李溶月看了一眼徐舟野,温然一笑。
李溶月谢过,严肃道:“明仙士和楚仙士先上轿吧,轿内有点挤,我们先忍忍。”
……
明兮迟和楚惜之一并上轿,妖精们抬轿而走,途中明兮迟忍不住问道:“李小姐,红蛇仙君既想跟我们谈条件,为何还要带你走?”
李溶月叹了口气,道:“我与他相识,在我出嫁那日误打误撞救了他,可能就是因为这件事吧。”
“原来如此。看来是想先报救命之恩。”明兮迟道。
李溶月一听到这个“救命之恩”,心里便堵得慌,心道:“早知如此,当初千不该万不该救他!真是活给自己找事做。”
但她肯定不会这样说,周围都是他们的耳目稍有不慎,坏话一处,那人就来报私仇了。
“不过,他没有对你做什么事就好。”明兮迟说,“我们要去哪?”
“你们被花妖包围之时相思子就让我来接应你们,哪曾想……”李溶月尴尬道。
徐舟野挽着李溶月的胳膊,很紧很紧,他听到“相思子”心里便满是愤怒,就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不知红蛇仙君要谈什么条件……”明兮迟愁眉苦脸道。
李溶月严肃道:“相思子说他……是被赊命之人。”
15. 命数被赊无人问
“被赊命之人……”明兮迟在心里惊叹道。
相思子乃妖界仙君,妖界无一人不敢尊敬他,讨好他的总是奉上至多金银珠宝,许是想让相思子在妖王面前说点好话儿,但相思子自有自己的做派,他对待小妖们从不苛刻,把那些俗物分给了那些小妖。
他时常脸挂笑意,用羽扇遮面,喜红,逛青楼是他每天的粗茶淡饭,修炼成人第一件事就是去酒楼,喝酒拥妓女,为人对待儿女之情很风流,在最快活之时被人赊了命,足足半生妖力,他初成人,还没捂热呢,命就少了一大半,用自己的命助鬼道一臂之力?
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吧!
但相思子虽怨恨,但没有即刻就找那人。
他似乎心中对地位没有惦念,但他为什么还要坐仙君之位?这个原因很简单。
相思子修为时时常做个快活小蛇,游山玩水,缠绕在墨叶从里睡大觉,偶尔调戏彩云姑娘们。
他为人还是一等一的潇洒,一袭荷绿梅红衣袍,身姿英发,步姿优雅从容,脸上依旧笑意浅浅,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没有任何一个男儿能比他美。
不似现在头发飘逸垂身。当时他听闻彩云雾中有仙女,相思子便想去瞧上一眼,哪知修为不够,飞不上去,只得作罢!
只得作罢?
别人可以,相思子不行。
他仅用半天时间便拉拢了云峰的采春露水的小儿郎,名为阿椒,阿椒是个十一二岁的孩童,总是晨起采春露水供仙女喝,说什么能得到仙女们的祝福,一辈子顺遂安康。
“小儿郎?”相思子一脸笑意招呼道。
阿椒背着小竹篓,胖乎乎地小手正在收集春露水,只见相思子逐渐走近他,阿椒呆楞于此,但却没有丝毫怯怕,“你是谁?”
相思子没有自夸其名,伸手把阿椒手中的春露水拿过来一饮而尽,“没滋没味。”
阿椒猛的一惊:“你干什么!这不是给你喝的!这是给仙女姐姐们的!”
相思子抬眸,装傻充愣问道:“这世上哪有什么仙女姐姐?”
“有的!”阿椒迫道,说着指向东风山上的云影雾绕,彩色如凝的云宫“仙女姐姐每天都会待在那彩云上,为我们祈福。”
相思子拿着羽扇,遮住半边脸,嬉笑道:“我不信~”
阿椒鼓气叉腰道:“我没骗你!”
“我,不,信。”相思子仍旧一脸风骚随意。
小儿郎心境颇平如池,容不得一丝涟漪,眼见这人像是脑子有病,也不好计较:“这样吧,我过会要去给仙女奉上春露水,你帮我拿点,我带你去云阶。”
以此,相思子的目的达成了。
跟随阿椒上山后,为了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他只得东张西望,貌似什么都不曾见过,小儿郎自然而然放松了警惕。随着云阶步步升高,空气逐渐稀薄,阿椒给了相思子一杯仙人醉:“喝这个,我阿娘说喝完这个就会欲欲飘仙,这样就感受不到难受了。”
相思子宛然一笑:“多谢。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儿郎答道:“叫我阿椒就好。”
相思子点了点头,而后把那杯仙人醉一饮而尽,也没有多问什么。这仙人醉都是仙人喝的,清汤寡水的,好不醉烈,相思子向来喝烈酒的,仙人醉对他没什么影响。
到了彩云宫里,相思子瞧了一眼窈窕仙女,那些女子清瘦如竹,个个发髻都别着一根樱珠簪,从他面前走过带来菡萏清香。
而这个风骚之人也没闲着,一把拦住一个仙女的去路,依旧用扇遮面,那双眸子似乎有什么魔力让人沉沦。
相思子语气调戏道:“姑娘头上的簪子虽好看,但却没了姑娘的俏丽,正巧相某这里有根白玉,很符合姑娘的气质。”说着,相思子给那仙女戴上,凑近她:“甚是好看。”
云彩仙女脸红心跳,慌忙跑走了,阿椒看到此景所谓是目瞪口呆,倒不是因为这个,而是相思子给每个仙女都送了玉簪,说什么是定情信物?
我去他娘的定情信物!相思子妥妥一个浪荡之人啊!
这便是相思子年少风流之事,因为这事,相思子有了一个风流之称:相红。
但随着贪欲渐增,他想要更多的平路,他要前路不被任何人阻挡,要自己的喜好受人夸赞,要人给他赔笑脸……
要的这么多,最终要的是什么?
那便是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于是相思子从人间玩够回来,在路上被行人打伤,躺在地上痛苦不堪,当时如果不是遇见李溶月,他可能小命不保了,但当时他不是想着自己的伤势,而是想着自己的脸有没有被刮伤,怕别人看到他的丑态,气急败坏才咬伤李溶月。
回到妖界后,相思子藏匿情欲,闭关修炼,而如今他妖力无边,性子他死也不会改,他没觉自己有什么不好,就连青云宗门女尊都要对他客气半分,哪知他竟然……被人赊了命。
到底是什么人竟如此之大胆抽取相思子的命?
当真是不要命了……
“明仙士?赊命之人与鬼道是否相关?”李溶月眉头紧锁,迫问道。
李溶月如若想为家人报仇,就要知道恶鬼的来源,女尊说过这次鬼道被修之,让他们知道被赊命之人,可并没有说赊命之人与鬼道相关……
明兮迟看着李溶月焦急的面孔,心里也是五味杂陈。女尊交给他的任务,他原以为只找到被赊命的五人就事半功倍了,哪曾想会这般艰巨……
女尊交于他的乃是苍生。
“明仙士?”李溶月见明兮迟愣神,又再一次问道。
明兮迟回过神,道:“赊命之人的确与鬼道有关,但现在鬼道势力不似三百年前那般孱弱,你看,周围妖市的妖怪都幻化成人,连妖力最弱的坎精都长出了人耳朵。”
“妖怪变成人有什么奇怪呢?”徐舟野问道。
楚惜之插口:“没见识。这么跟你说吧,像我们青云宗门弟子,分修仙派和驱鬼派,明兮迟属于修仙派,资历不错,我和阿思属于驱鬼派。两者之间修为均为九层,每一层的修为都是不同的,明兮迟在修仙第一层连剑提起来都费力,但他经过每天的训练,自罚,而现在就是等级更高的弟子。”
“每一层过关都意味他离飞升成仙越近。同样,人道,妖道,鬼道,仙道,神道都须如此。你想想,人上是人,妖下是人,鬼上是人,仙下是人,神上是人,哪一步是一步登天的呢?”
徐舟野听闻一拍大腿,兴道:“我懂了!就是说这些妖怪不该的都该了?而该的更该?更高的就……?”
明兮迟道:“不错,这次鬼道不仅放出各种恶鬼,而且它们还把势力打乱了,这些妖怪本不应该如此之快修炼成人,定是受了恶鬼的邪气。我们现在所知道的只有这些,而其余我们不知的,可能在蓄力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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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时候……”
“妖力在增大,鬼道不必再说,但仙力越来越弱,神力我们暂且不知……”
话音刚落,承载他们的轿车落地,外面妖怪道:“各位贵客,请下轿。”
徐舟野听闻,憋笑道:“他们说的人话还怪好嘞!”
明兮迟没理徐舟野,看着李溶月,两人相视一眼,点点,而后四人便下了轿。站在红颜楼的第一楼往高处望去,真是一眼望不到头。
“真气派啊!”徐舟野感慨道。
楚惜之不屑的一笑:“花里胡哨。”而后反问道:“这有什么的,你难道忘了我们青云宗门?不气派吗?”
徐舟野挠了挠头,脑中回忆着青云宗门的布置,道:“我还是喜欢这个……”
楚惜之深吸一口气,满脸冷漠。
明兮迟眉头紧锁,道:“你俩别争了,我们须想个法子如何上去……”转身望着李溶月,问:“李小姐,红蛇仙君的房阁具体在哪里?”
李溶月走上前去,当初相思子是把她控制住然后一跃而飞到最顶层,之后是让他的侍女把他送下来,但也只是一瞬之时,她记不得是第几层,只知道是最高层。
“明仙士,我们就往最高层走。”李溶月思虑道。
明兮迟望了一眼这混沌无忌的黑夜红楼,“可……看不到最高处在哪啊?”
楼上楼,层上鬼。
明兮迟内心闪过一个念头:“看不到尽头,找不到出口,这会不会是……幻术?!”
幻术不属妖界,也不属人仙界,只属于鬼界。这种法术在仙界是被禁止的,认为它是装神弄鬼,让人掂量不轻,哪曾想,竟在这遇到了。
云层污浊,这并不是妖界的原貌,昔日的妖界可谓是青山繁云,红果绿竹,流水清凉入喉,好不畅快!哪像现在这般,乌烟瘴气,黑云压城!此景此行活像是被鬼气腐蚀,妖王年迈,已闭关修养,现在妖界最大之力便是相思子,而他如今被赊命,整个妖界的妖力定是孱弱的,如果连妖界都被鬼气沾染,说不定……这妖市,不单单只有妖怪了。
片刻,抬轿的那四个妖精痛呼一声,瘫软倒地,似乎是中什么邪术,直吐黑血,很快就没了声息。
见此情景,明兮迟内心微颤,“惜之,拿出驱鬼符。”明兮迟冷声道。
“怎的了?”李溶月疑惑问道。
“仙君或许是遇到麻烦了,他的红颜楼被幻术所覆盖,看不真切,找不到真界,我们被困住了!须快点打破幻术,这幻术来的蹊跷,女尊曾说过中幻术会看到,感受到任何力量,仙力也好,神力也罢,而现在看来不是什么善物……”
楚惜之凝重道:“兮迟,周围除了我们,还有别人吗?”
哪知楚惜之话音刚落就好像打开玄门放出一些东西似的,周围发出吸血的声音,惨然,还是惨然……
徐舟野坦笑道:“既如此,诸位也不必惊慌,我徐舟野从不信鬼神,也不信他们能把我撕碎,既然那不是人,也不是什么好妖。”
徐舟野朝李溶月爽然一笑,道:“我便替某位兔月神清路吧!”
“或许它们快要杀过来了。”徐舟野喃喃道,说着,就从侧腰拔出剑,寒冽尽致,“鬼东西,现身吧!”
徐舟野靠近李溶月,握紧她冰冷的手掌,紧密贴合,他低声对她道:“李溶月,别怕,我在。”
一句话让她的心平静下来。
16. 假神真鬼融于世
一阵黑风袭来,幻术貌似越来越严重,它吹拂过每个人的脸颊似乎想留下什么。
明兮迟感受到周围有东西在逼近,发出瘆人的惨叫声,哪知就一个回眸,周围就冒出许多红鬼,而后面……一声娇笑酥麻入骨。
那东西穿着一身白衣,肩部挂着很多狰狞的的人头,其中有个人头极为熟悉,似乎是……陆渊的头颅?!
陆渊这个人好几个年头都没有听说过了,而那个修鬼道的少年郎或许已经不在人世间了。
女鬼披头散发,看着比红鬼还高大,惨白的脸蛋涂上红粉脂,犹如一个位高权重者凝望一群蝼蚁,面中带笑。
“好丑啊!”徐舟野一惊呼,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丑的女子,不对,是女鬼。
那女鬼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紧接着融化脱落掉一层脸皮,她抬起那蓝尸色的手,似乎在下命令。
“惜之,她要动手了。”明兮迟往后退一步,拔剑道。
“早就准备好了!”楚惜之勾唇一笑,一声剑刃摩擦出的尖锐声,还没等红鬼反应过来,只见楚惜之腾空一跃,抽出几道驱鬼符飞射在那女鬼脸上,本以为能暂时控制住,哪知她直接又把脸皮撕掉,露出血窟窿的双眼,直接把那张脸皮扔到徐舟野身上。
徐舟野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东西,黑灯瞎火的看不真切,他甚至为了能看的更清楚蹲下来用手捏起来细细观摩,“这湿漉漉的东西什么啊?”徐舟野疑问。
李溶月见此,摸额苦笑道:“是人的脸皮。”
徐舟野顿时呆愣住:“你……你你说什么?脸皮?”而后直接把那脸皮甩到红鬼头上,“啊啊啊啊啊啊!!!”徐舟野吓得直接抱住李溶月,脚不着地,“李溶月救救我!!!太恶心了!!!”
李溶月得亏有点本事,不然还真抱不动这小子。这人貌似忘了先前如何说的,说什么:“别怕,我在。”
现在倒是……
李溶月轻声安慰道:“好了好了没事了,快下来。”
“我不!”
“快下来。”李溶月仍脸上带笑道。
“我不!”
李溶月不惯着他,直接把他扔到地上,臀部痛感袭来,徐舟野委屈道:“李溶月你干什么,我疼死了!你怎么不哄哄我?!”
“你之前一直都是哄我的!”
声落,明兮迟,楚惜之,甚至那女鬼都直愣愣看向他们。
李溶月欲言又止,耳根子快要烧起来,这该怎么说?她之前确实哄过,但绝对不是徐舟野口中说的“一直”。
明兮迟无奈笑道:“徐……徐公子啊,现在这个时候不是……”
“不用理会。”李溶月插口道,“我们还是快想办法怎么处理这些东西。”
“李溶月!”坐在地上揉着屁股的徐舟野喊道。
一时没留神,某只红鬼猛的朝李溶月扑过来,张口就想撕咬“李溶月快躲开!”楚惜之喊道,拿剑斩杀,千钧一发之际,徐舟野早已挡在李溶月面前,这小子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直接掐住红鬼的脖子,桃花眼眸中透出毒辣,“咯吱”一声,红鬼的脖子被拧断,头耷拉在他的手背,徐舟野冷哼一声厌恶的把红鬼扔到一旁。
“你可没资格碰她。”徐舟野冷声喃喃道,转头对着李溶月一笑,天真无邪。
似乎这只是开始,部分红鬼蓄力准备杀之,徐舟野转身对着红鬼大声道:“来啊!都上啊!”
“还有那个丑八怪女鬼,喂!说你呢!还要不要脸啊?不好好在鬼界待着非要往妖界凑,还打伤人家小妖!我就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人!一脸白粉跟粉面缸子一样,你那嘴是吃了多少小孩?还是觉得你很美?”
“真的是太丑啦!快点滚回鬼界别出来吓人了!”
白衣女鬼被徐舟野激的怒吼一声,红鬼长出獠牙,疯狂爬向徐舟野,这种情景换做旁人早已吓得屁滚尿流,但徐舟野心中却激起快感,他心道:练了这么多时日的剑术终于能在李溶月面前好好表现一番了!”
“李溶月,还是那句话,等下你可别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
他轻松越过所有红鬼,飞身到远处的近水楼台,勾唇一笑。
“他……”李溶月在心中疑惑道,看着那少年郎的笑容,数月前,她回到李府准备救阿父阿母,也是在远处的高楼看到一个少年,不论是少年的背影还是身形,都和徐舟野一样。
连那笑容都如出一辙……
“徐舟野,你真的只是徐舟野吗……”李溶月在心中猜疑道。
楚惜之也加入其中,两位少年郎虽裸背,与恶鬼厮杀中却没有受一丝伤,楚惜之的剑法与徐舟野不同,青云宗门剑法比较规矩,但击中的都是致命之处,而徐舟野倒不同了,剑法毫无技巧,但却透露着野性狠戾,两人合作倒是挺愉快,徐舟野红了双眼拔剑四处疯杀,如同一只野狼,看到这,明兮迟喉结微动,心道:“仙君真的有心了……”相思子给他们的装束不仅是为了凸显个性,因服饰符合人体,所以驾驭也快,命令也快。
徐舟野现在就如同一制野狼,楚惜之如同一只野虎。
两位肆意勃发的少年郎持剑跃过步步高楼,红鬼靠不近红颜楼,既然是幻术,那么这周围的世界都是幻觉,任何东西都不会是真的!这只是为了迷惑他们的障眼法罢了。
楚惜之躲过它们的攻击,银剑沾染红霜,每一剑都精准打到它们要害,很快红鬼死了一大片,只剩那位白衣女鬼在黑夜中独自凌乱。
徐舟野收起血剑,与某人相视而笑,喘着大气走到那女鬼面前,“看样子你想跑?”徐舟野嗤笑摇了摇头,道:“我可不想让你这么轻易就跑了,你们这些东西祸害这么人,让我姐姐的夫君惨死,家人被灭,这笔账你死了也算不成。”
哪知女鬼竟然露出更扭曲的表情,肩部的五个头颅滚落下来,瞬时变成几个笑面女,徐舟野一惊但拔剑的动作已来不及,明兮迟拦住想上前解救的楚惜之,凝重道:“不可!
楚惜之不解:“明兮迟!”
明兮迟还是摇了摇头。
笑面女伸手掐住徐舟野脖子,力度越来越大,而那白衣女鬼笑的更大声了,让人恨的牙痒痒。
徐舟野脸色通红,双脚不挨地,“李小姐不可!”明兮迟见李溶月上前,连忙阻止,但人已去,拦不住。
掐着徐舟野的尸手瞬间被砍断,那笑面女痛的在地上嘶吼,徐舟野松了一口气,“不错。”紧接着李溶月瞄准白衣女鬼脖颈处的铃铛,与她先前在庙宇看到的一模一样,这次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大意,直接击碎,与之前一样,但又不怎么一样。刚刚经过的事情像是两人商量好的。
他们当然知道女鬼不会跑,女鬼现在心里是极为愤恨的,自己的手下竟然这么没用被区区凡人轻易斩杀,鬼界的脸面都被丢尽了!李溶月为了找一个能激怒女鬼的高点,片刻之余,李溶月就想出精妙的计策,而徐舟野只是与她对视就能猜透她内心所想,可谓是天作之合,配合竟如此之好。
李溶月让女鬼释放自己最后的潜能,徐舟野则来转移视线,李溶月找准机会击碎铃铛,两者之间需刻不容缓,稍有不慎,徐舟野就有可能殒命在笑面女手下,这种做法实在是太冲动了!太过冒险了!
笑面女死后,李溶月提剑准备砍杀白衣女鬼,那女鬼只是笑笑,瞬间长出千之手!
见此,明兮迟凝重道:“她是吸食了妖气!李小姐快躲开!”鬼与妖终归是不同的,鬼碰不到,但妖能碰到,如果两个相结合就等于两方势力结合,如果他们斩杀的是真鬼,那为什么还能出血迹呢?鬼一般都是吸食人真气,夺舍的,哪能像现在这样如同猛兽撕咬呢?
那只有一种可能,在李溶月出嫁遇到的红鬼就已经与某种势力结合,妖界虽贪,但不至于此,很有可能是“沌”!
笑面女源自于在三百年前有一女子因丈夫不满意自己的容貌,她变得整天愁眉苦脸,焦虑,郁郁寡欢,白日里经常拿着铜镜,看到其他女子的清美面孔,她嫉妒的要发疯,而丈夫恰恰迎娶了妾室,那妾室长的可谓是国色天香啊!从那之后丈夫就不再踏进她的房阁而她却整日听着他们夜夜笙歌,更可气的是那妾室还嘲笑她年老珠黄,这女子久而久之就变得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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颠了,有朝一日,她竟丧心病狂到去割舍其他女子的脸皮!然后再把自己的脸皮揭开,贴在自己脸上,疼的那叫一个钻心入骨,丈夫回去一看,一个没有脸皮的女子朝他扑来,当场就吓死了,那女子也被活活疼死了,而那些被扒皮的女子变成了冤魂,进入鬼界,她们因怨气极重,鬼力也挺强,在鬼界也有位置,不知怎的,到了现在就成了白衣女鬼的辅佐?
白衣女鬼轻飘飘,摸不到的却能命令红鬼,莫不是在三百年前鬼界与其他势力融合?但不对啊,三百年前仙神玄冰就已经把鬼界封印,道清明修鬼道也是在不久前。
如果鬼道远在于道清明之之前就被人修之,那么势力混乱就说的通了,那为什么鬼道已经被释放,道清明为何还要自刎释放?难道恶鬼也分好坏之说?道清明放出的是恶鬼?玄冰封印的是难道是善鬼?
鬼界与神界到底藏有什么秘密!有什么恩怨!
红鬼倒是被杀尽了,而这个女妖就不好对付了,明明铃铛已经被击碎,那为何……?
李溶月还没有离得近细细回想就被女妖攥住脖颈,似乎只要稍一使劲她纤细的脖颈就能断掉!
喉间传来一阵血腥味,当初她在庙宇与假神像厮杀,而那假神像头顶铃铛一直伶仃作响,它响一下,红鬼就跟疯了一样朝她扑来,而到最后李溶月击碎那个铃铛红鬼就动不了了,可现在她明明……
“她是吸食了妖气……”李溶月不自觉吐出这句话,妖气,妖怪,妖界,相思子!对!没错!必须让相思子与明兮迟合作来斩杀女妖,她现在不是纯粹的鬼魂,假神像之前也是真神像,沾染了鬼气变成鬼像,在之前神像是人雕刻所以李溶月才能成功击破,但也是凑巧。
徐舟野握着刀剑的手颤抖,他不敢再靠近,与明兮迟相视一望,明兮迟从腰间拿起那块冰玉,这块冰玉名为“凌”。这是明兮迟修炼所得。当初青云宗门女尊送他去修炼,明兮迟回来后明亦正给了他一块冰玉,这块冰玉是以他的血和灵魂为制,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使用,但现在来看不得不了。
明兮迟把“凌”放在自己心口感受,他的听力渐渐模糊,视线却越来越清晰,眸中闪出蓝光,他内心剧痛,仿若有万根冰雕在往他心里扎。想要唤醒“凌”必须要全神贯注,只有集中了,心中所想才能变成现实。
“寒意绵绵,雪霜将天。我若梦醒,消敌抚伤。”他轻道,双眼浸泪。明兮迟最看不得就是苍生受难,他宁愿承受也不愿面对。
在幻术之中什么都是虚幻,唯有人心与真情才能相通。黑夜中泛出点点雪花,周围长出冰锥朝女妖刺去,女妖慢慢变成冰像,徐舟野趁机大力往冰像一劈!瞬间碎落到周围。
李溶月瘫倒下来,全然没有了力气说话,只见周围的天慢慢亮,幻术也就消失了。
徐舟野把李溶月抱了起来,明兮迟收回“凌”小跑过去,“李小姐无碍吧?”明兮迟道,望向李溶月的脖颈,他心一惊,脖颈之处满是鬼手印,如此之多的鬼手印他从未见到。
李溶月猛的吐了一口黑血,皎洁的白袍瞬间被染红,直接晕了过去。
“李溶月!”徐舟野喊道,他感受到怀中女子的气息在慢慢变弱,浑身冰冷。
“我们快点离开!”楚惜之促道。
“不行!红蛇仙君我们必须救出来!”明兮迟反驳道,“如果没有他我们如何得知其他被赊命的四人?”
楚惜之一把拽住明兮迟的衣领:“你们修仙人都是如此爱权之人吗?李溶月都快死了,你还遵守你那狗屁善道!明兮迟……你知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道啊?!”
“我所走的道,不论如何都是我的道。”他冷静道。
两人争吵之时,徐舟野漠然开口:“我留下来,楚仙士你带着李溶月离开妖市,一定……一定要让她活下来。”
他眼底看不见任何情绪,只是抱着她的手颤抖不停。
楚惜之把明兮迟猛的甩到一边,冷声道:“明兮迟,你一意孤行让你所追求的苍生丢了命,我看你还会不会像现在这么冷静。”说着,接过李溶月一步越到城楼直奔妖市入口。
17. 你为枫叶我为霜
妖市恢复原貌,但各种小妖惨死于此,被红鬼挖心,高楼坍塌,红灯笼被尘土覆盖,整个妖市狼藉一片。当鬼势想要拉拢另一方势力,如果对方不愿,那它就会把它毁了,当真是小气至极。
冷风拂过明兮迟的衣袍,他收起剑,想起楚惜之说的话,他不知如何作答。什么是真正的善?什么是真正的恶?善难道是舍小善为大善吗?这和那些往上爬而不择手段的人有什么区别?果然,他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明兮迟。
明兮迟微叹道:“我们走吧。”
“嗯。”
妖界势力削弱,相思子给的保命喜帖也就没有了用处,两人身上的衣袍消失,不再具有特殊的攻击,相当于没有了法器。徐舟野头上的狼耳朵渐渐消匿,很快就恢复原状,他依旧穿着一身黑袍,橙红蟹蓝抹额被他重新系在额头,长生辫被他规规矩矩的编好。
李溶月之前曾对他说:“我们穿衣打扮不是为了别人,而是在告诉自己即使一个人也要活的潇洒,知道吗?”
李溶月虽然用三文钱把他买来,却从不克扣他的穿衣用度,每次都把徐舟野打扮的干干净净,像极了一个正在读书的富家子弟,而她自己呢,明明是女儿家,却从不涂脂抹粉,连最基本的素银钗为了省银子都没舍得戴,在之前李府,她也是一个给予万千宠爱的女娘,宫里的赏赐都被李母往李溶月房里塞,可见她在李母心中的分量有那么重。
李溶月对待徐舟野的感情从不是主仆,买卖关系,更像是朋友亦或是亲人。
而徐舟野口口声声不让她受到伤害,可每次说话都不作数,她本可以富贵一生,可在这恶世,她如若遇不到他们,她还是如此,一个人行走于江湖,一个人独自走向复仇之路,独自与红鬼厮杀,因为只是她一个人,所以只能靠自己,哭不得笑不得,如果她在某日死了,可能连尸首都找不到;而现在不同,她靠的不仅仅是自己,但也是靠的自己。
她独自从平陵来到北禾,她靠自己让徐舟野心甘情愿待在她身边以此来助她一臂之力,也是靠她自己进入青云宗门,靠她自己在复仇之路得到帮手:明兮迟,楚晚思,楚惜之。
为什么不能依附别人?她有能力得到这些“外力”为何不好好利用?
君子性非异也,善假于物也。
但一想到李溶月受过的苦,徐舟野心就痛的要命。他年少时遇到过许多人,见过妇人大骂,贵府女子瞧不起他,耻笑他,教书先生说他纨绔不可救,徐舟野表面上不在意,但正值年少气盛的少年郎,心高于一切,哪能不气愤?但前路漫漫,无所畏惧。
像李溶月这种女子徐舟野还是头一回见,她如此刚强,有能力时便顺势而为,没能力时就会草船借箭,从来没有在“不行”的时候非得逞强。她欣然接受别人的帮助,是因为她觉得既然能得到别人的帮助也是靠的自己。
最让人钦佩的是,李溶月这个女子正视了自己的欲望。
她想把修鬼道的始作俑者杀了,为什么呢?很简单,她想复仇,为什么想复仇呢?因为所念之人被始作俑者杀了。
简单又纯粹,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
但徐舟野想让李溶月能大声哭出来,而不是上次在青云宗门那样掩面而泣,只有这样他才能窥见她的内心。
“明仙士。”徐舟野开口。
“徐公子有什么事吗?”
徐舟野想了片刻,道:“如何才能变得像你们仙门之家这样厉害呢?我虽自幼练剑,无师傅教导,剑法毫无技巧,但自保还是可以的。可我现在想保护一个人,想护她从暗到明,从绿水青山到天涯海角。”
明兮迟愣然:“徐公子,你剑法并无过错,只是锋芒有些收不住,但并不影响,你为何突然这般想?”
徐舟野挠了挠头,道:“没什么,只是不想再食言罢了。”只是,不想让她再受到伤害了……
既然她想利用他,他就心甘情愿让她利用。
或许是因为有了所念之人,内心就有了分量和责任。
徐舟野心里猛然生出一个念头:他想追随一个人,永远永远追随,誓死追随,她想闯荡江湖他会陪,她想回家乡作一番事业,他会陪,她想给亲人复仇,他会陪,不顾一切,用这颗纯粹的心为她铺路。
她如果是神,那他就做她的永远的信徒。
神不闻,仙不顾,就只有这个傻姑娘愿意保护他,怎能让他不动容?即便李溶月死去,他也会陪着她一起躺进棺材。
……
红颜楼就在前方,明兮迟与徐舟野踏过血迹斑斑的道路,每一步都走的很沉重,每走一步徐舟野就往某个方向望去,可谓是一步三回头,他从没未没有这么如此惦念过一个人,他总是一个人,没有感受到任何感情,同样他也不懂什么叫做心悦。
他只知道,想念一个人会掉眼泪,会难过。他想一直待在她身边,想一直陪着她保护她,即使到了以后两人会分道扬镳,一路的相扶相持也会让他记一辈子。
“徐公子的意思我不大明白,青云宗门里面的仙士都是通过历练来提高修为的,但也不是所有的修仙人都会飞升成仙,徐公子如若想入青云宗门须断念,无欲无求。”
“不过我想徐公子,你能成功,但却不能入青云宗门。”明兮迟话没尽意,但徐舟野似乎知道是什么。
“我……”突然一股灼烧感袭来,徐舟野紧锁眉头,捂住胸口倒在岩石边说大口喘气,他心道:“无欲无求……我恐怕这辈子不能做到了。”
明兮迟见状,跑过去关切问:“怎么了?!”
“我……我不知道……”徐舟野已没有力气回答,只是感受到周身发热,如同火球灼烧他,很热很热,而脊背上花印慢慢显现,他把衣袖撕碎也止不住灼烧感,明兮迟查看他的脊背,脊背上满是红花印,在发红发热,明兮迟见此愣然道:“徐公子……你身上怎会有梅花烙印?”
梅花烙印是一种古老诅咒,传说中身上有梅花烙印者此生不可动情,每一次的情欲发动都能将此人灼烧至死。但也只是传说,可现在竟然如此明显出现在了徐舟野身上。
“嗯……?”徐舟野喘着气,气息微弱又痛苦,额间浸满薄汗,他又道:“明仙士,李溶月无碍吧。”话语里满是别扭,他好像知道答案却不想相信要再问一次。
明兮迟满脸担心,道:“如果女尊在这,李小姐怕也会凶多吉少。因她是凡人,上次只是妖气,女尊已驱之,而鬼手印……”
徐舟野露出一个苦笑:“明仙士别说笑了,在此之前你不也受到鬼手印吗,你都能化解,为什么李溶月不能呢?”
明兮迟摇了摇头道:“我是修仙人,而她是凡人,不一样。”
这句话像是一个导火索,什么仙人与凡人不同?都是人有何不同?难道说修仙的注定要比凡人高一等?
徐舟野冷笑道:“所以凡人在这乱世就只能等死,明仙士,是这样吗?”明兮迟哑口无言,徐舟野又道:“既然我们凡人都会死,你们那个女尊为何要选择我们两个凡人?恶鬼现世与我们并无瓜葛,我们与你也是萍水相逢,我们凭什么要跟着你?抛开一切不谈,我们本不是一路人不是吗?”
这句话他问的锋利,如刺鞭抽打,皮开肉绽。
明兮迟闻此愣然停住了脚步,语气认真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徐舟野只是笑笑,随意道:“明仙士莫嫌我心直口快,你知道的,我没读过书,说话不招人喜欢。”说着徐舟野扯开明兮迟的手,“呐,他就在前面,你快去救你想救的人吧。”而后捂着心口独自走去。明兮迟茫然地望着他,心道:“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在徐舟野心中明兮迟就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仙人,看的不一样,救的人自然也是不一样的。
两人走进红颜楼,里面似乎没有被恶鬼侵入,靓丽堂皇的,但里面没有一个小妖侍奉,貌似都死绝了,两人到达最顶层途中没有说过一句话,徐舟野不像在李溶月身边那样蛮横无理,撒娇撒痴,在别人面前倒像是换了一个人,冷漠又狠戾。
明兮迟走近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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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的人似乎还在睡觉,“红蛇仙君?”他轻问。
无人应答。
“仙君无事吧?我是明兮迟!”
还是如此。
徐舟野听的厌烦,接着大力踹开房门,明兮迟顿时被吓了一跳,徐舟野又道:“磨磨唧唧的。”
而映入眼帘的景色宛如一幅春花图:榻上的相思子正在和一个身穿紫罗裙,浑身裸|露,坦胸.露.乳的女子在快活,红纱影帐,两人身影上下起伏,女子发出阵阵娇笑:“仙君慢点,人家很疼呢~”
明兮迟脚步顿时变得僵硬,口中的话被那酥麻声顿时吓得咽回肚里,而徐舟野脸色黑沉,脖颈间青筋暴起,桃花眼没有一丝亮泽,手握剑柄。
紧接着,徐舟野拔剑大步走向红纱营帐。他们以为妖市被血洗甚至连带着相思子也会殒命,可到头来,李溶月受了重伤,明兮迟被迫破矩,楚惜之无奈。他们不惧危险前来救他,而他却在这快活,而李溶月呢?是生是死也不知晓。
“徐舟野!”明兮迟喊道,“冷静一点不然你会没命的!”见徐舟野没有一丝回头的意思,他道:“李小姐如若在这!定不会让你做出这般鲁莽之事!”
徐舟野脚步一顿,思虑道:“对啊,还有李溶月呢……”
他收起利剑,慢慢的用剑柄把面前的红纱挑开,里面的两人一点也不感到奇怪,他们倒是很冷静,毕竟你情我愿的事怕什么人知道?
相思子没有理会徐舟野的眼神,反而抬起那紫罗裙女子的下巴,往嫩唇上亲了一口,然后道:“下去吧。”
那女子倒也是懂事的,不问事情缘由便穿起衣服退下了。
相思子一脸笑意,动作慵懒的把红衣往上套,“你们的动作可真是慢,我还以为你们不来了。”
徐舟野与相思子相比,两人的身高不相上下,月光返照在徐舟野的下巴,冷峻又尖锐,而那双经常对李溶月嫣笑的眸子此时看不清真色,反倒衬他有股淡淡的忧伤。
“仙君真是好兴致,但不怕劳累过度死过去吗。”徐舟野话里有意味连带刺。
相思子拿起那把羽扇遮面,对徐舟野刚才的话语中的敌意没有一丝恼怒,反而问:“我给你的狼耳朵呢?”
徐舟野一语顿塞。
明兮迟走向前,肃道:“仙君莫不是不知晓发生了何事吧。”
“不知。”
“您妖界被鬼势掺入,现在血流成河,惨不忍睹。”明兮迟道。
相思子并没有很惊讶,“我知道,刚听到了。”
“那你为何不出来营救?”徐舟野怒问。
“我有那闲空?我避还来不及呢,再说了他们死活与我何干?不要同我说我坐到仙君之位就要爱护子民,妖界与其他三界本就不同,我们这里没有权重之分,修炼的高,妖力就高,想做的事反而轻而易举。况且我知道坐到仙君之位也不是为了他们,而是因为我想,跟旁人有何关系?再者我的命被道清明赊了我想保护那应该拿什么保护他们?”
“道清明?”明兮迟惑道。
明兮迟是听说过此人的,早在几年就见过那人一面,当时明兮迟怔愣很久,那少年的容貌烙进他心。
相思子冷笑道:“他倒是个有胆量的,敢赊我的命……他哪来这么大的本事,如若让我找到,我要尝尝人血的味道是何滋味……”说着,相思子舔了一下唇,平齐的牙齿瞬间变得锋利,瞳孔变成竖形。
见此,明兮迟道:“所以,仙君想与我们谈什么条件呢?”
“我想与你们一同前往混沌之地,寻找鬼道源头,把我的命拿回来,而我能给你们的是我认识的四界中的人神鬼仙。”相思子道。
“对你们来说有很大好处。”
相思子想要加入其中,他虽生性放浪,但妖界妖王时日不多,如果妖界没有了支撑,很快就会没落,妖势衰弱,鬼势就会吞并,让相思子跟着,可以保护妖界的力量,也没有什么坏处。
明兮迟笑了笑,道:“好。不过我还有一件事请仙君帮忙。”
18. 道有善恶洒真情
楚惜之扛着李溶月越过元洲城,鬼势力越来越猖獗,他们所到之处无一人幸免。
城内不安全,楚惜之带着她躲到了山谷中,恰逢雨下,淅淅沥沥的,雾蒙蒙细雨绵绵,遮盖住了他们气味和声音。雨水打湿了她的黑发,滴落在她嫩白的脸庞,是如此憔悴与痛苦,李溶月整个人像没有了生息,这山谷貌似没有被恶鬼侵入,但藏着野物,他们须步步惊心。
深夜山谷寂静无声,唯有雨声深入人心。
楚惜之扛着李溶月四处奔走寻找住处,李溶月此时闷痛出声:“痛……”
楚惜之听不清她的话语,两人一路摸索竟在深山中迷了路!楚惜之不敢再往前走,生怕走错一步前方就是悬崖峭壁,而正在这时,在没有一丝亮光的谷底经亮出了微弱的火光,仿佛是生的希望。
楚惜之心一紧,大步跑向火光处。靠近火光,楚惜之这才瞧清他们已到了谷底,这里被野植覆盖,如若不仔细寻找是找不到的。火光之处的尽头所陈旧木屋,楚惜之走近才看清,木屋门前留了一条石阶小道,上面长满了青苔,满是历史的痕迹,似是许久没有人来过。
楚惜之深吸了一口气,道:“有人在吗?”
无人回答。
楚惜之又道:“我们没有恶意,因贪玩在这迷了路,前来寻点水喝?”
这时木屋中传来一阵清脆的二胡声,起初声音婉转又凄凉悲寂。只听屋中传来阵阵歌声:“年过花甲晓人事,不曾得知真心人,奈何命运如此苦,心中有苦叹不出!”这像诗一样押韵,随着二胡声拉弦急促,歌声也变得悲烈:“我知天庭落坐神,戴金凤冠彩仙衣,不愁心不怨世哟!何曾知晓人间喜悲苦?身着凤冠霞帔走一趟啊!绫罗绸缎碰不得,儿郎饿死众神前,也只微微一叹,因是神比天高,人比畜贱啊!”
楚惜之听明白了一半,这歌谣是在为人世道不平而愤,为天神的不作为而恨。
他撤了刚才的谎,坦诚道:“我们是青云宗门的人,我朋友受了伤,可否在这留一晚?”
这时二胡声戛然而止,木屋们门轻轻被拉开,楚惜之终于看清眼前人的摸样:是一位瞎了眼的老婆婆。她拄着拐杖,穿着墨绿色花衣,花白的头发衬的老人极其憔悴,她抬起手招了招,示意他们进来。
老婆婆虽眼睛看不见,但听觉极其敏锐,她察觉到有恶种在靠近这里,顿时把烛火吹灭了一支,笑呵呵道:“青云宗门的人竟然会救人,真是不可思议。”说着,老人笑了起来,话里满是意味与讽刺。楚惜之闻言不大明白,什么叫青云宗门的人竟会救人,青云宗门不是一直都如此吗?从楚惜之踏进青云宗门,里面的仙士都是善良之辈,连一只野兔野狐受伤都看不得,怎会对人命会袖手旁观呢?
“您为何要这般说?”
老婆婆把李溶月放进床塌,看到李溶月身上的鬼手印正在慢慢扩大,她眸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忧伤,道:“我猜你不是青云宗门纯正的血脉吧,不然你不会不知道那些肮脏事的。”
楚惜之听的一头雾水,眼前这个怪人一直在说着疯言疯语,青云宗门有什么秘密?她知道些青云宗门的一些秘密吗?
满腹疑惑将要溢出处,但他看了看躺在榻上的李溶月,把话咽回肚里,有些话以后再问也不迟,毕竟这人貌似知道一些他不曾得知的事情。
“我……”楚惜之刚开口就被老婆婆插道:“你朋友,准备后事吧。”
—
雨顺势下到妖界,雨水打在石阶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扰乱人的思绪,抚平某人的怒意。
“哦,不知明仙士要求我什么?”相思子淡道,满脸笑意。
明兮迟上前一步道:“我先前说过,妖界被鬼势侵入,他们灭了妖市,杀了小妖,同时,也伤了我的朋友,也是您的救命恩人,李溶月。”
“李小姐她被鬼手印打中,口吐黑血,我们修仙的解除不了鬼手印,因为鬼势没有仙的掺入,但有妖的掺入,只能由你来解,所以我想请求红蛇仙君救她一命!”明兮迟规规矩矩地给相思子作了一个礼。
相思子拿起金樽饮了一杯仙人醉,淡淡的:“要喝点吗?”
明兮迟眉头微皱,恳切道:“请红蛇仙君救她一命!李小姐……她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啊!”明兮迟急的眼泪快要出来,声音沙哑,手指颤抖。
相思子回坐在木椅上,半躺着,顺手从玉盘内拿一颗葡萄,没有吃,只是慢慢注视着,似乎在消耗某人的耐心,只听他随意道:“明仙士,还记得我对你说过什么吗?”
“什么?”
相思子笑了一声:“看来明仙士还是不了解,你知道吗?我们做妖的,心中没有你们仙人那么凛然,我们走得道不一样。坦白来讲,你们走得道如果伤人性命你们会立即停止,不论终点如何,人命就把你们扼杀了。可我们妖不一样,如果人命能让我们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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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来越平坦,那么我们愿意利用。”
一房心怀苍生,一方心怀自己,道不同不相为谋,所以仙与妖注定不会成为朋友。
“我们心中有的你们仙神身上都没有。我贪财贪欲贪权贪色,你们与我相反,同样,你们爱众生,走善道,普渡众生,哪怕自己受苦也要为天下着想,可我却不是这样,我并不尊崇什么以德报怨,我尊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做不到你们那么大度,我所受的苦也会让别人受一回。”
“李溶月救了我,我非得要回报吗?是我让她救了吗?她身上的鬼手印是我造成的吗?有一点我承认,的确是我让你们来红颜楼来找我,但鬼势突然侵入是我能料到的吗?可能你们会问我听到一些动静,为什么不出来,我告诉你吧,是因为我不想多管闲事,这终究的终究是鬼道,可是我修的鬼道吗?是我放的红鬼吗?如若没有人修鬼道,你们对我来说是有缘的,我相思子定会设大宴好好招待你们!”他说着,竟有一股委屈之色,让他们无言以对。
也是,自己的命被人赊,又不是别人,他们当然体会不到自己的痛苦,时日本就不多,来了几个大义凛然的少年郎要求自己同他们一样,舍己为人,他相思子做不到,也不想做。
明兮迟愣然,徐舟野眉间的怒色全然消失,是啊,明明不关己为什么要拉别人下水,况且相思子说的不错,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鬼道,如若没有人修鬼道就不会发生这么多祸事,如若没有鬼道李溶月就不会受伤……
徐舟野冷静道:“我们走吧。”声音哑的不成样子。
明兮迟点点头,不再恳求相思子,转身轻步离开,在两人出去之时,相思子陡然问:“明仙士说话难道不作数了?”
明兮迟听闻他的话才猛然想起自己与他的条件,他咬唇,不想张口,但仙门之家从没有撒谎之辈,“作数,你跟着吧。”
徐舟野此时冷笑一声,他讥讽道:“明仙士,你真是个懦夫,楚惜之说的没错,你以为自己走的道就是好的吗?你们仙妖界两者实在极端,一个宁愿违背自己的本心也要往下走,一个宁愿牺牲别人也要往上走。我曾经懂得太少了,实在是太少了……”
“我原以为,只要真心待人,别人就会回报真心。可现在这种情况只会出现在李溶月身上,她对你们来说不过是条命而已,碍不着你们的路就成,可她却是我的命。”
“你明白吗,明仙士。”
19. 人心善变怀鬼胎
明兮迟眼底闪过泪光,这次没有憋住,泪珠大颗大颗的落在衣袖上,听完徐舟野的话,他不吭声,也不敢直视他。徐舟野见明兮迟怔愣,明兮迟比他矮点,但却如此稳重,徐舟野喉头微动,发觉是自己的话太重,但少年的傲气没有让他低头,也没有说出柔软之话。
明兮迟没有错,不管是他走的道,信仰的神,都是为天下人所想,可这种舍小爱为大爱的人,天下人会拥护,但身边人会痛恨。人总是想往高处走,但拥有的越多失去的就越多,那位奇怪的老婆婆说的话“青云宗门也会救人,真是不可思议。”
也多多少少明白了一些道理。
徐舟野冷道:“李溶月还在等我,我们快去与楚惜之汇合吧。”还在怔愣的明兮迟被徐舟野的冷言冷语打断这才回过神,忙道:“好……好……”
明兮迟回头望向相思子,道:“仙君,我们走吧。”
相思子把扇子一收:“好。”
三人并肩同行,但各怀心事。
他们出了妖市,扑面而来是片片血腥味,一路中他们感受到周围充满压抑感,听到的都是各种各样的嘶吼与惨叫,但他们却看不到实物,等越过小锦城,已然忘了还有人在小锦城等着他们。他们行走在雨间深处,夜凉如水夹杂着浓雾小雨,打在人的心上。
这雨季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停。
血腥味越来越严重,相思子不得不拿出手帕掩盖口鼻,他周身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就好似雨中山茶,给人以清新之感。
徐舟野看向眼前的三条路——陆路,水路,山路,究竟哪条路才是正确之道?
“楚惜之把李溶月带哪里了?”徐舟野停步问道,“这雨季繁凉,他们如果走陆路泥泞定会留下痕迹。”
明兮迟摇了摇头,愧道:“我也不晓得。但鬼势混乱,各方小城中不安全,我想楚惜之定不会走陆路,何况陆路并没有留下任何脚印。”
“那水路?”相思子问。
徐舟野绝决道:“不。是山路。”目光微伤透忧。
“你怎么这么肯定?”相思子狐疑地问。
徐舟野道:“李溶月受了伤,身子不能碰凉水,这种常识是人就会明白,李溶月受得虽不是外伤但楚惜之不会让她雪上加霜,再说了……”徐舟野走到河流边半蹲下来,修长的手,指尖泛白,他轻轻感受水流的速度,冷静道:“夜间下的只是小雨,陆路即使留下脚印也不会被淹没,而到夜半,河流上涨速度加快,楚惜之,他应该不习水性吧?”说着看向明兮迟。
明兮迟道:“是……”
“那就对了,我们就走山路,他们不会走远,山路崎岖不平,况且还有野物出没,以楚惜之的性子,他不会为了赶路就不顾人死活,我们还是快些走吧,不会招来恶鬼凶煞,我可就小命难保了。”徐舟野笑道。
明兮迟望着徐舟野的笑容心里发麻,他知道他这是又在怨他,怨他舍弃李溶月,如果真有什么恶鬼凶煞,徐舟野笃定明兮迟会抛下他,而相思子更不用提了,李溶月救了他,他反而避之,还说了一通大道理,足以证明蛇本就心冷如冰。
山谷间黑漆漆一片,周围的草木丛都挂满了雨,三人衣袍接触草木之后皆被染湿,湿漉漉的衣服穿在身上总归是不舒服的,而相思子这种娇贵之气又能如何忍受?
“你们人间怎么这么难走?不能一步登天吗?”相思子烦闷道,说着就把衣袍往上拽着,脸上写满了“抱怨”。
“仙君再忍忍,兴许一会儿就能找到李小姐他们了。”明兮迟道,往远处眺望,没有一丝光亮,尽管这样,他依旧安抚道:“他们应该就在周围。”
徐舟野闻言冷笑了一声,讥讽道:“可真是苦了仙君了,我们人间的确没有您妖界好,您多风光啊,在妖界喝酒吃肉住花楼,左拥右抱戏美人,哪能遭受这罪呢?要不您回去继续风光吧?”
“磕着碰着又是我们的不是,我们哪能受得住你这般折腾?”他说的每个字都充满了敌意,丝毫不顾及旁人的感受,似乎除了李溶月,他不想对任何人话语充满热情,有什么说什么,不在意也不理会。
相思子那双孔雀色眸子顿时发出红绿的光,看着满身泥泞,脖颈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啃咬,发痒难受,现在竟然还要经受别人的讥讽,堂堂一个仙君竟被一个人间纨绔数落,他属实忍受不了,紧接着一股玄力扼住徐舟野的咽喉,眼神透出毒辣,一字一句道:“你再说一遍?”
徐舟野这次没有忍受,他直接拔剑向相思子胳膊砍去,一剑下来,鲜血淋漓。
相思子痛的松开他,满眼愤怒,他道:“你疯了!”
徐舟野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堂堂仙君,只有这点能耐?用妖力来对付一个凡人,你们妖界可真是一点也不友善。说到底,你命被赊,能不能找回来关我何事?是我做的吗?况且是你要求跟着我们去寻你的命,到头来还这么不乐意,如果不是我们以死相救,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吗?真受不了苦就滚回你的妖界去!”
“你……真是放肆!”相思子大喊,大手一挥正准备教训徐舟野,心口发出撕裂的伤痛,手停在半空,伤痛直至蔓延全身,逼得他大口喘气,很快他就吐了一口鲜血。
“仙君!”明兮迟见此连忙扶住他。
徐舟野把剑一收,看向相思子的表情阴冷,他笑一声,道:“明仙士别为了权这么殷勤,说不定下一秒就能把你吃干抹净。你要记住,相思子他不是人,也不是仙,他可是蛇妖啊,喝人血吃人肉的妖精啊。”而后走到相思子面前,半蹲下来,桃花眼眸中透露着耻笑,他道:“既然这么瞧不起我们人间,那何苦炼层人皮作甚?恶心我,还是恶心您自己?”
相思子没有回答,只是满眼厌恶的瞪着徐舟野。
“别这样看我,我怕我忍不住,在这杀了你。”徐舟野道。
相思子低头,胸腔内有股煞气在他身上蔓延,全身扩散,他感受到自己的命被一点一点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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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感受到远在千里之外那层神秘的力量正在慢慢逼近。
“诶?你们是谁啊?”一声苍老的声音响起,“也是青云宗门的吗?”
青云宗门……明兮迟心一紧,朝声音的方向望去,一个花影,戴着斗笠,在草丛中若隐若现。
“这里不安全,你们动作太大引来了野物,须快快离开!”老人促道。
“老人家……您有没有见过其他的青云宗门弟子?姓楚。”明兮迟颤问。
—
“温娘子!还要续日吗?”小锦城一家客栈里的杂官朝着眼前长相清丽的女子问道。
女子漠然开口:“不了。我还要赶路。”
“好嘞!一共二两银子。”杂官道。
温雨渡从包袱掏出五两递给杂官面前,道:“这是给您的辛苦费。”凑近杂官耳边,皮笑肉不笑道:“如若有官府的人过来打听有没有姓温的人来过此处,你就说不知道,可好?”
“小心祸从口出,谨言慎行。”温雨渡温笑道。
那杂官闻言,咽了口唾沫,但到底也是个见钱眼开的,连忙接过银子揣兜里,生怕被管事的看见,忙道:“谢谢小娘子!小的一定会遵从您嘱咐,不会乱说的!”
温雨渡表面云淡风轻的点点头,而后转身离开。她已在小锦城住了五日之久,迟迟等不来他们的消息,但自己的计划不能再耽搁了,她等不了了。
关于温家真正被灭门到底是不是因为炼邪术?温家与青云宗门到底有什么冤孽仇恨?大姐姐被夺魂,夫家不会不知晓,这一切的一切究竟是在隐藏什么?
又或是在掩护什么……
偷练邪术,想要长生不老,这是人人渴望的,到底为什么要阻止?什么样的人才会阻止?温家被灭门,温雨渡第一念想便是人间皇权,而温雪晴被夺身,温雨渡第二念想便是神。
人和神一样,总是会贪心不足,而真正的至高摒弃着才会无欲无求,如果有了那便不是真正的神。
温雨渡心里渐渐有了方向,她温然一笑。
“跟着他们原以为是个不错的选择,可现来看简直愚蠢至极。”
她叹了口气,回到房舍快速收拾好衣物,披纱戴帽,快速离开客栈,细雨微蒙,温雨渡感受到雨的寒凉,她加快脚步沿路到河边,她准备走水路,河中有人与她接应。
前些日子温雨渡在丰乐斋买了一个假消息,扰乱人心掩她之身。
她内心轻快,坐上船了悠闲的给河里的鱼儿喂食,平静道:“客栈的杂官留不得。”
船夫勾唇一笑,道:“是。”
“明兮迟。”她喃喃道,“你可能不知道你信仰的那些仙神,崇敬的那些所谓的先辈是怎么一步步把人逼死的,你倒是明氏纯正的血脉,但你知道只有你这代是清灵正直的吗?你如果这背后都做了什么,知道青云宗门因什么而设立的话,你还会走你的善道吗?”
而到第二日,河里的鱼都翻了白肚。
20. 握掌结魂于天地
当所谓的神仙,受尽挫折磨难依旧坚持不放弃,口头禅经常是:“为大义,为苍生!”,人们当时不会好奇他们以后的命运,但当他们做过大事,那也就无人在意他们从前的经历,人们不知脚下的是哪个冤大头的血铺的路,可能就是他们的祖祖辈辈,百姓只知未来一路繁花,过好当下不想其他。
当一个孩童自小生活在循规蹈矩,看透世事,整日教着那些又长又臭的道理仙门世家过活,活成别人眼中的:如此优秀,如此正直,如此善良有担当的人,但他未来能经受的一丝浑浊吗?遇到大事是听从本心,还是按照规矩行事?
倘若说,青云宗门并非远看如此不可及。规矩的、严肃的、说的话普通百姓听不懂,一身正装穿梭于巷头巷尾,保持神秘风姿,让百姓认为这世间真的有神。
青云宗门满派充斥着“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戒词,他们从不深想,换句话说他们没有自己的思想,他们不知,莲本就不染淤泥,本心在此,义在此,道理亦在此。
*
相思子突然闷痛倒地,头撞在枯树上发出“咚!”一声,明兮迟见此,满眼担忧,喊道:“仙君!”语腔充满急迫,眉头皱成一团,而转眼间那位阿婆早已消失在山林深处,只留下拂的野叶与凉风过耳的呢喃。明兮迟收起心绪,赶忙扶起相思子,虽在夜间,但明兮迟清楚的看到相思子唇中的尖牙在敲开牙门想出来。
这是化妖的征兆,他似乎要退回原形了……
相思子因命被赊,只剩一半的魂力,自然承受不住强大的妖力,但他不愿意舍弃,如若他舍弃那半生妖力,那他就能多撑一段时间。命被赊但却与他的魂魄纠缠,赊命的源头似乎正在吸收,每一寸的剥脱,每一寸的苦楚,相思子都会痛不欲生,但他阻止不了,任凭自己看着自己的命数消耗殆尽。
说起来也是真的讽刺,拥有妖界第二大势力相思子竟被一个普通少年郎赊命,寻不到踪影,还他娘的时不时要逗弄他一番,相思子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吃干抹净后后扔到万丈深渊,诅咒他永远得不到超生,他真的恨急了道清明!但不止为了自己,也为了那个无辜的小儿郎……阿椒。
自从鬼道被人修之,恶鬼放出来祸世,他们妖界也没有好过。世人只知道,妖界受鬼势影响,以为妖界会借着鬼道爬上来,因为里面的妖怪都得到了“好处”——拥有至高无上的妖力,大手一挥幻化成人形,无人能敌,但却不知受到恶鬼怎样的反噬。
得到什么就会失去什么,循环往复,痛不欲生。
鬼势来袭时,仙女祠的彩云仙女们正在用春露水浇灌仙草,湛湛青天瞬间被黑云覆盖,落下来不似寻常雨,雨滴硬如石,尖如刺,彩云仙女看到此景,嫩白的手止不住颤抖,玉盘里的中的春露水被突如其来的力量打翻在地,而到后来,就再没有了彩云仙女,因为她们都被黑雨射成了筛子。
连那个质朴天真的阿椒也难逃此难。
仙女祠只是妖界一角。
相思子当时赶过去时,彩云仙女早已魂飞魄散,阿椒也早已没有了生息,他被枯叶掩埋,如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枯枝叶下躺着一个人。
相思子记不得当时自己有没有流泪,他直觉心里很难受,钻心的痛,阿椒对他而言算是一个好伙伴。小阿椒心无杂念,勤勤恳恳地做着一件事——就是给彩云仙女们送春露水,到最后连十七岁的光景都不曾见到,相思子看着仙女祠没有了昔日的醉美,该死的,不该死的统统都死了,可他没有心,感受不到任何感情。
可他就是很痛很痛……相思子他不在乎什么,他即便拥有仙君的地位也无法感知感情,可就是这种奇怪的感觉才最令他发痛。
鬼势疯狂拨给妖界力量,丝毫不管妖界里面的妖精能不能承受得住,这种“赠礼”借着善意的名义施行谋害之事罢了。后来相思子得知修鬼道之人是个凡人,他心里便更气恼了。
道清明,他迟早要取他的项上人头。
*
那老妇人善意的提醒让徐舟野回了神。
“小心背后!”徐舟野谨慎道。
明兮迟闻言,身躯霎时僵硬于此,他感受到背后传来阵阵怒音,紧接着一束白色尾巴拂过明兮迟的脸庞,尾尖带了点刺,让明兮迟侧脸留下了红痕,而那个阿婆早已消失不见。
徐舟野抬脚就想踹那畜生,转眼却被明兮迟的眼神逼退了回去。明兮迟似乎一点都不害怕,翩翩君子风在此刻展现的淋漓尽致,他始终没有忘记师尊的教导:
“愿学,则会。”
“克怯,则勇。”
“怀善,则安。”
他没有说什么但却又说了什么。
徐舟野笑了笑,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太规矩了也不是件好事。”接着摘下抹额,把长生辫全都扎了起来,对着明兮迟爽朗道:“放心,救了你也耽误不了任何。”
“明仙士啊,人活一生,必不得如此规矩,做人于事须心清脑灵,这种道理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徐舟野道。
明兮迟低头垂眸思虑,温笑道:“的确如此,我还有很多的一段路要走。”话言尽,明兮迟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个黑影径直从他面前掠过,凉风习习,再当明兮迟回过神时,徐舟野凑近他,手里还提着那野物的头颅,朝着明兮迟笑意盈盈道:“呐!只是一个白狼罢了,若是只小白狼,我就要收养着了。”说着,就把白狼的头扔到谷底,紧接着又道:“我现在如此厉害,你说……李溶月会不会夸赞我?”
他此行活像是一个儿郎,立了功再要糖吃,要糖的对象却是他一直念着的人。
明兮迟从没有见过如此莽撞之人,惊叹道:“厉…厉害。李小姐定会欢喜。”
徐舟野只是笑了一下,心道:“愿她再能等我片刻。”
“嘶~”他突然闷痛一声,熟悉的灼烧感扑面而来,脊背上的梅花烙印又在发痛,徐舟野极力忍耐着,小声颤道:“这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一想到李溶月我就会发痛……”
怕旁人察觉,徐舟野忍痛,撑着力气走到相思子面前把他扛了起来,眼眸猛然闪现出一束光,衬的他的眼眸深邃动人。徐舟野勾唇一笑,对明兮迟说道:“我想我知道楚惜之他们在哪了。”他话语未尽,指着某个方向,明兮迟顺眼望去,一束明晃晃的火光在这山谷深林之中出现,火光太过现眼,不让人发现都不行,又或是……火光的主人是想让他们发现才回如此为之。
明兮迟点了点头,正准备帮扶徐舟野,徐舟野笑道:“不必,我还不至于如此柔弱。”
两人在深谷间摸索着,步伐轻盈,除了沙沙声,旁的就再听不出任何动静了。
徐舟野走在明兮迟前面,若有所思却又随然的问道:“喂,明仙士,你们青云宗门宗门弟子每日都是如何学习修炼的?”
明兮迟道:“和普通学堂一样,稍微严谨了一点,每日基本背门规,练剑,而常识都是从师尊那里获得的。”
徐舟野闻言很疑惑:“一直在青云宗门?不出去历练吗?”
明兮迟道:历练的,我们都是跟各门派师尊去的。”
徐舟野若有所思道:“那就不奇怪了。”明兮迟不论资质还是能力皆无可挑剔,但他却失去了自我认知,一味的追求别人,无法达到最高原因可能就是在这其中了。
明兮迟没再说话,他似乎除了一些死板道理就说不出其他什么了,这也是他最苦恼的。
明兮迟与他们不同,皆拥有片面思想,在一个宗门里面生活了十几年,不问世事,虽刻苦但也刻板,学的东西都是先辈们剩下的,一个剑法学不会就会死学,从不思考,不退也不进。明兮迟这样的人可能到未来会因为苍生而放弃自己。青云宗门是仙门子弟,严苛也利己,这种人做善事会很善,做恶事会很恶,实在极端。
相思子快脱落下来,徐舟野颠了颠他,道:“你知道我做人处世经常说什么吗?”
明兮迟愣然片刻,而后温笑问:“是什么?”
少年轻松扛着相思子,右手却时不时把玩着配剑,高扎发配一根红色抹额束缚,衬的他的脸骨感十足,好一个潇洒不羁的少年郎啊!
他道:“喝酒唱曲浪人间,潇洒快活似神仙!惊的红鱼戏塘水,枕一眠游得好绝!”
在潇洒的人世间,他从不逼迫自己走不想走的路,也不会因为别人的思想而怀疑自己,他有自己的判断,寻的柳暗,自会花明,便会恍然大悟。
“这首词是什么意思啊?”明兮迟问道。
“当然是逍遥自在啦!”徐舟野道,“我活得简单、想的简单、要的也简单,不论这世道是恶还是善,是悲又或是乐,我都有自己一番道理,卖身去花楼做男宠也好,一辈子做李溶月的信徒也罢,斩妖除魔,信奉神灵,都是我的路。”
“我不怨被人抛弃,不怨被人嫌弃,我只在乎我在乎的,之前我不愿意让李溶月用三文钱赎我身,认为三文钱太轻,现在我心甘情愿待在她身边,那三文钱也变成了黄金万两。”
人总得经历一些事情才会明白人生无常。徐舟野与李溶月相处虽不过一年,但却最懂的彼此,这何尝不是正缘呢?李溶月没有因徐舟野做过男宠而对他有看法,同时徐舟野也没有因为她嫁过人而对她另眼相看。
她并非金枝玉叶的公主,也并非勇猛女将,遇到危险她抵不过会主动借力,受伤时她会喊疼也会忍耐。
他并非知书达理的公子,也并非纨绔子弟,从不会冷脸,对他人的恶意只会笑脸相待,但他也会难过,也会哭。
徐舟野从不会在别人面前哭,只会在李溶月面前哭,因为只有李溶月才会用心哄他,而他也用最赤诚的心对待她。
换句话说,徐舟野心悦李溶月。
但他不能动情,但一直陪着她逍遥于江湖也是一件美事。
……
终于是走到火光之处,徐舟野扛着相思子望向木屋,里面看不到想看到的身影。
徐舟野心中油然生出一种不安,强烈的,直冲他的胸腔。
“你们到了啊。”那位苍老的声音又突然传来,两人顺目而望,这次终于看清了老婆婆的真容,很和蔼但却透着悲凉,站在老婆婆后面的,是楚惜之。
他眼底黑青,眸中没有一丝光亮,看起来活像是被人夺舍了似的。
老婆婆启唇叹道:“你们来的太晚了,太不巧了,那位小女娘可能活不了喽!”
闻言,徐舟野心脏瞬间停止跳动,心中的幻想归零于水,他把相思子安然的放在一旁,双手不知所措,语气慌乱道:“我……我想去看看李溶月……”
甚至带了点哭腔:“李溶月……我……我不相信!”他从不在外人面前哭的。
“我要……去……看看她……”徐舟野的喉头似乎被人割破流血,说出的话都是颤抖又无力的。
“楚惜之!李溶月到底怎么了!你傻站着干嘛!为什么不说话!”徐舟野大喊道,抬脚想上前,却被一股无名力绊倒在地,嘴角被石粒磕破了唇,鲜红的血在这黑暗分级的山谷中流出来,似乎又是一抹亮光。
与他同之感痛的,还有明兮迟。
“你竟然舍小命为大命!”这句话又重现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触之不及。
明兮迟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面容假装安然,语气凝重道:“您如何得知李小姐活不成的?您是哪位?”
老婆婆冷笑一声道:“到底是青云宗门的,事大事小都拎不清吗?现在最主要的是那位小女娘的命。”老婆婆道,对待明兮迟的态度丝毫没有温度。
“我是谁,重要吗?”
“我是谁?你没必要知道。”
徐舟野撑痛起身,大力把嘴角的鲜血抹去,目光狠戾,猛的老婆婆和楚惜之野蛮的推开,丝毫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徐舟野打开木门,映入眼帘的是扑面而来的冷意与某个女子的孱弱声。屋内里面陈设简陋,只有一张木桌和一张木床。
而那木床上躺着一位奄奄一息的女子,面容是如此憔悴,瘦弱的身躯几乎看不出是个人躺在榻上,看样子真的要死了。徐舟野走近,缓慢的半蹲下来,颤抖着握住李溶月的手,徐舟野的手很大,一下子直接包住李溶月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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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我扎的头发还没有你梳的好看呢。”
他苦笑了一声,道:“我来了,你怎么还在睡啊,你难道不想我吗?”
“可我……”他终究还是哭了出来,愤懑的,痛苦的,委屈的,顷刻之间全部涌出来。
而那股灼烧感又接踵而至,他皱眉,极力忍受,很快徐舟野支撑不住痛苦倒地,外头的人听到动静连忙赶来把他扶起来。
“你不能靠近她!”老婆婆警告道。
徐舟野在楚惜之怀中挣扎着,他怒道:“放开我!凭什么不能!”
“徐公子你冷静下来!”明兮迟使劲摁住他,徐舟野满脸泪痕,丝毫不顾及风度,之前的他可是因为三文钱而气恼的,而现在,他已经什么也不在乎了。
“梅花烙印?!”老婆婆查看徐舟野的手臂,咽了口唾沫,而后又看了看李溶月,瞬间就明白了,她道:“让他离小女娘远点,否则他也会没命。”
徐舟野愕然,动作依旧不减,他质问道:“为什么?”
老婆婆无奈用眼神示意明兮迟。
明兮迟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徐公子……你喜欢李小姐,对吗?”
徐舟野停止了挣扎,他们说什么?他喜欢……李溶月?他们为什么会知道?这种感情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大概从开始对李溶月的占有,不喜她和别人亲近,喜欢让她哄自己,爱在她面前哭,他当时搞不懂这种复杂的感情到底是什么!
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原来是喜欢啊,他喜欢她!
徐舟野心悦李溶月。
明兮迟愧歉道:“对不起徐公子,之前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还不确定,但现在已然成为了事实。你身上的梅花烙印,是扼杀你的情欲的。”
接下来明兮迟说出口每个字对于徐舟野说如同利剑戳心:
“你不可喜欢李小姐!”
“你不可想她!”
“你不可念她!”
“你不可再与她靠近!”
“你不可再与她同行!”
“你不可对她再有半点留恋!”
“你不可再对她动情!”
徐舟野瞳孔放大,不可置信的看着明兮迟,很快他呼吸急促,捂着胸口大笑,笑着笑着就流了泪。年少的欢喜,还没有来得及说出自己的心意就要封口,对他来说,属实有点残忍。
他屏住呼吸让自己不再想她,面对这些人他竟然直直的跪了下来,膝盖骨磕出闷响,徐舟野恳求道:“我不靠近。我求你们。”
“有没有其他法子可以救救李溶月……”
这时候相思子醒了过来,他听尽了他们说的话,把青丝收拾利落干净,缓慢的走到他们面前,慢吞吞道:“我有个法子,有点冒险,但足以救活李溶月。”
众人纷纷上前。
徐舟野眸中闪出一束亮光,迫问道:“什么法子?!”
“你把你的命渡给她,直到填满她的命为止。”相思子道。
明兮迟阻止道:“不可!我听过这个渡命术,实在太过冒险,千万不可胡来!稍有不慎就会丢命!”
老婆婆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楚惜之捏紧拳头,摇了摇头。
相思子没有理会他们的言语,而是紧紧盯着徐舟野,问:“我只问你,你愿不愿意?”
徐舟野没有片刻思虑,道:“我愿意!”
“不可!”明兮迟惶恐不安道。
相思子冷笑一声,“到底不是明仙士在意的人,自然不会考虑别人。”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明兮迟解释道。
徐舟野冷静道:“明仙士,当你在乎一个人时候,这个世间对你而言全是腐木。”他起身走到相思子面前,“开始吧,仙君。”
相思子满意点了点头,见此,楚惜之拉了拉明兮迟的衣袖,无奈道:“你心意尽到了,后果皆有他们独自承受,我们走吧。”
明兮迟还想再说些什么,楚惜之继续道:“李小姐真的快没命了,不能再拖了。”这才让明兮迟松了手。
很快三人离去,屋内只剩下另外三人。
徐舟野忍着灼烧感,走到李溶月身前,附身轻吻了一下她光滑的额头,那是一个若有若无的吻,布帘掩护着,看不出他是否真的吻了。徐舟野对于这种感情,他没有十足的把握,他只能等到她知晓,才敢放肆,窗外的月光洒在两人身上,此刻徐舟野命中只有李溶月。
他安慰道:“别怕,有我。”
相思子靠近,对他说:“给我一个传物,不然无法连接。”
渡命数与赊命不同,渡命数需要一个衔接,也算是对方之间相互扶持的方式,两人之间必须交出对方愿意舍弃的东西。徐舟野想都没想,拔出剑把自己的长生辫割断,摘下抹额,仔细把它们相系。
断他长生辫,渡她长生命。
同时也结了命。
“开始吧仙君。”他道。
相思子接过传物,“要忍着。”而后把传物放在手心感受着,徐舟野把李溶月扶坐起来,与她相视,十指相扣。
相思子喃喃道:“渡命亦是赌命,相连也相生。”
把传物用玄力放置两人中间,抹额相系着长生辫,长生辫附在两人心口之处,很快,徐舟野感受到自己身上有股东西在流动,似冰如火,他额头冒出虚汗,与李溶月十指相扣,梅花烙印一发动情让他身上又开始了燃烧,徐舟野极力忍受,而后慢慢的,慢慢的,李溶月起初苍白的的脸颊在他的命渡给她之后恢复了以往的红润。
徐舟野望向她,李溶月身上的鬼手印全然消失殆尽,在这时,渡命数结束,相思子收回玄力,大口喘气,道:“结束了……李溶月已经无碍了。”
徐舟野终于是露出了笑容,把李溶月安置下吼与相思子道了谢就出去了。
他再不出去,死的就是他了。
李溶月在昏睡中,嘴里呢喃着徐舟野的名字。
相思子倒是听到了,撑开那把羽扇,喃喃道:“果真是心有灵犀。放心吧李溶月,你定会长命百岁的。”
21. 不怨苍天不怨己
徐舟野走出门外,明兮迟见此,他大步走近徐舟野,想说却又欲言又止,明兮迟的心从木门关到开,他的心一直都没有放下过,深吸口气,不论结果如何,他都得接受。
明兮迟抬眸望着徐舟野,忧问道:“李小姐如何了?渡命术成功了吗?”
徐舟野木然的点了点头,他额间浸满薄汗,呼吸不顺畅,但却依旧强撑着身体,怕明兮迟不信,又道:“已经无碍了,但她需要多修养几日。这几日……怕是要麻烦明仙士多多照看了。”
他说着,露出一个苦笑。
“你无事吧?”楚惜之察觉出徐舟野的不安,徐舟野的唇间没有一丝血色,苍白的面容,手指自然垂下都止不住颤抖,看样子,渡命术对凡人的伤害还是很入骨的。
徐舟野摆了摆手,语气孱弱道:“我无碍,想出去走走……”
“这黑灯瞎火的山谷你出去溜达什么?就你这幅蠢样子万一被野熊叼了去,我们还得救你,徒增生事。”楚惜之话说的虽不中听,但却隐晦透露着他的关心,才一波刚平是个人都不想生出另一端祸事,况且他命刚渡给李溶月,总得休养一段时日才好。
“劳烦楚仙士挂心……”他闷痛一声,垂眸望着那被抹额相系的长生辫,心叹道:“对不起李小姐,我可能要食言了。”
徐舟野走到明兮迟面前,把长生辫交与他,道:“明仙士之前说过的话我一直都记得。”
“不可想她,不可念她,不可再与她同行……”
天已经微微发出蓝青色光亮,浊云覆层又一层,“是时候该分别了!”徐舟野爽朗道,此时他早已没有了长生辫,干练的短发经风的吹拂,一张素脸显得格外清秀。
“你要走?”楚惜之惊诧问。
“对。”
“这世间路很多,不必执着于一条,况且我只剩半条命,除了拖累你们并无他法。”
明兮迟握着那长生辫,心中百感交集:“徐公子莫要担心这个,不论遇到什么凶险,我们都会竭尽全力保护你!况且……况且只要你不对李小姐动情,梅花烙印就不会发作!”他说的急迫,却字字漏洞。
情一出,哪能轻易割舍呢?
徐舟野笑了笑,道:“情这种东西,哪能控制得住呢。大家不必挽留,我们相逢一场就已是最好的结果,世事无常,相遇就会分别,反正到最后我们走的路一定是同一条。且,我喜欢李溶月只是自己的事,我也从不敢肖想让她对我有半点爱恋,这种感情就像流水,至于会不会流淌别处又或是干涸,皆有因果。”
“我不知何时归来,也不知自己究竟能活成什么样,之前就是像胡吃海喝在这世道走一遭,但现在我心中有了很多想法,我想成为一个厉害的人,到那时我自会回来。”
在徐舟野心中,如若他与李溶月不曾相识,但像她这种知书达理,坚韧不拔,才貌双全的女子,天下好男儿哪个不心悦?如若与她不相识,别说与她同行,做好友,恐怕他连她的芳容都无法见到。与她相识,也只是萍水相逢,徐舟野不信缘分一说,他心悦她,也只是他一人的独角戏。
现在他心中有人,但自卑占据上风,徐舟野答应过李溶月要用自己的血给他铺路,那么他必须成为一个厉害的人物,才能配得上她,他也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守护着她。
“等李溶月醒来,你们该说什么就说什么,不必隐瞒,她比我聪明,会明白的。”
“我走了啊!有缘再见!”他笑着,翻身离开,明兮迟挽留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徐舟野就已消失在山谷深处,他会去哪里呢?他何时才会回来?
寂荡的山林隐隐约约回荡着少年郎那句潇洒快活的诗词歌:“喝酒唱曲浪人间!潇洒快活似神仙!”
或许只有前两句才是他一生的追求。
“徐公子……”明兮迟感慨道。
徐舟野和他们打交道的时日不说很久,但能知心,这一路遇到的种种,都使他难忘。
“该如何对李小姐说呢……”明兮迟叹了口气,转身走进木屋,而身旁那位老婆婆在此刻却突然疯笑了起来,声音刺耳,“您笑什么?”这让明兮迟百思不得其解,他又惑道:“您……?”转眼就看到楚惜之脸色发白,言底黑青。
“楚惜之你怎么了?!”明兮迟问。
这时老婆婆的笑声越来越大,声音夹杂着悲凉充斥着整个山谷,惊的相思子不耐烦的走出来查看是何动静。
“嚷嚷什么呢?不知道还有人在休养?”相思子一怔,“这人……怎么有点眼熟?
老婆婆不管其他,似乎这世间的事都与她无关,她喃喃道:“又有好戏看了,三百年前的那出戏还没有演完呢!”
“你们什么也不知道……你们什么也不知道啊哈哈哈哈哈哈!”
楚惜之黑着脸,怒道:“你这死老婆子!从见面你就一直说着疯言疯语!你到底是谁!”楚惜之走到老婆婆面前,直接拔出剑,狠狠往那老婆婆脖颈上划破一道口子,没有一丝犹豫,见此,明兮迟喝止道:“楚惜之!你疯了啊?你在干什么?!”
楚惜之依旧手持着佩剑,丝毫没有想放下的意思,似乎在下一秒他还要动手。楚惜之大力的把那老妇人推到明兮迟面前,明兮迟推开楚惜之忙查看老妇人的伤势,拨开缠绕在颈间的白发,明兮迟惊然刹那,他发现老妇人的脖颈没有流一滴血,竟还愈合了!这是怎么回事?
楚惜之逼问老妇人:“你究竟是什么人!你说啊!你为何拥有不死身?青云宗门到底有什么秘密你说啊!”
老婆婆仍一脸笑意,就是不回答。
相思子走到楚惜之身后,握住他的手把佩剑拿到自己手中,手掌的温度让楚惜之直竖汗毛,相思子对他温柔道:“莫急。”
“你干啥呢!”大力把相思子推到一边,“滚啊!你突然摸我手作甚?你拿我佩剑干什么?我告诉你我可不是断袖!”楚惜之这一连贯的说法差点让相思子惊掉下巴。
相思子心道:“没点眼色。”而后把佩剑递给他,无奈道:“给给给拿去!本君还不稀罕呢!像这样的剑,我妖界有的是。”
“你妖界都快灭亡了吧!”楚惜之阴阳道。
闻此,“惜之!不可妄言。”明兮迟警告道。
相思子冷笑一声,他并不在乎楚惜之说的话,况且他说的话又无过错,妖界确实被鬼势侵蚀,相思子要做的不是同他理论,而是要知晓眼前这个老妇人的腹中密言。
“你莫要再靠近她了。”相思子道。
“明家、楚家、温家都得灭亡!”老婆婆怒吼道。
明兮迟见楚惜之动作又要上前,相思子眼疾手快,一股玄力把楚惜之移了过来,只见他伸出食指在楚惜之身上点了几下,道:“定身。”而又摸了一下他的唇,道:“封唇。”
“要乖哦。”
楚惜之憋的满脸通红,但也无可奈何。
“仙君,这什么意思啊?”明兮迟茫然的问。
相思子把羽扇撑开遮面,而后凑近楚惜之,道:“别乱动啊,心越静,法术就会解开,心若不静,我等也没办法了。”
明兮迟无奈道:“惜之!你先别冲动,我知道你急,但我比你更急,眼下晚思师妹还未归来,温姑娘在小锦城等待,李小姐仍在昏迷中,徐公子离开,不知道会发生何事!其他被赊命的几人还不曾找到,诸多之事,你就别再添乱了!行吗。”
听到楚晚思,楚惜之便不再乱动了。
相思子慢悠悠的从里屋搬来一个木凳,悠闲的坐下来,他是精致之人,此时衣摆却沾了泥,但相思子只是轻手把泥土擦了去,整理衣襟的同时,他道:“自古以来,我同别人议事,那人,都是跪着的。”他笑的瘆人。
“孩童又或是老者,都得给我心怀敬畏。”相思子说着,合眼伸出一只手一挥,那老婆婆双膝仿佛被折断,疼的要命,朝着相思子的脚跟旁重重的跪了下去,连带着磕了三个响头。
看到此景的相思子心道:“如果让他知道了,会不会宰了我?”
他慢慢把羽扇收回,翘起二郎腿。
“老人家,咱们都是老熟人了,别再装疯卖傻了吧。”
那位老妇人顿时闭了唇,满眼不解的看着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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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你……你们别欺负我看不见就这样玩弄我!不会得好报的!”
相思子冷笑一声,道:“瞎?哈哈哈,您应该比我们更清楚究竟是谁把您的眼睛弄瞎的吧?可不要往我乱泼脏水哦。”
老婆婆心中生出一股不安,她颤道:“你们想问什么?我好心好意救了你们,你们可不能当忘恩负义者!天地良心!你们这般做,上天定不会饶恕你们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婆婆抬眼看着相思子,即使看不到他的真容但足以让旁人察觉到自己的怒意,老妇人压着声音道:“你他娘的笑什么?!”
相思子笑着拍了拍手,道:“您这句他娘的,可真够有味啊!我曾经读的戏本里也是这样描述的,很符合您娼妓的身份。老人家啊,如果那个戏本以你的方式呈现故事,那可不止在妖界有名,乃至整个苍生啊!”
老婆婆此时说不出来任何话,相思子接下来的话可谓令人震惊:
“三百年前,玄冰与你,曾有一段缠绵之情。”
明兮迟闻言怔愣住,不自觉捏紧衣襟,不止是明兮迟,楚惜之也被此等大事打个措手不及,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哦!
是受百年尊敬的玄冰仙上与眼前的疯婆子有私情?!
明兮迟走到相思子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他,冷语道:“仙君,此话怎讲?”
相思子刚要启唇回答却被明兮迟打断:“仙君切莫妄言,若真有此事,我们仙家之门定会知晓。”
相思子笑叹口气,道:“明仙士莫急,虽说传言不可信,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没有绝对的因就不会结绝对的果。为何你们仙门之家不知,等我仔细道来。”
明兮迟仍旧不满,玄冰是他敬重之人,不论是不是真的,他都不愿意相信。
“仙君可能还了解我们仙门,我们青云宗门严苛,踏进此地之人皆不可贪欲贪财贪色,断七情,绝六欲。我们宗门每个弟子正直善良……”
“行了!我可不想听你说你们的门规,一群死板道理,一群脑子只有一根筋的人,真是可怜。”
“仙君!”明兮迟促道。
“明仙士。”相思子语气陡然认真起来,“如若再乱说话,别怪我不留情面,本仙君议事审人,旁的人不可插口。”他警告道。
明兮迟没敢再吭声,他与他的实力相距悬殊,即使再不满也得忍受,毕竟识时务者为俊杰嘛!明兮迟此人能沉得住气,更会默默疯狂修炼,直至超过他成为强大的人。
“老人家,您先别发怒,你看看你生气的样子一点都不美,这样,先听我讲个故事,听完后再生气。”相思子看似在试探别人的态度,说的每个字都是必要做的事,你不想答应也得答应,你不想听都必须给我听。
像相思子这样能坐上仙君之座的人自然是有他的道理,他不轻易恼怒,别人说他不好的话他也只是微微一笑,如果戳到他的痛处,那么他就会让此人痛不欲生。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启唇开口,道:“那年在道月坞,玄冰把仙门家所有知道你们有私情之人一一斩杀,被杀的人里面有姓温的、有姓明的、也有姓楚的,都是大世家的头目,玄冰与其他两人一同斩得罪三大世家,属实精彩绝伦!至于到后来如何坐上仙神之位,其中的秘密也就不言而喻了。”
老婆婆听的可谓是汗流浃背,不停的咽唾沫。
“他夜夜与你欢好,几乎仙界的一切都会告知你一二,您到底是个有本事的,让此人臣服于您的石榴裙下,过了三百年都还不死,一个娼妓,一个仙神,当年你们的事可在我们妖界传遍了。”
“您怎么比我还放浪呢,嗯?祯娘。”
“还以为他会把你杀了,没想到也是个情种,竟然私自滥用法术许你不死之身!你们害的三大家族成为敌人,竟然还想把三氏赶尽杀绝,与那三人合伙演了一出戏,还飞升成为了仙神,祯娘啊,能不能细说当时的盛况?”
那老婆婆从疯迷到现在的平静,像个活死人。
“想知道?那就看看吧!”她喊道。
22. 风沙掩盖心中路
相思子一行人被祯娘带回三百年以前,似乎又重活了一世,但那个世道他们即使再次踏入也阻止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该发生的,都发生,死的仍然会死,不该活的仍然会活。
纵然他们回到了三百年前,三百年后的魂鬼乱世仍在继续,两个世界就像时间线一样死死纠缠,先人与后人相互对视,皱眉是谁?舒展又是谁?都不曾得知。
*
也就仅仅三个月的时间,就已到了年关,霜雪抚枝,寒冰腊月,脂红的梅花成为了这个寒冬最艳的一抹色彩。徐舟野离开山谷之后就独自前往边关,脱离之前与明兮迟他们前往景宁的路线。
边关这里战乱不平,但有位大将军常年驻守,即使有敌军来犯他也能应付。
说到这位将军,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
淡如峙。
他不是汉民。
他之前也不是叫淡如峙。
他的身世就好像荒土中的一块石头,坚硬,有气概。
他的故事,可谓是精彩至极。
……
徐舟野得知李溶月一行人要找到被赊命之人要去景宁,回想之前,徐舟野曾有次听明兮迟说道:“到了景宁就把恶鬼之事告知于天子,提高防范心,安抚百姓,告诉他们,仙门百家定会除尽邪祟,还天下太平。”
但都过了这么多时日,两城被灭的消息还没有传到皇帝耳中?
徐舟野得知李溶月家里人是因为被红鬼扼杀,而现在自己又不能靠近她,不得不与她暂时分离。
徐舟野算了算时间,他们到达景宁还需要一些时日,自己可以为他们争取一些时日。
景宁皇帝,徐舟野到底不了解是什么人,他十几年如一日生活的只是在一座小城,从来没有进过京,徐舟野与李溶月相处的那些时日,他隐晦的知道了李溶月最终要做的事。
除了复仇,还要为父母讨回公道。
一个常年生活在花瓶中的女子,家中父母捧在手心里怕摔,含在口里怕化,如若知道自己的女儿受了这么苦,怕是要哭瞎了眼。李溶月是知道父母年年在军中的,如果不是陈家贸然提亲他们也就不会回来,很多时候她恨自己,如若不是因为自己,他们可能就不会死……
但她恨归恨,她想知道在此之前父母在宫中发生了何事,这种想法只有她自己知道,但却不知在何时被某人窥探了去。
家人被害,她不恨吗?她恨的,可再多的恨也抵不过爱。李父教导她,要爱民,护民,李母教导她谦逊知礼,要保持善良,要勇敢,可李家身为在北禾的大将军府,常年战功赫赫,只是李父一心为民,很多赏赐他只是挑了几件家人喜欢的,一夜之间突然被灭了门,竟然没有一个人通风报信给皇帝?灭门不止,平陵和北禾被恶鬼侵占,血雨腥风,他们一路走来,从雾都,到元洲城,再到小锦城,却没有任何人说起鬼道之事,这属实蹊跷……
普通经商之家贪污,只要消息一出,不出两日便会锒铛入狱。
而两城被灭,这么大的事,官府竟还跟没事人一样,还是说,世人根本不信这世上有鬼?
可为什么会信神佛?
不信鬼妖?
事有因果报应,在大部分人认为家门被灭是因为做尽了恶事,天神来取命,谁也挡不住,由此,祸事做多了就是会遭到报应,不论能不能查到真相。
这样的想法一出,就因无人信鬼妖,只信天神,即使世上真的有恶鬼,他们也不会信,因为他们认为:真正的恶鬼只是一团白雾,惧不得。
所以,人人不同,当有一部人心怀鬼胎,即使偷练禁术把恶鬼放出世,也不会有人察觉,察觉到也不会想到这里来。
普通人如此,更不要提仙神了。
因为没有见过……凭空臆想觉得面相丑陋,都是一些做尽坏事的人才会变成恶鬼,法力定然大不过天神,如若恶鬼袭世,他们不惧的原因是认为仙神定会来救他们。
徐舟野当初听到李溶月所言,只是有点震惊,并没有不信,这个世界他并不了解,至于有没有神佛鬼妖,他只半信半疑,而周遭的一切都在告诉他:是人所为。
但他看到过恶鬼啊!
是拥有人的面孔,人的四肢,人的躯壳……所有的一切的源头都是人啊!
他偶尔怀疑两城被灭莫不是被什么人封了口?又或是栽赃嫁祸?此念头一出,徐舟野感知到,如若此事是真的,那人定不是普通百姓,定是什么权大之人。
这一路太过坎坷,甚至有点不真实,明明那么明显,怎会有人不知?
由此,徐舟野此行的目的也就明了了。他要看看,皇帝老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景宁到底有什么秘密,明兮迟一行人千里迢迢来到景宁,幸运点可能会碰到赊命之人,二者就是为了告诉皇上,鬼道被人修之,现在天下不平,万不可轻举妄动。
徐舟野从没有觉得自己如此聪明过,他对她的感情是模糊的,他自知自己并非一个达官显贵之子,甚至会想,慢慢放下这段感情。
他是这样想的,但他的心会放过他吗?
他说:“李溶月,我答应过你的,以后你走的路都由我为你铺路。”
缘分如流水,即使分叉,最终还是会汇聚到同一条河流,从前世流到今生,会一直一直流。
可说的简单,做的却极其不易。
徐舟野准备拜访一下那位将军,学的一身本事为李溶月铺路,这是他唯一为她做的了。
他要忍,要承受,要面对。
不只是为了李溶月,也为了自己。
……
但这条路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好走,因入寒冬,大雪纷飞,徐舟野没有厚实的衣裳,他的手指被寒风冻的出现红痕,没有饭吃,好几次差点晕死过去,路过的好心人扔给他一个馒头,对他说:“前面有一个佛寺,你去拜拜吧!”路人为少年的遭遇感到悲哀,或许让他求神拜佛会让他以后的路好走一点,总不至于饿死街头。徐舟野没有去,他不信神佛,后来也不知道忽然想到什么,就又去了,不知他许的什么愿。
而到后来,他是怎么避寒挨饿的呢?很简单,收破烂。
他之前是一个很爱干净的人,说他没尊严吧,他之前想过卖身,说他有尊严,又一路捡破烂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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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对于生活的困苦,自己又没有什么本事,只能放下所谓的自尊去与生活妥协。
但很奇怪,他走了五个月,经过的小城一路祥和,恶鬼没有出现过,倒是饿死的人不少。徐舟野之前经过一个小春城,又走了两个月,终于是到了沙城。
沙城,顾名思义,听着很是荒芜贫瘠,但事实却也是如此。
徐舟野之前对这个地方有所耳闻,但当时他听到的却是:这里虽没有景宁繁华,每个人过着普通的生活,平民为人亲和热情,勤劳善良,为此,这里被称为美食之乡,因水稻繁殖,咸肉饼饱肚可使一天不饿。
徐舟野听闻后可谓乐然,他心道:“在这里岂不是可以不用挨饿?!”
事实却是,徐舟野到此地后,看到的却是一片悲苦,饿死的不在少数,本以为是因为官府没有拨发粮票,徐舟野竟觉得生活很好了,起码不用被恶鬼索命……
念头一出,他果断的扇了自己一巴掌。
百姓贫困怎能与那些吃人的东西比苦?他怕不是疯了!
不怪他有这种想法,沙城这里似乎红鬼从没有出现过。
直到靠近沙城城门。
他才知道,祥和的是因为靠近了边关,人烟稀少,这里几乎看不到没有什么活物,荒土一片,泥沙漫天,这种地方怎么生存呢?
徐舟野在富城时都难于吃饱,更多的是被迫承受,被迫认栽。
也不知道他怎么撑过最冷的天的,一个清瘦的少年,穿着薄的要命的春衣,饿了捡馒头,渴了喝结了冰的河水,困了睡树上,一路上没有任何人与他有交集,说他体力好,他比那些刚强男儿瘦,说他体力不好,徐舟野经历这么多也没有见他发热。
倘若有次他发了高热,那将必死无疑。
徐舟野有点恍然,沙城这里……什么人也没有啊!
他认真眺望,远方有座孤城。他眼睛被风沙吹的发酸,低头揉了揉,却看到脚下有一个头骨,他内心虽然很悚然,但到底也还没有害怕,蹲了下来,认真揣摩着头骨,才觉然,这是一个小儿郎,年龄不超过十岁。
徐舟野忽然想到自己一路走来的大难不死,不知是拜了神佛又或是侥幸,他突然跪了下来,朝西天磕了一个响头,语气虔诚道:“感谢上天,让我大难不死!”话言尽,他挖了一个土坑,把那刻头骨埋了下去。
“安息吧,愿你下辈子不再经历苦难,做一个自由人。”
走到城门口,周围连个守卫也没听,徐舟野满腹困惑但也随之咽肚,正准备敲城门,突然上空中有根羽箭如闪电般射了下来。
正中他的胸口!
徐舟野捂住胸口,忍痛抬眸向上看,看到两个穿着沙布野兽皮,皮肤映着黄土色,头戴着深色帽子,帽子镶嵌了如红绿豆一样的挂坠。
恍然间,他仿佛觉着自己走错了路,这里不是边关,也不是沙城,看孩童的穿着打扮,不像是汉民,他好像是……迷路了。
他到底转悠到了哪里?
此时孩童声音纯净如玉,惊喜道:“中了!”
另一个道:“我要领给淡将军邀功!”
23. 旧事新人初相遇
徐舟野茫然的望着楼台上的那两人,他明明什么也没做就这么挨了一箭?
好在银箭射在他胸口的皮肉上,如若是成年男子发出的箭,直接就把他的胸膛射穿了,而这根箭虽不中要害,但射破某条血管,鲜血像喷泉一般的涌出,时间过长,流血过多,他也必死无疑。
徐舟野捏紧胸口的银箭,不让鲜血往外流。
那两个小人眼神透露着戒备,薄唇上覆满了风干的嘴皮,嘴角微微一颤下一秒就能扯破嘴皮流出鲜血。这里风沙漫天,且正直寒冬,靠近边关,但也没有出景宁国土。他们握着弓的双手生了严重的冻疮,细看脸上还起了小疹子,显然是不适应,直觉告诉他,这俩小孩一定不是中原人,这里也不是太平地。
看着这两人都不像是好惹的主儿,徐舟野心道:“还是先与他们拉近关系为好。”
他强颜欢笑,他对着楼台的那两个孩童爽朗道:“孩儿们!这里是何地啊?”
孩儿?徐舟野可能不知此话的严重,其中一个孩童闻言,愣神片刻,憋的满脸通红,他气恼道:“大胆!谁允许你这么叫的?我阿达要是知道了你就死定了!”
另一个小孩用胳膊肘击了他一下,道:“要不要给他补点箭?”
徐舟野听闻,眼神中闪过一丝慌色,扬起的嘴角瞬间落了下来,但他又不能把惊慌表现出来,又不得不装作若无其事,为了不让他们起疑,徐舟野摆了摆手,道:“哎哎哎……别动怒啊!我只是随口一说,作不得真作不得真,我才是小弟,你们是大哥!你们是大大哥!”
这俩小孩一高一低,刚刚射中徐舟野的是一个高个子的男孩,约莫十一二岁,他此时凑近低个子,小声道:“暮古,他好像是中原人。”
低个子的孩点点头,没有回答,只是一直死死盯着徐舟野。徐舟野见两人没有想开城门的意思,心中恼火却不能发泄,一屁股坐到冰冷的土地上,灰头土脸,胸膛还插着一根箭,看起来的确很可怜。
许久。
两个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高个子首出声,道:“下面那个,你既是中原人,可曾听说过淡如峙淡将军?”
淡如峙?
徐舟野仔细揣摩着此人的名讳,说到底,他是认识的。之前徐舟野常说自己是“雾都第一勇士”其实这个威名的称号是属于另一个人的,而那人正是淡如峙,他也曾仰慕过此人。
淡如峙此人很刚烈,身长九尺,每年驻守边关,守护汉民,但他的身世却很蹊跷,有人说他说孤儿才投奔汉军的,也有人说他从石头里蹦出来的野将神,更有人妄论他是敌国的探子。
说出此话的人简直是无稽之谈,景宁前不久与东国小战了一回,领兵的正是淡如峙,他骑着红鬃烈马,拿着枪,一路杀敌灭将,胸膛刀疤无数,战功赫赫,明明可以住在大将军府,但他却分文不要。
淡如峙的身份与李溶月的父亲一样,常年累积战功,皇帝赐封了李家北禾一方土地,那里没有很繁华但却安静,李父因没有男丁,依旧上战场持剑送血杀敌,久而久之,李父身体不济,提不起刀,只能作罢!回到北禾修养,哪知还未曾享尽安宁却被万箭穿心。
说到底,人的一生如若想要往上爬就要付出点代价,最后站在高位,就会有所图,有人图荣华富贵,有人图高权高位,不然,一路爬泥潭,摔跟头,难道就为了不相识之人?未免太过蠢笨。
而李家的灭门,连至北禾和平陵,凡事跟李家有关的人统统送到阴曹地府,李家为将门之家,从没有贪污受贿,李家人清清白白,到最后却落得个被恶鬼啃食的结果,在此之前呢?李父被万箭穿心,这究竟是鬼的嫉妒?还是人的不安?
更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就是淡如峙这个人,他不要赏赐,不要住宅,不要封号,不露面,就这么一直待在那边关,忍受风吹雨打,忍受战火之苦。
也不知像他这样的人会喜欢何等人物?
淡如峙的威名竟然这么显赫,不仅中原人认识,连这么边远地区的人都有所耳闻,且那两个孩童称呼他为将军。
徐舟野心道:“看来他们是尊他敬他的,而淡如峙在此之前一定与他们有过交集。”
既如此,徐舟野又何苦不装一回呢?
他马上换了一副嘴脸,连忙起身,感激涕零的朝着他们使劲点了点头,大声道:“认识认识!我认识!我是他兄弟!他战功赫然天下无人不识!我此行的目的是为他前来拜访你们,可你们……”徐舟野说着假装支撑不住快要倒地的样子。
“你们竟然拿箭射我……”
俩孩童听闻他说的一番言论,又是怀疑又是内疚。两人焦急的神情全被那人的余光尽收眼底,徐舟野努力憋笑,接着又换了一张愁眉苦脸,他哀嚎道:“好痛啊好痛啊!我快要死了……我可是淡如峙的兄弟啊你们就这么待我……”
低个子的男孩忍不住道:“你真认识淡将军?”
“认识!”
“怎么证明?”
这个问题可把他噎住了,他上哪认识淡如峙啊,只是听说过他的大名,连画像都不曾见过,这该怎么往下演呢。
见徐舟野不回答,孩童马上恢复警惕,道:“呵!我就知道你是个骗子!说吧你究竟……”
“淡如峙,他曾经给了我一把剑。”徐舟野忙道,说着他把腰间的银剑拿出,展现给他看。
“不信你们下来来瞧!这把剑上还可这他的大名呢!”徐舟野虽不知如何能证明,但像淡如峙这种混迹沙场的将军,用的枪用的剑都是极其精良的,因是守关边将,他的军队必定有一个标识,徐舟野不知道是什么模样的标识,他猜想,一个军队,里面的东西必定只有军营中的人才知晓。
更何况徐舟野曾经在雾都为了模仿淡如峙,特意找了铁匠造了一把与淡如峙一模一样的配剑,剑柄上还刻着“峙”字。
不管他们能不能信,他必须得赌一把。
徐舟野知道他此行的目的就是来寻这位将军跟他学习一些本领,以及了解景宁的战事状况,哪知竟然迷了路,还遇到两个不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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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地厚的小孩,他确实无奈。既然这俩没心眼的孩子先提了此人的名字他哪有不装的道理?他要是说不认识那他徐舟野就把“雾都第一勇士”改成“雾都第一大傻子”。
他现在还受着伤,先稳住这俩家伙再说别的。
孩童仔细打量着徐舟野手中的那把银箭,清清楚楚的看到剑柄上刻着一个“峙”字,淡如峙的名讳,只有自己人才知道,孩童瞧着他穿的虽有点像乞丐,但中原服饰他还是见过的,虽怀疑,但他刚描述的确实是淡如峙。
其中个子高的孩童收起弓箭,朝着徐舟野皱眉道:“哎哎哎行了!你先站着别动,我去禀告我阿达。”说着跑下了楼台。
“喂喂!!你怎么不先把门给我开开?!”徐舟野表面心情不悦,但心里却高兴的紧。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喃喃道:“还好赌对了,看他们的样子是真信我的一番措辞,小孩就是小孩,表面的警惕聪明哪是真的呢,大人们才是呢。”接着朝里促道:“快点啊!不然我失血过多死了淡如峙不会饶了你们!我去其他地方拜访人家都是好酒好肉招呼着,你们倒好?没酒没肉就算了,我还无辜挨了一箭,究竟谁才是坏蛋?”现在主导权在他手中。
低个子孩童手足无措的挠头,心道:“真的要交给他吗?他看着好不靠谱……”
“阿达昨夜说的是真的吗?可这人到底是不是真的谁又会在乎呢,只需找人看护就好,在这里除了引来杀身之祸也没有别的了。”
烦愁之绪又涌上心头,低个子的孩童摇了摇头,□□道:“别瞎想了,他们不会来这里的。”
徐舟野看着那小孩皱成一团的脸,心道:“这孩子,傻想什么呢。”
正在这时,这座城的大门不知道被什么人打开了,原以为是徐舟野自己开的,但声音却不是朝外面发出的,低个子小孩朝城内望去,只见一辆马车飞快的奔驰,马车夫戴着面罩,眉头紧锁,眼神空洞,他穿着和这两个孩童一样的服饰,甩着马鞭狠狠抽打在三匹烈马身上,鲜血淋漓,马儿似乎受不住痛,马蹄踏着厚厚的黄土,一路狂奔,丝毫不看前方是否有人。
眼看着马车就要撞上徐舟野。
楼台的小儿郎大喊一声:“小心!”
徐舟野看着横冲直撞的马车,他冷笑一声,而后单手把箭折断拔出,坏血喷射出来,他翻身一跃,却与马车内某个眼神相撞,就那一刻,过目不羁的眼神让他头皮发麻。
他看不清她的脸,但那双雍容华贵的眼睛告诉他,她是高位者,但此刻额头冒着虚汗,她纤细的眉皱成一团,憔悴不堪,很显然,她不是高权的掌控者。
皮肉因为他的大动作瞬间撕裂,徐舟野最终还是倒在地上,而那辆马车渐渐消失尘土飞扬中。
“你无事吧?!”孩童焦急的从楼台上跑下来。
徐舟野扶着自己的腰,他倒地的姿势很是奇葩,很……妖娆。他阴阳道:“不痛,舒服着呢,如若我再趴着,我就能舒服上天了。”
说着,就晕死了过去。
24. 落雪探窗思故人
“喂!喂!你醒醒!别给我装!”孩童惊慌失措的叫嚷着,但躺在地上的那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提着嗓子试探了一下徐舟野的呼吸。
“还有气儿……”孩童长舒了一口气,虚汗从他额头上冒出来,风一吹,他浑身寒栗。
“啊……”徐舟野呕了一口鲜血,“快……带我,回去啊!”倒在地上的人发出无力的叫声,“疼死小爷了!我只剩半条命……我不能死啊……我……”
他呼吸急促,他想到了那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子。
李溶月。
从见到她的第一面他便有种莫名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有种愧疚,让他想哭,让他想心疼她。
徐舟野不止一次想过他与她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又或是更早,且是那种更亲密的关系。
晓东晓东,雾都在东,心在动,动在何处?动在她心,疼在他心。
“我想见她……”这道话却是那么微弱无力,除了他,连风都不曾听到他的呼唤。
这一路走来,受饿挨冻,他都不曾惧,他小心翼翼护着自己的那半条命,不敢有半点疏忽,他想,想早点与她重逢。
是今生亦是前世。
“好好好……”孩童说着,蹲下来准备把徐舟野架在身上,奈何他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根本扛不动比他大七岁的成年男子。孩童愧歉道:“那个……你还能走吗?”
徐舟野:“?”
孩童:“我抬不动你……”
正当此时前方有人跑过来,依旧是那个高个子的儿郎,嘴里说着徐舟野听不懂的话,低个子的孩童问道:“阿达怎么说?”
“阿达说让我们把他带回去。”
低个子的孩童点了点头,道:“那好,帮帮我,把他抬起来。”
“好。”
两人边说,一人抬着徐舟野的腰,一人抬着徐舟野的腿,姿势,那叫一个难看。
“你们能不能不要这样抬着我啊,好丑啊。”徐舟野虽然有点晕厥,但还是注重外貌的。
“你这人怎么这么挑啊!本来就抬不动你,你再叫嚷信不信我们把你丢城外喂野狼?”高个子孩童唬道。
“毛病怎么这么多啊。”低个子抱怨道。
徐舟野不吭声了,被这俩小人训戒着,他莫名有股委屈,他一直知道自己的脾气,但总是控制不了,或许除了她,谁还愿意哄他呢。
-
“快去拿热汤来!”周围人声叫嚷着,
“把他衣服撕开,好好给他擦擦,不过要轻点。”
一个穿着藏蓝白绒衣的高挑女妇,头戴荷叶帽,肤色与那两个孩童很相似。这女子生的一双琥珀瞳色眼睛,水灵灵的,仿佛能从她瞳色里窥见到高山峻岭,她的眉毛浓黑如烟,薄唇被冷风吹的干裂,此时眉头紧紧皱着,神情担忧的看着床上那人。
“暮古,出去领罚。”
“我不。”
“阿莫惹古·曲木·暮古,出去领罚。”
阿莫惹古·曲木·暮古是低个子孩童的全名,阿莫惹古是他的家族,曲木是他的姓氏,暮古是他的名字,只有亲密之人才可以称呼。他们是彝族人但却久居中原,不为别的,只为了淡如峙。
早年的淡如峙的身份谁人都不知,因从小被人抛弃,他阴差阳错的被阿莫惹古一族收养,他为人正直,善良,长大之后的他才年仅不到十八就独自来到中原谋生,千里迢迢从彝族来到中原学习景宁的兵法,但皇帝介于他的外族身份,不得不留点心眼,皇帝说:“你可以留下,不过,也得留下一些他们。”
他们,也就是阿莫惹古家族。
淡如峙心道:“这是把他们当人质了。”淡如峙之前叫阿莫惹古·曲木·凌沙,是族长阿泰起的名。
名字的寓意是想让他凌驾一切美好事物。后来来到中原,凌沙不得不换一个名字过活,于是被皇帝赐名为淡如峙,他做的战功皆归于中原,淡如峙曾经向皇帝请求放他家人回故乡。
皇帝却说:“如峙啊,你到底还是不明白朕的苦心,朕留他们在此,虽是为了拴住你,你知道的,中原兵法本是不得传给外族的,我留他们,也是为了给景宁一个退路,朕探不到你的底,哪是你会不会学完兵法救就要逃跑?朕连自己京城的将军大府都要防,何况是一个外族呢?”
即使淡如峙极力为自己的家族辩解,但还是无济于事。回到家族与阿达商量,阿达很是犯愁,但他知道凌沙的苦心,他去中原学习兵法不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整个民族。淡如峙常年在边关驻守,知道一些小国总是偷偷攻打其他小族,死伤惨重,淡如峙不想有一天看到自己的家族灭亡,于是就来中原了。
他安慰族人:“阿达,您放心,我不会让你们待太久的。”
阿达没有责怪他:“中原比不得自家,要处处留心处处小心!实在不行,我们不学了!我们回家!”
淡如峙握住阿达的手,含泪摇了摇头,道:“阿达,您放心,等我学得一身本事,我们就再也不用怕任何人了。”
“阿达知道啊,你自小就懂事乖巧,阿达怕你在中原受人欺负,但既然你心意已决,阿达就不再挽留,你且去吧,但你要知道一点,你这一走,须多个年头我们不再相见。”
“但你要记住,千万不要爱上中原女子,千万不要。”
“阿达放心,凌沙不会的。”
*
“阿莫!我又不是有心的!”
女妇转过身,满脸寒心,她道:“是敌是友你都分不清,我说过,只有皇室那边需要有所戒备,你难道没有见过年年有中原人来这里讨水喝吗?皇族与平民都分不清,这也就算了,但你还这么蠢,不仅把人射伤,还说一些胡话。”
“出门跪火炭!”
“凭什么?!”暮古怒道。
女妇深吸了一口气,道:“凭你妄下结论,凭你粗鲁无礼,凭你滥杀无辜,凭你无善之心。”
见暮古仍不动弹,女妇转身从房角拿了一块鞭子,狠狠抽打在暮古身上,每一道都有一块血印,实属残忍。
在床上看到此景的徐舟野实在不忍,他边下床,边阻拦道:“夫人别打了别打了,我无碍。”
女妇收起怒意:“你身上有伤先不要动。我要好好教训这个狼子!”说着,女妇有挥了鞭打到暮古身上,暮古疼的满眼噙泪,但仍不服软。
徐舟野看着这个要强的的孩子,心道:“这孩子真是个硬骨头,鞭子打在身上得多疼啊!”
第五鞭即将落下的时候,徐舟野嬉笑着火速从女妇手中把鞭子拿出来,讨好道:“夫人歇歇吧,我看你打的手都累了,别为了一个孩子动这么大气不值当!何况他只是一个孩子。”徐舟野强调“孩子”一词,实属是为了提醒女妇停手,再打下去孩子就要打坏了。
徐舟野用眼神示意暮古,意为:快跑。
暮古狠狠抹了一把泪,带着倔强的步子跑走了。
“暮古!你给我回来!”女妇喊道。
这时徐舟野插话,他拿着鞭子,惊叹道:“夫人这鞭子真不错啊!看这纹路,看这质地!妥妥的上等货啊!”
女妇收起怒焰,换一张笑脸,朝着徐舟野行了一个礼:“公子莫怪,我儿……被我惯坏了,以后定会好好教导。”
接着朝周围的奴仆道:“你们都退下!”
众奴仆道:“是,夫人。”
徐舟野没有管顾其他,一心一意的把玩着手中的鞭子,他凝空自言自语道:“是该教导,但是呢,希望下次夫人能挑个人少的地方教导,这么多人多伤孩子自尊呢,而且我看不得打斗,总会多管闲事。”
女妇怔愣片刻,看着眼前这个中原人,听着他说着没有一点规矩的话,心道:“怎和她不一样,这个人……”
“夫人?夫人?”徐舟野见女妇愣神,弯腰在她面前挥了挥手,女妇瞬时回过神,忙道:“公……公子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女妇满眼懊悔。
“十几岁的孩子正是要脸面的时候,当着众多人的面打骂他,一点点都不考虑孩子的自尊之心,换谁谁都受不了,就比如现在吧,夫人比我年长,我如若在刚刚这么多人面前教导起了夫人,那夫人是不是很没有面子?”
女妇没有吭声。
徐舟野不是一个死缠烂打的人,看着女妇思量了起了自己,他见好就收:“看夫人的穿着,好像不是中原人?”
女妇笑道:“忘了和公子说,此城的所有人是阿莫惹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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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族,也就是彝族,我们随夫姓,都姓曲木,我的名字叫阿雅。”
“阿雅……好听,但这名字有什么寓意吗?”
“象征温良淑德之意。”
“这样啊,夫人的名字甚至好听!”
“那……?”
“哦,对,我忘了!”徐舟野打了一下自己的头,朝女妇作了一个拱手礼:“免贵姓徐,没有字,夫人叫我徐舟野就好。”徐舟野爽朗道。
女妇点了点头,她仔细端详着眼前的少年,生的倒是俊俏,特别是那双眼睛。嘴也挺厉害,但他的头发……
“徐公子?你的头发?”女妇问。
听到有人问起自己的长生辫,徐舟野不由自主的想把玩起长生辫,却发现长生辫已经被砍断,一想起长生辫,徐舟野就想起那个人。
他黯然垂眸。
“已经过了这么久了,我怎么还是很喜欢她。”他心道。
怕旁人揣摩起自己的心思,他转悲为笑道:“头发太碍事了,干脆就剪了。”
“现在已入冬,徐公子这样可不好。”女妇思虑片刻,她猛然间想起了凌沙。
“那个孩子……还是走错了道啊。”
“夫人在说什么?”徐舟野茫然问道。
“啊没什么,我等下给你做个帽子,你和我孩子都差不多大,当阿莫的总归看不得孩子受冻。”女妇道。
徐舟野挠了挠了脸颊,道:“多谢夫人。”
“你伤还未好,先躺在榻上好好修养,我已告知族人你的身份,他们不会对你有任何敌意的。”女妇说着,把徐舟野扶到塌边,安慰他坐下。
仅半刻,徐舟野便感受到一丝丝的人暖亲情,这是他从未拥有的。
很快,女妇关上房门,此时已入深夜。徐舟野躺在榻上,窗外异常发出刺眼的白光,徐舟野也没了困意,他看到窗边红梅枝覆雪,白茫茫一片,周围没有任何声响,只有雪落下的声音,听的让人直发困。
徐舟野没有很开心,他一直都是难过的,此刻落下的雪正在抚慰着他的疲惫,“落雪了,李溶月,你看到了吗?”他喃喃自话道,“我其实一点也不想离开,我想一直陪着你,我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你知道吗,我有多么想告诉你我这一路走来受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我知道自己这样很矫情,但只有你这个傻姑娘愿意哄我。”
“你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喜欢我,我这人实在是没有什么可让你喜欢的点,但我还是不想让你喜欢上别人,你不知道,当你说出你成过亲,我有多么羡慕那个姓陈的就有多么妒恨,当我听到你说他死了,我竟然有点开心,这个念头我被自己惊到了。李溶月,你不会喜欢这样自私又恶毒的我的。”
“我也不想你喜欢这样的我。”
徐舟野哽咽的拂去眼角的泪,他不敢深想,因为身上的梅花烙印又开始发作,徐舟野苦思冥想着接下来的路,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了。
徐舟野猛然起身,走近门边却发现是一个牙牙学语的孩童,她是个女娃,长相白嫩,与阿莫惹古族人不一样,她的眼睛很像一个人。徐舟野努力回想着却始终想不起来是谁。
他只知道她的眼睛散发着沉重的悲伤。
小女娃身上都是白雪,脸被冻的通红,就这么与徐舟野相视,很快,徐舟野蹲下来仔细看着小女娃,小女娃很镇定也很迷惑,很显然,她没有被他吓到。
“你……”
“爹爹!”
“啊?我?你等会!”小女娃疯狂往徐舟野怀里钻,口中呢喃着:“爹爹。”
徐舟野想推开小女娃,但他明显的感受到小女娃抓他抓的很紧。
“我不是……”
“爹爹,我想你。”
“爹爹……我想娘亲,你带我去找娘亲好不好?”
一般来说这个年纪的孩子走路说话都不很利索,但这个女娃一路跑到徐舟野的屋舍,还叫他爹爹。
徐舟野没吭声,也没有把她推开,任凭她撒娇,任凭她抱着,小女娃道:“爹爹,我梦见娘亲今天来接我了。”女娃声音越来越小,很快跌入睡梦中,徐舟野以为这女娃睡着了就会松手。
但她没有松,反而比之前抓的更紧了。
25. 借刀杀人熟思虑
隔日。
雪停冰落,掺着雪的冰太过刺眼,心怀鬼胎的人会直发冷,如芒刺在背,而有的,则会刺伤人的瞳目,让人无法看清事情的真相。
最冷的时候也就临近年初,好在下了一夜的大雪终归停了,这场雪……似是这个冬天最后一场了。
青湛的天空洒下一束阳光,阳光冲破木窗的缝隙,把暖意洒在木榻上的那两个相互依偎的身影上。
徐舟野是提前醒的,又或说,他几乎一整夜都没有睡好。怀里的小娃娃的呼吸声充斥着整个屋子,她睡的很熟,粉嘟嘟的小手仍还紧紧抓住徐舟野的衣袖。徐舟野看着小女娃安详的眉眼,这孩子生的很可人儿,小巧玲珑,嘴角上方有颗痣,小女娃不到十岁就长相出众,肌肤透红,而她的眼睛像极了一个人,是高位之人。
徐舟野小心翼翼的松开小女娃的手指,用最小的声音下木榻,他想去通知阿雅夫人,这孩子说不定就是晚上找不到自己的爹爹了才会来到自己这里。正当他走到木门时,关紧门那刻一抬眼就看到那小女娃直愣愣的坐在木榻上,徐舟野心道:“她什么时候醒的?”小女娃的小脸红彤彤,但眸中却挤满了泪水。
徐舟野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接着,那小女娃“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爹爹不要我了!”
“爹爹不要阑儿了!”
徐舟野顿时慌了,口不择言道:“我没有不要!”言落,徐舟野后知后觉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而后,少年郎迈着轻盈的步子朝小女娃跑去,手足无措的替她抹去眼泪:“娃娃……娃娃乖……”
“娃娃不哭,爹……爹爹在呢,爹爹不走。”
那孩子紧紧抱住徐舟野,哭声越来越大,徐舟野无奈叹了口气,他拿起旁边的毯子紧紧把小女娃包裹着,没有露一丝缝隙。
哭声渐渐引来了很多奴仆。
徐舟野看到房门外有许多走动的的身影,脚步匆忙,神情急切,他们口中呢喃着一个人名,叫什么?茶茶?茶茶是何意?徐舟野正想着,就在这时,小女娃却不哭闹了,一直咬玩着徐舟野的衣袖,徐舟野看着小女娃,他桃花眼竟生出有一瞬的对小女娃的悲悯,不知为何,从第一次和这个小女娃相遇,他就感知到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徐舟野心道:“看来是找她的。”接着他起身抱着小女娃就朝房门外走。
推开门时,一股人一拥而入,门叶直接打在徐舟野额头上,“哎哟!我的头!”徐舟野捂住额头,满脸痛苦,但还是稳稳抱着小女娃。
奴仆见此,惊慌失措的朝徐舟野跪下,手抖的要命,不敢直视徐舟野的眼睛,颤声道:“奴……奴不知徐公子在门后……奴听到了茶茶的声音,一时心急就……”
徐舟野望着奴仆。
这奴仆穿着与阿莫惹古一族不同,她说的话一股子中原味儿。奴仆挽着高高的发髻,头戴珠花,穿的衣着是银灰色长袍裙,额前没有一丝碎发,庄重至极,徐舟野心中有股不安,这个奴仆不是这里的人,她旁边的人也不是。
这个奴仆也不是真的奴仆。
徐舟野认为自己猜忌太重,天下之事哪有那么多巧合,他洒脱的摆了摆手,道:“没事没事,小磕碰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你们快起来。”徐舟野抱着小女娃也不好弯腰扶人。
“不不……您是淡将军的好友。公主交代过,不可对淡将军相识之人不敬!不然……我会被打死的!”奴仆哭的满眼泪痕。
公主?徐舟野很困惑:“公主?这里还有公主吗?”
奴仆闻言,错愕半分,她看着眼前的少年郎茫然的神色,眼睛提溜半转,很显然,她听出了徐舟野语气中的疑惑,此人不认识什么公主,既然他不认识公主自然不认识淡将军,他之前说的一切都是假的。
奴仆假装茫然的抬头,表情无辜,她问:“公子不知谁人是公主?”
虽有点猜忌但不能贸然肯定:“瞧公子这记性,您是淡将军的兄弟,公主也是淡将军的好友啊,只是不经常与将军有来往,但两人关系倒是亲密的紧呢!”
徐舟野挠了挠头,拍手称快道:“对!我想起来了,瞧我这记性,我先前与还公主一起喝过酒呢!”
“我……”还没有等徐舟野找借口,奴仆猛然起身把徐舟野怀中的小女娃夺回去。
“……”徐舟野看着奴仆,满脸无辜,接着周围走来两个壮汉,“你……你们干什么?!”
他们把徐舟野的胳膊押起来,丝毫不顾及他的苦嚎,两个壮汉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手上的力度越来越大。
徐舟野感受到自己的胳膊马上被折断,他苦笑:“大哥!大哥!轻点轻点!痛痛痛!”
奴仆把小女娃放到旁人怀里,道:“带小殿下回去。”
接着奴仆朝徐舟野靠近,朝壮汉作了个手势,壮汉会意,不再往前走,接着徐舟野耳边就传来犹如冰水浇透心底的质问:“你,是不是他们身边的人。”听着是在问,但奴仆语气肯定,像是逼迫徐舟野招认,“我早就对你有点猜忌的,从你一开始进城,躲避马车,折断羽箭,种种迹象表明你与淡将军不一样,又或者说,你是他们派来的杀手对吗?这里的人是傻子,可我不是,既然我们家主子把我留下,自然是要我看护小殿下,也是防止有人作乱。”
徐舟野听的一头雾水,什么杀手?他们又是谁?谁又是公主?他什么都不知道,少年的薄唇满是干裂的口子,他的箭伤还没有完全大好,仍泛着痛,徐舟野不知如何回答,他根本不知眼前到底是什么人……
接着外面传来一阵哭闹声。
直接将才那个抱着女娃的奴仆折返回来:“羽姑娘,不成啊,小殿下不肯走非要找徐公子……”
“找他?”奴仆厌恶的看着徐舟野。
此时徐舟野冷笑了一声,低声骂了句:“我真蠢。”
这是个什么地方自己什么都不了解就敢硬闯,以为自己是什么天之骄子?徐舟野唯一庆幸的就是离开了明兮迟他们,不然,他就会一直拖她的后腿。
少年郎在心自嘲道:“说到底,徐舟野你真是个废物啊。”
小女娃哭喊着:“你们别动我爹爹!别动我爹爹!”她哭的眼肿成了包子。
奴仆听的满眼心疼,安慰道:“小殿下!您别哭了,您哭的……奴的心都要碎了,您……您这是在剜奴的心啊,你这让公主如何放心呢!”
“殿下,这个徐公子……他不是你爹爹!你爹爹……”或许是因为奴仆的声音太大以至于让怀中的娃娃越来越闹挺:“放开我!我要去找我爹爹!”
“把他带走!”奴仆抹干眼泪,朝着两个壮汉命令道。
徐舟野没有再反抗,就这样被两个壮汉押了下去,他不知,与这座城对应的的另一边,已血流成河。
*
【青云宗门】
半年,是长还是短?
路过的行人,不对,他们不再是人了。他们被扒皮抽筋了,他们被砍了头随意的扔到一边了,他们尸骨无存了。没人哭喊自己没了爹娘,因为他们都死了,也没有人为冤死的人复仇,因为他们都死了,更没有把那些残破不堪的遗体安葬了去,因为他们都死了。
雾都的男女老少都死了。
恶鬼蚕食人间,为什么青云宗门的人不出来阻止?他们不是修仙的吗?他们不是法力无边吗?他们不是不会死吗?
因为青云宗门的所有人都死了。
想当初,一个身姿高大,持剑除恶扬善的少年郎宗主与另一个抱着一个盒子的少年一同把一个木匾刻在石头上,青云宗门正式成立,从两人到现在的三千人,他们修仙,他们驱鬼,他们秉承正义,因为这些,这个宗室的辉煌才得以延续至今。
到现在,辉煌的宗门变成地狱,里面的弟子全部灰飞烟灭,他们苦修的仙心被捏碎,他们用生命修炼的驱鬼符却遭到反噬,自己却成了邪祟,同门人不得不忍痛斩杀,昔日好友的血溅了自己的衣袍。
这件衣袍象征着正义,善良。可现在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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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着好友的血……他们不仅同窗好友,也是生死关头彼此的恩人,更是从小到大的亲人。
到现在,一声号令:“你必须杀了他!”
他没有听从自己的本心,遵守旁人的说法,他杀了,他杀了那个人,他死了,同时他也疯了。
他的脆弱他的弱点展现在那些邪祟面前,这是不可行的,人一旦有了弱点,想要不被抓住,除非自己强大到无人能敌,可是没有,青云宗门里面的人最大的弱点就是心连心。
一个人想法如果被人窥见宣告于世,那么,其余的人都没有了自己的思想,他去哪里,他们就跟着去,他们读的书是一样的,他们的修仙驱鬼方法都靠着先辈的那一点点脚印往下走,谁能保证,他们走的道与先辈的一样?他们的思想是大众思想,所以他们,不思考,不尝试,不改变,只能被那些拥有独立思想聚集的力量打败。
是可悲也是可怜的。
……
在明兮迟他们遇到祯娘以后,与她接触的那一瞬间,某位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半:
设鬼新娘引他们入局——给相思子传播假消息,青云宗门可以帮他们寻回被赊的命——入妖市结识相思子——三势混乱扰乱人心——与祯娘相遇矛头指向玄冰,让他们回到三百年前好让她剩下的计划完美进行。
这个人,心思缜密,步步为营,借刀杀人,规矩是死的,可人是活的,她是个狠角儿,她姐姐也是,她的家族也是,可是天下没有不通风的墙。
此人没有想过,在她布置的天罗地网之中,有一个漏网之鱼。
在她的棋盘中,一颗棋子落在地上,她没看到。
不是祯娘让他们回到三百年前时间轮转,是她想,让他们觉得自己好似重活了一世,其实没有,那不叫活着,那叫入地狱,她想让明兮迟看着:道败!人败!心败!
三百年前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上辈子。有人从上辈子硬活到了今生、有人为了上辈子的情撑到今生、有人为了上辈子的仇恨怨到了今生、也有人为了自己的贪欲练邪术活到了今生。
那位执棋人想让他们看着自己的信仰,自己的希望,自己的心一步一步走向衰亡到底是何滋味。
玄冰是如何?明楚温三大家族又是如何?人势与仙门有什么缘?有什么怨?她为什么能知晓一切?
而现在,三百年后的恶鬼以最快的速度将人城吞没,短短数月,雾都被灭,人被分食,这些出现的鬼物远比三百年前那样可怕,它们的势力再不是靠自己修炼,而是人心,它们把死去的人炼成同他们一样的邪祟,作为它们的部下,为他们铺路。
而这些鬼物要做的到底是什么?
在明兮迟他们从妖市逃出之后,伏尸鬼借着某位仙子之手悄悄进入青云宗门,这种鬼物披着人皮,瘦骨嶙峋,皮肤有着黑色裂纹,像一个陶瓷瓶。伏尸鬼身高九尺,他们没有手,只有一口尖细的獠牙,他们最擅长的就是蛊惑人心,青云宗门弟子有很多修为不高,心存杂念,正因如此,伏尸鬼进入了青云宗门当作死鬼,每到夜半,伏尸鬼就会进入他们梦乡,扰乱他们的心绪,迷住他们所走的正道,在他们耳边呢喃着:“杀了他们。”
“什么道义?什么善念?统统都作不得数的。”
“修鬼道吧,道清明一介平凡之辈就已坐上高位,难道你们不想吗?难道你们愿意一生一世死磕青云宗门做个不起眼的小仙士永无出头之日吗?你们到底不了解青云宗门,你们也不了解女尊。”
楚晚思一身伤痕终于是回到了青云宗门,但这里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清华,她有种恍然眼前雕刻着莲花的石阶铺满了血,她感受到自己浑身发痛,后背发凉,直到一只鬼手触碰她的肩膀。
声音空灵:“你来晚了。”
楚晚思直觉这不是真实的世界,她从杀了猪妖之后就奋力赶到青云宗门,途中没有一刻的停歇,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青云宗门被灭门……
到底发生了什么?
【卷——道听途说·完】
26. 说与不说皆为谎
青云宗门被灭门。
有人在哭。
有人在笑。
楚晚思的苦悲如若传入她耳之中,她不知有多开心呢。
—
墨烟染天色,此处无雨无雪无风无霜,月色微亮,空气冷寒刺骨。今年的除夕夜倒是冷清得有点过分,历年来到了年节,家家户户不是挂红灯笼就是准备灯会,而如今,每家每户闭紧房门,除了一些酒楼挂着灯,和平常没有什么分别了。
不,比平常更加令人发指。
大街上,瓦砖砌筑而成的楼房,整整齐齐的排列着,不论是对面还是后面,都可扯线挂灯笼,但依旧房门紧闭,在楼阁的上方冒着赤灰黑烟,定睛一看,楼房的某处,她的绿,倒是个突出点。
这女子衣着单薄,骨节分明的手拿着金樽,安安分分的坐在酒楼上,冷风吹动着她鬓角的发丝,随目而望,此城没有一家灯火燃明,淡淡的钟声由远及近,散发着无声的悲鸣,这人,倒像是命运的主宰者。
女子薄唇抿了一口酒,热酒入喉,平添了些许暖意,但始终暖不化这人心底的寒凉,她若有所思道:“这酒好生醉烈,这还是我第一次喝这种酒呢,有点不习惯,你呢,风吟?”
话落,楼阁瞬闪一个白影,“是。”
说话的这人,穿着一身素衣,系着斗篷,一双凤眼狠中带柔,刀锋剑眉,身长八尺三寸,即使戴着面具,仍然遮不住这人的姿色,勾人心魄。他望着远处走动的人群,叹了一口气,随即挡住眼前喝酒的女子。他小心翼翼蹲下来,端望着眼前这个清丽的女子,解下斗篷披在她肩上,温柔道:“姑娘,您喝醉了,这些时日也累了,我带您去休息吧。”说着就想弯身抱她。
“原来都过了这么久了,我还以为是昨天呢。”
眼前的女子似乎并不领情,又或是不想成为别人的被动者,她放下酒杯,看向楼外的山外山,道:“风吟,你跟着我多久了。”
语气肯定的像是知道答案。
“很久。”眼前人回答,嗓音清冷的像酒。
此人名叫风吟,无名无姓无家无归,他俩最初的相识是在桃溪滩乡,距离那时,已有三年,他们也不再天真年轻。
“风吟……我走的路流着人血,你不怕染上腥味吗?”女子说。
心却道:“其实……我也不想这样的。”
眼前的男子一直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但心却跳的极其厉害,闻言,他听出了她的愧疚之意,跟了她三年,她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便知道她将要做什么,话柔到心中,杀人如麻的他竟然也生出一股不忍,他安慰道:“喝人血,也挺不错。”
听到回答,女子满意的笑了。
“温姑娘,您,喝醉了。”风吟促道,依旧面无表情。
“我知道,我一直都在醉。”女子答。醉在今朝,醉在前朝,醉人世,醉鬼市,醉妖市,醉了有了三百年了罢。
“温姑娘,我扶您去休息。”男子说的话没有一句试探的意思,有点像位高权重者,不可忤逆。
“好啊。”女子回答的爽朗,“那你抱我。”
风吟抱起眼下的绿衣娘子,他的手很冰凉,与她炽热的手臂接触时,女子顿时脸红耳热,像一株夹竹桃花,唇红齿白,又毒又美。此时烈酒的作用发挥出来,女子胸腔闷热,开始用手扒衣,以此来减少热气。
她的手指触碰到他的嘴角,道:“原以为你会一直狠心,没想到……”
“姑娘。”风吟谨道,然后一笑:“我带您回去。”
“好啊。”
风吟稳妥妥的抱着她,怀中的女子,正是温雨渡。
她设了一个圈套,不论是仙门子弟还是普通凡人,甚至黎民百姓,都跳了进去,说起来,世上到底有无前世今生?这谁说的准呢。
……
他抱着她,披风给她盖上,穿过无人的大街,转角进入一家客栈,管事的萎靡不振,倒像是被吸了精气似的,随便招呼着他们入房,他们步入二楼,风吟为了守住温雨渡的体面,她此时声音气喘,动作混乱,风吟管束不了,只得把戴了二十年的面具摘下,给她戴上。
这面具做的倒是别致,白与黄的配色给了此人明朗的感觉,其余没有任何装饰,但他却爱惜的要紧。温雨渡死死抓着风吟胸前的衣裳,抬眼望他,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的真容,语气有点撒娇的意味:“你真好看……”
此男子掩容掩了二十年,竟然在此刻露出真容,骨相浓重,他的唇……竟和某个人很相像,而眉间散发着帝王之气。
风吟顿住离开的脚步,正当暧昧之际,平常寡言少语,规矩楷模的温雨渡,不知从哪里来的大力,把眼前的人拉进床塌里,女子的情目与他相连。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英雄跌入美人乡,醉情留酒思夜夜。
风吟不由得闷哼一声,但又怕压着她,一直撑着身子,闷自喘息。
温雨渡感受到了他的逞强,温然一笑,如鱼逗水,她挑动着他的发丝,“我还记得……第一次遇见你时,你自称为吟公子,如今怎么?”
风吟的唇碰上她的脖颈,很凉。
他勾起了唇,在她脖颈慢慢厮磨,感受着她的气息。
每一根发丝的拨动,都在,挑动着他的心。
“姑娘自重。”他忽然有点情迷自乱。
向来稳重的人,此时却心动的厉害,很明显,他心乱了。
温雨渡没答,依旧继续着动作,她似是想借着酒意做自己朝思暮想的事,就好比,她现在很想吻他。
“姑娘,您,喝醉了。”他提醒道。
一句话犹如凉水泼全身。
她回复理智,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故持冷静道:“我知道啊。”转而有点悲伤,或许,只有喝醉了酒,她才能不再演戏,才能……做自己。
她并非看清风吟的真容,坦白来讲,与他合作的这些年,他一直都是以面具示人,从没有摘下过,温雨渡对此也没有埋怨,她和他只是盟友关系,其余的只要不干涉计划就行,他想戴,那戴一辈子好了。
“你走吧。”温雨渡道。
“是。”风吟下床整理衣着,他脸没有一丝红润,眼神平静如水,安静的给温雨渡关紧房门,就此离去,温雨渡躺在床塌上,捏紧衣裙,翻身过去,一滴泪浸湿了柔枕。风吟回到自己的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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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在铜镜旁,看着镜中的自己,眼底微红,瞳孔没有亮色,整个房舍都是他的心跳声,似乎是一个全新的自己。
他红的虽不是脸,但却是耳根,他眼神平静如水,而内心深处却颤动着深深的情意。
他掀起锁骨处,这男子不仅生的动人,连肤色也很白呢,只是此时的锁骨上方,有一个红红的牙龈。
是她咬的。
风吟笑着摇了摇头,接着,他把头发散下,走向客栈的浴池,他脱干净衣,入池。汤池很暖,热气飞升,蒸的他活像是情欲发动。
他闭目静泡,脑海中的情欲却一直浮现,他的手握的很紧,一直在逼自己恢复理智。
他绝不能……
绝不能被任何人掌控……
两人的目的相同,但又完全不同。
说起来,倒也是一个孽缘。
温家在今年依旧被世人唾弃,因为温避寒做的那件蠢事断送了温家历年来平稳的计划。轮到温满圆这代,她生下了温雨渡和温雪晴,孩婴落地一声啼哭,温满圆抿唇不作声。
不哄,不爱,不陪她们长大。
因为。
她活不了。
对于这两个孩子,温满圆爱惜的要命同时也掺杂着痛苦,她知道,她的担子要落到她们身上了,而自己没有了用处,按照计划,为了不让温雨渡和温雪晴心生怜悯,温满圆生下她们不久就和丈夫自缢了。
温家人挑选的成婚对象都是没有后代的人,为的就是生下孩子,让孩子给进入征程,每一代脑子里都有那样一段血腥的故事,从生来他们就是带着怨恨和伪装的。
温家的每一代,都在等着某个时机的到来,他们积怨已久,三百年前的道月之征,温家被灭,但有一样东西随之消失,温家老祖温必之撑着最后一口气,用尽修为把此刻的记忆封存,但温家的根到底是没有被灭完的。
此后每一代的孩婴落地都在宣告着这一任的主人的终结。
温雨渡就是这般如此。
温雪晴也是个狠角色。她为了温家百年的计划,与温雨渡提前商量好舍命,温雨渡虽说有点难过,但仅一瞬,她们知道,现在鬼道已被人修之,恶鬼放出祸事,她们借着这个机会掩人耳目,她们知道,如若不再快点,恐怕就来不及了。
温雪晴算到鬼道的开始,带着那段血腥记忆,开始了“下棋”,只不过,她不是执棋人罢了。而后她费尽心思勾引黄家儿子,爬上黄家的床,让元洲城散播谣言,因为她知道,自己如若不先身败名裂,百姓相信也不会相信,所有只有百姓相信了,他们才会相信。温雪晴知道百姓会借她之口扯出温避寒的事,到时候心怀慈悲的青云宗门弟子就会“可怜”她们,温雪晴知道青云宗门会派出修为高的大弟子赶往景宁,因为在那段记忆中,闪过京城的影子,而走元洲城就是最快到达景宁的路线,他们如果不傻不执拗定会走这条路,即使有万分之一的不确定,但这步棋,她准备了快九年,不能轻易放手,如今终于是要派上用场了。
鬼新娘这个陷阱是两姐妹自己设的,温雪晴死后,温雨渡按照计划让相思子入局,在此之前,她们就和妖界势力有联系。
27. 梦中之人局中局
风吟与温雨渡,两人之间有着不可言说的秘密,从初见,到三年前的现在。风吟就很刻意隐瞒一些事情,为此,温雨渡并没有着急询问。
因为。
三百年前,道月之征,那段血色令人窒息的记忆深深刻进她心,温家老祖与明、楚两氏不对付,但因为什么不对付,在那段记忆中没有。
温雨渡承载着血海深仇的记忆一路向前,而风吟,他只说做她的匕首,并没有同她说他真正要做什么,舔刀嗜血,只要不阻碍他的路,两人之间就没有什么站在对立面。
但在温雨渡那段记忆中出现了几个场景,总结出来就是:
王庭死侍为情而死。
乱.伦之子自相残杀。
掩人之眼嫁祸于人。
庸浪仙人飞升成神。
帝都天子贪恋长生。
同窗共读道却不同。
三氏心生分歧相对。
明氏修仙楚氏驱鬼。
温氏独道无人问津。
修长命赋百家相争。
放出消息四势逼迫。
缘分已尽拔刀相见。
各方势力纷纷渗入。
苦口婆心回头是岸。
一剑断魂拯救苍生。
花生红提奉给神像。
命尾修法封存血忆。
……
乃至更多。
这些像一本没有编撰完的书,如若真的把它看作一本书,很短,但如若看作一条命呢?不可言说,不可私语,不可否认。
魂归梦绕。
温雨渡遇到风吟后一直在做同一个梦,梦中的温家老祖告诫温雨渡,温雨渡在梦中与他对话时,总觉得此人散发着淡淡的怨念与痛意,他站在一颗枯树之下,但周围有花和草,烂漫的不成样子,有阳光,但却下着雨,后方则是无穷无尽,看不见的归途。
老人的身躯没有因死亡而腐烂,他穿着一身灰白色衣,束发背手,有一种高位者之感,苍白的胡须面露笑意。
他道:
“你就是温家的后人吧。”
温雨渡很茫然,眼前的人,她没有见过,三百年前也好似没有他的身影,他就像一阵风,时不时吹在她耳间轻轻吹夫,似乎在提醒她:莫要走错了路。
温雨渡心中油然生出一种因相同血脉产生的情感,这种情感很强烈,迫使她走近那位老者,她回答道:“是。”
老者听闻笑了一下,道:“法术既然选择了你,你莫辜负它,因为他们需要你,温家三百年的魂灵需要你,温家的祖祖辈辈需要你。雨渡,乖孩子,我知道这很难,对你很不公平。”
的确不公平,每个人出生都是有奔头的,有自己的大事要做,想闯荡江湖就去闯荡江湖,想进京考状元就去考状元,想做一辈子平凡人就做平凡人,因为是自己的选的,旁人掺和不得,不管结果如何,都是自己的路。而有的人出生就是走向死亡的,自己做不得主,那就温家所有人。
温雨渡寞然垂眸。
老者看着她的样子,不免有些心疼,他又道:“但世间哪条路是公平的?哪些人是真的心怀慈悲呢?任何人都不可靠,我们不能总依赖他人,也要勇敢断舍向前。凡人又如何?他们还是不是被我们玩弄于股掌之中?”
“雨渡啊,莫怕,想必你也看到了那段记忆,我们的东西就变成了他们的东西。当年,我们温家的大业是要一直传下去的,告诫告诫再告诫千万不能断了,可是呢,温家人豁出了性命也未能保全,活活被人夺了去,连同命数都生生死在了他们的正义下。”老者说完,就转身离去,走向远方,老者苍凉的背影,很瘦,很可怜,很悲哀。温雨渡见此,心中生出一丝慌意,“不……不要……不要抛下我一个人,我……”她想说她做不了,她不能做,她不想死。
她的声音很颤抖,老者没有回应她,很快,她不再挽留,与此同时,那棵树上的枝干变成利刺狠狠扎向她的眼睛。
但温雨渡似乎感觉不到痛,她只是感受到自己内心深处最后的善意被利刺戳破,不复存在。
她再也看不见了,看不见人的善,仙的恶,自己的心。
突然,有一声叹息萦绕在她心头,声音很轻,很小,很微弱,但对于她来说,震耳欲聋,那声音在告诉她:这就是你放弃的代价!
温雨渡噙满血泪,痛苦不堪。
她跪地抱头痛哭。
“我不敢了!我后悔了!我……我不该对他们生出怜悯!我不该背弃温家先祖!我……我错了!”
老者在凉风中听到了她的回心转意,他顿住了脚步。见此,温雨渡凭空摸索着向前,迫力向远处的那个人问出了那句:“您要去哪里?”
“他们要去哪里?你们的归途是在哪?”
老者道:“无极也,无穷也。”
“无极是什么?”
“无穷是什么?”
老者笑了笑,道:
“死无葬身之地。”
而后消失在光明之中。
温雨渡又揉了揉眼睛,并没有血泪,那一切都不真实,因为,这是梦啊!
温雨渡走到那棵枯树下,树枝立刻长出来新的繁茂绿叶,一片树叶飘落在她肩头,温雨渡取下那片树叶,喃喃道:“死无葬身之地……”
死无葬身之地,烂漫的人不是恶鬼,也不是天神,更不是妖物,而是“沌”。
温家上上下下,全族全魂都变成了孤魂野鬼,世人唾弃,无人供奉,连墓冢都不曾拥有,被仙家驱赶,被人间唾弃,只能相互靠在一起互相取暖,寻找最后一丝羁绊。他们只能在四世之间来回游荡,不论四世中发生了什么变故,他们都能吸收,就像捡垃圾一样。
虽然是别人不要的东西,但捡回来收拾收拾总会有用处的。
一梦惊醒!
躺在床上的温雨渡很怕,这个梦解释了种种,但还是有点模糊,老者并没有告诉她到底是谁害死了温家,是谁偷走了他们的东西,她一点点都不知道。
每个梦衔接起来都是一个故事,起初的温雨渡总以为是天下辜负了温家,即使拥有了别人未曾拥有的东西,她的心还是苍凉的,她知道的太多了,压的她喘不过气,从前不知道什么是“沌”,但现在她明白了,各方势力混乱,其中可能有“沌”的掺合,极有可能就有温家先辈的魂灵,这样的话,他们杀害百姓,他们霍乱妖界,世间的混乱可能不只是因为鬼道!而源头……也不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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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
是谁做幌谁在布局?
局中局,是他们自己!
温雨渡愣住了,她朝着老者的方向直直跪了下去,什么是死无葬身之地?她当然知道,那是一条没有归途,没有家的地方。老者的话似乎在告诉她,如若你放弃这条走了三百年的路,倘若你还有心的话,你就看不得魂灵不得归,你不是菩萨,你也不是神,你虽然暗处杀了一个人,你也知道那些是无辜的人,你定会生出一股不忍,可回头想想,可温家不无辜吗?他们灭了温家直到三百年后仍然不放过!他们难道是什么很邪恶的人吗?
温雨渡,你是拥有三百年记忆的人,别人都有前世,即使三百年前他们的身份与今天不同,他们还是他们。而温雨渡,你比别人知道的太多了,太荒唐了!你甚至比别人提前布局。掌握天下,但你总得要舍弃一些,就好比,你没有前世,也没有未来。
你只是温家复仇的工具罢了,你这代复仇不成功,就赶紧要嫁个男人生个孩子,这个男人也是温家法术中的,你会莫名其妙爱上,孩子一出生,让他们接管你的任务,而你就要去死。对你是残忍的,对别人何尝不是呢?温家不论男女都要如此,平等又自私。
未完成大业,须斩断一切外来的情丝,否则就会遭到反噬,七窍流血而死。
同时,你也应该明白了为什么温家只剩你一个人,一开始觉得是自己的家族遭到虐杀,直到你长到十一二岁的时候才明白因果。
一年前,鬼道还没有被人修之,世界上也无恶鬼一说,人们只当恶鬼是个饭后闲谈,时不时拉出来玄冰,而在京城有一尊高大的玄冰神像,百姓每年供奉。
那尊佛像是皇帝命人打造的,每年宫里面供奉诸多香火,甚至特此打造了一个宫殿,他们认为玄冰是真正的神,说的人多了,也就信了,毕竟是三百年前的事了,是真是假,谁又会真的在乎呢。
而民间流传着两个故事,分为戏本和话本。
戏本:玄冰一剑斩恶灵。
话本:玄冰陈年旧事。
两者到底是不一样的,戏本记录有一部分是虚构的,百姓把所有的光环,所有的希望都寄托于玄冰,其余的人要么是风沙中的尘埃,要么是水云里的烟,甚至是雨雾中的水,因为是玄冰拯救了苍生,是他阻止了道月之征!是他飞升之后耗尽一半神力封印恶鬼!是他铲除了鬼道!是他,所以他就该百年千年受人供奉!而话本里到处唱赞玄冰的坎苦,飞升的痛苦,不论是孩童还是少年,甚至暮年,人人皆效仿,因为那可是真神啊!人们信神总比信鬼多。
因为玄冰是青云宗门中的弟子,所以那些仙士们也受人尊敬,但也只是表面。
而在玄冰神像脚下,埋着无数头骨,他们与玄冰一样,在三百年前有名有姓,他们也斩杀过恶鬼,可为什么就他们活不长呢?
哦对了,头骨的主人姓明。
可,也不止姓明。
温雨渡去妖市找相思子与他谈条件,是因为她笃定相思子这个人不会乱掺合,道月之征他在此,玄冰做了什么,他也略知一二,因为火没有烧到自身,他也犯不着管闲事,而温家二姐妹究竟同相思子说了什么……
才让他打破了自己底线。
28. 帝王无情寒人心
温雨渡这一觉睡到了隔日正午,属实有点晚。而在一旁,昨夜被湿泪浸透芳枕沾早已眠干,恰时雨打屋檐,周遭一切无吵无闹,只听得清雨滴落在窗台边上,风飘动着淡淡的雪花,发出一阵悚音,像是悲鸣。
而女子芳容上的面具早已被人取走。她躺在榻上,衣裙整齐,绒被把她紧紧包裹着,没有透一丝风。温雨渡撑起身坐起来,揉了揉头,她衣裙下了床,收拾一番后坐在铜镜前,满脸轻松的往自己发髻上插.簪。
穿上一件银灰色毛绒斗篷,整理好衣襟,便踏出门去。
她要去找风吟。
因为风吟的脸,很像一个人,她想去问问。
在温雨渡的记忆中,温必之第一个喊打喊杀的就是皇室,而温雨渡此生的目的,皇室便也是她第一个目标,由此,关于皇室的种种她都了如指掌,内宫内有几位皇子?有几位公主?皇帝的谋臣猛将是谁?近来民生如何?边关守将首领又是谁?历练皇帝都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温雨渡都已在暗中托人打探清楚。
首先,关于子嗣,线人同温雨渡说:“皇子次四,太子次一,公主次七。”
此线索对于常人而言并无意义,但对于温雨渡,这些个皇族儿女,可是皇帝最容易舍弃和怀疑之人。凡是落座于高位,拥有高权之人,背后的计谋可不是普通人能想象的,人头落地是常有的事,但要看人狠不狠心又是另一回事。
天子,没坐太子之位时,便会暗地里拉拢天下谋士,让他们替自己出谋划策,做太子,不仅读书要读得好,还要有远见,不要燥怒,不要把情绪表现出来,要学会忍,还有会演。
皇子纵然再不多,但太子之位只有一个,还是要争的。天子之前是太子,太子之后是天子,到头来,两者还是有联系,你现在想的都是他人之前想过的,即使你再聪慧,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想坐上天子之位,深谋远虑也只有那点被人玩到烂如废花的法子了。
但要如何不被人监视?很简单,让天子暴毙。
前提是,天子准你入皇位,心里无杂念,如若先皇不愿意让位,那么你就该抛弃印在你心里的那些心计,从反方向来。
但你发现的太晚了,又是个药罐子,如野花一样任人采撷,当真是可怜。
线人告诉温雨渡这些,是想让她先了解皇室子嗣的弱点,再让他们自相残杀,而后逼迫皇帝下位,接着传播假消息,再者让百姓心慌。至于皇帝私下的黑幕不利于百姓,想必百姓是会愤怒的,而身为人父,自私到了极点,也会招来儿女们的痛恨的。
棋子一一落入棋盘,第二场局要开始了。
太子,张靖蔺,字逢山,如今年二十有一,性情冷淡,因体弱多病,经常待在中宫不外出。
显然,太子的故事是对外人说的。
张靖蔺此人心机颇深,为了坐上太子之位不择手段,张靖蔺经常暗地里与皇上对着干,但表面上倒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君子,背后手沾人血,残忍无情。
张靖蔺在没有坐上太子之位那段时光,他为了陷害三皇子,在背后买了20个女奴侍奉三皇子,但是三皇子不知道这20个女奴有一部分是重臣的女儿。因三皇子风流成性,左手沾花,右手捻草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但就是因为这种平常才显得不平常。
而这20个女奴是如何从官宦女子变成女奴的这其中的道理不言而喻。
三皇子本是有着野心之人,他也想坐上皇帝之位,但因兜不住心事,让张靖蔺察觉,于是张靖蔺便要斩草除根,永绝后患,谁也不能当他的路,这盘棋下的真是好啊!
后来皇上得知此事后勃然大怒。而重臣非要皇上给个说法,皇上为了平息重臣的怒气便下旨让三皇子永远不能坐上皇帝之位,而那20个女奴也放归家中,因是先皇的重臣,皇帝不得已再补偿重臣黄金万两。三皇子愚昧无知不学无术,张靖蔺这种技法本是很显眼的一种陷害,而三皇子却不知是他最敬爱的大哥哥所制。断了三皇子的前路,自己却浑然不知,还以为这是上天的惩罚,至此便踏上了庸人之路,真是令人发笑。
而张靖蔺不知道的是……为什么皇帝非要补偿重臣们黄金万两?自己明明是天子,掌控全局,重臣再大也大不过天子,他们终归还是臣难道还能反了不成?
明明自己的年头没有多少了,却还要顾及着大臣们的意见?
因为,太子不知道皇帝的心绪,但皇帝知道太子的阴谋。这周遭的一切都看在皇帝的眼中。太子是皇帝的孩子,除了妃嫔们的养育,再者就是嬷嬷们的教导,皇嗣们的成长都是皇帝计划好的。如果说皇帝真的要快死了,那么皇帝之位早就传于太子了,但为什么过了这么些年?皇帝不仅没死身体竟然比以前还要硬朗了?
张靖蔺浑然不知这其中的阴谋,因为皇帝设立他为太子只是个幌子,如果说不立太子之位,皇帝自身就会遭到别人怀疑,皇帝为了打消这个顾虑,他也设了一个局:因当今的太子聪慧,纵然体弱多病,但也终归比那几个要好。皇帝一开始就已经选好了太子的人选,但为什么还要看着他们互相争夺呢?原因很简单,人都有一个变态心理,自己受过的苦也总想着让别人再承受一次。
但皇帝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呢?景宁又有什么秘密呢?
一切的怀疑之前都有一个因果,只是他们都很死板,看不出什么所以然罢了,这又该如何言说,局中人看不清局中势,布局人不闻窗外事,局外人正好窥见他们的心思。
……
二皇子,张祐卿,字遮阳,年方二十,得了疯病,囚居在挽春阁。
三皇子,张子探,字暮川,年方十八。性情温柔,经常出入花月楼,遭百姓暗骂。
四皇子,张君岳,字京九,定年十八,已薨。
皇帝福薄,公主多,皇子少。起初最器重的太子身子自小就一直被药吊着,本将希望转移二皇子,二皇子却在早年骑马时不小心摔断了腿,从此性情大变,时常疯疯癫癫,而三皇子……风流成性,挥霍无度,玩弄女人是家常便饭,众臣扼腕叹息,三皇子不堪大任啊!
四皇子呢?本来是有的,却在前年游历外族时染上了黑疮,这种病会让全身发红溃烂,因有传染倾向,皇帝忍痛,命人将四皇子送到平川时塔。平川时塔是平川城中最古老的建筑,蛇虫鼠蚁,一般都是药人采药才会踏足那里,没想到皇帝竟然如此狠心……
平川时塔周围杂草丛生,雨季繁多,下潮的夏日能闷热燥心,而在冬日,塔内本就厚寒如冰,严重点能冻掉人的一层皮,纵然如此,皇帝又下了一道旨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给四皇子安置妥当,虽然每日都会有人来送饭,但都因膈应张君岳的病,好的吃食扔在地上,也使四皇子变得像牲畜一样,尊严遭贱奴践踏。
而皇帝无情的旨令,真真是往四皇子伤口上撒盐……
第二年,也就是张君岳年方十八那一年,整个京城的冬日被白雪覆盖。
宫里破天荒派人去瞧四皇子,天子旨意,不遵便视为抗旨,需诛九族,城墙挂人头。
奴仆心不愿,他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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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谁知道啊皇上是不是真的想去看四皇子,还是看看黑疮病啊。”
另一人接话:“你看四皇子在平川时塔这两年,沈贵人眼睛都要哭瞎了,天天去清庭跪着,哭着哭着就昏厥了过去,都已经一年半啦!皇帝仍然不为之动容……四皇子可是沈贵人平步青云唯一的指望啊!就这么被皇上丢弃在了塔中,那里贫苦且不说,最主要是皇上还不许人窥探,这不就是在挖沈家的心吗!”
“明明可以把四皇子放在宫外养病,况且黑疮病传染率极低,皇帝竟还让四皇子迁了都!我觉得,这真不至于!”
“谁不知道皇帝此番作为就是给那几个老臣提醒,让他们不要管皇上的私事,沈家就是拿来开刀的,沈老爷经常在朝堂挑皇上的刺儿,正巧四皇子生了病,可真是……”
另一个奴仆撞了撞说此话的人:“别说啦!被有心之人听见传到皇帝耳中我们都不要命啦?!”
于是,嚼人舌根这事才就此作罢!
宫人走到平川时塔,打开塔门,塔内一股腥臭扑鼻而来,浓重的味道让内宫人当场呕吐。
四皇子薨了,消息一出,沈贵人就晕死了过去,沈家人吓得奖金三个月不敢动弹。此事也传入了其他大臣耳中,他们不傻,皇帝变着法的警告他们,不要僭越。
告诉他们:虽然你们是先皇的重臣,但要明白现在谁是天子,看清现在的局势,不然,下一个封口的就会是你。
后来,宫中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子之位不能再拖了,谁是合适的人选大臣们都看在眼里:太子纵然身子不好,但他的谋求与远道让人深感震惊。”
于是,太子便是当今叶嫔之子,张靖蔺。
其后七个公主,六个去和亲,只剩下一个长公主。关于长公主的故事,线人没有透露太多,一个公主,能做什么?过了几年就又被送去和亲了。
……
温雨渡戛想而止,线人只对她说了这么多,有用也无用。事成之后,温雨渡明白,凡是拿钱办事的人,十有八九有一部分是不可靠的,于是她与风吟商议,把传递消息之人杀了。即使风吟不知道线人同温雨渡说了什么,线人传播的是什么东西,不过不碍着他的路,都不重要。
独自把线人领到山谷,一剑封喉。
温雨渡不自觉的摸到了脖颈,那里有一个红红的东西,她顿时有点羞涩。关于昨晚发生了什么,她记得清清楚楚,甚至还细细回想当时某人的模样。
但她有点疑惑。在年节前,风吟一声不吭地消失了将近半个月,温雨渡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本以为他要结束这段盟友关系。
当她在小春城等待明兮迟的时候,明兮迟他们一行人迟迟不归,也没有见到楚晚思,温雨渡就准备走,恰在动身之时,风吟回来了,温雨渡没有问他去了哪里,而是:“要放弃合作?”
风吟笑了笑,摇了摇头,对她说:“不会。”
温雨渡:“嗯。”
风吟附身在她身旁,对她说:“马上有好戏看了。”他笑的瘆人,温雨渡也看得有点心惊。她心里知道,风吟做的事不会小。
此后,原以为人只要做了亏心事行为举止就如同演戏一样,可风吟之后的行为没有一点不自然,依旧像往常一样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只是模样只是比之前更消瘦了些,也不知道他那几日到底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
温雨渡纤细白皙的手摸到自己的眼睛之时,她猛然想起那人的脸。
那是她第一次……
见到他的真容。
很像她……
29. 桃溪滩乡中毒箭
思绪被周围的冷气包围,被迫无奈收回,毕竟事情要一件一件做,路要慢慢走。
不急不燥,不比不妒,做自己该做的,总会泊岸的。
……
正当温雨渡推门之时,透着门缝,最先看到的不是风吟的脸,是闻,用眼睛闻。风吟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药香,比雪味更浓,比冰更清。
温雨渡打开门,随目而望。
男子今日穿着一身白墨色长袍,举止优雅,墨发披散在肩部两侧,唯一的配饰只有腰间的青色玉佩。客栈内灯光昏暗,但栈外的白雪代替了黄灯,有点太亮了,窗户如若不关紧的话,白雪险些刺伤人的双目。
风吟应是注意这一点了,侧身移了移,挡住其他窗户的照射。
往年周围弥漫着浓郁的炮味,刺鼻难闻,而今年,除了风雪交加的冷味,剩下的只有这个风度翩翩的男子,他站在这犹如远水之上的浓烟,周身散发着淡淡的药味,他戴着面具,即使看不清他的模样,但却使人向往。
风吟嘴角含笑,背手而立。他比温雨渡高出很多,两人相视,温雨渡仰头看他脖颈不免有些酸楚。
风吟垂眼望她,温雨渡穿得单薄,满眼执拗,就这么一直盯着他,她的心事都快溢出眼眶,根本兜不住。
男子假装看不明白,道:
“姑娘昨夜睡得可好?”
温雨渡像是没有听见,只是一直看着他。
似乎想透过他回忆那段记忆。
她意识到自己此等行为有点冒犯,眼神朝下却无意瞥见风吟脖颈上的红印,她知道是她自己故意所为,但还是从喉咙里乃至肚腹溢出一股热火之气,尽管她极力克制心中的羞火。
片刻,温雨渡面无表情,逼迫自己平静,道:“劳烦公子惦念,昨夜睡的很好。”说的轻松,但玉洁无暇的手早已捏紧衣裙。
“姑娘又在说笑了。”风吟笑道,“我不是什么公子。”
“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温雨渡伸手掩笑。
听到温雨渡口中的“贵人”,风吟嘴角的含笑之意瞬间消失,似乎“贵人”是个刀刃,他每当听到,都在狠狠刮拭着他的心,都在提醒他,逼迫他直视自己不堪的命运。
风吟警醒道:“姑娘。”
温雨渡转笑为言:“既然公子来找我了,来我这里喝口茶,外面冷,我要同你说一件事。且,现在是年关,不好赶路,我们歇几天再另说。”
“好。”风吟依旧矗立不动,眼前这个人坦然的表现在告诉他,昨夜她醉酒做的事她都记得,但她却没有遮遮掩掩,脖颈上被他撕咬的红痕清晰可见。风吟透过门缝向后看,那件为遮蔽她羞涩的披风……此时却被她整整齐齐的放在床边。
心里莫名有一股恼火,他走近她不顾其他入住的客人。
她怎么可以如此不在乎?相处了那么年,她会在梦中喊自己的名字但眼中没有其他情意,是不在意他?还是不想在意?她对自己说情话,但却从不脸红,甚至在男人面前醉酒放浪,但却始终不主动,她心怎会这么硬!
男人这样想着,手上的力度逐渐加重。
而他却不知道,他此刻的表情像在告诉自己……他竟然想要她的垂怜……
路人到盟友,相互扶持,怎能相爱?不能啊!两人要做的事绝对不能染情,绝对不能……
心念一出,风吟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份。
自己该做的事情……
不可……万万不可。
温雨渡见他呆楞,感受到肩部的酸痛,她轻声道:“痛……”表情肃静。
风吟恍然回过神,道:“抱歉,卑职失态了。”
温雨渡没有怪他,“公子请进。”她提醒道,转身进入房阁。
听见她的允许,风吟才抬脚迈入。
后来的温雨渡总是回念。
回念他身上的药味,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杂酸。
回念他的计谋,是如此简单又高超。
她却不知,他每走一步,都在回念与她相随的时光。
与她同路,即使披血衣,喝人血吃人肉,杀无辜,踏足黑风江湖,手沾文人之血,也从不回头。
心如刀割,噩梦连连,自虐身心,也不后悔。
即使,他不愿他成为那种人,但为了她,他也要做。
风吟这个人,入梦染雪,落得冰刺入骨的下场,他知道自己的下场不会好,但自己的路还是要走,对于她复杂的感情他可以暂且放下,只要温雨渡可以助他一臂之力,让他擦亮眼睛,少走弯路,甚至得到更多机会,那么他便可为她遮风挡雨,成为她的药。
他山之石,可以为错。
风吟身上的药味只是为了遮掩他身上血腥味。但这种味道他自己闻见都觉得恶心恐惧。
风吟有一把剑,名为啼血。
剑身执锐,剑柄刻洞填青石,象征清洁正义。
曾经的他一身正气风骨,做过许多事,如:教书先生,唱戏谋生,后来尝试着摸刀,摸过刀之后才发现,原来路可以走这么快。
他怕他心悦的姑娘弃他而去,怕她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痛不欲生。
……
这家客栈,舍内整洁宽敞,中间有一张木桌,旁边有两个木凳。温雨渡走到窗户旁,把窗户打开,一股冷冽的寒风直袭房舍。
风吟把手中的包袱放在茶几旁边,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里面有一件女人的东西。
晶莹剔透的……像是玉镯之类的。
风吟没有坐下,温雨渡也是背对着她。
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她大概猜到了一半,从桃溪滩乡都有股莫名的力量,指引着她去找他。但她还是有点不确定,温雨渡从来没有对风吟说过自己要灭掉皇室,而风吟的目标也不知道指向何处。
风吟不知道,三年前,初入桃溪滩乡,温雨渡曾遇见一位高人。
*
“姐姐,确定要如此吗?”温雨渡紧皱的眉出卖了她平然的心情。
温雪晴从里屋拿了一封信,那封信很陈旧,甚至有点卷皱,但上面的字迹却极其清晰。
信上面写道:
“温某一生,不修仙不驱鬼,只想长命百岁。但奈何天不遂人愿,尔等也无可奈何……
温家人不染是非,与皇室并无瓜葛,明氏伪善,楚氏自私。因此,我不愿把此物传授于他们。
可……他们竟不顾惜日同窗之情,把温家往死路上逼!与皇室缠谋,趁天下大乱,派出死侍夺我命符!苍天有眼,小人没有如愿,即使留下一堆白骨又如何?温家此符已泄漏。
既如此,我也不再相争。但灭门之仇终归要报。
见信者,必定与温氏血脉相连,前往东洛桃溪滩乡,寻一位名叫金玉龙的老者,他是见证者也是卑劣之人,如若从他口中套关于皇室秘密的消息,直接杀就行了。”
信中每个字,字字沁血。
温雪晴让温雨渡根据信中的路线前往东洛,温雨渡到此地却发现那位叫金玉龙的人被人火火烧死,她匪夷所思,仰头一望,一张白雪青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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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脸正在俯视着她。
金玉龙所住的木屋被大火烧塌,周围冒着浓烟,但在桃溪滩乡中确是那么不显眼。桃溪滩乡,顾名思义,山与水相连,桃木绿竹众多,是个隐居的好地方。这里人烟稀少,唯一鼓动生命的,只有山谷里的野物和翠鸟的鸣叫。
金玉龙的尸体被青草掩盖,杀他之人似乎是在给他最后一丝尊严。
当时的风吟与今天一样。
“姑娘?”男子开口。
温雨渡带着口纱,穿着与这个山谷将要融为一体的颜色。看似没有任何武器,但女子右手食指戴着碧色扳指,扳指在普通人家几乎是配饰之物,但温雨渡手上的扳指内部不是实心,里面是空的,装着毒药粉。
这既是先招也是后招。
只需轻轻一挥,动作干净利落,就能毒瞎对方的双眼。
眼看着此男子逼近着她,温雨渡迅速往后退,两人身居虽有点差距,但并不影响出招。温雨渡从里衣拿出沾染了毒液的银灵鞭,她目光毒辣,手中的鞭子正在蓄力。
现在就等着眼前人回答。
是,就要杀。
不是,还要杀。
她问:“金先生,是你杀的?你是何人?”
男子目光温和,朝着远处使了一个眼色,道:“姑娘莫要动气。此地在下也不知道是何处,更别说姑娘口中的金先生是何人了。”
温雨渡咬牙切齿,道:“不说?我有法子会让你说。”接着,温雨渡快速绕到他身后,像一只灵活的蝴蝶,背后瞬间卷起千堆浪叶,银灵鞭触地,一时之间,两人之间的氛围不寒而栗。
男子看着女子的动作,没有反驳,只是微微颔首,道:“姑娘且慢。”
话说的有点晚,银灵鞭早已打在他胸口,温雨渡没有控制力度,竟打出了血!
“说不说?!”她怒道。
只见男子默默从衣袖中取出了一把银剑,对准了她的心窝。
“姑娘,莫动气。”他道,面容仍带笑意,但比笑容更多的,是挑衅。
温雨渡忍受不了,她心中怒火中烧,不由得握紧拳头。现在东洛找到了,桃溪滩乡也找到了,但最重要能一举端灭皇室的金玉龙却死了!他怎么会死呢!他死了不要紧,但那一肚子秘密要是被有心之人发现那就……
“姑娘。”男子道,收回利剑,朝金玉龙的尸身走去。他蹲下来,端详他被烧成木炭的面容,眉头微蹙,臭气弥漫。他从衣袖口取出一娟丝帕捂住口鼻,再者去了被烧毁的木屋。屋内,陈设很讲究,屋内正堂墙壁挂着一副神像,想必此人是信神之人。木屋临外处设了一口锅,里面的饭菜还未曾煮熟就被烧成了黑泥。
这场大火并不稀奇,种种迹象显示,金玉龙的死很有可能是意外。
许久,男子便走了出来。
他走到温雨渡面前,他道:“姑娘,我方才瞧了瞧。此人生前遭受严重摧残,以至于脖颈上乃至小腿肚都有被炭灰遮不住的伤疤,应是生前太过痛苦,想着吃完最后一碗饭就西去,但不巧踢翻了火盆导致木屋被烧。”
温雨渡道:“你又如何得知?”
男子某种闪过一丝利刃,一只银箭超温雨渡射来,温雨渡还没有回过神,眼前的男子便抱住了她瘦弱的身躯,替她挨了这一箭。
温雨渡朝银箭的方向跑去,却只剩下竹林风动。万般无奈,温雨渡折返那人身边,“你……!”她欲言难止,查看他的箭伤,之间男子后背渗出紫红色的血迹。
温雨渡嘴唇微颤,道:“是毒箭……”
30. 佛语难禁她之心
男子中了毒箭,温雨渡仍在怀疑他的身份,丝毫不顾及他的安危,哪怕他是替她挡了一箭的人。
温雨渡附身在他耳畔,“还不肯说吗?”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面而来,但柔软的表面,嘴里吐出的话如针。
男子不知道她问的是何人,是刺客?还是金玉龙?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我……不知……”说完,突然口吐鲜血直直晕死了过去。
鲜血顺流而下,染红了女子石青色的衣摆,不仅衣裙,连至倒下的的竹枝都被鲜血浸染,可想而知,此箭的毒性是多少强……
温雨渡转身就想走,却听到一声哀叹:“救救我吧。”
她惊诧回头,男子倒在竹枝上,手腕上青筋爆起,唇未启,没有声息就跟死了一样,他没有说话,他也没有力气说话,他快要死了。
那么,是谁在说话?是谁在呼唤?
此时无声胜有声,很柔弱也很真诚。
温雨渡眼皮颤了颤,眼前这个男子,充满了教书先生的清傲,但若仔细看,他有的,不单单是文人风骨,“姑娘……救救我吧。”他又恳求了一句,气息微弱。
这次温雨渡真切的听到了。
是他呼唤的。
她感受不到人间真情,也不明白人为什么要求生,活着有什么好的,活着不能做自己想做的,活着的原因是为了为别人而活,活着的最终结果不都一样是走向死亡吗?早死晚死又何防?都是命罢了。
温雨渡不知道此人有什么来历,直接杀了他,金玉龙的死因可能永远被埋没了,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样死的,秘密也就随之消失了,但如果不杀他,岂不是留下一个祸患?
但……他如果真是杀了金玉龙的人,但凭凶手的骨气不会替她挡箭,也不会哀求她去救他……可一个柔弱书生为何会来到这里?
温雨渡这样想着,耳边瞬间迎来如审判般的声音,压在心头,胸闷气痛,再听听,原来那是佛寺的钟声。僧人敲击石钟不仅可以缓解善人的痛苦,与之而来的是恶人对作恶的恐惧。
怎会如此巧?
别人替你挡了一箭,你不仅不感恩,甚至还要灭口,不问缘由就不可乱杀无辜,这钟声便是对你的提醒,回头吧。
温雨渡再次望向他的眼眸,男子在她的眼神中竟然看到了一丝不忍。
再等等吧。
等到下一次的春雪降临,或许就明白了。
很快,箭的毒性越来越明显,男子的嘴唇发紫,嘴角还有残留的血迹,他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女子的裙摆之下。
*
“风吟。”温雨渡道。“你还记得三年前金玉龙如何死的吗?”
“记得。烧死的。”
“卑职还记得,那天是一个雨天,很凉但卑职的心却很温暖。”
温雨渡疑惑:“为什么?”
风吟说着从包袱里拿出玉镯,走近她,抬起她的手指给她轻轻扣上。
“您救了我。”
温雨渡躲避风吟的触碰,冷哼一声:“金玉龙是不是烧死的,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风吟喉头微动,拿着玉镯的手悬在空中,放不下。
“姑娘。”风吟道。
“公子,你比我还能忍,也许在那场月夜我就不该心软。”温雨渡叹道。
“与你相处三年,我瞧不透你的心。你的眼睛永远没有任何感觉,对于我又或是对于别人,你都是一样的。可是……风吟,我不是……”温雨渡此时有点哽咽,即使现在的她眼眶湿润,声音微哑,都掀不起他心中一丝波澜。当她每次回想与他相处的种种,她都会痛不欲生。
“我们之间算不上朋友,你总是不愿意对我说你的事,桃溪滩乡与你共度一年,我几乎快忘了自己所要做的事。与你相处的那段日子,是我第一次找到心中的希望。等再次回到元洲城,家中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故,我因为你耽误了大事,以至于我眼睁睁看着我的姐姐快速走向死亡,我没有办法阻止。”
“明明是因为你,可在深夜中我呼唤的也只有你。”
温雨渡此时控制不住,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她胡乱的擦着眼泪,风吟忍不住抚摸住她的脸颊,泪水打在他的手背上,让他的心变得更加慌乱,也许他找到她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了。
怕她说出不好的话,他第一次主动抱住了她,很紧,很紧,几乎将要把她揉碎在心窝。
两人之间没有透露自己要做的任何事,但种种迹象表明他们不应该再在一起了。
三年前,温雨渡搀扶着风吟漫无目的地走着。这里的地狱她并不熟悉,好在钟声的敲击指引着她,她把他带到佛寺,因自已身上沾染上了各种血腥味,本不应该踏进佛门清净之路,好在佛寺中的镜无尘法师佛心善修,给温雨渡做了清身之术这才得以让她踏进。
待风吟醒来之时,已是深夜,他感受到满身轻松,身下的床塌柔软,只是后背有那么一点痛,他才觉然,自己毒箭已被拔除,嘴唇也不再泛紫。
他整整昏迷了一月之久,在这么长的时间内温雨渡一直在他身边照料,一开始还有所谋,但慢慢的,或许是因为佛门的缘故,又或是因为镜无尘法师曾对她说:“施主心绪不宁,贫僧感受到施主满身戾气,印堂发青,不是好兆头。明明命该绝,但好在有缘人出来相救才得以破解。”
说完法师就离开了,这话蕴含的道理温雨渡不会不知道,也是从这一刻,她对他有了另一种感觉。
——凌驾于佛语之上的心软。
风吟下榻出房门,发现此处是一座寺庙,庙宇不大,在这山谷中很隐蔽也很明显,既位于深桃浓竹深处,也在山顶的边缘。佛寺中门两侧设有赤金色的红柱,接连着蓝瓦石砖的墙壁,好似彩云一般明亮,而佛寺内到处弥漫着浓郁的烧香味。红色巾络绑在一棵菩提树之上,树下一口大缸,缸内波光粼粼的水潭照射树上的枝条。
寺院内僧人很少,只有十人,都是善人。
唯独只有她,是恶人。
后来温雨渡想启程回元洲城,却发现温雪晴差人给她捎了一封信,信中写道让温雨渡不要回元洲城,温雨渡并没有多想,以为温雪晴又有了新的计谋。殊不知,温雪晴从那时就开始修炼起了邪术,温雪晴算到从三百年前到现在的时间线,也算到某位先神的动向,恶鬼的动向,青云宗门的动向,可是炼邪术不能让外人知道,更不能让温雨渡知道,温避寒已然是个例子,何况现在大事未成不可声张,否则就掩饰不住了。泼脏水也得自己受,如果受得苦楚能减少温雨渡的痛也未尝不可。
这是这个姐姐唯一能对妹妹做的了。
可温雪晴不知道,温雨渡知道温雪晴被鬼新娘夺魂引明兮迟他们入局,她心里只有点说不出的撕裂感,很难受,她替温雪晴感到悲哀,也替自己。
转了那么久还是要死亡,她感到没必要再给任何人善意,以至于到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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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终于摆脱了佛语的束缚,这个男子他没有心。
当然,她也没有。
温雨渡推开他,收起情绪,对他道:“我们就此结束吧。”
没有颤抖,没有犹豫,没有一丝感情,以至于让风吟觉得刚刚哭唧唧的温雨渡不是她。
“温雨渡。”他不再叫她姑娘,而是名字。
“风吟。”她丝毫不怯。转身就想走,哪知被他拉回,他把自己的面具扔在一旁,野蛮抬起她的下巴,对准她的唇就是撕咬。
接着是脖颈,是耳垂,是锁骨。
而迎接他的,是银簪刺心。
她趁着他吻他之际,感受着他对自己的情意,那是爱慕的,是不舍的,是后悔的,是最真实纯真无暇的,无关痛痒,无关谋求,无关利益。
只是一个男子对女子的喜爱,并没有其他。
可她则是对他使出了狠手。
风吟眼神空洞,想不出所以然,明明……明明她将才说话的意味都是同他一样的感情,明明……是她引着他主动开口,明明……是她在妥协,可为什么……
上当的是自己……
风吟把自己对她的那种偏执的感情全部对她涌出,可她却给了自己致命一刀。
到底是为何!
温雨渡:“还不承认吗?你的弱点就是我。”
“三年之约,春雪降临,我仍然没有明白,但我现在已经不想明白了,我没有时间了,张璟。”
风吟瞪大了眼睛。
张璟……张璟……
风吟……风吟……
风吟不是张璟。
张璟是风吟。
她就这么轻松且毫不掩饰的拆穿了他。
“三年来,我们有聚有离,我去哪里,你跟着,而你去哪里,我不问你就不告诉我。这么多年你隐藏的很好,金玉龙的事你演的很好,受伤的事你比我做的绝,可是……”
“风吟啊。”
“你喜欢我这件事,你自己都不知道。而我欺骗你这件事你也不知道。”
喜欢她的是风吟,而不是张璟。
风吟闷痛倒地,他倒下之时,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温雨渡看着这个黑衣男子,已经见怪不怪了。此人只露一双眼睛,浑身上下散发着死气,黑甲深处把经年所受的刀伤全部掩埋。额角处有几根白发,年近四十,但那双桃花眼和徐舟野还是很相像。
黑衣男人起身就想杀她,温雨渡也丝毫不惧,正准备掏出毒粉,风吟却道:“况叔,别伤她……”
温雨渡听见他说的这句话,顿了顿。
“主子……不可啊!”
“让她走。”
“主子,她知道了您的事,必须要灭口啊!”
“她知道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此话一出,风吟是看着温雨渡说的,眼神里流露出温柔。
“让她走。”
这次黑衣男子没再否定:“是。”
温雨渡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拿起包袱转身就离开。不能心软,她演的太真了,逼迫他的弱点敞露出来,既然已经知道了他的弱点,那么以后就好对付了。
但她还是有点后怕。
从桃溪滩乡到元洲城,到景宁,甚至整个天下他几乎没有害怕的事情,而那个黑衣男子怎会和徐舟野如此之像?难道是她看错了?
她快速逃离客栈,逃离此城,却在途中听到有人说:“太子死了!”
31. 三年之情皆为空
只是那么一瞬,他便永远失去了她。
温雨渡的离开让风吟怅然若失。
风吟突然有点害怕。
温雨渡她……她是如何得知他是张璟的?或是昨日?还是更早?
如果她知道他是张璟,那今后也不能和他再相见了。可为什么会这样?他明明是为了掩护金玉龙的事才会……
那她是知道的。
她知道了金玉龙的死是出自他之手,那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她知道了却没有拆穿他,甚至心安理得的与他合作。金玉龙口中不是有皇室的秘密吗?这个秘密被他阻挠,她难道不想知道吗?风吟知道温雨渡有件大事需要做,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她不顾任何也要知道秘密啊?
可,那一年的她把他当成了朋友。
温雨渡跟了他一年,他是看着的,没有任何手段,没有任何心计。这一年来她很乖,像一个闺阁女儿一般过活,他知道她喜欢金银珠宝,喜欢绢丝手帕,喜欢逛灯会,喜欢糖,喜欢吃青梨,那一年她的笑容他见了许多。
但更多的,是她眉间不受累。
两人到后来的两年的相处不甚融洽,可以用“剑错花”来形容。
温雨渡留在了他身边第一年,两人的初见的拔刀,到后来的心软,再到后来分离,硬冰也应该被暖化了,即使分开一两年,应该改变不了多少,风吟是这样想的,可到后来的两年,风吟虽与她偶尔相聚,两人之间的感情也不那么尴尬冷落,甚至很舒服。
她诉说着自己的见闻,连睡着时眉毛都在颤抖,他知道,她不开心了。
她不开心了,他也就放下一段行程来陪她。
后来慢慢的,不知怎的,她就好似变了一个人,原以为是因为她姐姐病故而导致,但她的行为越来越胆大,敢对他说胡话,撩拨他,也不喜欢吃糖了。
他带着她想一起走,她同意,也没有见她有安慰。
或许从那时,她就已经知道了,或许,金玉龙的秘密她知与不知都无所谓了,他的身份,她也不怎么震惊,只是有些心痛罢了。
他的两种身份。
风吟。
张璟。
风吟是个教书先生。那时的两人在一起的第一年,他们一起走过许多条路,途中碰到过一些乞巧的孩子。因是为了避雨在一个村民家中借宿,宿主是一个患病的老妇人,家中有四个孩子,他们看起来约莫十一二三岁,最大不过十五。
没有读书,每天除了去乞讨就还是乞讨。
那五个孩子的名字都很好听:
春阿雨,夏豆蔻,秋海棠,冬雪松。
听村里的村民说,这个老妇人曾经是个体面人,给人算命的,但突然有一日不小心跌入深潭中,被人救上来落下个咳疾,腿废了,舌头不知道被什么人割去了。
村里人知道后很为她惋惜。
此人给人算了一辈子命还没有给自己算过,落池之事让她很后怕,她闭户了很久,那几日她总觉得被什么东西压着,因害怕的太过频繁,她给自已算了一命。
算完后她不可置信跌坐在椅子上,手不停颤抖,恍然间看到几个鬼神在正堂门口对着她笑,很瘆人,其中两位鬼神一黑一白。
老妇人跪坐下来,知道这是真的,知道他们是谁,知道他们要做什么,连忙哭悲道:“不要!不要带我走!求求你们了!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黑衣人开口:“知道是错,那为何一错再错。”
白衣人开口:“香尽杯碎,油尽灯枯。”
黑衣人道:“跪下。”
老妇人连忙遵循。
只见旁边的白衣人拿起一本卷宗,慢慢展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些白纸黑字,约莫二十个人名。
白衣人道:
“秦荨,李灯,崔子玲,江吹箫,林木,魏千,张载,宋嗄,聂符龙,谢安,刘桃,赵挽刀……”
还没有等白衣人念完,老妇人犹如晴天霹雳般跪地抱头痛哭:“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这些人名都是死魂,经常在鬼市来回游荡,他们聚集在一起,哭哭闹闹的,还抢其他鬼魂吃食,久而久之就被一些鬼使者看到,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这二十个不是鬼魂,是死魂。
死魂,冤魂,鬼魂。都是魂,但三者不一样。
死后变成死魂之者,心中是没有任何一点生气的。不论是在鬼市还是人世间,他们没有了向往极乐之地的欲望。他们在鬼市不做生意,不畅玩,也不准备轮回,就这么一直在鬼市游荡,也不敢去往返人间变成“沌”,因为在人间有他们惧怕之物,那些人比鬼还可怕,一般来说,这些人的死因很可怜但也活该。
人世间苦,他们早就被世道吸干血,变成了枯木。后来不知怎的,这些人一会儿想生一会儿又想死。在遇到一些晴朗之事又想活了,觉得世间万物都值得,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也许是因为内心最后一点求生欲,他们想碰碰运气找到一个有缘人能拉他们一把,让他们走出困苦。
像这些人最信任的便是算命者,好巧不巧,就遇上了那位算命的老妇人。
整整二十个人,有十五个少年人,五个老年人。那十五个少年人明明那么意气风发,只是有那么一点不顺心就被算命者下了驳命咒,说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反正就是他们活不了了。
少年人不信邪,但后来走的路越来越窄,以为老妇人说的是真的,久而久之就成了心病,俗话说外伤有人治,心病需己医,想不开就自杀了。
少年人如此更别提老者了,直接就吓死了。
而变成鬼魂和冤魂之魂心中还有路。
鬼魂他们还想要转世重生呢,投胎成一个富贵人家,要真想这样,就要在鬼市老实本分做鬼,别想其他有的没的,好好做生意,给鬼市挣大钱!
冤魂就是在鬼市等着那些畜生,在鬼市好好做生意,发大财!不准备投胎准备升官,让那些害死他们的人知道什么叫做一报还一报!
死魂没有阳间人烧香送纸,在鬼市变成了乞讨者。他们的死因都来自这个老妇人的算命。
老妇人的家门被贼人屠灭,她没有想什么复仇,也不敢,因为觉得自己是一介女子,她怯,她怕,后来看到那些残害她家族的人过的越发快活,心生邪念,自己不想活了,死也要拉无辜者陪着,于是就做了算命者。
她根本不是算命的,她是驳人命的。
“伪算命者,让无辜之人走上歧途丧命,违背良心,做狠事,杀人命,本应一报还一报,奈何你一命太轻,二十者人命太重。
“那送你四个小鬼。”
说完黑白两鬼使者就消失了。
老妇人以为是做梦,可到后来家中竟然真的来了四个小孩,赶不走躲不掉,只能让他们出门乞讨。
老妇人不知,那是鬼使给她的最后一个机会,如果她能迷途知返,心生善念,那二十个死魂就能够得到往生,她也能安享晚年了。
可她没有,没有教那几个孩子如何学做人,甚至教的他们卑贱,愚蠢,不知道什么是善,不知道什么恶。但老妇人不知道,那四个孩子是小鬼,不是人,不会被她的思想熏陶,他们该做自己的,等完成了差事他们就高高兴兴回鬼市了,还有银钱拿,多高兴呐!
她不教,有人教。
风吟,他很温柔,看到这些,他并没有同情和可怜,只是默默地把漏雨的房屋处理好。这件房舍很小,没有其他房屋让他们住,温雨渡是躺在风吟肩上睡的,那几个小孩子道:“哥哥?”
“嗯?”
“姐姐怎么睡的这样早啊?”
风吟望了望温雨渡的眉眼,温笑道:“姐姐她太累了。”
孩童“哦”了一下,又道:“姐姐生的好好看,哥哥你喜不喜欢姐姐呀。”
风吟闻言愣了愣,半天没有回过神。孩童见他没有想回答的意思就离开了。阴月孤寂,山雨绵绵起风雾,吹的木枝咯咯作响,没有任何人听到男子的心声。
他说:“嗯,喜欢。”
这句话只有山雨知道,老妇人的家被那几个孩童收拾的很整洁,门房前种着几株人间第一香。
他的心悦夹杂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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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送到她的怀中。
莫离啊,莫离。
与这户人家相处了近三日,两人的到来算是雪中送炭了,给了老妇人买了一些汤药,然而温雨渡并没有教那孩子什么是尊严,因为对于穷苦百姓而言尊严这种东西纯属无稽之谈。他则教给那些孩子如何养活自己,如何正确地看待当前这个贫穷问题。
他当时说:“你们这个村子并不穷苦,孩子,我知道你的难处,无非就是自己没有生活经验,不知道如何面对,这没关系,即使有人嘲笑也没关系,要记住,生活是自己的。哥哥呢,之前也捡过垃圾,遭受过人打人骂,不过后来学会一些本领,赚到了一些银钱给自己买了一碗花生酪。”
小孩子道:“那哥哥,花生酪好吃嘛?”
风吟摸了摸他的头,道:“好吃。很醇香,很甜。”
两人离开后,四小鬼不再装作人的模样,幻化成很狰狞的样子,活脱脱的把老妇吓死了。
四小鬼回到鬼市交差,心中很疑惑,原本还有十天的光景,怎会如此之快?最多的是心中抱怨怎么能让那恶心的老妇人死的这样轻松,后来才得知,是那二十个死魂允许的。
还有另一个消息,那二十个死魂得到往生了。
什么因,什么果,四小鬼不知道。
他们嘴里念叨着:“黑无常哥哥~我们想吃花生酪~”
……
他做的事和他教书先生有着一样的风骨。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或许是从相见开始,从金玉龙死之后,张璟就化名成了风吟。
无名无姓也消除了她的一半怀疑,但更多的是他曾做的事情。
她所原谅的不是隐瞒她的张璟,而是对人有善意的风吟。
但这三年的经历与回忆最终还是化为了泡影。
又该怎么说呢,每个人都有做的事,就好比唱一出戏,要想唱得好,唱的秒,唱的让人忆千年,就要一直唱下去。
风吟从胸口把那根银簪拔下来,让人感到意外的是,伤口并没有溢出血,只是皮外伤。
那个姑娘啊,本心不坏的。
他都明白。
“王。”黑衣男子开口,但并不是唤他将才的“主子”,他单膝跪地心跳不止,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的手指切掉,语气被疼的颤抖:“属下……来迟……让王遭遇不测……”
张璟看到血淋淋的场面,眼皮都不带动一下,冷冷开口:“收拾一下东西,后日让三皇子在刀鱼镇见面。”
刀鱼镇位于偏僻地带,地如其名,耍刀卖鱼是常事,天空乌萨黑,大都是老汉在那生活,他们那里生吃鱼肉,连河里的水都是混的。
因为那里的人都是“生意人”。
“是。”黑衣男子回答的干净利落。
话锋一转:“但……”
“什么。”出口的话虽是问句,但却毫无疑问之气。
很明显,风吟知道他提的是谁。
“要不要杀了她?她知道了王的事,留不得。”黑衣男子忍痛询问道。
“况叔。”张璟警告道,附身捡起黑衣男子那根断指,揣摩道:“她对我来说并不是挡路石。”
“我帮她处理了皇室,她的路还能好走一点。”
“可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她的目的我心中还是很疑惑,但我还是想等她亲口告诉我我才安心。”
张璟走到窗台前,把那根断指扔在白雪之中,只是片刻功夫,紧挨着断指的雪堆就被鲜血浸红。
张璟:“又断了一根,我看着都疼。想您也不想再断第三根了,不然怎么能让您儿子找到您的。”
“王说笑了。”
张璟:“徐况。”
徐况是眼前这个黑衣男子的名字。
“您可是我精挑细选的人,这么多年我念您年长,尊你一声况叔,但您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属下明白。”
张璟又道:“那年如果不是您设计出一出好戏,变卖妻子,今日断指的可就是您爱子了。”
32. 死侍之路不可挡
徐况不想再回忆了。
越是回忆,他就越痛……
但他是真的痛吗?
他可能是真的痛,但不会是真的后悔。
张璟看到他这个样子,也不想再揭人伤疤了,反正又不是自己所为。什么因就结什么果,他做的错事自会有人来讨还。
死侍本就是这样,不能沾亲带故,因为有了家人就有了软肋,再不能怀着一条“纯洁”的心给他做事了。但徐况没有,这么多年,徐况一直兢兢业业为他做事,就好比将才的让他自罚,他毫不留情断了指。张璟也很佩服徐况,此人有一股穿透刀刃的血气,他想做的事必须要做到,哪怕杀害自己心爱的人,他也不会有半点悔意。
妙啊,真是太妙了,张璟需要的就是这种人,他们果真是天作之合。
男人嘛,要的不就是未来吗?不是权吗!那就许了他!好话谁都会说,但说的满不满,有没有漏洞,全靠承诺之人。
徐况一辈子想做一个江湖中人。江湖,血雨腥风,暗藏杀机,有今日但不能保证有明日。
徐况这个人爱己胜过爱人。张璟最初不知道他是死侍,那时候他正在寻找谋士杀手,恰恰遇上了颠沛流离的父子俩,张璟本想把他的儿子收入囊下,培养死侍,毕竟是小孩子嘛,好训化的很!但他的念头一出,那孩子就丢了,这真是巧合吗?
根本不是!
不急这一时,死侍多得很,眼前这人就是啊。徐况是他是习武之人,但武法和常人出招不同,比较小家子气,擅长声东击西。这种人适合躲在暗处做事,恰巧符合了自己所需要的死侍。
于是徐况就成了张璟的死侍。
而如今,如果不是张璟提起那孩子,徐况就永远想不到吧,口口声声说替孩子挡了灾,实则是顺了自己的心意。
孩子或许死了,或许还活着。
张璟原以为徐况是个有良心,以为孩子是他故意让人带走的,毕竟做死侍非常非常苦,几乎付出了身家性命也成不了才。而那孩子看起来瘦的要命,做死侍根本不行,况且培养死侍不是什么容易事,需要很多很多年,纵然他张璟有精力,但时间让他耗不起,从他找谋士杀手那刻,计划就已经开始。
张璟也是后来才知晓,那孩子没有被人带走,而是真真切切被徐况丢弃了。
当时小小的张璟正在夹菜,听到徐况突然的坦白:“王,您放心,属下已无牵挂,必当为您尽心尽力。”
那时张璟还很小,只有十岁,就有一副成年人的沉稳,有着不该这个年纪的痛苦,与他相龄的孩子都是开开心心去学堂的,可他却没有,看着别人的家庭那么美满幸福,自己身后没有一个人,小小年纪就开始了谋求算计,自己独自一人去寻真相和线索,自己的身份被自己识破,自己的路要自己走,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没有一个人帮他。夜晚打雷他怕也要忍着,被人欺负也要忍着,害怕狗,但碰到受伤的狗也会伸出援手救它一命,从小到大故作轻松姿态,不生气也不轻易恼怒,而这幅伪装在他二十岁这年被一个同他命运相似的女子毫不犹豫的揭开,展露出伤疤。即使她识破他的身份,知道他的遭遇,但在她的眼里却没有一丝对他身世的嘲笑,只是怨他没有心。
暖不热,心像寒冰。
但就这么复杂的一个人,对自己的不算朋友的朋友,不算家人的家人,说是情人很难听,说爱人又有点自卑不真实……
自己的谋求算计,为了她可以往后放一放,自己被世间磨平棱角早就温柔的性子也会在她面前失控。
他甚至想为了她放弃一切。
但他猛然发现,自始至终沦陷的只有他自己。
他还是不懂她……
听闻徐况的儿子和他一般大,也是十岁,当时的徐况也才三十岁。
如果那孩子没有死,如今就和他一样大了。
徐况戏演的真好,他差点就信了,以为他小就看不懂他的野心。这么多年他嘴里不断说着等他的儿子回来找他。
可那句“属下已无牵挂”这句话与他上演的父子情深的戏码相互交织,他难道不觉得好笑吗?
那句话让张璟木筷夹层中的菜叶瞬间掉落。
徐况自己承认了,孩子不是走丢的。
是他故意弄丢的。
徐况,为了成为死侍,怕妻子耽误他就把她丢弃,同样的事情,他做了两次,他怕孩子占他的路,他就把孩子丢弃,一个体弱多病的孩子,淋一场大雨就足矣死亡。
徐况,当真是狠心之人。
如果真有那么怕,当初就不该招惹她。
很多时候,自己都在惋惜拾麦女,一个那么活泼单纯的女子怎么会看上他?竟然还爱上一个疯子,让自己陷入无穷无尽的沼泽与痛苦,把她慢慢吃掉,骨头都不带吐出来的。
……
“属下知道……”徐况回答。“可……三皇子人微言轻,恐怕不好出宫。”
“他不是喜欢女人吗?”张璟道。“放出消息,就说他看上了哪家的女郎,他那种风流性子,皇帝老儿不会管的。”
“王……”
“万一这次皇帝不允呢?”
“皇帝会的。”
“王……”
“你在阻止什么?”张璟疑虑。
徐况此时冷汗直流,他道:“刚刚东部传来消息……太子殿下……”
“死了……”
张璟瞳孔闪过一丝狡黠之意,他冷笑一声:“蠢货。”
早就该料到的。
张璟转而又道:“太子太心急,你我都是见过的。本以为他能成大事。我给过他机会,让他好好陪皇帝老儿演戏,他早晚会知道他的阴谋的。”
知道他是何等的自私,何等的毒辣,何等的阴险。
张璟狐疑问道:“但这和张子探有什么关系?”
徐况连忙跪下,沉重道:“是三皇子杀害了太子殿下……”
“您没有保证太子殿下一定会坐上皇位啊!所以他一心急……就……”
闻之,张璟并没有太过震惊。而是质问徐况:“他如若再坐上了皇位,”
“那本王坐什么?”
“我坐不上皇位,你又该何去从?”
徐况意识到言错,连忙请罪:“属下失言。”
“无妨。”
“如今,我也不明白皇帝老儿这么做的用意。他近年来急匆匆的把六位公主送去和亲,却独独留下一个长公主。他一边束缚着边关兵力,一边却杀了身为将门的李家。”
“李家远在北禾,且不说富贵,就连行车都是问题。李家人都已经退让到如此地步了,那皇帝老儿的疑心竟还是这么重……”
“杀害了李家对他有什么好处?他在顾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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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公主如今已二十有一,真要和亲,首先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长公主。可皇帝老儿为什么把年龄尚小的那几个公主送去和亲?如果他想拉拢其他国家的势力,就要自己变强才不会卑躬屈膝。但他竟然毫不犹豫的把将门灭了,兵权现在在他手中,但他真对领兵之事很了解吗。这难道不是失去了一个退路?”
徐况往后看了看门缝夹层外面的人,小声道:“王,长公主失踪了将近两年,今年才被人接回宫。”
张璟眉间闪过一丝震惊:“她不是不出宫吗?怎会失踪?”
徐况:“听线人说宫里发生的事情,说是长公主是去了西部边塞游玩,但那里又极其靠近边关,边关那里战火不断,许是遇到什么危险了……又或是……她本就想逃。也不知,她在西部遇到了什么人。回来后性情大变。”
张璟嘴角微微上扬:“有意思。”
徐况:“王。长公主此人远比您想的藏的要深。”
张璟叹了口气,怅然道:“是啊。她毕竟是长公主。”
也是我的好妹妹……
徐况又道:“王……将门李家被灭,连至整个北禾都惨遭毒手,还有平陵……”
张璟心中一震,道:“什么?”
“您听说过红鬼吗?一种邪祟,本身是灵物,杀了人附身到死去的人身上变成了实物,然后祸害人间。”
张璟冷呵一声:“话本里的东西,当不得真的。”
徐况看着张璟,认真道:“如果是真的,北禾平陵全遭红鬼之手又该怎么办。”
张璟閤眼思虑。
白雪堆积在窗台,散发出刺眼的光幕。
“纵然真有,也不会比人心更复杂,更黑暗,更可怕。”
她总说我不苟言笑,其实我早就没有心了。
太子之死,是替她清了一个障碍,但却妨碍了他的路,此人看来,是留不得了。
这次是他自己不要命,那就怪不得他狠心了。
张璟若有所思道:“张靖蔺在那老头膝下养了这么多年,他却不知自己的父亲是何人。我当真以为张靖蔺是个聪明的,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不把别人当人,也把自己弄的体弱身虚,难怪张子探会趁虚而入。”
“天子。呵……”
“皇帝老儿,前年阻李家兵权,李家自知果断离开京城,做到那么忠诚无怨的将门,还是消散不了皇帝的疑心,不但灭了李家满门,甚至嫁祸于恶鬼。不想着如何保护天下,却把能保护天下的人屠杀,现如今,怀疑边关淡如峙,他变得越发的心重了,如今也越发沉不住气了。”
“听人说起那几个,什么鬼魂祸世,什么屠城灭门……”
张璟大笑起来:“这世上哪有比人更可怕的鬼魂啊!”
此时,客栈外面的白雪下的越来越大了,虽是白天,此城中的所有人死去沉沉,也不知红鬼是不是真的,但如果是真的,恐怕不好阻止,这边更何况起了浓雾,再不启程就怕要来不及了。
“王……”徐况被他笑的有点胆战心惊。
“您刚刚……不是不信恶鬼之事……?”
张璟收回笑意,道:“局中局,棋中棋。”
“况叔,还记得金玉龙吗?”
“记得。”
张璟声音低沉,眼神狠戾,他道:“这次,得三皇子来请我了。”
33. 藤蔓缠绕春风楼
一阵黑雾聚集,瞬时包围了整个客栈。
太黑了……实在是太黑了……!两人距离极近却也看不清彼此的脸。
“王!”
“嘘。”
张璟用余光观察,黑雾中有几声清脆的笑声,但张璟在黑雾中却什么也看不到。
徐况起身拔剑,准备好迎接敌人的准备,他往最浓的雾团靠近时……后背却不知被什么邪力推搡了一把,力度来的大,来的奇,来的快,快的让身为死侍的他这么多年训练有素的应激反应瞬间化为乌有。
他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在徐况失神的刹那,他手中的刀被黑雾轻松的夺去,而后悬浮在空中,黑雾化成一个人形,但从整体来看却一点也不像人,此物有三只头,其中两个不是人头,那两颗头长着四只角,黑雾被人头的五官压成阴影形状,清楚的看到尖嘴獠牙,嘴里还吐着信子,像蛇一样……眼睛全白,皮肤没有一点弹性,干裂无比,耷拉着,像陈年树皮一样,而中间的头颅却是一颗五官俊朗的男人的头。身侧长着两只胳膊,却有七根手指,手指甲很尖很尖,每根手指的中骨都分成两截,上粗下细,整体来看像是被什么东西压肿了似的。这个人形的黑雾在空中快活耍着刀,徐况小心翼翼的起身,看到黑雾的脸,他还是有点心惊……
像人的脸,但却看不清到底是人脸。
他掂步靠近那团黑雾准备夺回属于自己的刀,就在这时……
张璟低声探诉:“此雾来的蹊跷,不要轻举妄动。”说话的气息很微弱。
徐况听出他的孱弱声,语气担忧道:“王,您没事吧?”他伸出手摸索着,“您在哪?属下看不到您……”
就在这时,“轰隆”!一声巨响,不知何人大力踹开了张璟所在的房舍。
一阵凉风袭来,令人瑟瑟发抖。
黑雾在门外之人进入后霎时散去,徐况拨开黑雾,却看到张璟倒地,他捂着胸口正在大口吐着黑血……连至清廉的衣袍都被染湿……
徐况突然有点失神。
对于他来说,张璟的年纪与他的儿子一般大,他自己没有尽过父亲的责任,对眼前的男子却有一种莫名的心疼,哪怕他自称“王”。在徐况眼里,张璟只不过是一个平凡的少年了。
风度高雅的他此时满身狼狈,浑身乏力四肢麻木。
“王!”徐况收回情绪,大步跑过去把张璟扶起,“您怎么了?!”
张璟没有回答,因为他已经没有了力气回答,只是两句问话的空隙,张璟就又吐了一口黑血,血像溪水一样流淌满身,根本就止不住!而在黑血中还有几块不明物体。
徐况愣住了。
他自小在刀鱼镇长大,真的那里的人以血为乐,杀人不是什么稀罕事,但他从未,从未见过如此大的出血量,就像是把全身的血液全部吐出来一样,不留一丝希望。
它们来了……
许久,张璟终于恢复一点力气,撑力起身,没有再让徐况搀扶,而是从衣袖处掏出青帕把嘴角余留的血渍擦拭干净,摆了摆手,道:“无事。”看向被打开的红木门,眉头拧的像极了一条蜿蜒的小溪,因为在门的后方一个人也没有……
但周围的依旧笑声依旧不断,越来越大,越来越尖锐,似乎要穿透他的耳膜,震碎他的心。
“谁!”徐况谨慎上前。
张璟拦住徐况,低声道:“我们快走……!”
“我扶您!”徐况低痛。
出客房,映入他们眼帘的是排排挂满的人尸,这些人让张璟止了步,他看到,其中的人尸中有小儿郎,他手里还拿着冰糖葫芦,让他难过的是小儿郎脸上还带笑,却是死不瞑目……
另一个人尸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脸上抹着清透的粉脂,嘴唇嫩的如樱桃糕一般,她厚厚的蝶兰衣裙,披着菊黄色的披风,手中还拿着月亮花灯……
再者……是一位老大爷。
这个老大爷,张璟认识,在他与温雨渡进入此城时,那时已经接近除夕,是他告诉他城中的信息,提醒他们不要逗留太久,说是啊,有邪祟出没,让他们万般小心……
可惜,他们没有相信。
张璟他不信鬼神,他觉得如果世上真的有神,怎会让他的一生如此坎坷?怎么不可怜可怜他?如果这个世上真的有鬼,怎会让那些恶人那么潇洒过活一世?还让恶人坐上高位,拥有穷苦人不敢拥有的生活?
所以,他不会相信,哪怕恶鬼真的站在他面前,他也会觉得是人所为。
正如他说的,比鬼更可怕的是人。
因为,人上是人,鬼上是人,神下还是人。
就在他们逃离客栈之际,突然出现了一群“人”挡住他们逃跑的去路,这些“人”虽穿着衣袍,但衣料看起来很滑,很透,就连他们的皮肤的肤色也不真实……
就好像他们不是人一样……
两人停住脚步,而那一群“人”也停住了脚步,它们都戴着半目面具,死死了围住了他们。
从那群“人”中走出来一个“人”,同他们一样,但却是戴着全容面具,同时张璟也看清了此人的模样。他穿着灰蓝粗布,头戴补丁扁帽,整身单薄的要命,脖颈处有一道红黑纹,与皮肉相连,甚是狰狞。
那人垂眸低笑:“两位客官,你们的房钱还没有结呢……”眼中充满血色。
徐况脖颈青筋暴起,不满道:“我们已经结过了,放我们走!”
那人微笑着摇了摇头:“不行哦。你们房钱还没有结呢。”
徐况再也忍受不了,抓住那人领口的衣服使劲把他往前拽,两人的额头互相抵着,徐况恶狠狠看着眼前这厮,恨不得现在就把给弄死,他道:“别给脸不要!快放我们走……”
“不然……”徐况拿刀抵着他的脖子,“我就把你的心挖出来!”
这人只到徐况徐况的肩部,身材瘦小,一直在那笑着,也不用正眼看他们,听到徐况的威胁,他也是轻轻抬头,朝徐况邪魅一笑,众“人”看到他的笑容,马上心领神会,聚集到一起幻化成一个高大瘦弱,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一滴血珠恶鬼,恶鬼死死盯着徐况,徐况拔刀砍向恶鬼的一只胳膊,刀落时,没有溅血,因为他根本砍不断他的胳膊,恶鬼的胳膊有重生的能力,断了再长,循环往复,根本就杀不死!可……可为什么它能伤他们呢?!
趁徐况茫然,恶鬼伸手快速掐住徐况的脖子,徐况还没有反应过来,脚就腾空而起,他努力睁眼,但始终看不清面具之下到底是何人!
“放……放开我!”他努力求生。
恶鬼的力度不似凡人由慢转快,它们是准备一击毙命,不留给他们一点机会。很快,徐况呼吸急促,他的脖子被掐的黑紫,而此时张璟却没有了任何力气,瘫软了下去,大口呼吸着……
徐况的眼睛逐渐迷离,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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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脉就要被掐断,恶鬼似乎感到他没有了生气,把他往地上使劲一摔,头砸时,徐况平躺着,脑子眩晕,从喉咙里咳出鲜血,喷到恶鬼的脸上,恶鬼猛然发现,这人似乎还没有死透,它有点不悦,张口就想把他咬死,就在这时!客栈近处的春风楼,上顶长出无数条藤蔓,由远及近,恶鬼还没有发现,就有一条藤蔓从徐况的头顶闪过,它像个小孩子一样,鬼鬼祟祟的,徐况原以为这是梦,但逐渐的,藤蔓的目标不是他们……
而是它们!
这些个藤蔓不仅把春楼死死缠住,他们像是有了眼睛,没有殃及其他房屋,而是从大面积把客栈和春风楼死死包围住,不留一点逃生的空间。
恶鬼警惕起来,开始疯狂的撕咬,它们把它们的藤皮撕碎掉,趴在它们身上吃它们的“肉”。
张璟醒了过来,他看到眼前数万条藤蔓,脑中“嗡”的一声,挡在它们面前,他心里有块屏障被打碎。这些藤蔓就好似突然活了过来,被扒光的藤皮露出被咬掉一般的血肉,青青的,甚是好看,只是现在这些藤蔓流着绿色的汁液,恶鬼在它们身上啃食着,它们受了伤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藤蔓没有伤他们,给他们留了一点空隙,但也不能太明显,生怕再招来其他东西一样。张璟知道,它们这是在保护他们。
起身看到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徐况,张璟一瘸一拐的蹲在徐况身边,从他的腰间掏出匕首,看到徐况的模样,脖颈满是紫红的痕,安安静静躺着,张璟很心累,他看到徐况启唇想说什么……
张璟凑近他,附身在他耳边。
他说:“王……恐……恐怕属下……不能再陪您继续往前走了……”
他口吐不清,喉咙被掐出血,刺痛难受,但他还是努力说着:“您……您一个人别去刀鱼镇……他……他们会……会对您不敬的!”
死到临头了,还在考虑着他的风华。
张璟只是“嗯”了一句,对于人的突然死亡,他脑子有点发懵,就像做梦一样。
“王……属……属下求您……您能否答应我一件事……?”
“说……”
徐况听出了张璟语气中的忍痛。
“如若有……有机会……见到属下的妻儿……代我……向他们说一句……”
“对不起……”
“会的。”
听到张璟应允了自己的请求,徐况艰难的从嘴角中扯出一个笑容:“属……属下的儿子……叫……”
嘴角因撕裂的原因挤出一个血珠。
“徐……舟……野……”
“您……您告诉他……他……爹……不是不要他……”
张璟慌了,“你说什么?你别死,你给我说清楚!徐舟野是谁!你不是说他自己把他丢了吗?!”
徐况摇了摇头,哑声道:“没时间了……这辈子……我替他……赎完……罪了……”
张璟跌坐下来。
“王……您……您是个……好孩子……您不坏……”
最后一句,声落声息,张璟眼眶红的不成样子,却始终掉不下来眼泪。
徐况死了。
只是短短几个时辰,就阴阳两隔了……
张璟把他的眼睛慢慢合上,他整个人都轻飘飘的,拿起那个匕首起身就往那只恶鬼的身上狠狠扎去,背上,脖子上也不管能不能把它们杀死,张璟眼睛杀红了眼。
这是他第一次碰血。
34. 温柔计谋浮水面
张璟看着眼前的那近乎扭曲的鬼脸慢慢消失殆尽,心里泛起一丝惊慌,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在设计金玉龙的时候,他内心是镇定的。因为他心里有谱,有金玉龙的把柄,这么说吧,金玉龙与徐况是旧识,但与温避寒是好友。温避寒知道金玉龙的秘密,两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死我亡。金玉龙慷慨的把秘密抛出,温避寒就从心里认为金玉龙是个好人,他本不想走送死的路,即使他看过那封信,他知道金玉龙这个人必须死,但他还是与他做起了好兄弟。因为他不是认为金玉龙是恶人,真真正的恶人是温家人。
温家后代,不为繁衍,只为复仇。年少时随便与一个人成婚,生下孩子就会死,因为他们没有完成使命,没有完成使命的人就必须死!温避寒害怕死,修炼邪术只是为了打破温家的诅咒,即使被人唾骂,他也绝不回头,所以他苦修啊苦修,年方二六就满鬓白发,看着满墙符咒没有一丝变化,他顿时就呕了血,直到有奴仆哭着跑过来对他悲道:“公子……公子!夫人生了!是女儿!”
温避寒脸上没有情绪。
“但……”奴仆哭得不成样子,“夫人……夫人大出血……没了!”
温避寒心里没有情绪。
那不是他心爱之人,也不是他的正缘。
他们温家人哪,从出生就是被规划好的。
孩子出生了,他也要走了。
“备两副棺木吧。”温避寒平静地说。
温避寒就是这样死的,到最后也还是没弄破除诅咒,他恨!恨自己身上流着温家的血!恨自己背负着不该背负的命运!让那么多人替他们陪葬!
温家最后还是落得了人人喊骂的地步,导致后代都要遭受白眼。
修炼邪术被人告发,驱逐元洲城,温避寒死也想不到是金玉龙告发的,他不敢相信昔日的好友会为了利益对自己痛下毒手。温避寒这一生碌碌无为,度日如年。如平常一样,他在院内晒太阳,门口突然有人喊骂起来。
“你娘的!把我的钱给我!”
叫骂声太大,周围都是看热闹的。只有温避寒一眼注意到他。满脸伤痕,披头散发,穿着脏乱,脖间却带着晃眼的金锁,太阳一照,反光直刺温避寒的眼睛。温避寒用手遮着阳光,笑意眯眯看着眼前人对骂。
彼时的金玉龙如芒刺在背,往后一看。
那是一个,目光明亮,皮肤白皙的翩翩公子,嘴角带着对他遭遇的嘲笑,华丽穿着,手腕上的玉镯,是他一辈子爬不上的顶峰。
直到温避寒死后,金玉龙仍然想不到那枚玉镯是假的。
思绪收回,张璟瘫倒在地。
藤蔓收回变成了一支枯花。
恶鬼被他杀死了……
鬼本是无形的,但因它们血洗了妖界,力量远及三百年前,同时,邪力比三百年前更强,它们的变强也意味着某位仙神力量大增。恶鬼让死去的妖成为它们的负载体,会易容,学谁像谁,就这样轻轻松松占领了妖市,连妖王也难逃毒手。妖王是一位空山阿婆,妖力与神力并存,千百年来坐于空山石座,就像人世间的神灵。它用妖力保护着妖界,因为三百年前那场道月之征让妖王受了伤,至今为止它不再出山,每每回想那场战役,死伤无数,混沌无极。后来妖王大概是知道了什么,但它没有告诉任何人,腹中的秘密锁在了仙丹里。战役毕竟是三氏开的头,自私自利,自作自受。
三百年后,没有任何人意识到妖王成了摆设,体力没了仙丹,仙丹给了谁,去了何处谁也不知,拥有仙丹之者会变得像仙丹的原主人一样冷漠。因为妖力大减,加上短暂的三百年以为恶鬼不会再重现,只要那位仙神在神殿宝座上坐的还舒服,不想往上爬,那么就不会祸害人间,妖王是这么想着。修炼鬼道这件消息来的太突然,她还没有做足准备,就被人挖了心,现在变成什么样,一个没有心的妖,想要做恶事就不需要理由,没有任何人怀疑谁把它的心挖了,只会怨恨它祸害人间。
恶鬼在人间附身到一些死尸身上,就又得到了一个载体,人皮人身,骗人就好骗了。它们的身影也不再透明,飘飘荡荡的,而是变成了实物。
现在鬼势的力量已经侵腐一半的人间。
但有一些力量一定会与它们抗衡的,因为在人世间生活的不止凡人,鸟兽草木,飞鹰游鱼,悄悄生息,不动声色的变强,它们不会等某刻的毁灭,它们只想活下去。
人不一样,人一旦有了欲望,尝到甜头,就想继续往上走,哪怕磕的头破血流,也在所不辞。
修仙是一条路。
捉妖是一条路。
驱鬼是一条路。
但。
堕仙也是一条路。
放妖也是一条路
修鬼也是一条路。
没有人心疼,那就让所有人都心疼,这种事很好做,只是有点费时间。所以该怎么做?
让亲人都死呗!
好说法!比起自己死,最痛的莫过于亲人的离世。
道清明最毒的念头用在了修鬼道上。
三百年前,生灵涂炭,招惹一些是非,弄的三界一团糟。可在最混乱之时,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我来拯救苍生!”
这话说得真好听呀!对,没错,的确是那位大名鼎鼎的神君拯救了苍生——玄冰。
他不知使用了什么法术驱逐了恶鬼,封印了鬼道,震惊了整个修仙界。很快,人间便恢复了艳阳天。时间在变,天在变,路在走,人不再是故人,世间平安了三百多年,人们安安稳稳的度过三百年的生活,故人已有后代,一代又一代,传承又传承。
但,世事难料。
三百年后。恶鬼突然经一个少年之手重现?甚至变得更强!百姓认为是他走的鬼道,青云宗门也是因恶鬼侵蚀而亡,谎言上方披着一层虚假的皮,只是没有人来揭开罢了。
道清明。喜欢游走世界,内心坚毅又柔软,游走世界时因无牵无挂,倒不如说他根本没人要,游世也只不过是个幌子,那是被抛弃的征途。此人还喜欢花,喜欢这个世间开得最好看的花。他曾经发誓要种出世界上独一无二最好看的花。少年时期,他有一段时间做起了一个卖花郎。清晨采霜露,淋洒在花上,太阳才刚刚露头,他就背着被他精心照料的花枝篓,高高兴兴的上集市。到了集市上,他拣了一个非常窄小的胡同,因为之前宽广的地儿被人占了,他也不敢声张,胆子本来就很小。后来注意到自己满身的泥土,客人因为他的模样而认为花不干净,到后来道清明特意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每日坐等了一上午,他饿的前胸贴后背,依旧没有人来买,甚至有一些孩童来抢花,道清明也没责怪,给那孩子折了一支花,在孩子走后,道清明微微叹息,他顺手折了一束花别在自己耳后,头上戴着斗笠,靠在墙上睡着了。
而这时有一阵闲风来此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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逛,一瞬间就把集市上的东西吹的一团糟,但道清明的花枝却没有乱,他发丝忽动,或许是有一位风神悄悄的吻了一下少年郎的发丝吧。
花摊摆弄了将近十天,但没有一个人去买,道清明没有气馁,他收起竹篓,准备往回走,往后望了一眼这个陪伴了他十日光景的胡同,尽管是短短十日,但他的内心还是有点不舍,但花期过了,不离开是不行了。最后,他把一支花种在胡同一旁的泥土上,就当是留念吧。
殊不知,正是这朵花,救了张璟的性命。
这束花不知被什么人施加了法术,花朵啊开得又大又好看,后来这件小胡同被拆成春风楼,卖胭脂的,里面用的颜色就有这个花藤。
“春风楼的招牌胭脂真好用!听说是用的外面的花藤做的,太奇了!”
“对啊。外面这花藤真高啊,之前见过花藤树最顶上一朵紫花盛开的真艳。这树也不知是什么心细的人种的,可惜了,一年才结一次花。”
花藤树被人保护起来,春风楼以此立了一个标牌:闻香识美人,花藤不可采。
春风楼的老板之前是一个流浪街头的女子,小女子嘛!大都喜欢脂脂粉粉。这花藤树方子也是让她误打误撞碰上了!给了她生活的韧劲,起初她开小铺,后来卖的好就迁了楼,而现在……如果没有恶鬼的侵扰,京中的富贵人家都在用她春风楼的牌子吧……
她到死都在护着花藤树。
但她不知道,花藤树的主人早已离开。
道清明万事不信天不信地,他信自己问心无愧,他对得起天地良心,而将它们哪怕化成灰也无济于事。
他上了套,遗臭万年,让百姓唾弃一世。
那些用着花藤树的牌子的人们,生活的美好,一边夸在脂粉的细腻好用,一边在背后说着花藤树主人的笑话。
花郎清晨收露洒在自己种的花上,看到这些花,就如同暖阳四水,看到这些花,他的眼眸就会发光发亮,他的眼睛生的绝色。花有没有卖出去,他其实并不在意,但他还是有那么一点失落,无奈之下,他走到山脚下的一条小溪,他蹲下小心翼翼把花放在流水中,花顺着流水一展向西,葬送了他花郎的身份。
普通的,真挚的,不就回报只盼世人顺心的福的卖花郎,随着花期一同枯萎在这秋风萧瑟中。
世间再无卖花郎。
他唯一的信任是那位老人和王芸芸,但两位至亲还是惨遭毒手,这就应了村民的话——他就是个祸害!
村民过得不顺心就要欺负他,他身后没背景,就一个弃婴,村民一说起道清明的是就会发笑。
道清明凄苦的身世被当成他人的饭后闲谈。
而三百年后,也有人修鬼道,但这件事终于有了罪魁祸首,或许人们不在意修鬼道的是谁,只需要这件事有个发泄口就好,人心的复杂如雨过天晴突然出现的彩虹,也是晴天下雨。
晴天下雨,狐狸娶亲,这是世人知道的,但他们知道,依旧附和着一些人的想法。
认定罪魁祸首是道清明。道清明在他们的认知中也不再相信自己,他的肉|身的消失,灵魂的转换,是不相信自己。
年幼时,被人抛弃,少年时,被人视作邪物,这顶帽子就像心石一样压得他喘不过气,但他又不敢摘下来,因为他早在那些的流言蜚语中,殴打中逐渐迷失自我。
但没有一个人怨恨他,因为那些人都死了。
35. 此后世间皆为夜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左右,阳已落幕,最后一缕夕阳照射在张璟的侧面上。经历了这么多事,他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您……您好?您……您还好吗?”一声脆脆的女声打扰到他,说话声却磕磕巴巴的,应是看张璟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好!所以她紧忙又换了一个问法。
张璟慢慢睁眼,伸手向上探望,却戳中了那个女声的眼睛。“哎……哎呀!”猛然听到尖细的人声,对于痛觉没有丝毫掩饰,不像他,受了重伤还说:不疼。我没事。我可以。无妨。一点小伤。
好吧,对于这种死鸭子嘴硬的人来说,即便是往头上捅个窟窿他也会说没事!即使是为了不让旁人伤心难过,可看到他的伤势,那么大,流血哗哗的,怎么可能像没事的样子?!不知道是逞英雄还是凸显自己实力呢!
这道女声是从上方传来的。张璟失神的往上扫了一眼,只见这个声音主人的右侧脸颊上有一个深红的疤痕,很狰狞但不至于吓人。张璟看她腾空飞着,两个脚踝处却不知为何被套上金锁。脚不挨地,像一只游荡的鬼魂。小女孩见张璟没反应,伸手就要拉张璟起来。
小女孩满眼热泪,激动道:“终于等到你啦!有缘人。我叫蔡菜。”张璟不明所以,他看着她的样子,才就十二三岁。个子不高,额头留着齐齐的碎发,头发两侧编着两个麻花辫,发尾两端上都有系着红绳。小女孩穿着蓝布衣,即使脸上有疤,对他而言,不丑。
张璟很迷茫,他起身揉了揉眼皮,看着躺在边上的尸体,对于突然而来的藤蔓与恶鬼,以及徐况的突然死亡,他拾剑就走,没有留恋,这个恐怖的地方,他根本不想多待一秒!
同样,张璟也没理她。
蔡菜大声喊住张璟:“你……出不……去……的!”
远处的张璟听到此话瞬然顿步。
见此,蔡菜快速飞身过去,漂浮在他眼前,指着自己说:“你……能……看见我,我也……能……看见你。”
张璟看着她腾空的身体,疑惑道:“你为什么会飞?”
蔡菜坦然道:“奥!因为……我……是鬼。”
张璟听出她的磕磕绊绊,问:“结巴?”
蔡菜点了点头。
这场梦是不是要醒了?他已经很努力把将才发生的事情忘记,可现在又来一个鬼魂!一个又一个打破他的认知!
张璟又道:“我刚刚见过鬼。可它们并不是这样的。”
蔡菜挠了挠头,道:“刚刚……呀,其实……那些恶鬼不……算……真正的……鬼,坦白……来……讲,真……真正的……鬼……魂应该是我……这种,不不……伤人只会吓人,你看……我……我这张脸……是不……是老吓人了?!”
张璟认真看了看她的脸,认真道:“不吓人。”
蔡菜惊喜道:“你是……是第一个夸我的人!”
张璟又道:“没有夸。说的实话。你刚刚喊我……有缘人?此话怎讲?还有,你为什么说出不去?你是谁?为什么会变成鬼?”
蔡菜嬉笑道:”你……问题……太多啦!这样!你先……答应我一个……条件!答应了我就……告诉你!”
张璟身负重伤,稍微弯下腰以此来减少伤口的撕裂,他道:“我答应。”
蔡菜没想到他会这么爽快。
“你答应……我让……我……跟着你!你去哪……我就去……哪!”蔡菜说着,怕他不同意,又恳求道:“我……等了……那么久,好不容易……等来你!如果你……走了,我就又要……等很久了……”语气很委屈,露出一个可怜兮兮的眼神。
“好。”张璟面无表情道。反正她只是一个鬼魂,加上征途遥遥无期,现如今徐况已死,三皇子想必没有等到他的赴约,就已经离开刀鱼镇了。更何况他自己现在身负重伤,必须要好好修养才能走接下来的路。
蔡菜笑了,但她又道:“你……你那……个……朋友……你……你不……管……了?”她伸手拉了拉张璟的衣袖,却拉不到,无奈朝他比划一番,示意张璟坐下。
张璟微微颔首,含笑道:“不必。”
蔡菜撇了撇嘴,一语道破:“别……逞能……啦!这又没其他人,就我一……个鬼魂,你……顾虑什么!再说了,这……一时半会儿……也出不……去的!你就乖乖……坐下休息吧,不然我……讲的故事你怎么……能听下去呢?听下去也……会忘的!”
她说的极有道理,巧舌如簧,生前定不会是一个让自己吃亏之人。张璟这样想着,慢慢坐下,倚靠在墙角。这时蔡菜又不满道:“不行!”这句说的倒是顺溜。
张璟狐疑的看向她。蔡菜意识自己语气焦急,她解释道:“天……天快下雨……啦!你不……能坐……这里。你跟我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张璟又起身跟着她走,此处泥泞不堪,此时天已大黑,张璟发觉,这天黑得很奇怪,还没有到午夜,就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那段时辰,实在诡异。加上初入早春,路旁还有些许积雪,冷意直袭,吹得他浑身冰凉。
慢慢的,张璟觉得自己后背发凉,似乎有东西在捉弄他,可他猛然回头一望,周围没有房屋,甚至看不到地上的泥水石头,这天黑得不成样子。这时他才觉然,他竟会跟着一只鬼魂走?!真是荒唐……
张璟停住了脚步,开始往回走。走啊走,他发现他失去了方向,别说有人!就连一个树影也看不到!一声雷鸣轰然在他耳边炸起,他极力忍受自己的恐慌。
几只白影在他眼前闪过,发出惊悚的笑声。张璟握紧佩剑,不自觉地后退几步。最后一步停止,他撞到了一个东西……他感受到那东西散发着热气,却坚硬如墙。张璟顿住了呼吸,想都没想,直接拔出剑,往身后那人狠狠刺了过去。
这时在高处有人打了一个响指,道:“太狠了。”
而张璟身后那人,悲痛出声:“王……”
听到熟悉的声音,张璟猛然回头,那个人……是徐况!他刚刚还没有死!他还活着!可现在……他的银剑插|入胸膛刺中徐况心脏,这下,他不死也得死了。张璟紧忙扶住徐况,热流流淌在他手心。
张璟瞬间崩溃,他朝那个声音喊道:“你是谁?!”
那个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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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叹息道:“太可惜了。”
“堂堂一个皇子,有那么多谋求算计,本以为眼睛是明亮的,没想到竟会是这么盲。太不中用了。”
张璟握紧佩剑,手气的直发抖。徐况胸口的血如千万朵浪花,狠狠拍打着他的手心,很疼……很疼。
“眼睛没用。那就挖了吧。”
张璟心惊,还没有反应过来,眼眶就迎来一股酸热,接着世界瞬间变成黑暗,很快,痛觉灌满全身,再加上未痊愈的旧伤,一系列无法言说的痛苦彻底是没了张璟的风骨!他不再佯装自己很坚强,痛苦倒地,哭悲道:“眼睛……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啊……!!”他捂住失去了眼球的眼眶,鲜血直流淌。嘴皮撕裂,整个人在泥泞中挣扎,此行此景活像一具尸体。
“我的眼睛啊!我的眼睛!!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我只想拿回属于我的一切!有错吗!”他的眼泪装了整整二十多年,如今终于可以宣泄出来。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流眼泪的代价,竟然是失去眼睛……
张璟快速起身,狼狈的趴在地上往周围摸索。他往那个声音的方向大声质问道:“你到底是谁!你出来!你……你为什么要拿我的眼睛!你为什么要杀害徐况?!”
张璟听到树枝晃动的声音,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站在他面前,男人居高临下的望着张璟,他用脚尖抬起张璟的脸,如同逗弄一只牲畜。男人“啧啧”了几声,“好一个帝王之相,未来天子啊!”然后蹲下来,逼问:“你觉得你现在还能坐上皇位吗?”
张璟把他猛的一推,咬牙切齿道:“别用你那贱蹄子侮辱我!”
被推倒的男子不怒反笑。他道:“挺会说,舌头还想不想要了?”
张璟愣住。
男人道:“害怕了?逗你的。”
张璟颤颤巍巍起身,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遮住血淋淋的眼洞,他颤声道:“你……究竟是谁?”
那男子索性不再装,认真道:“金玉龙。”
张璟心脏猛的一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金玉龙……他……他不是在三年前挤就死了?现在怎会出现在他面前?他可是亲眼看着他被徐况杀害然后扔到火堆伪装成自杀的假象的啊!世上没有重生的说法,只有一个可能,从一开始!他俩就是一伙的!
金玉龙笑了一声,继续说道:“您在想什么?是在想当初我不是被你杀死了现在竟然出现在了您面前?还是在怀疑徐况?怀疑我和徐况是一伙的?”
张璟自嘲一笑,道:“难道不是吗?”
“想听故事吗?想听我为什么能和徐况认识然后串通一气对付您吗?事先说明,我可不是想报复您。最初,我完全没有一点想对付您的意思。我虽不惹事但也不怕事。我现在可想知道,您为何心里这般容不下我?我是有什么秘密吗?逼的您非要杀了我?您要杀我也行,可是您怎就找了徐况这个人?徐况是什么底细您真的知道吗?”
“最让我气恼也是您最无辜之处就是,您为什么会爱上温家人?”
听完他的话,尤其是最后一句——为什么……会,爱上?温家人。
36. 剑雨花影三不知
温家人?
难道是温雨渡?
金玉龙为什么会这么说?
张璟现在才猛然惊醒,温雨渡隐瞒的事,以及桃溪滩乡所谓的“初见”可能是她一早就设计好的,自己对她突然的出现感到惊讶,有时候特殊的感觉不是骗人,而是在提醒自己。他皇子的身份,毫无破绽,一点又一点的裸|露在她面前,很有可能出自金玉龙之口,而金玉龙口中的温家人也许就是温雨渡,而且,温雨渡隐瞒的事必定与金玉龙有关,金玉龙绝对的,一定的,恨毒了温家。
张璟心口堵闷,所有思绪,与她相处的种种,其实都是她想让他看到的,她是真的无心吗?不呀,那只是她的时机还没到,她不是不想走,也不是没有想过拆穿他的身份,她算准了,晚点也没关系。鹿死谁手?看似真相马上水落石出,但偏偏有个口就是被堵死了,他一直想要找到的缺口,其实这个口一直是完整的,他浪费自己的时间,延长她的计谋,妙,真是妙!
张璟突然大笑起来。所有的一切,本以为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计划好的准备前往刀鱼镇手刃三皇子,太子被他杀死了,计划不得不提前,三皇子他必须死!只有他死了,皇帝不得不在另备储君!倘若皇帝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拦,不止有大臣,就连百姓都会对皇帝心生怀疑。
皇帝在阻挠什么?自己年纪越老,如今太子死了,其他皇子疯的疯,死的死,病的病,为何不敢忙筹备新太子?皇帝在怕什么?他怕东国的贼人打过来?他既然害怕,为什么要灭将门李家?为什么要遏制淡如峙的兵力?皇帝为什么不从同血脉那里过继一个孩子?短短三年,皇帝为什么要把公主像送礼物一样送去和亲?皇帝为什么只留下一个长公主?难道他很疼爱长公主吗?因为舍不得吗?
不!帝王无情,公主不比皇子,留下她,自然是有用途的。皇帝本以为自己是聪明的,因为历代皇帝饱受战争磨难,不仅为国也要为自己,新朝建立,大小事,杂事,琐事,纳妃选秀实在让人头疼,边关那里时刻观察动静,且,皇帝多疑,心腹李家,不仅不好好培养,在京城那段时日,皇帝时时刻刻派人盯着,兵权在李家手中,精兵悍将只听从李家的号令,这倒显得皇帝没有权威了,再到后来,李家终于是感受到皇室投来阴冷的目光,不得不迁徙到北禾,哪知不仅没有消除皇帝的疑心,甚至把自己送上断头台,皇帝以为,李家前往偏远的北禾,准备训练私兵,想造反!
当然,这种事不能只有怀疑,关键还得靠一个煽风点火的人,皇帝已经有这个心,他要做的不是回头,是需要一个借口,煽风点火的,这人也不是别人,正是金玉龙。他为了获得皇帝的信任,不要一点脸了!早年时,李将军李荆隆与叶将军叶剑琛出入边关。夫妻两人可谓是一段佳话,本是露水姻缘,所有人都不看好,可竟然延续至今了。两人血剑提花,收国土,护边关,真真是行侠仗义之人!
而李荆隆倒是个浪漫之人,战场满是腥风血雨,叶剑琛又很喜欢花,李景隆就给他的夫人做了一个花盾,盾身本是十分冷硬的,有了花的装饰,显示出一点柔美。在战场上,两人配合极好,战场下,两人很恩爱,这正是属于少年夫妻的年少气盛,气宇轩昂!
后来夫妻斩下众多东贼的头颅,国土安宁一段时间,回到京城,李荆隆八抬大轿从叶府迎娶了叶剑琛,婚后一年,有了一个女儿,名溶月,字倒是很可爱的,叫般般。
意为“婉婉有仪,般般入画。”
李荆隆不想再让叶剑琛受第二次苦,只有一个疼爱的女儿,但也不想女儿受苦,夫妻两人在战场更是卖命的厮杀,心里默想着,只要战功多一点,女儿就不用步他们的血尘。大将军威武是威武,可是,用命换来的,能不威武吗?
民间百姓为了他们创了一个词:剑雨花影。
当时啊,很多官家小姐吵嚷着要嫁给叶剑琛叶大将军呢,吓得李将军赶紧把叶剑琛娶回家了。该说不说,叶剑琛长得的确很英俊,雌雄难分,但声音却是柔柔的,金玉龙要不是听见叶剑琛的声音,在皇帝面前就会说自己看见叶将军与东国贼女有私情啦!甚是有信物!
金玉龙随李家人一同上战场,金玉龙那张稚嫩的少年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新兵蛋子,在战场上,可让看呆了眼,他的剑法,战法都让夫妻两人极为震惊,与大名鼎鼎刀鱼镇头目的剑法很像!但刀鱼镇的人,夫妻两人还是有所耳闻的,根本没有叫金玉龙的少年。没过多久,金玉龙凭战绩站在两人后面了,这一站,就是大半年,但极致的优秀,强出头就会招来其他人眼红,金玉龙经常被一些小兵欺负,不还手,但有次小兵打他的时候正好被叶剑琛看到,那位小兵百口莫辩,叶剑琛罚他入水牢。叶剑琛众目睽睽给金玉龙撑腰,让金玉龙在军中有了地位,此后军中没有任何人能够欺负他。随着时间渐渐流逝,东贼仍然不服输,却也不敢正面应对,打一阵休息一阵,对于将军来说,这是最难打的仗,很消耗兵力和精力。很快,有些人就支撑不住了,嚷嚷着要投降,东国马上就会派来新一支军队,而自己却是损伤惨重,皇室也不给调兵,这不就是把他们弃了吗!哪知话刚出口,叶剑琛还没有下惩罚的命令,金玉龙就已经把那小兵的头斩下。
夫妻两人瞳孔放大,不敢置信。
这位小兵,心好,人也好,很卖力,拉伤员,通风报信属他当先,即使刚刚口出狂言,但不至死。小兵家中有一个老爷爷,自己上战场是被迫的,也是没办法,打仗嘛,再小也得上,不举刀,吓唬人总可以吧。
叶剑琛当即下令,撤了金玉龙的位置,跟到兵尾拾兵器去!
金玉龙当即不服:“叶将军?我明明做了您最想做的事,怎么您反而不高兴了呢?该要处罚属下?”
叶剑琛:“闭嘴!去领你的罚!战场上,你这种行为太鲁莽,凡事都要讲原因!”
金玉龙眼圈微红,哽咽道:“可他要弃国啊!这说明什么?他想让东贼把我们亡国灭种啊!这种人不杀了还留着过年吗?哦对了!我们现在还能不能撑到过年都还是一回事呢!”
见他还顶嘴,叶剑琛怒不可遏,一把扯过金玉龙的衣领,眼神狠戾逼人,她道:“疯话!金玉龙,当初我念你聪明有胆识!想着好好培养你!可你做了什么?我们打仗的,最怕不齐心!最怕怀疑!最怕卧底!”
听到“不齐心”三个字,金玉龙嘴角勾起了似笑非笑的笑容。
叶剑琛把金玉龙甩倒在地,金玉龙脸被擦伤了一块,他起身,不再有了恳求之态,换了一副笑脸,他道:“属下领罚。”
后来,东国果真派了一支新军队围剿李兵,而京城那边迟迟没有动静。夫妻两天在商议新战略后,东贼如果想提前围剿,必经沙城!沙城那边有淡如峙,可以延长京城派兵的时间。叶剑琛让李荆隆前往沙城援助淡如峙,自己则是守在这里,这里百姓太多,不好遣散,也不能遣散,这荒无人烟,百姓能去哪?更何况东国虎视眈眈盯着这片国土,他们要是占领了此地,必定把百姓杀了以儆效尤!两人就这样商议好,可是没过多久,东贼居然提前打了过来,可是李荆隆已前往沙城,没办法,叶剑琛只得应对。
面对千万支军队,叶剑琛丝毫不惧,拼死也要守护百姓。硝烟弥漫,叶剑琛身负重伤,她拼死护的百姓,还是被杀了。大火烧了三天三夜,等到李荆隆赶来时,映入眼帘的,是叶剑琛被绑着四肢,嘴被堵着,眉眼之间满是不屈。
叶剑琛似乎没有注意到李荆隆的到来,即便嘴里被塞了布,她仍喊着:“东贼!好卑鄙的手段……”
东贼听到此话,竟然“哈哈哈”大笑了起来,叶剑琛对这个笑容眼神很迷茫。他嘲讽道:“还要谢谢你呢,是你自己说出来自己的计划,怪不得旁人。”
叶剑琛愣然失神,“自己说出自己的计划……”
商议的那天,那日在场的……只有李荆隆和她自己。外面士兵一一被遣散,只有两个心腹守卫在远处守着,他们根本没有窃听到的机会,即使有!他们只会赞颂将军的计谋很高超,没有一丝漏洞,叶剑琛又仔细回想,离他们最近的,只隔了一个帐篷空间,是水刑房,那是专门处罚不听令的小兵的,在水刑房里,正在受刑的,是金玉龙!
是前几日与叶剑琛发生争执的金玉龙!
叶剑琛带着怀疑的目光望向金玉龙,金玉龙倒是很坦然,他的脸上挂满了“我不知道”的表情。
叶剑琛的眼神越来越犀利,金玉龙突然开口:
“东贼!受死吧!”
听到声音,东贼终于看到李荆隆他们的身影,眼里满是对李荆隆旁边人的震惊。他果断抄起一把火想烧了叶剑琛,哪知还没有拿起火把,一个身影直接骑在他的脖子处,猛的一扭转,脖子拔出“咯吱”的响声,接着那人提剑把东贼的头斩下。闪烁的剑光,熟悉的剑法,熟悉的身影,也是金玉龙!
接着,群兵连团,挥刀劈向东贼,“东贼!!受死吧!!!”
大火弥漫。
胜利了!东国首级的头被割下。
回京之后,金玉龙不再参军,而皇帝也不再许叶剑琛上战场了,其中的秘密,以及金玉龙到底是不是卧底,随着她驻京之后的一年咽肚不再提。
没什么好提的。
即使他是卧底,但他不再参军了。
纵然他不是,也只是安慰那些无辜伤亡百姓的一个借口罢了。
说到底,她还是怀疑的,但没有一丁点证据。
张璟对于这个父亲,他从不敢肖想他爱自己半分。
突然被人钻了底。现在他失去眼睛了,再也挡不住她的路了,她就开心了吧!
他颤抖的把那环玉镯取出,一把想要折碎,晶莹剔透的玉镯最配美人柔白骨腕,张璟突然失了底,同时也失了力气,把玉镯重新放了回去,好好放着,藏起来。
温家人与金玉龙有什么瓜什么葛?金玉龙为什么要杀徐况?
张璟觉得自己快要疯了,短短几天就像过了大半辈子。他手上满是泥水,金玉龙看着他的模样,露出一个笑容,语气却有点苦悲,道:“你明明有大好前途,和他一样,我曾亲眼见到他一瞬间斩断大官头颅,那大官的眼睛还来不及眨,就已头身分离。你设计杀我,做的滴水不漏,却不曾想遇到了温家人,我也很纳闷,温家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登时我就明白,我的身份可能就是他抖搂出来的,其实这并没有什么,只要能给我好好演戏,我可以做睁眼瞎,可是……唉。”
“我有两个好友,故称作伪君子,疯老虎。再怎么忠诚,也只是我的好友,我不知道他俩还认识,我告诉了疯老虎一些前尘往事,他很感激我告诉他这些,他磕头跪下,说什么也要替儿子还债,我也没理由拒绝,只好让他跟着我。原本我以为斩断一切外来人员,他就可以续前世的风光,没想到……”说到这,金玉龙咬牙,握紧拳头。
“他竟然蛊惑你!而你,却也上了套!他瞒着我,他和温家认识都不告诉我……装的倒挺乖,其实我早就应该察觉,他不是他了……”
张璟听的一头雾水,浑身冷的发抖,他颤声道:“那你……为什么……要害我?”
“害你?”金玉龙冷笑一声,道:“是你自己害自己!眼睛没用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那就挖掉!坠入美人乡,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如果再让我看到你与温家人有任何关系,我不介意再次借刀杀人。”
金玉龙轻姿跳到树上,半蹲在树枝上,看着远方树林响动,树下失魂的人没有起身的样子,他道:“收拾好你的东西,好好复你的仇!腿断了也要好好走你的道!”
此时张璟大叫起来,声音震耳欲聋,他声嘶力竭地疯喊:“那你为什么要挖我的眼睛!!为什么!!!”
金玉龙冷哼一声,笑道:“我不仅想挖你的,我还想挖任何与温家人打过交道的,你的眼睛我自有用处。张璟,你听好了!我再说最后一次,滚起来走好你的路!看清她的预谋,你们会再次相见的,她既然知道了你的身份,她也有自己咬死不放的秘密,你觉得她会对你有半点情谊吗?你们,杀她父母杀她族人让人唾弃,她只会嫌你恶心!懂了吗!!”金玉龙说完,聆听着某只大物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浑厚的粗音由远及近的散发着,在这深夜无不喧哗。
金玉龙拍了拍手,道:“来大家伙了哦,好自为之吧。”
张璟没有理解金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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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的意思,他还在处于金玉龙话里话外的懵圈中,金玉龙刚刚说?大物?什么大物?轰隆!一声巨响,张璟眼前的房屋被踩碎,枯树被连根拔起,张璟看不到大物的身影,眼睛没了,他的听觉却极其敏感。接着,一滴粘稠之物低落到他的肩膀上,热乎乎的,散发着血腥味儿,张璟忍不住呕吐起来,耳边炸起一阵骨头咯吱咯吱脆响的声音。
张璟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这个大物……它可能把徐况吃了!他旁边只有徐况,大物口中的血腥气越来越重,头骨碎掉的声音让他心惊。趁它嚼东西之际,张璟紧忙让自己平复下来,他现在什么也看不见,不能鲁莽。
他起身就跑,一阵阴风袭来,那笑声又来了……尖细弄人,宛如针狠狠扎向张璟。张璟漫无目的地跑着,不知道跑向何方,但他不能停下,只能一直跑一直跑,眼框的热痛蔓延全身,太痛了!!不能碰,也没有药,兴许过不了多久,即使不被大物吃掉,他也会流血身亡。雨越来越大,电闪雷鸣,劈向树枝,地面,张璟嗅到火烧树枝的味道,这味道支撑不了多久,很快就被大雨浇灭。紧随着的是地动山摇,大物越来越急躁,所到之处都被毁坏,它发出婴儿般的哇哇的哭喊,很显然,它还没有吃饱,这玩意到底是什么东西变的?!!!
张璟就是他下一个猎物。他跑啊跑,早就失去了方向,他猛然撞到硬墙,一阵眩晕,他最终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要死了吗?
不仅要交出眼睛,也要他的命吗?
张璟放松身体,不再起身,不再逃跑,不想要命了。
他放弃了。
大物站在他面前,张璟就像一只蝼蚁,大物停止了哭声发出恶心的笑声,张璟看不见眼前的满嘴獠牙,散发恶臭的大嘴,毛发被血粘成一团,背上倒刺,密集的让人窒息。
它伸爪勾住张璟的领衣,把他提到半空,张开大嘴准备吞食。
正在这时,一个少年音在他耳边响起:
“不要停!快跑!”
接着:
“咚咚锵咚咚锵!”
“咚咚咚咚咚咚!”
“锵锵锵锵锵锵!”
“咚锵咚锵咚锵!”
音乐来的急,来的巧!声音温和,起初是暖阳烫人,尾音慢慢变小,像深夜舞动的鱼,听者,以为真的要结束了,其实不是,转而……音色由远及近,由大变小,非常和谐!铃声在面前,随着执铃人前后摇摆,控制动向,让敌方琢磨不清方向。而在这时,猛的“刷!”
眼前的大物被转的眼花缭乱,张璟瞬间回神,他慢慢触摸被它勾住的衣裳的地方,摸到之后,他用尽全力把大物的指甲掰折,露出鲜红的皮肉,与此同时,他也掉了下去,这次,他再也没有了力气,晕了过去。音乐的节奏逼的大物发出怒吼,它被音乐震的脑壳都快要碎了,这铃骨来的突然,没有给它喘气的机会,见情况不对,大物疯狂向前跑。铃骨这个东西,顾名思义,铃与鼓的结合。音色刺耳又沉重,单是铃声,尖啸的就能让人七窍流血,而鼓声的沉重就像巨石一样压的人吐血,这种法宝,很多年没有听见了,远处的有个男子听到此音,连忙捂住耳朵,不由得感叹:“哟?还活着。”
“看来是时候加码了。”
一个响指,以为被大物吃掉的徐况,此时此刻竟然软塌塌的站了起来,他面色黑青,脖颈有一道明显隆起的黑纹,手指甲瞬间变得尖锐,像野兽一样,头发变的白而炸。
这是化尸的迹象!!!
铃骨此宝物,只有青云宗门的弟子才有。
是他们来了!
大物伸出利爪就想扑铃音的方向。它上了套!天空的水四泄,雨声分领着铃声,四散,四射,冲破大物的耳穴,在大物脑海中,以为周围有无数个敌人在朝他袭来,这也正是铃骨的妙处——绕心,缠心。
即便有眼睛的人,只要听进去铃骨的声音,他的心就会被蒙蔽,眼神变得涣散,连同肉|体一起沉沦死亡之底。
“敛光!”喉色清润的少年开口。
“当然。”对方莞尔一笑,伸手一拨。
“叮——”
大物还没来得及挣脱铃骨的缠绕就被万条琴弦如彩带卷入上身,随着执琴人的手速越快,琴音音律越来越细柔,大物身上的琴丝越细,接着,琴音音律越来越粗犷,大物身上的琴丝越来越紧,直至嵌进肉里,磨破至损,琴丝比如刀尖锋利,如针扎,死不掉,痛不死,就是要折磨。
“明月风!就现在!明师兄当初怎么教我们做的我们就怎么做!”
两者结合,双步同天,余音绕梁,斩断缘劫。
污浊的浓云被一束灵光射出一条缝,亮光温和闪烁,而大物周身上的琴丝被弹开,正当大物被绕进云中时,一把剑遮住了天光,直接破开大物的胸膛,黑血瞬间喷射出来,而踩在大物身上的人,他手上的力度越来越大,雪亮的银剑透过皮肉变的红光闪眸。
那人似乎又使了一把劲,大物猛的坠地发出沉闷的声响,等灵光消失,大物胸膛上的银剑才被拔出,然后往这大物眉心之处贴了一张玄符。
贴符人笑嘻嘻道:“这样就动不了啦!”
转而,语气朝向他们,冷气逼人,不满道:“喂,这种邪物就应该这样杀,你们竟还想着渡化它,当真是可笑至极。”
说话人正是青云宗门驱鬼派弟子,楚弃伤。
少年人,出门寻道历练不掩姿色,穿着一身黑紫色袍衣,还没有到及冠之龄,一条紫色发带束发,清风拂空,黑里现紫。此人,正是青云宗门驱鬼派三弟子,楚弃伤。如今修为也是到了第七层,出门历练,人狠话不多,打狗不看主人,争得一时算一时。
“对啊,他们总想着渡化渡化,难道杀了那么人我们还要帮一把?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为什么楚师尊要让我们和他们一起历练?还说什么互帮互助,看看现在,他们选择渡化,我们选择封魂,各执己见,怎么可能是一路人?”说话的,是跟随楚弃伤一同历练的楚不泪。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的倒是快活,全然忘了眼前两个黑了脸的人。被夺了猎物不说,还被嫌弃了一通,天下有这样的道理?
37. 规矩束心也树心
明月风握紧了剑,他穿着红白圆领袍,踏着大片泥水,不顾风雨打残,走到楚弃伤面前,疑问道:“你们怎么跟来了?”
楚弃伤不屑的一笑,道:“我们要是不来,你们不就把它渡化了?”
明月风眼神闪过一丝诧异,他道:“渡化是师尊教我们的,你们也是知道我们修仙派的,最忌讳的就是杀生。况且,明师兄也很同意这种捉法,有何不妥?”
“渡化”是修仙派弟子常用的法术,不同于其他。不论是邪祟,还是伤人的妖物,都可以用“渡化”来处置。首先是用自己的武器把对方制止,然后召唤天光,以求“渡化”对方,让它们前往永生,而不是“死无葬身之地”。修仙派弟子以乐为刀,每个弟子凭借自己的心乐所得的乐器也不同。就如同刚刚明月风的铃骨,此器是最符合他的心境的,以性养铃。明月风极大多数性子焦躁火热,于是需要一个“平稳”来压制,否则控制不住就惹更多的祸事,是鼓亦是骨。
而抚琴的则是明敛心。他的性子如流水,潺潺般飘洒,控制琴丝,用心念控制琴丝粗细长短,拨的越快,力量就越大。但驱鬼派弟子不认可的原因则是法术不同,他们驱鬼派的最擅长玄符,封魂抑制对方。但驱鬼派消耗能量很大,它与修仙派还是不同的。修为达到最强才可以使用玄符,封魂也不是一个人能够完成的。
楚弃伤最擅长的便是“影尸”,不论是走尸还是血尸,他都可以像提线木偶一样控制,相反,楚不泪的“挽歌”,是收尸的,以歌迷惑对方,乖乖走进棺材,这样不怕它们诈尸,不然那太刺激了。
明月风口中的“明师兄”便是明兮迟。明兮迟在众多弟子中最为出彩,练的一手好剑法,进步非常快,是诸多弟子的榜样,就连驱鬼派师尊也对他赞赏有佳。之所以提到他,是想说“明师兄那样优秀的弟子都选择这种方式,你凭什么反对?”
楚弃伤不屑的“哼”了一声,反问道:“那你们知道这个东西伤了多少无辜性命吗?从我们陷入这个鬼阵,这个东西就一直装神弄鬼,要我说就该千刀万剐,少拿你们师兄压人!我们封魂术是楚师兄教我们的!如果这个东西把我们其中一个人伤了,你还会选择渡化吗?”
在李溶月他离开青云宗门寻找真相之后,女尊设法守护住青云宗门,但不做任何防护是不行的,于是两派又各自派出其他四弟子出派。他们运气好点可能会碰上明兮迟他们,但他们最终的目的是寻找道清明,关于道清明究竟有没有修鬼道?他是否还活着?一切都有了定数。
——从恶鬼被放出之时他们就迟了很多。
道清明没死,他还活着。即便失去了肉|身,只要灵魂还在就一定会在这世间留下痕迹。
本以为明月风会被他的话噎住,没想到他说:“会。”
楚弃伤话堵在喉咙处,不敢想象明月风将才吐出的话。因为在宗门时,明月风并不是死板的人,打架第一,吵架第一,听学考试时他是倒数第一,他考倒数第一的原因是他不喜欢那些死板道理,经常逃学,要不是看着他是明氏血脉,早就逐出去了。楚弃伤本以为他跟其他人是不同的,以为他是有自己的想法的,可现在一看,他之前说的话,做的事,都是装的!楚弃伤也不再与他争辩,他道:“随你。”
楚弃伤越过他就想走,明月风拽住他的衣袖,愤愤道:“你知道的!它们是被邪祟控制了!”
楚弃伤道:“这不能算是它伤人的借口!”
明月风欲言又止。
楚弃伤眼神瞥向楚不泪,阴阳道:“早就说过了!各执己见的人根本不能在一起!”看似是在把气撒到楚不泪身上,但比明面上指着明月风的鼻子骂要留面的多。
在不远处,还有一个人,是明敛心,对于他们吵闹的动静,他漠不关己。明敛心,他为人很淡然,别人说他的性格与明兮迟很相像,但却不是天生的。明敛心,他的嫉妒心极强。在不归川听学时,他明里暗里都在模仿明兮迟,就连明兮迟吃什么他也会效仿。每次他模仿明兮迟的剑法都会弄伤自己,其实别人都能看出来,也劝他不要练了,毕竟每个人体内的剑心不同,但明敛心却说:“这个就是我自己的剑心。”他都这样说了,其他弟子也没有办法了,叹着气走了。谁都能看出来他在学他,学就学了,承认又不丢人,心高气傲的,很多弟子都有点看不起明敛心。
其实明敛心并不是明氏纯正血统,他本名叫梅涧。
在他的体内流着梅氏的血,他的家族是不归川梅氏,无双就是这个门派的名字,特殊又普通,有点虚假又很真实的门派。无双是一个比青云宗门还厉害的门派,这个门派比青云宗门还要早。
在三百年前,有一位叫梅子玉的人,可谓有名,有钱,有颜。此人为人潇洒正义,喜欢喝酒。他想做什么,就要做什么,他想做的,就一定会做到。少年时期,独身起家,创建无双,正义之辈。
青云宗门还没有建立时,明亦正与楚行道,温必之是好友,亦是知己。三人在听学时就听说梅子玉的大名,可谓是少年人,少年气,少年热血,年少成名。
此人太过吸睛,给了三人启发,于是就有了明氏家主明亦正,楚氏家主楚行道。两人经常不远万里前往不归川拜访这位高人。却不曾想,见到梅子玉时他正在逗鸟,两人都很诧异,本以为这个门派严苛的要命,但里面的弟子性格温和,不像自家门派的弟子那样冷冰冰的,不苟言笑。
大概是天妒英才。
三百年前,明氏,楚氏,创建青云宗门后,与无双梅氏关系密切,其中利益关系占比极大。最初的青云宗门本应有温氏加持,但不知怎的,温氏家主非要独行其道,没办法,各有各的路。没想到,只过了几个年头,再次重见故友已是在战场,昔日好友,此刻已拔刀相见。
青云宗门中的弟子不全是纯正血统,有很多想修仙驱鬼的少年通过考试都加入了其中,哪曾想,引狼入室。到底人与人不同。青云宗门内部开始出现腐败,有一些人不知受了谁的教唆,竟然开始了抗议!抗议的所有人都是后来改姓的,他们互相猜忌,善妒,互相残杀,甚至……有人乱|伦……
真真是败坏门风!明亦正气的直接晕了过去,楚行道勃然大怒,他一个又一个把乱|伦者揪了出来,不给他们任何处罚,也不听他们解释。解释什么?乱|伦有什么好解释的?!青云宗门里面本应该是天之骄子的所在地,都必须清身!净心!但他还是低估了人性,还没有到成仙成神的地步,怎可能没有欲望?明亦正最后给他们下了驱逐令!不是纯正血统的他都赶出去了,很不公平对吧,并非他本意,而是被逼的。直到现在,青云宗门不再让人轻轻松松通过一场考试就进入了,青云宗门,一层屏障隐世,即使是选中的命定之人都必须经过层层考验,进入之后,让人察觉身上有任何欲念,不再是无数。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青云宗门的规矩多的闹心。
特别是明氏。明氏家主明亦正少年时期就是一个古板的人,他定的家规,也很古板:
1.关于抑制心火。
修身须静心。
修身须净心。
修身须精心。
修身须敬心。
修身须清心。
修身须净言。
修身须知礼。
修身须知己。
修身须解贪。
修身须驱邪。
修身须断欲。
修身须抑馋
修身须制动。
2.关于修身养性。
清身须束发。
清身须戒酒。
清身须戒油。
清身须食淡。
清身须淡妆。
清身须安静。
清身须祛毒。
清身须抑制自身。
清身须衣着朴素。
清身须举止优雅。
清身须精力充沛。
清身须集中精力。
清身须高度重视。
清身须高度关注。
清身须谈吐大方。
3.关于为人处事。
听学时不可放松。
听学时不可浓抹。
听学时不可作弊。
听学时不可喧哗。
听学时不可扰人。
听学时不可忽视。
听学时不可大意。
听学时不可缺课。
听学时不可吵闹。
听学时不可争吵。
听学时不可争执。
听学时不可忽视。
听学时不可缺课。
听学时不可胡闹。
听学时不可随便。
听学时不可心悦。
听学时不可貌相。
听学时不可欺人。
听学时不可顶嘴。
听学时不可妄言。
听学时不可哭闹。
听学时不可鲁莽。
听学时不可荒废。
听学时不可有杂念。
听学时不可不精心。
听学时不可不重视。
听学时不可不尝试
听学时不可不学习。
做人不可为人虚伪。
做人不可冷落他人。
做人不可欺凌他人。
做人不可冒犯他人。
做人不可忽视他人。
做人不可践人真心。
做人不可辱骂他人。
做人不可口出狂言。
做人不可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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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人。
做人不可使用特权。
做人不可践人尊严。
做人不以外貌取人。
做事不可明知故犯。
做事不可清高自傲。
做事不以弱小卑微
人不以强大而骄傲。
人不以优秀定胜负。
人不以侥幸心获得成功。
人不以优秀而区别对待。
人不以优秀而另眼相看。
人不以平庸而自卑。
人不以平庸而放弃。
人不以平庸而轻贱。
人不以平庸而讨好。
人不以己影响他人。
人对待长辈不可轻视。
人对待小辈需要耐心。
人对待朋友不可欺骗。
人对待亲人不可失敬。
人人平等。
人人有权。
人人有份。
人人友好。
人人有爱。
人人善良。
人人有责任。
人人有义务。
人人有担当。
人人讲义气。
人人有勇气。
人人互帮互助。
人人互敬互爱。
人人皆有真情。
4.对待男女之情。
不可心中有情。
不可偷尝禁果。
不可无法自拔。
不可深陷其中。
不可迷失自我。
不可舍命为情。
不可为情所困。
不可为情所伤。
不可情同鱼水。
不可为爱疯狂。
不可恣情纵欲。
不可激情纵欲。
不可为情生非。
不可纵情酒色。
这些规矩,弟子们一个一个的倒背如流,但有的非要对着干,不当回事,束住他的嘴,束不住他的心啊!
明敛心的身世,所有人都知道,所有人也都让着他,因为他们所有人都对不起梅氏,把他“困”在这,实则是保护他,等时机成熟,就会让他回到不归川,接管家主之位。
明敛心看着眼前人吵架摇了摇头,出门历练,本以为能和和气气,没想到却争吵到了现在。明敛心的修为比明月风高出那么一点,两人的性格截然不同,明敛心看着两个人吵架没有任何想要制止的意思,而楚不泪也没有对立场,楚弃伤说一句他就附和一句,火上浇油,真让人头大。
明敛心默默地扶起张璟,湿漉漉的发丝把张璟的眼眶遮了全部,明敛心轻手拨开张璟眼前的发丝,看到血淋淋的两个空洞,他愣了一瞬,只是一瞬,疑惑,同情,心惊的情绪烟消云散。
明敛心低头从腰间的一个小豆包拿出一颗灵丸,灵丸周身是透绿色的,很好看,像糖一样。虽然灵丸不能治张璟的根本,但药效冰冰凉,可以缓解疼痛。
明敛心小心翼翼的把灵丸塞进他的嘴里,怀中的人努力嚼碎它咽肚,他的求生欲望在此刻疯狂燃烧,即使灵丸是毒药,眼前人想害他,他都敢再不深想了,也无所谓了。
他不想再猜忌任何人,因为他早就步入别人的圈套。
“先生?您感觉好点了吗?”明敛心皱眉问道,张璟没回答,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听到人声,明月风与楚弃伤才注意到这边,停止了争吵,慌忙跑到明敛心身边。
“这里怎么还有个人啊?”明月风看着张璟的眼眶,拉了拉楚弃伤的衣袖,窃声道:“你看他的眼睛……”
楚弃伤沉默不语,握剑的力度越来越大。楚不泪感受到楚弃伤的怒意也不敢站到他身边,他走到张璟面前蹲下来,眼神中满是可怜。
张璟感受到有人凑近,他努力抬起衣袖遮住自己的双眼。
对他来说,这……是耻辱啊!
鬼屏障现已被打碎,明敛心他们刚刚步入了陷阱,这个屏障有太多的邪物,明敛心顾不得所有,低声道:“我们快离开这儿!”
三人会意!
明月风和楚不泪抬着张璟紧忙逃走。
明敛心没有一丝一毫的动作,见此,楚弃伤不解,问:“你怎么不走?”
明敛心道:“这里还有人在。”
楚弃伤看着周围倒塌的房屋和被折断的树枝,混乱一片,更何况现在还下着大雨,雨水打湿了视线行动根本不方便。
忽然!楚弃伤从倒塌的墙缝中看到一个蓝色的小身影,看身姿,比他们小点。楚弃伤二话不说把剑斩断墙沿,明敛心没有阻止他的动作,他还是有分寸的。
那个人影……不对,是鬼影!她的身子轻飘飘的,脚踝还被上了锁链,当她转过身看明敛心他们,才发现这个小鬼的脸有一条明显的红疤。
38. 百花大会送折花
墙壁的突然崩塌让这个女魂惊的快要炸毛。
她保持镇定,强颜欢笑,道:“你……你们好啊……我叫……蔡……菜。”
即便是她的示好,楚弃伤仍然满脸敌意的看着她。
蔡菜心道:“糟了……”
“瘴鬼!看剑!”楚弃伤拔剑准备斩魂。
蔡菜:“啊啊啊啊啊啊!别杀我啊啊啊啊啊!!!我不是瘴鬼啊啊啊啊啊啊!我只是一个孤魂野鬼不能随意离开的孤魂野鬼啊啊啊啊啊啊!!!”
两人实在是太吵了……
“好了。”明敛心阻止道,飞身一翻,眨眼间明敛心就到了剑与女子之间。他轻松的把剑夹在手指之间,让其动弹不得。
楚弃伤挣脱不开,压着怒气问道:“为何?”
明敛心坦然道:“她是好的。”
楚弃伤瞥了蔡菜一眼,蔡菜慌忙举一只手给他打招呼,似乎在解释自己不是瘴鬼。楚弃伤“哼”的一声,把剑收回,道:“你又知道什么了?”
明敛心松开手,笑道:“你看到她脚踝处的锁链了吗?那是没有到该尽命数的而不想前往鬼市的亡魂,鬼使者怕她作乱,所以用锁链拴着以此减少她的气数,一旦气数超过一定数量,她就会魂飞魄散,再也得不到往生。”
听完他的一番言论,楚弃伤感到很疑惑,他问:“那她为什么不想去鬼市?看她样子多半是被害死的,都这样了,人间还值得她留恋吗?”
明敛心道:“也许有吧。”
转而又看向快要吓死的女魂。蔡菜此时此刻收回手紧忙捂着胸口,给自己顺顺气,这给她吓得眼睛都泛白。她此刻很想大声说:“道士太恐怖了!”但一看向楚弃伤那张脸充满敌意的脸,还是被迫咽了肚。
楚弃伤双手叉腰仔细打量着这个女魂。这小女魂看起来唯唯诺诺的,见她不回答,他道:“怎么,脸毁了,舌头也断了?”
听到这话,蔡菜才勉强抬起脸看着他,对于面容,大多数女子甚是在意,就别提被毁容貌的,比任何人都要在意,都要敏感。像她这种魂魄不是“沌”,不想去鬼市做生意,也不想复仇,就像安安静静的在人间等待着自己气数尽,至于往生还是魂飞魄散,都不重要。亡魂一生都在等待一个有缘人,锁链锁着不让她离开,只有等到有缘人出现,她才能挣脱一点点束缚。等遇到有缘人了,她就要给那个人传话,把知道都告诉有缘人。而有缘人是亡魂死后第一眼见到的人,她会依靠一辈子。鬼生前是人,即使身死,但有的亡魂因为拥有强大的内心,所以魂魄不会消散,只是旁人看不到了而已。人死后并不代表所有都死了,他们还是和活人一样,会哭会闹会笑,会在乎自身。
此时的蔡菜眼眶噙满了眼泪,她小声道:“可有人说我不丑的。”
“弃伤。”明敛心提醒道,“不得无礼。”他抬步走近女魂,伸出手,道:“快过来。”
蔡菜感受到明敛心的好意,颤颤巍巍的朝他伸手,但她的腿被锁链锁的现在已经不能走了,但她还是不敢说,生怕给人添麻烦。
明敛心低头看了一眼她的脚,小女孩脸上写满了“窘迫”,她咬着唇,手捏紧了衣裙,不出声也不作声,看起来下一秒就要哭了,他瞬间明白她的顾虑。
明敛心笑着摇了摇头,附身摸了摸她的头,而后转身背对着她,在她面前蹲下,道:“拿手给我。”
蔡菜惊讶道:“哥哥你要背我?”这声哥哥倒是叫的顺口,明敛心也没在意她对自己的称呼。
明敛心道:“有何不妥?”
蔡菜此时有点害羞,她生前……还从来没有被人背过,况且还是一个俊美的男子。
明敛心相貌极好,他的狐狸眼,睁眸时,瞳里透剑,眼尾如软剑一样锋利。每次都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让人难以揣摩他的心思。
“行了,走吧。”楚弃伤道。
鬼阵被打破,雨也跟着停了。楚不泪和明月风背着张璟寻找住处了。黑浊云也瞬间消散,露出月月星辉。
路上满上被泥水浸泡的木枝,楚弃伤走在前面清理,明敛心背着蔡菜小心翼翼的走着,大概走了半个小时,三人之间谁都不开口说话,蔡菜性格又是个火热的,受不了这种安静到可怕的氛围。
明敛心怕她滑下去,又把她往上掂了掂。蔡菜搂他不敢太紧,怕勒着他。明敛心率先开口,道:“在顾虑什么?”
蔡菜笑了笑,道:“没什么呀,就是有人突然这样对我好,我觉得像做梦一样。”
楚弃伤听闻忽然愣了愣。
“弃伤先停一下。”明敛心把蔡菜安放下来,查看她脚踝上的锁链,二话没说,直接拔剑砍断。
“好了,你现在自由了。”明敛心笑道,像只小狐狸。
蔡菜看着他们,她感动的不知所措。
这种锁链只有修仙人的剑才可以砍断,普通剑是不行的。
“上来。”明敛心又重新蹲了下去,蔡菜安安稳稳的被他背着。
他身上的味道好香,像某种花香。
三人又走了一个小时,蔡菜终于没忍住,她道:“谢谢你。”
明敛心温然道:“嗯?谢什么?”
蔡菜道:“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明敛心失笑,道:“背你一下就是对你好了,这样可不行,容易被骗的。”
蔡菜道:“反正我都已经死了,被骗也无所谓的。只是有点难受。”
“如果生前认识你们我也许就不会死了。”
听到这,楚弃伤停步,或许是内心在自责,又或是同情她的遭遇,甚至怪自己的不问缘由的鲁莽,应该冷静一点再一点,应该给他们一些回应的机会。
因为,他们之前也是人啊,一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
楚弃伤忽而转身走到明敛心面前,端详着蔡菜,但小女孩却不敢看他,毕竟将才两人就差点火星擦燃,他道:“我来。”
蔡菜有点吃惊。
楚弃伤道:“没听见吗?我说我来背你。”但他又怕她多想,又接着道:“不然,你想累死他?”
蔡菜与两人身形差距极大,即便是背三个时辰也不会有大问题。
蔡菜连忙否认:”我没有!”
楚弃伤冷语道:“那还不下来。”
蔡菜:“我……”
明敛心见蔡菜犹豫,连忙转和道:“没事,还有一段时间就到了。她不愿意就算了,诶……你别……”他话还未尽,蔡菜就已经从他身上下来了。
蔡菜道:“谢谢哥哥!”她挠了挠头,笑着说:“不过我现在已经好多了,不用人背啦!”
明敛心担忧道:“真的没关系吗?你别听他瞎说,我不累,我们修仙的最不怕的就是吃苦了。”
蔡菜道:“我可以的!”
怕明敛心不相信,蹦蹦跳跳的跑到两人前面了。明敛心走到楚弃伤面前,小声斥道:“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担心我还是别的什么,但你应该清楚自己想的。”明敛心叹了口气,道:“但千万不要学你的师兄楚惜之,刀子嘴每时每刻都在伤人。担心就担心,不要假装不在意的样子。”
楚弃伤狐疑问道:“你知道了。”
明敛心得意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担心蔡菜。因为你刚刚说了她的脸,现在又有点后悔,但好面子不知如何开口。”
被人拆穿了心事,连星星都不想替他掩饰,月光洒在路上,照亮了他们自以为伪装的很好的内心。
明敛心无奈摇了摇头。
忽然,楚弃伤越过明敛心,大步走向蔡菜,还没有等她反应,一把她抱了起来。他以为她又要喊叫,他率先开了口:“嘘,别扰人。”
哪知蔡菜根本没有想开口的样子,她颤抖的勾住他的脖子,道:“也谢谢你。”
楚弃伤别扭的转过头,在他们身后的明敛心见此情景高兴的露出笑容。
忽而半响,蔡菜忐忑问道:“我真的很丑吗?”在她问完之后,楚弃伤才仔细看她的面容。她的脸上除了那条红疤,到没有其他什么了。她的皮肤很柔,她的眼睛很亮,整体很水灵,跟丑根本挂不上边。
“我刚刚……说的无心之话,对不起。”
蔡菜猛然看向他,就连明敛心也有点惊讶他竟然会道歉。
蔡菜赶忙摇了摇头,道:“没关系!没关系!”
人与人,到底是不一样的,不能只看坚硬的外壳,说不定就裹着一颗柔软的心。所以,不论怎么做,还是不一样的。
三人之间的氛围不似将才那么冷硬了。
这时明敛心开口,道:“弃伤,你还记得吗?两年前的百花大会。”
楚弃伤道:“记得,里面有个人至今都还让我印象深刻。”
“百花大会?”听到关于花的字眼,蔡菜两眼顿时放光,因为她生前可喜欢花了。
楚弃伤看了看怀中女子好奇的眼神,他轻声问:“想听吗?”
蔡菜道:“想!”
百花大会在灯火阑珊处。早些年,两派弟子背着女尊在灯火阑珊处开展一场选美大会,说是选美大会,里面有各式各样的东西,里面只许少年人才可以参加。布置很清贵。而且那里还有个榜,叫:世家子弟比美榜。
这个榜正贴在灯火阑珊处的入口位置上。那里有一块大岩石,不管写什么字都很醒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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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这个名字就知道这个榜上都是好看的人,因为这个榜只有好看的人才能上。虽然青云宗门里有:不可以貌取人,不可攀比诸多的规矩,但也挡不住某些弟子胡闹。他们经常偷偷在一起商议,准备在灯火阑珊处开展了选美比赛。灯火阑珊处可是个隐秘的地方,周围有山,天空湛蓝,地面有水,水围此洞,只要不是有意者绝对进不来!隔音又隐身。灯火阑珊除了女尊和两个师尊,此外谁都知道!选美大会是修仙弟子明月风一手操办,里面参赛的有很多对自己相貌满意的公子哥,他们个个穿着一身华服,不远万里来到此地。
灯火阑珊处里面的人可杂了,天南海北的都有。当然,两派弟子也都撇去了身份。世人对修仙者有一种莫名高尚的敬仰,明月风特意强调一道规矩:来者皆是客,谁也不是谁。
意思是不管你是谁家达官贵人的孩子还是穷困潦倒的百姓,甚至是皇族的人,都可以来参加百花大会,在这里不分你我。这里不止选美,还有一些舞剑,猜花灯的游戏。
百花大会之所以会叫百花大会,其实是在灯火阑珊处有一颗不老花树,听说已经活了三百多年了,很多人认为这是一个好征兆,多与这棵树沾沾灵气,一不小心就长命百岁啦!
那时人来的很多,明月风需要记下所有人的名字,等下次见面的不至于喊不出对方的大名。
少年穿着随风而舞的红蓝袍,高高的马尾,潇洒肆意。他站在树台前,道:
“诸位的热情太过强烈,明某还未曾问,各位都是哪家的小姐公子啊?”
中间走出一个公子,穿着青衣袍,背手挽扇,缓缓走来。
“鄙人褚某,字覃玉,擅抚琴,家在相州,去过的人都知道,家父是相州著名琴师,世称皓月君。各位如有兴趣可以去玩一下。”
这时候有人调侃道:“世称皓月君?自封的吧!我怎么没听说过?莫不是江湖骗子?”
底下众人一片唏嘘。
青衣男子憋的满脸通红,明月风见此安慰着他下台,“褚公子,先去茶席喝茶,降降火,不要被旁人一两句玩笑弄的心情不好。”这男子没有理会明月风,猛然甩袖,自顾自地离开了。
底下的人纷纷各自报上姓名。
修仙派来了五六个,驱鬼派来了十几个。
这时,在花树中发出爽朗的笑声。周围人很好奇,来的人还有一些小娘子,她们调侃道:“这是谁家的小公子?笑声这般好听。”
树中人很神秘,听到夸赞才高傲的勉强转过头。露出被发丝遮挡一半的侧脸,高挺的鼻梁,衬得他一股清美之味,转而从树上折下一朵花,抛掷半空,粉花在空中兜转,落到一位佳人身上,那位佳人正低着头,端视着茶。
因为在茶中,被掉入了花瓣。
茶水被花瓣击得荡漾,直至沉入杯底,造就了一幅奇图——掷花弄茶戏美人。
可谓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少年跳下树,入目而见,一位穿着墨绿束腰袍,里层的红衣醒目衬色,他生的高挑,清瘦,但他很衬衣。踩着黑靴,踏着步子,两条长生辫沾上了几朵小花,应是在树上呆久了落下的。
“啊啊啊啊啊啊!小花公子!!!”花树台下的小女郎一个接一个往台上的少年郎扔花。
明月风见事态已发生不可逆转的热闹,他紧忙制止道:“大家稍安勿躁啊!等会儿会有更绝色的公子!”
少年白了明月风一眼。
他心道:比我还好看的?可惜了,世间仅有一个。
他根本没有被人声的喧嚣所纷扰,轻姿走到树台中间,目光一直望着某个方向。
他道:“在下徐舟野,字……”
这时才觉然,她根本没有看他一眼。
什么?她为什么不看?他的心已有涟漪泛潮,或许是有了输赢的心态又或是被她激起了挑逗心理。
徐舟野咬字清晰,一字一句道:
“般般。”
他的声音真的很好听!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好听的声音啊!
这道声,如铃,似水。
点点波动,逐步在他心里漾开,包满,散尽,无限的红雨。
“徐某从雾都而来,特此参加百花大会,望大家多多关照。”
或许他早有预谋,早有不该的心意。
听到“般般”二字,那位低头喝茶的小女娘才终于抬起头,好奇的望向某个少年郎。
徐舟野感受到目光的朝向,他朝她笑了一下。
怕她没听清,他再一次,认真告诉她,道:
“我叫,徐,般,般。”
底下扔花的小女郎更激烈了!
花如雨下。
39. 亲情如大海捞针
这花树台上眼看着被堆满了花瓣,明月风笑呵紧忙扶着徐舟野下台。徐舟野摆了摆手,他弯腰从台上从其中拾起一支花,含在口中,唇角微勾:“这花,我收着了。”
明月风这时道:“姑娘们!听我说,咱们手中的花每人虽说都有份,但还是要慎重考虑,再投。我们灯火阑珊处,来的都是标志之人,除了相貌,我们还有好多个比赛,可以让大家大显身手!”
这时花树台下有一个穿黄绿衣裙的姑娘开口:“我喜欢一支花!”
明月风呆愣,试问道:“一……什么?那是什么?”
小女郎抬起胳膊,水袖捂着唇,脸红了一大片,道:“一支花呀,就刚刚那个含花的小公子。”
明月风皮笑肉不笑,他心道:这人总不按常理出牌,别人都从树后面过来的,他倒好,直接跳下来的!还撩拨了那么多人!
“他呀,名花有主了。”明月风撑开扇子遮住半边脸,假装无奈道。
众人埋怨的“唉”了一声,纷纷怀疑道:“真的假的啊……”
“姑娘们,别难过啊,除了他,我们灯火阑珊处还有更多绝色的小公子,够姑娘们养眼的!”
“说到这,我可要介绍一个人。”
说着,明月风一只眼睁着一只眼睛闭着,似乎是在查看她们的反应。
“谁啊!”众人好奇道。
明月风把扇子一合,“这个嘛,当然是我最好的兄长,明兮迟!”说着,明月风拍拍手,在花树后方,一个腼腆害羞的少年被推着走上花树台。
明兮迟他的动作很不自然,因为他是被迫参加的,不过也说不上什么被迫,大概是没有参与过这等热闹的场面,被那么人注视,难免有点紧张。
早在不久前,他在青云宗门看书时就听到明敛心和明月风在商议在灯火阑珊处举办百花大会,不过他并没有在意,因为他还有好多功课没有完成,连剑术都很生涩,但听到他们商议,打心底里,他还是想参加的,并不是想去选美,而是想散散心。
归根结底,十几岁的年纪怎能按耐住想玩的心呢?
好巧不巧,他这种心思正被明月风看透了遍。
明月风在学堂的院子里假装自言自语说:“唉,人员快满了,还有没有想参加的?没了就截止啦!”听着是在询问他人,时则眼神一直在明兮迟身上。他看到明兮迟捏紧衣袖,而余光时不时观察他的动向,明月风无奈叹口气,吊儿郎当的坐到明兮迟旁边,直觉搂住了他,对他说:“给你留着呢,哥哥你可是我第一人选。”
明兮迟尴尬问道:“很明显嘛?”
明月风道:“也还好。要换作旁人,你可要闷一辈子了。”
明兮迟脸很红,明显的要命。
明月风见此,担忧道:“怎么了?”
明兮迟摆了摆手,道:“无妨,许是热的。”
明月风直接凑近他把额头贴紧他,问:“还热吗?”
明兮迟愣然,失神笑了笑:“不热了。”
他并没有觉得明月风这个动作有什么问题,因为在两人小时候经常这样互相抚慰。小时候听学,练功时,嘴边时刻挂着青云宗门的那些规矩,家主规定,每个人都必须熟悉在心,不能错一个字,错一个就打一个手板,而且是用竹条打的。而明兮迟却是经常背错字,也经常被打手心。每次手心都被打的火辣辣的疼,一条又一条红印。没有人管他,他自己一个人坐在木长廊上倚门望雪,他看着雪,偷偷哭,他以为看着雪,自己的手温也就降了许多,也不那么痛了。
还是太天真了。
而每到这个时候,总有一个小身影在他面前出没。那个身影穿着单薄的衣服偷偷来到他面前,来的时候偷拿了一件师尊的大绒袍,给明兮迟披上。明兮迟看他这个样子,应是睡了,怕师尊发现,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就来找他。每次来,明月风总是带着竹叶糕。他给他擦眼泪。明月风的小脸被冷风吹得冰冰凉,他就是这样,把明兮迟的手贴在自己脸上,问:“不哭啦,我也被打过,冰一下就好啦!”
明兮迟点了点头,两小只吃着竹叶糕,互相取暖。
后来,不管是伤心啦,生气啦,委屈啦,两人都是这样互相安慰的。
两人之间的关系算表兄弟,明兮迟的父亲与明月风的母亲是亲人。明月风的母亲不听同门人劝说,非要与一个什么都不是的男人远走高飞,两人消失的无影无踪,后来有人把明月风放到青云宗门,婴孩啼哭震耳欲聋,而生者却是下落不明。明兮迟的父亲抱着明月风,“兮迟,喜欢这个弟弟吗?”小小的明兮迟小心翼翼的点了点了明月风的脸,很软,很香。
他说:“喜欢。”
之后,明兮迟的父亲把孩子过继到自己名下,而他下山去寻找他这个昏头的姐姐。明兮迟的母亲则是照料两个孩子,后来迟迟等不来夫君,再次听说,明兮迟的父亲遭遇不幸,明兮迟的母亲没撑住,丢了魂,找医者来看,多半是不行了,过了一年,明兮迟的母亲也身亡了。
明月风只比明兮迟小了一个月,但个头却比他高很多。他扪心自问,自己的家人对他们有愧,他也总是像哥哥一样照料他。他知道明兮迟练功很辛苦,还经常被师尊罚,因为他并不是精进者,明兮迟只有一直处于紧绷状态才可以进层。学堂每天数他来得早,下学数他走的最晚,但好在明月风一直等着他。
明兮迟知道了真相也没有恨他这个表弟,他只是心疼自己的母亲。他知道,长辈的事与后辈无关,况且明月风的母亲是自己父亲的亲姐姐,他怎能坐视不理?而身为舅妈的母亲,理应尽到了自己的责任。
两人算是最好的朋友,有什么好吃的,什么好玩的,明月风总会第一个想到他,看到明兮迟被人欺负,他也是第一个冲向前,把欺负他的人狠狠揍了一顿。
明兮迟虽然性子一直淡淡的,但并不代表他怕事,唯一打架是因为明云说他的父亲。
青云宗门的两派由女尊所组成,号令是有她发出的,她飞升成仙,但还是在青云宗门,守护着这篇土地。
而明氏现在的家主是明清规。
明清规有一个徒弟,叫明朗珏,他是他过命的朋友。明朗珏算不上是正统的明氏族人,他独身一人在外漂泊,偶然间救了明清规的命,于是明清规带他来到青云宗门,他视他为亲人,修仙派里大大小小的事都交与他,明清规提拔他坐上师尊之位,负责管理修仙派弟子。
直至成为真正的仙人。
明兮迟的父亲明轩白是明清规的嫡长子,明瑟珠是嫡长女。明轩白原本是要接管家住之位的,但因为明瑟珠的事,明清规既为了能顺利让明轩白坦坦荡荡接管家住之位,也为了家族众人的心稳,他叫他不要去找……
弃了吧……
明瑟珠做的事乃是辱门之举。修仙规定,不可动情,驱鬼派他们管不着,但明氏的孩子,必须个个正直,做清廉之辈!但凡因为一个人而坏了规矩,这让明氏如何自处?把她抓回来,废修为,
明清规警告:“找了,必须把她抓回来!找不回来,你也不要回来!”
面对父亲这一番言论,明轩白冷笑一声,问道:“父亲,但凡你小时候对我阿姐好点,她不会走错路!你要我把她带回来,其实并不是出于您对儿女的疼爱关心,你还有那么多孩子,我的母亲不在了,我还有其他的母亲,我其他的母亲会给您养育更多的!优秀的!孩子,我姐姐算什么?她在您眼中什么都不是!您要我把她抓回来,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废她修为吗?让她变成一个残废吗?父亲!您心安吗?”
明轩白的确是一个重男轻女的人,对儿女有偏见,但总会还是疼爱的,这种疼爱如同大海捞针,会刺伤手。包裹着刺的亲情,碰一下,痛一下。
明轩白离开青云宗门后,青云宗门有定了两条新规矩:
违逆师言,则废功。
叛逃师门,则打死。
明轩白离开前,夫人明长青劝告不要去,她说:“等父亲降火,接管了家住之位在寻姐姐也不迟啊。”
因为这句话,夫妇两人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明轩白认为华长青是为了地位,他怪她自私。而华长青有苦说不出。自己在这个家族,虽说明轩白是嫡长子,备受宠爱,而自己只是华氏用来巩固势力的。璞山华氏也是修仙的,家族御魂之术——控制灵魂,听从指挥。
这些年一直没有很大的水花,华氏派弟子也是少得可怜。门派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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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太过低微,不要坐视不管,华氏,需要人扶持。于是华氏家主经常带华长青去青云宗门,华长青自然是知道用意的,她与明轩白相处时日多了,两人渐渐都生了情,时机已成熟,华氏家主就与明清规商议两人的婚事。婚后,华长青虽然是家主嫡长子,但自己低贱的身份还是让她在明氏抬不起头,有一些夫人总是挑刺,好多次,华长青想让明轩白帮忙说话,明轩白只说让她忍忍,当未来家主夫人,可不能这么小心眼。
那次争吵之后,两人谁也没有理会谁。华长青仍在默默照顾两个孩子,但明轩白没有与任何人告别就离开青云宗门了。
他不顾任何人的劝阻,他有自己的一番主张,他道:“但血脉骨肉至亲怎可舍弃?我自知我姐姐坏了家族规矩,我想,她也是为了家族清誉才迟迟不归家,如若您低头,我即刻带她回来,领罚。”
“家族里儿女众多,我姐姐不论怎样你仍然无动于衷,因为您觉得她是一介女子做了这等丑事,弃了就弃了,您还有很多,可您想过我母亲吗!我姐姐如今养成这个样子您没有一点责任吗?”
“您不管,您不问。我管,我只有她这么一个姐姐,生要见人,死,也要见尸。”
后来明华氏逝世,明轩白遇难,明清规一病不起,眼看着老头子没几个年头了,他临终嘱咐一件事,把家住之位,传给自己的长孙,明兮迟。
不清不白的终言引来众多人眼红不满。
明朗珏继明清规之后,虽说家主之位还空着,但最终谁是家主,明清规早就吧权利交给明朗珏了。
明朗珏虽疼爱明兮迟,但更多的是对他的严厉。
明兮迟胆子小,族里有很多孩子看他不顺眼就想欺负他,骂他爹,骂他娘。
明兮迟唯一一次打架,就是明云说他父亲:“你可知你父亲为什么会抛弃你吗?你可知你母亲为什么会死吗?我告诉你!是因为!你父亲喜欢你姑姑!”
“两人说不定在哪里乱|伦呢!还谎称自己遇难身死,谁信哪!你父亲最爱的就是你姑姑!不然也不会违反族规!违逆祖父!”
“你闭嘴!!!”明兮迟吼怒道与明云厮打起来,明云仍不改口,怨怒道:“凭什么?你们一家人都已经坏了规矩!为什么还要把家主之位给你?!我明云差哪了?!我母亲蒙氏比你母亲还还厉害!!”
明云是明清规第三个儿子明景初,虽说是庶子,但迎娶的夫人与华氏庶女不同,天涯蒙氏,蒙散莨。
蒙氏是制作精妙器物的大家族,虽说不是修仙的,但里面个个武器都与修仙有关,力量强,不好控制,祖传神器天定锤,传说,只需使一力就能把一个宗门砸个稀巴烂。这样的大家族,掌管者是一位女家主,蒙令颐,年纪轻轻就已经坐上家主之位,她是个优秀的女子,不管是造器还是制作,她做的都完美无瑕,即便是引来一些人眼红,她仍初心不改,大不了,把那几个贱人打一顿。后来坐上家主之位,蒙令颐把蒙氏曾经的规矩束缚全都撕烂,女弟子的人数大于男弟子。
蒙氏不在乎联姻增强能力与利益,喜欢谁就可以去喜欢,如若两者有意,便可婚嫁。
她的原则——“两头不占,两头都帮”。
明云的一番混言,明月风正好见到明兮迟在哪里趴着吃亏,他猛然跑向前,一脚把明云踹翻。
明云吃痛,威胁道:“你这个杂碎!敢动我?你信不信让我祖母过来收拾你?!你是不是明家的种还另说呢!敢在这叫嚣?”
明月风还想上去,明兮迟伸手拦住了他,他撑力起身,一瘸一拐走到他面前,笑道:“现在知道爷爷为什么不让叔父接管家主了吧。”
“善妒,满口谎言。我听说过蒙氏,你祖母,她定会打折你的腿。”
明云沾沾自喜,道:“那就走着瞧。”
明兮迟没有与他对说,他拉着明月风的手离开了,临走前,他说:“明月风,他已过继到我父亲名下,他就是我的亲弟弟。”
过了几日,如明兮迟所言。明景初竟然没有批评,但母亲却是把他痛打一顿,让他给明兮迟道歉,然后三日罚规,两日不给饭,抄规一月。
明兮迟和明月风两人也象征性地也领了罚——抄规一日。
40. 眼中之情情藏恨
后来两人不论是听学还是练功,明月风一直在明兮迟身边,因为怕他再受欺负。
话说回来,明兮迟这副害羞的模样,花树台下的小女郎就更有挑逗意味了。
不一会儿,明兮迟就被花掩埋了。
明月风心道:又要重新发花了。转而看到,师兄……他在笑,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看得出来,明兮迟很开心,好久都没有看到他笑了。
明月风没有阻挠,他道:“不要停啊!花没了,我再发!”
而台下那位茶杯被落入花的女郎早已离开,也许是因为这里太过吵闹,她来参加百花大会的目的是要去做花灯,准备猜花灯迷的比赛了。
灯火阑珊处的后山,也就是影山,这里距离小河边有很多木屋,供公子小姐们留宿的,里房干净,没有一丝脏污。
来参加百花大会的比赛为期一个月,共有三项大赛:
山顶射光。
也就是射箭比赛,不论男女都可以参加,
树台舞剑。
会用剑的男郎女郎可以互相比试一下,借鉴一下剑法。
遮眸选角演情戏。
女郎用丝巾遮住眼睛,然后挑选男郎,抽签选戏,戏一旦开场,只有到结束才可离场。
而做花灯不在比赛范围之内,只要想,就可以做。
做花灯的原料很简单,除了木条和灯纸,最重要的就是长在影山后面的小花了。通常,花灯就是要在灯纸周身印上花印,但在灯火阑珊处没有印花的工具,但有一个方法。在影山后方,这里长着许多瓷浆果,这种果子,很小,很透亮,色彩斑斓的,像宝石,一串串的像葡萄一样,于是又称为蛇葡萄。这种植物只能看不能食用。把它采摘碾碎混汁可以用来染布,它的颜色很深,紫红,乌蓝,绿黄的,很好看。想要印花印呢,就要采一些下来,然后拿一个酒碟,里面盛点水,然后再滴点花酿的酒,利用醇香的味道引来蝴蝶,不为别的,只为好看!然后弄灯人只需把瓷浆果碾碎,不一会儿,颜色就与酒水混合在一起,把小花往酒碟里沾沾,印在灯纸上,这样一个花灯就做好啦!
“小姐,我来弄吧,莫沾了手。”一声脆脆女声道。此人正是李府小姐的贴身婢女。
女郎轻摇头,道:“没事,快好了。”李府小姐穿着嫩粉浅绿色衣裳,腰身正侧则是用一条深绿色中间带着一颗粉玉束腰带束腰,在腰间挂着一颗银铃铛。
皮肤胜雪,明眸皓齿如水心般明亮。她的头发很漂亮,参加百花大会并没有刻意装扮自己,而是随意了一个侧编发,而右耳上侧唯一的发饰是一个长形夹,长形夹下方坠了几条小玉珠,大都以海蓝,粉绿,浅紫为主,明明那么吸睛的搭配,在她身上有却毫不突兀,正正好好。
她低着头,乖巧的摆弄着花灯,她却不知,她的脸上被瓷浆果挂了一点色。
这时,传来一道朗脆爽口的男声:“用这支花吧……”
“般般。”
女子抬头,映入眼帘的是少年郎干净如春的笑容,他手里拿着一支花,羞涩的挠了挠头。
般般是李溶月的小字,她也来参加百花大会了,要是搁平常,她是不怎么出门的。原来,是明月风的吆喝声都传到北禾那么偏远的地方了。李溶月待在府里本就烦闷,正好借这个机会出门透透气。没成想,路上碰上个搭顺风车的人。
少年背手风中站立。
少女居车侧脸如玉。
余光碰目光。
一瞬即千年。
同道中人,就载他一程吧,反正也耽误不了多少事。一问才知道,这人也是参加百花大会的,但没钱坐车,正发愁呢!看到这小子这副可怜模样,李溶月没多想就让他搭了车。既然是同道中人,那就载他一程吧,反正也耽误不了多少事。
李溶月秉持着这种心思,到地方后,这个决定让她后悔万分。
不是因为什么大事,就是因为这个人太能说了,说一百句话都不带口渴的,李溶月自小家人不在身边,家中也没有其他姐妹相伴,她也不怎么说话,而这个少年感觉把她一辈子的话都说完了。
她倒也没有真的烦他,因为从小到大还没有人能和她好好说说话呢。这个少年说:“妹妹,谢谢你让我搭车,我是雾都的,你是哪里的啊?”
“北禾。”
“北禾……也还好,不怎么远。等我有机会就去找你玩,好好报答你的这份人情!”
李溶月只是笑了笑,倒也没想让他还人情。
少年继续道:“你也听说了百花大会吗?我这是第一次去,好紧张……”
李溶月微笑道:“不紧张。”
少年点了点头,又问:“妹妹,你知不知道灯火阑珊处在哪啊?”
这时青玉开口,责问道:“灯火阑珊处你不知道在哪吗?没打听清楚怎敢贸然前去啊?不怕把自己弄丢了吗?”
少年双手抱膝,把头埋下,他小声道:“等我发现已经晚了……”声音如快要灭的火烛,然后猛然抬头朝李溶月一笑,道:“还好有你!”
李溶月此时带着面纱,少年郎看不清少女的真容。往常出远门,李溶月总是要遮容的。
眼前人一直看着她,但在双眸真正对视时,少年又紧忙转过头,假装看风景。李溶月在少年郎的眼眸中李溶月读懂他对自己真实面容的渴望。
细看,她的眼睛实在太过美丽,而在右眼下方有一颗痣,很小,不明显。
在三百年前,这位少年有一段暗恋经历,那时他比现在会的要多,执笔写字,拔剑杀人,他都会。
而在执笔写字时,他总要把心爱之人圈在怀里,教她记住自己的名字,然后吻住她的耳垂,慢慢厮磨。
“告诉我,我是谁?”
女子扶住他半敞开的胸肌,情欲渐浓,女子附身压倒他,坐到他的怀里,男人还在吻她的脖子。没听见她回答,他似乎空了底,没了着落,又怕是她离开他。连忙咬住女子雪白的肩,急切道:“告诉我。”
呢喃了几声。
不知是谁发出的声音。
·
男人道:“我喜欢你这样。”
雨后春笋被剥开的鲜嫩。
很诱人。
而在杀人时,那双桃花眼里都是对血的渴望,可她仍然不顾一切,吻住了带血的唇……
与泪。
又一次的风雨交加,双方袒露真心。
又是一次的呢喃。
女人抚摸着他的脸,发丝上挂着汗珠,她心疼道:“你骗了我。”
“为什么一定要瞒着我?”
男人失神的笑了笑,语气沉重道:“你出事了,我会……疯的。”
“现在,再抱一下我吧。”
两人互相拥抱着,男人的热泪滴到女人雪白的肩上,太烫了,一点也承受不住。
少年忽然道:“我曾经看到过一双眼睛,和你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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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
不只是眼睛,唇,眉,气味,他都好像拥有过。他没有往下说,怕她以为他是个登徒子。
李溶月笑了笑,平静道:“谢谢。”
三百年后的她淡如水,谁敢想她三百年前是多么疯批。声嘶力竭,悲痛万分,都是用在她身上的,就连说话,做事,都很大胆。
少年又道:“我……想看看神仙妹妹的样子。”说话一股子委屈可怜之意。
谁惹他了?
李溶月含笑道:“不行哦。”
少年失落的“哦”了一声。
李溶月转身从马车里拿出一些点心,道:“饿了没,先吃点垫垫,还有三个时辰才到地方呢。”
少年接过点心,吃了起来,他衣服上满是食物残渣,吃到一半,他才想起一件事:“你不吃点嘛?”
李溶月摇了摇头,道:“我不饿,你吃吧。”
“真真是神仙妹妹下凡!”
李溶月被他这一番言论成功逗笑,她道:“这招没少哄骗其他人吧。”
一听,少年顿感不对劲,他连忙发誓道:“我只对神仙妹妹这样说过!天地可鉴!”
李溶月不再说话,一旁的青玉立刻会意,从马车抽屉里拿出小白瓶。青玉小心翼翼从药瓶倒出乳膏似的东西,但闻着却是淡淡的药味。
只见青玉动作轻柔的涂抹在李溶月手上,面容担忧又无奈。
“这是涂的什么?”
青玉想接话却被李溶月拦道:“手干。”
少年点点头,安静不再说话。
很快,到了灯火阑珊处,聚集了很多人,而在入口附近,明月风似乎在布置什么法阵,等到一起准备好后,才让少年们进来。
“来此灯火阑珊处者!都要从这个门一个一个进!”
“最大不超过二十,最小不过十!欢迎大家!”
说完,明月风就招呼着大家进。下马车之后,少年没有离开,而是等着李溶月。
李溶月带的东西很多。
“我来帮你拿。”李溶月还没有拒绝,就被少年抢先。
两人与马车夫道了谢,之后两人并排一起走,少年问:“你来参加百花大会,是要做什么?”
李溶月道:“还不清楚呢,有兴趣了就会参加。”
少年点了点头,又问:“那什么……我还不知道你……”话还没说完,远处有位女郎大声叫着:“般般!”然后跑了过来,直接把徐舟野挤到了一边。
徐舟野:“???”
这位女郎叫白应雪,她和李溶月两人是闺中密友,她亲密的挽着李溶月的胳膊,“唉!本来说好让我父亲送咱俩过来,你非不肯,自己坐一辆马车要是遇到刺客又该如何是好!”
李溶月抱了一下白应雪,撒娇道:“好啦,下次一定!”
白应雪道:“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徐舟野看着两人的动作,有点失落,但也没什么资格说。他转身就想走,却被李溶月叫住了:“小公子?”
徐舟野顿步回头。
女子温然笑了一下,道:“收拾好东西我一会儿就去找你。”
徐舟野高兴的点了点头,道:“我……我等你!你一定要来!”
等徐舟野走后,白应雪疑惑道:“他是谁啊?”
李溶月笑道:“朋友。”
白应雪又紧紧抱住李溶月,道:“般般你只能是我的!”
41. 雨夜初会似旧识
到了地方,大家都忙着收拾东西,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房舍。女郎和男郎居住地不一样,一个在前一个在后。
青玉收拾完东西已经到后夜,李溶月吩咐让青玉下去休息。
青玉手中拿着纱衣,问道:“小姐,还要去找那个小公子嘛?”
李溶月回答:“要的。对了,你帮我拿一下披风,我一会儿就回来。”
青玉拿起披风交给李溶月,担忧道:“可是小姐……外面下了雨诶……”
闻言,女子侧眸望了一下窗外。
奈何天公不作美。
与常人所说的一样,灯火阑珊处经常多雨少晴。
晚出海棠被雨水淋湿。
滴答滴答滴答……
凉风微呼。
明灯微凉。
可,即便是下起了雨。
但,答应别人的事情还是要做到的。
总不能让他白等。
李溶月含笑,如秋海棠那般俏容,她闻声道:“无妨。”她说完,抬脚推门走了出去。
只是令她没想到,雨势以如此之快的速度变大,待她走到约定好的地点,也就是在神花谷。神花谷这里被明月风挂满了许多个如脆柿样子的明灯,亮亮的,黄澄澄的明灯给人感觉暖哄哄的,没有了一点夜雨的寒意。
露雨打湿了李溶月的发髻,她不得不抬手遮住。女子走在花草丛中,而在这时却起了雾,即使灯亮着,却也难以分辨前路的人影。
直到靠近一颗花树,她看见一位撑伞的少年。
长生辫,穿着单薄,同她一样,也披了一件披风,不过是蓝黑色的。
他眉心微皱,呈现出莫名的担忧。
他在等她。
李溶月此时她穿着一件素衣,但她还是戴着面纱。这件素衣在平常来看其实是很正常的衣着,但唯一不好的是不能被雨水打湿,不然,很容易透出淡淡的肉|体。
徐舟野拧眉大步走过去,他什么都没说,把伞递给她,而后把自己的披风解下给她披下。
行云流水的动作,亲密又疏离,很难不让人觉得他俩的关系。
李溶月睁眸一直看着他。
而徐舟野脸却很红。
“脸红什么?”李溶月轻问。满眼调戏之色。
徐舟野挠了挠头,道:“有点热。”
李溶月疑惑:“嗯?”
徐舟野接过李溶月手上的的伞,仍然不敢看她的眼睛,因为她的眼睛,很好看,很像一个人。
但他却想不起是什么人。
也许是巧合。
他实话实说:“我也说不上来,身上很烫。”
李溶月忽然把手贴到徐舟野的额头上,一股冰凉的触感瞬间融化少年的燥热。宛若置身在冰谷,而冰谷中,却开着一朵不败之花。
少女感受了一会儿,片刻道:“也没有发热呀。你这是怎么了?”
徐舟野此时羞的无地自容,他连忙把她的手拿开,捂住她的眼睛不让她看,慌忙道:“我……我不热了!不热了!”
李溶月笑了笑,道:“那就好。”
徐舟野慢慢把手收回,他道:“还是要谢谢你,愿意载我一程。”
“没关系呀。”女子道,“那……我们百花大会见了。”
徐舟野看着她,心道:“她……真的很像一个人……”
他再一次与她约定:“好,百花大会见。”
他撑着伞把她送回房舍,然后把伞留给她,李溶月还没来得及唤他,徐舟野独自淋雨跑走了,在跑走的间隙,他听到一声笑。两人之间谁也没有交换自己的名字,似乎名字并不是很必要要知道的东西。两人只是明明是初见,却有点故人重逢之味。
……
徐舟野慌忙跑到自己房舍,心跳不止。他不自觉摸向自己的额头,额头上似乎还有她抚摸的冰凉的触感,但只是一想,身上的燥热又散发。
他极力忍受,还好灼烧感只是一瞬。
但汗珠掉落不止。
直到后半夜,雨还未歇。徐舟野躺在塌上,望着木屋顶,耳畔响起雨水打在叶子上的脆响,杂声有很多了,却也抹不去他脑海中一直浮现她的模样。她人怎么能这么好,答应让自己乘车的景象,还请他吃点心,性格还那么好。
他从来没有遇到如此好的人。
其实他也并非真的坐不起车,只是没有人给他好脸色。在遇到李溶月的马车前,徐舟野一路上独自走了那么远,表面看着很轻松,其实早已疲惫不堪,但也没办法。
他一直在流浪。
不过,还好遇到了她。
即使不知道她的名字,不知道她的容貌,但她身上的气味,以及她的那双熟悉的眼睛,都能使他每时每刻想起。
以及,将才在神花谷,素衣被雨淋湿呈现的些许粉色。不知为何,徐舟野面对这种情况,他却有股淡淡的醋意与担心。
男人不应该是那样的吗?
看到女人的肉|体想到的要么是正人君子的不忍直视又或是浪荡子弟的好色渴望。
可他第一时间却没有一点点反应,因为在神花谷附近还有其他男郎,忽然!一股将近百年力量,似呼唤,也似命令,那股无名的力量直击他的灵魂,告诉他:“既然回来了,就应该好好保护她。”
徐舟野猛的拍拍胸口,他差点以为是有鬼来夺他身了!只不过,这股力量怎么会那么熟悉?它像一个人的呼唤,有悲伤,有悔恨,有心疼,不过……跟多的是重见故人的紧张与自卑。
后面的几天,大家都在摆弄百花大会的事。
除了比赛事项,还有其他趣事。
比如,如若有擅长厨艺的人可以做些可口的点心供大家食用。或者做家乡可口的美食都可以!
不管是男郎还是女郎,如若想舞一曲在花树台上,是可以的。
这里根本不存在什么破烂规矩,只要大家开心就好。
神花谷夜会后,李溶月与徐舟野将近两日没有见到彼此。主要是这两日是想让大家好好休息的,好好准备后面的比赛。
于是在第三日,明月风召集大伙让大家介绍一下自己,哪曾想半路杀出一个一支花,风头都让他抢没了!
哈哈哈。
……
听到他叫自己的小字,李溶月不免有点害羞,她小声道:“你是如何知道……?”
徐舟野没有听清她的话,又凑近她,“你说什……啊!”哪知脚下被湿泥一滑,两人直接滚了下去。
青玉失惊,喊道:“小姐!”连忙提裙追了下去。
很久,归于平静后。徐舟野小心翼翼的一直把李溶月护在自己怀中,把她的头往自己怀里贴。
没有受一点伤。
但不免还是有点惊吓。
他紧忙把她抱起来,哄道:“你……你哪里痛?”
李溶月只是头上沾染了些许碎花,她摇了摇头,有点懵:“我没事。”
只是将才……
有个酥酥软软的东西相互碰了一下。
她是感觉到了。
即使搁着一层薄薄的纱,触感依旧清晰。只是眼前这个人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是不是自恋,李溶月从他的眼神读出了他对自己的担忧与懊悔。明明自己也磕到了石头,却还是护着她,即使吃痛也不肯松手。
他的头上都是花,长生辫也散了。
李溶月用手指点了点他的衣服,提醒道:“那个……我没事,但你好像有事……”
“你的手流血了……”
李溶月说完,徐舟野低头看了看被刺草划伤的手,少年憨然笑了笑,道:“小伤。”
李溶月却不乐意了,她道:“小伤也不能坐视不理啊,况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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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因为保护我才受的伤……”
徐舟野拂手把李溶月头发上,肩上的碎发清理掉,他歉意道:“对不起。”
李溶月疑惑:“为何道歉?”
徐舟野道:“都怪我,是我自己不小心才害的你……”
“你……惩罚吧。”他的声音愈来愈小。
没有人给他撑腰,底气从何而来?
李溶月望着徐舟野,他好像全身都在发抖,手指也很不自然不知处于何处。
他更是不敢看她。
或许在没有认识他之前,这种事发生的就很多了,他可能每一次做错事后都会遭受指责,才会像现在这般局促不安。
李溶月语气坚定道:“你没有。”
她主动拥抱了徐舟野,给他驱散恐惧。
徐舟野脑子“嗡”的一声,全身僵硬……
他从未敢奢想,像她这么好的人会抱他……
他只知道,一直以来都是遭人嫌弃的。
李溶月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背,对他说:“其实每个人都会犯错,但也不是每次的犯错都要受到严厉惩罚。况且我觉得你的行为并无过错,何来惩罚之说?”
“你不要害怕,也不要自责。”她松开手,与他对视,“我无碍,而且我还要谢谢你,谢谢你保护了我,你很勇敢,小花郎。”李溶月眼眸带笑。
徐舟野的眼泪顿时涌了出来,低声哭了起来。
李溶月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道:你到底是收了多少委屈……
很快,远处有青玉的喊声,徐舟野紧忙擦了擦眼泪,道:“我能和你一起做花灯嘛?”
李溶月道:“可以呀。你喜欢什么形状的?还有颜色?我们可以一起做。”
徐舟野不假思索道:“月亮形的,粉绿。”
“哪有月亮是粉绿色的呀?”李溶月笑道。
徐舟野低头不语。
月亮有粉绿色的吗?当然没有。
李溶月又道:“你转过去。”
徐舟野乖乖的转了过去,没有问一点原因。
李溶月从自己的发髻拔下一根珠钗,把徐舟野的长生辫别成一个小丸子。徐舟野的头发有点微卷,很可爱。
“好啦。我们走吧。”李溶月道。
“嗯。”徐舟野回答。
李溶月愣神片刻,实在没忍住,捧住徐舟野的脸,道:“你好乖啊。”
徐舟野就这样被她捧着脸,一个站着,一个半跪着。
不远处的青玉看到此等情景,瞬间石化。
在青玉印象中,她家的小姐,是个不爱说话,不爱走动,闷性子,给人以冰霜之感,但确实温脾气的人。但……此时此刻,竟然弯腰捧着一位男子的脸!还揉了揉那男子的头发!那……那还是她家小姐吗?!
等到青玉过去时,两人已经走了出来。
青玉看到自家小姐头发有点散乱,却有种俏皮之感,顿时有点恍如隔世的感觉。这是她第二次看到她家小姐露出自然,由心而发的笑容,第一次是在李溶月的父母陪她过完两个生日那段时光,她总觉得幸福的不真实,到后来边关东贼趁虚而入,夫妻俩不得不重回战场,舍亲情,为百姓,这是一个将军的准则。
从夫妻两人离开后,李溶月的笑容就很难见到了,很多时候,青玉见到自家小姐,她总是一个人蹲在墙角,从看春雪到冬雪,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至今日,关于父母的记忆,她早就有点淡忘了。
青玉满眼热泪,喜极而泣:“小姐……”
李溶月无奈笑了笑:”青玉,你怎么也哭了。”她轻手擦去青云眼角的泪水,“不哭了。”
青云摇了摇头,道:“奴婢是高兴的……”
李溶月点了一下青玉的脑门,她知道这个丫头经常为自己操心,明明比自己还小一岁,眉头常年紧皱。李溶月笑道:“傻不傻。”
42. 得饶人处且饶人
李溶月好不容易安慰好青玉,“好了,都不要哭啦,我们走吧。”她道。
等回到上山继续做花灯时,李溶月从背后察觉一丝目光,她往后看,其实在后山这里有两座不平的山窝,不高,没有危险。而李溶月他们恰巧在一顶山窝内,站立起来正好能看到另一个山窝。她看到山窝内有一位女子在盯着他们三人,轻风吹过青草,而在那位女子的眼神,李溶月竟然读出她的羡慕与无奈。
此女子穿的很素,发髻上基本上没有什么装饰物,但收不住的却是她惊人的姿色,她与她双目对视时,那位女子抿唇,连忙低下头,提裙跑开了。
徐舟野放下手中的花灯,站起身来,朝她问道:“你认识?”很显然,他也注意到她停留在李溶月身上的目光。
李溶月目光紧紧跟随跑开的女子。她慌乱的跑姿差点让她摔跤,而她的眼神却是充满了担忧,半晌,李溶月才回答道:“嗯。认识。”
徐舟野欲言又止,不明所以。连同青玉的神情都很不自然。
青玉心道:“她怎么来了……”
只是片刻功夫,李溶月便不再多想,蹲下来继续摆弄着花灯。
徐舟野双手掐腰,语无伦次:“她……啊?嗯。你……和她?哦……”
李溶月眼睫微颤,她听出徐舟野心中的困惑,
但却没有回答。
百花大会,里面的人从天南海北赶来,什么人都有,什么话都会说,什么事也会做。
前几日众人来到灯火阑珊处时,明月风让所有人一个一个挨个从那门里进,其实不然。因为那扇门看似普通,实则被青云宗门弟子施了法术——来此处者,心中不可存恶。
而这个恶则是指内心不怀好意,起杀心者,毁坏者,这种是算大恶了的,但却不包括小恶。而小恶者则是从内心深处产生对别人的厌恶,为什么会非要揪一个厌恶,很简单,你过的比我好,又或是你过的比我差,且自身还有一点毛病。这种人以欺负不如意之者会得来的舒心的快感。
其实这种感觉李溶月最熟悉不过了。
坦白来讲,如果一个人生来就有一些疾病,不危及生命,但却让人感到难以生存,而旁人更是得寸进尺的欺负,那么,这就是小恶。用刀杀不了人,但说的话会,这种人不会悔过,只会自夸自己的算计和嘴技。
这种人很多,说不定还是笑面虎。
但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李溶月无奈叹了口气,徐舟野惑道:“她怎么了?让你这么担心?”
李溶月心猛然一跳,道:“我哪里有担心……”
徐舟野捏了捏李溶月的脸,道:“还嘴硬呢?担心一个人是可以从眼睛和行为中里看出来的。”
李溶月推开徐舟野的手,“你……别捏我……”顿言片刻,又问:“你……怎么看出的?”
徐舟野“哼哼”笑了几声,咬着一支花转而躺到李溶月旁边的草地。他的眼神懒洋洋的,又假装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道:“看看你的花灯上面的图案,全晕染了。”
李溶月连忙低头查看,果不其然,花形的图案全都晕染在一起了,规规矩矩的小花图案因为她内心深处的不集中让整个灯纸报废了,需要重做。李溶月放下手里的东西,不再摆弄,她的心里有股风在煽动,煽的她的心静不下来。
太阳暖烘烘的,暖意洒在众人的身上,徐舟野快要睡着时,李溶月顿然开口:“她叫伊竹,是我之前在一家茶馆喝茶时认识的女子。”
“她……”
李溶月自小喜欢品茶,待在府里太闷总想出去走走,但北禾地也就那么小,兜兜转转还是去了她一直光顾的茶馆。茶馆老板人很好,来喝茶的人大都安安静静的。只是有一天,李溶月像往常一样去喝茶,却被人摔碎了杯子……
那天,阴雨绵绵,云雾里吐出几滴雨,不一会儿就哗哗的下了起来。南方的阴雨天给人感觉不沉闷,很舒适,消除了闷热。这样的天气最适合品茶,一般喝茶总是要配一盘点心的,吃一口点心,抿一口淡茶,生活好不惬意,但也最平常,不讲究,不挑剔,知足常乐,胜过百千。
一杯茶,一口酥。
“小姐,您尝尝这个,我觉着这个味道挺好喝的。”青玉说着,连忙给李溶月倒了一杯。
李溶月抿了一口,道:“入喉清凉,不浓不淡,甚好。”
青玉顿时喜笑颜开。
“小姐尝尝荷花酥。”一晃,一盘用白瓷盛放的荷花酥端到李溶月面前。
荷花酥,顾名思义,外表形状和荷花相似,外酥绿衣一层又一层包裹着一层又层的内酥粉衣,而中间敞开着黄澄澄的咸蛋黄馅,入口酥脆,甜而不腻,上等点心,“听说这是京城有名的宫廷点心之一,而且,茶馆老板与那位点心师傅是老乡,于是茶馆老板就一比一的做出来了!小姐,您快尝尝,看看合不合胃口?”
李溶月轻咬了一口,惊艳的口感与酥脆的外衣包裹着又咸又泛点甜的内馅,一并送达味蕾,再紧接着抿一口清茶,这何等的美味啊!
李溶月眉心舒展,双颊鼓出两个小酒窝,浅笑道:“好吃。”
听到李溶月的回答,青玉才如释重负,她看着李溶月一口接一口,心里泣不成声:“我家小姐终于肯吃东西了!”
正当俩人有说有笑的品茶吃酥,这时来了一个人走到李溶月面前,李溶月抬眼看他,只见这个人周身散发着一股书香气息,束发戴冠,穿着朴素,给人感觉很温柔。
“好巧,李小姐。”男子道,顺带着给李溶月作了一个礼。
李溶月面对男子的行为一头雾水,她问:公子是?”
男子温和的笑了笑,道:“我姓陈,你也许不知道我,但你父亲与我家父关系很好。”
李溶月猛然想起去年李父给她写的信,共五封,第一封是叶剑琛嘘寒问暖的事,第二封也是叶剑琛,第三封还是叶剑琛,心中密密麻麻的字迹说了一堆,但关于内地的情况,两人还是关心的,就比如给女儿寻亲事。
而后面的两封就是关于李溶月的亲事了,里面寻亲的人很多,但还是不敢贸然前来李府提亲,毕竟家中的大人不在。
李溶月仔细回想……这位陈公子的父亲是特殊提到的,而这位陈公子正在候选人名单之中!还特别用金墨水勾勒出来!
“今日巧也不巧,陈某还有要事。”男子的眉间有点落寞之意,“不能邀李小姐品茶了。不过看李小姐杯中的茶色,颜色淡,但却不失茶叶自身特有的味道与口感。于是陈某斗胆猜测,李小姐,是不是很喜欢喝清茶?”
李溶月将思绪抛到脑后,起身端端正正给眼前人行礼,女子安安静静的模样很难不让人心动,她道:“陈公子果然如此,我的确很喜欢,有缘我们一起品茶。”
两人笑了笑,陈汉典准备离开时,只见从左侧茶楼口处奔来一位女子。那女子二话不说就把李溶月将才喝清茶的杯子砸个稀碎,而白瓷盘中的点心也一并砸到李溶月身上。
“滚!都滚出去!你以后不许再来!”那女子声音尖细沙哑。整张脸扭曲的可怕。
更让人注意的是她的头发……
不……她没有头发,但她的脸却是白嫩,眼眸含水,唇薄如纱。
见此情景,陈汉典不由分说挡灾李溶月面前。男人眼神寒栗逼人,正对着那位女子,开口:“你要跟她道歉。”
女子像发了疯似的推搡陈汉典,整个样子惊动了整个茶馆的人,这时茶馆老板也跑着出来。老板头戴深色蓝帽,汗巾搭在脖间,额头还残留细细的薄汗。老板口唇干裂,拖着一条不能快跑的腿用最快的速度将两人拉扯开。
陈汉典推开那个女子,满眼厌恶从袖口中掏出手帕仔仔细细的擦拭着将才被女子触摸的地方。
把手指一根一根的擦干净。
他这副样子,李溶月却没有看到。
“放开我!都是因为你!为什么?为什么要生下我?我这副糟样子还不如去死了!”女子无力的瘫坐在地上。
茶馆里面喝茶的客人嘟嘟囔囔的走了。
陈汉典这时说:“下次喝茶。我们换个地儿,免得让人扰了清净。”言外之意都是对将才女子行为的鄙视与嫌弃。
他说完,就坐回自己的马车离开了。
而茶馆老板也已经将那位女子拉回了房间,只是在她耳中还听到她的谩骂:“凭什么?她有男人喜欢?凭什么我没有凭什么我要这副鬼样子?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讲到这,李溶月情绪越来越低落。
徐舟野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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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陈公子,说实话,我还真不喜欢。”
“前脚说要保护,后脚蹬马车走了。”说到这,徐舟野“啧啧”了几声。
废物。
没用。
青玉埋怨道:“难道你就喜欢那个伤我家小姐的人?”
李溶月则道:”青玉,不可乱言。”
青玉又道:“小姐……”她小声嘟囔着,“我又没说错,本来就是她先动手的嘛……”
“小丫头啊,我可没说喜欢那个女子,不要随意揣测别人。我说不喜欢那个陈公子,是因为他完全没有一个男人样,只会表面客套,假惺惺的。至于我为什么不说那个女子,这你得要问问你家小姐了。”徐舟野道。
李溶月点了点头。
徐舟野又接着道:“听到那女子摔碎你家小姐的茶杯,我也很讨厌,但,你家小姐现在很担心她,那你们两人之间必定有些情谊在的。小丫头,看人不能只看表面,做事也不要因为别人而三言两语而否定对方。”
青玉不要再说话了,脸羞的红彤彤的。
徐舟野说的没错,她与她除了初遇时的不堪,但两人之间的情谊大过不堪。
她是茶馆老板的女儿。李溶月与她虽然初见时印象不好,只知道她性子娇纵,喜怒无常。摔了李溶月的茶杯,茶馆老板把她送回屋连忙出来给李溶月赔不是。其实话里话外倒也没有真的说他女儿的不好,这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包容,心疼,同时也夹杂着自责。李溶月看出来,什么也没说付完钱就离开。
走到巷尾,茶馆老板追了出来,他懊悔的蹲在墙角,把脖颈处的汗巾一扯,他说:“她是我女儿,叫伊竹。四月生,性子被我惯坏了,您多担待。”
他说的让李溶月一头雾水,说的好理直气壮,明明是她家女儿对她不敬,还偏偏让别人多多理解,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一旁的青玉看不得自家小姐受委屈,她语气陡然犀利,道:“是啊老板,既然您女儿这么金贵,就要好好在家养着,不要出门,伤着碰着了又该如何是好?今天碰上我家小姐这么明事理的倒也还好,要是碰上别人了,说不定……”
老板无可辩驳,他道:“四月生,明明是个吉祥月,可是……我女儿却得了罕见的皮肤病,天生没有头发,瘙痒无比……”
青玉不吃老板卖惨这一套,她揣着手同老板理论,道:“您女儿生了病,管旁人何事?要不是今天我家小姐拦着,我真要讨一番说法!您可怜您女儿,谁又……”情绪激昂,言未尽就被李溶月打断,“青玉。”
李溶月看着她摇了摇头,附身把茶馆老板扶了起来,道:“我没有怪她。您家的茶叶很好喝,我下次还会来。伊姑娘……”她面露难色,“好生照顾为好。”她语气温然如今朝花牵沐和。
伊竹的病从她顾虑自己的容貌时,她就经常躲在自己房间的一角偷窥楼下来往喝茶的小女娘,她们都有头发,她们长得都很漂亮。她也经常看到许多俊俏的小公子请她们喝茶,单单自己,很丑……从小到大经常受到欺负,不仅被别人取笑,连爱慕的人,知道自己没有头发的事情,瞧上自己一眼都觉得十分恶心。
回到李府,李溶月坐到正堂,望着这偌大的李府,台石阶一层又一层,用步量也量不完的府邸。荷花池,红鲤戏水,空灵灵的,连彼此的呼吸声都听的一清二楚。
她经常不用饭,经常睡着,喜欢看月亮,同时,她也很理解伊竹。
因为她之前也是被经常欺负的。
“李溶月!你父亲不是大将军吗!怎么不回来看你啊!不要你了吧!”
“没人要!没人要!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太能与她感同身受了。
那时的李溶月很小,但还会与他争辩,面对一群人的嘲笑,她内心还是有点怯怕的,不过还是捏紧拳头,驳道:“才不是!你才没人要!我阿父阿母很厉害的!他们是大英雄!我不许你这么说他们!”
青玉二话不说就扑向那群人挠他们的脸。
场面一度混乱。
他们不回来,不是不要她,是因为他们在战场用血肉筑墙,喉咙喊的沙哑,常年战功彪炳,是他们想守护百姓,守好自己的家。
可现在,英雄拼了命守护的百姓,而百姓的孩子却在欺负英雄的孩子……
43. 天黑路滑前路难
思虑收回,此去经年,恶人仍在,记忆犹新。
这些事在以前,李溶月一定不与旁人说。关于自己被欺负与嘲笑,关于与自己同病相怜的人,让外人听了去,还不惹人笑话?但现在她被逼迫的长大,什么都不重要了。她能来参加百花大会早就不要在意别人的看法了,她把这些事告诉徐舟野,不是不考虑伊竹,因为伊竹既然也能参加百花大会,许是同她一样。
她那一般的顾虑是怕她被欺负。
另一半的顾虑是为她的勇敢而感到开心。
徐舟野马上觉然,他问:“你现在是不是要去找她?”
李溶月沉重的点了点头。
徐舟野:“劝她回去?”
李溶月摇了摇头,“不。百花大会在明日正式举行,而第一场就是剑术比赛。我去问问明月风,各项比赛报名的人都有谁。”
现在还不知道伊竹参加的项目……
李溶月心道:“她如若参加了剑术比赛……赛场上刀剑无眼,万一……”
她虽没有真正提刀上战场与父母杀敌,但身为将军的女儿,也是多多少少见过父亲的剑法的。李溶月父亲的剑法与普通士兵不同,他的剑术很精锐,基本上看不透破绽,就好像知晓对方的心思,见招破招,一举歼灭!
徐舟野明白了她的顾虑,连忙起身,一手将李溶月的花灯拿过来,他说:“你去吧,我帮你做花灯!”
李溶月有点不自在:“不用这么麻烦了,我可以回来再弄。”
徐舟野笑笑,摸索了一下下巴,傲娇道:“我可不嫌麻烦,但帮你做花灯可是有条件的……”
李溶月如释重负,道:“说吧,想要什么?”
徐舟野别扭的挠了挠头发,道:“其实……我挺喜欢你给我吃的那盘糕点的……我还想……”
“吃~”
“可以。”李溶月爽快道。
徐舟野刚要欢呼。
李溶月又道:“不过……嗯……现在我也没有,周围也没有卖的。”
少年眼眸里顿时亮光忽灭,有点失落。
见他这副样子,李溶月也不舍得逗弄他了。
“你知不知道,灯火阑珊处还有一项比赛?”
徐舟野疑惑:“还有?是啥呀?”
李溶月道:“双人乐舞。舞乐结束之后的两人可以一起参加厨艺比赛,那里可能有做点心的材料。”说到这,李溶月有点害羞,“如果碰巧我们两个一组,你想不想……”
前话未落。
后话即接。
“我很想!我愿意!”几乎不带任何思索,不留任何余地的肯定答复,一番话,加深了眼前女子红透的脸。
徐舟野是看不清的,因为她面容上的遮纱从未取下。
他只能通过她眼睛来感受她的感受。
李溶月眼睛笑的如月牙,内心还是很害羞,她小声道“那……那说好了……不许……”
“我绝对不会!我发誓!”少年举起手,李溶月看到他的眼神很坚定,“绝对不会反悔!”
他竟然说出了她想说的话……
待李溶月离开时,走到洞口,她忽而听到一句话,往后看,那人的踪影早已模糊。
只是这里的风有点大,盖过那道声。话被风阻拦,如同一条整齐的旋律突然被打破,断断续续的,声音似乎在问:“你叫什么名字……”
但她最终还是没有听清。
回头望,那人却在灯火阑干处。
默默等待。
他给她的感觉是那么的熟悉又陌生,或许更早,他们早就见过,也许也是在这片土地,相遇相识然后分别。
她的眼神仍然是那么温柔,他对她仍然是永远的矢志不渝,坚定如一。
见李溶月发愣,“小姐在想什么?”青玉问。
李溶月茫然回头,喃喃道:“我心里有点害怕……”
她的情绪从来不外露的,但显而易见,她对他……
是有点特别的。
她害怕,害怕再一回头,他就不见了。
她怎会有这种感觉?
很奇怪。
太奇怪了……
青玉倒是没有多想,小丫头总是那么的天真。青玉虽然处处表现的要比李溶月成熟稳重,但言语里还是有漏洞。“小姐莫怕!伊小姐许是不会报名剑术的!”
李溶月揉了揉青玉的头发,她勉强扯了扯嘴角,眼神有点寞然,“嗯。我们走吧,这次不要再让别人等了。”
两人离开后,还没过一个时辰。
就又有人欢呼,整个花树上下咋咋呼呼的。
说什么,“灯火阑珊处又来了个美男子!”
但灯火阑珊处不缺好看的人……
“听说此人身穿红衣服,生的一双孔雀色瞳孔,不像是中原人……”
“玉扇遮唇,穿着华丽高贵,表里不一。”
众人纷纷猜测他是从异域来的男子。
生的不能说好看了,简直是妖孽祸世那般绝色!
这是一道消息。
徐舟野刚想去瞧瞧是何人物。
又一道消息传来,“这个男人……正在调戏女子!”
“而且不止一个!!!”
“更可笑的还是……那些女子竟然都不生气!还很高兴!”
徐舟野心道:“的确是个人物。”,还没有见到这个男子,就已经想象他是什么模样了……
绝对的,一定的,猥琐至极!
徐舟野瞬时给那个男人安了两个帽子:滥情!漠情!
走吧,去瞧瞧,看看他是如何把灯火阑珊处当作是自己家的。
……
当时的伊竹见了李溶月后,不敢上前,不敢与她打招呼,因为那里不止她一个人,但她心里有点高兴,有颗石头慢慢沉入心底,不会再担心这颗石头有没有依靠。伊竹想也没想,直接就是回到了自己的屋舍。
她的屋舍里冷冷清清的,没有一丝人味儿。听得见的只有木窗旁边的流水声,不到最后,绝对不会有人来找她,当然,到了最后,也不一定。
伊竹在塌边安安静静的坐着,在木桌上,登然放着有一盏花灯。这个花灯做的很新奇,花灯布用水蓝色染的,而花灯周身印的花纹是太阳花。
伊竹看着花灯,心里甜滋滋,心道:“还好她没看见。”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咚咚”两击门声响。
“有人在吗?”外头人说。
见里面没人应声,外有人又问道:“这里风好大的,我好冷……”
伊竹顿然起身,连忙去开门。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李溶月的笑容,她笑的总是那么让人心安,就像她花灯上面那朵太阳花纹。
李溶月向旁边的青玉叮嘱:“青玉,你先去玩,但不要跑远了,等会儿我去接你。”
“好呢小姐!”青玉笑答,行了礼就蹦蹦跳跳的跑开了。
伊竹手扣着门缝,面对李溶月的突然到来,她很是惊讶。两人都没有作声,这倒是很默契。
须臾。
“进来吧。”伊竹说,眼神不自然,不知往哪放,只能盯着地面。她不敢抬眼与李溶月对视,似乎是在怕人发现她不好的一面。
李溶月提裙进屋之后,伊竹探出头往两处方向望望,还好周围没人,她这才关紧房门。走进里屋,伊竹给李溶月倒了杯茶,递在她手边,“小心烫。”她说,转而又问道:“你来我这做什么。”
“我这里什么也没有。”
她这里的确什么都没有,不止是她,连同她的父亲,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勤俭持家的茶馆老板。单单只是卖茶,每年的收入又能高多少?伊竹如若想与一些富家子弟打交道,猛然穿金戴银太突兀,太刻意,一看就是暴发户,很容易让人瞧不起。因为真正的富家子弟,穿戴什么的都不重要,重要的就是给人不一样的气质。那些人基本穿着朴素,但衣料却十分精致,料子十足的好。他们什么都不用做,只是站在那,就给人华而不艳,艳而不俗,俗之接气的美感。
当然,还有谈吐之间那种微妙大方,行为不怯,落落大方,更不会在背后说人闲话。
她说的,也就是李溶月。
伊竹曾经摔了李溶月的茶盏,还粗鲁的推搡她,甚至用恶毒的语言攻击她,完全不考虑别人以后会怎么看待李溶月,只考虑自己。
伊竹……她的语气带了点稍稍埋怨,但还是掺杂着一些自嘲。表面是在埋怨李溶月的不请自来,但更多的是厌烦这样的自己……
但李溶月却是不在乎她的语气是否正常。女子温柔的接过茶,清泠泠的眼眸看着她,就像一只小鹿。少女轻轻抿了一口茶,茶水清香馥郁,不浓不淡,但唯一不同的,却是喝起来却有点药味的感觉。
药味?李溶月疑惑的看着伊竹。
“怎么,怕我下毒?”伊竹笑道。
李溶月紧忙摇了摇头,她想说是这杯茶的味道比之前更好喝,刚要解释,还没等她没开口就被伊竹抢先一步:“小女娘?你要不要看看自己嘴唇干成什么样子了?”
伊竹转身从梳妆台给李溶月拿了一枚铜镜,李溶月接过铜镜,看着镜中的自己,嘴唇泛白,没有一丝血色,看起来像是生了一场大病,无力极了。
“你放心。”伊竹坐下,“你刚喝的是补气血的药茶。刚刚在那边就看你嘴唇有点发白,我就知道你的老毛病又犯了。不过这里也没有什么点心,你先将就喝点吧。虽然说我与我父亲的手艺相差甚远,但总的来说,治疗这等小病也算是不错的了。”
紧接着,李溶月将茶一饮而尽,“谢谢你,伊竹。”
伊竹“哼”一声,她继续摆弄着花灯。这时李溶月也小心翼翼的坐到她旁边,手挽住伊竹的胳膊,她看着她的花灯,惊叹道:“你做的花灯好漂亮呀!”
某个人嘴角微勾。
接着,李溶月试探性问道:“你是不是也报了花灯的项目吗?我觉得挺好的,报这个正好!”
在来找伊竹之前,李溶月向明月风要来了那张舞剑报名表。此时此刻,她整整齐齐的放在衣袖中,还未拿出来。在李溶月看来,伊竹这样的情况还是小心些为好,除了一些危险的比赛项目之外,剩下的她都很拿手!
可伊竹却是摇了摇头,她停止手上的动作,道:“不,我报了舞剑。”
李溶月顿然,不知不觉的就松开了伊竹的胳膊,小声嘀咕道:“舞剑啊……”李溶月声量越来越小,“也挺好的……”
她并不想挫败伊竹的信心。
伊竹把花灯小心翼翼的放到地上,她重新给李溶月倒了杯茶,同时也给自己倒了杯茶。茶水水色清透,入口温热,抚肺凉心。少女端视着茶,等到温热的水变凉,然后又再注入新热茶,等茶叶被泡软,许久,伊竹才开口问:“听说你也报了舞剑,怎么,怕我抢你的风头吗?”
李溶月叹然的笑了笑:“我没有。你非要这么认为,我也没理说。”少女低头,捏紧拳头,思虑在她脑海中破开,她终于勇敢开口:“但你总要清楚自己什么情况……舞剑,实在很难。”说到这,李溶月握住伊竹的手,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接下来的话,我并非有意戳你的心,但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如若不给自己一个交代了,那我替你说吧。”
伊竹把茶杯放下,她果断松开李溶月的手,自嘲道:“你要替我交代什么?我是什么样子,你还不清楚吗?你知道我这个病,我活着,就是很煎熬。很多人都劝我,活着比死了好,活着有希望,活着总会见到光明的。可是谁又能真的体会我的痛苦?你不要劝我了,我即使今日不死,明日也可能会死,明日不死,还有许许多多的明日,都是要死的,况且,”伊竹冷笑一声,“人活着……不就是为了死吗。”
李溶月双眼噙泪,坚决的摇了摇头……
“我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正因如此,我才要把自己没做过的事,不敢做的事,想做却被别人嘲笑不会做的事我都想做一次。”
“溶月,说真的,你那些时日与我交心我很感激,我很喜欢你,你是个好孩子,你为我做过很多事,真的很谢谢你。但我……”不知是谁,先落了泪,“还是无法接受自己。我也知道自己变成这样不怪任何人,我并非是在意容貌。我真正在意的……”
自从伊竹那次把李溶月的茶盏摔碎,茶馆老板追出来向李溶月赔不是,他解释了自己女儿身患怪病的情况。孩子啊,可怜,生下就没了娘,还生了这样的怪病……天不遂人愿,世上没有所谓的感同身受,也谁不必如此执着祈求别人的可怜,别人不会给你带来希望,也不会扔给你白面馒头。道理谁都会说,可听的人又有多少?真心被人糟蹋,茶馆老板每天去寺庙给伊竹拜佛,祈祷能保她平安。
踏平多少青苔石?
整整五年,从伊竹开始注重自己的外貌,可那些人如饥似渴的趴在她身上,仔细斟酌伊竹身上的病,知道没有娘亲,恶人恶言如炮轰般朝她袭来:
“你没有头发!你没有头发!哈哈哈哈哈!”
“离她远点……你看看她身上的那病,指不定就有什么不干不净的毛病呢,你可别跟她来往了,她家卖的茶也莫要再去喝了,别被传染了。”
“伊竹啊,你知道咱们北禾大将军府的李小姐吗?你知道她跟你一样没爹娘疼吗?你们同病相怜,真是可怜。不过人家毕竟是大将军的女儿,骨子里还是有点魄气在的,不像你,整日疯喊,动不动就一哭二闹三上吊,烦死人了!”
“伊竹,一个女子没有头发还不如去死了。我说真的,为你着想。你想啊,一个女子没有头发变得不男不女,送到窑子里都会遭人嫌弃,更不要提也没有心悦的男子,人家一看你就被吓跑了哈哈哈哈哈!”
“你父亲也不容易,整日里啊就顶着这间破茶馆养活你。你说说你啊,也不学好,经常在茶馆里闹事,把客人都给吓跑了。我要是你父亲,有你这个女儿,早在你出生就把你溺死了。你还真以为你能活在现在?作践这个作践那个的……”
可这个世界真的有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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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馆老板虔心拜神拜了这么多年,但她的女儿心理越来越扭曲,茶馆生意一年不如一年,北禾这里真真快被皇帝抛弃了。茶馆老板一怒之下,折了供奉神仙的四月鲜竹。
李溶月最早对伊竹的了解通过别人的口头叙述这个少女的遭遇,别人言语是不是混杂着“嫌弃”“恶心”“晦气”“疯子”“病秧子”“无发女”,李溶月不敢相信,这些词语本不应该出现在一个无辜者身上,就因为她没有头发?因为她没有娘亲?所以就该被骂?就该被打?连他的父亲也不放过?连那好喝的茶水都被传谣不干净?
她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另一个自己。所以她并没有在意伊竹的行为,看她的眼神不恼怒,不可怜,不同情,只有对她的惺惺相惜。后来几日,李溶月一如既往的去茶馆喝茶,偶尔看到她发疯,只是上前默默把地上烂摊子收拾好,后来,伊竹对李溶月也没有了敌意。两人渐渐熟悉了起来,但确是那种特别的熟悉。一开始两人相处时对彼此都互相有戒心,李溶月会邀请她来李府玩。伊竹喜欢爬树,喜欢笑。
爬树是为了给鸟儿筑巢。
笑是因为鸟儿不会再淋雨了。
那时李溶月才发现伊竹并没有传言那么坏。
她很好的。
坏的是那些恶人。
是那些人的嘲笑与嫌弃。
是他们的口无遮拦。
是他们的区别对待的方式。
是他们认为恶言恶语不会遭报应。
“不只是我,连同我父亲。我父亲是个胆小性子,不敢轻易得罪人,所以,他总是把我藏起来,让世人知道没有我这个人,以为可以让我不再痛苦,倒也天真。再到后来,我在那间狭小的房间里变得越来越扭曲,那时我还以为是自己的外貌问题,所以很容易嫉妒那些貌美的女子,嫉妒投在他们身上的男人眼神,甚至……甚至瞧不起父亲卖茶的职业……”
“痛苦缠绕全身之后,即使遇到了爱意的牵绊,我仍然想选择离开。放在之前,我死后一定会变成恶鬼祸害人间,但我现在不再怨恨了,爱呢,也并非在男人身上寻求爱,那样太低贱了。”伊竹重新握住李溶月的手,滚烫的热泪滴在她手背上,对她一言一句道:“我死后,一定会成为一个守护神,守护你。”
听到这,李溶月重建那颗心瞬间崩塌,她感受到心口猛然一紧,她不敢相信眼前人说的话,又再一次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伊竹笑然,道:“来这之前,我已经喝了一种慢性毒药,足够我支撑到百花大会结束的。最后的人间四月景,我再好好看一眼吧。”
哪怕是为了你,即使身死,灵魂也会永远拥抱你。
李溶月失了神。
我本以为,主要救了自己,也能救得了别人。但,人与人之间到底是不同的,太复杂了……
复杂到,她笑着对我说,她要死了。
面对这道话,我不知如何回答,我也不知自己应该要做什么,更不知自己应该是什么表情……
要哭吗?
可我哭不出来。
要笑吗?
会笑,哭着笑会笑的难看。
要劝吗?
结局已定,只能接受。
那你要做什么?
抱一抱她吧。
李溶月咬紧唇紧紧把伊竹抱住。
她的身躯在颤抖,睫毛凝晶,悲痛的情绪夹杂着心酸化成阵阵的涟漪,在她怀里大口喘气。
因为她根本接受不了。
伊竹的胳膊附近的衣襟被她的泪水染湿浸透。
李溶月哽咽,泪水像珍珠一般涌出,止不住。她在伊竹怀里像极了一只受伤的兔子,“我总觉得,你来参加百花大会是正式了自己的内心,我原以为你是接受了自己的。我们相处了这么久,可最终还是要瞒着我……”
“对不起。”伊竹道,“如果世间真的有神,我一定会保护你。”
李溶月摇了摇头,她已经顾及不了自己此时是何等的难过,“伊竹!我不要你做我的守护神!你连坚持都做不到!就这么抛下我……”
她恍然间瞧见,她的眼角也泛了泪。
她也是不舍得吧。
“我不想你离开……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那是她第一次触碰死亡的边界,是那么恐怖。
伊竹擦了擦眼泪,扶着李溶月的肩膀,不言不语,就想一直看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丝帕,小心翼翼给眼前的女子拭泪。
李溶月永远不会知道伊竹参加舞剑的原因。
她早已与明月风商议好,如果在舞剑比赛中,她赢了,那么李溶月就会赢得所有人的尊重。
你总要知道,天南海北,有人陪你就有人离开。
夜幕低垂,亲吻着大地,与万物相拥。月光照亮了流水。
李溶月整整哭了一下午,整整一下午她什么也没有做,她的精神状态就好像魂魄与肉|体分离。抱着伊竹不撒手,不知哭了多少次,直觉哭再多此,伊竹也会死。
李溶月头枕在伊竹大腿上,“如果现在有一瓶解药,你会不会后悔?”问完,她就后悔了,伊竹一心想求死,体内魂魄也许早就碎裂了。
后悔了又能怎样,活着就不会后悔了吗?
“不会。”伊竹道,“死亡是我心中所想。但你,溶月,你前途一片光明,还要走很多路,不要学我自私,我这个人就是这样的,不必为我难过,感到惋惜。”
听到这,李溶月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她原以为她以为她的眼泪早就流干了,一听到伊竹把死亡说的那么坦然,还是止不住哭,“不,我难过,我惋惜。我现在很难过,我现在难过的哭不出来,我……我真的好难受啊伊竹……”
“可你……你为什么不为自己考虑一下呢,你说你喝了毒药。你现在一定很痛很痛吧……”李溶月喃喃道。“很多话,你从不跟我说,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你不说我就不会知道?伊竹,我的眼泪流干了,但一想到你要离开,我还是会哭。你离开了,我……”她逼迫自己把话咽下。
就又要孤独了。
伊竹抚摸着李溶月的头发,对她说:“离开灯火阑珊处之前,我给你做了一个花灯,你把花灯带着吧,就当是成全我最后的心愿。你说我花灯做的很好看,那就是给你做的。”
李溶月抬头望向那盏花灯,很漂亮的花灯,抬头看伊竹的脸。月光洒在她的左脸处,映的她面容迷人,她本就是一个美人坯子。被应该高高兴兴的生活,拥有自己的一番事业,喜欢药茶,可以试着将父亲的茶馆做的越来越大,而她就可以经常去茶馆喝到伊竹的茶,每个人本应该洋溢着幸福,本应该幸福一生的……
但老天总是与他们开玩笑,什么也不留给他们,只留给他们一些吃不完的苦。茶馆老板卖了一辈子茶叶,也买不起富家子弟门前的一块砖。
那不是普通的转,那是嵌着金子的。
这时伊竹开口,促道:“溶月,起身离开吧。”
“天黑了。”
44. 负伤为她改命道
夜色越来越浓,青玉到现在也还没有回来。
不正常。
在平常,青玉是这样一个性子的人。她其实比李溶月的父母还要对她上心。小小年纪就啰里八嗦,一般不会轻易让李溶月独自出门,哪怕是熟人家,小丫头也要留一个心眼。可现在,李溶月轻飘飘一句应允,小丫头却是当真了,直到现在,某个人即将沉入深海,仍然没有人来呼唤她。
木屋周围过分安静……
透过窗户,看到雾蒙蒙的纱雾,隐隐约约。雾影越来越深,也越来越近。原本在白雾中,出现一个深色高大的,似是一堵墙?驻入木屋房门前,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要靠近。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那根本不是什么东西,是个人!生的一副少年模样,清容俊俏。不过在他身后,还站着一个人,那人头顶长着两个角,角的两侧挂满了铃铛,叮叮当当的,很磨人。这时又有磨指甲的声音,沙沙的,特别刺耳。
而此时的木屋,整体结构像极了一口棺材,木窗被封,白雾透不进来,烛光……
“呼。”
呼地被吹灭。
一阵阵脚步声在靠近……
“踢踏踢踏踢踏……”
不对,不像是脚步。
谁!
嘘,别说话。
什么?
我是你。
你是我。
空中有人在说话……
你快醒来!
这并不是真实的世界!
嘘,
再凑近看。
只见棺材里面赫然躺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人脸色苍白,抱着废弃的花灯,而另外一个人还没有发现即将到来的是什么。
她还以为旁边的人是人,
而另外,趴在伊竹大腿上的李溶月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但要是仔细拆分,她的话并没有什么漏洞。再想想?那就再想想,仔细回想。伊竹说的话是真的很奇怪。她说,她死后不会变成恶鬼,会变成她的守护神,语气坚定的不像话,就好像真的一样,但她又没死过……
是啊!她没死过!那她又怎么知道死后的事情?她怎么会知道死后一定会变成什么?她说的那么轻松,说的好像跟真的一样。
可她又是怎么知道世界上有没有魂灵?思绪越来越浓密,李溶月感觉也越来越不对劲,伊竹她……像是知道了什么天机一样,似乎已经被一些人发现,那些人连忙要把她的嘴封住,但又怕她破阵,因为她说出了关于死后会变成鬼或神,她把这种事告诉了李溶月,现在知道有两个人。现在,那些人的目标有两个,唯一的办法,只有死,也只能死。
“我……我不走!”
李溶月起身,扯着伊竹,愤愤道:“走!你起来!我们去找医女解毒!”
伊竹一动也不动,她低着头,道:“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所以我才会告诉你……”
“不要让我失望,好吗?溶月。”
李溶月发愣,咬唇蹲下来抱头痛哭。
哭着哭着。
她的腰部,以及大腿,紧接着腹部,再者就是手臂,脖颈,逐渐变得紧绷,她感受到一些莫名的力量,只是,这触感?怎么……那么熟悉……
就好像真的经历过一样……
当她抬头,她看到。
眼前的伊竹的身形幻化成泡沫,整个身形逐渐透明,但她却突然张开双臂想要拥抱她。
伊竹头顶长出新的头发,但她没有头发的呀,再者就是……她的四肢消失,大腿内侧自残的伤早已消失不见。脖颈处爬满红黑纹,整个人瞬间被红火吞灭。火焰触碰不到李溶月,但却紧紧把她隔开,火焰像个巨大的屏障,笼罩着她,保护着她。
这是梦吗?不是?那怎会如此真实?
等李溶月再次看到伊竹的脸,伊竹只剩下一个头颅,她的皮肤纹路如木桩树纹一样,眼球泛白,眼底微红,眼尾处燃着红火丝,獠牙尖嘴,被不知名力量炼化了四肢。
伊竹此时已不再是人,又或者,她不再伪装了。
她抬起她的脸,将才还温柔的眼睛此时活像是要瞪出来一样。
就在这时!李溶月耳边传来一个急匆匆地声音:“李小姐不要信她!快醒醒!你再不醒!就要醒不过来了!”
那是谁?
李溶月猛的睁眼,只见在伊竹身后出现一个拿着玉扇的男人,他缓缓向她走来,修长的甚至,冷峻的容貌,孤傲的眼神,漂泊不定。
许久,他向身旁人的恨铁不成钢道:“错乱了别人的记忆可不是一件好事。明仙士。”最后的咬字可谓是极重。
他把玉扇合紧,轻贴住额头,无奈道:“管那么多闲事干什么啊。李溶月只跟刀鱼镇有关系,又不关你们仙家的事。再说你也看到了三百年后的李溶月,和你们仙家有关系吗?没有吧。非要救她干嘛。”
语气疏离,自私。不耐烦却还帮着别人。
作风很相思子。
但现在的相思子却不是明月风记忆中的相思子。
也不是百花大会上的相思子。
更不是在百花大会上撩拨少女的相思子。
而是穿越回三百年以前的相思子。
三百年前,那时候的相思子还是条小红蛇,不论是妖力还是修为低的要死,但三百年后的势力错乱,他被赊了命,同时也有一些不属于他的力量涌入他体内。
四人被祯娘带回从前,李溶月的肉|体还在三百年后的木屋内,但她的魂魄已经彻底不在现在。而楚惜之也不知所踪。
在错乱的时空中,每个人眼前一片昏暗,露出赤裸裸的肉|身,似乎是在检查什么……是人也好,仙者也罢,连妖都要经历撕扯的痛苦,这个过程是漫长的,它让整个身躯与灵魂分离,到达三百年之前,肉|体与灵魂必须契合!相思子、明兮迟、楚惜之他们三个人整个人都穿越了回去,到达之前,如若找不到自己的灵魂,就只能一直停留在循环的时空中,死了又活,活了又死,无比无比痛苦……
不过现在来看,相思子与明兮迟依然守护住了自己的灵魂,但楚惜之却不知所踪,也不知他现在有没有安好。且,李溶月是灵魂的穿越,魂魄最容易被打碎……
就连相思子也无法保全他人的魂魄,只能靠自己。
明兮迟额头浸出薄薄的汗珠,躲避相思子的目光,捂住胸口紧忙轻轻呼吸了一下,语气依然温柔,他道:“辛苦仙君了,但如若李小姐出了什么事,徐公子那边可能会……”
相思子道:“我虽然根据你的指引改了李溶月的命道,但你要清楚,这可是她的命道。你也看到了,这个叫伊竹的女孩,她现在是李溶月的梦魇。”
其实伊竹早半年前就死了,而且是自杀,显而易见,伊竹她并没有原谅自己,她的伤痛依旧存在。茶馆老板不是把她藏起来,而是把她囚禁起来。他恨伊竹不是儿子,恰恰又得了这种怪病,整日疯疯癫癫的,骂她“杂种”“臭东西”“贱人”“疯货”,拧她胳膊,踹她大腿,恨不得把她打成残废一辈子出不了那扇门。对于那个房间,是伊竹一辈子挥之不去的噩梦。她摔碎李溶月的茶盏那时就是想要她救她,不是身体,而是灵魂,她实在是太想要一个拯救了。
任何事都不是表面人那样简单,看似她被木屋保护着,其实是被木屋束缚着。
以至于后来茶馆老板紧忙追出来,连汗巾都没来得及撤就同李溶月解释了伊竹的怪病,语气可可怜怜的,用最精简的话说出伊竹的事,一滴眼泪都不曾流,说那么多,他为伊竹做什么了?其实还是不想让李溶月多管闲事。李溶月是熟客啊,又见她是个小姑娘,小孩子懂什么?她只懂大人不让做的就不会做,大人让做的事情就会做。茶馆老板看李溶月是个乖孩子,一定很好骗。
但他想错了,李溶月从小没有父母陪伴,任何事情都是自己判断做决定。
看得出来,这个茶馆老板要那么多,装出一副善行,给李溶月赔不是,当天被伊竹气走的客人的可多了,其中就有穿金戴银的,面相生,而李溶月起码还受着威武大将军之女的称号,整日也就吃喝玩乐,不过巧了!正喜欢和这家的茶。茶馆老板即使去向比李溶月更富有的人赔不是,那人只会用厌恶的眼光看他一眼,这间茶馆,永远也不会踏足了,但李溶月不同啊!
家里富有,小孩子,性子温柔,好说话,有礼数。
这几点被大家夸赞的地方,现在却成为了被别人利用的理由。
李溶月根本没有察觉出一丝一毫被茶馆老板利用的点,她只隐隐感觉摔她茶盏的人,那张脸,眉头紧皱,双眼通红,抿紧嘴唇,只留着一双眼睛在对她说话:
救我——
伊竹的父亲,胆小怕事,背地里却是烂心肠的人,很多次很多次,打了伊竹,又在她面前忏悔……
“对不起孩子,爹不是故意的……这茶馆生意一直都不好,去拜佛也没什么用,一昏头就……是爹该死……是爹该死。”他自己扇自己巴掌,一次比一次响。
伊竹双眼露出恐惧,奋力的向后退,她实在是忍受不了,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对啊,无数人都在念叨着伊竹父亲的不容易,一个人把她拉扯大,可那些人又有谁去他家喝过茶?捧过茶馆生意?一个都没有。他们只是与别人附和,别人骂伊竹,他们不论是非,以为这是一只很得意的风尚,紧跟步伐,生怕错过了什么好彩头似的……
真是恶心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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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无规律的辱骂与忏悔,每日勤勤恳恳,真真挚挚的去佛寺,哪是乞求女儿的病好呀!只是想一夜暴富,卷钱走人罢了!恰恰是这种,好也没有很好,坏到流水的生活,才导致伊竹长成了一个偏执扭曲性子的罪魁祸首。她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也没有怪父母的不作为,默默承受却还要遭受外人的嘲笑,恶意,伤害!她身体上的病痛早已麻木,每日深夜的突然梦醒,她仿佛看到了两个穿着一白一黑的人,吐着舌头,来接她回真正的世界,她伸手想去抓他们的手,那两个人却咬牙摇头,道:“还未到时间。”
这个时间呀,伊竹是算不清,每个人都算不清自己何时死,但自己能算清自己的生命,想今日死,就可以今日死,不用同任何人商议。
伊竹想要的李溶月的救赎,她就赌这一次,不过,太好了,李溶月确实温暖了伊竹的心。
以及伊竹说的那句话:她死后,不变成鬼,只做她的守护神。
可世上没有神。
她生前与李溶月交好,她知道李溶月心本就脆弱,两人几乎是同病相怜的人。李溶月在府中,整日闷闷不乐。伊竹也知道,李溶月对自己的死愧疚不已,伊竹也知道,她现在的行为可能得了失心疯,她恨自己没有救回好友,内心自责不已。伊竹变成了魂魄之后,没有前往鬼市,而是化成一个黏鬼,黏在李溶月身上。
既然不舍得我,那我们一辈子都在一起吧。
既然对我愧疚,那就一辈子忏悔吧。
李溶月本来这次她被人换命道的。即使人不死,也早就成为一副没有灵魂的虚壳罢了。“即使这次你救了,等到她出嫁那日还是躲不过去。”相思子道。
“我有法子,仙君请放心。”明兮迟笃定道。
相思子道:“据我所知,改命道,是要付出同等代价的。你回到过去,回到最初的青云宗门,从明亦正那里偷来的禁书,如若被他知晓,恐怕不会好过。”
相思子看着伊竹深思,揣摩道:“不过等会儿……伊竹变成了黏鬼……她不回鬼市,这种行为就属于与鬼界脱离,鬼神不会分半点力量给她,像她这种小鬼怎会有力量待在人间,更不用提吸食凡人的命数了……”相思子越想越觉得诡异,鬼道不是道清明修炼的吗?恶鬼应该从他那里出来啊,可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好奇怪啊,真的好奇怪。
明兮迟不语。
相思子纵然怀疑,但也没继续问。
明兮迟看着眼前的李溶月,这时的李溶月还是一个小姑娘,她眉宇紧皱,微微挂着泪痕,有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心绪,实在是让人心疼。明兮迟心道:“李小姐……过去的徐公子我不知该如何同你说……他做的事,牵连了太多。过去势力惨败,每个人都削弱不堪,可还是隐藏着有太多太多的恩怨。所以这次,我准备把这段记忆,从你的世界抹除掉。趁你还没有对他有感情,断了吧。过去的你们,情深似海,我希望回到过去的你不要太难过,也不要自责,更不要太恨徐公子,都是没办法的事啊。”
明兮迟改了李溶月的命道,按照禁书规定,他必须赔上自己一半魂灵。在势力被鬼道打乱,李溶月存放着对伊竹的悔念,这已然成为了她的心病。但她不知道的是,很早之前,她就被一个人盯上,那个人明兮迟不知道是谁,他只知道那个人都在李溶月这段记忆中,与他们抗衡,迟迟不露面。他想借助鬼力来迷惑众人的眼睛,把所有事全都嫁祸给道清明,以此来杀死李溶月,但不凑巧,回来的不止他一个。
伊竹本是个魂魄在她身边徘徊,不过现在吸食了其他力量,徘徊在她身边已经满足不了她了,她准备与她融为一体。而明兮迟要做的,不仅是为了李溶月,同时也为了徐舟野。
过去发生的事情,牵扯太多了。
本来木屋已经变成棺材,两个人在他眼中已经躺下,正准备封棺,两个人忽然的闯入,让他不得不收回手。他眼睁睁看着相思子把伊竹的魂魄捏碎,看着明兮迟消除李溶月这段的记忆。
那人咬牙,忽然没了底,他不得不又换了一个计划来把李家消灭,但还是没有完全成功,她的父母死了又如何,他要的是她死!
那人冷笑一声,打了一个响指,声落,在他身后的血尸似乎早就蓄力待发,听到命令的允许,按耐不住自己的血性直接扑上去撕咬三人。
他要的,何止是她身死。
他恨,因为他也是过去的人,知道一切,他被抛弃,又被拯救,然后又被抛弃,接着被遗忘,到后来,他看着救命恩人坠入爱河,连同爱子也步了他的后尘,归根结底,一切都是因为女人。
所以他要趁早,把这段该死的情孽债带走,但这只是他计划之一。
45. 走一遭没有归途
那人转身离开,毫不犹豫。只留下一些血尸替他伸手,他的手倒是干净的很,即使做尽了恶事,还能活的如此漂亮。
相思子眸光陡然一转,他的唇角被印了一点殷红,与孔雀色瞳孔相比,显得格外明亮。
“我们快离开。”他严肃道,目光紧紧盯着后面那一排排血尸。
血尸,顾名思义,因食人血而发生的尸变而成为的血尸,它们煞气太重,所经之地,无一例外,百姓死状惨烈,血液都被吸干,变成没有任何营养的干体,正因如此,干体如若被有心之人利用,那便会引发另一场灾难。血尸与普通的尸群不同,血尸它们进攻毫无道理,并不像走尸那样听从人的号令,血尸只听从主人号令,主人一旦发起命令,它们死也要把目标嚼碎吸干。而明兮迟并不是驱鬼派弟子,自然是闻不到这种血腥味的。因为血尸的模样与常人一样,只是无法生儿育女,不过在一个月内它们通常会七窍流血,随机会再次进攻百姓而换新血。
明兮迟看到眼前轰隆隆的脚步声,震耳欲聋。等到脚步声停下,他才看清楚,站着的是一排排的“百姓”,心中顿感疑惑。
相思子道:“它们不是人!只是变成人的模样以此来蛊惑我们,定是冲着我们的,我们快点离开!”
明兮迟道:“可是……”
相思子很无奈,他知道明兮迟在想什么,无非就是一些“它们长着人脸,怎么可能会伤人”的一些荒谬言论,他很早之前就劝过明兮迟,不要只被眼前的景象蒙蔽,但他不听,他也只说那么一次。相思子把玉扇收回,冷笑一声,“看来,这里还有别人。”他感觉到了。
貘和梦魇,总归是不一样的。
而妖的嗅觉是最为灵敏的,鬼味、妖味、人味,他都能一一分清,只是有一些特殊的味道,就比如尸体的味道,妖死后是没有味道的,妖死后瞬间浮华成土,镶嵌在植物中,为下一代妖精留下一些可靠的家园。而鬼消亡后,是一些纸钱与蜡烛的味道,呛鼻有有点油腻反腥。反而人死后是一些腐烂的味道,散发着恶臭,其实不论是什么味道,对于相思子来说,这些味道是没有任何杀伤力的,是不危险的。但有一些味道,相思子极其敏感,那就是尸变的味道。
那味道可不普通,没有泥土味,没有纸蜡味,更没有恶臭味。
是——活人的血腥味。
呛鼻,难闻,让人汗毛竖起,凡人只要是闻到这种味道,就意味着离死亡不远了。
果不其然,相思子闻到了一些奇怪的苦味,那味道对于他来说极其恶心,掺杂着人血与泪。
但他还是不知道是谁……
见明兮迟没反应,相思子叹了一口气,猛然拽起明兮迟肩上的衣袖腾空而飞,无情的碎眸下只留下一个昏倒的女子,他见过她两面,每一面他都看不懂她。
相思子不懂人的复杂情感,但他不是没有看到少女的记忆,心碎的模样,悔恨莫及。毕竟当初伊竹对她那么坏,甚至对她口出狂言,李溶月她纵然恼怒,可在伊竹死之后还是如此记挂着,甚至差点被人杀也在所不辞。
他只是有那么一瞬,觉得眼前这个女子,对待任何感情都很真挚。宛如在冰冷的月宫中等待被炽热包围的月神,忧郁之下是渴望拥有爱的凡人。
不要寒凉,要炽热。
李溶月是如此的,相思子知道前世的她恨徐舟野,恨之入骨的那种,那种痛心比腕骨挑筋还要痛,她恨他的隐瞒,恨他的欺骗,恨他做那么多最后落个五马分尸的结果。相思子突然有点恍然,冷风呼呼吹着,当今的徐舟野与前世的他一点都不一样。
前世的他要不是相思子亲眼看到,实在是不敢相信。
两人之间虽然还有孩子,但经历了那么多,李溶月作为母亲还是要忍着对丈夫的思念,独自抚养两人的孩子平安长大。其实真正的李溶月早就在那场硝烟中陨落。
就好似一颗星星。
相思子清楚的着着李溶月是如何疯魔的,皇家是如何撇清关系的。即使当今不是从前,可那种酸涩的痛感,在每时每刻都在回转,敲击,潮湿一生。
徐舟野不仅仅是李溶月的爱人,他早已成为她的亲人。李溶月与他相处的时日很多,两人之间除了情欲,李溶月更多感受到的是徐舟野的少年气息,那种难于磨灭的英雄正义,责任担当是最让她痴迷的。以至于后来,徐舟野为了李溶月放弃了地位,昏了头,引来眼红他人的嘲笑,其实更多的是惋惜。
每个人只要是见那时的徐舟野,都会觉得特别惋惜,就更不要替当事人了。
相思子不知自己想了多久,他手下衣袍的主人,肩膀此时一抖一抖的,这是他才发现自己还提着一个人,这是这个人,怎么感觉……
哭了?
果然是哭了。
相思子停留在一颗树下,周围都是竹林,葱葱郁郁的,还算是隐蔽。
明兮迟单手撑在树下,晶莹的液体滴落在地下的石头上。然后又紧忙擦拭,鼻头都被他搓红了,但他仍不罢休。相思子看不下去了,大力把他薅过来,动作一点都不轻柔。
相思子捏住明兮迟的下巴,把他拉到跟前,眼神冰冷,毫无波澜。不耐烦道:“哭什么?”
明兮迟听到相思子的语气后,情绪更崩不住了,眼泪大颗大颗打在相思子的手心,他哭的岔气,说的话稀稀碎碎的:“我……我想回去了……”
相思子无力的收回手,从袖口中取出一张玉绢帕,仍在明兮迟的脸上,推开他,语气带了点嘲笑,他道:“明仙士这就承受不住了?你刚刚给人改命道的魄气哪去了?”
听到他话里的阴阳,明兮迟回答不出什么所以然。
他整理好情绪,蹲下来,抱住双膝,地上的有几颗石子,他竟然在这里玩弄了起来,拨动一颗颗石子,玩的倒是起味,丝毫不顾及相思子是何等的烦躁。
“不说?”相思子语气越来越凶。
明兮迟仍然不答。
相思子全然没有了耐心,他走向明兮迟,明兮迟抬头闷闷看着他,只见相思子嘴角带笑,笑的瘆人,明兮迟感到不对劲,刚想起身逃跑就被相思子用一股玄力绑住双脚,紧接着被他一把扼住咽喉,动弹不得。
明兮迟感受到被掐住的脖颈,力度越来越大,越来越紧。相思子……他活成想要把他掐死。相思子换了个动作,那个让他胳膊发酸。他把明兮迟摁倒在树上,力度丝毫不减,明兮迟的喉腔充斥着血腥的味道,他濒临死亡,却没有反抗,就这样被相思子动作着。
就这样被他掐死吧……
死了就不用经历以后的事了。
也许是眼前人听到了明兮迟的心声。相思子冷笑一声,手猛的一抽,明兮迟面容瞬间恢复血色,跪坐下来,大口喘着粗气。
他居高临下俯视着他,说:“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用自己的命给李溶月改命道,你说你有十足的把握不会出现问题,可我还是不明白……你自己都说了这并不是什么紧要的事,你们修仙的,到底是学了什么?不是越挫越勇吗?只是一些血尸就把你吓成狗了?”
相思子认为明兮迟是胆小懦弱的人,以为他现在在逃避的,是一些无所畏惧的小娄娄。
明兮迟捂着脖子,唇色发白,眼神空涸。艰难的摇了摇头。
“我不是害怕……”
“那你在担心什么?”
“我是想……”明兮迟抬步离开,错开他,直入更深的茂林,这话啊,最终还是无法言说。
他怕哪是血尸啊,他真正怕的是自己拥护正义的那颗心。自己所经历这么一遭已然成为事实,他不知用什么方式才能回去,如若他回不了,明兮迟只能面对现实,经历后面未曾发生的事情。他不懂祯娘为什么要带他回到过去,回到过去有没有他的影子,他也阻止不了什么,只能干干的看着。只是想到这,明兮迟才找到那么一点点影子,祯娘想让他心死很容易,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他只知道自己的心不能死,因为女尊说的赊命的人还未曾找到,现在忽然来到了三百年前,时空分裂身体,那样最痛苦的时刻他都忍了,为李溶月改命道殒失了自己半条命他也忍了,可他现在就是很害怕。
他怕祯娘说的是真的,可……
就在他穿回来不久前,因为李溶月和徐舟野的事,明兮迟到底是有点私心的。也就是在那时,他回到了最早的青云宗门。踏足青云宗门前,明兮迟站在青山旁,远远望着此处,只有一张木匾刻着:“青云宗”。
原来在最早的青云宗门的命名是因为建在青山,青山上有云。时间真是个好东西,青云宗门周围明明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些杂乱的绿枝,还没有被人清理,明兮迟依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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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有几位小仙士在擦拭那张木匾,谁曾想,到了三百年后,这里的名字成了“雾都”。
人来人往,纷纷扰扰。
这并不是最紧要的,他也没有时间缅怀。明兮迟潜入青云宗门偷走明亦正的东西时,听到了他与楚行道的对话。
杀了温必之。
道月之战,看起来马上就要开始了……
道月之战,明兮迟在儿时便就听过,但他从未见过。只知道道月之战,仙门百家人人都掺合一手,人手不够,就拉拢一些孩子上战场,战场上死状惨烈,但最后温必之最终死于谁手?明兮迟不知道,他不知道还有,那就是温必之到底是做了什么滔天大罪,让那么多人想让置他于死地。
就连皇帝也蠢蠢欲动……
到底是谁阴谋论!
……
不知过了多久,红棕木房门传来“咚咚”的声音,今天天色正好,却也已到正午,暖黄的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李溶月娇柔的腰上,少女睡的似乎很好,面容恢复了以往的血气,嫩唇角微翘,似是做了个好梦。
她这副样子,被徐舟野尽收眼底。
“李溶月,再不醒,就要到秋天了。”
她没应,睡的深沉。
少年此时面红耳赤,他想忘记将才发生的事情,可越想越忘不掉,想着想着“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笑声爽朗,惊动了榻上的女子。李溶月睁眼,她紧忙起身,看着他,不言不语。
少年停止了笑声,有点撒娇,又有点委屈,他道:“李溶月……你就这么,喜欢抱我呀,怎么也不撒手。”
李溶月顿时犹如晴天霹雳。
“你怎么在我房间?”
徐舟野心道:“果然如此。还好给了她点面子,亲亲暂且就不提了。”
“否则,她就要羞死了。”
少年正了正身子,凑近弯腰,桃花眼清和,卧蚕丰满,道:“你仔细看看啊,这是谁的房间。”
李溶月慌忙四处张望,顾不上自己穿的单薄,徐舟野见此皱了一下内心,朝外喊道:“小丫头!你……你快过来。”
青玉紧忙推开门小跑进屋。
徐舟野走了出去。
李溶月拉着青玉,问道:“青玉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在他的房间?还有,我这衣服怎么回事?”
青玉紧忙安抚李溶月,她缓缓道:“小姐啊,您不知道,昨个儿,您发了高热,还不见了踪影,奴婢寻遍了整个灯火阑珊处怎么找也找不到您,要不是徐公子帮忙,奴婢真的会疯的,可吓死奴婢了……”
“您发了高热,恰巧是在徐公子物屋子旁,我去问过明月风了,他说这里请不来医士,我心里惦记着您,好不容易您开心一点,想来这里玩……又遇到这样的事……”青玉说着哽咽了起来。
其实不然,这里请不了医士也很正常,因为明月风他们都是修仙的,不会发高热。他们考虑再多也没用考虑到会有人突然生病用药,其实在后山也有一些草药,不过不懂行的人也不能瞎用。尽管这次百花大会机会难得,青玉也不会不顾李溶月的身子而强撑,她扶着李溶月正准备离开,却被徐舟野叫停住。
“我有药!”少年眉头紧皱全是对她的担心,“我房间里有药,看看能不能先缓一会儿,毕竟现在黑灯瞎火的,你带你家小姐出去也未必能寻到医馆万一再遇到了危险就不好了……这样!先用我房里的药让你家小姐降降热,再不济……我同你一块去带你家小姐寻医馆。”
青玉眼里满是泪花,她问:“你不是最想参加百花大会了吗?”
徐舟野挠了挠头,目光一直聚在李溶月身上,道:“其实也不是很想。”
在李溶月离开影山后,徐舟野听闻灯火阑珊处又来了一个绝色的人,他本想去看看,但走出影山后,寻思回自己住处打扮一下自己,洗把脸也行啊,这样灰土土的脸有点沧桑,他本就是一个爱干净的人,特别注重自己的外貌。接近住处,徐舟野隐隐约约看到一个熟悉身影,走近一看,才发现是李溶月。
他还没来的问那句:“来我房间,是不是想我了?”
他话还没说完,更不要期待那人的回答,李溶月就晕倒在他怀里,似乎是找到了什么依靠一般。
那时他就心想:“这姑娘是傻了?怎么去他房里?怎么会往他怀钻……”
46. 弹琴凤凰长相思
她扑倒在徐舟野怀里,徐舟野倒也没有赶走她。
她的面纱也未曾取下。
在那场梦中醒来之前,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事,她将才看到了什么人,心告诉她,她必须去找一个人,那个人很重要。但突然间发了高热,浑身热的厉害,想吐,脑袋疼,迷迷糊糊的就来到徐舟野的居所,像是得到了什么指引一样。然而青玉会在焦急的寻找她,等到看到徐舟野,青玉心中的石头才落下来,李溶月也碰巧在他房间住了下来。
后来,李溶月高热不退,浑身冒虚汗,青玉端热水进来给李溶月擦拭脖颈,面纱有点碍事,因为她看面纱包裹着她李溶月的口鼻,怕她呼吸不顺,怕闷坏了,伸手刚想揭开,身处于梦中的女子颤抖开口:“别……”
青玉收手,李溶月不让的事情,她一概不会反对。只见李溶月额间的薄汗浸浓,她在梦里像是经历了什么打劫一样,浑身烫的要命,小丫头吓哭了,“小姐……小姐……”她不论如何如何擦拭,李溶月的表情依旧痛苦。
这时徐舟野端药走了进来。
青玉见此连忙跑向前,胡乱了抓了一把眼泪,声音哽咽,身躯颤抖,她道:“谢……谢谢徐公子,我这就给我家小姐喝……”
徐舟野点了点头,用余光望了一眼李溶月,转身就离开了。
青玉把药喂给李溶月后,安抚她的情绪,直到后半夜,李溶月才强强退了热,不像先前那样难受了。青玉看李溶月睡的很熟,她就换了个房间住,怕打扰她,但也不敢离她太远,怕她出现什么意外,照顾不周,就在一个草亭子住了下来。
月明星稀,月光很亮,洒满这个灯火阑珊处。也就是在这期间,一个暗袍少女郎悄悄推开门进入房内。
他时刻注意着自己的声音,生怕发出一丝声响打扰到榻上的女子。待到徐舟野走到李溶月面前,只见他单膝跪了下来,表情流露出痛苦,少年握紧女子的手,手掌的温热温暖着她冰凉的手。
徐舟野心道:“我现在确定,我们之前认识。”
“般般。”
她做的那场梦,他也在内,谁让她非要抱他呢。
而他对他的感觉实在是太熟悉了,与她虽是巧遇,但她身上的种种气息,都是给他的提醒。
两人在灯火阑珊处的那段相识,关于三百年前的记忆正在悄无声息的涌入他的心里。每回想着,他都在用命去感受,但他实在看不清记忆中的她长什么模样,直觉她很熟悉。他也只能靠一些稀碎的碎片拼凑。
许久,他才起身,准备离开。突然,有一个暖呼呼的东西勾住了他的手指,不让他走。
徐舟野猛然回头,只见李溶月已经做起了身,眼神涣散,心神不定,但握住他的手才会有真真切切的实感。
李溶月木然道:“别走。”
徐舟野欲言又止,勉强蹦出一个字,道:“你……”
李溶月又忽然闭眼,模样看起来很难受。不知道哪来力气把他拽了过来,徐舟野直直跌入她的怀里,她突然抱住了他,徐舟野整只身躯都僵硬了,李溶月还往他怀里蹭了蹭,蹭的他心头冒火。
徐舟野脸通红,心脏砰砰直跳,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别走……”少女一直重复这句话。
徐舟野此时浑身发烫,一股炽热的热浪涌袭全身,热的他浑身冒火。不论如何,他都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
“你干嘛啊……”
徐舟野动作温柔的把她的手指从自己的腰间掰开,她抱的实在是太紧了!
徐舟野忍耐着微焰灼烧,心道:“我不该来的……”
他给李溶月盖好被辱,他知道李溶月现在不清醒,但他也不能乘人之危。
徐舟野道:“你好生休息,我先走了……”
还要走?
李溶月又猛然坐起身,像个僵尸……
等等……僵尸?
这可把徐舟野吓得差点要叫了起来。
徐舟野凑近她,伸手在她眼睛面前晃了晃,道:“嗯?梦游了?”
“看着不像啊?”
没等他反应,李溶月二话不说,直接把面纱扯下,拽起徐舟野眼前的衣领往前一倾,少女挺腰跪倒在床边,蛮力的覆上他的唇。徐舟野瞬然见瞪大了双眼,但他却没有反抗,细细感受着眼前少女的涩吻,任由她摸索。
她吻的很生疏,牙齿互碰。
但身为男人的徐舟野内心的欲望在蠢蠢欲动,但他还是极力克制。他怕她这个姿势难受,小心翼翼弯下了腰,让她少发力,总不至于特别难受。
她的吻,先前还是温柔的搌磨,而后轻轻撕咬,不疼但还是有点感觉。两人的口腔里顿时弥漫出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黑灯瞎火的,徐舟野根本看不清她的脸,但随即而来是他感受到亲他的人浑身上下都在颤抖,他感受到的真真切切,但他仍然选择推开她,接连着把面纱给她戴上。
他的眼眶湿润,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可怜道:“你现在不能这样……你不清醒!我不喜欢这样不明不白就做这样的事情!我先走了,你赶紧睡吧!”
如若不是他,如若是别人,也许她仍会这样做……
他并不是特别的那个,只是恰巧得到她那么一点点的垂怜……
他不喜欢,他讨厌这样不明不白的事情。
但如果喜欢一个人,也许会克制吧,一定会克制,就像他将才那样。
徐舟野耳根子通红,他把她摁倒在床,用被子把她紧紧裹住,然后走出去快速关紧房门,动作可谓是一气呵成。
李溶月躺在榻上,双眸闭合,嘴角如月牙微勾,口齿喃喃不清:“可是在以前……本来就是你先亲我的……”
“你忘了而已。”
“是他们说的。”
随后,便沉沉睡了过去。
隔日醒来,昨夜做的事就好像被人割断了一样,一点点也想不起来。
小女子在榻上坐起身,青玉又喂了她一小碗药汤,李溶月喝完,就在榻上安安静静的看书。而窗外,一个少年却不知疲倦的练着剑。
长发辫随风飞扬,墨竹色抹额接连着右耳上方洒下几条细小的金珠模样的穗子。
仔细看,在他的唇上,印着一小道红红的伤口,在这下午,夕阳照射,很是明显。他即使在意外貌,但这道伤口,却没有用什么脂粉遮掩,就好像一个炫耀的标志一样。
李溶月病已大好,她下榻小心翼翼的给徐舟野把被褥整理好,把地面给他打扫干净,茶壶里续上热茶,动作轻柔不吵闹,出门时给他把房门关上,免得被尘土纷扰,扑了干净。
走出房门,下竹梯,她看到青玉在一旁的竹屋小敞给她做吃食,而徐舟野则是在练剑。
“青玉。”少女温柔唤道。
“哎!”竹屋那边的人马上应声,“小姐来的真巧,我正做好了一盘点心!”
青玉笑嘻嘻端着一盘点心小跑过来,随目而望,这盘点心,色泽鲜美,黄白糯皮。
顿了一阵,李溶月道:“拿给他吧。谢谢他昨日帮忙。”
“嗯!”青玉笑答,朝徐舟野跑了过去。
但手里的点心但还在李溶月手心。
“青玉……?”
青玉走到徐舟野面前,眨弄了下眼,朝徐舟野小声喊道:“徐公子!快歇会吧!我家小姐邀请您品尝点心,快过来!”
闻言,徐舟野点了点头,木纳的收起来佩剑,朝李溶月那里走去。
少女如往常一样,嫩唇如蜜,肤色通透。
“谢谢你帮忙。”李溶月把点心递过去。
徐舟野假装不在意,摆了摆手,道:“顺……顺手的事……”语气可谓是十分!极其!绝对!的磕巴!
李溶月瞧他语气不对,问:“你怎么了?”
“不开心嘛?”
徐舟野猛吸一大口凉气,期待着她发现,却被她的回答犹如惊雷轰顶。徐舟野整只身躯像是石化了一样,面如死灰看着她吐出来的字。
她!果!然!是!忘!了!
这个人……真是……
亲了人就不负责了!
得亏他还是个黄花大小子!
就这样被人亲了……
徐舟野面露苦笑,咬牙切齿道:“没事没事没事没事。”
李溶月点了点头:“没事就好。”
他下意识咬唇,但伤口还没有愈合,疼痛让他还是忍不住“嘶”了一下。
“嘴巴怎么了?谁弄的?”李溶月垫脚查看,徐舟野下意识的躲了一下,李溶月倒是没在意。两人的距离还是差了很多,徐舟野长得很高,就是有点清瘦,但并不影响他的意气风发。
“这好像是被什么咬伤了,你这几日不要吃太热的东西。”李溶月叮嘱道。
徐舟野“哦”了一句,转而换了张笑脸,异常灿烂。
他给人的感觉很是独特,那是一种独属于少年的意气风发。谁也比不上,谁也夺不走,谁也打不过。
笑了一下,他忽然又低下了头,不再抬眼看她。而她却是特别喜欢他的那双桃花眼。
她喜欢他笑。
他一笑,就好像整个春日都开了花,温暖又明媚。
他笑起来很好看,她见过很多好看的人,但像他这样的还从未遇到过。
“我喜欢你笑。”她毫不掩饰的说。
“所以,不准不开心了哦。”
“你很好看,我将才看了你在那练剑,很厉害。其实,我阿父也是练武的,你这样的剑法他要是见了,必定会夸赞。”
徐舟野猛然抬眼看她……
她在对他笑,心里那股醋燥暂时抛之脑后吧。
他拿了一块点心,轻轻咬了一口,这个点心不甜不腻,吃起来甚是清爽。恍然间让他想起小时候,一个男人喂给他的凉糕。男人语气有点凶凶的,他促道:“快点吃,等会儿要带你去见一个人,不准哭闹。”
而她,却是如此温柔,像海棠花。
……
在后来几日的比赛项目,百花大会开幕式举行之后,就开始了各式各样的比赛。
徐舟野报了骑马射箭的游戏,而李溶月则是一如既往的报了舞剑。校场比赛期间,人声鼎沸,每个人少年意气风发,独属于他们的少年时代!
而在那场骑马射箭的比赛中,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志气,想赢不想输的心思全都挂在了脸上,丝毫不怯场。但在校场中,有一个人意外的醒目,他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震惊。
那个男子,口音与他们不同,穿着不同。
“话说回来,在骑马射箭比赛中,我记得……有个人叫淡如峙吧?”明敛心问。
楚弃伤道:“嗯,我知道他,很厉害。”
蔡菜激动的问道:“有多厉害呀?!”
楚弃伤道:“骑马射箭比赛中,没有任何人赢得过他。”转而望向明敛心,道:“但我看他……好像并不是想参加射箭比赛,目光不再这儿,心不在焉的。”
那男人果然如此。他在校场内说话很少,但他说出的话,却让在场的人有点听不懂,年龄也看着不怎么相仿,他貌似比他们年长了很多。
男人看着成熟稳重,有一种,做父亲的感觉……
与他比试的人都佩服他的实力,即便是输了也输的开心,因为他真的很厉害。在那场比赛中,骑马射日分为三项。
第一,直接挽弓射靶子,不用骑马。
第二,骑马射靶子。
第三,就是绕马射红点。
第一项和第二项很通俗易懂。但就是这个第三项,却没有人敢参加……
第三项就是,在校场外,有一个撒了白粉的圆弧形的线,而中间有个红点,那个点很小很小,当时的规定是,骑马人要蒙住双眼,先让马跃过两个五个草堆,不用等马停息,直接挽弓射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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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中红点便是胜利。
只是让马跃草堆就使人望而却步了。
当时只有一个人敢参加。
还没开始前,周围人要么唏嘘,要么嘲笑,反正没有一个人看好的。
可是那人到最后确实赢了。他上马快,跃草堆利落,挽弓射点准,时速不超过六十秒,的确是高手,让人佩服的五体投地。
而他来这里,并不是为了彰显自己,似乎是在陪一个姑娘散心。他只待了两日,离开后,校场的人才有人提及那人的名字,是淡如峙!威武大将军!
“我知道淡如峙将军!他可是一位猛将!曾经单手不用刀,便可杀出东贼的包围营,而且!他还得到过叶剑琛将军和李荆隆将军的赏识!年少杀敌八千,一战成名!不要黄金百两,只在边关护城池!”
听到有人提及“叶剑琛”和“李荆隆”两个人的名字,某位姑娘内心颤动了一下。
“原来,有人记得他们……来自天南海北的人。”
她忽然有点想哭。
“还有还有呢?那位大将军到底是来干嘛的呀?”蔡菜满眼期待,眸中的碎影一闪一闪的,差点要跳起来。
“让我想想啊。”明敛心仔细回想,“弃伤,他是来干嘛的啊?我对他印象不是很深,当时我好像没有在校场。”
楚弃伤笑了一下,道:“你刚刚说的没错。淡如峙……他的确是陪一个人来百花大会的。”
确实如此,楚弃伤曾经看到过两人。淡如峙参加骑马射箭比赛纯属偶然,但他是真的陪一个人来参加百花大会的。在楚弃伤收拾射箭草堆的时候,他看到草堆后面有两个人,可他没有偷听别人闲话的兴致,转身离开时,他还是不免听的一些声音。
是一位姑娘在笑。
紧接着,那姑娘说道:“阿沙,我们后日就启程吧,茶茶等久了会哭的。”
男子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声线低沉,道:“嗯。”
“等会儿?听你这样描述,他是陪他夫人来游玩的?”明敛心问道。
楚弃伤反问:“有问题?”
明敛心摇了摇头,道:“男人会疼媳妇,这样的人,最好了。”
楚弃伤看了一眼蔡菜,他不知道蔡菜为什么那么开心。小东西拍了拍手,竟然唱起了歌谣:“两个小人呀!生了小小人!生活美满呀!皆大欢喜呀!生生世世!永不分离呀!”
“月儿郎呀,长命百岁呀!天上神,地下仙,要守护大家呀!”歌调越来越欢快,不知不觉就带动了沉重的气氛。
楚弃伤无奈笑了一下,揉了揉蔡菜的头发:“还挺押韵,唱歌谣的时候怎么不结巴了?”
蔡菜迅速推开楚弃伤的手,有点心虚,她双手合十,虔诚道:“希……望他们……能永远幸……福!平平安安!”
明敛心道:“一定会的,说不定,那个叫茶茶的孩子要比你大了。”
蔡菜笑嘻嘻道:“嗯!”
再之后的校场射箭比赛结束后,大家都围在一起喝花酒,唱天下。畅谈着自己的人生与志向,不论以后碰成什么样,大家都不能失了自己对自己的承诺!想做英雄就大胆的做。
酒意一起,有人高歌。
这是一股似清酒让人沉醉的心声,但琴声忽然一转,带动了整个旋律,如云如烟的琴声传来,大家内心抱怀着对生活的美好,定睛一看。
琴声的源头来自于一位女子。
世人都说,琵琶声悠扬,定睛一看,那是从妓院飘来的。所有人都觉得琵琶腥臭无比,是上不了台面的乐器,登不了大雅之堂。只能供男人观赏,女人仿佛是玩物,可就是因为世人这样的看法,那位弹琵琶的姑娘,生生把把琵琶弹奏得可谓妙趣无穷,才华横溢。
在场的所有人被琵琶声惊艳。
心中也没有对琵琶声的另眼相看。
女人不再是男人口中无名无姓的玩物,她们善良,孕育生命,不是叫做依靠男人的女人。她们是女神之花,她们有自己的想法,她们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世间万物都应该因女人而绽放。
百花大会来的人,心中纵然有财欲,嘴毒,只要心是干净的就好,不求多,但求真。
凡人是人不是神,没有天生的善,但还是希望善能打败邪恶,爱要大于恨。
接着,一道沉稳的男声与琴声交织: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百花大会其实是没有比乐比赛的,但那位奇女子弹奏的曲子,生生的弹出了永生的誓言。
记得她是叫……张倾瑶。
明月风讲到这,就闭了口。
“其实百花大会有许多有趣的事。而且,我们还见到许许多多有才之人。”
他看了楚弃伤一眼,忽然又是想了什么,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笑的弯下腰,半天顺不来气。
楚弃伤只朝他翻白眼,他猜到了。
在百花大会
“小鬼鬼,我再告诉你一件滑稽的事情。”
蔡菜道:“是什么!”
“就是啊,他啊,”明敛心说着,不怀好意的撇了一眼楚弃伤。
“啊?”
明敛心凑到蔡菜的耳边,衣袖这唇,窃窃私语:“穿过裙子。”
楚弃伤手上青筋暴起,面露微笑,咬牙切齿道:“敛心,快过来,给你看个好玩的。”
明敛心傲娇的摇了摇头,“当然,还有我。”
蔡菜却没有笑,她认真道:“这有什么的,裙子那么好看……谁都可以穿哇!”
楚弃伤:“……”
47. 深陷浓雾迷人眼
蔡菜道:“听……你们……这么说,百……花大会……原来这么……精……彩呀!以后我……也想去……看看……”
楚弃伤道:“那可不,美酒美人,个个才华横溢!”
明敛心点了点头,笑道:“等事情尘埃落定之后,我与明月风商议准备再举行一次百花大会,蔡菜你可不能迟到哦。”
蔡菜道:“太……太好啦!我……保证……不会!”
三人正笑着,这时,一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明敛心眯眼看,只见浓雾中跑来一个身影,身影越来越清晰,定睛一看,那是明月风。
明敛心很是诧异,明月风怎么会出现在这?明敛心紧忙走上前,明月风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扶着身旁的枯树,捂着心口。明敛心见此,连忙拍了拍他的后背,给他顺顺气,边顺边问道:“何事如此匆忙?”
明月风恢复平静后,道:“那个人……就刚刚我们救的那个人,他说他的眼睛被人挖了!一直流血止都止不住,这荒郊野岭的也没有什么医馆,你快去看看!我是没法子了。”
明敛心眉头微蹙,心思沉重,也没有应明月风的话。
这时一旁的蔡菜听到张璟有事,直接大声哭了起来。她跑到明敛心面前给他跪了下来,明明是个没有肉|体的魂灵,这时却哭得比活人都真切。鼻头微红,恳求道:“求求你……了上……上仙!求求你……救救……他吧!”拉扯着明敛心的衣袍不松手,使劲给他磕头。
明敛心紧忙把她拉起来,道:“你这是做什么?”转头对楚弃伤,道:“我们先过去看看。”
两人应声。
到了地方,这里是一间甘草屋,有院子,石墙不高,但足够遮掩几人。四人推门而入,只见在大门边上有一座枯井,石阶上爬满了青苔,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霉味,貌似这里已经很多年没人住了。而在正房屋中,里面尘土飞扬,呛的几人差点咳出眼泪。
明敛心走到房屋中的甘草旁,蹲下身用手抚摸,这里的房屋漏雨,甘草都被雨淋的透透的,哪还有什么干地方活。
楚不泪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的木碗,舀了一碗清水小心翼翼的喂给躺在干草堆中的那个人。
蔡菜看到此行此景,眼泪又涌了出来,楚弃伤把她拉到一旁,捂住了她的双眼。
人死后变成了一个鬼魂,这是常事,但有一类鬼魂,不明不白的死后,魂灵得不到安抚,就在死去的地方不走,在他们的阴生中,都在苦苦等待一个有缘人。
但等到有缘人的屈指可数,蔡菜倒是很幸运,但这种幸运如若在张璟消逝后就荡然无存。
有缘人对于他们而言,有一种特别的力量。他们可以渡给他们阴气,可使百年不散。此外,两人之间还绑定了一种契约,鬼魂能感受到有缘人的心境与心脉。
感受到他能感受到的一切。
于是,张璟气息微弱,蔡菜就很难过。不只是关于张璟的生命,肉|身上的痛苦不止,心里的痛苦摧残着他的身体,此外还有他心中的路,一路中受到的所有委屈。
男人棱角分明,嘴唇干裂,消瘦不堪。
脖颈上的淤青与红痕,貌似是新伤,可他自始至终没有说过自己有多么多么疼。他的眼睛被人挖了,他哭悲着。但仅仅不是因为眼睛,他的路被人截断,断无可接,接不复原,原悔当初,初恨不生,生不逢时,时间欺他。
明敛心紧忙跑过去帮忙,张璟此时浑然没有了生息。明敛心毫不犹豫从自己的身上撕下与一条衣袖,小心翼翼的给张璟把血窟窿的眼睛缠合,动作轻的要命,他极力控制自己不让自己手抖。
还是不可以。
但不缠不行啊!血如果像现在这样一直流,能把他的身体的血给流干,到最后别说生机了,命能不能保住都不好说!
明敛心皱眉,他的内心在撕扯,就害羞一页灯纸在撕裂。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与他一样的痛苦,只是觉得,他命不该绝……
“忍着点先生,一会儿就好。”
接着,他又从身上撕下一条布衣条,这次给他缠绕的力度稍微大一点,只有这样才能防止血流出来。
等过了一会儿,好在他眼睛的血算是终于止住了,明敛心给他包扎好后深吸一口气,用衣袖擦去自己额间上细细的汗珠。
其实在包扎的过程中,是不好忍耐的。
因为青云宗门的门服比较特殊,衣袍周身至内袍都镶嵌着许多大大小小的花边,就连明敛心将才扯下来的布衣条都稍微带点花边,这些花边时不时擦到眼眶上的伤口,那种疼痛不好忍受,但张璟却安安静静的躺着,不论外面发生的如何,他都一声不吭,仿佛与世间万物失去了联系。
楚不泪喂给他的清水,他闭嘴不喝,全都流了出来,领口的衣服被水浸湿,明敛心握住他的手,感受到他浑身冰凉。
“这该怎么办啊……兮迟师哥,如果你在这,会怎么做呢……”明敛心心道。
“他好像知道真的失去了求生的欲望了,他都经历了什么啊……”
弃而不管,绝对不会。
明敛心閤眼思虑,这时蔡菜走到明敛心身边,伸手拉住他的衣袍,拽了拽,她没有再哭了,她平静的吓人,仿佛即将要销魂。她道:“他……不会……死的。”
明敛心道:“不,蔡菜,我知道你难过。但也不要自欺欺人了。”他轻轻挥了挥衣袖,指了指张璟,“你看他……看看地上的血迹,我从未见过如此多的出血量。不过现在血是止住了不假,但也要看人的意识,他究竟是想活还是想死,都由他的命道。”
蔡菜道:“我……我说……的不是……这个……”
明敛心道:“那你想说什么?”
蔡菜急的库库掉眼泪,欲言又止,似乎心中与许多说要说,但因为自己结巴的缘故,怕说完他们听不懂。
这时,楚弃伤看不下去了,他大步走上前,往蔡菜肩膀上拍了两下,温言道:“好了,这下你可以说了,不会再结巴。”
蔡菜感激涕零。
她刚要开口,甘草堆的人发出一声严厉警告:“不准……”
“说。”
蔡菜使劲抹了一把眼泪,哽咽道:“我不说?那谁替你说?我既然认了你这个有缘人,那么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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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与你共缘,你经历的一切,不论是好还是坏,我都知道!你以为我是个好心的鬼!其实……我也是坏的!我坏透了!谁都不要阻止我!”
这时明月风道:“喂喂,小丫头。”
蔡菜道:“干什么嘛!我说错了嘛?”
明月风捏了捏她的脸,道:“不。只是我觉得你好喜感啊。你说吧,不会有人阻止。”
蔡菜有点尴尬,傲娇道:“哦……”
其实蔡菜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应该说出来。如果从一开始,她寻到的有缘人就不是张璟,那么她也与张璟共缘不了,他所经历的一切,她都不会感受到。但是缘分就是如此奇妙,蔡菜这个小女孩,生前就是个“见惯不平,拔刀相助”之人。她既然与他共缘,那么他心里受到的伤都应该说出来,不管有没有人听,有没有人理解,她都会说,即使知道说出来不顶大用,那她也要说出来,仅仅是她认为,应该说出来,就要说出来。
不是所有事都要争个高低,不是所有哭泣的眼泪都要有原因。如果可以,那么不小心扯断一根头发,有点疼,也可以哭。蔡菜就是这样的人,直率,活泼,热心。
“他叫张璟……啊!”话刚说出口,甘草堆的人猛然起身寻找声音的踪迹。
张璟咬牙忍痛:“住嘴……!”
明月风傻笑着跑到张璟身边,“张璟大兄弟啊!冷静冷静,你看你刚刚才包扎好,可不能乱动啊!少安毋躁,一个小丫头能说出什么话,别动怒别动怒……你快,”一掌下去,张璟昏了过去,“睡你的吧!”
明月风“呼”了一声,拍了拍手,笑容狡黠,他叉腰道:“喂喂!楚不泪,你在这照看着,务必要让他睡好,不要动到他的伤口。还有敛心和楚弃伤,你俩啊……你俩去听小丫头讲故事吧。”
楚弃伤不悦道:“那你干啥?”
明月风伸了伸懒腰,道:“我啊,你知道的啊,我这个人身子娇弱,一天下来必需要躺足八个时辰才能好。”
蔡菜:“?”
明敛心:“人之常情。哈哈。”
楚弃伤:“你想让我回答言之有理?”
楚不泪:“……明月风你还要不要脸啊?你娇弱?你看看你这个样子!你还娇弱?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你差点能生吞野猪了!”
一听这话,明月风紧忙跑过去无助他的嘴,哭笑不得:“小爷我警告你!不要败坏我名声……”
其余三人目光狠狠瞄着他,明月风直接后背发凉,无奈道:“好吧好吧,我去守门……”
蔡菜:“嗯嗯!”
明敛心:“人之常情。”
楚弃伤:“言之有理。”
楚不泪:“哇塞!某人竟然会干活!不可思议诶。”
明月风急促着把几人往外推,“别扰了张璟大兄弟休息!都出去出去!”
“吱呀”一声,房门被关紧,楚不泪在张璟身旁照看,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这时在后窗外,有许多密密麻麻的红眼在盯着后窗里的人,迷雾瞬起,遮住了视线。那些东西牙齿尖锐,嘴里不停的发出奇怪的低语……
48. 王与臣无法逾越
明敛心三人走到隔壁的另一间屋子。明敛心与楚弃伤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尽管对方不怎么相信蔡菜会说出什么故事,但现在天还黑着,也赶不了什么路,只好缓一会儿,再者,也不能扔下张璟不管。
明敛心走进里屋,这里四面不通风,也没有什么木叶扇窗。只见明敛心弯腰从一旁的桌子下取出一个凳子,擦了擦,就坐了下来。这个房间四面潮湿,墙壁里还有着一些雨湿痕,楼檐爬满了绿叶藤。而桌子上,堆积着厚厚的尘土,明敛心倒没有介意,反倒是楚弃伤,抱剑倚墙在旁侧听。蔡菜双脚不爱地,也不必坐下。
蔡菜的神情恍惚。
明敛心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个,很显然,他们并不把蔡菜想说的故事放在心上。
片刻,明敛心才说:“蔡菜你想说什么?现在就说吧。”
蔡菜不敢抬头看明敛心的眼睛,她小心翼翼的试问道:“你们……是不是不相信我的话?”
明敛心愕然笑了笑,问:“何出此言?”
蔡菜双手撑着脸颊,嘴角嘟了起来,没好气道:“我知道,这说起来很玄乎,但有缘人就是这样子的嘛……我又不会骗人。”
楚弃伤把剑掷于地上,剑身猛的发出的的炸响在这寂静的山林显得格外突出。激的明敛心颤然回头。
不知道为什么,一路走来,明敛心心头慌慌,担心这个,又怕哪个,提防另个,这到底是不好的!因为明氏修仙最大的忌讳就是乱心。当修仙者独自行走在江湖之中,看到的,听到的,必然特殊,哪怕是一个真鬼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们也不可慌张,必须要坦然。
“你干什么啊?”明敛心内心不满抱怨了一声。
楚弃伤狐疑道:“一把剑而已,你在害怕什么?”
很显然,楚弃伤并未把明敛心的抱怨放在心上,而是转头问蔡菜:“你说你和他是有缘人,只是触碰对视就能探到对方的底细?你看到了他从小到大经历的,你看到了任何故事,这莫非是共缘?对我们有好处吗?他是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蔡菜一个惊呼,飞身到楚弃伤身边,问:“你是如何知道共缘的?”
一旁的明敛心也有点诧异。
楚弃伤转脸望向门外,手里捻着几片叶子,漫不经心的回答道:“听学时,偶然听师尊提过一嘴,但并未实践过。因为我认为实在是太玄乎了,世间怎会有共缘这等事,如若真有,那所有人都没有秘密可言了。”
蔡菜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得分人吧。我就是误打误撞碰上了,也就这么一个有缘人。”
楚弃伤不语。
明敛心起身走向两人,道:“蔡菜你说吧。”
蔡菜抿唇点了点头,道:“其实我并不知道这对你们有什么好处,但我确实看到了一些记忆,我感觉还是需要告诉你们。”小女魂说着,双手张开,飞身立空而飞,散发出无尽的光芒,直到一些“瞬间”腾空出现在眼前。
见此奇景,明敛心瞳孔放大,楚弃伤也失了神。
在这些“瞬间”中,分散着许许多多的属于张璟的记忆。
从他的出生,到现在。
蔡菜用尽灵魂的力量,也要为张璟助梦。她意识清醒,但身体不能动。直到在空中写下一行字:你们快进去,去寻梦。
这是蔡菜的意识在讲话,明敛心瞳孔放大,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直到在他的瞳海里,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楼阁,很小很小,就像给死人烧过去的一些纸物。直到一扇单独立影的红门赫然出现在两人面前,这时才觉然,这是真实的。
不知从哪里飞过来小纸人,它们揪住两人的衣襟,力量无比强大,没等两人反应,直接把两人拉进红门里。
蔡菜正在燃烧着自己的力量,整只魂躯发出刺眼的白光,她眼角眉梢分明,挤出一点光泪。
“生前我没有做过什么事,但好在,死后的我做了有缘人。”她喃喃道。
明敛心他们不知道,所谓有缘人,也分黑白。但蔡菜选择了白,她本可以吸收张璟的力量变的更强大,挣脱脚踝上的枷锁,浪迹天涯,各自一方。但当她与张璟共缘,看到他受到的苦楚,她莫名的感到一阵心绞痛,散发至她全身,她本不该的,人间不该有这么苦命的人。
人世间……她忘的差不多了。以至于自己是如何死飞,她都不敢再回想了,依旧秉持着善心,无人能渡她,她便自己渡化自己。蔡菜因为张璟的经历而心软,贪欲泛滥成瘾,如果一个人内心纯洁善良,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只因这是有缘人的选择。
……
许久,轰隆一声巨响,天空瞬时炸开,刺眼的光芒射在两人身上,两人浑身发烫,全身燃烧。
这是哪?
厚实的锅壁,却有金灿灿的钻石镶嵌,实在是奢侈,刺的人的双目无法睁眼。
一片纸人缓缓睁眼,映入眼帘的是熊熊烈火,差点跌入火汤之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唔!”纸人突然大叫起来,声音出奇的大,它还没来得及释放自己的情绪,突然就被什么东西捂住了嘴。
“嘘,别说话。”这人身体凉凉的,正好驱散他的闷热。
另一片纸人也恢复了意识,毫不犹豫拉着另一个纸人躲在青瓷瓶后面。
“你是……弃伤?”纸人问。
纸人点了点头,他道:“明月风你怎么跟来了?明敛心呢?不是他跟我在一块吗?”
纸人语塞,尴尬道:“你……你是怎么发现的……?”转而对着青瓷瓶的镜子看自己的脸,捏了捏,自言自语道:“这纸人不都长得一样吗?这还能发现?”
楚弃伤“哼”了一声,道:“刚刚你一直在门外偷听。对吧?”
明月风傻笑了几声,试图蒙混过关。
他问:“我们来这是干嘛的?咋都变成了纸人?这里又是什么地方啊?”
这里没有一个人,只有空空荡荡的风声,周围视野宽阔明亮,但却散发着浓郁的诡异气息,金碧辉煌倒不假,只是站在门口就隐隐约约能闻到一阵阵腐朽的气味,且,空中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烧香味。
明月风探头向下看,光堂亮丽的御窑金砖平铺整个大厅,一排排交错着红金柱,顶上还覆着黑色琉璃瓦,晶莹剔透。
随目而望,本应该在尽头设一座宝座,却被一个高立挺的香炉占据。
就好像天子的命被贪欲压迫。
那香炉里的烧着的,是何物?
明月风被前方的的景象吸引,探头张望,哪只突然脚底一滑,瞬间摔下了瓷木台,楚弃伤心一紧,连忙向下望,本以为是惨不忍睹的景象,结果,那小子,竟好端端的在一壶水里面游淌,好不快活。
楚弃伤细细的嗅了嗅,这水……竟有一股淡淡的刺鼻味道,貌似……是酒?
驱鬼派师尊与修仙派弟子不同。关于捉鬼,驱鬼派有一套不同的方法,那就是喝酒,因为在他认知里,人喝醉了才会看到一些奇怪的事情,于是驱鬼派所有弟子都多多少少沾过酒,但只有楚惜之,从未沾过酒。
而此时的明月风在酒壶里快活,楚弃伤脸色难看的要命。
“快滚起来,一会儿来了人看你怎么办!”他没好气儿道。
壶里的小纸人猛然打个滚儿,慌忙道:“啊啊啊啊!我忘了!不好意思,我有点醉了,要怪就怪这个太好喝了!”
就在这时,楚弃伤听到远处传来一道石门被推开的声响,连忙朝酒壶里的明月风促道:“明月风!快起来,有人来了……”
明月风艰难的从酒壶里爬出来,但因为他们现在是纸人,而且浑身都被酒湿了,此时此刻竟然粘在了酒壶的外身,他不敢用力,生怕把自己的身体扯碎了。
楚弃伤道:“你在愣什么?快上来啊!我来拉你!”
明月风苦恼道:“我被粘住了……”
楚弃伤:“……”
突然,一道黑影遮住了剩余的光芒。
明月风大气不敢出,如若被他发现,那就装作一面废纸。
楚弃伤躲在青瓷瓶的后身,贴住了,贴紧了。
这个人,喘着粗气,很小,很明显,他在控制着不让自己发出太大的声音,以免遭有心人怀疑。等他走到中间,脚步忽然停顿了一下,明月风此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看了看周遭的仪器,安心的点点头,紧接着,便朝明月风所在的酒壶走去。
他到了,他们也看清了。
是个男人。
到了跟前,他们才发现这个人后面还跟着一个人,那个人,那个人也是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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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头戴官帽,后帽身坠着飘带,他后背微躬,但双肩窄小,好在身段婀娜。神色谄媚,嘴角微翘却没有一点含笑之意,此等表情就好像做给别人看看似的。
但是他走路竟然没有声音,这是怎么做到的……
而前面的人,步伐稳重得体。头顶的发冠披散下来的珠宝发出碰撞的金贵声响,悦耳动听。脚底踏步的声音,使人听到就有些畏惧,压力覆身难以承受,更不敢随意张望。
金白外袍,里层衣袍采用了如深水一样叠加的蓝,荡漾着清波,缓缓流淌于世。而胸口的位置却雕刻着一朵莲花,它怒放着自己的风姿,就如同主人的灵魂。这朵莲花的形状与龙相交,好不奢华。但衣袍的主人脸上却也没有一点愉悦之色,反而觉得这件衣服有些显眼。
男人浓眉大眼,侧脸的下颚如刀一般锋利。他拿起酒壶仰头给自己灌了一口酒,此时的明月风心凉了半截,他碰到一道余温,是那个人的手指……
但好在这个人没有发现。
此时,一道声音响起:“皇上,薛贵人发了疯,两个孩子被她紧紧裹了起来,要不来人。”声音如丝,眼神游移,时时刻刻关注眼前人的一举一动,生怕自己说错了话,舌头就没了。
“哦?要不来人。”
“是……”
“刘公公。”男人大力把酒壶一放,酒壶壶身瞬间开裂,明月风此时欲哭无泪。
这位刘公公先前的名字刘风,他可是位红人。自小家境贫寒,心中便有一个梦,在实践当中,他一路上京求学,苦读书,因为拥有聪明脑瓜,看待事情有自己独特的见解,但因为年轻气盛,兜不住才能,就被一些人窥了去。那些人看到他就能知道他此后的人生一定会越来越辉煌,他们心生嫉妒,接受不了他前途坦荡,几人联手,在一个人电闪雷鸣,雨声嘈杂的深夜,这位刘先生变成了刘公公,被人送去了宫。明明一样踏上皇城金阶,他的心就如同被人挖去,行尸走肉。只不过这种低沉的心虚紧紧消沉几月之久,他便抛弃原来的那位“先生”心满意足的接受了人生的新身份“刘公公”。
在后宫中,被一众太监挤兑,什么脏活累活都交给他,他没有怨怒,笑脸相迎,很快,天不负有心人,待在皇帝身边四十几年的老太监就这么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顶替了。
站在天子之位的身边,他蔑视着众人,蔑视着众生。
虽身残但志坚。
对皇帝忠心耿耿。
后宫妃嫔无一人不敬他。
后面那人紧忙跪下,心跳在偌大寂静的宫殿来回穿梭,但他说的话却没有任何发抖:“皇上放心,我们已经找到薛家的把柄,只需一计,就可让薛家血流成河。”
帝王问:“什么计谋?”
刘风道:“薛家的长公子,薛盛。迷信鬼神,正好,前年他考学失败,精神受了打击,薛家人认为是天不遂人愿,认为有什么脏东西在绊着他儿子的脚,召开了驱鬼人士,整个薛府吵吵闹闹的。”
帝王问:“这有什么的?”
刘风道:“奴才也觉得这倒是没什么的,只不过听人说,一个薛家奴仆貌似被鬼上错了身,正在谩骂您的名讳,说,他们认为是您给他们薛家下了绊子。”
帝王冷冷地笑了一下,并没有恼怒,甚至有一丝高兴,道:“好一个薛家,朕扪心自问,待薛家不薄。”
刘风点了点头,道:“皇上没有做错任何事,也不会做错任何事,皇上永远都是对的。”
帝王道:“把那人带到慎刑司,严刑拷打,逼他作出口供。”
薛家老子薛无愿与皇帝曾经是好友,此去经年,一方做臣,一方做王。
当今皇帝直接抬了薛家嫡女薛元元坐到妃位,在官场提拔薛无愿的位置,只愿不再有地位之分。他是念着往日情分,可他薛无愿呢?皇帝一直都知道薛无愿此人善妒,小肚鸡肠,看不得他一点好。
曾经是,现在也是。
但薛无愿忘了,他看在面子上,也必须要提醒一下。现在的他,不再是十一二岁爬墙出去玩的孩子,也不再只是薛无愿的纯粹好友。
他现在还是一个帝王,是天下的帝王。
薛无愿终归要记得,他是王,他是臣。
这是一道无法逾越的底线。
49. 只身穿梭三时期
帝王冷冷道:“他们总要知道的,帝王无情。”
“起来吧。”
刘风慢慢起身,他眼窝深陷,散发着一股狡黠之意。
“这件衣袍的做工娘是谁?”帝王问道。
刘风回答:“是东纺的二娘,皇上您曾经见过的。这位娘在宫里已经有五十多个年头了,皇后娘娘要她出宫,她不肯。”
帝王道:“赐白绫。”没有一丝犹豫。
刘风道:“诺。”没有一丝波澜。
然后退下。
明月风听的心凉了半截,但好在过了这么久,他的纸身也已大干。楚弃伤瞥见明月风即将要动身的动向,眉心微微蹙起,抿唇摇头,示意:“别。”
但明月风并没有感受到楚弃伤的意思,一味的想撤离此地。
他动作很小很小,沿着一条隐蔽的线小心翼翼的行走,紧闭双眼不敢张望前方,纸脚踏地几乎听不见一丁点声音,但面前的帝王却突然传来寒栗的笑声,笑声由平静变为疯狂,吓得明月风脚底不小心崴了一下,他还是不小心碰到一瓦碎壶片。
听到异常的声响,帝王瞬间转身,速度极快,他弯了弯腰,低眉顺眼,瞳孔发红,莫名瞪了一眼不知名的东西。
“你在偷听。”帝王笑道。
“我……唔!”明月风将要反驳,突然被一双手捂住了嘴,他扭脖往后看,对上另一双眼睛。
他发现了?
那双眼睛,散发着笑意,使得卧蚕稍稍鼓起,少年气息体现在此刻,但更多的,是幸灾乐祸的情绪。
在他们将才所站的木桌上,后方竖立着是一座藏书架,书架上书籍并不多,大都稀稀疏疏的堆积着,书挨着书,难免露出缝隙。
缝隙中的那双眼睛慢慢地摇了摇头,伸出一只手指放在唇边,唇形比划着“嘘”的口态。
“快走!”此时楚弃伤不知道什么时候跳下桌台,用最快的速度,捂着明月风的唇将他带走。
书架后方那人背手缓缓走了过来。
“我可没有。”
不是在说他。
面对眼前的帝王,他没有下跪,也没有行礼,甚至直接走向一旁的天子座位,自顾自地坐了下来,从旁边的果盘里拿了几颗像样的紫珠,吃了起来。
帝王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粗筋在他手腕处爆起,面容很自然的流露出不满,但座位上那人根本没有察觉的一丝狠意。
那人是扎着高高的马尾的少年郎,他的表情惬意,动作不雅,胡乱地往地上吐了一几片果皮。
玷污了金殿的高洁。
片刻,他才道:“看你这布置,还缺什么?”
帝王道:“金玉龙,你说长命符会出在我某一个儿女身上对吗?”
少年笑道:“那不然呢,除了皇室血脉,不会再有别人。我是过来人,不会骗你。自从温避寒死后,我才知道事情的原委。温避寒偷偷修练邪术目的就是想要长生不老,但这种事情怎能存于现世?怎能瞒着皇上您?所以我假装他的好友探取他的底细,正所谓恶有恶报。”
帝王道:“那你又是如何得知长命符会落在皇家身上?”
少年道:“世代帝王殒命相升您不知道吗?”
帝王哑言。
他说的没错,先皇的死因对外宣称是操心过度,直到后来他才知道,先皇曾经也有一个爱妃,她诞下一双龙凤胎,其中一个男婴身上也是莫名出现了奇怪的符字印记,自此,先皇便没有提起立太子之事,而是小心翼翼地呵护这名男婴长大,直到男婴长到了十几岁,先皇带着他走进了一间密室,也就在那晚……
皇帝驾崩,享年四十岁。
直到现在,谁也不知道先皇为什么不立太子,为什么要带那名男婴前往一间密室,又为什么双双惨死。先皇死的时候,有一部分看见男婴全身被扒光,没有一件衣物遮住他的体面,而在他的身上,无数字符在闪闪发光。
看到的那些人也都是陪葬之人。
先皇驾崩后,皇子很少,公主也都被送去了和亲,后来挑来拣去,也就立了当今的皇帝做太子,不久便就登了基。许多个夜晚皇帝他总觉父亲的死因很是蹊跷,有朝一夜,他实在忍受不住,在深夜披着单薄的外衣,前往那间密室。
他推开满是尘土的大门,门没有上锁,“吱呀”一声就开了。
映入眼帘的他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这座宫殿里到处洋溢着冷意,黑哄哄一片。
而在前方,放置着一座小孩子玩的摇摇椅,“咯吱咯吱”叫响就好像有人真的坐在上面玩耍一样。此时的帝王也不过是十九的孩子,他害怕的要命,转身想要飞奔出去,大门却突然被不知名力量重重关上,尘土飞扬把他呛出眼泪。
两位黑影在被月光照亮的墙壁上展开画面
耳边突然炸起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叫:
“父亲!父亲!不要!我不是……求您放了我,我求求您了!”
这个声音……怎会如此熟悉?
墙上的一位高大的影子拔出剑,将另一个小影子身上的衣物挑了出去。
他慢慢逼迫,道:“孩子,我是你父亲,是这天下的天子,所有的百姓都要依靠我,我必须想方设法要活下去!我知道这是你很残忍,对你不公平,但你不是想为百姓作出贡献吗?现在就是机会。”
小影子平静道:“我是想为百姓,但我不想为了您……您不好……您想杀我,但我没有怪您,因为我的血肉本就是您铸成的,您让我活,我就活,您让我死,我就死。这一身的烂肉,我不要了……我还给您!在此之前,我想问一问,您有没有想过我的未来?您以为我想要这条命吗?如果可以重来,我宁愿不活!不愿做这皇亲血脉!您生下我……您有问过我吗?从小到大,我原以为您是真心待我好,我……我原以为我只有父亲您一个亲人。”
“如若不是有人偷偷告诉我,我还有个被关在冷宫的母亲,还有许许多多的兄弟姐妹,今日我必定踏上黄泉之路,永不回头,永不怨怒。但我那个苦命的母亲,因为我……哭瞎了双眼,我的妹妹,死了……”
“今日不论如何,我都不能死,我都不能让您杀我,如若您非要执意,我也会反击。”
紧接着,两个影子发生了严重的争执,少年帝王看到这等景象双腿瘫软在地,直到小影子拿起剑身,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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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子从后背抱住他,一剑破身,穿肠破肚,剑光粼粼,少年帝王眼眸出现一抹色彩,那是血淋淋的红。
响指的声音猛然间传来阵阵叹息。
黑白相间,被血剑浸染。
他被墙上的影子深深吸引,却没有发现那双摇摇椅上早已变了一个人。
熟悉的面孔,熟悉的响指,那是金玉龙。
少年帝王从这座宫殿走出之后,就像换了一个人,专心扑在朝政,知道秀女一一入宫,选秀,封妃,延绵子嗣,那英俊的面容,与才能,都与先皇如出一辙。但他比他先皇聪明,纵然对长命符感到有些玄乎,但历代帝王钻入他的梦境都在告诉他:这是真的,一定要好好把握。
于是,他不动声色地安排好一切。
因为他也想长命百岁。
少年又继续道:“其实与温避寒相处的那些时日,他把我当成了知音,什么事都与我交谈。他说,他们温家人要了结他们的先祖在过去种下一个因,但如若了结不成,便就会死。而温避寒他想要活,他在暗里苦修邪术多年,还未曾窥见天光,就被百姓发现赶出元洲城。”
“此后的温家人后代也不遭人待见,更不再瞧不起我这等人。他想要长命百岁,瞒着皇上您?到底是犯了死罪。”
帝王点了点头。
“朕的爱妃在一月前诞下一双龙凤胎。其中一名女婴身上印满了奇怪字迹……”
帝王还未说完就被少年打断:“扔掉男婴,把女婴留在自己身边照顾,不要让她和亲,她身上的符印正是长命符。”
帝王道:“已经派人搜集薛家的罪证了。”
金玉龙道:“修炼此术不是想象中那么容易的。首先你要练出血尸,这可能会吸引一些恶鬼,导致百姓陷入恐慌,恶鬼我没有把握控制住,稍微不慎就暴露了计划。”
帝王面容此时有点慌乱,道:“这该怎么办?”
金玉龙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副快然,道:“这个我也可以帮您解决,但我有条件。”
帝王道:“说。”
金玉龙缓缓起身,走到书架上随便翻出一本书观看,不一会儿,肩膀就莫名其妙的抖动起来,大声笑了起来,疯疯癫癫。帝王见他这样,油然生出一股疑虑,但没有催促,生怕惹得他烦心,他毕竟是个小心眼的主儿,这种情况也不少见,他经常发疯,但他也是真的聪明大胆。
许久,他合上书本,随意往一条缝隙中塞进,背对着帝王,道:“在一众武将中,您对得意的是不是李荆隆和叶剑琛两位大将军。”
帝王回答:”没错,你问这个做什么?”
金玉龙若有所思道:“嗯……我想加入他们的军队中。”
帝王道:“什么?”
金玉龙声线压低,道:“金某也想,为国效力。”
帝王没有反驳,由着他胡闹。正好在此期间,把薛家和那两个孩子的事情处理好,这才是最重要的。至于这个疯子,等事情办妥了,就把他给宰了。
金玉龙停止笑意散漫,猛然走近两片纸人所在的地方,两片小纸人,大气儿都不敢出,只听金玉龙自言自语道:“好久不见,李家人,我来报恩了。”
50. 路上行人欲断魂
两人的对话,碎言细语中间都掺杂着些许虚伪。明月风和楚弃伤躲在一旁的桌腿后面,虽然听的一头雾水,但他们看到那位少年,心有一种直觉,这个叫金玉龙的不是什么好人。
帝王忽而又问:“既然要丢弃璟儿,那瑶儿也不必有母亲了。直接做个了断吧。”
金玉龙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周围所有人都被这道笑声弄的一头雾水。金玉龙缓缓走到帝王身边,攀附住他的肩,道:“您没有我想象的那样狠心。”
言落,一双眼神刺到他身上。
金玉龙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皇上,您身为帝王,掌管天下大事,您做的一切都是对的,都是为了百姓,但因果相连,为了天下,总要有些牺牲的。您如果真要丢弃张璟,还不如直接给他一个痛快,以免后顾之忧。”
听到这,帝王掩藏心事,点了点头。
此时明月风小声问道:“张璟……是不是就是那个被挖了眼的那个人?”
楚弃伤点点头。
金玉龙又道:“何时送我出宫?”
帝王心有不满,让他出了宫,万一京城这边的计划有什么差错一时半会也见不着他人,他也就没有回答,而是问:“你为什么非要参军?留在这里不必边关享福的多?”
金玉龙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道:“陛下,恕我直言,这李荆隆和叶剑琛两位大将军,虽说是您的心腹,但兵权可都在他们手中。我听闻,叶将军在不久前生下一名女婴,只比公主小了几岁。如今,东国那些贼人虎视眈眈,迟迟不肯出兵,李将军他们却迁到了北禾,在这京城,陛下您可给他们安排了将军府啊。”
“您是不是也在怀疑他们,我这么做不就正正好好吗。”
他点到为止。
兵权在他们手中……
帝王疑道:“你想说什么?”
金玉龙道:“陛下啊,我可没有坏心。我只是想加入军队,为国效点力。但您呢,也不要只顾自己的事,万一呢。”
帝王听出了金玉龙言含着的深意,道:“我虽然怀疑过,但他们也许不会。他们在朝堂上忠心耿耿,正直善良,不会……”
“哦?”金玉龙打断帝王的思绪,他笑:“您再仔细想想呢?他们也许早就发现您怀疑他们了,不然怎么会放着好好的大将军府不住非要去北禾呢,说不定就……”
帝王冷声道:“再等等吧。”
听到皇帝犹豫不决,金玉龙的脸顿时就沉了下来,他道:“我说的,您要尽快安排。别等到时候,被人发现了缝隙,钻了空子,那样的话就不好了。”
帝王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刹那间。
他忽而想到了什么……
李荆隆正直善良,此人正的发邪。为什么这么说呢,李荆隆的父亲也是一个大将军,先皇很看重李家人,因为他们李家人一路走来的丰功伟绩都没有掺过假,没有被金钱高位迷惑双眼。在最早之前,李荆隆还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兵,有他父亲的先例又如何?上战场又不是说着玩玩的,只能靠实力。但李荆隆此人的确随了他父亲的才华,从小兵坐到将军之位。皇帝当初是看到了他的才能,有意想要借助别人直接来李荆隆的位置,奈何这个人死都不肯,非要自己干,皇帝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由着他去。后来他与叶剑琛成亲,两人在朝堂上可没少说话。
不是惹这个不开心,就是闹得那个不愉快。以至于朝堂上没有任何人与他们夫妻交好。两人战功卓著,履历为人均无可挑剔,但近年来,皇帝被一些有心人提醒兵部,但他一心扑倒自己的计谋中没有多想,如今被金玉龙这么一点,他恍然大悟。
李家人留不得!
如若李荆隆知道了自己做的事,以他那个脾性定会闹翻天,到最后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将会化为乌有……
不能……!
不能!
还有那个叶剑琛,死脑筋,说一不二。曾经在朝堂上因为兵马粮草问题与皇帝发生争执。皇帝念着她的战绩,当作没看到。
事到如今,不能再忍了。
金玉龙说,他会待在军营几年,上战场杀敌,您这边的情况他会时刻留意着,不会有什么差错。
只需一个突破口,皇帝就会有一个借口铲除掉李家。
金玉龙去做了。
……
密室渐渐安静了下来,等到听不见一丁点动静后,两片小纸人才敢冒出头,走出来。
“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啊?”明月风问,“什么长命符?”
楚弃伤道:“你听见刚刚那个人说的没有,蔡菜与那个瞎子共缘,那么现在我们所经历,所看到的一切都与他有关。”
“你看,这周围的布置,你看最上方放置的炉子……”
明月风道:“有什么讲究吗?”
楚弃伤道:“师尊曾经告诉我们一个传说,说有一个人想要长生不老,就偷偷修炼,最后被仙门百家发现后,仙门百家却没有杀他,他是受反噬而死的。至此,长命符就再无人提起。师尊说长生不老之术是禁术,不能存现于世的。我想,刚刚那个人说的长命符也许就是长生不老之术吧!但听刚刚那人说什么温避寒也曾偷偷修炼过,恐怕他们不是第一个……”
明月风道:“他们还说了,修炼此术会放出血尸和恶鬼,但他们可能控制不住,可他们必须要成功啊?!”
“如果,我是说如果,恶鬼真的通过修炼长生不老之术放出了……那么一切就都说的通了!”
楚弃伤道:“何出此言?”
明月风自顾自的说道:“是鬼道……修鬼道!我……我全都想起来了!道清明……修鬼道!鬼道不是因为道清明!恶鬼也不是他放出来了!被赊命的那几人也不是真的……我们都被骗了……”
明月风瞳孔放大,他被自己这一番言论吓到了,后背杯冷汗浸透,浑身发抖。
楚弃伤见他失神,扶住他的双肩摇了摇他,呵道:“你怎么了?!你快说啊!道清明是谁?!”
明月风打了个寒碜,道:“我们必须赶快回去……我们必须找到明兮迟他们!我们必须回去告诉女尊!”
楚弃伤叹了口气,道:“你冷静点!”
明月风直接哭了出来,他道:“弃伤……我们该怎么办?我……我不知道了……”
楚弃伤拍了拍明月风的后背,道:“你不要慌,慢慢说。”
其实他也在极力承受这个天大的秘密。
许久,明月风擦干眼泪,道:“在前几年,我与明兮迟被师尊叫着去了一个地方,同行的还有你们驱鬼派人。那时候有人说道清明修鬼道,我们就去看了,可等我们到了地方,那个人很吓人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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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人,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地方,师尊检查完后,他其实并没有修鬼道……”
楚弃伤道:“后来呢?”
明月风道:“他死了。”
楚弃伤愣神不再问。
“我们现在还不能回去,蔡菜的共缘还没有结束。”楚弃伤起身,低眸看明月风,向他伸出手,道:“我们一起去探寻更多的秘密!”
明月风抬眼看他,努力的点了点头。
对啊,不能放弃的!蔡菜正在燃烧着自己的力量与张璟共缘,而他们绝对不能半途而废。往前走吧,看看他们还有什么阴谋!
两片小纸人手牵着手,轻而易举的穿过石门的缝隙,可还没有等到他们离开,突然!就被转移到另一个地方。
这里,落叶尘土,明明是白天,气氛却异常沉重,来往的行人,生的太大威武,肌肉健硕。在他们的手里,要么是拿着镰刀,要么就是拿着鞭子,头戴斗笠,穿着用兽皮制成的皮衣。在他们的脸上,脖子上,甚至大腿与胳膊都有密密麻麻的刀疤。此时天空飘着小雨,温度冷的不像话。明月风和楚弃伤也不再是小纸人,他们拥有着自己的肉身,穿着清一色青云宗门门服,肤如凝脂的皮肤与他们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这时,一个人站在两人身后。
明月风感受到身后有一双不怀好意的目光,他转身往后看,还没有来得及看到那个人的样子,
“让开!”路人的突然吼斥让明月风吓得赶紧躲到楚弃伤身后。
两小只低头往后退了退,茭白的靴子踏入泥水坑,水坑里还有大大小小的碎石子,硌得人脚底难受,眼神稍有不慎,便会被路过的马车夫故意溅到一身脏水。
这里是哪?
明月风见行人逐渐淡去,明月风才松了一口气,抱怨道:“这又是哪啊……”
楚弃伤道:“我也不知道,算了,先别抱怨了,咱们还是赶紧找地方避避雨吧!”
“说的也是。”明月风回答。
拍了拍衣服上溅到的雨水就准备转身,哪知道他就是那么倒霉,竟然又撞到一个男人。明月风心里一惊,心道:“晚了……”
这个人满脸刀疤,长着大胡子,比他们高出了不知道多少。揍人肯定很疼!
“你们是谁?竟敢擅闯刀鱼镇!”他呵斥,一把揪住明月风的衣领,明月风吓得连忙求饶:“大哥大哥大哥!求求您别打我啊!我们也不知道这是哪呜呜呜呜呜……”
见此,楚弃伤给这个刀疤男行了一个礼,道:“大哥,请您放下我朋友,他说的没错,我们的确不知道这是何地。”
刀疤男瞪了楚弃伤一眼,道:“小子!今日是清明节,是我们刀鱼镇全镇人祭亡魂的日子,你们还敢穿白色招摇过市?还要不要命了!”猛然把明月风摔倒水坑里。
“啊——!”明月风发出一声痛呼就再没有了声音。
“月风!”楚弃伤咬牙切齿,寒气逼人看着眼前的刀疤男,恨不得把他嚼碎了……
楚弃伤拔剑想砍他,但却被这个刀疤男轻而易举的夹住剑身,使他动弹不得……
刀疤男讽刺道:“哈哈哈哈哈哈哈!还想救他呢?先管管自己的死活把!在我们刀鱼镇耍剑,真是自不量力!”
邪念一出,刀疤男直接在楚弃伤的胳膊上砍了一刀,顿时鲜血直流,与雨水相牵。
51. 恶鬼人心两者掺
奇怪的是,周围人却没有一个驻足停留看戏,走路的姿势散漫无神,就好像失了魂一般,对于刀疤男随意伤人的行径,反倒觉得很平常。
楚弃伤紧忙捂住刀伤,忍痛道:“为何?!”
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要随便打人……
师尊不是这样教的啊……!
雨水遮住了他隐含的忧伤,看不清世间,也看不透人心。
刀疤男面露笑容,没有一丝一毫的歉意,道:“老子只是给你们个教训,下次,宁可光着身子也莫要穿着死人的衣服在这里闲逛!”
“滚远点!”刀疤男一把推开楚弃伤,收刀而走。背后只留下两个单薄的身影在这雨中怅然若失。
楚弃伤握紧拳头,倔强的擦了一把眼泪,紧忙把明月风从水坑中拉出来,“你怎么样?!”
只见明月风的脸上满是泥水印,连洁净的衣服都被侵透,变得肮脏不堪。少年艰难的摇了摇头,紧紧抓着楚弃伤的衣服,无力道:“我……我后背好难受……”
楚弃伤连忙查看他的后背,映入眼帘的是狰狞的伤口,那泥水坑里有大小不一的碎石,刀疤男把明月风扔进水坑里可能被这些碎石子硌到了,伤口处都是泥沙,如若不及时清理,要是感染了发高热就不好了……
楚弃伤声音哽咽,无助的哭泣了起来。
明月风迷迷糊糊中看到楚弃伤与自己说了几句话,但他没有听清,接着他把自己背起来,挨家挨户去寻医。
原以为都会拒他们于千里之外,毕竟他们两个都是从外乡来的。
楚弃伤与明月风两人都身负重伤,等死般倚靠在冷硬的墙壁上,等待着死亡的宣告。楚弃伤愤愤的想锤了一下墙壁,但腾在半空中的手,忽而又想起了什么,无力的砸在地上,砸在自己的心里。
怨自己没用……
直到,迎面走来一个女人。
不知道是他的幻觉还是什么原因。
这个女人几乎是踩着彩云过来的,笑容迷人使他们安心。
在她的怀里抱着几株小麦,金灿灿的麦子就好像闪闪发光的星星一样。同样是戴着斗笠,但她却没有逼人的沉重。她小心翼翼在楚弃伤和明月风面前的蹲下来,这时楚弃伤才看清她的长相。
她琥珀色瞳孔就像农家的一方麦田,俏丽迷人。在刀鱼镇中几乎没有任何色彩,除了黑白,想要在人脸上看到笑容几乎做春秋大梦,更何况是此时眼前的人。
就像一束油纸伞,遮住淋在他们身上的水,拂去落下来的眼泪,赋予一朵花,来温暖他们。
但她却真有一把油纸伞,伞身青绿,不大不小,正正好好能给他们遮雨。
女人穿着一袭蓝黄色的长裙,看上去就好像他们的大姐姐,眼眸带笑,温柔的不成样子。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呀,迷路了嘛?怎的弄的这幅样子呢?”她低头,一股淡淡的小麦清香扑面而来,驱散了整个刀鱼镇血腥味。女人飘落的发丝抚摸了一下楚弃伤的侧脸,他顿时怔住了……
“忍忍,我先把血止住。”她道。
“嗯嗯。”楚弃伤乖乖的回答。
明月风听到楚弃伤的回答,差点没吐出来。
很快,胳膊上的刀伤被她三两下包扎好了。她撩了撩头发,道:“暂时先包扎一下,不要乱动,等下去我家,我家里有医师。”
楚弃伤抿唇点点头,也顾不得她是好人还是坏人了,他直觉她像个神仙姐姐,不由自主的就喜欢上她了,以至于眼眸里满是亮晶。
明月风注意到明月风这幅模样,不忍直视。
只见这个女人,她起身走到一边,果断把小麦抛弃在泥土里,紧接着却是果断的抱起明月风。
明月风暗自狂笑。
楚弃伤妒忌如狂。
“这小孩子,还挺重的。”女人道。
虽说楚弃伤和明月风的个头与这位女子差不多高,但好在这个女子的力气很大,抱起明月风轻而易举,不在话下。或许是因为年龄的差距,楚弃伤在她面前还是像个小孩子。
他不太喜欢这样。
她抱着他,而他主动给她撑伞。
女人见此,温然一笑,道:“谢谢。”
楚弃伤瞥头不语,耳朵涨的通红,心跳也不自觉加快。要不是有雨声的遮挡,他的心思恐怕就要藏不住了。
三人就这样走着,明月风竟然真的睡着了。
楚弃伤慢慢把伞倾斜在她身侧,假装漫不经心问道:“你是这里人吗?”他问句中的她,没有用“您”,而是用了“你”。或许只有这样,两人才没有差距吧。
“现在是,但之前不是。”女人道。
楚弃伤接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女人笑答:“我叫清子平。之前在老家的时候家里人都叫我麦麦,可能是看我喜欢小麦吧。”
楚弃伤摸了摸脖子,小心翼翼的道:“那我可以叫你……麦麦吗?”
清子平捏了捏楚弃伤的脸蛋,道:“那是家里长辈对我的称呼,你还没有多大吧,就这么想和我平辈嘛。”
楚弃伤没有回答,但脸上的红晕已代替他回答。
很快,三人走到一条大街上,周围几乎没有人,只有两个孤零零的石狮子窝在一座府邸大门两侧。
大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清子平把伞准备交给楚弃伤的时候看到了他被雨水浸湿的肩膀。
女人皱眉,些许雨水滴在她脸颊上,衬得她越发妩媚娇艳,她用自己的袖子印了印楚弃伤被雨水浸透了的肩膀。
一阵酥麻的感受穿梭在他的全身,如同电流一般涌动,让他无力抽回,贪婪的沉沦。
她担心道:“等会儿进去,你先洗个澡,我去给你找一件新衣服。”
楚弃伤点了点头。清子平动作缓慢的把明月风放下,随后去敲击府邸的大门。
“咚咚”两声过后,门开了,是一位面容拥有刀疤的老者看的,他的眉间过分安详有力量。
他小声喊道:“夫人。”随后又对她嘀咕了几句话。
面前的女人只是点点头,转身走向楚弃伤两人,依旧抱起明月风,道:“走吧。”她笑。
这是一座三进府邸。
府邸分有三院,布局都大差不差。
一进院,从正门进去,是大院的外仪门,外仪门两侧则是外院厢房与家丁院。
家丁院内设有马厩和库房。
一进院大都是安排奴仆的。
从外仪门再往里走,则是二进院。二进院与一进院不同,同样两侧设有厅房,但安排的却不相同。二进院分有前院与喜色院,前院有书房,喜色院是专门邀请一些贵妇人喝茶说笑的最佳地点。
但喜色院常年被枯树叶覆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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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这里已经荒废很久了。
二进院少许家仆,来服饰孩子。
而三进院的中间是内院主楼,中间是内院主楼,当家主母在这里居住。
清子平招呼楚弃伤两人安排住下后,随后便进入内院主楼。
整个大院的布局明明是以妻多子也多而构造,但事实却偏偏相反,只是因为主人爱人的家乡的府邸是这样的布局,所以才建造以供她开心。
三进院才是是主人真正的住宅。
气派的不成样子,楚弃伤看到清子平进入这座府邸气场就变得强大了起来,就好像换了一个人。
直到奴仆给两人烧热水洗澡,医师过来看病,检查完明月风的伤势,他说并无大碍,多多修养就好,而在整个服侍他们的过程所有人都规矩的不成样子,这让楚弃伤不自在。
毕竟在青云宗门里,师尊都要求他们自给自足,什么都得靠自己,也不会轻易使唤人,日子虽然枯燥,但总归心里没有负担的,而现在终于是走了出去,再也不是当初那个连洗衣服都觉得麻烦的年纪了。
楚弃伤走到房门前,在此时雨愈来愈小了,直到月亮的影子有点尾影,他才觉然,他想家了。
想师尊,想师哥想师姐,想女尊,想青云宗门里的所有人。
哪怕是之前与他作对,打过架,脸上挂过彩的混蛋楚子明。
想念当年在游水戏鱼,想念被师尊处罚头顶瓷碗的日子,想念当初岁月静好的春天。究竟……
什么时候才可以再见到春天?
楚弃伤默默道:“惜之哥和晚思姐为了青云宗门独自前去寻找鬼道的尽头,赊命者的踪迹。女尊在苦苦撑收,布置结界不让恶鬼侵入。但现在……女尊又派我们这些小辈们来助师长一臂之力,她的意思是不是……青云宗门快要撑不住了,女尊撑不住了啊……”
“现在所有的家主是不是都聚集起来商议如何对付恶鬼了……”
此时此刻,楚弃伤对家人的思念在顷刻间轰然倒塌,他只求家人不要出事,所有人都要平平安安的,长命百岁。
可他永远不会知道,在他们离开青云宗门去寻找楚惜之他们后,青云宗门被灭了,所有人都死掉了。
明氏家主与楚氏家主还没有来得及布阵防卫,就被自己人在背后捅了一刀。
那人不是别人。
是楚晚思。
修仙与不修仙。
驱鬼与不驱鬼。
三千修士,变得疯魔,自相残杀。
修为强大死的安然点。
修为微弱死的痛苦点。
这些事,明兮迟不知道,他如若知道了,他心中的道义就会把自己杀死,他也不愿意苟活于世。但他早晚都会知道。
敬爱的师叔被活泼的师妹杀死。
楚惜之也许会疯吧。
直到里屋传来阵阵呼声,楚弃伤才忙收起思绪朝里屋走去,明月风躺在榻上,脸蛋通红,嘴巴干涩,声音沙哑,嘴里呢喃不清:“明兮迟……我想你……”
楚弃伤给他喂了点水,安抚他睡下,而自己也难受的要命,但那又如何,有些路,总要有人走的,有些苦,总要有人吃。
恶鬼缠人心,但所有发生的一切真的是因为恶鬼吗?也许是恶鬼人心两者掺吧。
两位少年一路走来受的委屈太多了。
他们也还是个孩子。
52. 海棠树下美人舞
直到门外走近一个人影,屋内的繁杂思绪也逐渐烟消云散。
“诶?你们两个怎么了?”清子平端着一盘点心进入房里。
她这次换了一身衣裳,这次穿的是很朴素,一件柳裙腰间系了一个脂红腰带,没有其他过多的装饰,带点微微含笑,异常动人。
楚弃伤紧忙整理好自己的发型,走过去接过点心,声音磕磕绊绊:“多……多谢。”
清子平捏了捏楚弃伤的耳朵,语气挑逗道:“你真可爱。”但她的眉间却闪过一丝忧伤,连此刻的笑容都很牵强,像是想到了什么往事。
“你尝尝,我自己做的。”她笑。
楚弃伤拿了一颗点心放进口中,嗯……又咸又甜的。
他露出满足的表情看着清子平。
清子平则是笑了起来,摸了摸他的头,道:“看来这次成功了。”
“你要不要陪我说会儿话。”清子平问,“不过,你伤口还痛吗?”
楚弃伤连忙摇摇头,语气肯定道:“不……不疼了!”
他同意了。
清子平用手指比划了一个“嘘”字,往明月风的床榻那么看去,道:“那孩子还在休息,我们去外面说。”
楚弃伤被清子平牵着来到后院。楚弃伤本以为这座府邸都是屋瓦莲房,没想到在后院,竟然种着一颗海棠树,但都还没有开花。他不知道清子平带他来这里的用意,总不是为了来看花吧。
靠近海棠树,清子平松开了楚弃伤的手,竟然在花树月影下跳起了舞。舞姿轻盈,腰间的纤细若隐若现,美人如娇兰,惊鸿一瞥,散发无限光彩。
直到在她的眼尾流下一道亮光。
楚弃伤这时才觉然,她哭了。
但他没有喊停,而是静静等待她。
很快,一场舞结束,清子平站在海棠树旁,轻轻抚摸着年迈的树腰年轮。
正年清子平,不过二十三。
楚弃伤走到她身边,不知道她为什么哭,伸手想安慰她,但想了想,还是收回了手。虽是这样,但他还是静静陪着她,直到心里的痛苦慢慢变淡。
“不好意思啊,让你瞧到我这副丑态,我本不该在你面前这样的,但你长得太像我的弟弟了……”清子平鼻音浓重,但声线平稳,她在极力克制。
听到清子平说自己像她的弟弟,心里不免有点落寞,但仍然平静道:“无事。”
尽显傲娇的可爱弟弟。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清子平说,眼里饱含点点星光。
楚弃伤冷声道:“姓楚。”并没有说字。
清子平并不觉得他在生气,只是觉得他这样很可爱。
她暖声道:“那我叫你阿楚,可以嘛?”
楚弃伤听的有点害羞,先前,还从未有人叫过他这中名讳呢,虽然有点孩子气,不过,还是很好听的。
他回答道:“都行。”
接着,两人坐到一架木椅上,夜晚有点凉,但好在穿的都不怎么单薄。
“你和那孩子是哪里人呀,我怎么没有见过你们。”
楚弃伤选择隐瞒自己的身份,道:“外地寻亲来的。”
清子平有点疑惑,问:“寻亲?”
楚弃伤没有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嗯,寻亲。”
清子平道:“那……寻到了嘛?”
楚弃伤答道:“还未。”
清子平不再问了,两人之间的氛围瞬间变得有点微妙。
许久,楚弃伤才主动脉出声,问:”你,刚刚在哭什么。”
清子平有点诧异,但还是如实回答,她道:“没什么,就……就是知道一些真相。”
楚弃伤“嗯”了一声,没再往下问。既然是真相,前者一定有秘密。她如果不想说,就不必说,说与不说,其实也没什么的。
忽而,清子平又道:“我之前也有一个家,但不是在这里。”
楚弃伤侧眸瞧她,俊美的神容,眉间微蹙,唇如荷花般淡雅,却也,总遮不住她的忧伤。
“我的家乡,是一个无人知晓的山村,那里有麦田,有流水,有晚间的香饼,有孩童的嬉笑打闹。每当袅袅炊烟升起,我就知道,要吃晚饭了,阿妈还在家等我呢。”
“在家乡,我有很多好朋友,有青青,有阿苗,有小柳,她们一个个长得都可漂亮了,人不仅好,还很热情。如果你去了……”一想到这,她的话题戛然而止。
清子平说的这些,楚弃伤一个都不认识,但好像不妨碍她继续往下说。
她继续说,眼泪又止不住流下:“其实我将才呀,说你长的像我弟弟,但他不是我的亲弟弟,是当时我家隔壁阿婆家的孙子,我都叫他小穗子。他经常给我帮忙搬麦堆,很善良的一个孩子。”
他忽然间,看到她的手在发抖。
楚弃伤担忧道:“那小穗子在哪呢?”
清子平抹了一下眼泪,无奈道:“死了。”
楚弃伤脑子“嗡”的一声,心跳加速,道:“他是如何死的?”
清子平转眼看他,她的眼中瞬间爬满了红血丝,摇了摇头,自嘲道:“被杀了。”
“之前我出去过一阵儿,回来后才发现村子被人烧光了,家人,村民,小穗子,都没了。”
楚弃伤问:“那你后来知道是谁做的吗?”
清子平平静回答:“今天才算是知道。”她微叹了口气,“是这座府邸的主人,也是我的丈夫。”
听到这,楚弃伤此时猛然站起身,腿脚往后撤,不知道是在躲什么。
躲她?还是躲自己的心?
还是说,不想再听她接下来说她和她丈夫是如何相恋的?
又或者,回避自己的感情?她说出口的那一瞬,只是那一瞬,他便永远失去了,不能再往前走了。
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皮开肉绽。
清子平满眼不解的看着楚弃伤,不知道他将才的行为是出何原因。但还是很感谢他,愿意听下去,没有斥责她,愿意与她一起分担痛苦。
楚弃伤收拾好自己的情绪,重新坐回她的身边,继续听她往下说。
但两人没发现的是,在他们来后院的时候,明月风已经醒了,对于明兮迟的思念,加上重伤未愈,房间空无一人。微烛忽明,让他的心及其不静,仿佛被全世界都抛弃了。
于是他紧忙穿上鞋袜,出门去寻找楚弃伤。然而,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人,但还有后院没去找,因为后院太黑了,明月风又是个胆小性子,想了想,咬了咬牙,还是勇敢进去了。
以至于将才两人的对话,都被他听的真真切切。
他本不想偷听,但要是突然出现一定会让楚弃伤认为自己在偷听,所以他掐断了念头,选择继续偷听。
他看着两人的动向,只见清子平拉过楚弃伤的手,然后,将他的手小心翼翼的放在自己的下腹。
楚弃伤瞳孔放大,放在她下腹的部位,他感受到了一阵胎动。
“这是?”他不解的望向她,眼里少些许碎影。
清子平眸中忍泪,但她还是坚强的笑着,她告诉他:“我,马上要成亲了。”
她说他像她家乡的亲人,也许只有这样,她才能把这个难以忍受的秘密忿之出口。
楚弃伤有一瞬的失神。
接着,眼前人说的话犹如五雷轰顶一般砸在他的身上,让他难受,让他喘不过来气。
“我怀了他的骨肉。”
“不能走了。”
这究竟是在惩罚谁?是谁在给谁一个伤害?
不能走了……
她有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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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怀了她爱人的孩子……
哪怕是仇人……
楚弃伤的心顿时空了,不止是他,还有躲在暗处偷听的明月风,都被她惊呆了。
接着,楚弃伤咬牙,语气急切说道:“为什么不能走?有了孩子就不能走了吗!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你想不想回家乡!你只要说一句,我拼死也要护你和你孩子平安!”
这是少年最后的倔强。
清子平摇了摇头,平静道:“我不想走。”
楚弃伤不解问道:“为何?!”
“我还爱他……”她说。
嗯,对,还爱他。
轻飘飘一句话,真让人恨铁不成钢。
楚弃伤胳膊上青筋暴起,他现在异常的暴躁,但很快,他放弃,松开对自己的束缚,没办法,自己只是一个路人,不配管那么多。
随后,楚弃伤平复好情绪,他靠近清子平,无力的安抚着这个苦命的女人,低声道:“现在,他不会再缠着你了吧。”
他问完,清子平哭的更大声了。
楚弃伤愣住了……
所有答案都不及她的哭泣真实。
楚弃伤颤声问道:“所以,你说你走不了,不是因为他束缚着你,是你愿意?”
“嗯。”
楚弃伤明知故问道:“所以,杀害你全家的凶手如今成为你当今你的丈夫,心安理得的享受你对他的情意,仍然是你……允许的?”
清子平悲伤的点了点头。
楚弃伤此时像是被人毒哑了一样,天呐,他刚刚都听到了什么歪道理?爱上杀害家族的仇人,海怀了他的孩子,现在知道真相之后仍然心安理得的待在他身边,这是为什么啊,天下怎会出现如此肮脏又可笑的事情?
楚弃伤握紧拳头,抿眸苦思。为什么从青云宗门出来之后,遇到的事都会让他们大跌眼镜?他本不当初家主评判外界的那些人,直到自己亲眼目睹,这些人……果然如家主所说的那样,这些放浪无情的人根本没办法和他们相提并论。
他说不出话,仿佛一说话,就会喷出鲜血,更不用提能说出如何可以安慰人的暖心话。
他要收情了。
本以为清子平是遭人强|暴的,是那个贼人引诱的,以至于让她失了心智。将才他还固执的认为,清子平不想走的原因是因为孩子,以为她对仇人的感情是模糊的,是讨好的,但现在他知道了,认清了。这一切根本不是所谓的被迫,而是一开始就是她一厢情愿,根本回不了头。
遭受的一切是因为区区爱,是她不想放手。
楚弃伤冷笑一声,他不会再管了,他要放弃。
这份畸形的爱恋也注定会消亡,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做伤害女人的男人?楚弃伤永远不会做。
欺骗女人的感情,呵,他做不到。
哪怕他的第一封情愫葬送于心爱人之口,他也不会后悔,也不会苦恼她不知道这份感情。
因为,喜欢一个人,是自己的独角戏。而感情,自始至终都是由那份心,那份执着而决定的,根本由不得自己。
而自己也陷入深深的长相思,摧心肝。
他忽然自嘲的笑了起来,笑得莫名很大声,甚至能在他语气中听到一丝喜意。楚弃伤扶住清子平的双肩,最终,还是隐忍自己的情意给了她一个结实的拥抱。
清子平也最终回抱住他,痛哭流涕。
两人的行为让明月风不忍直视。
楚弃伤抱着她,问:“给孩子……取名了吗?”
清子平点了点头,道:“取了。他姓徐,名为舟野。”
“徐舟野。”
这个名字让角落里的明月风打了一个寒碜,心道:“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嗯……是谁呢?”
53. 擒尸之刻师姐死
楚弃伤拂了一缕清子平的秀发,眼神飘忽不定,声音也若有若无,“徐舟野,不好听。”
清子平捂着腹部,即使无奈,但还是会强颜欢笑。
楚弃伤认为杀人犯的儿子,罪该万死。
即使他心疼眼前的女子,却不妨碍他的看法。
如果楚弃伤他们没有遇见清子平,而清子平的事则是从别人口中传到他们的耳中。
可能明月风会有点同情和理解。
而楚弃伤只会厌恶和瞧不起这等人。
两派师尊教书育人不一样。
驱鬼派大都教些实践能用的。
修仙派则人人饱读诗书,大过于实践。
于是每当修仙弟子出门历练必定跟着一个大师姐或师兄,这样能一点一点带着他们练功。什么是该做,什么是不该做。
以至于看待凡人,也必须一视同仁,不可有怠慢和高傲,敢瞧不起回去就等着领罚吧。
驱鬼派每当看到修仙派弟子出门历练跟带孩子一样,从心底就瞧不起。无可厚非,驱鬼派实践能力就是比修仙派要强得多。
但他们历练的过程中,却是极其的没人情味。
驱鬼派师尊教导:不关己事,不可从事。
——结果就是有很多老百姓在他们面前活活饿死。
有段时间,楚惜之带着一代小辈们出门除邪祟。路上会经过一些幽暗环境,比如深山老林,雾覆竹林,只要是邪的地方难免不躲着一些邪祟。
但当时的这些邪祟并不是什么恶鬼,而是一些没有人引领的僵尸,它们没有赶尸人的引领,闯进村庄到处乱跑,吓坏很多百姓,差点伤人。
僵尸忽然逃散,是一些赶尸人故意制造的。
赶尸人并不是平常人能做的,赶尸的环境都是在午夜,这是特别能考验人胆量和耐性的。而做赶尸人一般都是阳刚较重的,胆大的,有应激能力的的一类人群,因为在赶尸的过程中,有些僵尸可能会突然失去控制,扑向走尸人,所以赶尸人最基本的应激能力还是要有的。但赶尸也是有一些讲究的,赶尸人一般都会在它们额头间贴一张黄符,再往它们身上洒下一些软身粉,这样能使在赶尸的过程保持一定的柔软度,万一遇到大石墩,过桥,没有一定的柔软度只会在那里瞎蹦跶是不行的。
赶的僵尸会有很多,差不多小十个。赶尸人会在开始前在尸体的双臂用两根竹竿固定,能使尸体站立并行走,规矩又不散乱。在赶尸的过程中,赶尸人会一面敲着小阴锣,领着这群僵尸往前走,他们从不打灯笼,只是手里摇着一个小铃铛。
每走一步,铃铛就会响,听到铃声的百姓就会避让,有狗的拴狗,没狗的关门。赶尸人会路过一些“死尸客店”,相当于客栈,只不过“死尸客店”里面还可以住死尸,房间空间大,但大部分赶尸人不会走,而是一路走到头。想想,跟一些尸体共处一室,听的就觉得瘆人,再者,就是工资没发,能省点就省点,困了眯一会儿也未尝不可。而赶尸人的目的地就是“死尸店”,专门安放尸体的,赶到了尽头,他们的工作也就完成了,只要路上没有差错,工钱就不会少给。
但那阵子,赶尸人的钱被克扣,他就撒手人寰,不干了。僵尸由于没人引领就到处疯跑,跑到了村庄。虽然说发生这种情况是有的,但一般讲是很难看到的,好巧不巧,这种情况就被楚弃伤撞上了。
但楚惜之没管,他要做的只是带领小辈们历练,而区区抓僵尸,也正好锻炼锻炼他们的能力。一声下令,小辈们就开始了抓鸡似的方式抓僵尸,四散乱窜。
小辈们打闹半天还没有抓着个尸毛,而楚惜之却固执的自认为他们可以做到。
但小辈最终还是小辈,对于第一次见到僵尸,远远看着就是历练了,毕竟僵尸还长着一张狰狞恐怖的脸,有些胆小的孩子都吓哭了,再不济,可以让师兄们先示范一遍,这样他们心里才有有个谱啊!
周围不论是村民,还是小辈都乱成一锅粥了。
同楚惜之一起来的还有一位师姐,这位师姐名为楚山南,修为比楚惜之高一层。看到这等景象,她极力压制着心里的怒火,想出手却遭楚惜之制止。
楚山南有点错愕,道:“师弟……你在期盼什么?”
楚惜之却道:“凡事都会有伤口,有第一次。”
楚山南怒不可遏道:“师弟!你现在看看都乱成什么样了!小辈们抓不住僵尸先不抓,等下次,下下次,都还有机会!”
眸光在楚惜之眼中忽现,而他的声线却是异常平静,道:“师姐,你能帮得了他们这次,那下次,下下次,你还能帮吗?”
楚山南道:“你难道……连我说的话都不听了?”
楚惜之道:“师姐自便。”他转身就走了,不看也不再管。
两人的对话被楚弃伤听的清清楚楚,他不懂当时为什么不让山南师姐出手,但现在他却后悔了。楚山南疼爱这群小辈,用命去疼爱。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一项极其容易的事情,只要抓住僵尸就好了……
小辈们做不到,那就先不做,她楚山南来开这个头,楚惜之是不管不顾的。
只是小辈们没有想到,楚惜之当时也极其后悔,楚山南更是没有想到,这个僵尸不知何时发生了尸变,变得异常狂躁,张开满口的尖嘴獠牙,而楚山南飞身跃到僵尸的头上,正准备擒住它的那一刻,僵尸猛然把她压倒身下,脖子扭伤一圈,咬住楚山南的脖颈,鲜血顿时顺着脖子往下流,僵尸已经不再是僵尸,尸变让它成为了血尸,闻到血腥味变得异常兴奋,更急切的撕咬。
楚惜之早已不见身影。
楚弃伤至死也会永远记得当时的自己。是如何突破自己的,是自己如何颤颤巍巍从村民手里接过桃木剑,然后抓起一把糯米粉猛然洒在血尸的双眼上,后面的弟子又补上两把,死死摁住。很快,血尸的眼球被糯米碾烧冒绿脓,接着,不知从哪里爬来一条蛇,楚弃伤眼尖,捏起蛇身就往血尸嘴里塞,而被血尸压于身下的师姐,口咳鲜血。
楚弃伤哭着喊道:“师姐……!”
身后的弟子看到师姐这副模样纷纷留下了眼泪,自责不已,“师姐!师姐……!都怪我们!是我们太弱了……太笨了……师姐!你再坚持一下……”他们哭的连说话都断断续续的,早已泣不成声。
而楚山南则是摇了摇头,用尽一丝生息对楚弃伤说:“快动手!”
再不动手,她恐怕也会伤害他们。
楚弃伤眼泪也没顾得及擦拭,热泪滑落到剑身,伴着师姐曾经的笑容,他猛然一使劲,发出悲痛的怒吼:“啊——!!!”
桃木剑穿过血尸的胸口,同时也结束了师姐的生命。
那时他们第一次接触死亡与学会自私。
那明明是赶尸人的不作为,应该让他来偿还,明明该死的是他,凭什么要让师姐来还?这不公平……一点都不公平!
楚山南死的消息楚惜之知道了,他没有哭,没有自责,更没有悔过,而是径直的走向楚山南的尸身,默默把她抱起来,对小辈们说:“历练暂停,我们回去。”
回到青云宗门,驱鬼派弟子个个服丧七日,楚惜之跪到楚山南的棺木前,他眼睛通红,但始终也没有流一滴眼泪。他也许永远不会理解楚山南为什么非要逞强,为什么非要帮他们?他们能有什么不会的?不会难道不会学吗?师尊之前教的他们都如吃饭一样咽到肚子里忘了吗?
他不懂,他也不想懂。
楚弃伤也没有问那夜他去哪了,为什么会和师姐发生争吵。
后来,一如往常,但不会忘记师姐是如何死的
小辈们亦是。
而楚惜之经过楚山南之事,自此,不再引领。
小辈们在那件事情后忽然就明白了许多师尊教的道理。后来驱鬼的同时,他们会借宿一些百姓家里,但也会付一些应给的银钱,此外,任何的不关他们的利益他们都不会做,哪怕是那些老百姓在他们面前跪下磕头,但他们仍然面容平静,没有一丝温度。
但还是有一些人看不下去的。当时楚弃伤修为逐渐高了起来,可以带着下一代小辈们出门历练抓邪祟。而在当时,他们是借宿在一个山间小屋里,是一位老者接宿他们,这一代小辈们如同楚弃伤当初一样,这些人还没有开始接触楚氏的教导与思想,老者是位乞讨者,想问他们再要点过冬的银两。
楚弃伤当时却道:“该给的我们已经给了。”说罢,起身就走,与当初的楚惜之如出一辙。
后面有小师妹看不下去了,想要给他钱,楚弃伤只是冷笑一声,笑容刺痛了那位小师妹。而其他弟子则是跟楚弃伤一样,转身就走,弟子们也是间接认可了楚弃伤做法,哪怕他们不怎么理解,但他们没有忘记师姐,而此时,楚弃伤认为这位师妹是忘了当初师姐之死。
不是只有楚弃伤,他这样还不算歪,真正歪的是楚惜之。如果当初楚山南不死,教导楚弃伤,他应该不会变得像现在心思敏感多疑的。
不过,养成楚弃伤这种思想和看法的还是大有人在。
而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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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风这小子从小到大则是一直跟在明兮迟身后,明兮迟不论是字里行间,还是行为,甚至思想,也必定能染到他身上一点,影响着他。
这就是为什么两派弟子互相看不惯对方,两氏家主也坐视不管。
久而久之,和气上了,攀比常见,但狠心就变多了。
显而易见,清子平并未在意,她也从楚弃伤眼中看出了他对自己转变态度。
说话不再磕磕绊绊,说的话都是带了点嫌味与鄙薄的。
但她不在意,接着她从腰间一个布包里掏出两颗糖。
“这是我家乡的小麦糖,你尝尝。”
楚弃伤面无表情的接过,把糖放入嘴里,麦子香气顿时占满整个口腔,
明此人名讳太过于熟悉,明月风蹲在角落细细回想。
是谁呢……
好像见过呢……
明月风仔细回想,思绪在他脑海中回荡,徐舟野……徐舟野……徐舟野……
“啊!我想起来了!”明月风一个拍手惊呼起来。
声音在这平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吵人,吓到后院那两个拥抱的身影。
这个声音根本不用猜是谁,一定是明月风这个蠢货……
少年被人撞破了心事,楚弃伤此时有点难堪,没好气道:“明月风……给我滚出来!偷听别人说话有意思吗!”
被发现的明月风也不好再躲躲藏藏,嬉皮笑脸的露出了一双眼睛,两只小手扒着石墙,在那里“嘿嘿”傻笑,似乎是在求饶。
楚弃伤无奈之下依依不舍的松开了清子平,“你先坐,我去去就来。”语气与将才截然不同,仿佛换了一个人。
明月风撇撇嘴,心道:“换脸比我差多了……”
只见楚弃伤黑着个脸就往明月风这边走去,明月风看着楚弃伤这张臭脸,手脚不由自主的哆嗦了起来。毕竟他们驱鬼派弟子脾气都异常火爆,打人也很疼。
明月风刚想跑就被楚弃伤一手擒住了胳膊,把他摁倒墙边,力度到不很大。
“你干嘛!我又不是故意偷听的……”明月风委屈道。
楚弃伤眼神游走在明月风的身上,嫌弃道:“伤好了?”
“好了!”明月风得意道。
你以为我怕你啊,要打架随时奉陪!
“怪不得……那你滚吧。”
明月风疑惑道:“不是……要打架啊……”
楚弃伤气笑了,百思不得其解道:“我什么时候说要打你了?”
明月风推开他的手,揉了揉手腕,道:“你们驱鬼派弟子,一个两个脾气都不好,稍微开一个玩笑你们能追半个山,实在是佩服。”
楚弃伤道:“你听谁说的?你觉得我脾气还不够好?”
明月风摆了摆手,道:“凑合吧,没法和我师哥比。”
楚弃伤“嚯”的一声,语气嘲讽道:“谁都知道你那个好师哥明兮迟不是脾气好,是窝囊。”
“我们驱鬼派的,也就我师哥脾气有点古怪,剩下的,你别乱给人戴虚帽子。”
听到楚弃伤说明兮迟的坏话,又奈何与他实力悬殊,暗自骂道:“你奶奶的……”
明月风表面不反驳,点点头道:“我说就是你师兄楚惜之啊,脾气臭的要命,真不敢想脾气这么暴躁的人竟然还留在青云宗门,要我说早就该赶出去了,某人还很仰慕他,这是奇怪。”
楚惜之的脾气是青云宗门出了门的不好,稍微不如他的意就翻脸。因为他的脾气没少让师尊头疼,虽然说他冠上楚氏的姓,但楚氏家主从未接受过外来血脉。经先辈前车之鉴,青云宗门本不应该召集外来子弟,所有弟子都是从纯正明氏,楚氏两大家族之中挑选出来的。
这些弟子都是奔着修仙和驱鬼的,从不染男女情爱之事,这也是规定。但血脉亲族不能断,势力也要扩大,于是,两氏之间就会与其他家族联姻。
最早之前,明兮迟父亲的兄弟早已与天涯蒙氏联姻。此家族虽不出名,但奈何人家低调,造出的神器可是不容小觑。
以至于很多家宴,他与楚晚思都不能参加。他虽然优秀刻苦,楚晚思也与他不相上下,除了师尊,家主从没有正眼看过两人,楚氏的孩子也有很多瞧不上他们的,认为他们是来吃白饭的。
所以,很多时候,楚惜之和楚晚思一直待在门派里不出门,鲜少踏入楚氏家族,不喜欢他们假惺惺那一套说辞,听的有点犯恶心。
楚弃伤气道:“我看你是真想打一架。”
“来啊,怕你不成!”
54. 黑衣人擒拿稳捉
楚弃伤一把将明月风的衣袖狠狠拽过去,眼神犀利,眸中带毒,与当初的楚惜之如出一辙。
明月风喉结微动,他有点心慌,楚弃伤不会真的要打他吧。
两人对视起来面面相觑。
直到后院的女子走过来劝阻才阻止这场闹剧。
清子平走到两人跟前,看了这个一眼,又瞥了那个一眼,总而言之,受了伤都不能好好休息吗,非得剑拔弩张的,让人头疼。
她把两人拉扯开,平声道:“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打起来就真真的好吗?看看你们两个身上的伤。”
明月风“哼”的一声推了一下楚弃伤,对清子平说:“谢谢姐姐,我知道的,我不打了。”
清子平点点头,她准备劝慰楚弃伤,却被楚弃伤无情的拒绝了。
他不看她,语气冰冷朝明月风说道:“我们走吧,别在耽搁了。”
明月风却是一如反常,他不满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人家姐姐好心好意救了我们,请我们吃东西,还给我们衣服穿,你不感激就算了,还在这儿咄咄逼人?”
楚弃伤心里本就有一股无名火,听到他斥责自己,他的脾气此刻也上来了,说话不着调:“那是我让她救了吗?”
清子平欲言又止:“我……”
明月风狠狠朝楚弃伤的脸上挥过一拳,他愤愤道:“你说还是人话吗?要不是这位姐姐,我们俩早就死了!到时候什么事情都没有办成!那样你就高兴了?”
明月风哭忿着骂着,楚弃伤却没有回手,脸上那道红印在这个黑静静的夜晚劈开一束光芒。
明月风还在哭着,口中依旧在数落着他:“当初女尊是怎么嘱咐我们的?你们口头上说的好好的!什么互敬互爱出了宗门就统统不作数了!我们本可以一起好好去找师哥他们,可你们非要特立独行,是不是觉得这样就很厉害?要是果真如此,你们驱鬼派还凑到青云宗门干什么?自己开设一个宗门干不就行了?到头来你又做对了什么?”
清子平听得一头雾水,她看向楚弃伤,问道:“阿楚……你不是说来刀鱼镇是来寻亲的吗?”
楚弃伤沉默不语。
明月风心抖了两下,很快意识到自己将才说了什么浑话。
不该说的,不该说的……
楚弃伤猛然起身,转身朝清子平行了一个抱拳礼,拧声道:“对不起对不起……”
“我们先走了……”
清子平一头雾水:“诶……?”
楚弃伤没有作过多的解释,而是快速抓起一旁明月风的手就逃,明月风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楚弃伤一把抓过腰身,少年抬脚蜻蜓点水,高扎发在他转身的那刻飘扬挥洒,衣袍绽放属于少年的英姿勃发,顷刻之间就迷住了某人的双眼。
抚摸腹中的孩子,她在想,虽说世事无常,也许她没有办法陪他好好平安长大,但他未来一定会像将才的少年那般,意气风发,好好生活。
当然,也会遇到心爱之人。
楚弃伤翻身到一旁的楼阁沿上,因定力不足,连同身旁的那个人都往后拉了几步。
“小心点。”他道。
“接下来我们要去哪?”明月风问。
楚弃伤没有言说,他也不知道,只是浅浅的低眸望了一眼清子平,清子平也在抬头望他,黑睫在他眼底垂出一番阴影。
两人眼神的交集终止游邃,永远停留在此刻的感觉。
女人对少年的喜爱,有种爱子般的坚定,透过她的眼睛,仿佛能看到她对自己爱子的模样,同时也在祈求未来自己的孩子能够健康平安,顺遂一生。
而少年对于女人的感情,是从心底迸发的痴迷,强大,散发成熟的光辉。这种喜欢会让他从今往后遇到的人身上都不会再有。
也从此刻开始,再不能回头。
月影隐情思,姣头发月白,催断肠,深深相望。
欲哭无泪,蓦然回首,那一刻,才知此刻心动。
他不会再念了。
因为他这时候才终于想起,不管是清子平,还是心底的柔恋,身痛负伤的胳膊,甚至是刚刚明月风的斥责,乃至周围经历的一切都是因为共缘。是蔡菜在为他们共缘,是她燃烧着自己的心魂在为他们共缘,他们绝不能停止,必需要往前走,寻找真相。
两人都没有过多的停留。
海棠树下,美人月舞,这一世,让他生莫敢忘。
有一个瞬间就够了,这并不是全部。
可他却可以看到,在他们走后,一双布满刀疤的手捂住了清子平。
等出了后院,两人沿着楼阁之处的碎石瓦片,脚步慢慢的,不敢作响。可还没来得及出后院,就被一道孤影遮住去路,刀锋架在他们脖颈之上,使他们动弹不得,不敢再往前。
而在他们面前,迎来的五六个的黑衣人,楚弃伤见情况有变,只是往后退了半步,脖颈顷刻间传来刺痛。他们太过敏感,不能使用浑招儿,与之而来的,是这些黑衣人身手敏捷,三两下就包围整个楼阁,所有逃跑路线都被他们抓住,两人自知没有退路,也不敢轻易动动弹了,他们不知这些黑衣人的底细,已经做好了拼死的准备。
几人四目相望,谁也不对谁友好。这些黑衣人个个手持刀剑,眼神无情。明月风在他们眸子中看到了他们对血腥的渴望,他们瞬时屏住呼吸。
直到长剑出鞘。
剑身刺痛双目。
两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们武功都不是很出彩,因为他们还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只会用一些简单的手段来对付一些妖物。
可是面前的是人不是妖物啊,根本不知如何下手。
直到周围迎来一阵白雾,楚弃伤在白雾中透看到一个白脸,对着他们笑。
它是在阻挠谁?
明月风闭着眼感受到脖颈处的酸楚渐渐消散,小心翼翼的转头查看,将才在他们周围的黑衣人竟然全都不见了!这奇人的白雾难道是神的化身?又或是鬼使者来收魂?
直到白雾慢慢变淡,明月风看见那几个黑衣人却被什么力量转移到了近水楼台边。他们正在静静等候什么,但好在明月风两人此时穿的浅色衣裳,不显得过于张扬。
这时浓雾越来越密,将两人笼罩其中,有了此雾的掩饰,两人对视一番后,坚定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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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翼翼的后退。楚弃伤扶着明月风的后背,虽说伤势不重,但总归还是要小心,许是因为楚弃伤面对眼前逼人的景象有点后怕,他手上的力度全都使在了明月风的后背上。
“好……痛!你轻点……别那么用力。”明月风这一声叫痛,声音明显的压的极低,他也怕别人发现他俩,被送上断头台。
楚弃伤意识到自己手上的力度,谦声道:“抱歉……”
明月风的声响,他已经尽全力压低,如若是平常百姓定会听不清,但他们身下的却不是什么平常百姓,而是不知什么帮派的黑衣人。
被他们发现了定会被撕碎。
但,底下那群人还是听到了那一道异声,他们猛然抬头,死死盯着楼台边上在风边晃动的两个小人。其中一个黑衣人的头目眼神逼看着那两人,慢慢的,他伸出手指,然后,
放下,意为:活捉。
众侍从齐声喊道:“是!”
楼台上的人浑身上下冒出冷汗,腿脚抖得厉害,“弃伤!咋办呀!我不想死……”
“别给自己下咒!快!拉住我的手!”楚弃伤朝明月风伸手,“我们都不会死……”他朝他笃定道。
来不及哭了,趁着浓雾,两人紧忙蹬瓦翻身到楼台亭阁内。还没喘口气,眼前的黑衣人不知何时也已经瞬移到他们眼前了。
“你们跑不了了!”其中一位黑衣人声音尖细,带了点轻蔑之意。
楚弃伤和明月风微微往后退,再往下退一步,那便就是能将人粉身碎骨的万丈深渊。
谁曾想,看似简单的府邸楼阁,竟然会在周围种下满是荆棘的草木,以及,还有蜿蜒爬行的毒蛇。这府邸的主人是在控制谁?又或是……在囚禁谁?
黑人拔剑,又是那柄让人惊悚的寒光凛冽的剑身,在他们面前,狠狠的将周围萦绕的浓雾砍的稀碎,没一道痕迹就好像劈在他们身上那般恐怖。
面对压力的驱使,明月风声线惊诧,却极力掩饰对死的恐惧,他道:“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黑衣人没吭声,似是在等一人发话。
直到一抹淡银夹白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是一位男人。他落地的一瞬间,周围黑衣人瞬间跪下,齐声道:“郎主!”
男人浅声应了一下,他微微颔首,明月风清楚的看清他的长相。
眉眼之间如水弯弯,桃花眼眸若光如年。
有一种读书时的从容与底气,面容清秀不失温柔,但皮肤却是极其粗糙的,不论面容还是周身散发的气质,都在告诉他们——武艺高强,杀人不眨眼,以及,变态的控制欲,都属于他。
男人缓缓走近他们,面带笑意,期间并没有向他们掏出利刃,距离他们两步之隔便停步。
他面带微笑,问:“青云宗门的人,怎会出现在这?”
明月风猛吸一口凉气。果然……还是被人发现了。
紧接着,男人又道:“你们,也是她派来劝我吗?都想阻我的路?”
楚弃伤听的一头雾水,与明月风相望,无一不疑。
“阻我之人,扒净衣物,喂野狼,抛去乱葬岗!”他命令道。
55. 叛逃家门玉卿娘
男人闭目,后面的黑衣侍收到命令就开始与青云宗门两位弟子周旋,展开殊死对决。
双双围绕。
眼神交汇。
杀意腾腾。
楚弃伤还在想法子,只见身旁的明月风轻轻把手藏进从袖口里。
楚弃伤露出鄙薄的一面,难道他是有什么法子吗?
只见明月风胸有成竹的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羽箭形的长钉,明月风嘴角忍不住压笑意,随后,手指三两下就摸到开关,“嘎嘣”一声,手指轻松的扳起开关。
楚弃伤皱眉,他问:“什么动静?”
明月风坏笑一声,解释道:“你就瞧好吧!”少年转身之间迅速遮掩住楚弃伤。
“希望你能与我配合。”明月风衣袍从楚弃伤面前走过,宛如一股清风拂来向他挥手。
闻言一见,楚弃伤即刻会意。
青云宗门是有——规定不可用擒住野物的法子而伤人。
但如果对方也是置他们于死地的想法呢?那也不妨回击。
规矩是死的,可人是活的。
少年微微含笑,只是半刻,那如孩童一般天真的模样便已不复存在。
楚弃伤心道:“既然如此,我也就帮你一把吧。”他单手摸向耳朵,有一环紫泠泠的东西在闪烁。轻松将一环灵饰扣下,拿到手心中,紫环变得如手掌般大小。楚弃伤低眸将灵盖打开,倒出里面藏有的紫色毒粉。
接而轻轻往前一吹……
——便是著有“紫藤手,销魂粉,瞎人眼。”之称的粉末以此来吞噬敌人。
毒粉瞬间包围了整个楼阁,紫色的粉末呛辣众人的双眼,接而堵住他们的呼吸,有一些人受不住粉末在喉间嬉笑,咳嗽的脸直发红,甚至用手去抠,再回来,除了在手指间缠绕的一些晶丝,还有一些与晶丝相互依存不知名的红色软块。
仔细看,那些软块……好像是软肉。
他们竟然……把自己的喉咙抠破了!
楚弃伤怎么也没想到,毒粉竟会有如此严重的恶意……它们仿佛拥有了自己的灵魂,不再受到执手之人的控制,尽情的放纵自己,伤害别人。
楚弃伤有点后怕,他的后脚跟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几步,他莫名的摇了摇头……
他看到这些无辜人因为生存,拼尽自己的生命也要护的主人周全,哪怕满身伤痕,哪怕痛身己受,哪怕没有任何记得他们,哪怕今日活明日死,他们好像都无所谓。
每个人心中都有所念,所爱,所向的地方吗?
他们也是吗……
楚弃伤内心的懊悔之欲马上占据他的全身,他回过神想把紫环合上,可里面粉末早已尽干,贪婪的,汹涌的,撕碎眼前的这些人。
可那又怎样,他们如若不死,死的可能就是他们。
只是他觉得,这些毒粉可能会让他们的喉咙痒一会儿,这样就给了对方逃跑的时间,谁又知道,结果总是这么不尽人情。
为什么……为什么会控制不住?这难道不是为自己所用的毒器吗?一喊即停,点头即防……
防……防……
是防……
不是攻!
楚弃伤好像想到了些什么,他想阻止明月风,
可是,眼前的明月风若似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眼底微微表露寒意。
黑衣人此时眼睛痛的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动作慌不择路,有的则是受不住毒粉直直往楼下栽,阁下的毒蛇早就饥渴已久,竖瞳发红的眼睛如将才这些人一样,嗜血渴望急躁,不过不仅仅是血,还有肉。
很快,杂乱无比的野草丛,底下穿来被毒蛇咬伤的悲鸣:“郎主!郎主……救救我……!郎主……郎主啊!”
楚弃伤不由自主地看向那个男人,他想看看,自己衷心的侍从现在因为自己而陷入垂危的境地,他会作何反应。
谁曾知,自始至终,平静的只有他。
底下的悲鸣声也渐渐散尽。
剩下的黑衣侍从紧忙捂住口鼻,拿剑缓缓走向明月风。
哪知银剑还未触碰到,就被一瞬木影射穿心脏。
一声熟悉箭响落下,某位男人终于是微微睁眼看这场闹剧,嘴角不知名的点头微笑。
他闻到了箭风的味道,是如此熟悉。
从而发出的,是袖箭。
如此小家子气的武器,可谓,只属于青云宗门那位女尊,刘玉卿,世称,玉卿娘。
黑衣人想要躲闪,楚弃伤耳环间的毒粉已经不受他的控制,丝毫不给他们退路,而明月风袖间的木箭也在毒粉的遮掩下飞向黑衣人,顷刻间,全员倒下。
男人问:“人都死绝了,可以消火了吗?两位,”他若有若无的挑逗着,“小弟子?”
明月风杀红了眼,楚弃伤猛的从他身后掰扯过袖箭,让他脱离他们。箭身落地,声音可算是唤醒了明月风的灵气。
他看着眼前的人,没好气道:“什么消火不消火,明明是你们先动手的!一群坏东西!我们怎么你了?呸!”
男人不怒反而比将才更加温柔,他道:“是是是,我眼瞎,没认出来是故人底下训出的弟子,难得闻到如此熟悉的味道。”
训?那不是只有狗吗?
楚弃伤面露凶狠,阴阳道:“您说话如此难听,莫非出门之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哈哈哈哈哈哈哈……”男人竟然笑了起来。
笑声让两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控制不了?”他在问什么,不等两人回答,他又道:“无碍,正好这几个人给你们练练手。”
明月风一头雾水
楚弃伤却是心明如镜。
明月风还想继续上前同男人理论,却被楚弃伤抓住衣袖,明月风回头,露出不解的神情,而楚弃伤却是坚定的看着他。
“早就说了,失败的东西不能轻易拾起,可她不听啊。我说一句,她顶一句,竟然连着一个月不见人影,我原以为她又是在闹脾气,可时间一长我便发现了不对劲。回到家里,把本书不见了,我跋山涉水来过这世间所有她可能来的地方,都没有再见到她的身影。本想放弃了,我却发现还有一个地方没有找。那个地方啊……”他若有所思的看着明月风。
这个男人在自顾自的说着什么。
明月风被他看的直发麻。
“青云宗门,设了结界,常人进不去。但如果不是我先前派人骗了你们宗门一个女子,说不定还见不到我那个好妹妹呢。”
明月风咬牙切齿问:“是谁?”
男人没有立刻回答,他不知明月风问的是哪一个人。只是从上到下揣摩着明月风这张脸。眼神停留他这张生气又带了点倔强的脸上,这张小脸生的倒是白白净净的,双颊泛红,眸子干净,唇角有块带血的殷红。
他曾经好像见过一个与他很相似的女子。
男人的眼神瞬间低沉了下来,压低声音,试问道:“明瑟珠是你什么人?”
他问的这句话,宛如一墩巨石砸向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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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风的心窝,连着一旁的楚弃伤无一不知他的身世。
他是被人遗弃在青云宗门的婴孩。
明月风抖寒心力,脑海里极力拼凑着男人口中的“明瑟珠”。
长的很好看,像昙花一现。
只是花期短,他没来得及见到。
但在花凋零的那一刻,之后的每一夜,他都无时无刻再次想要见到。
当他睁眼的那一刻,没有哭闹,但却听到一些悲伤,听到,在一间小房间里,两位年轻的一男一女在哭诉。
是不欢迎他的来到吗?
可能怕母亲不喜欢他,肉乎乎的小手摸向女人的脸颊,他想要与母亲贴贴,触摸到母亲的脸颊时,并没有婴孩心中的想法,母亲抱紧他,哭声掺笑与他相贴,她抬头,朝一旁望去,之间一旁还有一个站着的男人,英俊的面容在月光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沧桑。
女人想让男人抱一抱自己的娃娃,男人伸出手,想了想,还是怯了回去。
他不敢。
倘若抱了,他会舍不得松手。
恍惚间,明月风听见一声门响,紧接着隔绝了这段记忆。后来那位男人背着荆棘,尽管脊背上满是划痕,硕实的肌肉也颤抖,凑近看,出了玫瑰荆棘的划伤,还有一些……女人的抓痕。
从明月风的长相可以看出,他像母亲多一点,但不失魄气随了父亲那方倔强,深深的刻在骨子里。
他等了无数个日日夜夜,可她没有来到自己梦中一回。但他从来没有怨恨,有时也想过去寻她,可是所有人都说她死了。在后来,他就被过继与明兮迟做兄弟,听到过一些恶心的留言,他气的全身发抖,可他从来没有忘记,因为在他极少的记忆中,母亲总爱亲亲他,仿佛这样就能留下他。
那时的明月风感受着母爱,像一束阳光洒在他身上,暖烘烘,很难遗忘。每当半夜入睡时,他抱紧一旁的被褥,以为这样就能找到消逝已久的味道。
可是现实呢,身旁没有人,只有与他相照孤零零的月亮。
“她……我的母亲。”明月风不知道用什么情绪吐出这段话。
母亲啊,这个词再次提起来,拗口又陌生,好像就是上辈子的事,好遥远,但只是对他。
男人有点吃惊,但说出的话却是给了他一拳:“母亲啊,怎会这样巧呢。不过……”
“她现在还好吗?”
他又是什么心境问出这句话的?
明月风握紧拳头,寒声道:“死了。”
男人猛吸一口凉气,再次望向明月风,还没有看得清少年的眼睛就被身侧的人挡了去。
楚弃伤出口打断了两人对视的那根线:“你到底放不放我们走?”
明月风却是出手拉了拉楚弃伤的袖子,沉声道:“他还有话说。”
男人又问:“你想知道什么。”
明月风笑着坦然道:“我想问问我的父亲,他为何要把我丢下,他因为什么要把我丢下。”
少年干净的笑容,直击男人的心灵。
男人平静道:“我杀了。连同你的母亲。”
明月风不可置信的摇摇头,“我不相信……”,尽力忍住不让那丢人的眼泪洒下来,不然,会让他们看笑话的。
“你到底是谁!”
男人没有吭声。
一旁身负重伤的黑衣人,交汇男人的眼神,捂着胸口孱声道:“郎主……郎主是你们那青云宗门女尊的哥哥,姓徐名况,整个刀鱼镇的人都是我们郎主的人!”
56. 黑剑客等权位分
早些年,因明瑟珠与一个江湖骗子远走高飞之后,这便成了一些饭后闲谈,时不时要拉出来鞭策一番,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宗门有这等丑事。因而青云宗门又被扶上了几条新规矩,有些人自然不乐意,谁都知道这几条新规矩是因谁而定,所以宗门道友都对明月风有点别样的看法。
——有些人并不认同他是纯正的明氏血脉,说他是藏子仁。
——眼红家主之位落座于明兮迟头上,造明轩白与明瑟珠有不实的兄妹情分。
——这些事闹到现在,全因明清规恨铁不成钢,从未替明瑟珠辩证清言。
——明轩白抛弃妻儿出门寻妹最后落得身死无骸。
更有人说明瑟珠是天降灾星,克夫克子克兄长。同时也有一些不实之言,挑唆明兮迟与明月风,说什么如若不是明瑟珠,明轩白可能就不会死,而华长青更不会……
他们一致认为明月风待在明兮迟身边有一定的目的。
其实这些谣言对于两人来说都没有什么的,他们知道自己不是就行,清白在身,乱出人口,慌乱不得,管不得。
可他们有一句话说错了,明瑟珠最初离开青云宗门并不是因为“情”而去追随那个江湖浪子。虽说明轩白与明瑟珠是兄妹,不论是剑术还是武功,明瑟珠都不比明轩白差,可即使是因为这样,明清规对两人的看法仍然不同。
在听学时,老师们都知道明瑟珠成绩优异,但却从未获得奖赏,哪怕是一句美言也不曾得到。但当时有很多不如她的门生,却比她更耀眼,一问才知道,多夸多赞差生,可能会有进步,明瑟珠不理解也不认同这样的说法,同她一样的优秀生也获得了嘉奖,自始至终,她什么也没有。
明轩白有时把自己的奖赏送给妹妹,明瑟珠却是温柔的拒绝,他并不知道明瑟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只是一味给予,却从不理解,以至于后来独自背剑寻妹,苦寻无果。
明瑟珠有股不屈的傲气,甚至有点倔,别人都不理解一句奖赏有什么用,能助层还是能当饭吃?别人的误解明瑟珠全都抛之脑后,依旧独自去后山练剑,似乎自己再努力一点,父亲,就会看到自己,可过了许多年,她都不曾拥有。反倒有一天,宗门里来了个软弱无能的怪人,只会弹的一曲箜篌,其余的,什么也不会做。
既不会用剑,又不会练功,连最基本的洗衣服也不会,因为这些,这个男子被宗门的人嘲笑,但他却是微微一笑,如芙蓉花一般驳道:“哈哈,我的确不会做这些,但我可不笨哦,我会弹琴,你们要听什么,我都可以弹。”
道友们都不说话了,给他作了个礼笑笑就离开了。
后来他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过的是相当舒适惬意。
有一日,他在弹琴,琴声悠扬,不知不觉把某个人勾了去。
是明瑟珠。自从他上次反驳的那句话,她就对他有了另一种看法。
靠近他,仔细看。
那人,生的极为美艳,如沐春风般迷人。
她躲在角落落静静听着琴声,正当她听得入神,那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旁边,陡然开口:“小师妹在这干什么,是来听琴的?”
“还是说,觉得我很好看,喜欢我?”
明瑟珠怔了一下,即刻恢复原状,冷声道:“胡说什么!谁有喜欢你!你是谁?”
男子爽朗的笑道:“在下李青山,字无衣。因漂泊无依,想寻一处宁静之地,山外青山楼外楼,说的正是此地吧,如在下名讳甚至相巧。进宗门后,看到高山望远之间有一道河流,正如我这架箜篌,曲长悠久,美心永存。”
“小师妹可否同意在下住下?”
明瑟珠扭头不看他,小声喃喃道:“真是个怪人……”
男子听到她的碎言,询问道:“我是个坏人?小师妹真是说笑了,在下可不坏哦。”
明瑟珠无奈道:“你住不住下又不是我说了算,我哪有话语权……”
李青山以最快速度察觉到女子的情绪。男子温柔的蹲在她旁边,明瑟珠这时与他对上了目光,李青山清美的俊荣夹杂着点点香味,他低头如看恋人般的眼神,对她笑,仿若早就有什么预谋一样,覆过女子的情绪,道:“在下只听小师妹的。”
蜻蜓点水般的撩拨,让人乱了思绪。
明瑟珠微微泛恼,顿时红了脸,转身离开,再不看他。
只是在心中记下这个名字:李无衣。
到了晚上,明瑟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连兄长送来的点心都未曾动口,脑海中一直浮现着李无衣的模样,想之又想,忘之又想。
——在下只听小师妹的。
从未被陌生男子如此偏袒肯定过,她觉得莫名的暖心。
——在下李青山,字无衣。
他的名字,还有字,都好好听呀。但他是从哪里来的?又会到哪里去?路上遇到别的人吗?他会一直住在这里吗?感觉他好自由啊,不受任何拘束,洒脱,自然,大方。
——我可不坏哦。
她说他是怪人,可想了想,又觉得坏人比较适合他。
——我不笨哦,我会弹琴。
——你喜欢我。
……
嗯……明瑟珠想了许久……
?!她才不喜欢他!
听着他一言一行,明瑟珠心中小鹿乱撞。归情剑此时忽然飞出剑柄,在房中随意窜动,明瑟珠有点迟疑,一往她的归情都是最安稳的,从未有过如此焦躁的状态。
归情剑还在胡乱窜动,她的眼神凝聚,突然,剑停了,她的心,也跟着停了。
剑,都有剑心,心,都归于主人。
但此刻她的剑,却是指着船外树上的一个人,而明瑟珠并没有看到,树上的男人却是微微一笑,朝归情道:“去,把她带到了我身边。”
屋内的明瑟珠忽然大叫起来:“归情!你要去哪里!”她说着,腿脚不听使唤的过窗而去。
跃出窗外,她是光着脚的,在夜晚的风中,在平坦的草坪上奔跑,没有一刻是回头的,一辈子都不会。明瑟珠跑了不知多久,她只记得自己跑到了一个隐秘平静之地,河流深处传来阵阵流声,安抚躁动的心。
此行此景,拼成了一个名字:李无衣。
归情剑在草坪的尽头停滞半空,回到明瑟珠手中,在此之前,她的秀发上的饰绳不知被什么东西割断,黑色如纱的头发披散下来,她本就生的娇美,如今一看,曾经这样的一瞬,不知心动坏了多少人。
女子回头相望,深眸中走进一个穿着青白纱衣,露着宛如雕刻般的胸肌,肤色白皙红润,倒像是情欲激发。
他高于她。
李青山看她,面带不知名笑意,他缓缓俯身,像跪一般的附在她身下,修长纤细的手指抚摸着女子的脚趾,他像一个可怜美人一般求人垂怜。
这种逾越之举,本是有点过分的,甚至会人感到厌恶。
可明瑟珠像是中了毒瘾一样,竟然喜欢他这样抚摸着自己。
此时他并没有高于她。
“天寒,注意脚凉。”他轻声道,仿佛间留了一个若有若无的吻在她身上。
明瑟珠微微后退,道:“你之前在窑子生活过?”
李青山:“……”
“想不想随我浪迹天涯?”他问。
明瑟珠开口就想回绝,却被一个吻堵了回去。
这个吻来的突然,吞噬她最后一丝理智,不给她任何思考能力。舌尖安抚着她干裂的唇,她猛的推开他,骂道:“你……不要脸!”
李青山不怒反笑:“好好考虑。”
明瑟珠被那个吻染红了眼睛,她蹲下来,无助的擦眼泪。李青山也跪坐了下来,任由女子在自己怀里哭泣,她哭的声音越大,他就觉得她受得委屈越多,而他的悔念也在此刻漫溢。
离开宗门……她不是没有想过,听到有人会带自己离开,她此时此刻不知该哭还是,哭。
“我不想修仙了……”明瑟珠小声道,声音异常动人。
“嗯?”
“我说,我不想修仙了。”
“哦?”
“我说!我喜欢你!”
“我也是。”
“嗯?”
“我说,我心悦你,比你更早。”
只是走到你这里恰巧失了分寸。
心便由着转移到了你这里。
接着,不由分说,他便抬起她的下巴,又是唇舌相依,不想分离,情欲在此刻爆发。
不知道为什么,与他相遇,相处的那些时日,她都有种向往之心,欣赏他的豁达,洒脱,从不与人相争,即使什么都不会做,也令她深深着迷。
她忽然想把他留下来,又或者……随他而去,寻找自由。
不知道为什么,明瑟珠不懂他为什么不会自卑,为什么会这般随性,从不在意别人说自己什么,也不在意自己在别人心中是什么样子的人,只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这便足矣。
“你教教我……”
“什么?”
“你先答应我……”
“好。”
“嗯……我跟你走,真的会自由一生吗?”
“会。”他顿了顿,眼神瞥向握着手中的令人发欲毒粉,只剩了最后半瓶,他闭眼,果断扔到了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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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声音?”
“没什么……”
他接而抱紧她,附身咬住她的唇,把她直接咬疼了,这让她吓了一大跳,娇滴滴的声音畅享楼阁,他听的入迷,道:“再大声点……”
衣纱被撕碎,与黑衣相缠,相撞,如同河里的鱼水情欢,这个夜,果真是长。
李青山抬手摸到她的纤细的腿,抬起往自己身上蹭,“愿意吗?”
“陪我……”
明瑟珠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道:“嗯……你别这样……”
“我偏要为。”
……
修仙派弟子修为层数达到标准之时,便可出门寻道。明瑟珠也就是在寻道时与他离开青云宗门。
但这个江湖浪子并不是别人,正是黑剑客。
黑剑客是刀鱼镇里最强的组织,也是徐况最得意的组织。黑剑客通常是为主人提供生死的线索,个个身穿黑衣,不可露一丝一毫的真容,身强体壮,脱衣有肉,穿衣显瘦,里面的人个个都是美男子,因为有一些事情,比如说宫廷内政,有些大官贪污腐化,皇帝全然不知,被黑剑客听了去,这可是一笔好买卖。
刀鱼镇最不缺的就是人才,但最缺的便是金钱。
拿钱办事如同饮美酒,快哉快哉。
黑剑客如同朝堂上的将军大府,一样是心腹,但不同的是刀鱼镇的主人从不会怀疑属下,而属下也会效忠于主子。但皇帝不同,天子身份不仅可以畅享天下之乐,更多的是百姓,大臣盯着皇帝的一举一动,如同无数条银线缠绕着皇帝,像一只令人摆动的提线木偶。为了扩大刀鱼镇的实力,会派出一些剑客与有断袖之癖的官员进行“谈判”。
黑剑客里的人都没有人心,出门办事,要伶俐,不可多言,如若有人嘴里跑事,领头毫不犹豫斩杀。徐况听说刘玉卿去了青云宗门,他就派黑剑客其中一名人去探取底细,也是看看刘玉卿到底是不是真的在哪里。
搞什么修仙?耍剑不跟耍刀一样吗?
徐况无奈叹了口气。
打听到了,人却跟青云宗门的人跑了!
徐况:“……”
后来明月风出生,放在青云宗门,自己则是去救李青山。原本李青山来青云宗门的目的就是寻找有没有刘玉卿的身影,哪知才第一日就遇到了,但也不能当天就回去,否则就被指认不认真,他可不想落人口舌,认命在青云宗门待一段时间,在中间却被一个小丫头盯上了,自己比他大了六岁,打听到她是明氏家主明轩白的嫡长女,他便想着这个明瑟珠一定知道更多刘玉卿的事,
他带着目的接近她,甚至想要她爱上他事情会更好办,可观察许久才发现,她并不是沉迷于美色之人,因为青云宗门不缺好看的人。
他只能借助刀鱼镇特制的,让对方爱上自己的情欲毒粉,让她对自己动情,靠近她就偷偷洒下来,一直以为,她喜欢自己是因为毒粉,可事实不是这样的。
明瑟珠,对药粉味道很敏感,哪怕只是一点点,她也能闻出来,之所以没有拆穿他,是因为她知道想要自由,不想在别别扭扭了。
可他从未察觉到。
带她离开后,两人原本是落花流水之情,不能当真,她想要自由,自己也满足她自由,可在相处过程中,他被她所吸引,一个很纯粹的少女,只想自由,不想被自己囚禁。
娇纵也好,执着也罢,落花流水之情无所谓,他现在就是爱上了她。
毒粉明明是下给她的,到头来,却飘到了他身边。
在明轩白那一代称之为天正,明兮迟这代称之为灵也。青云宗门个个都是高手,于是,明瑟珠的武功不容小觑,这也是吸引到李青山的另外一点。
因为自己足够完美,加上思想的高远,当然可以拯救,带自己逃跑。
自始至终,明瑟珠爱上的一直都是似李青山的自己。
……
不知徐况说的是否真假,但明月风眼眶的泪薄泪流发。他握紧拳头,满眼怨恨的瞪着徐况,而徐况微微下眼,他貌似也有一点后悔。
这时楚弃伤把手放在明月风肩头,示意他冷静。
“别乱来。”
明月风冷笑了一下,他看着楚弃伤,那一行泪终归是落了下来,狠狠砸在地面上,像是为亡故人祝酒。
他后腿两步,胸口发闷,不可置信看着他。一切的一切都将会成真,刻满了生长痛又该如何抹去,如他所言,父母死于他之手,他又会怎么做,他好像并不知道,只有手足无措地擦拭着眼泪在安抚他消逝的灵魂。
关于痛苦,他不知如何表达,似乎要割下自己的一块肉,才能解答。
57. 独身寻妹被虎食
明月风捏紧拳头,手掌上逐渐浮现出的青筋是他心碎的痕迹。
仰头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他从未发现自己是如此可笑。
是这世间被人随意践踏的蝼蚁。
是人随手可弃的累赘。
随后,他便停止对自己的嘲笑,定了定神,貌似是下了一个决心。直到楚弃伤看着明月风重新拾起袖箭,他是知道他将会做什么,此时的明月风也注意到了楚弃伤即将阻止自己的动作,先行一步一掌把楚弃伤打开。楚弃伤被打的踉跄到地,这道力,明月风用了五成……
修仙派弟子个个拿手的震心结,力有十成,但大多数人用不到七成的力就可以把人打残。楚弃伤望着明月风的眼神,从先前的震惊到此刻的恐惧,他咽了口唾沫,抚慰心神,尽量不让自己的灵力受挫。
明月风……当真狠心至极?
楚弃伤不知道明月风从何而来的这么大劲儿,他捂着胸口,往自己胸口一直上下抚摸……抚摸……再抚摸……
而徐况经过将才的动静,眼神望这边扫,但并不在意。
直到在他的眸中染上一抹淡淡的血光。
是楚弃伤……
他竟被明月风的那一掌打吐了血,徐况眼睫微颤,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一步。在他印象中,青云宗门弟子不该狠心如此。明月风的那一掌可谓是十分的无情,直接把同门弟子打至血,半分明兮迟的影子也没有……
因为……
明月风从来都不是明兮迟。
明月风只是明月风。
他的母亲被眼前人杀了,父亲同样落的残忍的下场。
他曾经也想过父亲,对他来说,只是有点陌生。他想过,父亲……应该是好看的吧。明月风虽然从未见过父亲是什么样子,但每当走进湖水边都会凑上去看自己一眼,与他同道的仙士总会说他臭美,但明月风从未在意过。因为他看的不是自己,而是他们。
明月风借着湖水中的涟漪,忍过眼泪。
他望着自己英俊的眉宇,不羁的性格,努力拼凑出父亲的模样,他觉得自己还是很像父亲的。但他从未从同门师兄弟那里听说过父亲的事迹,哪怕只是一点,都不曾留下,他也从不知李青山到底是什么样子。接着,明月风望着湖水捏捏自己的脸蛋,然后再笑笑,嗯,挺可爱的,像娘亲,想娘亲,像父亲,想父亲。
突然!袖箭在手指的扳动下毫不犹豫射出箭身,箭身如风,狠狠射向对方,但很不凑巧,羽箭被突如其来的狂风吹得歪斜,箭头微偏,扎进徐况身旁的木柱。
起初徐况并未在意,但羽箭在他眼前划过一道风,他瞬间警惕起来。明月风刚想拉紧上膛,楚弃伤擦了擦嘴角上的血迹,悲痛的走了过来。
“收手吧。”
“你母亲不愿意看到你如此。”
母亲……
听到此等称谓,他愣神,觉得不像话,不可置信的往回望。
叫他收手?
他有什么立场叫他收手?
母亲死了这么久,青云宗门有多少人祭奠过她?每逢清明,都是明兮迟与明月风两人独自去给明瑟珠上坟,而父亲的墓穴他不知道在何方,他都不曾磕过头。
可是楚弃伤此时脸色苍白,气力全无,千疮百孔,憔悴不堪。
是因为他……
明月风不知所措,手中的箭不知是该放还是该……放。
他崩溃至极,跪了下来,他向徐况祈求道:“你要不把我也杀了,算我求你。”
仿佛世间再无人比他悲痛。
徐况听着明月风吐出的话,直觉有些蠢。他“冷笑”一声,走到他身侧,没有理会,然后越过他,再而跃下楼,走到楼下的青苔路,徐况边走解释:“你的父亲叫李青山,被我杀的原因是他不忠,我让他去青云宗门寻刘玉卿,可他因为你的母亲一拖再拖。他不该带着你母亲私逃,不该生了你,更不该生下你后才来我这里负荆请罪,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不管他当时有多么优秀,对他用刑时,他很痛苦,但始终没有向我求饶。看着他的样子,我纵然有点难过,但不妨我寻觅其他人才,毕竟我还很年轻,杀了就杀了,有什么的?你只是失去了父亲,而我失去的,一万条李青山的命也赔不起,明白么。”
“而你的母亲,明瑟珠,我没有杀她,我只是怕你父亲把秘密告知于她,所以想把她捉回来,我只是想让她说实话,但她什么也不肯说。我怕她生病,我让府邸的女仆给她喂药,她死活不肯喝,她的身子到底是回来了,魂却丢了,一切都是咎由自取。可又那能怎样呢?我好吃好喝供着她,她不给我面子,活的像一具行尸走肉的尸体,许是看到了墙上李青山的头颅。”
明月风听到“头颅”二字才抬头正眼听徐况讲话。
他不该出生,他不该活着,是因为他,父亲才会死吗?徐况可从未这样说,不要这样想。
明月风可能是疯了。
当时的李青山,犯了事,回到刀鱼镇受尽重刑,死后被割下头,挂在墙上示众,只不过他嘴角始终面带含笑,从不失气节。
“明瑟珠真正的死因不是因为我,是因为他兄长救自己而丧命,她懊悔,最后跳湖而亡。当时我想放她回宗门,只是不巧,遇到自称她兄长的人,不幸的是,那人被老虎给吃了。我想救,但还是迟了,你可知?在这深山老林,豺狼虎豹,最常见不过。那些个玩意儿,我们都不敢碰,那人也算有胆量,侍卫通报的时候,实在实在太晚了,草堆只剩下被撕碎的衣布以及大片大片的血迹,还有几个骨头,黑草草的头发……侍卫把老虎打散,你母亲走近,她看到了一个没有被撕咬的包袱,她蹲下拾起来,我只看到她手在发抖。她打开包,从里面不知翻什么,直到有一条玉玺的出现,我才回过神。我问她那是什么?她颤抖着说,这是她父亲许她回去的指令,她忽然哭泣,哭泣的原因是这条玉玺是她兄长为自己求来的,她说刚刚那老虎吃的是她兄长,她说兄长从来没有放弃过她,她说父亲也没有怨过她,她求我救救她兄长,我只当她疯了,就像现在的你一样。后来她再也受不住累,也不敢回宗门,就跳湖了。”
当初明轩白为了寻找明瑟珠,抛弃妻子,不管是非,他几乎没有一步停歇过。一根竹棍,一顶斗笠,一袋水壶,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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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着一个包袱,里面藏有薄饼,但他几乎吃的很少,因为这些薄饼是明瑟珠喜欢吃的。兄妹两人的感情自小就很好,每次当明瑟珠不开心的时候,他总会给她送些点心,她说她剑法不熟练,他就陪她夜以继日的练习,他对这个妹妹,几乎顶替了明清规的位置,只不过是,他呵护的明瑟珠,养成了娇纵的性子,其实这并没有什么的,明轩白很高兴,起码明瑟珠已经不再缺疼爱了。可当他听到明瑟珠与李青山私奔后,他生平第一次摔了茶盏,恨铁不成钢……
明轩白爱他的妻子,却依旧操心妹妹的事,以至于谣言四起,扰乱了他的家庭,可妹妹离了家,父亲不管不顾,他不能不管不顾。于是明轩白便央求父亲,在雪天跪了三日,受尽了鞭罚,才得到那块让明瑟珠归家的玉玺。
现在落的这般下场。
一个天之骄子明明有一番作为,就这样断送了自己的一生,让谁不惋惜?
而明月风,自始至终没有吭声。
徐况叹了口气,道:“与你说这么多,我只是想告诉你,有错就要认罚,不要觉得无所谓。我徐况不会杀明瑟珠,自然也不会杀你。我自知你们与我刀鱼镇无关,我只会处罚我身下不听话的人,尽管刘玉卿知道明瑟珠的死因,她也不会找我,但我也不会再找她,三条人命,够够的了。”
“少年人,做你该做的吧,别让自己为难。”
这是徐况说的最后一句话。
同时也击垮明月风最后一点悔恨的内心。
他不知道该恨谁,不知道该为谁而哭。
怨明瑟珠吗?恨李青山吗?要杀徐况吗?
他不知道,楚弃伤也不知道。
李青山是徐况的手下,做错事自然要罚。明瑟珠是青云宗门门士,但她缺少定力,容易动情,与李青山苟同。可她的错全都归于父亲的“偏心”,以至于他的一点点偏袒就让她乱了神,后来她生下明月风放回宗门,不管不顾,她设想不到明月风未来会遭人如何嘲笑,她只觉得兄长因她而死,她不该活在这个世间了。而明轩白抛下自己一家人,不顾妻儿,义无反顾去寻找妹妹,最后惨遭猛虎啃食,骨头都不剩,但自始至终,明兮迟从未怨过明月风一家,而且还把他当作自己的亲弟弟,百般疼爱。
明月风把袖箭往地上一掷,眼泪又如泉水涌出,他再也支持不住,时间也不会轮回,他复不了仇,也不能复仇,他有什么仇可复?他配吗?他原谅不了自己,所以他只能挥舞着拳头砸向木柱,木柱给他锤的咣咣当当的,尽管手骨上沾满满是木屑的红痕,明月风始终没有收力,他其实不懂,为什么自己不能家庭美满,却要用命帮助别人家庭美满。
他太不懂了。
是啊,人总是在人最脆弱的时候往往用更脆弱的方式来拉回对方。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啊——!”明月风仍然怒吼这句话,似乎除了这句话,他说不出别的什么了。心早已被撕碎。
徐况自知他无心,望着明月风接近扭曲的脸,他视而不见,转身就走。风摆弄着他的衣袖,拉着似乎是想让他道歉。
从此以后,明月风再也不是明月风了。
58. 血脉相连而赴死
徐况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墙砖厚瓦之中,天此时乌压压下起了白雪。
月夜浓时,红雪相牵,映照着悲痛人更加悲催。
明月风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前胸放声大哭,肩膀抖动,而楚弃伤不敢上前,只是呆呆地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像个犯错的孩子一般。
他也不知道怎么办。
不知道如何安慰刚刚得知自己父母消息的可怜人。
不知道如何爱我刚刚得知自己父母死去的可怜人。
能怎么办呢?能怎么办呢!
谁能告诉他,这世道无情,这世人无心……
楚弃伤放松身躯,步伐沉重的走到明月风面前,单膝跪地下来,只是到这时,他也只是拍了拍他明月风的肩膀,沉声道:“我们……还得回去。蔡菜还在等我们。”
他不祈求明月风能够清醒,只希望他不再沉沦。
旧人旧事,让他们过去,不要成为绊脚石,否则……就再也逃不掉了。
听到此话,明月风惊醒,“我们走……我们快走……”明月风瞬然起身,站在楚弃伤面前拉着他的胳膊,泪痕已成为他思念的痕迹,此时此刻,无人比他更悲痛。
“嗯……我们走!”楚弃伤安慰道。
明月风紧然泪流不止:“我们走啊……!”
他要回去,他一定要回去,他要回去向明兮迟说清楚,明轩白不是负心汉,明瑟珠是个勇敢的好姑娘,说……他们的父母不是乱|伦!
他们是好人啊!他们只是糊涂一时,他们已经受到应有的惩罚了……他们的牌位应该在明氏祠堂……他们应该受人尊重。
两人互相搀扶着,迫切的想要逃出这座吃人的宅院。一路上不管不顾的奔跑着,直到跑到悬崖峭壁时,楚弃伤才察觉到怪意。明月风突然顿步,楚弃伤感受到手中引出一阵拉扯。他不解的望向望向明月风,只见明月风双眸噙满泪水,晶莹的水光像他在颤音着说不舍。
明月风忽然把楚弃伤推到一旁,而自己则站在悬崖之上。
大概顿了半下,明月风才道:“楚弃伤。”
楚弃伤则是感到一阵不安,问:“怎么忽然停下了?”
“我……不想走了。我娘亲还在这里。”
楚弃伤此刻的心忽然揪了起来,问:“你又在想什么?有什么事回去说不行?”
明月风摇了摇头,他用余光瞥向悬崖之下,底下压着天边的云色,像一道挂帘,紧紧缠在山的脖子,不让它喘息。
而再次望向天空……
让人不由自主的感慨:天上人间终归不同。
“明月风,你别在这里发疯!不就是死了父母有必要吗?谁还没死过父母?在这恶鬼祸世的世道,哪有谁真的一家团圆,没有伤痛?谁又能真的平平安安?你快过来……”楚弃伤连挽留的声音都在颤抖。
明月风抿唇,他笑了起来,越笑心越苦。
他道:“我总以为这世上有因有果,可今日我才明白,没有因……也会有果。”
楚弃伤害怕的咽了口唾沫。
“你可能永远体会不到我的那些痛苦。人人都叫我无所谓,可人人不是我。我不像我师哥那样稳重,踏实有担当,仿佛只要站在他身边就会感到安心。明兮迟他是一个很好的人,真的很好,你们不要欺负他。”
“我自小就听到一些流言,他们说一些肮脏的言语,我听到的只有一半,还有一半我没有听到……只不过都是我师哥帮我挡了去。他受的委屈比我多得多,但他的内心足够强大。可我不能……”
“我想我不能没有娘亲和爹爹……你们都有,这不公平,对我不公平,更对我和明兮迟不公平!”明月风情绪越来越激动。
“你们都是娘亲和爹爹呵护长大的宝贝,可我也想当宝贝,我也想在娘亲怀里撒娇,我不想再装着坚强了……”
他慢慢往后退,身后的空风已经拉住他的衣袖,只需要……
轻轻往下一拽——
便可粉身碎骨。
从此,世间再无明月风。
“我不想活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
傻不傻不知道,但楚弃伤确实听傻了眼。
明月风接着道:“我知道这很懦弱,我很抱歉,我让自己成为了自己最恨的懦夫。可是没办法,我活着,都是为了我娘亲,这很可笑吧,人竟然可以如此活着。我愧疚师哥的教导,他细心呵护我,不论对错,他总是第一时间挡在我面前,替我领罚。可是我的心被挖走了,补不回来了。”
“亲人的离世是余生的潮湿,永远擦不干。”
明月风用袖子拂了拂眼角上的泪,他最终还是选择忍住委屈:“弃伤,你把皇帝修炼长生术的秘密告诉女尊,告诉他们这一切都是幌子,道清明他是冤枉的,他没有修鬼道,不是他的错……还有,你告诉我师哥,要提防皇帝身边那个少年,他不是什么好人。最后就是,一定要告诉明兮迟,他的父亲如何死的,一定要让他知道真相,他有权利知道。
他低声道:“我娘亲做错了事情,她的死不足以掩盖全部,这将由我代之。”
“最后……你和明敛心他们找到我师哥之后,告诉他们皇帝的阴谋。明兮迟身边一定跟着一个名叫徐舟野的少年,我记得当时女尊的吩咐,你也应该记得,他有抹额和两条长生辫。徐舟野生的与那个大姐姐一样漂亮,但请你不要告诉他真相……”
楚弃伤怔怔然,喃喃道:“徐舟野……”
“为什么不要告诉他真相?明明是他……!”话还没问出全部缘由就被明月风的后退遏制在喉头间涩。
他只能把此名嚼碎放入心底碾平,而后,他突然豁然开朗,明白了一切:“你说的那个人……徐舟野……难道?!他是清子平腹中的孩子?!这怎么可能……?”
如何不可能。这世道唱的歌声本就悲催,每个人都心怀鬼胎,鬼道是,皇帝亦是。
就连……青云宗门选中的命定之人也不过是一个玄乎称谓罢了……”
徐况把清子平一家人都杀了,但清子平仍然深爱着徐况,这算不算是孽缘?竟然还生下了徐舟野,自后再过询问就再无人听过拾麦女。而今年,清子平腹中的孩子已然长成了十八岁的漂亮少年,生活的不易与家世的不幸并没有摧残这个少年。而他来到青云宗门也只是凑巧,如果没有这一遭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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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件件的事情,几人也许一辈子也没有缘分碰面。
明月风心想这个人和自己很像。
他会不会深夜想念自己的父母?
许是不会吧。
他比他强大。
而青云宗门的女尊就是徐况的妹妹,如今,徐况的妹妹选中的命定之人竟是徐况的孩子,他们是否会觉得,这是在藏匿私情?竟然让这样的孩子拥有济民救世的光荣?
是否会觉得,这一切都是演戏?
而明月风最终都是在想:他虽然不知道徐舟野有没有所念之人,但如果没有,这接一二连三的秘密砸下来,那该有多悲催啊……他是受不住的,他会放弃自己的。
明月风以为只有明瑟珠的血液断干净,罪孽才会消除。
少年就是少年。
他难道不懂?明瑟珠与明轩白血脉相连?
“我的血不干净,没有资格与我师哥共流。”
他一直都知道。
说完,他转身就朝悬崖坠去。
楚弃伤的发丝被风吹得凌乱,连他的心,都是乱的。
明月风的话深深烙进心里,生莫敢忘。
他看着面前消失的人影,心里犯了空,他总觉自己也是有罪的,抬了抬手想抓住明月风的手。
可是晚了,再也抓不住了……
他吞下所有秘密,然后痛苦倒地,楚弃伤脸上被碎石击出血印,这算什么?分明才不足以他万分之一的痛苦。楚弃伤后悔不已,他无力的捶击着地面,哪怕手指间浸满了血,他都无所谓。如果可以回到从前,如果回到明月风小时候,替他说话,保护兄弟俩,替他们赶走那些坏蛋,那么明月风……可能不会作出此刻的抉择……如果明月风没有乱插一脚,如果徐况不曾说出明瑟珠的死,
而他也不会抓不住他的手。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降下一道白色玄光,与之前的时间一样,又要将他们重新降到另一个时空。玄光仿佛要将此刻的世界割裂开来。楚弃伤抬起头望向那道玄光,眼泪已糊双眼,不知不觉,他觉得身子轻了起来,随着白色玄光渐渐变暗,楚弃伤的身影逐渐的也不知失踪。
明月风从此留到了刀鱼镇。
他跳下去的悬崖峭壁,很深,底下流淌着脉脉河流。水源清晰,蓝胜于蓝。他曾经就想去寻明瑟珠,可当时是明兮迟死死抓住了他的手,对他说:“不是他的错。”
如今明月风的心境依旧,他原本是想把所有事情解决完之后就去怪就怪少年心气太冲动,如同当初的明瑟珠。
明兮迟听到他的死讯,可能会哭,会痛,但他一定会理解他的冲动。
谁也没有明兮迟清楚,明月风是怎么在他怀里挣扎哭泣,自小就留下了心碎的回忆,没有人疏导他,鼓励他,让他勇敢的走出阴霾。
也算了结了心愿。
悬崖下的河流,也是当初明瑟珠寻思的归途,母子两人,算是重逢。
但明瑟珠生下明月风之后,她身为母亲,自然是刚强的,她绝不会这么看着孩子的因自己而死,哪怕自己已经成为了魂魄。
她会在明月风出生的每一章,都会追随他的魂灵。
59. 风流之事落他头
白色玄光把楚弃伤包裹着,屏障像一只巨大的鹏鸟,它展开双翅,赤目飞行。楚弃伤心中一阵绞痛,他不敢相信明月风就这样死了……
像是如梦初醒,这世间有明月风这个人吗?
楚弃伤这样想……
先前是刘玉卿派出小辈去帮助明兮迟他们,因为明兮迟他们迟迟没有消息,刘玉卿施法作的屏障渐渐消弱,这一件件,如果没有蔡菜的共缘,说不定现在还蒙在鼓里。他们都被他们蒙蔽了双眼。寻找明兮迟的路上,驱鬼派弟子个个眉头紧锁,从早到晚寝食难安,但明月风像个小鸟,嘻嘻笑笑的,一点点都不担心,因此楚弃伤还阴阳过他几次,很明显,明月风与明兮迟的性格相差甚矣。
一个洒脱少年。
往事历历在目,少年时代不过十几年,昨日生譬如昨日死,它们就如一盘散沙,轻轻一吹就消散。
于是,楚弃伤便望天,欲降之前,曾想过,好结局也幸,现在,坏结局,也罢。
未来会失去更多的人吗?
谁也说不准。
而在另一边的蔡菜,她眉头紧锁,表情极其痛苦,额头浸满汗水却与泪水相濡。她的灵力已到尽头,逐渐的支撑不住。现在天色渐暗,共缘即将要结束……
他们所及之处,张璟所经历的秘密,都不是真的,而是她独有的私心,蔡菜用尽全力让他们探寻,但不巧,蔡菜控制不住,她只能选择提前结束,可关于徐况与清子平的恩恩怨怨,金玉龙与皇帝阴谋诡计,他们都不会知道。
而最可恨的,是只能带一人归来,另一人,要舍弃。
是明月风……
还是楚弃伤?
前者给出答复。
是明敛心。
与之共缘的,还有明敛心这个旁观者。
在当时共缘明明是明敛心,但明月风以为这是去什么好玩的地方,正好他不想守门,趁着他们不注意,一把把明敛心往旁边一推,跳进了玄门之中。
明敛心不气也不闹,毕竟谁去都一样。
但蔡菜觉得有点对不住明敛心,她道:“你可以在旁听,也会知晓一二分。”
但也只是一二分……明敛心没有看到明月风跳崖,如若他知道,打死也不让明月风去共缘。可现在没办法,他去了,甚至永永远远的留在了那里,明月风回不来了,他回不来了!
蔡菜此时悲痛道:“对不起……我……不该这样……”
明敛心稳住心神,学着明兮迟的样子,冷静道:“蔡菜。在共缘中,明月风他们是什么样的?他是受了什么委屈吗?旁听……我也没有听到他们遇到什么事情……我只听到了修鬼道的人不是道清明,可我认识道清明,蔡菜,你别慌,你也冷静下来,认认真真的告诉我。”
蔡菜哭道:“楚弃伤没有什么伤害,是明月风!他知晓了自己父母身死的真相,他深知自己对不住那个叫明兮迟的人,一时接受不了……跳崖了……”
明敛心大惊:“你说什么?!明月风跳崖了?!”上去揪住蔡菜的衣领,质问:“谁让你胡来的?”
蔡菜连忙跪下来,诚心诚意想祈求明敛心的原谅:“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自私!我只是……不想看到更多的人死去了……”
明敛心一下子慌了神,他不由自主往后退几步,身子颤抖的差点倒下,但还好有楚不泪扶着……
但,仍然于事无补。
明敛心眼神空洞,唇白无色,他自言自语道:“这怎么办……这怎么办才好……我该如何向女尊解释……我该如何面对明兮迟……该如何面对明氏……”
“是我非要把明月风带来的,是我……是我……现在他死了,我该怎么办……我与驱鬼派弟子不熟,我没有认识的……我该如何找到明兮迟……我可以做到吗?”
明敛心,他最大的弱点就是遇事就逃避,如果旁边有个人陪着他他心里还有底,但仅剩他一人,他就乱了套,开始怀疑自己,怀疑自己能不能把事情办妥,他害怕。
可他依然学习着明兮迟:“如是这样,眼下可还有什么办法?”
蔡菜怯问道:“你说的……是哪件事情?”
明敛心:“把明月风复活。”
蔡菜努力回想,怎么复活啊?
此时明敛心将要发疯,拔出利剑,指向蔡菜,语气冰冷:“想!”
蔡菜连忙伸手:“好好好……我想……我想……你先冷静!我……我肯定有法子!”
“我……还有……法……子……”
她又开始结巴了。
楚不泪走向前挡住明敛心,眼神向他传话:“你可比他,差点不是一星半点。”
“明兮迟永远不会拔剑指向弱者,但无双派会。不然你怎么会在青云宗门?无双派曾经可是一个辉煌的时代。而你,呵。”
明敛心被楚不泪点醒,他把楚不泪推开,看着蔡菜,道:“想想到了吗?”
当楚不泪吐出无双派这个名字之后,与此同时,点醒的还有蔡菜。
蔡菜蹲了下来,她想了许久,眼神却是越来越坚定,明敛心也没有再催促。
蔡菜的眼睛突然出现一两点星光,拍了拍手:我想到了!”
明敛心:“讲。”
蔡菜满怀希望的看向楚弃伤,道:“我曾在一个话本听到,这个话本是专门讲述一个创建无双派的少年。在此之前我只知道三百年前的道月之战,头一次听过有这样一位奇人。”
楚不泪好奇道:“奇人叫什么?“
蔡菜道:“他姓梅,名子玉,有名,有钱,有颜。比现在的青云宗门更早,他先创了无双派,然后青云宗门的创建者与此人交好,修仙与驱鬼都得到了他的启发,话本里讲梅子玉有个法器,像一个镯子,叫并魂环,它可以将散尽的魂魄化作龙血石,龙血石此物也难寻,它是妖王的眼泪,只不过妖王被夺心,妖界被恶鬼占据,如若想寻到此物,你们必须拿到妖界的请柬方可进入妖市,而后再用一个猛将的复魂剑把龙血石劈开放出魂灵,而后将此魂养足十月之久,方可化肉|身,所念之人皆可复生。”
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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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石,虽说是妖王的眼泪,但此时的的妖王已不像三百年前那样强大,在三百年前,妖王眼泪常常被当作炫耀品,当时恶鬼被放出,世道大乱,有些鬼界使者为了装饰自己的店铺,让更多鬼魂来自己这里买东西,知道龙血石这个美石,妖王长年不出山,安安静静修炼,不闻妖界风云,如同现在的相思子。但有朝一日,妖王一如既往的在修炼,直到一个山童的尸身被踢了过来,妖王才大惊,但为时已晚,鬼界使者来了很多鬼魂,他们说现在外面势力混乱,如果不想连累妖界,就交出龙血石,不然妖界不保。
这些鬼使者以为妖王能控制底下的小妖,但事实不是这样的,之所以是妖王,是因为她的妖力强大而已,妖界的任何妖怪都是自由的,她命令不了任何小妖,但一些小妖为了妖王能够渡给他们妖力早日修炼出人形常常去妖王殷勤。
大多都是绝色的美男妖,长着一张英俊的脸,但身下却是虚伪的妖身。而妖王也是一个美娘,好男色,因早期爱上了一个狐狸妖,她宠他,她爱他,但也挡不住狐狸妖欺骗她。妖王动了真情,关键时刻,狐狸妖修炼成一个男人后就往返人间了,在人间,狐狸妖变着法欺骗人间女子,甚至还有男子……
因妖界倡导“自由”但不容忍“胡作非为”。于是在狐狸妖走访人间的第二个年头,妖王生平第一次动用妖力把狐狸妖捉了回来,把他冰封至死。
妖王甚至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渐渐的关进房门,不再“迎接”任何向她讨妖力借势力的小妖,哪怕再美,也不可能。
在妖王不闻世事的期间,相思子的妖力逐渐变强,神不知鬼不觉的坐上了仙君的位置,大概是受前人提醒,相思子为人风流,思想独道,从不对任何人懂真情,谁也捞不得他一点好。
就连李溶月救了他,在他眼中,只是见的李溶月有一脸的好皮囊,他想占为己有。如若当初是个丑女救了他,他只当当时的倒霉事是因丑女而生。
只是看一眼,都觉得晦气。
不论是妖市红楼,还是人间青楼,服饰相思子的,必须要好看,他不好男色,他只喜欢女人。
喜欢腰细腿长屁股翘的,喜欢楚楚动人,小巧玲珑的,他表面爱惜的要紧,但也只是表面。他有分寸,听说人间有避|孕的方子,他当时就买了两个。
他讨厌孩子,小孩子叽叽喳喳的,很吵……
逼着妖王流泪,不然就也没有作用。现如今,只有得到第二个妖力强大者的眼泪,只有相思子了。
可让相思子那样的人流泪,堪比笑话。
此时蔡菜却不往下说了。
明敛心道:“还有呢?”
蔡菜摇摇头:“我不记得了!”
明敛心笑了:“蔡菜,讲实话,这很重要。”
他叹了口气,又道:“蔡菜,我向你坦白,我不是什么青云宗门弟子,我也不姓明,而是姓梅。”怕她不信,他撩起头发,在耳后,有块红豆印。
历代梅氏家族,都会有的痕迹。
他看穿小女魂的谎言。
60. 无数掷剑穿心过
明敛心……他竟然就这么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蔡菜心虚不已,帮助恢复魂灵的这种事她觉得实在诱人,况且她与这些人并不熟,万一呢?
万一呢。
“你是梅氏家族之人,你要我如何相信你?你有什么证据?”蔡菜小心翼翼的往后退一步。
明敛心往前走一步。
他摸向那块红豆印:“你既然知道梅氏,自然也知道红豆印。红豆印,只要体内流着梅氏家族血的人,位置可能会不一样,但总有一处是有的。”
他俯下身来,撩开纤长的发丝,露出雪白的脖颈,凑近蔡菜身边,低声说:“看清楚了,我是。”
蔡菜看到他那颗似血如豆的印记,此时倒也说不出什么话。
明敛心起身,整理衣物:“两月前,红豆印开始发痒,发烫,发痛,我就知道,青云宗门,要完了。”
楚弃伤不怀好意地瞥向他,情绪激动:“明敛心,你瞎说什么呢!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蔡菜打断他们:“可是,我也只是听说,那都好久之前的事了。况且梅氏家族不是早就灭亡了?你怎会出现在这?”
明敛心闭口不言。
他也不知道梅氏家族是如何灭亡的,而自己又是怎么来到青云宗门的,还过继到明氏家族中。
他什么也不知道。
在明敛心的记忆中,距离那时候还不是很早,他当时也就两三岁吧,就被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人带到了青云宗门。其实像梅子玉那样厉害的人,像梅氏那样厉害了家族他知晓甚少,他连自己家族在这世道存在的痕迹也是通过别人口中一两句才得知的。梅子玉是三百年前的人,在明敛心那里也只是祖先一样的存在。明敛心从小受明氏教育的影响,行为举止到谈吐之间都是活生生的明氏弟子,明氏家主每次开设家宴都会有他一个位置,弟子之间也是和和气气的,明镜殒纵然知道明敛心不是明氏亲族血脉却依旧待他如亲,从不偏袒任何人。如果没有那颗红豆印,或许明敛心真的就只是纯正的明氏弟子吧。
“我曾记得有一个穿着红衣的人抱着自己,淋着雨,来到了青云宗门,然后把我抛弃至此,此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我从不认为我是什么梅氏家族的人,我也不想。”明敛心寒心道。
楚弃伤与楚不泪知道了此事,心里也没有任何波澜,仿佛一切都寻常到不能再寻常。
明敛心眼角滴落一颗泪,狠狠砸在地面,他恳求道:“蔡菜,我求你,求你救救明月风……这一切都是我因为我,是我不该乱了心,让他钻了空子。”
蔡菜心也碎了一地,她共缘,也是好心,她只是不想让那么多人死去,也是做了有缘人应该做的。
对了?有缘人!
张璟呢?
蔡菜慌忙跑向那个房屋,哪知她刚一走出木门前面的青苔石阶,狂风大作,无数刺人耳膜的尖叫声四起,震耳欲聋,蔡菜心一紧,还没有作出反应就被什么东西掐住了脖子。
木门被黑风掰断,杂向屋内剩余的那些人。
“小心!”楚弃伤提醒道,眼疾手快把明敛心拉到一边,楚不泪拔剑作出防守姿态,他问:“这是什么?!”
楚弃伤死死盯着外面捏着蔡菜脖子的黑雾,它渐渐生出了双臂,腰身,大腿,以及……五官,一张可怕的鬼脸浮现在眼前。他的胳膊,大腿,都长在头上,像一个蜘蛛精趴在地上盘旋。明敛心看到此景,心里一阵燥,拔剑就想上前除鬼物却被楚弃伤一掌拦住。
“为何?”
“你看。”
明敛心半信半疑地看过去,只见那只鬼脸把蔡菜扔到一边,然后又爬过去,靠近她,摸了摸蔡菜的脖子,然后就又把她丢到一边,把蔡菜当成了玩物。鬼脸散发着腥臭味,眼睛像是中了邪一样的发绿,头顶长出几条干灰死,嘴里说出的话如同浆糊般黏腻,咋咋吧吧的,明敛心他们倒是听不懂,只是蔡菜恐惧的一直点点头。
明敛心不解的望向楚弃伤,但楚弃伤没有吭声,倒是一旁的楚不泪先行作答:“今日对照,是鬼市的七月半,复生之日。”他先望天,双眼眯缝出一丝带。
“也是百鬼夜行。”
明敛心倒吸一口凉气,他从未听过有百鬼夜行这一遭。
百鬼夜行,顾名思义,就如人间皇帝微服私访一般,只不过它们是大大方方的,像是在庆祝。每到此日,鬼门洞便会打开,孤魂野鬼便会趁着阴盛阳衰,穿过鬼门洞来游荡人间。鬼市也是有规矩的,他们先让一些小鬼探探路,这些小鬼没有任何礼仪可言,它们会随意的伤害像蔡菜那样的鬼魂。高位鬼派小鬼的原因只是让它们瞧瞧今年与往年有什么不同,而通常这些小鬼物会混在百姓之中,即使在白天,百姓周身都会生出一种阴森森的恐惧,浑身难受,甚至有人还发了高热,于是这天也被称作中元节。
夜半京城人人闭户,由此就给鬼市那些“大官”腾了地儿,让它们的华丽轿子大摇大摆地行走在大街上。
面对即将到来的鬼军,众人心里还是有点发怵。楚不泪有一种莫名的紧张,他觉得眼前的东西不仅仅是鬼魂这么简单,它像是一种征兆。
他死死盯着那张恶心的鬼脸,手里拿着武器随时随地上前厮杀,“弃伤,师尊有说过中元节,鬼魂现身吗?”
“不知。”楚弃伤心里也有点不安,“往年中元节,师尊都不准我们出去,我们接触到的只是一些走尸,真正意义上的魂魄,我们从未见到过。”
“蔡菜倒是头一个。”
“哐当!”一声,蔡菜被那张鬼脸狠狠摔了一下,然后那张鬼脸的四肢便开始活动起来,发出滋滋的磨耳声。鬼脸向后退出几大步。楚弃伤清楚的看到这张鬼脸附身在它身后的一棵枯枝树上,紧接着,这棵枯枝树的枝桠树干长出许多人间,脸上满是疙疙瘩瘩的白色斑点,嘴唇厚实,这棵可怜的树就站在三人的正前方,死死盯着他们。
楚弃伤看得犯恶心,而楚不泪转身弯腰扶墙直接呕出黄水,明敛心强装镇定,胃里早已翻山倒海。
因为这棵鬼树实在太恶心了……
明敛心忍不了,他忍着不了!他娘的这是个什么鬼东西啊!一剑斩了便是!明敛心侧身而行,走到蔡菜身后,抓住她的衣角,一把把她拦在怀里,蔡菜看着他,声音很孱弱的问:“你……真的是梅氏族人?”
明敛心笑了一下,”嗯”一声。
蔡菜长舒一口气:“那就好。”
接着,女魂使劲全身力气勾住明敛心的脖子把他往下拉——
狠狠吻了下去!
楚弃伤登时就瞪大了双眼。
这……?
明敛心被她吻的瞬间止了步,眼眸中溢出疑问而不是恼怒。
只是轻轻一贴。
蔡菜便急忙松口。
“为何?”明敛心茫然问道。
蔡菜道:“我将要魂飞魄散,我的魂魄所在之处就是为了有缘人,为了让有缘人活着,如今,世道已大乱,将才这个鬼脸告诉我,说让我骗你们,它想吃掉你们,吸你们的精气。我打不过它……“
“我之前听你讲过,鬼魂是虚物,看不见,摸不着,如果能看到,那说明他已占据妖身。将才我骗了它……”蔡菜话说到一步,血就从胃里涌出,染了明敛心一怀,“我也不是纯粹的鬼魂,我变成鬼魂的念头早已大过我做人的时间,我也有怨气啊……”
蔡菜呜呜的哭了起来,可还裂着嘴唇朝明敛心笑:“请……请柬……我要到了,就在你唇上。”
双唇触碰,只是肉|体的碰撞,对此都毫无感觉。
“对……对不起,我没有问过你的意见就轻薄了你……但共缘还没有结束,你们一会儿……带着张璟躲进那道屏障,我会施法时间,尽可能拖长点,等到百鬼夜行结束后,你们再出来……”
“你一定要回到无双,让梅氏家族的魂灵认你归主!你将要成为这世道的救赎!青云宗门……已经……已经顶不住了!我这次相信你!”
明敛心听得眼眶湿润,沉声问:“那你呢?”
“她自然是要跟着我。”
什么声音。
明敛心望向声音的深处,张璟不知何时恢复起了身子,眼睛系着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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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缓缓走向众人。
“蔡菜是我的有缘魂,她必须要跟着我。”
楚弃伤大步走向上,想要扶住这个眼盲的人,却被张璟如清风般侧开:“莫忧。”
张璟的目标不是蔡菜,也不是明敛心,而是眼前这个长满人脸的树。张璟看着那一张张脸皮,心里直发笑,他像是发了疯,从楚弃伤手里扯过他的剑,嘴角带着清辉般的含笑:“借用。”
失了魂般朝鬼脸树走去,姣长的发丝如命运的勾线,他不知自己为何物,也不知自己为何这般可怜的活下去。他爱不上任何人,身边也没有个依靠,唯一的利益盟友也因为自己的冷漠被挖空了心。
倘若一切能重来,他依旧独行其道,温雨渡早晚会走到他的刀尖上,听到蔡菜有复魂的法子,张璟也不愿意做,徐况还没有完成自己的任务就走了,他心纵然有再多的难过与悲悯,但他也要可怜可怜自己。
因为,剩下的路只能让一个眼盲的他,和生了斑的木棍,跟着一个结巴的女魂走。
张璟走到鬼脸树面前,抬眼往上瞧,他虽然看不到,但也能想象出眼前发出粘稠声音的鬼物有多恶心。楚弃伤没有拦他,明敛心也没有制止他。
是生是死,全都由他。
张璟赫然拔剑朝鬼脸树砍去:“你们这些杂碎,可真像我那恶心的父亲啊。为什么?为什么不好好在鬼界待着?为什么疯跑出来祸害人?为什么?为什么!”
鬼脸树被银剑劈得发出惊悚的痛吼。
无数小儿的声音嘶哑如蝉。
楚弃伤的剑是专门杀尸鬼的,剑身坚硬无比,鬼脸树都被张璟砍得树皮飞溅,流出鲜绿的汁水,但张璟仍不罢休:“你们都太不乖了!太不乖了……你们怎么和他们一样呢,嗯?你们非把人逼急了是吧?那好,我来教你们学学乖!”
然后……
一剑!两剑!三剑!四剑!五剑!六剑!七剑!八剑!九剑!十剑!十一剑!十二剑!十三剑!十四剑!十五剑!十六剑!十七剑!十八剑!十九剑!二十剑!二十一剑!二十二剑!二十三剑!二十四剑!二十五剑!二十六剑!二十七剑!二十八剑!二十九剑!三十剑!三十一剑!三十二剑!三十三剑!三十四剑!三十五剑!三十六剑!三十七剑!三十八剑!三十九剑!四十剑!
停!
张璟最终把剑直直插在树心上。
“皇帝老儿你听着!剩下六十剑……我会插到你的胸膛中,让你生不如死。我与你誓不罢休!”张璟朝天怒吼,“我迟早有一天会找到你!我会慢慢挖掉你的眼睛按到我身上!我会把你的头砍掉!我会让你永永远远地记住被你抛弃的儿子!”
“永远忘不了!”
鬼脸树被砍的地上满是肉泥,大摊大摊滴落在张璟的脚下。张璟缓缓俯下身,闻着这些烂肉的味道,这些稀碎的味道有一股蛆虫的腐烂刺鼻味,张璟仿佛嗅到了未来的曙光。
十剑知晓天下恨多如山。
二十剑谋划近二十余年。
三十剑了解天下之志者。
四十剑如梦初醒不留情。
五十剑血泪碑刻及命天。
六十剑锋斩尽人之大义。
七十剑罔顾人伦无完人。
八十剑雪中藏尸雪中笑。
九十剑用命换命复亲仇。
一百剑赴皇权而后坐位。
他起身,若无其事地朝蔡菜走去,面向温和,文人风骨尽显。
张璟笑了笑,然后向她伸出手,说:“我把它们解决了,你跟我走吧。”
蔡菜眸中满是晶莹的液体,实在忍不住顺着皮肤滑落了下来。她起身,打了打扑在身上的尘土,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只扇子让其张璟拿在手中。
像是依偎。
明敛心起身看着他们。
张璟没有同明敛心他们道别,蔡菜已经跟他们讲清楚如何复魂,她该做的已经做了。张璟与他们的道不同,硬挤在一起也解决不了任何事。他毫不留情的转身就走,撑着一只木棍,拿着一只柳扇,朝陈叶废栏之外走去。
不再回头。
61. 三十三万命中阶
鬼脸树被砍的稀巴烂,汁水顺着地下的坑坑洼洼往明敛心脚下流。少年凝眉,满脸置疑,张璟没理,冷静处理。而面前那些个赖皮鬼再不敢胡作非为,也不敢再动蔡菜。
但明敛心内心还存有一丝波澜。
“先生,您知道的……它们是一些没规矩的鬼,您不该这样……”明敛心道。
张璟转身面对他们,从上到下俯视他们一圈,道:“我该这样?”他低声清了一下嗓子,继续道:“那我该怎样?它们挡了我的路,我的时间,本就不多。难道你还要理解它们吗?”
明敛心回答:“我可以渡化……”
张璟:“……”
“鬼神最厌恶修仙之人。”
他只抛下这样一句话,“我还有很多很多事要做,我不用任何人帮忙,你们不用为了证明自己是正义之辈而跟着我,我只当你们多余。如果你是想教训我,你先掂量掂量自己。将才我听到你们的对话,蔡菜说你是什么梅氏家主之子,我不知道梅氏是谁,我也不管,更不在乎,不论你有多么大的权势,跟我一毛钱关系也没有。这一些玄乎之事,我就听听,我不相信。你们要做的,和我要做的,都不一样。我不需要任何人。”
明敛心哑口无言。
楚弃伤也没有吭声。
张璟说的并无过错。即便鬼道扰的四界动荡,百鬼夜行也只是照着一定日子发自游行。高位鬼神根本看不上一些仙士,他们只想出来散散心,一些孤魂野鬼相当于人间的疯子,就连皇帝对于疯子的一些胡作非为权当是唱戏。
三人看着眼前杂皮衣影越行愈模糊,明敛心没有再阻拦,任由他离开。
等张璟完全消失后。楚不泪凑上前,弱弱的问:“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该怎么办呢……派出他们四个寻找明兮迟与楚惜之,可现在只剩下三个,尽管明敛心抖露自己的身世,他自知当今不归川梅氏已是传说,根本无法再此像三百年前那么强大,强大到家喻户晓,就连十多年前也没有听人提起不归川梅氏,现在人人口中都是青云宗门。他这样想着,所有人都失了头脑,明敛心不由自主地触碰自己的唇,心里猛然一抖,他看着面前的鬼脸泥,道:“妖界。”
其余两人互相点点头,道:“是!”
不论如何,先把明月风的魂魄复原再说。三人互相对视一两眼,笃定的点点头,随后他们趁着这冗长的夜色,小心翼翼地躲避鬼王夜行,几小只身影穿梭于杂草丛生中,随着鬼王一行队伍渐行渐远,他们才松了口气儿,可就在此时,李溶月竟然从天上掉了下来!狠狠砸到杂草堆里,不对……好像不是从天上……也没有摔……
只是在杂草堆里有个女子而已。
楚弃伤心一惊,问:“她怎么了?”
明敛心紧忙想把李溶月扶起来之际却对上一双狠辣带着贪念的一双眼眸。孔雀色竖瞳,像晶体。在女子一些裸露的部位,不论是耳后方,臂膀,脖颈,都是血淋淋的刮伤。唯独面部,被一只宽大,指骨如玉,像碎掉的瓷器一般的男人紧紧护住。接着,明敛心胆战心惊地试探着往下望,却看到在李溶月的腹部有一把匕|首插在上面,银光在刀身上跳动,命若一丝线孱弱。
血被刀止住,刀拔血流,血尽人亡。看到此景,三人被吓的差点叫起来,紧忙捂住嘴。
而在李溶月的身边,就是那双眼睛。她旁边躺着的还有一个穿着红衣花色的男子。他眉眼生的干净,可身上爬满了鳞片,后摆露出了蛇尾,拍打着后方的枯枝树干。瞳孔里的竖线死死盯着明敛心。
明敛心感受到他的敌意,并不畏惧。
他与他齐平对视,红衣男人先开口,问:“你就是梅氏遗孤?”
明敛心猛吸一口凉气。
“是。你怎么知道?你是……?
红衣男人笑了笑,道:“正好……你带我去你们梅氏之地,我要拿个东西。”
明敛心心里很一片茫然,问:“你要拿什么东西?你到底是何人?”
红衣男子冷静道:“相思子。”
听到此名,楚弃伤和楚不泪一同往后退……
“相思子……”明敛心口中一直重复着这句话。
相思子侧眸微瞥楚弃伤的动作,不在意,他道:“我要用并魂环,我要让他们回来。”
明敛心问:“是谁?”随即他又是想到了什么……后面说的话语势越来越弱,“我……我并不知晓不归川梅氏在何处……我虽是梅氏之子,但自小生活在青云宗门,对自己的身世也是一头雾水,对梅氏一族更是什么也不知道。”
相思子沉重的叹了一口气,身死陡然立了起来,他虽没了双腿,一张脸即便有鳞片的忤逆,依旧遮不住男人的姿色。
他轻松抱起李溶月,另一只手死死攥这匕首刀身。刀身锋利,割的他的手心直淌血。相思子化妖的身形比明敛心他们高出几尺,使人一看到就心生畏惧。他的红衣醒目出现在这黑夜中,一眼望去,仿佛看不到尽头。
没有任何人知道为什么相思子突然出现在这,李溶月又为何会受伤,为什么会那么巧与他们相遇……
女子此时又小声啜泣了起来,相思子眉头一皱,像雪松枝头的败蛇。李溶月抓紧相思子胸前的衣物,她似乎把他当成了某个人……
明敛心往前定睛一看,他清楚的看到相思子胸肌前的抓痕,深红色旧痂力,现而又破开。李溶月力度倒不小,相思子也挺能忍。旧伤印新伤,反反复复,伤疤意味着怀中的女子,她此时很痛苦,因为她的真魂不在现在的□□之中,因为这里不是三百年前。她的魂魄现在三百年前,。相思子感受着,他现在又不知她去到了哪里,又碰上了什么事,明明也就那几件事,却生生要了她的命。她留在三百年前不肯回来,或许是她已经爱上了某位少年郎。
身为局外人的相思子与明兮迟被一同卷入那场战乱,他们看到太多是非恩怨。相思子到底是无感的,但明兮迟不同,他是看不得的。
而相思子此时也明白自己,血冷的不像话。他总以为自己了解甚多,可真到了眼前,他就像个蠢物,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三百年前与三百年后的时间线截然不同。当今一日,是他们的一个月。从相思子他们被祯娘带到过去三百年前,时间就已经乱了。从藤蔓袭击张璟,从张璟杀死徐况,从金玉龙挖掉张璟双眼,再从明敛心他们的出现,不过短短几日,而在三百年前的这几日已是好几个月。
在这几月中,有人独行其道,有人心怀鬼胎,有人陷入爱欲,也有人筹谋复仇,更有人借刀杀人。
一桩桩一件件,马上呈现。
相思子来到三百年前本是想漠不关己的,却挡不住明兮迟的磕头。
他此时抱着的李溶月,正是明兮迟磕破了头求来的。李溶月的真魂被带到三百年前,肉身留在三百年后一个破旧老屋。现在恶鬼肆虐,如若李溶月的□□被一些杂碎啃食,他该如何向女尊交代?如何面对小辈们?再次碰上徐舟野后,他曾经的保证,终究会化为一滩死水。
当明兮迟看到三百年前的徐舟野因为威胁,更是为了李溶月才成为皇帝的死侍,最后落得惨无尸身的下场,天下人都说他活该,咎由自取,谁让他那么贪!
当李溶月看到少年郎为了自己变得自私,变得患得患失。他为自己踏破三十三万命中阶,直到大腿骨骼变形,双腿残废,才换来她一生安宁。经验被数万人唾骂,只要自己家人活着,他也觉得没什么的。他做不到心中有百姓,那么大义,他能护住自己所爱之人,都已经要了命了。
他自己一个人,仅仅一个人,从第一步阶走到三十三万最后一步阶时,整个人的精神气全部被吸干,连着那股意气风发也从而荡然无存。
之前她不愿知,现在她知,却看到他已经身死于非命,她恨自己,她说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她的真魂不想回来,因为她还想再救救他,可是那时的他已经死了,处于悲痛中,也记不得现在还有一位少年郎,徐舟野。
一直在等着她。
“我知道梅氏。他不在不归川,而是在世间的任何地方。”相思子道。
明敛心疑心:“这怎么会?你骗人的吧!”
相思子逼近,用威胁意味道:“创建不归川梅氏之人,向往自由,一座道场设于不归川,自己一个人独自逍遥江湖。他根本不管,他也不想成为家主,如今的你很像他,但有一点,你必须成为梅氏家主,尽管有青云宗门也无济于事,他们的本领都是向你们讨要的。”
明敛心捏紧拳头,他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相思子的话。但他说的话好像并无毛病,毕竟自己对梅子玉也了解甚少。
“怎么做?”他赌一把吧!
“用你身上的红豆印,把他剜下来,就在这里,把它埋到土地里,你就能看到先人启事。”
“得到了先人的肯定,你就成为了梅氏家主。而藏在青云宗门里属于你梅氏灵力会以极快的速度进入你的体内。一开始你会有挖心一样的痛苦,这是灵力的诠释,要忍住,把属于自己梅氏的灵力抢回来。”
楚弃伤抬脚上前:“喂!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们宗门偷梅氏的灵力吗?”
相思子冷声道:“你在质疑我?”
明敛心心情沉重,最终还是想试一试,挡在两人中间,道:“我试试。”随后快速用刀把那颗红豆印剜出来,放在手心,可疑的是红豆印被剜出后竟然没流一滴血……
明敛心把红豆印埋在土里,手指离开泥土的那一刻,他的思绪被灌入三百年前的梅子玉的记忆。
像是吃了他的眼睛,看的他想看的。
……
张璟拿着扇子走了一段路,他不知前方是否还有路,也不知自己是否能坚持住,他走啊走,最终停留到一棵树边,摸着粗糙的树皮,失声痛哭了起来。
寂静无声的夜林,一个眼盲的找不到路,也找不到自己了。
他不知如何安慰自己往下走,他只知道自己必须往下走。
他要走,走到灯火通明,之所年味觉。
他一定要把自己所经历,所失去的,统统讨回来。
即便是明敛心他们救了他,他也不会报恩。
他们擅自作主窥探了他那无法言说的记忆,没有问过他是否愿意,自己那不堪的往事裸露在这些自取道义之人面前,这已是在玷污他的名洁,实在是可笑。他们以为自己是圣人,以为会是这恶鬼乱世中的英雄。
他不杀他们,已经给够他们脸面了。
夜风燥燥,百鬼夜行。
一股浓稠如烈酒的冷风抚在张璟的耳垂,这时扇子被摊开,张璟看着扇面发出来的绿云如雾的淡淡白气,上面敞露出一些荷花与山林,而蔡菜立在池塘之中。看着他,双眉染急,但她说不出话,小女魂手里拿着一支荷花,虔诚地举起双手将花递给他。
她不忍看着自己的有缘人在哭泣,因为她是有缘魂。因为她是有缘魂,所以她做不了任何事情。
许久,张璟调整好情绪,看着扇子中的小女魂,温声对她说:“你不要怕,我没事。”
因着消耗魂力太长时间,蔡菜体内最后一魄魂灵支持不了太久的肉身,不得不为之。
张璟持着双棍摸索向前,从金玉龙挖了他眼睛之后这些数日,他日渐消瘦的厉害,胸前凸显出来的胸骨衬的,让人觉得心惊。他委屈的太紧,相比较其他皇子,他也是天下之主的儿子,但活得比宫里的贱奴还要,卑贱。他从小任人羞辱,任人随意踩踏,小小年纪,满肚子心计,他也是不想的,倘若可以,谁不想潇潇洒洒的行走于世呢?
张璟成为了自己,他就不会爱慕一个人,如若还是风吟,他也只会心里只给她腾一分,剩下的九分都是自己的。他曾经住的居所,也不过是茅草一角。挤在角落,拿着一张溅了灰的阿饼,胆怯的躲在角落吃了起来,因为外面有野狗在觅食,他害怕,那时他也只有五岁。
宫里面的娘娘变着法的讨皇上开心,只为给自己的孩子谋一个好前程。而皇子公主们穿的衣料,都是沾了几颗人头的血才制作成功,他们吃的都是上好的山珍海味。奴仆一个没看稳,那些个皇子公主们就脏了鞋,而他们自然而然后背就会多几道猩红的伤痕。
徐况数年跟在一个比他小一轮的少年后面,听着一个孩子谋划一些事情,让人看到着实有些滑稽,但徐况他心中有分量。
唉,男人大都是凉薄的。
三百年前的徐况与今朝大差不差。
但有一点不同。
三百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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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他是个正义之人,曾经,也救了金玉龙……
而如今,他抛弃妻子,做张璟的死侍也就罢了,连着亲生儿子一同被他推下火坑。徐况做张璟死侍的原因,是他助张璟登上天子之位后以便谋划自己的前程,他并非逼不得已,他没有想过这辈子身边要有个女人,可他还是欺骗了清子平的感情,后来与她生下徐舟野后,清子平就逝世了。
清子平很喜欢徐舟野这个小娃娃,初为人母,女人不过二十三的芳龄。薄薄的后肩抱着怀里的娃娃爱不释手,时不时逗弄他,“舟野?野野啊,你好乖啊……”
清子平眼睫微润,微微叹气:“娘亲有些对不住你,但……也实在舍不得你,我从不后悔生下你,你只是我的孩子而已。”清子平认真看着襁褓中的小娃娃,徐舟野伸出手指抚摸着清子平的鼻子,咯咯咯的笑着。
“舟野,你长大了一定不要变成像你爹爹那样的人好吗?”
“唉……”
“不管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娘亲不求别的,一定要待别人好,要很好很好……不要欺骗人家,否则,娘亲就不喜欢你了。”
清子平看着徐舟野,娃娃与她对视,可惜,他还不会说话。
他的眼眸生的简直和徐况一模一样,但徐舟野眉眼间透露着一些,一些想要拥有世界的温柔的勇气。
可惜清子平最终还是没有看到徐舟野如今的模样。他的生活是是那么的窘迫和不堪。
至今也没有享受过任何感情的暖化,那么笨拙的他,正在用他自己爱人的方式来喜欢李溶月。
他的出生对徐况来说,心中并没有多余的喜悦。
在徐舟野一岁的时候,徐况与张璟就已经有了联系。而清子平是生下徐舟野后的一个月死的,徐况得知时,手中正在磨刀,他听到侍卫的传话:“郎主……夫人她,不在了。”
闻言,徐况心头一震,手中的动作瞬间停止,起身直接把那柄锋利的镰刀扔到火浆里,静静地看着镰刀被融化,火光映的他的手心手背都在发烫,他回到屋舍,徐况看到清子平躺在榻上一角安安静静抱着徐舟野。徐况走近就看到清子平的青蓝衣袖被徐舟野吮的濡湿,他还笑着。
女人姣好的面容,躺在日光的暖浴中永远沉睡下去,不会再醒来。
徐舟野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了娘亲。
徐况也没有了妻子。
徐况在没有动清子平的尸身,他翻遍整个屋舍,也没有找到任何她遗留下的痕迹。清子平连死都是那么温柔,
他与她之间根本没有什么回忆可言,自始至终,都是她在舍弃,在退步,在理解,而他则是一直在变本加厉,不思进取。
清子平死后没有留给徐况任何东西,连封信都没有,她觉得自己罪大恶极,她把自己的衣物全部烧毁,不要在与他有任何的牵扯。
她单单只留下了徐舟野。
而在明月风与楚弃伤离开刀鱼镇后,有一颗若有若无地泪砸在了男人身上,那是清子平无助的呻吟。清子平捂着腹部质问徐况为什么要杀害她家乡的故人,当时的徐况并不知晓清子平有孕,他息力绕过她,连最后那点情丝也从此荡然无存。
初见时,徐况脸上没有逼人锋利的光芒,他留给她的的,仅仅就只是对她的痴恋。那一年的徐况英俊,清子平貌美,他负伤躺在了她家乡的一方麦田,本以为自己会命丧于此,伸出两指仰望天空,最后却看到了清子平。
后来他用了一些卑鄙手段,在刀鱼镇风光的迎娶了自己的心上人,清子平一直都以为自己家乡的人是遭贼人杀死的,她一直不知道贼人是自己的枕边人。徐况明明自己已经做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死侍,同时壮大了刀鱼镇的势力,同时也培养了一些精锐,但他还是不满足。最终踏出新的一步就是在清子平身上覆上厚厚的凉薄衣之心,接着在那死侍的最顶尖,染上了不可挽回的贪欲。
他爱一个人,他不等,他直接抢。
想要一个好前程,他不等,他直接做。
哪怕失去一些儿女情长,哪怕此后被人垢命,他都不在乎。他想的是,如若他坐上高位,那么就没有人敢垢命他,见他的人也要低声下气地与他讲话。
曾经清子平喜爱的一方麦田经过徐况辛苦的策划继而成功染上了故人之血。她知道了真相也疯过,可是她累了,真的累了。她唯一惦念的也只是徐舟野而已,她做不到徐舟野以后不会恨她,但希望他能过得好,不要再像自己这样糊涂,软弱无能。
徐况一直都没有变,三百年前如此,三百年后亦如此。
明月多情应笑我,笑我如今。辜负春心,独自闲行独自吟。近来怕说当时事,结遍兰襟。月浅灯深,梦里云归何处寻。
徐况死于张璟之手,幕后之人却是金玉龙。金玉龙杀害徐况的原因不是因为之前在桃溪滩乡张璟指使他杀害自己,而是在徐况动手的那一刻,金玉龙猛然惊醒,他不再是三百年前救自己的那位郎主了。
他就只是徐况,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三百年前,金玉龙曾经视徐况为榜样,同时连光也转向了他的儿子一-徐舟野。
后来,两人一个接一个为爱疯魔,徐舟野竟然还想为了李溶月放弃接管刀鱼镇,当时金玉龙就想杀了李家,可徐舟野把李溶月藏的好好的,而且李家受皇帝重视,没办法,三百年后,金玉龙先行一步找到李家,让当今皇帝对他们产生怀疑。皇帝对于长生术此事心急,况且金玉龙又是不可或缺的人才,每当金玉龙开口想要什么,皇帝都会满足他,包括他暗许金玉龙对李家的怀疑。
修炼长命术需要人引,三百年前温必之修炼此术被皇帝夺了去,但皇帝修炼长命术后暴毙,这让人匪夷所思,此后青云宗门的宣称世间再无长命术。
而徐况死前最后那句让张璟寻找清子平,其实那是他的心病,在这个世界上,早就已经没有了清子平这个人。他本以为她死了自己心不会疼,以为自己早就断了情,甚至在丢弃徐舟野他还是如此,但后来帮张璟做事时被金玉龙抓住,被迫生吞了一双眼睛,使他看到了三百年前的他,以及自己徐舟野为了保护自己而死的因果。
所有种种,连着明氏楚氏温氏的恩恩怨怨,看的一清二楚,最终看到的,是徐舟野被吊死在午门外,仅有一颗头颅。
62. 思念回之又反兮
相思子一行人被祯娘用玄冰留的禁术带回三百年前。
前生之怨真切醒目。
柳叶飘红故人惨死。
祯娘本没有想让李溶月回到前世,当时她中了鬼手印,躺在榻上奄奄一息,是相思子让徐舟野给她完成了渡命,同时梅花烙印显现,动情已定,他毅然决然地选择离开。
可是当徐舟野走后,渡命术显现,李溶月竟然以最快速醒了过来,同时染上祯娘使用的禁术,魂魄被拉回前世,肉身留今,灵魂回前,一切因果逐步散尽迷雾。
相思子与明兮迟两人虽是肉身与灵魂交融在前世,但只能做个旁观者看着三百年前发生的故事。而李溶月则是灵魂,她的魂魄穿回了前世的她身上,肉身还留在三百年后。
不论三百年前的她在何处,即使身处火海地狱那她也得承受。
穿回三百年前那刻,李溶月正在一间临着溪水的水竹洞里换湿掉的衣裳,魂穿前体,当时她就失了神,她不知这是何处,不知身上穿的衣裳是谁的,不知衣裳为什么会湿,更不知现在自己是谁。她对着河水看自己的脸,一张小巧的脸,柳叶眼,吊俏眉,是十七岁的自己,依旧比他大了一岁。她的上身只剩一件薄纱,发丝上的水滴正在顺着发丝往下爬,滴落在她的蓝色纱衣上。她的骨相隐隐约约透露出几分少女的初长的天成。在前世的她依旧是将门嫡女,叶剑琛依旧把李溶月留在京城,而不是今生的北禾。三百年前的她每日去学堂读书,交好友,只是偶尔练剑……
今生的李溶月遇见前世的徐舟野那刻,她的心翻起一股暴怒的狂浪。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是哪里?这人怎么和徐舟野长那么像?我现在是在哪里?
面对他,但不确定是他。他长得和三百年后的徐舟野一模一样,连性格行为也如出一辙……
可她就是隐隐约约有种莫名的失落感,她感觉眼前这个人可能不是徐舟野。李溶月背对他不慌不忙的把衣裳披住自己的双肩,然后走近他,看着他。
徐舟野警惕性很高,李溶月内心的疑惑越来越浓。之见少年伸臂一把掐住想要向前靠近自己的少女。手臂爆出青筋宛如泛起的水波纹。
但却没有了长生辫。
还有抹额。
他此刻穿着一身黑色皮衣,扎着高马尾。李溶月被他掐的喘不过来气儿,但她却没有拍打他的手。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他。
徐舟野手上的力度逐渐松弛,他最终把手松开,此时绑住高马尾的发带突然断开,一头黑发如瀑披散下来,李溶月看到,在他耳后边有两条长生辫,断开的发带是没有松紧性的抹额。
他的眼睛很好看,因为他的眼眸都是她。
好熟悉的一抹春风绿水之感……
有一些零零散散的记忆在她脑海中回荡。
她感觉眼前这个人好像亲过她……但好像又因为被她拒绝了让他脸上挂不住面子……
李溶月瞧见徐舟野脸上异常的红,身体只比他大一岁,但魂魄却大他两岁,少女不再俏皮,更多的是沉稳。
她想开口却被少年硬生生的堵了回去。
“你不是不出来玩嘛?我怎么瞧见你和那个姓张的出来了?”徐舟野双手背后,明明是自己要质问她,现在却像那个犯了错的人。
李溶月仔细回想着……
姓张的?
是谁?
话说回来自己也不知道现在是何处,而这个和徐舟野长得一模一样的更加扰乱她的思绪。
李溶月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试探性问道:“徐舟野?”
哪知少年更加委屈:“你别喊我名字!你不是喜欢那个姓张的嘛……你去喊他名字!”他猛然睁大了双眼,不掂量重重拍了一下自己的头。
“胡说什么呢……”他在心里这样教训道。
李溶月哭笑不得,心道:是徐舟野无误了。
“我……”李溶月无奈笑着想要哄他。
“你明明知道我心悦你!”
李溶月:“!?”
“你从来都不说你的心意,我又该怎么猜啊……我又怎么会知道……”他越说越委屈,“我本来是想着趁这几日我父亲临时来京城办事,我好来找你,我答应过你的!我娘亲也说过不能言而无信……你不想跟我玩我不怪你……”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你竟如此厌我……”说到这儿徐舟野竟然掉了一颗眼泪,“可是你为什么要骗我……”
李溶月疑惑:“我骗你什么了?”她当然不知道啊,相比较之下,她应该更是那个委屈的人才对,什么事情还没有搞对就被少年狠狠数落一通。
徐舟野一听,倔强的抹了一把眼泪,直接朝山洞外跑出去,哭得很伤心。
李溶月紧忙追出去,等跑到山顶外面时,才发现这里竹林很密,地上草丛高的有七尺,正好没了她的身形,怎么也看不到一点人烟。李溶月扒开草丛,这里的草丛有一些是带刺的,稍有不慎就容易被刮伤。李溶月小心翼翼地往前摸索着,尽管时刻注意但还是不妨受了点伤。就在她手足无措时,徐舟野又突然出现,他挽过她的腰,“跟着我。”他低声道,侧脸英俊,“我可不会像那个姓张的把你抛下不管,我比他好多了。”
李溶月听得只觉得现在的徐舟野好可爱。
“好啊,我跟你走。”
少女坦率地回答,徐舟野呆愣了半刻,随后挠了挠头,再而一把攥住她的手,让她与自己手心相握,李溶月倒也没有拒绝,她能感觉到唯一一点就是少年的手在颤抖,动作也有点慌乱。
徐舟野假装咳了几声,试图掩饰自己的慌乱:“你别多想啊,我只是怕你跟不上,不然我才不会这样呢!”
李溶月笑笑:“好啊,那松开?我也可以自己走。”
一听,徐舟野认真摇了摇头,像个拨浪鼓:“……不松!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李溶月不假思索地问道:“你还知道君子啊?你之前不是跟我说你没有读过书吗?一些诗词也只是窃听到的吗?怎么?你骗我?”
徐舟野脚步一顿,茫然回头问:“李溶月?你胡说什么呢?什么什么窃听?那种上不了台面的事我怎会做!况且,前年我们不是还在学堂读书吗?这才一年时间!我们只是一年没见!你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我……”李溶月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时,就没有回答他。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也不知道期间都是发生了什么事。
“你这人……”徐舟野看着她语塞,也不好再计较,而是重新牵起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李溶月看着徐舟野的背影,少年与那时唯一不同的就是他把自己的长生辫藏了起来,现如今只系了一条抹额,言行举止倒也很相像。说到“窃读”一词,在徐舟野认知中“窃读”本身就是一个不道义的行为,如同三百年后他对自己说那句“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那句话的气焰也是微小细弱的,算是读过书,只是接着别人的钱,忍受老师的白眼,竭力得到那一两点稀碎的知识。不论是他读过书,还是没有读过,他都觉得“窃读”这种行为不光彩,不可采取。
尽管是自己已经做了“窃读”之事,他也没有随处卖弄自己的学识,因为他觉得穷人没钱读书不丢人,富人有钱也可不读书也不显得纨绔。一方是没有办法,一方是随意任性。
富人有钱说明自己有脑子,敢闯荡,落得妇人一些口舌,但自己内心足够强大。而穷人则是劝生,不管以后怎么样,女子不让去读书,“无才便是德”,一直流传三百年后叶剑琛对李溶月说的那句:“到了夫家,不可忤逆,不可和离,要夫唱妇随。”,时代不允许,一些思想也会被带偏。“妓女”,“卖身”,“风尘女子”,“狐媚子”,“她们见识过多种男人,感受过多种感情,这种情如同流水,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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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的不是水,而是金子。她们借着男人的势一路高升,被指责为废物,她们被称为“千人骑,万人压,”但那又如何?她们要的是钱,她们不是想成为深宅大院某个姨娘。只要钱到手了,她们也就成功了。法子没有那么光彩也影响不了她们,脸面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当然了,也并不是一些人人口中所赞扬的正义之辈做的事都是正义的,英雄的位子也不是非得双手奉上给他们,他们是人不是神。他们学习的内容是规定好的,以此灌输给一些“单一”的一部分人,这部分人统称为“善良”。如若他们真的接受了英雄位子,那就说明从一开始他们就有所图谋。
“之前在江都听学时,我们一起做过好多事,你之前答应过我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有点。”她得试探试探,不让稍微不注意就露了馅。
“我在临水江都那阵儿……”少年没怪她,也没有听出她语气中有什么奇怪,“你说你不在意我的家世,你不害怕我。”
“你的家世?”李溶月惑道。
“啊?嗯……你可能真是忘了。”少年不怎么好意思再提起。
他往回望,看到她的小腿部纱衣被一些带有荆棘的草叶刺破,徐舟野扶住李溶月的双肩,与他平视,“你上来。”
嗯?啊?什么?上来?上什么?
他转身背对着她蹲下:“上来,我背你。”
“不……不用了……”李溶月自然有点不好意思。
徐舟野眼神马上变得有些寒栗。就在前几日徐况带徐舟野来京城办事,凑巧,他便想找她,正好临近春水谣可以出去游玩,徐舟野想着找李溶月一起去玩,毕竟前两年两人在江都听学就已经互相约定好了,哪知才仅仅一年,这人就把自己忘的一干二净……
而且,他前天还看到张故与她走的很近,他还背她!全部被他看到了!
徐舟野烦躁的一把扯过李溶月的腰,弯身一揽轻轻松松把她抱了起来,什么话也没有说,快出竹林时,李溶月想要开口让他把自己放下就听到徐舟野阴阳道:“别动。”接着他找准一座青山把李溶月轻放下来,随而解开自己的披风披在她身上,李溶月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心虚,仿佛真的与徐舟野口中那个姓张的有过接触。
“张故?呵……长得歪瓜裂枣,肥头大耳,没我俊,没我高,眼睛不如我的好看,嘴巴不如我的好看,天天穿个青白色衣服真以为自己是修仙的……装神弄鬼,难看死了。难道,你就喜欢这种?李溶月?”名字念出口时,证实了自己的身份。
“难道……”她心默,“真的回到前世了……?”
他猛然看向她,凑近她,双手往青石下面一撑,两人之间鼻息相连。
“能不能喜欢我一次……”少年郎恳求道。
“也许只有这一次了,你知不知道……我此番来到京城,等再次回到刀鱼镇,我……就不能像在江都那样好好喜欢你了。”
自己的心也有点发烫。
竹林的味道让两人之间的感情显得有些许朦胧。李溶月本来身负重伤,待到自己醒来木屋外面发生一些争吵,她起身想去看看怎么回事,一瞬间呼吸停止,灵魂在与□□分离,那种撕心之痛在整个脚趾间来回摩擦,疼的她几乎忘了打在身上的鬼手印。
待她回过神来,身边早已没有了徐舟野,不一会儿,就有有了徐舟野。
明兮迟,相思子,楚惜之,一个两个都不知所踪。
她极力克制着自己恐惧的内心,身体上的疼痛没有了,但心灵上对于某种世间倒塌,故人重现那种可怕之事简直比剜心还痛苦。
她不知道如何回去,不知自己要做什么,不知自己要怎么做,灵魂互换太过离奇,前世今生都是话本吓编纂的,但……面前的少年的的确确是徐舟野啊……难道他是和自己一起的?可是为什么自己记得,他不记得呢?为什么自己不记得,他却记得呢?
63. 血剑破帘断青丝
在江都听学那阵儿,应是李溶月和徐舟野的第一次见面。
那年京城泛桃,让心狠手辣的少年郎为心悦的女子红了脸。
江都,位于临水以北,华侧以南,柳湾一带。
天子赐名,大江朝阳,汉城为都,江都。
江都这里盛产红椒,京城皇帝的菜肴里提味的蔬菜大部分就是红椒,以此,大部分商人都会专门来到此地拿点红椒去卖。江都这里像是一座大山那般巍峨,但这里并没有京城那样繁华荣昌,因为更多的是不那么拘束。江都百姓在烈日当空之下卖酱饼,卖熏肉。脸上陈年沟壑老成的皱纹在阳光之下尽显,即使这样忙碌,可百姓却是依然高兴的。日落时,一些平民会在大街小巷吆喝着自家的烧酒,有的则是会给一些品酒人免费品尝。小二郎敲着铜锣穿梭于各条胡同,一些大户人家门前两墩狮子像被仆人擦的锃亮。初入江都,就会看到一座比山还高大的城门。刀鱼镇的马车每当经过此地时都会细细斟酌城内的主人到底是何方人物。江都城门是用石灰色的砖头垒砌而成的,这是老百姓用了将近上万块才搭建起来江都大门,一个一个用苦力搭建的。每到逢年过节江都也不会有什么大喜事发生,因为每天都像在过节。
在江都曾有一个传说,现如今早已演变成为了一个神话故事。传说在靖晋二十八年,距离现在已有将近四五十年的历史,只记得那夜是冬雪。江都最初是作为一个道月场。道月场是原自于道月场上面的图案,明明是黑白阴阳交替,中间却硬挤入了一个奇怪的月勾,老一辈的见了说这月勾是一扇门,而月勾是锁住它们的钥匙,里面关着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月勾锁住了阴阳,阴阳交杂的真气相互渗透形成一些混沌体——“沌”,沌里面的真气是会引来一些喜欢摸刀的郎君。道月场周遭太破旧,而那些真气的存在就是要看看一些被自己引来的这一部分人会不会在这里开创道场,哪知,真气中间这些人请来一位自称白莲仙人的人,白莲仙人往道场上一坐就察觉到这里将会发生一场战役,他嗅到在这道月场上有一股血腥味,味道极其浓重。仙人持着木棍好心提醒那些傲气的少年人,让他们做好准备,如若是真的,他也无力阻止。
而那些个少年人听到此话自然是不乐意,千夫所指这个白莲仙人是江湖骗子!他们互相对视一眼,点点头就推推搡搡的把那白莲仙人赶走了。白莲仙人摸着胡子摇了摇头,不怒反笑,弓着背就离开了,直到后来那场战役真的被打响,这些个少年们想寻求白莲仙人的帮助却发现这位仙人早已消失于江湖之中。不过听人说他曾去了一个名为青泊村里头,曾经停留在青泊村里头的一个远仙亭。
三百年前的刀鱼镇就是一方黑势力,黑剑客经常与京城皇帝那边对着干。在朝堂,那些个大臣个个都是笑面虎,表面上看着人畜无害,背后经常喝人血。府邸到没有大摇大摆的布置,当他们的东西,配饰,甚至说的话,就已经把自己当成人上人了。
“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在他们眼中只是无病呻吟。
内宫经常逼百姓交税,银子少了,压力大了,就导致一些百姓连最基本的一些学堂也无法开设。不公平待遇忒多,尽管如此,日子过得清苦,上顿杂粮米饼,下顿糙米咸粥。受到不公平待遇,寻常百姓不敢上报给皇帝,不过倒是有一些与大官沾亲带故的,于是大臣就将私藏的银票大部分都拿去去堵了“亲戚们”的嘴,“亲戚们”拿到钱也没有再胡乱说话,到底银子比人命重要,有钱谁不想要?傻子才会冒着被人追杀的风险去“讨好”什么百姓。于是,正因为如此,一些个被奸臣压榨的百姓悄无声息将全家迁至刀鱼镇,既然明势力装看不见,那只能摸瞎去投靠黑势力了。
刀鱼镇起初只有三个人,徐况,曹孤,蔺刀。
曹孤曾为妓女所生的孩子,先皇曾经的侍卫玷污了曹孤的母亲,那时候曹孤还很小,等他长大成人后单枪匹马进宫刺杀天子。后来刺杀成功了,曹孤竟然躲避皇宫里的眼线。但他依然被抓到,皇帝以为曹孤受人之托,命人将他押到慎刑司严刑拷打。曹孤被打得遍体鳞伤嘴里死活不说一个字,一桶又一桶冰水从头到尾往他身上浇,他晕了又醒,醒了又被痛晕,最后一句醒来时,他以为自己是死了的。
次日清晨醒来,曹孤是被磨刀的刺耳声吵醒的,浑身酸痛,但在伤口处却有点冰冰凉凉。他侧眸一看,才发现自己身上的伤被包住,白布里面隐隐约约散发着淡淡的药味。曹孤一生亦没有什么家人、朋友、知己。他只有他自己,最悲伤的此刻却成为徐况眼中最耀眼的。徐况简单介绍了自己,他试探性问曹孤愿不愿意加入刀鱼镇。
曹孤若是不想,徐况当场就把他杀了
徐况说出自己的意图与打算,当今朝堂太迂腐,而自己如今势力不足以灭万敌。于是他想,人才心腹一两个,衷心不可变心,赴汤又蹈火再好不过。
“刀鱼镇若是成了,你我二人便是这世间没有任何拘束的‘皇帝’”。此话包含大益小义,很明显,曹孤很心动。曹孤除了为母复仇之外,这便是他平步青云的好机会。他既然有胆量躲过内宫的眼线,那说明身死不惧,目的没有达成那才如刀割。
这正是徐况需要的“朋友”。
而蔺刀,他是徐况的左膀右臂。不会说话,是个哑巴,没错,蔺刀的舌头是被徐况亲手割下的,扔进了腌肉缸里。不过蔺刀一如既往孝敬徐况,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他在皇宫里的日子太苦了。相比较下一差的被割,他宁愿自己坐个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会乱说的哑巴。蔺刀知道银刀杀的都是一些常年紧皱眉头的老官员。他们诚诚恳恳了一辈子,到最后连一包好茶叶也买不起,他们不愿,可是他们知道太多秘密,皇帝也厌恶这些老官员在自己身上指指点点。纵然说先皇的心腹,但现在先皇不在人世,改朝换代,当今皇帝的话,就是一把刀,指哪砍哪。蔺刀当初要是没有遇见徐况,自己早就成了一位阉人了。
跟徐况进入刀鱼镇的第二天,蔺刀就要求徐况割掉自己的舌头,永远永远保证自己以后不会乱说话。到底是个狠人,割舌头的时候一声也不吭,鲜血染湿整片衣物,血比泪多,一滴,一滴……一滴。
之所以皇帝忌惮刀鱼镇,是因为派兵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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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年皇帝把兵权交与将军,将军要打胜仗,百姓要吃米粮,国土要扩江,同时要顾及,就一定会舍弃什么。三百年前的徐况只是开创了刀鱼镇这帮势力,俗称黑夜江湖。徐况并没有没有做死侍,而是壮大刀鱼镇,装大刀鱼镇的同时也迎娶了心上人清子平,两人生活可谓是一路繁花。婚后一年,清子平便生下了徐舟野,而皇室那边更加忌惮刀鱼镇的势力,他恨不得将徐况千刀万剐。由于徐况经常派人把一些被皇帝包庇的贪官给杀了,到底不把皇帝放进眼里,京城不得不派出一些讲和官员前往刀鱼镇,哪知不足两日,那两人就遍体鳞伤的回到京城。
既然两方势力相平,自然就会找个机会铲除另一方,如若中间没有出现什么岔子的话,说不定徐况会开创一个新朝代,而自己的儿子,徐舟野便会坐上天子之位,此后皇帝姓氏皆为徐。
他为了这天已经将近三十年。
徐况是刀鱼镇的杀手,他不论是内功还是外功,射箭骑马还是摸刀舞剑,技术都是极为精湛的。自愿加入刀鱼镇为徐况效力的无一不对徐况毕恭毕敬的,中间甚至想成立一个门派——野虎。
但徐况不做这些虚的,又不是要修仙,不用成立什么门派,毕竟已经有了四个门派了。他把路虎当作刀鱼镇守门客的名字。
刀鱼镇位于青城,黑剑客是作为杀手的名字。徐况规定,规定每个人都是拔刀相助者,规定杀人要杀对人,要杀人不眨眼,不要失了本心,更不要有怜悯心。
既然皇帝昏庸,一心贪图享乐,让百姓痛苦不堪,一些达官显贵光天化日还敢强娶民女,没有天理,没有王法,那么刀鱼镇的存在就是惩恶扬善的,青城杀手就手刃他们,徐况就是想让皇室也畏惧他们的。
徐况一直给京城那边脸面,他的行径,所作所为被百姓奉称为黑衣圣手。
连同他的长子徐舟野,也被称为——笑风雪。百姓希望徐舟野以后能接任徐况的位置,让刀鱼镇活的越来越光彩。
双方势力牵扯良久,久到徐舟野从儿郎长成少年郎,久到李家长女被媒人上门说亲。叶剑琛不愿自己的女儿嫁人过早,于是用去江都听学的借口把媒人打发走,哪知李溶月竟然还喝吗愿意去江都。江都的良辰美景,人间烟火浓重,她要去讨一讨自己的好彩头。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叶剑琛也不想寒了女儿的心,派出亲侍,一路护送李溶月前往江都。江都一路,路途不平坦,时常有野兽出没……
夜半。
李溶月在马车里正睡着,突然!一股强烈的双木撞击让她猛然惊醒。她不敢拉车帘,她看着月光映照的蓝绿相拥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近。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但呼吸声和心跳声却拆穿了她的冷静。
一把沾有血的银剑破开布帘,血剑直接破车而入!银剑的锋利,竟然割断了她的几条青丝。
她看到被剑所刺破一指的缝隙。
一条金红色抹额荡漾在她心头。
少年郎发出脆声爽朗的笑声,尾音却是带着逼人的寒气,他看着马车中的女子,道:“出来。”
“李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