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撩精附体,九千岁身不由己》 第三十九章 哪里来的叫花子? 叶轻眉没好气地道:“你我姑嫂还有什么藏着掖着的,有话直说。” 温酒笑嘻嘻道:“你跟前有个从娘家带来的小厮,名唤花粥的,你将他借我使唤几日。” 叶轻眉有些纳闷:“怎么一回来就惦记上我的人了?你把他要过去做什么?” “我刚回来的路上,见一个茶舍要出兑,我手里恰好刚得了五千两银子,想接过来做点生意。 跟前总要有个小厮来回跑腿儿传话。可咱府上后母当家,谁也信不过,你从娘家带来的人便不一样了。” 叶轻眉十分诧异:“你怎么突然想起做生意来了?那沈氏虽然刻薄,但父亲也不缺你银子花销。再说你哪来这么多银子?” 温酒也不隐瞒,将自己敲诈温梨与顾弦之的事情简单说了。 “父亲与大哥全都清正廉洁,就那点可怜巴巴的俸银,府上日子紧巴巴的。 这五千两银子虽多,但坐吃山空也禁不住。我就想着搏一搏,若是赚了,也能补贴点家用,赔了就当从没有过。” 叶轻眉调侃:“说的也是,好歹也能给自己攒一份嫁妆不是,大嫂还有些体己银子,若是不够,只管跟大嫂开口。花粥就听你派遣。” 温酒笑嘻嘻地谢过叶轻眉,再见过大哥,叮嘱他几句关于温梨的事情,便暗自盘算着茶舍之事。 前世里,她执掌恭王府,名下有很多产业与店铺,因此积累了不少的经验。 京兆尹那点麻烦,对于温酒而言,那都不叫事儿。谁让自己有个督查百官风纪,喜欢告状的爹呢? 而她想要接手茶馆,挣钱只是一部分原因,更为重要的是,提前给仇先生谋一个出路。 这一世,她不想将仇先生举荐给任何人,而是想留为己用。 可是作为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千金,与一个陌生外男打交道,无疑会招惹流言蜚语。 所以温酒愁了一路,见到茶舍出兑,便瞬间豁然开朗。 只要接手这个茶舍,就有留下仇先生的借口。 凭借仇先生的本事,不消五六年,他估计能还自己一条街。 如此一来,自己是人财两收啊。 为了防止别人捷足先登,第二天,温酒便打发花粥前往茶舍,将租金,出兑费用,平日经营成本,伙计薪水,每日大概客流量,摸了一个七七八八。 她盘算之下,心里就有了谱。 这生意,只要妥善经营,绝对稳赚不赔。 于是好言相求,拜托自家大哥出面,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将茶舍兑了下来,进行短暂的停业休整。 温御史与沈氏忙着温梨的事情,焦头烂额,无暇关注她们兄妹二人,对于此事竟然毫不知情。 温梨很快就被保释回府。 这一切还是要归功于恭王爷。 他回京之后,便立即进宫求了太后。 太后舍不得自己亲孙子在牢里受苦,便到皇帝跟前说情。 皇帝只能暂时将顾弦之释放,等到案情彻底水落石出之后再行发落。 顾长晏也趁机释放了温梨,返回御史府,让她按照两人的约定,找到仇先生,自证清白。 这场官司,温梨自认为,责任还是在顾弦之的身上。 若非他贪得无厌,非要挖空心思将顾时与置于死地,这场救驾的功劳还是稳妥的。 如今偷鸡不成蚀把米,若想逆风翻盘,顾弦之需要一个擅于谋划的军师。 只要自己寻到仇先生,非但可以证明自己与顾弦之的清白,而且还可以将他举荐给顾弦之,也是功劳一件。 于是回到御史府之后,立即让沈氏派了人四处寻找仇先生的踪迹,将上京所有的算命先生全都摸查了一个遍。 仇先生没找到,倒是被她打听到温酒私下里开设茶馆一事。 一想到她开设茶馆所用的银子,那无疑就是自己的耻辱,温梨满心不忿,立即告诉给了沈氏知道。 沈氏一听,这还了得,温酒的翅膀这是硬了要飞啊? 难怪这两日,姑嫂二人频频寻借口出府。 堂堂二品大员的闺阁千金,竟然混迹于市井之间,抛头露面卖茶,这若是传扬出去,自己这个后母岂不颜面无光? 当即带着温梨,也顾不得正下着寒雨,直奔茶舍,要捉温酒一个现行,让她知道,御史府现在究竟谁当家。 茶楼已经进入最后筹备阶段,重新修葺与布置之后,又换了黑底儿烫金招牌。 重新起名:兰亭序。 伙计还是原来的伙计,糕点师傅也没换,就是这茶馆的掌柜,仍旧还没有合适的人选。 因此事无巨细都要亲自操心,尤其是过两日就要开张,自己一个女儿家总不好抛头露面。 只能暂时先从老伙计里挑个机灵善言的,名唤石头,在自己不在茶楼的时候多费心思。 下午天空飘起寒雨,气温骤降,北风凌厉如刀,街上行人全都瑟缩着脖子匆匆而过。 伙计出去关窗,大声呵斥:“哪里来的叫花子?你一身臭烘烘的,躲在这里,还让不让我们做生意了?” 然后不耐烦地驱赶:“我们这里只卖茶,不卖吃的,讨饭去别处!” 温酒听到动静,出声询问:“怎么回事儿?” 伙计隔着窗子:“东家,咱店铺门口有个叫花子在避雨,瞧样子似乎都快要冻僵了,话都说不出来。” 温酒蹙眉:“既然是冻僵了,便给人端一杯热茶暖暖身子。这么冷的天,你让他哪里去?” “咱还没开张呢,我就是怕他再冻死在门口,晦气。” “那就将人请进屋里来暖和暖和。” 伙计应着:“得了。若是换做以前的掌柜,叫花子进门,我们是要挨骂的。” 然后捂着鼻子问蜷缩在窗户根底下的叫花子:“你还能动弹不?我们东家让你进屋喝杯热茶。” 叫花子牙齿冻得“咯咯”响,颤颤巍巍地起身,扶着墙慢悠悠地进屋。 温酒正翻看这两日需要采购的物件清单,头也不抬地吩咐伙计:“去咱厨房里瞧瞧,还有什么热乎的汤食,端一碗来填肚子。” 伙计蛮痛快地去后面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白菜疙瘩汤,递给叫花子:“算你好运,遇到我们东家,菩萨心肠。” 叫花子将疙瘩汤接在手里,却并不像别人那样狼吞虎咽,道了一句谢谢,慢条斯理地喝。 伙计忍不住打趣:“还挺斯文。饿成这样了还端着架子。” 话刚说完,见一辆黑漆马车停在门口,车上走下一位面皮白净,风韵犹存的妇人,还有一位风姿婀娜的女娘。 两人撑着一把油纸伞,径直向着茶舍走过来。 又有生意上门。 伙计立即上前迎着:“小店还未开张,让夫人小姐空跑一趟,不好意思了,欢迎改日再光临。” 妇人也只不屑地扫了他一眼,便与那年轻女娘收了油纸伞,直接迈进茶舍里来。 “我们不吃茶,找的是你们东家。” 第四十章 夜猫子进宅 听到这声音,温酒立即抬脸,见果真是沈氏带着温梨,寻了过来。 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她只能无奈地搁下手里的毛笔:“后母与妹妹消息倒是灵通。” 沈氏与温梨一进茶舍,便四处张望,见窗明几净,环境清幽,自然心生妒意。 “若非下人禀报,我还真不知道咱家的大小姐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瞒着爹娘自己在上京置办下店铺来。” “所以呢?” “父母在,无私财,按照咱长安的规矩,这茶舍就是府上公家的。我自然是要过来瞧瞧,该如何经营才好。” 周围几个伙计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有些不明所以。 他们只知道,自己东家一身好气度,瞧着不像寻常人家出身,还以为是京中哪家商贾府上的女娘。 敢情,这茶楼还是瞒着家里人偷偷盘下来的。 温酒不过置之一笑:“闲来无事,挣点零花银子而已。比起后母记在妹妹名下的那几个店铺,小巫见大巫,难得你也能瞧得上。” 沈氏一噎:“这是谁在捕风捉影?府上生活拮据,捉襟见肘,我哪有银子置办店铺?” “后母说的极是,你嫁进温家的时候,也只带了八担铺盖裙襦的嫁妆而已。 这些年里,能省吃俭用,攒下这么多的产业,的确不易,我们生活怎能不拮据?” 温梨反唇相讥:“空口无凭,你先拿出凭证来。否则就是诬赖!我阿娘对待咱们兄妹三人一向一视同仁,何曾偏向过我?” 温酒浅浅地呷了一口手边的茶,润润嗓子:“我若是能拿出凭据,你们又待如何?” 温梨心虚:“你先拿出契约来证明!” 温酒笑笑:“妹妹名下的那些店铺,应当都在衙门里做过公证吧?对面就是京兆尹衙门,咱们要不要现在就去打听打听?” 沈氏无理搅三分:“我们现在说的是你的茶铺,你不要避重就轻,转移话题。” 温酒据理力争:“是后母你适才说的,父母在无私财,既然你要掌管我的茶铺,那就把温梨名下的那些铺子还有往年收益全都交出来,这才算一视同仁,不偏不向对不对?” “阿姐你还真是不识好歹,你一直久居深闺,又不懂经营之道,母亲是怕你血本无归,好心来提点你。”温梨讥讽。 温酒起身:“这就不劳你们操心了,一间小小的茶铺,我还承担得起。至于经营么,没吃过猪肉,看过猪跑,我也略懂一二。” 温梨轻嗤,厌恶地看一眼角落里的叫花子:“不是我说你,你瞧瞧,叫花子你都让他跑进屋里来,又脏又臭的,生意上门只怕都被熏跑了,这也叫会经营?” 温酒淡淡地道:“和气生财,仁义生金,诚信经营,童叟无欺,这是我的经营之道。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还请你们自便。” “阿娘,你瞧我姐姐多天真啊,还仁义诚信,等着瞧吧,就你这茶舍,不出一个月,保证倒闭!” 沈氏则呵斥:“你一个没出阁的姑娘家,成天抛头露面成何体统?这若是传扬出去,别人会说我沈氏家教不严,门风不正! 你现在就给我老老实实回家,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得随意出府!温梨,让人关门!” 温梨立即颐指气使地指挥伙计:“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关门?” 这是软的不行来硬的,要硬抢了。 温酒毫不畏惧:“这茶舍我才是东家,他们拿的是我的俸银,听的是我的话。” “连母亲的话你也敢不听?你们不关,我来关!” 温梨满脸得意,往外轰赶那叫花子:“走走走!赶紧出去,店铺要关了!简直臭死了,这么脏。” 叫花子纹丝不动,只淡淡开口:“我是温大小姐请进来的,别人没有资格赶我走。” 一听这个声音,温酒顿时就愣住了,差点就脱口而出那三个字。 仇先生,真的是自己一直在苦苦寻找的仇先生。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怎么落得这幅模样? 温酒使劲儿按捺住激动,温梨还未觉察,继续恶言相向:“哟呵,一个叫花子都敢跟我摆谱,敬酒不吃吃罚酒。” 被温酒揶揄,憋的一肚子正好撒在叫花子身上。 一把抄起手边的一块茶牌,朝着叫花子头上砸过去。 “给我滚出去!” 叫花子刚吃完疙瘩汤,满足地搁下手里汤匙,头也不抬,便轻而易举地,将温梨丢过来的茶牌夹在两根手指中间,然后慢慢放下。 “大小姐施舍的这碗疙瘩汤味道甚好,仇某人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温梨此时也觉察到了不对,眸子越瞪越大,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你,你是仇先生?” 叫花子抬起脸来,虽说蓬头垢面,但是难掩脸上的浩然正气。 “这位小姐如何识得我?” 温梨顿时满脸惊喜:“真的是你,仇先生,你让我找得好苦啊。” 仇先生一脸莫名其妙:“你我素不相识,你找我做什么?” 温梨激动道:“素来听闻先生你有大才,我识得一位贵人求贤若渴,诚心想聘用先生您为他的师爷。” 仇先生愈加诧异:“我初来宝地,从不曾识得什么故人,这位姑娘怕是认错了人。” “没认错,绝对错不了!”温梨十分笃定道:“你现在就立即跟我走,你的机缘来了,担保你日后飞黄腾达,富贵荣华。” 温酒自然不能眼睁睁地瞧着,温梨从自己眼前将仇先生带走,尤其是要举荐给顾弦之。 上前两步:“这位先生乃是我请进来的客人,你要带他去哪儿,好歹跟我说一声吧?” 温梨不屑一顾:“跟你有什么关系?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仇先生淡淡地道:“我的命适才是这位姑娘救的,我的命就是她的,自然有关系。” “她不过施舍你一碗疙瘩汤而已,但是我能给你一个金饭碗!能让你大展宏图,升官发财!”温梨得意道。 温酒抿了抿唇:“我或许不能给这位先生锦绣前程,但是这家茶馆应该足够他安身立命。” 温梨轻巧地甩给温酒一个白眼:“你这真是打发叫花子呢,谁会这么傻,放着官不当,在你这里跑堂打杂?” “我会。”仇先生笃定出声:“这位小姐你定是认错人了,仇某人不过略微识几个字,略懂一点经营之道,不会做官,也没有什么宏图。 假如这位温大小姐愿意将我留在这茶馆之中,有个谋生之处,我感激不尽,定当倾力相助。” 温酒大喜:“自然愿意,我这茶馆恰好就缺一位掌柜,先生肯定能担此重任吧?” “可以一试。” 温梨一瞧就急了:“你跟着我,包你吃香喝辣,我一月给你至少百两月银,她能给你什么?” 仇先生微微一笑:“一日三餐,卧榻三尺足矣。” 第四十一章 一个黄毛丫头,能反了天? 周围伙计都觉得,这叫花子莫非真是个傻子?放着这人上人的差事儿不做,心甘情愿留下当掌柜。 其实掌柜这差事儿也就听着风光,日日跟形形色色的三教九流打交道,低声下气解决顾客纠纷与不满,受人辱骂那是常事,委实窝囊。 温酒其实也很意外,毕竟,以她现如今的实力,压根不能给仇先生许诺什么。 当然,也不能许诺什么重金。否则温梨定会起疑。 趁热打铁道:“先生高才,温酒现如今的确拮据,唯有这店铺,日后全部交由先生经管,除了俸银,可许你一成的盈利。” “好,那就一言为定。”仇先生快人快语,当即拍板。 温梨委实出乎意料:“为什么?莫非是我适才出言不逊,先生还在生气?我给你道歉还不行吗?” 仇先生不卑不亢:“借用适才温大小姐的话,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 面对着仇先生如此直白的拒绝,温梨仍旧不肯善罢甘休,继续纠缠,许以各种诱惑。 仇先生丝毫不为所动。 温酒自然不能在一旁袖手不管,直接对着母女二人下了逐客令。 沈氏对于温梨如此低声下气地求一个叫花子,满心不解。 拽着她的手:“一个叫花子而已,若是真有什么本事,何至于落得乞讨的下场。肯定是沽名钓誉之辈,你求他做什么?” 拽着温梨气汹汹地出了茶馆。 “回去告诉你父亲,我还就不信,她一个黄毛丫头,能反了天了!” 温梨见权势富贵都打动不了仇先生,只能暂时作罢,改日再三顾茅庐,相信这世间没人能禁受得住名利的诱惑。 最不济,直接将这茶馆搞黄了,看她温酒还拿什么留住人。 茶楼里。 温酒冲着仇先生深深一揖:“十分感谢仇先生的信任。” 仇先生笑吟吟地问:“姑娘与我以前素未谋面,如何就这样信任我,肯将这店铺交给我打理?” 温酒不假思索:“先生谈吐不凡,身手利落,不卑不亢,不为利益驱使,这就已经足够了。只可惜没能早点遇到先生,否则必不能让先生受这饥寒之苦。” 仇先生苦笑:“仇某人原本是靠卜卦为生,初来上京,就听到有人说官府在派人四处捉捕算卦先生。我怕惹是非,慌乱躲避,丢了行李盘缠,才落得如此狼狈境地。 姑娘今日救命之恩,仇某人定不负所望。日后当尽心尽力,这茶楼交给仇某人,你只管放心。” 温酒心下立即明白,定是温梨与顾弦之在暗中寻找仇先生,以至于令他东躲西藏。 不过天意如此,换了一个方式,两人竟然又再次在茶楼里重逢。 立即命人给仇先生准备干净衣服,与住宿之处。 洗漱之后,脱胎换骨,整个人长身玉立,带着中年男子的成熟稳重,温文儒雅。 伙计们不由暗自赞叹自家东家好眼力,此人一看这周身气度,便不是池中之物。 原本对于这捡来的掌柜还满心不服,可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这掌柜不仅对于经营学问头头是道,就连这烹茶之道,还有各类茶点搭配,也如数家珍。 真是捡到宝了。 有仇先生指点,茶舍筹备自然顺利,第三日便开张大吉。 温梨见与仇先生失之交臂,过后又趁着温酒不在,来纠缠一次,仇先生丝毫不为所动。 顾长晏那里无法交差啊。 略一思忖,温梨直接按照原先的约定,跑去督主府,求见顾长晏。 这处府邸乃是皇帝御赐,但是顾长晏平日多是在宫里,这府邸就如摆设。 不过,督主府上的人,有办法联络顾长晏。 所以温梨在第二天就顺利见到了他。 她不敢废话,直接表明仇先生之事。 “他现如今就在我阿姐开的兰亭序茶舍做掌柜,需要听我阿姐命令行事。 所以任凭我如何费尽口舌,阿姐都不愿让他出面帮我。我也实在无可奈何。” 顾长晏挑眉:“你说温酒开了一家茶舍?” “是的,就在京兆尹衙门附近。每天抛头露面,跟一群伙计们厮混在一起,还不听我母亲劝告……” 话说到一半,顾长晏冷冰冰的眼神甩过来,顿时戛然而止。 顾长晏轻哼:“温二小姐自己还一身官司,倒是有闲情逸致说别人的是非。” 温梨讪讪赔笑:“不敢,不敢。” 顾长晏已经是不耐烦:“明日本督会亲自前去会一会这位仇先生。而你,最好自求多福。” 温梨连连点头,不敢再多嘴,落荒而逃。 兰亭序,开张大吉。 温御史从沈氏那里得知温酒擅自开设茶馆一事,顿时十分不悦。 见到温酒便一通疾言厉色地训斥。 “经商乃是下九流,你一个女儿家,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温酒丝毫不以为意:“我请了掌柜,店铺自然有掌柜打理,女儿不必抛头露面。 父亲若是不放心,明日您下早朝之后来我茶馆吃杯茶,看看如何?” 温御史白了自家女儿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肚子里打的什么小九九,不就是想借为父的名头,给你招揽生意吗? 我长安《官品令》有规定,朝中官员与家属不得经商,免得官商勾结,以权谋私,借此敛财。你这是明知故犯。” 温酒颇有些无奈:“满朝文武,谁家没有商铺营生?不过是闷声发财不声张而已。 再说我不过是开个小茶馆,顶多就是个小买卖,说从商那是抬举。” “那你也不得张扬。尤其是你的茶馆与京兆府比邻,这京兆尹李大人与为父素来有过节,若是知道你的身份,怕是要故意刁难你。 所以你千万不要打着为父的旗号行事,我也丢不起这个人。” 温酒顿时也是心里一沉。 重生一世,她比温御史更了解这位李大人的品行。 贪财好色,睚眦必报,行事不择手段。 而且,他还是恭王的人,私下里一直都在替恭王卖命。 得,有个当官的爹,光没有借到,反而还会招惹麻烦。 温酒顿时像泄了气儿的皮球。 自己若是不能扯着老爹的旗号,那京兆尹衙门里的人再吃白食打白条不结账怎么办? 自己岂不还是要亏本? 茶楼已经筹备好,温御史也没有过多为难温酒。 反正日后女儿家要嫁人当家做主母,让她锻炼锻炼,懂得一点生意之道,也不全是坏事。 只是再三叮嘱,茶楼开张之后,便安分守己地待在府上,茶楼要少去,免得坏了名声。 还有,就是对衙门里的人敬而远之。 温酒也不想招惹是非,但怕什么来什么,第二天一开张,正贵宾满座的热闹时候,三个衙门里的小吏,便耀武扬威地进了茶楼。 三人往大堂一坐,“砰”的一声将手里的配刀搁在了桌上。 明眼人一瞧,就知道来者不善。 第四十二章 刚才,可是这只手摸了你? 伙计石头小心陪着笑脸:“几位官爷辛苦,想点点什么?” “贵店的门槛高,茶水我们可吃不起。我们来是有公事,把你们掌柜,还有东家叫过来。” 石头立即紧张兮兮地跑到温酒跟前:“东家,衙门里来人了,定是来打杀威棒的。” 温酒颇不以为然:“我们的牙帖都已经办理齐全,有什么好怕的?” “官字两张嘴,官府想挑剔你个过错,那还不容易吗?” 温酒轻嗤:“官府还有这规矩?” “这就是不成文的规定,您在人家地盘上讨生活,第一天开张,必须要宴请人家官爷,铺好路子,否则日后少不得麻烦。 昨儿小的就提醒过您,往衙门里送张请柬,你没当回事儿,这不人家主动上门来了,说白了就是来讨吃喝,索要好处。” 温酒好歹也是堂堂二品御史府上千金,上辈子更是呼风唤雨的恭王府当家主母,怎么可能将这些小鬼放在眼里? 几碗茶而已,温酒无所谓,哪怕是过路的叫花子讨水喝,也慷慨地施舍一壶。 可自己可以赏,由不得他们勒索,不惯这些人的毛病。 仇先生已经闻讯上前,冲着三个小吏一拱手:“几位官爷不知有何贵干?” 为首小吏屈指有节奏地轻叩着桌面:“衙门刚接到百姓举报,说你们茶舍以次充好,虚抬高价宰客,我们特来瞧瞧。” 仇先生不慌不忙:“我们茶舍今日刚刚开张迎客,做的是货真价实的买卖,童叟无欺。” “这个你说了不算,”小吏叩击桌面的手加重了力道,吹胡子瞪眼:“得我们查验过再下定论。” “不知道官爷要如何查验?” 旁边小吏嗤笑:“自然是将你们店里的好茶,还有茶点全都给我们一样上一份,我们尝过之后,自然就知道分晓。” 这就是堂而皇之地蹭吃蹭喝啊。 旁边伙计已经见怪不怪,上一个店铺老板背景不够深,不得不忍气吞声,见天殷勤巴结着,这群人变本加厉,店儿就是这样黄的。 这就叫,强龙不压地头蛇。 仇先生挑眉:“那斗胆一问,三位官爷品尝之后,又是依据什么标准来评判我们是不是货真价实呢?” “爷的标准就是标准,爷说好就是好,不好也好。爷说不好,就是不好,好也不好。” 仇先生不卑不亢:“我们所有的茶点全都符合衙门对货物的价格管制制定,全都有账目可循。几位官爷若要核查,我们会全力配合。 若是空口鉴定优劣,难免有众口难调之嫌,只怕不公正吧?” 小吏一听,立即横眉立目:“我在衙门许多年,还没见过你这么嚣张狂妄的掌柜,敢与我们唱反调,这是抗拒官府命令,跟我们衙门里走一趟吧。” 四周皆寂,茶客们全都扭脸望向这里,替仇掌柜捏了一把汗。 京兆尹臭名在外,谁人不知道这群衙役全都狐假虎威,吃拿卡要? 温酒真是见识到了这群仗势欺人的官差是怎么欺负平头老百姓的。 上前冷声道:“你说我们违抗命令,请问是谁的命令?可有令签与差票?又依据的哪一道律法?” 小吏见一冷艳貌美女娘,肤若凝脂,唇若朱丹,眼波潋滟,国色天香,不由一愣,魂儿都飘忽忽地飞了,笑得十分不怀好意: “这是谁家小娘子?” 温酒冷声道:“兰亭序东家。” “哟,有这姿色,开什么茶楼啊?别是挂羊头卖狗肉吧?” 三个小吏不怀好意哄笑,纷纷起身,走到温酒跟前,贪婪地上下打量,将胸脯拍得“梆梆”响: “爷这身差服就是令签!爷的嘴就是律法!小娘子可是不服?” “不服。” “哟,这脾气够泼辣。” 小吏色眯眯地搓搓手:“爷一向欺软怕硬,你这样凶巴巴的,我都不敢来硬的了。 这样,你坐在这里,陪着小爷吃几杯茶,小爷心软,好说话。” 温酒冷笑:“我倒的茶,只怕你们不敢吃。” 小吏犹不知死活,凑上前去摸温酒的手:“茶我敢吃,就是舍不得你这白嫩小手,怕烫了你。” 话还未说完,一旁仇先生已经出手,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有话说话,手规矩些。” 小吏疼得龇牙咧嘴,另外二人一瞧,立即抽刀相向。 “衙门的人你也敢打?” 仇先生看也不看,不过三招两式,三人便接连惨叫,尽数躺到了地上。 温酒冷声呵斥:“滚!” “你们给我等着!” 三人好汉不吃眼前亏,恶狠狠地丢下两句狠话,立即回衙门搬救兵。 茶楼里顿时就炸了,茶客们纷纷劝说温酒与仇先生,好汉不吃眼前亏,赶紧躲上一躲,否则要吃官司。 市井里多少前车之鉴,都是被这群披着官衣的土匪害的。 一旦落在这群人手里,不死也要脱层皮。尤其是温酒这样娇滴滴的女娘,肯定吃大亏。 的确,这伙人平日耀武扬威习惯了,什么时候受过这气? 一声吆喝,纠集了十余人,手持枷锁铁链,一路气势汹汹地直奔兰亭序。 待到茶舍门口,小吏抬手一指,招呼身后弟兄:“就这里了!大家伙给我上。” 十余人呼啦啦地群涌而入。 茶舍里,一片死寂。 所有的伙计全都立在柜台跟前,如临大敌一般,低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喘。 茶舍里的客人也没有了适才的议论之声,全都低头吃茶,眼睛都不敢抬。 小吏愈加威风,将手里铁链抖得哗啦啦响。 “现在知道怕了吧?让你们掌柜在爷跟前跪下,老老实实地磕三个响头,让你们东家陪爷们喝两杯茶,这事儿还好商量。” 茶舍里没人出声,依旧鸦雀无声。 “没人吭声?刚才的威风呢?那副伶牙俐齿呢?” 小吏环顾四周,在临窗的座位前,终于找到了温酒的身影。 温酒正端坐窗前,面朝着门口。对面的位置上,则背身坐了一个一袭黑衣的男子。 看背影,高大挺拔,正一手端起手边的白玉茶盏,缓缓地摇头吹着上面的浮沫。 小吏立即满脸坏笑地上前:“爷不过是摸摸你的小手,你还装清高,感情是早就有了相好,瞧不上我们。” 话还未说完,就见眼前一花。 然后爆发出一声惨叫:“啊!我的手!” 血光飞溅,一只断手掉落在地上。 小吏佝偻起身子,痛苦地惨叫不停。 身后众人看得傻了。 伙计们更是被吓得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寒颤。 茶楼里的茶客全都噤若寒蝉,却无人敢惊呼出声。 待到反应过来,众小吏立即呼啦啦地将桌子包围了起来。 男子依旧稳坐如钟,手里的茶都未溅出一滴。 只冷冷地问温酒:“刚才,可是这只手摸了你?” 第四十三章 本督能对你做什么? 温酒也端坐着没有动,只是用春笋一般的指尖拈起一粒怪味胡豆搁进嘴里,然后犹豫了一下。 “当时害怕得厉害,我也忘了是左手还是右手。” “那就两只手都别要了。” 男子说得轻描淡写,就好似砍一只手,就跟家常便饭一般。 温酒摇头:“算了,反正没摸到。” “好,那就留他一条性命。” “督主大人心真好。” 这一声督主大人,就如惊雷,完全就是救了其他人的命。 众衙役正心底里暗自嗤笑这男子狂妄,打算一拥而上,先给他一通杀威棒。 听到温酒的话,打量这临窗而坐的男子,一身草菅人命的气度,还有清贵绝美的容貌,这世间,除了那位令人闻风丧胆的九千岁,还能有谁? 难怪,一进茶舍,便是这样死寂。 谁敢在他老人家面前造次? 顿时,手里的家伙全都掉落在地,“噗通噗通”的,乌泱泱跪了一地。 “督主大人饶命,我等有眼不识泰山,求督主大人高抬贵手。” 顾长晏不耐烦地皱眉:“吃个茶都不清净,你还真是是非精。” 这也能怪我?难道不是你该自我检讨一番吗? 你瞧瞧,这都是你们朝廷重用的官员,调教出来的手下啊。 温酒对那些狐假虎威的小吏道:“都还留在这做什么?听不懂督主大人的话吗?” 小吏们一个比一个溜得快。 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将那只断手捡走。 店里伙计顿时扬眉吐气。 跟着原来的老板,受这群人的窝囊气受多了,比孙子还要孙子,今日简直大快人心! 自家东家竟然这么大有来头,识得当今九千岁,日后自己的腰杆都挺起来了。 谁还敢到兰亭序生事?揍他呀呀呀呸的! 有胆子大的,立即低头上前,将地上血渍擦拭干净,然后退下。 温酒主动给顾长晏倒了一盏茶。 心里何尝不是心惊肉跳,跟敲鼓一般?只不过强作镇定罢了。 谁知道这厮如何一声不吭地突然而至? 见到他从马车上撩帘下来,她还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往脑门上拍了一巴掌,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直到顾长晏径直走到她的面前,一身昂贵的龙涎香味道,盖过茶馆里的袅袅茶香,温酒方才反应过来,跪地请安。 然后,呼啦啦地跪倒一地。 顾长晏很不满意她见到自己时的反应,没有搭理她,直接走到窗前座位跟前,一撩衣摆,坐了下来。 然后抬手叩了叩桌面,清冷掀唇:“坐。” 然后温酒就乖乖地坐了下来。 想破头都想不出,他老人家没事儿不围着皇上转,跑自己这小破店里来干啥啊。 顾长晏见她一直心不在焉,再次开口揶揄道:“好歹也是堂堂监察御史府的千金,竟然就连几个小吏都敢骑在你的头上,就这点出息吗?” 温酒老老实实道:“我老爹不让我打他的旗号,我凭什么嚣张啊?” “你很缺银子?” “我爱银子。” “那就好说了。”顾长晏缓缓道:“本督就喜欢用银子办事。开个价吧。” 温酒一怔,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磕磕巴巴地问:“你,你想做什么?” 顾长晏撩了撩眼皮:“本督能对你做什么?” 这可难说,毕竟,太监娶老婆的多了去了。 太监只是不行,不是不想。 温酒摇头:“毕竟,我除了一副好皮囊一无是处,我也不知道您想做什么。” 这是当初第一次见面,顾长晏揶揄她的话。 顾长晏鼻端轻哼了一声:“女人果真记仇。” “我只是有自知之明。” 顾长晏没好气地道:“的确,本督只是想跟你要一个人而已,对你不感兴趣。” 温酒这才松了一口气:“谁?” “听说,你这里有一个姓仇的奇人异士,有将人摄魂的本事。” 温酒一怔,片刻之后便反应过来:“是温梨跟你说的吗?” “此人对本督有用。” “你想让他帮你催眠那刺客,审问出口供?” “不错。” “可温梨怎么知道,仇先生有这样的本事?督主大人竟然也相信这无稽之谈百忙之中亲自前来。” “本督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开个价吧。” 温酒摇头:“我知道,督主大人的命令我不能违抗。但是,仇先生是否真有这样的本事,他是否愿意去,这都要看他自己的意愿,我不能擅作主张,更不能用银钱衡量。” 顾长晏低垂了眼帘,端起茶盏:“好,本督给你一盏茶的时间。” 温酒并未拒绝,假如,仇先生真能审问出口供,避免一场战乱,她是极乐意的。 就当是自己偿还顾长晏的救命之恩吧。 她起身走到仇先生跟前,将他叫到一旁僻静之处,将顾长晏的来意与仇先生如实说了。 “仇先生对于这位督主大人的手段想必也早有耳闻。所以去还是不去,还请仇先生您自己决定。” 仇先生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诧异地询问:“贵府的二小姐为何会识得我,又怎么知道我懂得此术呢?我可从未在这里显露过。” 温酒只能摇头:“我也不太清楚,大概是先生你声名在外。” 仇先生犹豫了一下:“那东家你是否赞成我去呢?” 温酒点头:“赞成,但是要在先生能力范围之内。” “那我愿意一试。” “好,我去跟他说。” 言罢回到位置之上。 “仇先生很愿意为督主大人效力,答应尽力一试。但我有言在先。” “算是本督有求于你,条件你随便开。” “无论成功与否,督主不得难为仇先生。” “自然。” 温酒又继续道:“假如侥幸能成,督主也不得难为仇先生。” “这是何意?” “意思就是,仇先生只是借给你帮忙,无论成败,去留你都不能难为他。” 顾长晏蹙眉:“看出来了,本督在你的心里,不仅嗜血、残暴、霸道,还十分不讲理。” 温酒忙不迭否认:“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这个仇先生对我很重要,我绝对不会拱手让人。” “是吗?”顾长晏面色微沉,声音也清冷了不少:“有多重要?” “我全部的身家都投在这个茶馆里,若是没有仇先生坐镇,只怕血本无归。” 顾长晏面色稍缓:“本督手下人才济济,还不至于跟你抢一个小掌柜。” 说完起身:“记账。” 甩手就走。 温酒痛快应声,招呼一旁伙计:“记账,督主大人欠银六两二钱。” 顾长晏脚下一顿,扭过脸来,古怪地瞅了温酒一眼。 这女人,好像胆子大了。 这茶舍里的人倒是觉得,这东家是不要命了。 记账就记账呗,还讹了人家督主大人一笔银子。 第四十四章 摄魂术 仇先生跟着顾长晏一同离开了茶舍。 进入到铜墙铁壁一般的大牢之中,屏退所有看守,室内只留了仇先生一人。 顾长晏则透过窗子紧密监视着里面的一举一动。 仇先生说,他绝对不能出现在刺客的面前,否则会令对方处于高度警惕与紧张之中,达不到预期的效果。 仇先生背对着窗子,他看不到对方手里的举动。 只看到刺客原本凝聚着精光的眸子里,眸光逐渐一点一点的涣散,然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刺客虽然在睡眠之中,但是仍旧可以与仇先生一问一答地说话。 只不过,声音低沉,似乎是在梦呓一般。 顾长晏凝聚起十二分的精力,留心听着二人的问答,心都提了起来。 最初两句,不过是闲话家常。 “你叫什么?” “孙间。” “哪里人?” “惠阳。” “西凉惠阳?” “是。” 顾长晏顿时眸光一凝,十分讶异于这位仇先生的摄魂之术。 自己费尽了功夫都没能撬开这个刺客的嘴,他竟然如此轻而易举地就审问到了重要线索。 果真如自己所料,这个刺客乃是西凉派来的。 牢房里,仇先生的语调毫无波澜。 似乎这个刺客的答案也在他的预料之中一般。 “所以,是西凉王指使你们前来刺杀长安皇帝的是吗?” 刺客眉头都紧皱了起来,对于这个问题明显很是抵触,闭口不答。 仇先生口中念念有词,背影都在轻颤,似乎也在暗中与什么做着争斗,隐忍得很辛苦。 终于,刺客开口,语出惊人。 “是。” “那为什么要冒充漠北刺客?” “我们主子希望借此挑起两国征战,西凉就可以渔翁得利。” 仇先生的声音也带着轻颤:“那你们可有主子的密旨,或者可以证明身份的凭证?” 刺客犹豫了一下:“没有,我们离开西凉之前,就抹杀了一切有关西凉的痕迹,绝对不能让长安人抓到任何的把柄。” “在长安,你们还有多少同党?” 刺客没有回答,眼皮子轻颤,猛然睁开了眼睛! 仇先生的身子也一歪,捂着心口,佝偻着背,面露痛苦之色。 囚室的门也开了。 顾长晏从门外进来,淡淡地吩咐身后手下:“让他签字画押。” 然后又命人将仇先生搀扶出去,好生照顾。 仇先生慢慢离开囚室,刺客在身后歇斯底里地吼叫:“为什么会这样?你们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他满意地微微一笑,面色苍白,似乎卸下了什么千斤重担,靠在椅背之上大口地喘气。 过了片刻功夫,顾长晏也从囚室里出来,走到仇先生跟前。 他看起来已经好了许多。 “多谢仇先生,你解了本督的一个大难题。” 仇先生挣扎起身:“督主大人客气,这是我们每一个长安子民的责任。” 顾长晏缓缓吐唇:“只是不知道,仇先生如何想到,要审问出这个刺客的身份凭证呢?这一点,本督好像并未提前告知先生。” “既然刺客乃是受西凉人驱使,又假冒漠北可汗的名义,若是无凭无据,自然不能令西凉人认罪。所以不才才会自作聪明。” 顾长晏赞赏道:“知道了此人真实姓名与祖籍,自然可以派人潜入西凉,调查清楚关于他的一切线索,不怕西凉王不认罪。 先生果真大才,难怪温姑娘不愿割爱。否则本督必然不能放先生离开。” 仇先生拱手:“多谢督主大人抬爱,小人得温姑娘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愿留在茶馆里,助温姑娘一臂之力。” 顾长晏默了默:“先生文可治国,武能安邦,本督委实不明白,你何至于落得沿街乞讨,食不果腹?” 仇先生自嘲:“龙尚且会被困浅滩,虎落平阳,我自然也有走背运的时候,不足为奇。 督主若是没有其他差遣,那小人就回茶馆去了。” 顾长晏并未挽留,命人用马车将仇先生送回铺子里。 然后吩咐道:“派人去调查调查这位仇先生的底细,越详细越好。” 长随领命。 顾长晏望着仇先生消失的方向,微眯起眸子,若有所思。 天气骤然转冷,下了入冬的第一场初雪。 这些时日,温酒的茶舍在仇先生的苦心经营之下,已然稳定下来。 每日宾客盈门,财聚八方。 那些仗势欺人,喜欢在茶馆吃喝卡要的衙门小吏,因为了顾长晏那一剑,再也不敢登门滋事,从茶舍门口过,都要远远地绕着走。 更遑论是地方上的泼皮无赖,更是无人敢登门滋事。 忙完茶楼筹备的事情,温酒仍旧没舍得将小厮花粥还给叶轻眉。 她主动找到顾凌渡,将自己对沈氏的猜疑如实说了。 顾凌渡不明白,温酒为何会突然与沈氏针锋相对。 但是对于自己妹妹的要求,他一向有求必应。更何况,是关乎于自己母亲的死因。 温酒的怀疑也不是空穴来风。 他按照温酒所述,亲笔给远在安宁乡下的秦妈写了一封信,询问当初自己母亲突然暴毙的死因,以及沈氏的一些过往。 沈氏进门,还没有三年,秦妈就主动请辞,回乡下老家生活了。 温酒对她毫无印象。 倒是大哥,自幼是秦妈一直带着的,与秦妈感情颇深。 所以此事还是大哥出面比较好。 信写好之后,就交给花粥,让他辛苦跑一趟乡下,亲手将这封信交给秦妈。 随着信一起的,还有温凌渡的一点心意。 温酒还细心交代,假如秦妈问起现在兄妹二人的生活,花粥应当如何回答。并将猎场惊马,自己侥幸大难不死一事,悉数告诉花粥。 否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秦妈必然不会实话实说。 过了大概七八日,花粥就从乡下回来,带回了秦妈的回信,第一时间交给了温酒兄妹二人。 秦妈以前跟着温酒母亲身边伺候,会写字,此事不用假手于人。 书信里,她给温御史和温凌渡,温酒请安,互道别情。 然后提及温酒母亲的死:“夫人去世,大概是先天不足,生下小姐之后,一场风寒,诱发了心疾。 她早就隐约感到了心绞痛,有不妙的预感,曾经与老奴说起此事,并且提前交代过后事。 她叮嘱老爷,在她离开之后,不必过度悲伤,也不必守着旧制,只要遇到合适之人,可以立即迎娶进府,只要不亏待公子与小姐即可。 所以夫人暴毙之事,与老爷二夫人绝无关系,公子不必疑心,以免坏了父子关系。” 温凌渡顿时如释重负:“我就说,定是你多心,话本子看多了。沈氏虽然刻薄,但不至于如此歹毒。” 温酒没有反驳,继续往下看,逐渐瞪圆了眼睛。 秦妈在信中爆出了一桩当年不为人知的隐秘。 第四十五章 沈氏当年的丑闻 “至于公子信中所提二夫人之事,并非空穴来风。 此事我曾答应沈氏一辈子烂在肚子里,不对外宣讲一个字。可听闻那沈氏苛待你们兄妹二人,小姐猎场九死一生,必是日子艰难。老奴愿据实以告。 当初沈氏与老爷成婚当晚,老爷被灌得酩酊大醉,沈氏的确暗中使了龌龊手段,欺瞒老爷,谎称已经与老爷同房,并有落红为证。 老爷醉酒不省人事,对于那夜发生的事情全然不知。第二日便搬离主院,在书房里睡了一年。 八个月后,沈氏谎称被公子推倒引起早产,生下温梨,府中逐渐有闲言碎语。 老爷主动出面责罚了两个多舌下人,方才平息这场风波。而公子也被老爷误会,责罚您二十戒尺,手心肿痛,数日无法握笔。 直到三年后,老奴偶然之间,偷听到沈氏与她的陪嫁嬷嬷说话,她在沾沾自喜地侥幸,当初新婚之夜,用鳝鱼血伪造元红,拿捏了老爷许多年。 老奴大吃一惊,不慎被沈氏觉察,从此之后便容不下我,千方百计将我赶出御史府,并且恐吓我不得胡说八道半个字。 老奴窃以为,只要沈氏真心侍奉老爷,厚待公子与小姐,望公子能不计过往,宽容以待。家和万事兴。 假如沈氏苛待你们兄妹二人,老奴愿只身赴京,揭穿她沈氏的过往,替你们兄妹二人讨要公道。” 果真! 沈氏果真在嫁入御史府之前,与他人有过不清不楚的过往。 沈夫人所言都是真的。 那么关于温梨的身世,那就更加耐人寻味了。 她八成就是沈氏与他人的私生女。 老爹那么着急将沈氏迎娶过门,就是因为沈氏的肚子马上就要瞒不住。 温凌渡更是瞠目结舌,完全出乎意料,脑子一时间都转不过弯来。 他压根就没有想到,温酒的猜测竟然是真的。 自家老爹被人戴了绿帽子不说,还很有可能替别人养了很多年的女儿,捧在手心里,视若掌上明珠。 温凌渡望着温酒,正色询问:“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与沈氏通奸的那个男人是谁?” 温酒犹豫了一下:“我有怀疑的人,但是过于惊世骇俗。一时间还无法确定。” “惊世骇俗?什么意思?” 温酒缓缓吐唇:“乱、伦。” 温凌渡眼睛越瞪越大:“你说的,该不会是……” 温酒点头:“对,就是他。” 温凌渡磕磕巴巴地问:“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温酒便将在猎场里发生的事情与大哥全都一五一十地说了。 “此事沈夫人当年伤心欲绝,甚至于大病一场,但是又讳莫如深,必然与她息息相关,所以我就有了这个大胆的猜测。” 温凌渡听完了前因后果,也觉得此事非同小可。 “那你打算怎么办?要不要告诉父亲?” “我提醒过他,许是我言辞过激,他非但不信,还将我训斥了一通。” 温凌渡抬手拧了拧眉心,一时间也无法决断:“此事我们无凭无据,暂时还是不要声张。而且,秦妈也说,家和万事兴。” “大哥莫非是想不了了之?绝对不可能!”温酒斩钉截铁:“我是一定要揭发她,将她赶出御史府的。” “为什么?” 温凌渡纳闷地问:“从猎场回来之后,你就有些不对劲儿。” 温酒深吸一口气:“因为,沈氏伪善,温梨也居心叵测,用心歹毒,两人就是喂不饱的狼,只是现在羽翼未丰,所以还没有露出獠牙。迟早一日会反咬我御史府一口,这一点,大哥你必须信我!” 温凌渡望着她的脸,略一犹豫:“父亲一向好颜面,此事又过于惊人。若是走露一点风声,肯定满城风雨,还是交给父亲来定夺。我们做儿女的,不能插手。” 温凌渡将信收起:“等有机会,我旁敲侧击地提醒父亲一声,你就不要管了。” 温酒迟疑着,只能点了点头。 京兆府衙门。 受伤的小吏跪在京兆尹李大人面前,抱着胳膊痛哭流涕。 被剁了一只手,偏生对方还是自己惹不起的人物,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李大人劈头盖脸将他好一通训斥。 “这上京一根竹竿倒下来,都能砸到三个朝廷大员。你一个小小的衙役,人家背景都没有打听清楚,就敢上门耀武扬威地寻衅,还敢调戏人家东家。简直就是活该! 更何况,你招惹的还是人人闻风丧胆的活阎王!能留住这条小命,都已经是幸运。你就给我乖乖地夹起尾巴,明日去店铺里给人家磕头认个罪。否则本官也保不住你。” 小吏辩解:“小的只是见她不上道,没有将大人您放在眼里,就想给她一点颜色瞧瞧,谁知道这娘们儿张狂得没边没沿,直接将我跟兄弟们给打了。我当然咽不下这口恶气。” 李大人轻哼:“我要是能跟活阎王攀上交情,我也敢这样狂妄。等等!” 他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能让九千岁护着的女人,又姓温,此人该不会是温家老儿府上的丫头吧?” 小吏听得莫名其妙:“大人您说的是谁?” 李大人没有搭理他,转身吩咐其他衙役:“速速派人去查一下这位兰亭序东家的底细。看看她是不是监察御史府上的千金。” 衙役领命,出去不多时便返回,印证了他的猜想。 李大人微眯起眸子,意味深长地看一眼跟前的小吏:“原来是她,难怪九千岁会出现在她的茶楼里了。 如今事情传扬开,大家都知道她有九千岁罩着,估计谁也不敢招惹。所以你即便再不忿,也只能忍着。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 小吏得知温酒的身份,也知道,自己这手,怕是白掉了。 李大人又沉声问道:“上一次,你到本官跟前求情的那个犯人是犯了什么罪被关押起来的?” 他突然转变了话题,令小吏顿时一愣:“大人说的大概是马栓儿吧?此人就是个没脑子的货,帮哥们儿两肋插刀,断了原告一条腿,又见色起意,糟蹋了原告的妻子,被人告到衙门里来。 这事儿小的原本不想多事儿的,可他家里人通过小的孝敬了大人您五百两银子,求您轻判。就随口跟大人提了一句。 我俩也没有多深的交情,不过就是左右邻居,我不好拂他家人面子罢了。” 李大人阴冷一笑,挥挥手:“两肋插刀好啊,定是知恩图报,极讲义气之人,放了。” 小吏一愣:“这就放?原告那里怕是不好交代。” 李大人笑得意味深长:“那你就不能另外再找个罪名将他抓回来啊。可别说本官没给你机会啊。” 小吏低头想了半天,才醍醐灌顶一般恍然大悟:“小的明白了,多谢大人,多谢大人指点。” 第四十六章 借刀杀人 小吏一溜烟地跑去大牢里,直接就将这个马栓给放了。 愁眉苦脸地唉声叹气。 “哥哥我遭了罪,日后怕是就不能在衙门里罩着你了。临走之前,就惦记着马兄弟,求爷爷告奶奶的把你的案子给了了,也不枉你我弟兄一场。” 马栓又惊又喜,一眼就瞧见了他断了的手,大吃一惊:“这是怎么回事儿?谁干的?” 小吏叹了口气:“甭提了,衙门旁边新开了一家茶楼,茶楼的东家是一个如花似女的小娘子。 有人举报她打着开茶楼的名义做皮肉生意,我奉命前去办案,谁知道她伙同她的姘头,断了我一只手,也断了我的前程。 日后啊,我只怕就不能在这衙门里罩着你了,但有事儿你尽管开口,哥哥能帮的上忙的还是会尽力。” 马栓一听,顿时面露凶光:“简直岂有此理,还有没有王法了?大哥你等着,待兄弟我捉了那个娘们儿,剁下她一只手来,给你好生解气。” 小吏假意劝解,马栓胸中两肋插刀的豪情万丈,越劝越猛,浑身热血沸腾,出了大牢就直奔茶楼去了。 他在牢里被关押了这么久,对于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更不知道温酒的身份。 只头脑发热,在茶楼跟前蹲守了一下午,确认了温酒的身份,然后又在附近徘徊一日,方才好不容易找到了温酒落单的机会。 温酒这几日经常在御史府与茶楼之间跑,想要一辆属于自己的马车,日后出入也方便些,不必看沈氏脸色。 听闻今日西郊有车马市,于是约了仇先生前往西郊,顺便也帮店里置办一辆板车,方便出城拉山泉水。 店铺里有事情,仇先生一时间脱身不得,温酒便一个人先行前往。 乳娘腿脚慢,走不得远路,也留在了茶楼。 刚走到行人稀少处,身后突然急匆匆地走上来一个人。 温酒并未放在心上,谁知道那人走到温酒跟前的时候,突然就从袖子里抽出一柄利刃,抵在了温酒的腰眼上。 “识相的,就乖乖跟我走。” 声音低沉,一张口就带着一股酸臭的腐味儿。 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温酒看一眼对方手里的刀,吓了一跳。 青天白日的,竟然就有持刀抢劫的歹人行凶,这上京的治安还真不敢恭维啊。 “你要做什么?” 马栓上下打量温酒,吞咽下一口唾沫:“果真好身段,这一刀子下去,爷我还真舍不得。” 温酒蹙眉:“看来不是劫财,而是报怨了。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得罪过你?” 马栓不怀好意地往跟前凑:“没得罪,难道我就不能劫个色?乖乖跟爷走,否则,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爷不是那怜香惜玉的人。” 温酒害怕道:“你,你把刀子拿开一些,我害怕,腿软,走不动路。” 马栓见她身子直颤,压根就不将她一个娇滴滴的女娘放在眼里,将手里的刀子收了收:“那你可别跟爷玩什么花样。” 话还未说完,温酒就一把捉住他握刀的手腕,迅疾地一个闪身,躲避开刀锋,然后将马栓的手拧到了后背之上。 马栓吃痛,手里的刀再也握不住,掉落在地上。 顿时恼羞成怒:“臭娘们儿,敢耍我?” 他原本就是这街上的一个泼皮无赖,仗着家中家道殷实,经常与人打架斗殴,手底下有点花拳绣腿。 与温酒当街便你来我往过了数招。 温酒只想速战速决,便将上一世仇先生教自己的看家本事使出来,三两招便将马栓揍得无招架之力。 马栓见势不妙,转身就想逃。 刚跑出三丈远,远处飞来一粒石子,正中膝弯,顿时吃痛跪倒在地。 “东家,你没事吧?” 随后赶来的仇先生一把摁住马栓,扭脸关切地询问温酒。 温酒摇头,一改适才的威风,满是心有余悸:“多亏先生及时赶到,我没事儿。” 仇先生眸光闪了闪,并未揭穿她,而是手下一个使力,将马栓两只胳膊背后: “你在我们茶舍门口转悠了两日,我早就盯上你了。说,你是什么人?跟着我们东家做什么?” “误会误会,我就是跟这位姑娘开个玩笑。” 仇先生怎么可能轻信:“玩笑?早就听说上京这几日有采花大盗出没,犯下好几桩命案。莫非就是你?” 马栓一听,心里叫苦不迭,自己刚从大牢里出来,那滋味,可不想再尝第二次。 “冤枉啊,我从大牢里被关押了两个多月,前日刚放出来,压根就不知道什么采花大盗。” 温酒心里一动:“刚从大牢里出来?说吧,是谁指使你来找我麻烦的?” “没谁,我就是想找姑娘你要点银子花。” 温酒捡起地上的刀,走到马栓跟前,在他脸前比划了两下。 “别人派你来我这里送死,你还对人家感恩戴德呢?不说就算,敢劫持朝廷二品大员府上千金,应该够资格到刑部大牢住几日了,如何?” 马栓大吃一惊:“二,二品大员?我,我不知道。别人只告诉我,你是兰亭序的老板娘,做皮肉生意的。” “谁?” 马栓知道自己上了当,一咬牙:“就前些日子被姑娘你砍断了一只手的那个衙役。他把我给放了,免了我的罪,我心里感激,就想为他出一口恶气。” 温酒心里一合计,就有了底儿。 就凭他一个小小的衙役,或许能背后搞点小动作,但是他却没有擅自释放囚犯的本事。 摆明了,就是上面的意思,借刀杀人。 果真被自家老爹说中了,这京兆尹真不是个玩意儿。 仇先生不知道温御史与京兆尹之间的过节,轻哼道:“我还当是那个杀人魔呢,原来不过是个小喽啰。” 温酒蹙眉,心里一动:“仇先生所说的杀人魔是怎么回事儿?” 仇先生道:“这几日茶馆来往的茶客议论说,上京上个月出了好几桩命案,死者都是年轻的未婚女子,被人糟蹋之后残忍杀害,手段十分恶劣,惨不忍睹。” “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都没有听说?”温酒心惊道。 “听说是官府恐吓被害者家属,不让他们对外说,强硬地将此事压了下来。但我也只是听茶客们议论,是真是假也不知道。” 此事当然是真的! 虽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温酒对于此事仍旧还记忆犹新。 这些少女或者是外出之时无故失踪,或者是在家中离奇消失,最后赤身露体地被人弃尸荒野,还被残忍地摘除了宫房。 那阵子,上京之中人人自危,家中有女儿的更是闭门不出。许多人家不得不将女儿仓促嫁人,期望逃过此劫。 饶是如此,那罪犯仍旧能屡屡得手,最后,受害的少女竟然多达八人。 京兆尹,刑部联手侦破此案,凶手方才被绳之以法。 第四十七章 我想学摄魂术 温酒急切询问道:“那先生可知道,已经有多少女子遇害?” 仇先生想了想:“好像有五个人了吧?其中一位遇害的姑娘,祖父还是翰林院的一位学士,家中有护院家仆。 结果她还是在夜半三更之时被贼人掳走,没有惊动院中的丫鬟仆妇。可见这贼人身手属实厉害。” 也就是说,还要有三位姑娘即将遇害。 自己必须要揭穿凶手身份,阻止他继续作恶。 温酒记得清清楚楚,凶手就是西街一位杀猪卖肉的张姓屠夫。 这个屠夫父母双亡,光棍一条,住在一处独门独院里,浑身颇有些气力。 他在当铺典当被害姑娘的簪环首饰时,被看过告示的当铺掌柜认了出来。一方面想方设法拖延住他,一面派伙计前往衙门报案,将他当场抓获。 然后官府在他的院子里搜查出来了染血凶器,还有一件来不及处理的受害姑娘的染血罗裙。 最初他说什么也不肯认罪,说那些簪环首饰都是他捡来的。 后来经不住严刑拷打,痛快承认了罪行。 据他交代,他就是在他杀猪的院子里,用杀猪刀杀害了八名遇害女子并且抛尸。 目的就是为了满足自己无处发泄的兽欲,又害怕受害女子报案,所以干脆杀人灭口。 当初这个屠夫被处斩的时候,可以说是万人空巷,许多人都涌上街头泄恨。 温酒对于此事也记忆犹新。还记得那张屠夫经受严刑拷打之后,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模样。 甚至于,他的嗓子都哑了,面对着百姓的唾骂,只干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双赤红的眸子里混合着血泪,再加上胡子拉碴的,还有翻开的皮肉,格外凶神恶煞,令温酒连着做了三天的噩梦。 为了救下那三位无辜女子,自己必须要勇敢地揭发凶手。 温酒下定了决心:“我跟先生一起,将他押送到衙门。” 仇先生点头,将连声告饶的马栓拉起来,解下他的腰带,把手背后,结结实实地捆住,直接押送着前往衙门。 京兆尹衙门。 与往日不一样,今日衙门里格外冷清,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守在门口。 见到二人懒洋洋地撩起眼皮:“做什么的?” 仇先生指指马栓:“报案,此人持刀劫持我们东家,图谋不轨。” 老头打量马栓一眼,扭脸朝着里面喊了两嗓子。 有衙役出来,识得马栓,不耐烦地骂了一句:“又是你小子,老是给我们惹麻烦。跟我走吧。” 上前将马栓带了下去收监。 马栓老老实实地,并没有反抗。 老头慢吞吞地取出纸笔:“登记一下名姓,家住何处,因何缘故状告此人,回去等消息。” 仇先生依言照做,问了一句:“不用录口供吗?此人乃是受人指使,我们希望大人能主持公道。” “没人,皇上交代下来的案子,要限期破案,所有人都出去查案去了,你这种鸡毛蒜皮的案子,大人肯定没空搭理。” 温酒多嘴问了一句:“可是最近闹腾得沸沸扬扬的杀人案?” 老头撩起下垂的眼皮子,瞅了温酒一眼:“不该你问的你就别问。一个姑娘家咋对这种案子这么好奇?也不害臊。” 温酒不由一噎,下句话不知道从何说起了,更遑论是开口提醒。 若非是为了救那几位无辜女娘,我何至于管这种闲事儿?最后还给他京兆尹添功劳。 想想就来气。 仇先生已经登记好,老头立即不耐烦地挥手驱赶。 “走走走,衙门重地,不要逗留,回去等消息。” 瞅瞅里面似乎空无一人的衙门,温酒也只能无奈地跟仇先生退了出来。 打算将自己所知道的线索,写一封匿名信,明日再想个办法,悄悄地送到衙门里来,检举他张屠户。 要不,那狗官若是追问起自己来,如何知道这些事情,自己也不好回答。 两人离开衙门,温酒有些心不在焉。 仇先生突然发问:“适才我远远地见到东家与那泼皮过招,招式与邱某人的武功路数极像,不知道东家师从何人?” 温酒一愣,她不知道仇先生是什么时候赶到的,又看到了多少。 撒谎道:“我是有一天偷瞧到仇先生你练习拳脚功夫,在一旁偷偷地学的,就是想着,能用来防身。” 仇先生很是意外:“东家只看了几眼,竟然就能学会?” 温酒讪讪道:“我是用了心的,私下里偷偷练习揣摩了很多遍。先生莫笑我。” 仇先生展颜一笑:“既然东家感兴趣,何不与我直说,我一定倾囊相授。” “真的?那太好了!” 温酒满心欢喜,如此一来,自己就可以正大光明地施展功夫,而不会引起温梨的怀疑了。 然后又吞吞吐吐地道:“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东家直说无妨。” 温酒十分不好意思道:“我想学先生的摄魂之术,不知道……” 仇先生眸光微闪:“请恕仇某人直言,东家的眼睛生得魅惑,天生有勾人魂魄的狐媚,学习催眠之术可以事半功倍。 只不过,不知道东家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 温酒可不是突如其来的想法,这个念头在她心里已经盘旋了很久了,只不过难以启齿。 上一世,仇先生便不止一次跟她透露过这个意思,说她若是练成摄魂之术,哪怕已经被毁了容貌,也可以轻而易举地魅惑顾弦之。 温酒不知道仇先生其实是在变相地提醒自己,小心顾弦之已经另有新欢。 心底里还有些看不上这种狐媚之术,婉言拒绝了,自讨苦吃地苦练防身之术。 结果后来,自己被温梨算计,被沈将军囚禁于铁笼之中,那时候便懊悔不已。 假如自己懂得这催眠之术,或许就有逃离的机会。 所以这一世,温酒便不止一次地蠢蠢欲动,假如自己懂得这术法,轻而易举地就能揭穿沈氏的秘密。 只不过,自己与仇先生相识不久,提出这个要求未免冒昧。 今日鼓足勇气提出,看样子仇先生是不会拒绝的。 于是正色道:“这些时日,总感觉身边危机重重,所以我想多学一点防身的本领,绝无害人之心。” 仇先生痛快答应下来:“承蒙东家瞧得上,仇某人定当倾囊相授。” 温酒心里雀跃,几乎跳起来。 只要自己学会这摄魂之术,何愁沈夫人与沈氏不实话实说? 第四十八章 王爷一眼就相中了你 御史府。 恭王与顾弦之登门拜访。 刺杀皇帝的案子早就结了。 温梨作为从犯,又受了多日的牢狱之苦,皇帝看在温御史的面子上,小惩大诫,命她禁足在府上半月,多加管教。 顾弦之陷害顾时与的罪名罪证确凿。但是却洗清了私通奸细的嫌疑。 皇帝申饬一通,罚了他三十板子,与一万两罚金,便被释放回了恭王府。 虽说确实吃了苦头,好在保住了性命,算是侥幸。 恭王父子二人得知是温梨向着顾长晏献计,这才将顾弦之救出大牢,不由对着她刮目相看。 尤其是,顾弦之对着恭王如实道出刺杀一案,温梨未卜先知的真相之后,父子二人便对这个女人更加好奇起来。 莫非,她真有未卜先知的本领? 否则,她怎么会识得一个流落街头,从未打过交道的叫花子,并且知道对方竟然有这样的本事? 待到顾弦之养好身上的伤,父子二人便一同来了御史府,备下礼品感谢温梨。 恭王爷的驾临,令沈氏母女二人顿时扬眉吐气,得意起来。 沈氏热情地张罗着,命令府上下人立即准备上好的茶点,又叮嘱府上厨子,准备一桌上好的席面。 顾氏父子也不客气,席间,与温御史和温酒的大哥顾凌渡推杯换盏,频频劝酒。 酒至半酣,顾弦之主动提出想要亲自面谢温梨。 早已精心梳洗打扮过的温梨这才姗姗来迟。 提及皇帝遇刺之事,顾弦之对温梨千恩万谢。 只是碍于温家父子二人在场,有些话实在不方便明言。 二人急得抓心挠肝一般,劝酒更加殷勤。 温御史父子二人作为主人,不好推拒,酒到杯干,又不胜酒力,一会儿便吃得面红耳赤,只努力保持着最后一抹清醒。 沈氏命丫鬟从厨房里端了醒酒汤,一一捧着端给几人。 这送汤丫鬟名唤如烟,原本是跟随她父亲街头卖唱的,后来父亲生病,借了高利贷,就将她卖进了御史府。 她长得颇有几分姿色,尤其是腰肢娇软如绵,肌肤通体雪白,沈氏觉得是个祸害,别有居心地送去了叶轻眉的院子。 温酒主动要了过去,在身边伺候。前世还做了温酒的陪嫁丫鬟。 听说恭王就老不正经地垂涎她的身子,只不过恭王妃看管得极严,一直没有让他得手。 今日府上宴客,人手不够。温酒又不在府上,沈氏就招呼了她出来帮忙。 眼瞅着,她将醒酒汤捧到恭王跟前,从袖口里露出一截白藕似的皓腕,恭王盯得眼睛都直了,本性毕露。 温梨眼珠一转,心里瞬间就生出一毒计来。 温御史吃了醒酒汤,胃里愈加翻江倒海一般,支撑不住。 温梨就起身叫下人搀扶温御史与温凌渡下去休息。 自己则将如烟叫到一旁,笑嘻嘻地道:“我要给如烟姑娘你道喜了。” 如烟一愣,不明所以:“二小姐不要打趣奴婢了,我哪里有什么喜事?” 温梨低声道:“你的造化来了,适才恭王爷一眼就相中了你,想要向着我母亲讨你过去。你意下如何?” 如烟吓了一跳,忙不迭请罪:“奴婢绝对不敢有非分之想,小姐恕罪。” “瞧把你吓得,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能入恭王爷的眼,旁人眼红还来不及呢,有何不敢?” “奴婢卑贱,哪有这个资格?” “这你就不用管了,一切有我安排。你就只管使出全身的本事,让恭王爷满意就行。” 如烟见她竟然不是玩笑,诧异抬脸:“奴婢不明白,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温梨语重心长地一笑:“一会儿,我给你和恭王爷制造个独处的时机,你可一定要抓紧这个机会,主动一些。 只要好事成了,我与母亲出面,一定给你讨一个名分。最差,也能让你做个外室,三茶四饭,金奴银婢地伺候着。怎么样?” 这如烟会唱曲,还识得几个字,又见过形形色色的世面。虽说现如今沦落到为奴为婢,但是也自命清高,觉得比那些目不识丁的丫鬟婆子高贵,不甘心一直屈居人下。 温梨的一席话,令她顿时有些心动。 恭王的女人,哪怕只是个通房,也是主子。 犹豫着道:“我不敢自作主张,做出这种私相授受的事情来。还是等我家大小姐回来,你与她说吧。” 温梨拿手指头戳她的额头:“你怎么就这么冥顽不灵?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人家恭王爷身边还缺女人吗?你不抓紧时机,黄花菜都凉了。” 温梨苦口婆心地劝:“再说,你家小姐还能见得了你的好?我也只是盼着,你得了恭王的宠,来日也好在他跟前替我美言不是? 否则我一个姑娘家,才懒得做这种拉皮条的龌龊事儿。” 眼瞧着如烟已经蠢蠢欲动,转身回了待客厅,盈盈笑道: “今日酒烈,我父兄全都不胜酒力。我母亲也命人准备好了客房,我让如烟扶王爷您过去休息片刻吧?” 恭王正要推辞,见如烟羞答答地立在温梨身后,他眼睛顿时就亮了。 “那本王就客随主便,见笑。” 随着如烟一起,去了客房休息。 温梨找机会打发走下人,与顾弦之终于有了独处的机会。 温梨立即真情流露,嘤咛一声,扑进了顾弦之的怀里。 “这些日子真的担心死我了,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世子你身上的伤,却又因为禁足,不能去探望。” 顾弦之提前得了恭王叮嘱,也紧搂着她,甜言蜜语地哄着:“此次是我贪心不足,还连累你也受这牢狱之灾,心里委实过意不去。” 温梨摇头:“只要能助世子你将来心愿得偿,这点苦算什么?” “罢了,”顾弦之故作灰心丧气:“如今皇上对我只怕失望透顶,我心灰意冷,已经没有任何雄心壮志。只怕是要辜负你的一腔厚爱。” 温梨从他怀里起身,正色道:“世子若是信我,就千万不要灰心丧气。你命格贵不可言,将来必能出人头地。” “你就别安慰我了。我有自知之明。” “是真的!正所谓胜不骄败不馁,来日方长,一时挫折算什么?他顾时与又算什么?我自有计谋令他一败涂地。” “你说!”顾弦之的迫不及待已然压抑不住。 第四十九章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温梨却并不着急,正所谓,不见兔子不撒鹰,他顾弦之不将自己娶进恭王府,只想白嫖么? “世子你急什么?我现在不已经在步步谋划么?现在,世子你需要做的,就是想方设法,从温酒手里将那位仇先生抢过来,收为己用。” “就是帮着顾长晏审问出口供的那个人?” “正是,此人智计无双,乃是可用之才。有他在世子身边辅佐,世子必然事半功倍。再加上我为世子卜算,运筹帷幄,何愁不能翻身?现在最难的是……” “是什么?” 温梨低垂了眼帘:“毕竟男女有别,我如今被禁足,父兄又提防得紧,你我见上一面都难,我如何随时帮世子你出谋划策?” 顾弦之立即了然她的心思:“这个好说,待我回去与父母商量,早日下聘,求娶你过门即可。” “你说的可是真的?” “我早有此意,只不过,你也知道,温御史他一向铁面无私,在朝中树敌颇多,我父亲与母亲不是很满意你的家世。 再加上这两次接连失利,全都与你相关,我一直在发愁,如何说服他们。” 温梨早有准备。 “前一阵子,长安出了一个采花大盗,听说已经奸杀了五位女子,此事你是否知道?” “当然,此事京兆尹一直压着,没有放出风声。直到前两日翰林院有位学士的孙女遇害,才闹腾得满城风雨。 皇上大发雷霆,限京兆尹七日破案,否则就要罢了他的官。我父亲十分爱才,正在为此事发愁呢。” 温梨得意道:“我已经卜算出来了凶手身份,可以助你破案。” “这都能算得出来?” “漫说这个凶手,最近上京发生的几桩案子,包括银庄失窃,城南纵火,我全都能卜算得出来。你就说,这个功劳够不够大?” “够,简直太够了!假如我能破获这几桩案子,必然能让皇上重新对我刮目相看。我父母岂有不答应的道理?简直要将你当祖宗供起来。” 顾弦之顿时激动不已。 他没想到,温梨竟然有这样厉害的本事。 这不是老天赶着赏功劳给自己吗?何愁不能立功? 一把抱住温梨,简直如获至宝,恨不能立即娶进恭王府,免得被别人捷足先登。 于是对着温梨海誓山盟,各种甜言蜜语地捧着。 过了午后,送走心满意足的恭王,与意犹未尽的顾弦之,温梨也志得意满,春风得意。 然后命人将如烟叫到跟前。 如烟已经整理好鬓发,低垂着头,满脸绯红地走到温梨跟前。 温梨脸上一抹阴冷一闪而逝,冲着如烟招招手:“事情成了?” 如烟勾着头,轻轻地点了点,声如蚊蚋:“成了。” “怎么成的?”温梨继续追根究底。 如烟的脸都涨得通红,几乎能滴出血来:“就,就那么成了。” “你主动的?” “不,不是。”如烟又羞又窘:“我带着王爷去了客房,然后弯身帮他铺床。他就站在我身后,突然一把抱住了奴婢的腰。” “你没有挣扎?” “他气力大得很,将奴婢的两只手扣在身后,三两下就剥了奴婢的衣裙。我,我被压在床榻之上,压根挣扎不开。” 温梨听得热血沸腾,一张脸火烧火燎,脑中也想入非非,继续打听道: “他要了你几次?” 如烟再也说不出口:“小姐怎么净问这些羞人答答,说不出口的话?” 温梨一颗心被勾得不上不下,暗自骂了一句“浪蹄子”,理直气壮道:“我总要知道他对你是不是满意啊?” 如烟这才忍羞道:“折腾了奴婢两次。奴婢受不住央求,他说,他不会亏待奴婢的。” 老色鬼,跟前世一样,死性不改。 “那他事后就没说别的?” 如烟摇头:“奴婢怕被人瞧见,就赶紧穿好衣服离开了。王爷他又小憩了一会儿醒酒。” 温梨心里得意:“那回头等我见到顾世子,我替你问问,王爷究竟是怎么打算的,你放心,有我在,亏待不了你。” 如烟听她撺掇失了清白,恭王最后话都没交代一句,直接就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令她心里空落落的。 因为她早就听茶馆里的说书先生说过,有些大户人家招待贵客,是会打发府里的姬妾或者婢女,负责给贵客暖床,这已然是秘而不宣的规矩。 恭王可别将自己当成那种人尽可夫的女人。 于是不放心地问:“那需要等多久啊?” “你着什么急呢?只要你日后乖乖地听我的话,还怕我不替你做主?” “不,不是。”如烟低声嗫嚅:“若非王爷他答应收了我,我是不会这么随便的。要是被我家小姐与夫人知道了……” “那你就不能别跟温酒说?”温梨意味深长:“从今儿起,你就是我的人了。” 如烟心里一惊,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感。 乳娘说,两位小姐在猎场里就生了不合,二小姐这话里的意思,该不会是想让自己背叛大小姐吧? 可现如今,她已经捉住了自己的把柄,自己若是不听她的命令,岂不,落得鸡飞蛋打,身败名裂? 一时间心里叫苦不迭,暗自后悔,不该听信温梨的花言巧语,如今骑虎难下。 “大小姐她一向待奴婢不薄,奴婢不能做对不起她的事情。” “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温梨笑吟吟地道:“我与你家小姐乃是亲姐妹,我还能害她不成?我就是想让你帮我打听一点事情。” “什么事情?”如烟忐忑地问。 “你家大小姐有一块一鸣惊人的玉坠,你应当知道吧?” “就那块翡翠玉蝉吗?” “对。” 如烟点头:“我曾见过两次,我家小姐极宝贝,每天都随身戴着。” “你可知道,那玉佩她是从哪里得来的?” 如烟摇头:“从未问过。” “那你就找个机会帮我问问,问得越详细越好。回头一字不差地告诉我。” “二小姐为什么不直接问呢?” “废话,若是能问,我找你做什么?” 如烟怯生生地点头:“奴婢记下了。” 温梨挥挥手:“那你回去吧,放心,等我解除了禁足,我一定会亲自前去恭王府,帮你做主。” 如烟默默地低头退下,在门口的时候恰好遇到沈氏。 沈氏古怪地瞥了她一眼,径直入内,有些纳闷地问:“如烟这丫头这是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 温梨漫不经心道:“我把她送到了恭王爷的床上。” “啊?”沈氏一愣:“她可是温酒跟前的人。” “若非如此,我大费周章地费这功夫做什么?” 沈氏恍然:“这事儿若是捅出去,温酒御下不严,可就丢了大颜面。你怎么不跟母亲商量,母亲也好带人捉奸,好好杀杀她的威风。” 第五十章 顾世子擒获了凶手 温梨轻嗤:“浅薄。我促成此事,可不是为了给你解气的,我有大用途。” “什么用途?”沈氏不解。 “这你就别管了,这如烟日后就是我安插在温酒跟前的一枚棋子,要有大用途,绝对让温酒吃不了兜着走。” 沈氏望着眼前运筹帷幄的女儿,终于发现了异常。 女儿似乎变得与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的她偶尔也会有些小聪明,但是绝对不像现在这般沉得住气,有一种老谋深算的感觉。 她狐疑地道:“阿娘总觉得你好像有点变了。” 温梨不耐烦地蹙眉:“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总要为自己日后考虑,难道不应该吗?” “应该,应该,”沈氏想起来意:“今日你与顾世子谈得如何了?” 温梨胸有成竹地笑笑:“顾世子说回去就跟家人商议我们的亲事,母亲早作准备就好,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沈氏顿时喜出望外:“天呐,假如你真能做了世子妃,那为娘可就真的扬眉吐气了。 出了御史府,那些敢在我面前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的诰命夫人,也要对我高看一眼。” 温梨轻嗤:“瞧你这点出息,一个小小的世子妃算什么?等着女儿给你也挣一个诰命回来。” 沈氏顿时喜不自胜。娘俩儿一起盘算着,憧憬着,满怀希望。 温梨更是眼巴巴地等着顾弦之给自己带来好消息。 一天的时间而已。 采花大盗的案子就像一阵疾风一般,从大街小巷席卷而过,闹腾得沸沸扬扬,几乎人尽皆知。 京兆府衙门的官差几乎是倾巢而出,寻找受害者家属了解案情,重金悬赏目击者以及与案情有关的线索。 凶手被妖魔化,甚至有人传言,上京城出了专门吃未婚少女的妖怪。 顿时人心惶惶。 茶馆里的茶客也都在议论这个话题,全都说得有鼻子有眼。 就连温御史下早朝之后,也叮嘱沈氏,仔细约束这温梨与温酒姐妹二人,安分守己地待在府上,不要出去走动,只说京中这两日不太平。 叶轻眉也从下人口中得知采花大盗之事,不放心温酒,提醒她这几日千万不要独自外出。 然后还与温酒提及今日恭王府来人,沈氏已经宣讲得整个府上几乎人尽皆知。 大家全都知道,温梨即将嫁进恭王府,成为世子妃。 温酒没想到,事情进展得竟然这么快。 对于这桩婚事,温酒原本是乐见其成,觉得两人极是般配。 但是她却又不由自主地会生出危机感,很担心两人在一起,温梨先知,顾弦之有权势,会令前世的某些悲剧重演。 所以,自己必须要赶在温梨出嫁之前,揭穿她的身世,哪怕不择手段。 相信,恭王府绝对不会答应,让温梨一个身世都不清白的女子进门,做未来的恭王妃。 所以,不出门坐以待毙是不可能的。 自己还要抓紧时间习练摄魂之术。 第二天,温酒出门,直奔茶馆。 怀里揣着她提前写好的便条,上面详细说明了凶手的身份。 她打算寻个合适的机会,将便条交给衙门里的人。 即便他们不相信,最起码,应当能引起怀疑,好歹调查一下吧? 刚到茶馆,就听到街上一阵喧哗之声,许多百姓潮涌着,往衙门的方向跑。 这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茶馆里的伙计出去打听,一会儿便满脸兴奋地回来。 “那个采花大盗被捉住了!已经被押送去衙门,听说一会儿京兆尹会开堂审案。大家全都去门口等着瞧热闹呢。” 有客人立即追问:“这么快?凶手是什么人?” “听说好像是个杀猪的屠夫。” 这话令温酒不由一愣。 怎么会这么快? 她诧异地询问:“是怎么被捉住的?” 伙计摇头:“不太清楚,只知道是被顾世子带人当场抓获的。” 顾弦之! 那就是温梨。 她的消息倒是灵通,而且很懂得见缝插针,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让顾弦之立功的好机会。 不过能阻止此人继续作恶,也算是功劳一件。 店里客人闻讯,茶也不喝了,立即结账离开,跑去瞧热闹。 店内顿时就冷清下来。 大家全都按捺不住好奇,温酒便派了石头前去打探消息,自己则抓紧时间,向着仇先生请教催眠之术。 一直临近中午,被派去打探消息的石头才回来,一进店里就绘声绘色地向着大家讲述今日见闻。 “今日衙门门口都快要被挤爆了,真是人山人海。吓得衙役们横着水火棍维持秩序,真怕百姓们冲进去,将那凶手活活打死。” “说重点!”众人催促。 石头一口气儿闷了茶:“这事儿多亏了人家顾世子,明察秋毫,抽丝剥茧,发现了凶手可疑之处。 然后人家不张扬,闷不吭声的,就设了一个圈套,将那凶手给当场抓获。” “什么套?” “美人计呗。他们从恭王府里找了几个相貌清秀的丫鬟,装扮了深更半夜的走在大街上,就被那凶手盯上了,一直尾随了三条街。 到最后一个没忍住,凑到跟前动手动脚的时候,就被一群人一拥而上抓个现行。” 仇先生漫不经心地问:“这顶多就说明,此人有歹心,如何可以证明,他就是官府正在缉拿的采花大盗?” “听说顾世子昨夜儿就带人搜查了他的住处,搜出几把剔骨尖刀,还有未来得及清理的血迹。” “他一个杀猪匠,这不是很正常吗?”仇先生继续质疑道。 “那屠夫满脸横肉,眼漏凶光,一瞧就不是什么善类。” “人不可貌相。” “先生怎么还替那凶手说话开脱?”伙计反问。 仇先生不过笑笑:“就事论事而已,他可招了?” “到了大堂之上,最初说什么都不肯承认。顾世子他们失了耐心,一通严刑拷打,就疼得鬼哭狼嚎,连声求饶,痛快承认了。” 一群人顿时义愤填膺:“这种人丧心病狂,就应当凌迟剥皮,砍头都便宜他了。” 也有人好奇细节之处:“五条人命啊,他虽说独门独院地住着,可左邻右舍就没有一个觉察的?” “这还用说么?他干的是杀猪的营生,深更半夜的,就算是堂而皇之地扛着一个光屁股女人出入,也没人会怀疑,凑上前细瞧。” “说的也是。若非顾世子出手,这厮还不知道要害多少无辜的少女呢。” 石头点头:“今日顾世子风光无限,非但京兆尹对他感激不尽,百姓们也前呼后拥的,对他赞不绝口。” 众人对顾弦之交口称赞,温酒也不过置之一笑。 他这功劳捡得倒是容易。 俗话说,说曹操曹操到。 伙计话音未落,顾弦之就出现在了茶舍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