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救了路边被下药的权宦后》 第19章 十九 都是算计 殷莳苦苦纠缠,显得林识意骄纵不识趣,仗势欺人。 林识意的话,像是一耳光打在了殷莳的面上,殷莳愣住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苍白的面上,浮现羞耻。 林识意道:“殷表姐,你我不说表面话,你想做沈家的少夫人,那就去做,不用来我这里秀恩爱。不过你可晓得,沈缇的世子之位为何没有请封下来?” 殷莳面上的苍白好了许多。 “那是因为沈缇得罪了陛下。”林识意轻轻启唇,伸手去扶殷莳起来,告诉她:“你想争,你就去争,我放弃沈缇了。无法请封世子的嫡子,你说,又是白身,有什么用呢。” 哭哭啼啼的殷莳立即收了泪,警惕道:“你如何知晓的?” “昨日真要感谢沈缇,出门一回,听了许多的话,也长了见识。”林识意故意挑拨,“你喜欢你就去,别来我跟前凑热闹,殷表姐。” 殷莳站在屋子里,感觉到少女的不一样。她的眼睛十分明亮,并不糊涂,林识意多爱沈缇,殷莳是知道的,她们一起长大,为了‘沈少夫人’的位置,争了许久。 她费尽心思,让沈缇喜欢她,她占据了上风。 突然间,林识意放弃了,嫌脏一样地离开了。 殷莳觉得自己满身恶臭,尤其是不能请封世子。什么样的情况下不给封世子呢? 品性卑劣,传到皇帝耳中,这一辈子就完蛋了。 殷莳浑身热了起来,脸上的泪水都干了,“你从哪里听来的?” “你与我不同,你父亲犯了事,但你兄长是男人,可以出去跑,你让他去打听打听,何必来问我。路给你指了,你走不走,与我无关,难不成还想拉着我随你一道走不成。”林识意俯身坐了下来,“东风,送客。” 东风闻言,立即上前,殷莳眼皮一跳,对东风心存畏惧,“ 我自己走。” 殷莳急匆匆走了。 东风不理解:“姑娘为何告诉她?” “我不过是给沈缇添堵罢了。”林识意松了口气,“你等着,老夫人很快就要来找我说话了。” 她活得好好的,背后突然多了赵夫人,沈家上下打起精神,都不敢得罪她。 林识意揉揉脸颊,叹道:“有利可图,便将你捧着,当你快死的时候,他们就会抛弃你。” 这一世,她改变了很多,就算沈家想弄死她也没有办法。 果然,早膳刚用完,老夫人跟前的李妈妈来了,拉着林识意的手:“老夫人想姑娘了,让人做了您爱吃的点心呢。” 林识意低眉,扫了一眼东风,道:“好,我随妈妈去。云青,你带着东风将院子里收拾干净。” 云青立即答应下来,东风却不肯:“姑娘,我陪你,沈府的人太奇怪了。” “不必了,去外祖母那里,没人敢对我不敬。”林识意故意一笑,看向李妈妈。 李妈妈眼皮一跳,她是有些憷东风的,昨日那一幕,看得她晚上回去都睡不着。 “姑娘说得是,老夫人最疼您了。” 林识意微微颔首,跟着李妈妈走了。 **** 沈家老夫人三子两女,大女人入宫嫁给皇帝成了德妃,二女儿嫁去江南林家,早逝没了。 老夫人尚在,沈家就没有分家,家里由长嫂当家做主,也就是镇国公李氏。 殷家当年犯事,并没有牵连妻儿,所以,李氏做主将妹妹一家子领进门,住在西边的院子里,殷莳与林识意一般,都是沈家的表姑娘。 但老夫人与殷莳是没血缘的,唯有林识意这位表姑娘与她是有血缘关系的。但林识意身子不好,常年不出门。 林识意进了老夫人的松堂院,里面没有人,唯独老夫人在,也就是说,她只喊了林识意过来。 若在以往,林识意必然高高兴兴地进来,可今日,她觉得这是一场鸿门宴。 在孙子与外孙女之间,她会选择谁呢? 林识意进门,面上挤了一团笑容,“外祖母。” 沈老夫人抬眼,少女笑吟吟的模样映入眼帘,一如往昔,并无不同。 “你来了。”沈老夫人忙让婢女去拿糕点,自己招呼少女近前,亲亲热热地抱住她,“昨日受委屈了,你娘知道,得多心疼呀。” 提起母亲,林识意眼眶微红,外祖母还提起了母亲,舅父昨夜也提起了母亲,口中说着,心里可有一点尊重呢? 没有,都是算计。 利用母亲让她放下心防,心甘情愿地听他们的,被他们困在沈府,叫天不应叫地你不宁。 你一个孤女,无父无母,还能翻天了不成。 如今不一样了,你背后有赵春月,分量就不一样,你与外人有了联系,沈家开始慌了。 “外祖母,我想我娘了。”她低下头,泪水落下,娘亲落在,怎么会让她这么被沈缇欺负呢。 娘亲若在,必然不会让住在沈家,自己会在江南好好生活,是林家尊贵的大姑娘。 老夫人拍着宝贝外孙女的脊背,一下一下地哄,“你们都是孩子,二郎也是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乖,你与他别置气了,日后还是要见面的,你没爹没娘,舅父舅母照顾你呀。” 林识意明白了,外祖母希望她原谅沈缇,因为你在他家,他家爹娘照顾你,你就应该让一让人家。 “外祖母,我昨日就说了,我不喜欢他了,他喜欢殷表姐,就让他去娶,我不会纠缠的。” “哎呦,怎么又说傻话。”沈老夫人拍了拍外孙女的脑袋,“殷家是什么身份,巴着沈家不放罢了。” 一句话,也表明沈老夫人不喜欢殷莳。 林识意死过一回了,重生回来,自然不信老夫人的说法,“那又如何,舅父舅母喜欢。” 沈老夫人沉默下来。 林识意警惕,果然,沈家夫妇是中意殷莳的。 她眯了眯眼睛,老夫人说:“你理会这些做什么,好好养好身子是大事,殷莳若哪里比你强,也就身子比你好了。乖孙女啊,你喜欢二郎,越与他闹,殷家的就越高兴,你懂吗?你们生分了,殷家的就越觉得他们表姐弟关系好。” 第20章 二十 药有问题 老夫人的话如同在教导调皮的孩子,教导林识意该低头的时候就要低头,若不然,就让旁人有机可乘。 林识意笑了,道:“外祖母,我不喜欢表兄了。我想通了,舅父舅母不喜欢我,我上赶着也不好,不如就这样,我还小呀,趁早死了心,将来再说一门亲事,选个郎君,心里只有我的。我没有必要与表哥置气,让您两头为难,对不对?” 老夫人停下来了,板着脸,偏偏她怀中的孩子笑靥如花。 林识意继续哄她,要告诉她,自己不喜欢沈缇了,让她不要再想自己和沈缇的事情了。 早做准备。 “外祖母,昨日我想了很多,表哥厌烦我,再娶我,我也不会幸福的,既然如此,我就收回自己的心意。我陪着您,好不好?我跟在您身边,慢慢养好身子。表哥如果有喜欢的人,大可尽快成亲办事,我不会生气的。” “出门一回,我想通了许多,与其逼着表哥娶我,不如放开他,您也做个慈祥的老人家,好不好?” 沈老夫人劝说的话,堵住了喉咙里,外孙女的声音软软的,身子靠着她,也是那么软。 娇娇软软的小姑娘开始长大了,心也离开了沈家。 她皱眉,心凉三分,说道:“二郎在我跟前长大,知根知底,你嫁给他,我最放心了。” “是知根知底,但他不喜欢我呀,他喜欢表姐。他是那么讲规矩的人,半夜为她规矩都不要了,这就是深深的喜欢,是爱呀,您怎么可以让表哥一辈子不快乐呢。”林识意继续劝说外祖母,“表哥说了,他要娶表姐为妻,让我给他做妾。” “我本来很生气,后来一想,他就是不喜欢我,我再厚着脸皮贴过去,他就会厌恶我,外祖母,若是这样,我一辈子也不会高兴的。我二人不合适。” 林识意说得越多,沈老夫人脸色越沉,她是想将外孙女留在跟前的,知根知底,才会放心的。 “罢了,我不说了。”她故作放弃,“你现在是生气,等你气消了,就不会这么说了。” 小孩子闹脾气也是常有的事情,喜欢一个人怎么会那么快放弃呢。 就是嘴上说说罢了。 她又说道:“昨日翻库房,翻出来一件白狐裘,十分好看,还保暖,给你穿,正合适。” “多谢外祖母。”林识意反抱住祖母,轻轻撒娇道:“您最疼我了。” “你呀,什么事情都不肯说,任由丫头婆子们欺负你。你放心,我让人给你挑些婢女婆子过来,你自己再挑,日后再有事情,你就告诉我,可不能委屈自己呀。我将你留在跟前,就是想为你诚意的,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给你撑腰呢。” 老夫人唉声叹气,怜爱道:“我知道你委屈,但还是自己最重要。” 林识意应下了,不知为何,自己听了这些话,没有办法波澜。 若是前世,必然感激涕零,如今在听到,心里没有感激了。 或许知晓她们都是有利可图,不是真心对她的。 她拿了白狐裘回去,云青惊叹一声,“这可真好看,是狐裘呢,最是保暖,您摸一摸,毛都软的,十分柔软。” “嗯,收起来。”林识意意兴阑珊,打不起精神。 东风忽而说道:“给你一件狐裘,在你的身上要的东西更多。” 林识意怔然。 云青疑惑,“老夫人能图姑娘什么呢,都是长辈疼爱晚辈的。” 林识意没有回答,东风嗤笑一声,也识趣没有答话。 傍晚时分,李氏让人来传话,令她去挑婢女。 她本来是有两个贴身丫头的,四个小丫头,四个婆子,如今院子里,只有云青,东风勉强算一个,但她不会伺候人。 她就打算再要一个贴身丫头,四个小丫头,至于婆子干的力气活,东风也可以,可以少要一个。 “东风,我们一起挑。”林识意唤了东风。 东风会意,“好,我陪姑娘去。” 再见到李氏,李氏的心情很不好,懒得应付林识意,摆摆手,让她自己去院子里挑人。 林识意自然也不会像以前那般巴结讨好她,相看不喜,那就及时避开。 送来的人里有锦衣卫安排的医女,不得不说,一日时间,锦衣卫就安排妥当了。 东风挑了医女,林识意便挑了四个相貌一般的小丫头,又挑了两个身材高,力气大的婆子。 人都是她挑的,李氏也没有答话,显然心情很不好。 她心情不好,林识意的心情就很好。 “舅母,劳您费心了。” 李氏上下打量少女一眼,姿态优雅,云鬓珠翠,相貌美丽,她哼了一声,没有理会。 林识意领着人便走了。 回屋后,她先询问医女的名字。 “我是南风,与东风一般,都是锦衣卫的,不过,她是力气大,我则是靠着医术考上的,本名都忘了,上司给我取名南风。” 南方十四岁,比东风大一些,东风才十三岁多一点。 林识意看着两人,不得不惊叹:“你们这么小就进锦衣卫,真是厉害。” “姑娘不必惊叹,锦衣卫以才能取之,只要你有过人之处,便会收下你,没有男女之分。”南风腼腆地笑了起来,“锦衣卫里还有八十多岁的探子。” “南风。”东风喊了一句,“不要胡说。” 南风脸色红了些,不敢说话了。 林识意觉得有意思,锦衣卫究竟是什么样的地方呢?外人都那么害怕,身处其中的小姑娘竟然这么高兴。 传言不可当真。 她说道:“我这里有些药材,交给你管理。” “姑娘,可否给我把脉。”南风板了脸。 林识意立即伸出手腕,南风也不扭捏,立即诊脉。 “如何?”林识意追问,她的大夫是沈家的人,但药方还是小时候留下的,这些年来一直都没有动过。 南风说道:“姑娘身子弱是娘胎里带来的症状,您的药方给我看一看。” 云青立即去拿。 南风认真看了,要求去看看剩下的药材。 东风领着她去了,不忘警告一句:“你是锦衣卫的人,怎么可以告诉外人那么多事情。” 南风不满,“可以说的,主子说了,她想知晓就告诉她,不必隐瞒,我没有说隐秘的事情,你太紧张了。” 两人去往药房,东风推开门。南风跟着进去,随手拿起柜子上的药材嗅了嗅,随后比对着药方,脸色跟着沉了下来。 第21章 二十一 私下换药 林识意的药材,都是云澜收拾的。云青不懂,云澜懂得皮毛,云澜偷了首饰,但没有动药材。 因为药材一动,就会出人命,这是云澜无法承担的结果。 东风也是刚接手一日,可看着南风沉下来的脸色,她开始有些慌了。 “我来后,还没有动,出事了?” “以次充好。”南方放下药材,比对了药方,告诉东风:“药材太贵了,便用普通的药材来替代,你看这个方子上是人参,可不是人参,是党参。人参价格贵,党参稍次,但人参的作用,也是党参无法替代,还有这个……” 南风一连举例三五个,听得东风皱紧眉头,“会不会是前面那个婢女干的吗?” “未必,小婢女不敢这么做。”南风否认了,婢女是无法出门的,不敢这么折腾主子,“我怀疑送进来就是这样的,我去告诉林姑娘。” 姐妹二人照实禀报林识意。 林识意并没有震惊,心里只涌起怨恨,冷笑道:“南风,你将东西误差写出来,云青,你去将外祖母身边的妈妈找来……” 她顿了顿,不成的,这样的效果太小了。 她托腮,揉揉太阳穴,改口道:“按住,我想想。” 怎么样才能将事情闹大,不,闹大了也没有用,李氏可以推脱给云澜。到时候,她推脱得一干二净。 毫无用处的。 她无法与李氏抗衡,更无法拿回自己的东西。 她问南风:“药还要可以吃多久?” “一月。不过,药效差了,都是平替,哪里有原来的好。”南风提醒主子,“吃多了,药效等于无,换了不止一种。” “几种?” “五六种。” 林识意深吸一口气,压制心口的怒气,生气是没有用的,反而对自己的甚至不好。 她点点头:“东风,你明日去找采买的人比对一番,看看账面是怎么回事。先按兵不动,莫要打草惊蛇。” 南方点点头,云青愤恨不平,怒道:“姑娘,定是云澜做的,她竟然敢拿您的药材,实在是可恨。” 闻言,林识意看她一眼,看向东风南风,“你们觉得呢?” 东风已经尝到了甜头,林识意不是小气的主子,自然也不是莽撞的人,她问,她就认真回答。 “不是婢女,婢女出不了府门,偷换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没有一个医者是做不了的。我那天看过云澜的屋子,也没有药材的痕迹,所以,我觉得不是她。” 林识意点点头,微微笑了,白净的面容若芙蕖,“对,你看得很对,云青和她学习一二,东风,我这个婢女笨了些,你得空教教她。还有,你让你的主子帮我查一下沈家拿药的店铺,可以吗?” 东风道:“不用他,我可以来,我潜伏进入账房找到药材的单子,再去药铺问一问。” “成,你去办。”林识意很满意,有钱能使鬼推磨。 随后,她看向南风:“药再吃一个月,还行吗?” “您的身子会越来越弱。我不建议吃。”南风摇头。 林识意明白了,自己前世身子越来越弱,是因为药效甚微,长久吃下去,自然就会衰弱。 她合上眼睛,双手握紧,心中痛恨到了极点,不能生气,对自己身子不好。 还是要忍一忍的。 她快速睁开眼睛,“东风,几日时间?” “我今晚就去,明日去药铺,明晚就给您结果。”东风感觉到林识意的情绪变化,快速给出答复。 “好,我等你。南风,你将药材整理一番。”林识意缓和过来了,吩咐云青:“你看调教新来的婢女婆子,让她们不要靠近我,我有你们三个就行了。” 云青刚想张嘴说,想到自己刚刚说错话,便努力点点头,“主子,我会用心做的。” “我知道。”林识意朝她鼓励一笑。 三人各自去忙,林识意歪靠着美人榻,忽而一人从屋顶飘下。 她定睛一看,“堂堂锦衣卫指挥使,竟然干一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陆序一袭蓝色衣袍,飘然而下,俊美的侧面展露在林识意的面前。 “你还是很聪明的,及时止损。”陆序嘲讽一句,站在窗外。 他大咧咧站着,让林识意提起了心,“那里有门,你进来说话,你想害死我吗?” 她对锦衣卫上门并不反感,但被人看到男子进出她的院子,她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陆序纹丝不动,她伸手去扯,“你进来呀。” 少女羞耻极了,面色涨得通红,五官灵动几分,透着一股活泼,没了之前那股杀意。 陆序翻窗而进,林识意迅速关上窗户,“你来有事?” “我以为你会觉得我忘不了你,来看看你。”陆序挑起好看的眉头,“我可进了你的闺房。” “我不在意,毕竟我连你的身子都看了。”林识意以礼相还,“都道你神鬼不侵,我还以为陆指挥使是一个丑男子,可上回一见,你比沈缇俊美多了。” “别拿我和废物比较。”陆序高高在上地俯视她,“你竟还有心思说笑。” “你也看到了,我的生活就是这样,我还能怎么办呢。”林识意无奈,自己的事情,陆序也十分清楚,掩藏也无用,“你来找我,究竟是何事?” “沈家的事情。”陆序扫了一眼,“没地方坐?” 少女倚着美人榻上,毯子遮盖着半身,纤细的腰肢很养眼,脖颈上的肌肤细白如玉,远远一看,像一个玉人。 陆序扫了一眼,收回视线,林识意伸出葱白的手指,随处一指,“那里,有凳子。” “不坐!”陆序摆手,就这么干站着,“我在查三皇子行贿一案。” “三皇子?”林识意愣了一瞬,“德妃的儿子?” 沈家的长女入宫嫁给皇帝成为德妃,诞下一位皇子,行三,正是三皇子。 “三皇子行贿,你来沈家查什么?”林识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陆序白她一眼,朝她丢了一块玉。 玉质天成,泛着光,打眼一看,质地上乘。 玉无价,又是这种老玉,岁月久远,是一种好东西。 陆序说:“这是今日沈家赠予我的。” 林识意脸色泛红,道:“这是我林家的东西。” 第22章 二十二 盯上沈家 沈家行贿锦衣卫,用的却是林家的东西。 这说明什么? 林识意心中的怒气蹭蹭上涌,她怒视陆序,眼中怒焰翻涌,陆序歪头看着她:“林姑娘生气了呀,看来这是你家的东西。” “你怎么知晓是我家的?” “因为你生气了,若不是你家的东西,你生气作甚。” 确实,林识意握着玉,白皙的手背上青筋凸显,她忍了忍,道:“确实是我林家,你在来之前就认出来了?” “没有,你太穷了,给你块玉,拿出去卖了也足够你几年生活了。” 林识意又是一气,偏偏陆序嬉皮笑脸,“我若不收东西,沈家会纠缠我,没完没了,我就收下了。我没有想到是你林家的,看来不是自己家的东西,用起来不心疼。” “沈家为何送你东西?”林识意疑惑。 陆序解释:“因为我乳母知晓沈家的秘密了,比如沈二郎君夜会表姐,沈二郎君欺负林家表妹,故意将她丢在荒山野岭。啧啧啧,你说哪一样不精彩,我觉得夜会表姐的事更让人津津乐道。” 林识意反驳他:“指挥使阴阳怪气,让我受宠若惊,可我看开了,不喜欢沈缇。沈缇还在祠堂跪着呢。” “昨晚就回去了,跪着?你做梦呢。”陆序嘲讽她。 林识意羞得脸色一红,“今日殷莳还来求情的。” “那是你们女子愚蠢,被他耍得团团转。”陆序冷笑,“东西既然是你的,物归原主。我需要你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林家的清单,因为贿赂之物不是沈家的东西,所以我查不到。照着今日看来,都是林家的东西。你懂吗?”陆序怜悯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林识意眨了眨眼睛,眼中弥漫水光,很争气地没有落下来,而是很识趣地答应下来,“我去找找,我不清楚有没有。” “你一点底子都没吗?”陆序震惊,“东西随你进入沈家,你就没留个底?” 林识意被他的眼神看得不好意思,只好说道:“有,我得去找找。” 事情隔得太远了,她没什么印象,还是要去找找的。 她掀开毯子,站起身,陆序站在她的面前,她道:“指挥使,你让一让。” 陆序看着面前白净的脸颊,略一恍惚,让开了路。 只见林识意在床榻前蹲了下来,低头去看什么,露出后劲一片白皙的肌肤。 陆序旋即避开,没去看她。 林识意伸手去拖窗下的木箱子,箱子太重了,费劲也拖不出来,她无奈看向陆序:“指挥使,你不要东西吗?好歹搭把手,怎地那么没有眼力见,难怪没有女子喜欢你。” 陆序:“……” 他扫了一眼少女脸红的模样,绚丽若朝霞,就是嘴巴不饶人。 陆序伸手,轻易将木箱子拖了出来,上面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但是箱子上锁了,需要钥匙打开。 “钥匙呢?” “不知道。”林识意极力去回想钥匙去了哪里? 她又转身,看看柜子看看妆台,脑子里毫无印象,陆序叹气,道:“多半是找不到了,我明日再来。” “你明日来?”林识意不理解。 “我带个开锁的好手来,你放心,都是女子。” “你傻呀,带走不就好了。”林识意觉得陆序也有不开窍的时候,与其来回跑,不如拿走回去开便是。 陆序白她一眼:“你不怕我给你都拿走了?” 林识意很有自知之明,“里面没有值钱的东西,你带走也无妨,记住誊抄一份,到时给我送回来。” “林识意,你对陌生人就这么熟悉吗?”陆序觉得她就是一只兔子,被人提着都可以带回家去。 林识意笑了笑,“你为何将玉还我?” “你的东西,自然给你。” “所以,我的箱子给你,你也会还我。”林识意很识趣,她必须要将自己绑在陆序的船上。 陆序明白过来了,看她一眼,“你很聪明。” “谢谢您夸赞。”林识意眯了眯眼睛,眼眸狡黠,“对了,为何盯上三皇子了?” “这是朝廷的事情,与你无关。”陆序不原愿多说。 林识意也不问了,点点头,“那你带走吧。” 陆序扫她一眼,“这里东西少了,你的婢女不会问吗?” “我身边如今只有一个婢女,其他人都是新来的,不会注意到这里的。”林识意解释,“我如今与以前不一样了,陆指挥使,若你真要查沈家,我可以给予帮助的。” “呦,林姑娘要大义灭亲?”陆序玩笑地看着她。 她说:“亲?你觉得沈家是我的亲吗?” 陆序戛然而止,“原来不爱一个人男子,就会变得聪明。” 林识意回她一句:“是呀,你若爱上一个姑娘,也会变得愚蠢。” “你嘴巴可真不饶人。” “劳您夸赞了。” 陆序觉得郁闷,提着箱子,翻墙走了。 沈家是文臣,家中护卫没有武将家中厉害,陆序出入,都无人发现。 林识意低头看着手中的好玉,手指渐渐用力,心中的怨气跟随而来,果然,沈家拿了她的东西四处走动,三皇子行贿也用她林家的东西,可耻。 堂堂勋贵世家,皇帝的亲儿子,竟然做了如此勾当。 厚颜无耻! 恬不知耻! 林识意气得心口疼,很快又与自己和解,不能这么折腾自己,身子最要紧。 她走出去,慢慢地呼吸,调整情绪。 她看到了前院的一块空地,踱步走过去,她招呼南风走来,“你说这里种些药材,如何?” 南风眼前亮了起来,“自然是好啊,有些药材可以在家里种,有些就不可,挑着种就可以的。” “那你去办,这块空地交给你了。” “姑娘,您不种些花吗?” “花有什么用呢,花又不能救命,药可是能救命的。”林识意舒心一笑,“想怎么种就怎么种。” 只有富人、健康的人,才会去欣赏花的美丽。 她是病人,说不定明日就死了,欣赏花会得来什么呢? 情绪价值吗? 还是先活着比较好。 林识意回到屋子里,看着床下空落落的位置,陆序为何盯着三皇子呢? 第23章 二十三 京城地契 陆序办事,比东风快多了。 隔天,箱子就送了回来。 箱子里多是些文书一类的物什。陆序将箱子打开,摆在桌上:“这个东西是你什么时候带过来的?” “我是父亲死后,我回江南后带回来的。”林识意打眼一看,拿起一张张纸,“怎么这么多地契呢,都是京城附近的良田。” “还有买卖田地的商契。你不知道这些东西吗?”陆序好奇,“我算了算,京城三百亩良田,光是靠租金,你就可以过得很好。” “那你找到你想要的东西了吗?”林识意低头,继续去翻找,将一份份地契归类整理好,还有手稿一类的纸,“我懂了,这些东西是我父亲的手稿,我当时以为都是手稿,没成想还有地契在里面。” “不止地契手稿,还有些东西。”陆序打量少女,将她面上细微的表情收入眼底,显然,她就是一个后宅普通的姑娘,什么都不知道。 困于后宅,不知外面的事情。 沈府将她彻底困住了,只知道情爱,只知道去追逐沈缇的视线。 沈缇面容冷肃,静静地看着少女,明眸皓齿,乌发云鬓,举止文雅。 不得不说,林识意外表仪态很完美。陆缇说:“里面还有你沈家的底,你父亲留下了时间,我看过了,是你父亲去前两日写下的,这就意味着纸上的东西都留给你了,跟随你来的沈家。” “你当年十一岁,蓦地丧父,悲痛欲绝,家里的事情都交给你的表兄沈络去打理。如今他死了。你想去质问,都找不到人。” 看着手稿,林识意的视线模糊起来,相反,父亲的容貌越发清晰。自己前世被猪油蒙了心,事事听从沈家,本以为沈家是她的避风港湾,如今想来,就是虎狼窝。 “我猜父亲也是在提防沈家,可我太蠢了。”林识意落泪,很快,又擦干泪水,“这里有什么东西能帮到你吗?” “有,我看到一份清单,很厚很厚的一份清单,还没有抄录完。待抄录结束后,我给你还回来。”陆序的声音温柔了几分,“你是蠢,沈缇对你就有那么好吗?” “陆指挥使,当你母亲死后,初来舅家,遇到一个长得好看的表哥。他不仅长得好看,还会哄你开心,谁欺负你,他都会上前,关心你衣服食,甚至宽慰你。你会不动心吗?” 陆序听到那句‘他不仅长得好看’时候嗤之以鼻,道:“那就是给你量身打造的男人。” 林识意皱眉,道:“我既然帮助你,你也给我帮忙。” “我想嫁人。” 陆序的嘲讽消失了。 “你是想男人想疯了吗?” “我只有嫁人才可以离开沈家,沈家换了我的药,拿些便宜药材来糊弄我,我若不嫁人,沈家就会弄死我。”林识意抬眸,泪光消失,只剩下一抹坚韧,“你说,我是不是嫁人这条路走呢?” 陆序沉默了。 林识意自幼在沈家长大,贸然离开,世人不知情就会谩骂她,说她忘恩负义。 若是嫁人,自然就是另一重说法了。 “你想嫁谁?”陆序消化拉着这个震惊的消息。 林识意摇首,“我也不知,陆指挥使,你觉得我可以嫁给谁。” 陆序一噎,半晌说不出话来,“老子怎么知道你要嫁给谁?” “那我重新问,我应该嫁给谁?” 陆序更噎了,“不知道。” 林识意纳闷,真诚询问:“你是锦衣卫,各府情况都比他们自己都清楚,你会不知道吗?” 陆序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反问:“林姑娘你想要什么样的?” “快死的,我可以做寡妇。” 陆序眼前一黑,捂着眼睛不想去看人,咬牙道:“你这要求,旷古奇闻啊。” “我身子不好,快死的不会嫌弃我。若真死了,我给他守着,多好。”林识意来了兴趣,甚至不觉得自己不对,津津乐道:“你觉得呢?” “我觉得?”陆序白她一眼,“林姑娘,别拉我下水,我告诉你、我不会答应你的,你怎么不和死人结冥婚呢。” “也有吗?”林识意呆了呆,她不介意,只要能逃离沈家就行了。 陆序彻底说不出话了。 两人四目相接,陆序生无可恋,林识意眼眸清亮,分明是信了他的鬼话。 陆序说:“你何苦折腾自己?” “不,我是救我自己。”林识意摇首,她父母皆丧,一般人家不会选她的,所以家里郎君身子不好的就会考虑她。 她有自知之明,不挑那些好的。 陆序扫她一眼,如同看傻子一般,“林姑娘,你选择病秧子都比沈缇好。” “你说得不错,若我的夫君死了,我过继孩子,我有嫁妆在,也可过我自己潇洒的日子。”林识意立即点头,“所以,你刚刚说错了,我不是需要男人,而是需要离开沈家。” “我回头去你挑一挑,我乳母在京城后宅走得开,我让她给你挑一挑,我需得告诉你,就算有人愿意娶你,就怕沈家不同意。”陆序面色微改,“你想好了,怎么解决沈缇。” “这就是我与你说的问题,我给你帮了忙,你不该帮帮我吗?” “我不是已经在帮你了吗?”陆序反应过来,“我帮你找夫家,还要帮你解决沈缇?林识意,你要得寸进尺。” “瞧你真小气。”林识意叹气,“想来你是办不成的。” “林识意,不要用激将法。”陆序不上当,他又是二愣子,没有必要逞能,“你自己想办法。清单回头再给你。” 陆序转身走了。 林识意低头去看父亲的手稿,心思万千。 她将手稿拿出来,摆在桌上,又仔细观察地契,这些田地也在沈家手里吗? 光猜测是没有用的,问沈家也没用,让人直接去打听便可。 事情还是要交给东风去查。 等到晚上,东风回来,带回来一摞单子。 “姑娘,我今日以沈家人的身份去对应药铺去拿药了。对方给我一张药单。”东风将药单递给林识意,“我又说沈家要清账了,让他将账单拿出来,我好回来去账房算账。他便什么都给我了。” 第24章 二十四 六百两 沈府拿药是有指定的药铺,账房有账单,同样,药铺也是有的,拿了多少记多少,年中或者年尾一次性清算。 沈府也是大客户,不会赖账,用了这么多年,药铺很放心。东风偷了账房的腰牌,直接就去了铺子。 稍微说些官话,人家就将账单拿出来了。 东风说:“我看过今年的药,与药单上的药对不上,但与药房里的药是对上的。” 这些就证明,沈家拿的都是次等药。 林识意歪头,撑着下颚,仔细去想一想如何应对。 她深吸一口气,心里没有主意,她本就是不暗心算之人,哪里知晓如何反击呢。 药换了,她的兵就无法缓解,久而久之,堤坝决堤,命就没了。 东风见她沉默,以为她伤心,看向云青,示意云青去安慰一番。 云青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可一张嘴,没安慰主子,自己反倒哭了起来。 林识意看着她哭,凝眸想起一事,道:“云青,你与二房三房的丫头有相熟的吗?” “有几个。”云青擦了擦眼泪。 林识意心中有了主意,“你去告诉二房三房,就说我这里的药被国公夫人偷偷换了。带些铜板过去,记得多说一会儿。” 云青纳闷,“告诉她们有什么用呢。” “去便是。”林识意挺直了脊背,“这么去吵闹,是没有用的,先将机会给她们。” 李氏强硬,平日里对二夫人三夫人多有苛待,如今沈缇继承不了国公位,二房三房岂会没有心思呢。 消息送过去,怎么掀起浪潮,就交给两位夫人了。 云青听话去办了。 林识意趁机将东风喊进内寝,将地契拿给她看一眼:“你去看看这些田地如今是谁在做,租钱交给谁。” “好,我明日就去。”东风会意。锦衣卫擅长出去查事情,她对京城都熟悉,查些明面上的事情,不算难。 林识意松了口气,“你再问问一亩田的租钱是多少,问清楚,我日后也好给你们发月钱。” 她如今穷得很,捉襟见肘,如今有了租钱,至少能缓一缓。 隔天,沈缇就来了,手中还带着一只匣子,殷勤地递给林识意。 “表妹,气可消了。”沈缇穿了一身月白色澜袍,袖口绣了些青竹,纤细有力的腰肢格外养眼。 自从见过陆序的身子后,林识意再看沈缇,总觉得他看似长得好,可腰间没有立,整个人显得干瘦了些。 男人应该有力才是,沈缇却学了谪仙模样,飘然似仙,可一看,就看出名堂了。 林识意将他打量过后,才接过他手中的匣子,打开一看,里面摆着一只金簪,很普通的簪子。 “表哥怎么一人过来了,你应该与表姐一道才是。”林识意勾唇嘲讽一句,“表姐也大了,为了你拖延至今,你若再不成亲,她可就要被人笑话了。” 提起殷莳,沈提面色青白交加,昨日殷莳跑去质问他请封世子一事,他解释半晌,她都不信。 沈提心中有些厌烦了。 “好端端提她作甚。”沈缇冷了面色。 林识意端起茶汤抿了口,打量沈缇的细微表情,道:“表姐惹你生气了吗?” 沈少夫人的位置看着亮眼,可如何比国公府世子来得荣耀。沈提若真是无法请封,二房三房会不会动心思,沈三郎会不会是世子呢? 这些问题值得殷莳去思考许久了。 殷莳年岁大了,可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等。她赌的就是沈缇的世子位,如今没了,她该怎么办。 沈三郎的年岁可比殷莳小得太多了。 林识意笑了起来,眉眼弯弯,软软的。 沈缇看着她,少女明媚如春,以前面上的那股怨气不知怎地就消失了。 “妹妹似乎很高兴?” “我能高兴什么,时辰不早,哥哥该回去了。”林识意端茶送客,“我就不送你了。毕竟,你也忙,在我与殷表姐之间来回哄,一盏茶的时间都耽误不得。” 沈缇的面色十分难看,“你还在生我的气?” “哎呦,我生你气做什么,你只是我表哥,又不是我的夫君。”林识意微微一笑,随后板着脸色,“不生气。东风,送客。” 喊了一声,出来的是南风,“公子,您请。公子,世家府邸注重规矩,我家姑娘及笄了,还望您日后少来为好。若是被旁人知晓,只会说我家姑娘是非。” 沈缇辩解:“以往我与妹妹不分这些的。” 南风不卑不亢:“以往是以往,我家姑娘日后是要嫁人的。” 一句话,让沈缇进退艰难,可他也是有自尊的人,既然不让他来,日后不来便是。 沈缇拂袖而去。 南风扯了扯嘴角,与林识意说道:“沈郎君以前名声很好的,这两年……” 她欲言又止,林识意知晓她说的是请封世子的事情便没有继续追问。 林识意在等东风回来。 等到黄昏,云青也回来了,悄悄进屋:“姑娘,都办妥当了。” 林识意点点头,“这几日,你再过去看看,口袋里踹些瓜子果子,见人好说话。” “奴婢明白。”云青笑着应下来。 天色擦黑的时候,东风也回来了,风尘仆仆,南风给她倒了杯水。 “姑娘,问到了,与沈家交接。”东风喝了一大口水,“不过不是租的,而是沈家雇人种水稻,一百亩水稻一个月约有两百银子。您这里三白亩,一年就是六百两左右,这是大致的,具体不清楚。” “六百两……”南风震惊了,深吸一口气,“这不少了,多少年了呀。” 林识意是有月钱的,每个月不过五两,还是算多的了,一年也就六十两。这些水田,也没人告诉她是这么回事。 十年月钱就是一年收成的钱。 不能忍了。 林识意站起来,“东风,随我去找老夫人那里一趟。云青,带上地契,南风,你守着药房就好了。” 若再忍下去,那就是缩头乌龟了。 林识意率先出门,东风随风跟上,云青抱着地契,慢走几步,可还是追上去了。 第25章 二十五 拿回银子 天色擦黑,有了黑影子,老夫人的院子里点了灯,但却是一屋子的人。 林识意猛地一顿,看着热闹的地方,及时刹住脚步。 是什么时候开始,这里的热闹与她无关了呢? 姐妹们齐聚老夫人的院子里,有说有笑,更是哄着外祖母高兴,以前也有她一份的。外祖母会抱着她作笑,待她远胜其他姐妹,怜她自幼失去父母。她本以为这些事情都是应该的,是正常的。 可如今看来,处处透着不正常。 她勾了唇角,冷冷地笑了起来,哪里有什么亲戚,不过是想安抚你,困死你,让你成为沈家拔起的一块石头,让你零落成泥,成为滋养沈家的肥料。 东风止步,鼓励她:“姑娘,莫要害怕,你这里有地契的,询问一声,您是有理的,莫怕她们,若真翻了脸,我带你杀出沈家,去衙门里告状。沈家丢不起这人的。” 林识意看她,她点点头,“我也是女子,也有立足之地的。莫要害怕。” “好。”林识意抬手,整理自己的发髻,“跟我进去。” 东风紧随其后。 老夫人这里何止是热闹,聚集了许多沈家姐妹,就连殷莳都在,唯独没有林识意。 林识意伤心难过,可知晓自己不是沈家的人,没有不要硬融入进去。 沈家三房,姐妹众多,十多个人,围了两张桌子,桌上摆着瓜子果子,正围着老夫人谈笑。 婢女进去通报,老夫人面上的笑容稍稍淡了,殷莳扫了老夫人一眼,微微笑了,就连刚刚逗笑老夫人的李氏也是一般。 坐在她一旁的二夫人、三夫人对视一眼,各自笑了。 林识意走进来,碍眼的东风就停在门口,没有靠近,但她的存在感太强了。沈家的婢女虽说有泼辣的,可没有她这样的,动不动就见血。 “外祖母,我今儿来问大舅母要钱的。”林识意面上一笑。 李氏站了起来,“我欠你什么钱了?” 林识意喊道:“云青。” 云青便将一张张地契给老夫人去看,一并说道:“奴婢差了外面的人去打听,这些田地如今都在夫人手中。” 本是在国公府手中,但国公府是李氏掌家,自然是在她的手里。 二夫人三夫人看着地契,更是露出惊讶的神色。 林识意扫视一眼,猜疑她们也是不知情的,果然,她们很惊讶。 “大舅母,您说,一年租金多少?您种了我的田,是不是就该给我钱呢?”林识意故作一笑,也不恼,暂时不能翻脸。 李氏微怔,随后盯着她:“你有证据吗?” “大舅母,有些事情说说就好了,若真查清楚,撕破脸就不好了。”林识意掀了掀眼皮,眸色冷淡,“要去查吗?田在这里,跑不走,随意一打听就知道了。” 李氏翻了脸,“你吃沈家的,住沈家的,回头翅膀硬了,还与我要钱?” “我一月月银五两银子,一年不过六十两,这是田地合适在你手里的,我父亲合适买的,再一算,大舅母,你要细算吗?”林识意不慌不忙,正面直视李氏,“您的当家夫人,先否认,后耍赖,传出去,你让姐妹兄弟们如何见人呢。” “林识意,你在威胁我。”李氏眼中淬了毒。 林识意不与她吵,直接询问外祖母:“外祖母,您看呢?” 老夫人皱眉,从拿出地契开始,她的脸色就不好了,她在想,这些东西为何出现在林识意的手中,这么多年为何不拿出来,偏偏这个时候拿出来。 “外祖母知道,你是缺钱用了吗?”老夫人叹气,道:“与你舅母计较这些做什么,缺钱与我说便是,我拿给你用。” 一句话和稀泥,却在说林识意不该提,她会拿钱贴补她。 林识意直言:“我要外祖母钱做什么,这是林家的地契,是父亲留与我的,我不该询问租金吗?您给我钱,我承您的情,还是欠着您的。我拿回自己的钱,谁都不欠。” 李氏却说道:“你的这些田都是下等田,收成不好,我还要雇佣人去种,年年入不敷出,我还没问你要钱呢。” “是吗?夫人欺负我不出门,什么都不知道吗?这是上等的水田,是种粮食的,不是下等田。舅母,我来时本以为冤枉了您,如今看您处处阻挠,只怕没有冤枉您。” 李氏气得脸色通红,二夫人三夫人自觉看戏,也不发言。 她扫了一眼两位妯娌,压着心口的气,“没钱就是没钱。” “舅母耍无赖吗?” “怎么就是耍无赖,你一个小丫头,知晓什么,田在哪里是不假,不需要雇佣人去收拾吗?处处都要花钱。” “好,舅母将田还给我。” 李氏大怒:“凭什么给你,我花了那么多钱……” “东风,去报案。”林识意也冷了脸色。 “慢着。”老夫人出声制止。 李氏被这么一声呵斥喊回了神,怒气退下去了,但也没有开口折转回来。 老夫人说道:“让账房过来,拿着账单,算一算这些田地的租金。” 李氏眼皮子一跳,这些不在公中账户里,是她一人的,账房不知道。她就纳闷,林识意的地契是哪里来的。 当年是大郎给她的,一切都办妥了,才告诉她,这是大房私账。 “老夫人,不用喊账房,我拿体己钱给她便是。家里开支大,这些时日没什么钱。”李氏故意哀叹一声,心里恼恨极了。 不想,林识意说一句:“夫人,是账房不知道这些田地吧?” 李氏心口咯噔一下,“你什么意思?” “外祖母,二舅母、三舅母都在,我不需要大舅母如此割爱,喊账房过来,查一查账目,该是多少钱就给我多少钱。也不能让大舅母吃亏。”林识意不肯接受李氏调解的办法。 台下看热闹的二夫人三夫人终于有了存在感,二夫人叹气道:“我知道阿意是误会了大嫂,让账房来便可,不少钱呢,对大嫂不公平。” 三夫人也是附和:“就是就是,大嫂,你可不能吃这么大的亏。” 李氏如临大敌。 第26章 二十六 再见陆序 二夫人三夫人看似给李氏说情,实则暗暗偏向林识意的,瞧着李氏的模样,就知道心里有鬼。 林家的田地,怎么会在国公府公共的产业中,且李氏还否认。 按理来说,若是公共的产业,李氏刚刚完全可以松口,又不是她拿的,是国公府代为保管的。偏偏她反驳,不肯承认,事情就出现了端倪。 李氏是什么样的人,怎么会突然拿体己的钱来给林识意,铁公鸡一毛不拔,太过殷勤就不正常了。 李氏剜了两位弟媳一眼,故作点头,“也可,这是你舅父做主的事情,让你来与你算账。” “不用麻烦舅父,让账房的人过来即可。若不然,我派人去请账房过来。”林识意不动声色地接了下来。 李氏已然是骑虎难下了,摆摆手,让人去请丈夫,却不请账房的人。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果不其然,沈缇来了,踏着晚风,衣摆在风中微微摇曳,五官精致,眉若远山,目若寒潭。 只一眼,林识意就收回了目光。 沈缇进来后,先给祖母母亲等长辈行礼,又走到林识意跟前,故意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李氏没好气道:“她来与我要钱?” “要钱?”沈缇皱眉,“妹妹冰清玉洁,怎地开始沾染这等俗物了。” 门口的东风瞪大了眼睛,什么叫‘俗物’?那可是立足之本,怎么要不该与俗物沾染上边啊。 不过,沈二郎君,满腹诗书,芝兰玉树,怎么会在意俗物呢。 东风冷冷地翻了白眼,你不沾染俗物,你已将掉进俗物里,压得没有脊骨了。 林识意没搭理他。 沈缇又说:“我得了一张好琴,想与妹妹一道品鉴的,不如我拿来,在老祖宗跟前献丑弹奏一曲?” “不必了,我要处理俗物的事情,没法与表哥弹琴说笑。”林识意悄悄避开,甚至朝两位舅母一侧站了站。 眼尖的二夫人立即抓着外甥女的手臂,“来这里坐。” 林识意瘦弱,挨着二夫人坐下,两人便坐在一起,沈缇总不好往自己叔母身边凑。 沈缇作罢,哄不成的,他扫了一眼林识意,挑了座位坐下。 沈怀风也来了,接过地契看了一眼,道:“我知道这件事,阿意这是怎么了?” “舅父,我想自己打理。”林识意开口。 沈怀风将地契放下,松了口:“也成,回头我让人将银子给你便是,前后约莫有七百两银子,我给你两个男仆,日后传话自己忙便是,不是什么打紧的事情。” 他松口,李氏得了便利,便阴阳怪气道:“人长大了,想动想西,总觉得我们让她吃亏,实则不知道外面水深水浅。” “舅父,我觉得还是请账房来算一算,免得舅母吃亏。”林识意还是说上一句。 李氏像是被人掐住脖子一般,沈怀风立即说道:“都散了,时辰也不早了,老夫人还要休息。” 林识意识趣,起身行礼,与二舅母道谢,转身领着东风走了。 不想,李氏喊住她:“你身边那个丫头的身契呢?府里的婢女可都是有身契的,卖给了沈家,用起来才放心。” 大户人家压根不会亲近雇佣的婢女,唯有将她们的身契握住了,才敢放心用。 但是东风是她从外面带回来的,没有身契。 林识意止步,东风快她一步,道:“我的身契在姑娘这里,我是她的人,不属于国公府。” “在我们府里,丫头们的身契都在我这里的。”李氏揪着不放,意味着东风的身契必须给她。 林识意怒了,却见东风跟她点点头,她不知是何意,但还是点点头。 主仆三人走了。 林识意快步走着,回到院子里,早就气喘吁吁。 她看着云青关上门,然后再问东风:“你将身契给她做什么?” “锦衣卫有许多身契,想要便给她。”东风很随意,“南风的沈契也在她那里的。” 林识意懂了,锦衣卫的探子想要造一张身契是很简单的事情,并不难,同样,这些是假的,困不住她。 她缓了口气,“刚刚吓死我了。” “姑娘,您放心,她要就给她,并不是难事。”东风主动过来宽慰她。 林识意拍着胸口,走得气喘,“先进去说话。” 待她们回来半个时辰,李氏跟前的婢女就派人将东西送来,还有一本账簿,都是往年的进出。 这回,她竟然没有故意使坏。 林识意没有琢磨透,东风告诉她:“莫要大意,这是给您的甜头。” “好,我记住了,给你们发月钱。”林识意眉眼弯弯。 南风刚来,就拿了一笔巨额月钱,有些呆,但见东风收下了,她也跟着收下了。 林识意吩咐南风:“你明日出府一趟,按照药单上的药去买药回来,做成药丸,不必日日饮用汤药的。懂吗?” “做出药丸,没有汤药好。”南风说,“不能因为偷懒就吃药丸,奴婢给您熬药便是。” 她真情实意地劝说,林识意没有辩驳,点点头,道:“我听你的。” 南风也高兴,新主子长得好看,又十分听劝,还大方,于她们而言,就是最好的主子。 “东风,我想见见你们主子,可以吗?”林识意看向东风,腼腆地开口:“我有事拜托他。” “我得去传话。”东风说道,指挥使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还需传话,对方见不见,还要看他的心情。 林识意让人去传话,自己也就不管了。 东风与她心思不同,也不指望指挥使过来的。 林识意确信,陆序会来的。她将银子交给云青,“锁起来,日后交给你掌管,还有,我院子里的丫头盯紧些,告诉她们,守住嘴巴好好办事,我不会亏待她们的。” 云青立即保证:“姑娘,您放心,我会看住她们,决计不会让您再受委屈,我不成,还有东风妹妹呢。” 她如今和东风南风都很熟悉了,大家互相帮助。 林识意很满意,在这个院子里,必须要有自己的人脉,至于陆序想窥探的事情,她不在意。 人都所图,知晓其所图,才安心。 人不会无缘无故对你好,所以,利益相投,才是重要的事情。 隔天,陆序果然来了。东风将院子里的小丫头们都指出去了,自己守着门。 第27章 二十七 随意找人嫁了 陆序是来还东西的! 他近日来得勤快,几乎是一日一来,林识意早没了之前的慌张,接过清单就看了起来,一面询问陆序:“你查过这些东西吗?” “没有,但我见过几样,都在些高官家里摆着。”陆序说道,“你可知晓他们为何摆出来?” 林识意摇首。 陆序眼神冷了,“因为贵重,因为罕见,不是罕见的好东西,人家都不摆出来。” 林识意明白陆序的意思了,冷冷一笑,“其实我就算有清单,有地契,困在这里,也是没有办法的。若不然我舅父知晓我有地契,拿了七百两银子就打发我了呢,他知晓,我出不了那道门。” 所以,她一醒来,就去找了陆序,让陆序欠自己一份情。 靠着陆序的这份情,她自己就可以翻身,到时候成功脱离沈家。 当然,陆序也不是傻子,她还是要小心应付的。 “有钱了?”陆序挑眉,“进步很大,虎口扒银出来,至少不会捉襟见肘。你有三百亩田地,我给你两个跑路的小厮,日常盯着,这些田就是你的,还有地契得藏好,万不能被偷了去。” 一不小心,说的话就多了些。 林识意眨了眨眼睛,说这些话的陆序如菩萨一般,仿佛在发光。 “你盯着我做什么?”陆序不由脸红。 林识意笑道:“觉得你浑身都在发光。” “发光?” “像菩萨一样发光。” 陆序蹙眉,冷笑道:“我是活阎王。” “行行行,你是活阎王,我正想问你要两个人,我可以给月钱的。”林识意收起笑容,“我想慢慢地给自己留出路,你有空给我置办些便宜的宅子,如何?当然,我不会让你吃亏的。你想要什么交换,我会尽力满足你。” 眼前的少女大大方方地谈条件,将商人的一面摆露出来。 其实林识意身上除了这份清单外,没有一样东西值得陆序考量的。 所以,林识意的用处在这里就结束了。 陆序也达到自己的目的。 陆序听了她的话,说道:“林家在京城没有置办宅子吗?” 按理来说,林家娶了沈家的姑娘,家里又经商,应该会在京城买宅子落脚的。 林识意又是一脸茫然,“我赶回家的时候,父亲已经死了,管事没有说,沈大郎也没有说。” “你家的管事去了哪里?” 林识意摇头。 陆序越问越没劲,左右一想,她被困在沈家后院,又是一个孩子,能知道什么呢。沈家打定主意吃绝户,怎么会让她窥见一丝光亮呢。 “我回头给你去找找。” 说完,陆序便又走了。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只有一份还回来的清单证明他来过。 林识意将清单又放入匣子里,自己找了锁,重新锁上,钥匙由自己随身带着。 过了两日,南风将药买齐了,跑了好几处药铺才买到的。 当天晚上,南风就熬了新药。 林识意坐在廊下,询问她:“我可以活多久?” 南风低头扇着火,闻声就说了:“姑娘切莫晦气,您的病得好好养着,这些年来您没有用到对症的药,常常觉得无力虚弱。您自己又困着自己,显得就不好,待换了药,您调理情绪,不要为外间事情困住自己,身子自然就好很多。” 简而言之,林识意生了一场富贵病,要用药养着,搁在林家,也是养得起的。 但换到了沈家,前两年是真养着,不知何时就换了药,身子越发差了,最后,就是死路一条。 林识意放了心,笑起来:“我都听你的,你放心。” 南风笑了,林姑娘这么一笑,很无助。就像溺水之人,抓住一根草,拼命地想抱住,想要挣扎着活下去。 南风觉得心酸。 林识意的日子安静下来,东风去外面走了一趟,将田的事情安排下来,用了自己的人,往后钱就进入自己的口袋里。 同时,李氏气炸了,越想越气。 “她哪里来的地契呢?”李氏不明白,大郎在的时候,都是他安排的,将收成的钱给她。 大郎死后,她伤心过一阵,就去找地契,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 原来不是找不到,而是压根就不在大郎那里,而是在林识意手中。 殷莳坐在一旁,低头不语。 李氏气疯了,“她手里还有什么?万一再来一回,我不得丢脸。” 殷莳抬抬眼:“去查一查她的小院就知道了,不过那位婢女十分厉害,我猜是赵春月给她护身的。姨娘,我觉得事情过于棘手了。林识意以前吵着嫁给表弟,可如今,她就惦记些东西,您看呢?” 恋爱脑的林识意只要沈缇哄一哄,威挟几句就好了,可那日看得清,沈缇唉下姿态去哄她,她却无动于衷。 李氏说道:“过两日让你表兄带你们出去玩一玩,我到时候以府里失窃的由头去搜一搜。” 殷莳脸皮发跳,想起东风就头皮发紧,道:“姨母,我觉得会出事了。赵春月掺和进来做什么,与她有什么关系。” 赵春月是陆序的奶母,她盯着林识意,就说明陆序也盯着。 李氏冷笑:“陆序想娶林识意。” 林识意是什么身份? 父母双亡。 许多人家定亲,都不看她的,但同样,陆序也是父母双亡的,自幼由赵春月养大的。 陆序的出名的心狠手辣,不近美色,他看不上林识意,但看上她的钱了。 这些年来,也有人络绎不绝地来求娶林识意,都被李氏以年幼拒绝了。 但如今她及笄了,再有人来求娶,她以什么样的理由拒绝呢? 李氏心烦意乱,到手的鸭子岂可便宜旁人。 她扫了一眼外甥女,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姨母心里有数,不需我来说的。”殷莳低头,她已经没有回头路,与其嫁给别人,不如嫁给沈缇。 沈家家业大,沈缇又是大房嫡子,就算没有国公位世子位,他认真读书,去考功名也是一条出路。 但她年岁大了,等不及林识意病死。 “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姨母,林识意不喜欢表弟了,不如随意配一户人家,卑贱些即可。” 第28章 二十八 给自己找夫婿 殷莳不想做沈缇的‘续弦’。 实在是等不及了。 既然林识意不喜欢沈缇,也是好事,随意找人嫁了,找一户依靠沈家的人家。 如此,林识意还是落在沈家掌握中,不至于脱离掌控。 她又说:“林妹妹已经在闹了,既然如此,那就让她嫁出去,她是孤女,捏在姨母手中,怕什么呢。” “若再拖延下去,就会出事。她就在府里,人出不去,还是任由您摆弄。” “姨母,您觉得呢?” 李氏蹙眉,也有一阵恍惚,这几日被林识意捏着鼻子走,在妯娌面前丢脸,再来两回,她就要死了。 嫁人是一条出路,将人远远地嫁出去,可还在她的掌握中,实在是一条妙计。 嫁过去,她就是人家的人了,是死是活,与她们没有关系了。 她正犹豫,殷莳柔弱道:“就怕老祖宗不答应。她就想林妹妹嫁给表弟,可表弟不喜欢她,常说她任性,您看呢?” 李氏心疼儿子,知晓儿子这些年来与林识意周旋,渐生厌恶。 殷莳又说:“想个办法,让老夫人答应才是,若不然,我们就是白忙碌。您去找姨夫,劝劝老夫人。” 是儿子重要还是外孙女重要,就看老夫人怎么选择了。 李氏沉默。 落了场春雨,春闱的结果出来了。 很快就有簪花游街,便是一场盛事,许多未出阁的姑娘就会站在酒楼上去看热闹,看着进士们游街。 林识意是不知道这件事的,还是从东风嘴里听出来的,她顿了顿,悄悄问东风:“今年的进士们有年轻的吗?” 读书不容易,考上更不容易,十多岁考上秀才,二十多岁考举人,这就算很好的。 至于能不能考上进士,那就是看看祖坟的方向了。 东风说:“有啊,一两百人呢,今年的状元年岁大了,三十多岁,听说都做祖父了,榜眼探花也差不多,倒是传胪年轻些,刚刚及冠。” “什么是传胪?”云青从旁路过,疑惑地问了一句。 “传胪是第四名,也是二甲第一名。”林识意解答。 云青若有所思,点点头:“那可真亏了,我也知道探花郎,前三名那么有名,第四名就没人知道了。” 林识意却嘱咐东风:“你去打听打听这些进士中有没有未曾定亲,娶亲的。” 东风一听就明白她的意思了。 “好,我去办。” 打听这些事情对于锦衣卫来说,就是最简单的事情,甚至不用出门,与外面的探子说一声,答案就有了。 两日的时间,资料就摆上来,供林识意选择。 林识意看着厚厚的册子,十分意外,一两百人中只有十多人没有定亲成亲。 东风说:“您得好好挑,有些人不成亲,也有可能是家境贫寒娶不起,也有可能是太丑了。” 林识意没有感觉,道:“我就是寻个出路罢了,好看是好,家境贫寒也无妨。” 东风说不出话了,她还打算自己去养未来的夫君。 她觉得林姑娘是疯了,哪里有女子养男子的。 她得空出府,找到上司,将林识意最近忙碌的事情说了出来。 陆序傻眼了,“她在给自己挑男人?” 东风:“是夫婿。” “不还是一样的,她养男人?”陆序扶额,想起林识意柔弱的模样,心思不小,也算坚韧。 他嘲讽:“进士不娶妻者,不是丑陋就是贫寒,能有什么好的,她想榜下捉婿,也看看这届都是些什么货色。” 读书人看不起锦衣卫,看不起读书人,陆序对这些自以为傲的读书人也没什么好印象。 东风低着头,不敢言语。 陆序坐下来,品了品茶,想起林识意狡猾的模样,茶也不喝了,撩下去,吩咐东风:“盯着她,别犯糊涂,就说我会给她看着,别贸然行事。” 她拿钱养夫婿,那和嫁给沈缇有什么区别。 靠着妻子吃饭的货色,能是什么好货色。 东风忙应答,顿了顿,又好奇:“您要给林姑娘找夫婿吗?” “关你什么事儿?”陆序脸色沉了下来,已然不快, 东风到底年岁小,哪里敢与上司对抗,忙答应下来,一溜烟跑了。 陆序看着射进屋子里的阳光,果然,人被逼急了,是条狗都会夸赞好看。 陆序嗤笑一声,起身让人将这些进士的背景都查一遍。 有些就是家境贫寒,二十多岁还不成亲。 有些人有心计,就等着榜下捉婿,但这样的人,就是等着妻家照拂他。 还不是躺下来吃软饭。 陆序和下属赵明,将这些人前前后后都骂了一遍,不是骂人家穷,就骂人家吃软饭,还有些脸上长麻子。 赵明疑惑,头儿这是干什么? 这些进士惹到他了吗? 赵明不敢提,就在这时,他的头儿盯着一个男人的画像出神,他探头看了一眼,“这是杜如堂,进士一百八十几名,定过亲,但未婚妻病死了,所以,他也是单身。家境一般,不算差的。” 读过书,未婚妻死了,又是进士,这就是林识意想到最好的人了。 陆序冷笑。 赵明不敢说了。 陆序看到的,林识意也看到了杜如堂,但她没有画像,看着资料介绍,她觉得合适。 她问东风,“你觉得呢?” 东风今早挨了一顿骂,不敢说话了,林识意看着她,眼光清明,就等着她的回答。 东风不好意思不说,就说:“我们头儿说了,他来给您办,您别折腾了,行吗?” “他办?”林识意盯着文字去看,她还是觉得杜如堂很好。 她想出去见一见杜如堂。 她不想待在沈府了,沈家狗急跳墙,弄死她,她便又要成为孤魂野鬼。 思索一番后,她坐了下来,东风还是在劝:“姑娘莫急,我与南风,饮食药材方面不会出错的。沈家也只敢换药,动静太大的事情,她们是不敢的。” 药材也换了,有了东风护着,林识意的处境确实好了许多。 可前世的事情历历在目,她还是畏惧,心里有了阴影,就不会舒坦, 她还是询问东风:“你能弄到画像吗?” 东风愁苦极了,头发都还白了。 第29章 二十九 她爹娘的东西 林识意热衷于杜如堂,他是进士出身,未婚妻已丧,在旁人眼里,就有那么一丝缺陷了。 有缺陷的人,去看旁人,总是会有几分包容的。 东风看她这么热诚,不敢去泼冷水,还是去问人要画像。 一张画像与锦衣卫来说,不过是小事情。 没两日,东风就弄来了。 林识意兴致勃勃地打开,可一看那张脸,她就大失所望,“他、他……” 太丑了。 脸型是方的不说,脸上还有麻子,眼睛还小,总之,长得很奇怪。 她下意识看向东风:“我日日见沈缇,是不是我看得有毛病了,觉得这人奇丑,你觉得呢?” 东风皱眉,“好像是不好看,您还要继续吗?” “不要了。”林识意拒绝,“赶紧烧了,别让人看到。” 东风忙丢进铁盆里,滴了蜡油,很快,就烧了干净。 林识意看着火焰一簇而上,眼中的光就这么消失了,她转头又问东风:“其实丑些也无妨,对吗?” “姑娘,你若找杜如堂,沈家的人会笑话你的。”东风怯怯地提醒一声,“尤其是您的舅母。您应该找一个比二公子更好看的郎君,气死她才对。” 林识意犯难了,“沈缇长得那么好看,我去哪里找比他还好看的郎君,就算有,他们会要我吗?” 东风吞了吞口水,“要不我给你去搜罗一二,如何?” “行啊,你去试试。”林识意彻底放弃杜如堂了。 东风总算满意了,立即去向外面传消息。 “她还找?”陆序不可置信,“一个杜如堂还没让她死心吗?” 下属不理解:“头儿,您和她计较什么,她要嫁就嫁,您拦着干什么?” 陆序瞥他一眼,“他那么蠢,还花钱养男人。” “那是她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赵明提醒主子,“她给了您一份清单,您给她这么多消息,算是两清了。” 陆序觉得也对,自己为何要干涉林识意的事情? 赵堂觉得自己说对了,又说道:“对不对?您欠她的情也算还了,何必掺和呢。” 不想,陆序却说:“她看了我的身子。” 赵堂目瞪口呆:“看了你的身子?她什么时候看的?” “关你什么事儿。”陆序又不高兴了,又觉得烦躁极了,“你说,怎么解决?” “那您嫁给她、不对,不如您娶她。属下提前告诉您,林姑娘是闺阁女子,受不住惊吓,您这恶名在外,她不会答应您。” “谁说要娶她。”陆序挑眉,眼神阴森,“我不要那么蠢的。” “头儿,林姑娘好像不蠢。”赵堂下意识开口,“她就是被沈家蒙蔽,及时醒悟过来,寻找脱身之计,哪里就是蠢了。” 林识意无父无母,最亲近的人就在沈府里头。 最亲近的人欺骗她,她还那么小,她能有什么办法呢。 陆序伸手扶额,道:“让你查的林家仆人找得如何?” “还在查,不过我这几日跟着国公夫人李氏身边的一个仆人,他丈夫在外做小生意。”赵堂收敛笑容,“我打算设一局,带他做生意,给他钱,你知道的,见到钱了,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陆序颔首:“行,你继续。” “属下知道,那、那林姑娘这边?”赵堂提问,紧紧地注视着自己的头儿。 陆序沉着脸:“别搭理她,告诉东风,忙着查林家的仆人,没空。” 赵堂让人去传话。 东风原话转回。 林识意与她对视片刻,“他真的去查了?” “真的,还可以作假吗?”东风不理解,“锦衣卫既然查,就不会作假的,您放心,耐心等待一段时间,会查清的。姑娘,男人是靠不住的,不如您自己自强。” 嫁出沈家的办法,就免了。 林识意却说道:“我若不嫁,他们就让我嫁给沈缇,你知道吗?我现在看一眼沈缇,都觉得恶心。” 东风无言,确实,她也觉得这位二公子十分虚伪、做作。 而此时,镇国公沈怀风找到了老夫人,拿出了一张庚帖。 “你要将阿意嫁出去?”沈老夫人质问儿子,“你不是说阿意是留给二郎的吗?” “母亲,您也瞧见了,阿意不喜欢二郎,二郎也在我这里数度表态,哪怕一辈子不娶,也不会娶阿意。这么一闹,我们做长辈的若是强自配对,日后若成怨偶,岂不是我们的错了。”沈怀风唉声叹气。 老夫人迟疑,还是问:“什么人家呢?” “母亲放心,我看过,人品端正,是极好的。”沈怀风忙递上庚帖,“都是极好的孩子,人家也不嫌弃阿意身子弱。” 一句阿意身子弱,让老夫人将挑剔的话吞了回去。 女子身子弱,不利于生养,这就是大忌。 她顿住,一息间,沈怀风占据上风,“母亲,我是她的舅舅,自然将阿意当做女儿一般,风风光光地将她嫁出去,日后,国公府就是她的娘家,给她撑腰。二郎与她做不成夫妻,日后也是娘家兄长的。” “那二郎的亲事怎么办?”老夫人不动声色地询问,“你要将殷家丫头给她吗?” 沈怀风皱眉,老夫人冷笑,“是你媳妇让你来的吧?” “不是。母亲,二郎喜欢殷家丫头。” “可你看看,殷家是什么情况,她爹犯事了。” “可她兄长在考科举了,今年下场了。”沈怀风立即反驳,“其实我也不想选择殷莳,但您也知道,殷莳为了那个孽障耽误至今,年岁也大了,您说,怎么办。要命的是孽障自己喜欢她。” 千言万语抵不上儿子自己喜欢。 老夫人沉默下来,沈怀风心惊担颤,觑了她一眼,不敢言语了。 “你这么做,对得起你妹妹吗?”老夫人直接就问了,“你怎么和我说的,说让二郎娶阿意的,如今的你又反口。” “母亲。”沈怀风急了,撩起衣摆跪下来,“不是我不愿,是阿意自己也不愿的,强扭的瓜不甜。” “是吗?阿意的嫁妆呢。”老夫人又是一句直击天灵盖的询问。 沈怀风抬起头,道:“国公府也嫁了几个嫡女,自然按照她们的份例来。” “我问的不是嫁妆,问的是她爹娘的东西!” 第30章 三十杀人灭口吗? 勋贵府邸准备一份嫁妆,并不是难事。若是殷莳要嫁,国公府也会准备的。 就算是老夫人自己,也会准备起来的。 要命是就是林家的东西! 老夫人的意思很明白,若是二郎娶阿意,左手进右手,还在沈府里,对外一贴,个中的样子只有家里人知晓。 儿子的做法,在她眼里就是卸磨杀驴。 她冷冷道:“当初你要用阿意的东西的时候,可是说得天花乱坠,如今呢,你不娶,东西也还不出来。尤其还是要娶殷家的姑娘,你被媳妇牵着鼻子走,还好意思来和我说。我告诉你,我不答应。” 沈怀风跪在地上,面色愁苦,“母亲,我也想阿意做我的儿媳,可她们不乐意呀。” “那就将东西还给阿意。阿意及笄了,不是孩子,数度问你要,你都躲避,你有长辈的样子吗?”老夫人趁着没人在,直接就掀开儿子的脸皮,“我告诉你,不娶阿意,也不娶殷莳,我不答应。” 沈怀风头疼极了,“母亲,阿意不会知道的。” “她是小,不是傻!”沈老夫人冷哼一声,“你欺负她,我不答应。” “母亲,妹妹死了,我养着她,找人给她读书,还要怎么样。”沈怀风不服气,“就算没有我,她林家还有其他人,也会拿了那些东西,便宜旁人,为何不能让儿子来使,再说,那些东西不是我用的,是三皇子用了。” 提及自己的外孙,老夫人又沉默了。 沈怀风也跟着说:“母亲,阿意不会发现的,我会将那些东西放进她的嫁妆里,待到了夫家,也无妨的。她是妇人了,由夫家管……” “你想困死她,对吗?”老夫人眸色锐利,“沈怀风,那是你的亲外甥女。” “我知道,她只要乖乖的,就不会有事的。”沈怀风将话说了出来,也有了底气,“母亲,我都是为了三皇子,沈家生死存亡,不是我一人决定的。母亲,钱用了,东西给了三皇子,你要逼死儿子吗?” “如果我死了,可以让阿意死心,我可以去死的。”沈怀风膝行一步,跪在老母亲的脚下,“你要儿子死,儿子也可以死的。” 沈老夫人心痛至极,阖眸而思,左右为难,伸手推开儿子:“你当初不是跟我这么说的,我是念着阿意日后有靠才纵容你的。如今,你要反悔,我决不答应。” “母亲,您清醒些,阿意做不成沈家的儿媳。”沈怀风被推倒,很快又爬了起来,道:“母亲,您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我就这么一个嫡子了,怎么会让她娶病秧子了。” “阿意不是病秧子。”老夫人怒呵一声,“沈怀风,你我有约!” “母亲,我话已经说了。”沈怀风从地上爬了起来,整理衣袍,“您答应就好了,沈家不会要阿意的。” 沈老夫人心凉了半截,更是气得头晕目眩,良久说不出话。 沈怀风继续说道:“母亲,您若答应,沈府给她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足以让她后半生无忧无虑。若您非要计较,我们就一拍两散。” **** 林识意不知道自己的亲事被定下了。 如今她换了药,每日里喝着南风的药,南风又会做药膳,她的气色都好了许多,不再是以前那种苍白无力的。 主要还有一层原因,手里有了些钱,可以在厨房点菜吃,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厨房就是见钱眼开,但她的身子是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这些时日,她整理父亲的手稿,也不像以前那样追着沈缇,不必看人脸色。 心情好,吃得也好,身子自然就好了起来。 她正整理,东风悄悄走来:“锦衣卫传话,您的亲事定了。” “我的亲事定了?”林识意惊讶,“你们上司没有告诉我呀。” “不是头儿,是沈家。”东风变了脸色。 林识意更震惊,“怎么会呢,沈家还是想让我嫁给……” 她顿了顿,难道是自己逼狠了,沈家人开始慌张了吗? “指的是谁?”林识意快速稳定下来,慌是没有用,只会让自己陷入烦乱中。 东风说:“您别管是谁,我去将人打一顿,恐吓一番,别脏了耳朵。但我们头儿说,您这里别忍了,药的事情该动手了。” 药房里的药快吃完了,该问管事要了,且看管事送来什么药。 到时候人赃俱获,且看沈家怎么交代。 林识意有些慌,听了东风的话后,冷笑道:“打断他的腿,还有沈缇,也打断他的腿。” 东风笑了。 如今过了半月,药房里的‘药材’空了,南风去拿药,管事照以往,将东西递给她。 这回,南风没有直接走,而是让云青打开药材,笑吟吟地与管事说道:“近日天气不好,药材容易生霉,我瞧一瞧。” 管事不耐烦,但还是让她去查。 婢女懂什么呢,这么多年来都是这么过去的。管事压根不在意这些事情。 突然间,南风顿住了,脸色微变:“药不对,这不是人参,还有这个也不对……” 南方一连指出五六样药材,管事闻言也不在意,“你一个小丫头懂什么。” “您怕是不知道,小的家里就是卖药材的,自幼熟悉药材。”南风放下药,吩咐云青:“去找主子过来,药不能拿。” 云青闻言,立即往回跑。 管事见状就要去拦着云青,“你们在瞎叫唤什么,这是大夫开的药,他们见多识广,你们懂什么。” 云青去推开赶来的小厮,可她一人力气太小了,怎么都出不去,她回头看着管事。管事却冲她笑了,“好好说话,若不然,今日谁也别想走。” “你太猖狂了,我要去告诉姑娘。”云青急得跺脚,竟然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威胁人。 管事一脸横肉,皮笑肉不笑,一群人围住南风与云青。 云青又怕又生气,急得掉眼泪,反是南风,将药材放了下来,冷冷地笑了,“拦着我们不让走,是想做什么?杀人灭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