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回:我?夏油夫人?!》 第1章 是谁?在哪? (一) 都怪那杯长岛冰茶。 要是芥子没有像个乡巴佬一样对着那杯看着没有一丝酒精的液体啧啧称奇,要是她自控力再强一点,没有因为同学的起哄,派对的欢庆而心猿意马,她一定不会喝下那杯该死的,长岛冰茶。 她离成年还有三年,她不该这样的,这真的不是她的性格。 可芥子完全忘记了派对到底有多迷离欢庆,才会让她忘乎所以。 陌生的头痛感像马蜂蜇一般,忽然刺了一下她的脑神经。 “芥子,我要给你拆纱布了哦。” 白晃晃的颜色在芥子眼前晃,芥子摇摇头有点想对面前的人说干嘛叫那么亲密,我才不认识你。 “什么纱布?”她如盲人般把手向前伸,但却碰到了另一个人手,这令她尴尬的迅速往回缩。 “你……听不出我的声音?” 有什么特别的?芥子脑袋里一片茫然,她感觉耳膜像新长出来的一般,听什么都自带嗡嗡声回响。 “芥子。你现在是什么感受告诉我?” 感受?感受可以是,你居然拥有男人的声音吗,还是说校医什么时候变成男人了? 她的学校可是伦敦女子寄宿学校啊,连个男性工作人员都没有。要是内莉在这里一定会尖叫的。 芥子不用想象就已经知道她的同寝舍友内莉,会发出怎样亢奋的尖叫和反馈。 她一定会疯狂的用手肘捅芥子的腰,然后像得了狂犬病一样大喘气着说,“芥子!是男人!活生生的男人!没有躺在解剖室的男人!” 医学科的大体老师是个男性这件事,芥子现在都觉得很不妥。至少,是让她的舍友逐渐变态的不妥。 “不要紧张芥子,让呼吸平稳下来。” 她才没有紧张。惊慌失措的难道不是这位校医吗? 别紧张啊校医小哥,她只是宿醉,外加眼睛可能泡酒精里了,不然也没必要蒙个纱布装腔作势。 “我很好。”芥子莫名有些大舌头。大概这就是宿醉的后果。 她动动手指,其实想动动腿。她现在应该坐着的,可感官却像坐在游乐园旋转椅上一样,朦朦胧胧,晃来晃去。 “够了,别晃了!哦!抱歉校医,我不是在说你。” 她在说头顶的白炽灯。透过纱布,那盏灯未免太刺眼了。 校医用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脾气特别好,好的惊人。“没关系芥子,这是脑……『嗞』……” 什么情况? 芥子以为是自己幻听了,她屏息继续听医生说,“这种情况很正常,人的大脑在受到……『嗞』……” 听见没有! 是不是『嗞』的声音! 芥子还没有醉到觉得人类的嘴里,会发出『嗞嗞』声。那显然是电器的声音,像是电流短路,电线出错,或者漏电。 反正不管是什么,这个『嗞』的声音,打扰到芥子了。 她是那种很讨厌被噪音或者搞怪叨扰的人。 想想看,当你在写作业,或者你在忙工作,再或者你在回忆一段好或不好的记忆的时候,一个不会看脸色,读不懂氛围的家伙,在耳边,哔哔哔的发出怪声,而且无论你怎么捂耳或者假装耳聋,他都在那里,锲而不舍的烦着你。 芥子没有办法忍受这种感觉,她会发狠的揍这个坏人,或者把那个坏掉东西修好,再不济丢得越远越好。 好友内莉不止一次抱怨过,芥子的性格太偏激了。可每当芥子因为性格问题惩奸除恶的时候,内莉却会兴奋鼓掌,然后抱着她笑个不停。 “芥子你……” “嘘!” 芥子比了个安静的手势,敞开所有感官仔细追查房间里的每一个动静。 在三秒之后,她在校医的背后位置确认了一台泛黄的空气净化器。『嗞』的声音也许是从扇叶里发出来的。 “它可能是叶片坏了。”芥子本该更专业一点的,她擅长修理,无论手机还是各种电器,内莉的手表和收音机就是她修好的。 可惜现在天旋地转,眼睛还被蒙着纱布,她根本没有办法聚焦到一个点上。 “我什么时候可以拆眼睛上的纱布?宿醉而已,又不是什么大问题。” “芥子,你没有喝酒哦。等我走了之后,会有护士来帮你拆。” 芥子以为医生真的在帮她,但她觉得怪怪的,从刚刚开始就觉得怪怪的,怪异感笼罩着每一个细节,却让她说不上来。 子一手捂着头,一手指着门口,“那就改日见?” 校医似乎笑了笑,声音很低沉,“我有点不放心你。” “就是个小宿醉。长岛冰茶你知道吗?我就碰了一点。” 并不 是,她痛饮了五杯。 校医的声音带着无奈,“你真的没有喝酒,是其他问题。芥子。” 芥子搞不清楚这个校医到底想干嘛。她头晕的不舒服,还有来自鼻梁上,全身骨骼上,那如潮水般涌来的酸软感,让她易怒的性情显露了一点。 “校医,如果你想打小报告的话,我劝你不要那么拖拉。浪费我的时间,也浪费你的时间。校长室我已经去过很多次,我写的检讨加起来都能出版一本长篇小说。” 古怪校医又在笑,不过不是讥讽的笑,而是发自内心的苦笑。 “这里不是学校啊,芥子。” 芥子一愣,“所以我是宿醉进医院了?”她开始耳朵发热,因为这未免也太丢人了! 医生走过来,握着她的手腕。现在的医患关系有那么亲密吗? “接下来我要跟你说的事情,你千万不要害怕。”医生很快松开了她的手腕,不知道是不是芥子的错觉,医生似乎有点恋恋不舍。 “你说。”她肯定是发酒疯做错事了! “1个月前你遭遇了一场车祸。情况很严重,至少我见到你的时候,你浑身上下没有一块骨肉是好的。”医生的声音有点抖,或许是那个画面实在触目惊心。 “你的大脑虽然没有被摔到出血,但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脑震荡和后脑的血块,我现在不确定会不会跟着你一辈子。” 医生沉默了。 芥子咬着下唇,格外紧张的等了三秒之后,问出了现在她最关心的问题,“我学校那边知道吗?” “你是说咒高吗?” “什么咒高?我说的是伦敦女子寄宿学校啊,我都九年级了,还有一个月我就要上高中了。” 医生忽然沉默了。安静和不可视,让芥子骤然不安。 “这里不是英国伦敦吗?”她把这句话当做玩笑问了出来。 “是。” “你在开玩笑。”芥子笑不出来。 还不待芥子说完,医生忽然上前捧着芥子的脸,像是在进行科学研究一样,“答应我,鼻托不要摘。” “什么鼻托?”她想挣脱,她不喜欢莫名的亲近,这会让她觉得危险。 医生深呼吸,隔着纱布,捂住了芥子的眼睛,他说,“芥子,你不是十五岁,你今年二十九岁了。还有,这里不是英国伦敦,这里是东京。” 第2章 宝贝? (二) “夏油小姐,您不必害怕,由于脑内血块或者脑震荡引起的精神错乱,是一件很常见的事。无论是记忆回退,还是认知错误,都是可以痊愈的。” “夏油小姐,请您最近尽量不要进行太过剧烈的运动。您的骨头刚刚才愈合,正处在脆弱期。” “夏油小姐,需不需要我们帮您……” “等一下。” 芥子站在门口打断了护士的滔滔不绝。 她不爽一件事真的很久了,从那个古怪的医生慌乱离席直到现在,她必须要纠正一件事。 “夏油小姐是谁?” “您,您啊?”护士有些错愕,表情满是迷惑。 “你搞错了。” 他们绝对搞错了。芥子就是芥子,她虽然记不起自己姓什么了,但能肯定的是,她不姓什么狗屁夏油。 听都没听过好吗?如果玩笑再恶劣一点,说她是,芥子.鲍伊,她可能还不会生气。 毕竟那可是着名英国摇滚歌手大卫.鲍伊的姓氏,芥子完全不介意入赘到摇滚歌星的家族。 拜托,她超爱摇滚,超爱大卫的。 但,夏油,不可以。 “要么就是认错人了,要么就是送我进医院那个人的恶作剧。总之,可以不要用别人的名字叫我吗?” 这一切都像个超真实恶作剧。医生说,是车祸让芥子记忆倒退。但在芥子看来,更像十五岁的自己穿越到了十四年后。 “抱歉,是我唐突了。芥子小姐。” 护士莫名了然一笑,拿过芥子手中那袋碎布,从里面翻翻找找,找出了一个破损的连原色都看不清的钱包。她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张身份证,带着洗清冤情,真相大白的自信,双手奉上。 这是一张身份证,是否是真的,还待芥子事后检查,不过照片和名字看着真像回事。 夏油芥子,出生于1989年12月7日。 照片上的芥子,好像看不出二十九岁应有的样子,只不过更消瘦了,眼神无光。 芥子不愿承认那是自己,然而,此刻她的样子要比照片上消瘦却不失俏丽的人,要惨一万倍。 刚刚等电梯的时候,她已经结结实实的被自己吓到了。瘦的像根棍子不说,全身上下还缠着绷带,甚至她最引以为傲的鼻梁上,都还架着金属的纠正鼻托。 给她重新解释的另一位医生是这么说的,“你的鼻梁骨来的时候整根都粉碎性的歪掉了,能治好完全是医学奇迹。” 芥子有一个习惯性的动作,她从十五岁开始就上瘾一样的戒不掉,就连内莉都被她传染。 每次发脾气前,她都会先摸一下鼻梁,企图让自己更冷静,虽然往往没有任何用处。 芥子摸着金属鼻托,感受不到属于自己的鼻梁这件事,让她好想走到一个墙角骂脏话。 天啊,她好想内莉,好想姨妈。如果姨妈和内莉在,一定会先替她尖叫,和她一起打抱不平的。她真的好爱也好想她们。 把碎布丢垃圾桶里,芥子拿着袋中唯二仅存的古怪手机,还有钱包走到医院大门。 大门口有便利店,蛋糕香气让芥子好想掉眼泪,内莉就是这个味道,而她现在需要一点安慰。 随便选了一块草莓蛋糕,她打开钱包想付钱,但却发现二十九岁的自己,是一个钱包里分文没有的穷鬼。 她到底是混的有多惨,才能让钱包里除了一张身份证和一枚看不懂的徽章之外,没有一分钱,一枚硬币也没有。 把蛋糕放回原位,芥子蹲在便利店门口没有形象的开始研究电话,她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现在还穿着病号服,手脚满是绷带,鼻子上还架着一个一看就不好惹的金属鼻托。 新时代的电话真神奇,肌肉记忆让芥子无师自通,她三两下就解了锁,然后花费很长的时间在这块黑方块里寻找内莉。 她先是点开了一个有着蓝色小鸟图标的软件,里面的消息五花八门,有蛋糕,有小狗,有愤怒的青年,还有一帮穿着律师服的家伙们,但就是没有内莉。 内莉肯定在最特别的分组里,比如尖叫皇后(芥子努力的不想要隐射内莉的尖叫真的抓马这件事),或者英国烘焙大赛第一名(姨妈和内莉超爱这档节目,做梦都想参加。) 然而没有,没有这种分组。难道二十九岁的芥子已经和内莉绝交了吗? 这不可能,她们是最好的朋友,发誓过就算其中有一个割肾要去买蛋糕模具,另一个都不会嫌弃。 芥子很紧张,她的唇瓣一直在抖,她不想让自己去思考没有内莉的生活,因为在记忆未复苏的情况下,她只有记不起名字和面容的姨妈,以及唯一的朋友,内莉。 在最后 的某个分组里,她看到了一个备注,【宝贝】。 头像是一只带着黑墨镜的白猫,推特里面发的,有一半都是蛋糕。 她会是内莉吗? 芥子不敢确定,但内莉也爱白猫,内莉最爱蛋糕甜点。她不介意赌一把,因为她现在真的需要内莉。 给对方发了定位,消息界面显示对方已经接收。 芥子又发了一句,宝贝,能来这里接我吗? 另一头过了很久,三个黑点点的小气泡也持续了很久,才回到,『好喔。』 (三) 『好喔。』 内莉也喜欢那么说。 记得有一次芥子和她上街,一个法国留学生含笑着走到她们面前。 法国人嘛,看谁都深情,对谁都浪漫。 他拿着一支花,一张地图,对金发蓝眼的内莉说,“我有机会能和美丽的小姐共游伦敦眼吗?” 他一看就是来免费找导游的,这种小伎俩芥子一眼就能识破,可内莉却甜甜说,“好喔。” 于是那一天发生了三件大事。 第一件,内莉在做导游时,钱包被人抢了。 第二件,芥子因为追那个小偷,揍那个小偷,进了警局。 第三件,卷头发的法国小伙,居然是共犯。下场当然是也被芥子揍得鼻青脸肿。 而最让芥子记忆犹新的,是在警局里,内莉花钱赎芥子的时候,边哭边和警察说, “我知道你们伦敦警察会对犯人做什么。但我可以花双倍的钱,只求你们千万不要伤害她的鼻梁啊,苹果肌那里也不可以。因为她侧脸比小甜甜布莱尼都好看。” 芥子反反复复的看着那句『好喔』,面前的人来了就走,好像没有一个人认识她,她也感到庆幸,因为大多都是面庞陌生的男人。 忽然,一双崭新发亮的皮鞋,停在了她的面前。 芥子保持着蹲着,一寸一寸的往上看,看得她脖子的都要仰断了,才看清来人的样貌。 白毛,黑眼罩,好高,皮肤超白。 很好,不认识。 对方也没理她,错开她进了便利店,但不一会,又重新站在她面前。 芥子皱着眉,“那么宽的地,我哪点挡你了。” 白毛男拿着甜筒冰淇淋,舔了好几口后,然后极其恶劣的,把甜筒冰激凌整个插在了芥子的头发上。 芥子瞪大了眼,香草的冰淇淋有几滴甚至流到了她的金属鼻托上,黏稠甜腻,还带着阵阵凉气。 他死定了! “我要揍翻你!” 她站起来,想要踢这个男人的屁股,但对方的下一句话,让她生生克制住了怒火。 “你是准备揍翻你的宝贝吗?” 第3章 混蛋? (四) 简直大灾难。 莫名其妙被通知少了十四年的记忆已经够糟了,芥子现在还多了一个和她仿佛有不共戴天之仇的,宝贝。 确定不是打上下引号的“宝贝”吗? “你有点过分了。”芥子忍住了揍他的冲动,但没有忍住咬牙切齿。 黏腻的香草冰淇淋顺着她的头发快要滴进眼睛里了,她用手背一把抹去,决定现在就把这个莫名其妙的宝贝从那个蓝白色蠢得要死的软件里抹去。 “你在干嘛?”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湿纸巾,贴心得完全不像罪魁祸首。 芥子没理他,手上动作不停。要不是分组太杂,她现在早就把他删了,根本犯不着滑动手指一个一个找分组。 “我懂了。你又要像以前那样。” 芥子好像抓住了什么开启秘密宝藏的密码,她手顿了顿,抬眼看向面前高她不少的男人。 他的造型真的很古怪,戴着眼罩,头发全部竖起来,讲话的语调,说话的声线,仿佛来自另一个纬度,一个芥子就算在街上看到,也不会去触碰的纬度。 她很确定,自己不认识他。就目前的记忆而言,她不认识这个戴着眼罩,嘴角翘起,但说话冷冰冰的家伙。 “我以前?”芥子把刘海用手往后梳,即使发间和指间黏腻难耐,她也没有接受面前人的好意。 男人拿着湿纸巾的手仍举在半空,话里含笑,却听不出丝毫愉悦, “对啊。是个混蛋。” 噢……她懂了。 男友?对不对!或者,即将翻脸的现任? “抱歉。” 芥子因此刻,她对这个人没有任何爱意而道歉。她不爱他,一点都不。看到他的时候,脑子里满满都是疏离和见不到内莉的失望。 而与她相反的是,这个男人就算戴着眼罩,看起来也很重视她。 “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杰呢?” 他亲昵的往前一步,手快要碰到芥子的头发时,被她再次躲开。 “可以先不要碰我吗?” 芥子的脑子很乱,她好想跟这个也许认识二十九岁的她的“宝贝”说,她现在记忆还停留在十五岁的那场派对夜晚,从某种程度来说,她不是他认识的人。 可问题是,他又抛出了个新的难题。 杰,又是谁? “算了。你肯定又喝得神志不清了。我先带你回家。” 他在污蔑她! 芥子唯一一次喝酒就是昨晚的五杯长岛冰茶,除此之外,就算是内莉的生日,她都不碰酒。 “不是,我,” 她还没说完,就被男人大力从地上拉了起来,他握着她的手腕,他那身毫无亮点的黑色高领外套正传来一阵一阵,让芥子怀念的蛋糕香。 那是奶油和蜂蜜混杂着小饼干的味道。一个在身高上绝对突破了一米九的男人,怎么会浑身散发着让她安心,让她怀念的,蛋糕香呢? 是这味道,让芥子没有反抗的,顺从坐进停在路口的黑色轿车里。 (五) 车子停在了一个高档小区门口,进大门前,保安亲切的呼唤坐在副驾驶的“宝贝”,五条先生。 得到部分姓氏没有让芥子有一点开心,因为她还是没有印象,仿佛前座的蛋糕香“宝贝”只是一个路上遇到的糕点师傅。她甚至做好了,下车要向他买蛋糕的准备。 十二栋,七楼,高级单人公寓。 推开门那一刻,芥子就已经确定,这不可能是她的家。 她绝不会在客厅摆一整面的漫画。 “这不是我家。”芥子说。 “当然。”他回的毫无压力,“你哪一次不是喝醉就直接跑来我家?” 不,她没有! 首先,她不好酒,长岛冰茶就是个意外。其次,她想象不到和面前的人能有亲密关系的样子。 单是想到他和她会手牵手走在某个无人的街道上,她就想死。 “我有话得和你说。”芥子决定坦白,结束这场噩梦。 “你要可乐还是雪碧?” “其实我……” “我们才刚和好耶。”他解开高领外套的几颗扣子,顺手脱下了眼罩。 那双和内莉像极了的蓝眸,让芥子一时失语。 “好啦,该进来了,芥芥。” 他习惯性牵着芥子走进客厅,一边手夹着电话,一边手帮她清理头上黏糊糊的冰激凌。 他应该没有注意力,或许注意到了却没有说。 芥子眼眶发红。 十五岁的芥子是个敢爱敢恨,嫉恶如仇的人。她没有那么冷酷,真性情让她愿意为感人的事迹掉泪眼,也让她愿意因为恐惧而肆无忌惮的哭。 她很恐惧。 她不认识他,一点都不认识,他怎么可以对她一下那么好,一下又那么坏。 她不认识这个世界。进来的时候墙面上的日历,写着2018年,而她的记忆和时间,却停留在了2004年伦敦的某个夜晚。 那个夜晚她记得好清楚,伦敦的冬季,带着冷意和花香,她和内莉以及很多人聚在一个弥漫着栀子花香,开着暖气,闹哄哄的房间里。 外面是人群,天上有月亮和星星。而她们的手里只拿着口味奇特的饮料和饼干。 欢呼声,嬉闹声,此时此刻都在芥子的耳朵里。 在十二点过去的时候,在她喝着第五杯长岛冰茶的时候,内莉在她耳边大喊, “芥子你要永永远远的快乐,永永远远的漂亮。永永远远的和我一起过每一个生日。生日快乐,芥子。” 生日快乐。 那天是她的生日! 可她不可能许下什么糟糕的愿望,所以愿望成真这句话,不能用来惩罚现在的她。 带着蛋糕香的手擦掉芥子悬在下巴的泪滴。 “你不要这个样子啦,真的好吓人。” 这位“宝贝”比芥子想得还要惊慌失措,他胡乱的用手接眼泪,像一个见不得妈妈哭的小孩。 好糟糕的想象,可那是真的,真的很像,他是那么的手忙脚乱,那么的茫然。 他跪坐在柔软的地毯上,下巴抵着她的双膝。他的电话早就挂断了,所以他现在两只手都有空闲,两只手都攥着她的眼泪。 “你先去洗洗好吗?我会给杰打电话。你不要难过了,我再也不说你是混蛋了。” 如果芥子真的恢复了十四年的记忆,她想她一定曾很爱他。很爱这个漂亮宝贝,但这个爱,绝对不是爱情。 糟糕,他说的没错,她可能真的是个混蛋。 拍拍漂亮宝贝的肩膀,芥子摸索着走进了厕所。她准备洗把脸,洗个头。 捞袖子的时候,钱包从她的口袋里掉了出来,卡和几张破纸一并被甩出。 芥子本来没准备看的,但是离婚协议这几个大字,无论放在哪里都不能让人视而不见。 她捡了起来,仔仔细细的看,在看到最后时,呼吸都要暂停了。 夏油。医院里的护士都那么叫她。 夏油杰,离婚证书上最先签字的人。 所有线索结合在一起,她还不清楚状况吗?二十九岁的她就是个结了婚还要搞漂亮宝贝外遇的混蛋。 后脑忽闪的疼痛让芥子猛然蹲了下来。 她双手抱着头,耳鸣声不断,而脑海里是一幕破碎的画面。 翻滚的车子,腾飞的电话上,以及屏幕上一闪而过的名字。 杰。 第4章 什么爱? (一) “你说她现在吗?她在厕所里,我不可能去看的。” “到底怎么了?你们也不就吵了几个月吗?我今天见她时,她的样子超陌生。我还以为蹲在便利店门口的那个人是个冒牌克隆人。” “哈。懂了,又是很复杂,又是不能解释给我听的。你们俩个总是这样。” “记忆紊乱?失忆?这个设定真的很土,你不要开玩笑了好吗?” “…………我,等等杰,她要出来了,晚点说。” (二) 芥子推开了浴室的门,不可小视的头晕已经放过她了,但前提是只要她不费脑去想一闪而过的画面。 不过的确没什么好想,只是一个不能代表什么的片段。而事故是真实发生过的,倘若她需要更多信息,她大可以等到明早,打车去寻找事故地点,而不是现在为难自己。 漂亮宝贝脱下了外套,穿着白色衬衫站在沙发边上。他手上还攥着手机,看着芥子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探究和迟疑。 “我不知道你是谁。”这句话憋在芥子心里很久了。“我想我们之间可能有点个误会。” “比如说?”他好像被挑起了什么兴趣,整个人跃跃欲试。 “我很确定,我的爱和你想的不一样。” 这话好残忍,但芥子觉得,欺骗更残忍。 他很棒,很漂亮,没有人能抗拒得了去叫他宝贝。芥子相信每一个有机会能站在这个地方,能和他牵手,能和他相处的人,都会心甘情愿,真心实意的爱他,呼唤他。 可芥子做不到的。她会在心里喊他漂亮宝贝,但始终会弃不掉上下引号。 她看着他的眼睛,闻着他身上的味道,脑海里只会一遍又一遍想起内莉。 倘若内莉在这里,一定会生气的用指甲轻掐芥子的手臂。然后闹腾的喊着,芥子,快点向这位帅哥道歉。 “你怎么就连失忆了也是这种性格。”他无所谓的走过来,仿佛刚刚那句残酷无比的话是一句问候词,对他不痛不痒。 “我很认真。”芥子拒绝了他的靠近,“我想我应该做的是离开这里。” “不行哦。” “为什么?” 他表现出了一丝不容质疑的强硬,“因为你就是很爱我。” “你知道人会撒谎的对吗?你没有想过我或许从前是在撒谎呢?我可能在骗你。” 芥子发狂一般的想要把自己说的很坏。她在逼迫自己做减法,因为多出来的人,多出来的时间,还有多出来的伤口,是一个上百位数的数值。可根本就没有人来问过她,她愿不愿意在原有的记忆上做一个那么惊天动地的加法。 她连自己原本的姓氏都不记得了,却要被迫接受他人的姓氏成为自己的名字。 她根本没有爱过任何人,十五岁的她脑海里没有爱情。十五岁的她,脑子里只有未来,只有她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好警察。 可事实,她不记得的事实,竟很明确的告诉她,她是全天下最可恶的混蛋。 她不忠诚,不专一,还酗酒,明明不爱一个人却把他困在身边,她一定对他很不好,不然为什么见面之后他那么心有怨气。 芥子不接受这样的人生,她宁愿现在是生日时许愿的一场噩梦,然后一觉醒来,她还在伦敦的露台上,手里或许仍捏着一杯该死的长岛冰茶。 “你是想抛弃我吗?”他瞪着蓝蓝的大眼,语气也不好。 “抛弃?不是这样讲的。我的意思是——” “哦,我懂了,你又要说我不会理解你。” “我没有。噢,天啊!”芥子很想摸她的鼻梁,她感觉一股莫名的怒火在冲刷着她的脑神经。 她很生气,非常生气,而且是只对着自己生气。 她一定要纠正一些事情。芥子总是这样,她嫉恶如仇的本质,其实也不过是她极度执着于纠正某些不公的事情。 纠正错误,纠正邪恶,纠正所有不好的,坏的人或事,就算是她自己。 “我只觉得我对不起你。”她声音变得高亢,吓了他一大跳。“我对你不好,一点都不好。不该是这样的!我明明该对你很好,很爱你,这样才正常,才正确。可是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我不认识你,我不知道你的名字,我没有一丁点关于你的记忆。我也不认识我自己,不认识我自己的名字,我甚至不认识你日历上面的那个时间。 我为什么会结婚?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结婚吗?你知道我结婚的对象是谁吗?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我没有和你结婚?难道我真的很坏,是个人渣吗? ” 漂亮宝贝目瞪口呆的看着芥子,看着她脸色涨红,看着她愤怒的浑身发抖。她的十 指紧紧抠着自己的双臂,她都快把自己的皮肉抓烂了。 “对不起。”他谨慎的走过来,小心翼翼的轻搂着芥子,“我把你吓坏了对吗?不要害怕,芥芥。你不是坏人,从来都不是。” “可是我——” “你说得对,但又不对。我们的爱不是你猜想的那样。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连我都忘记了。” 他揽着她一点一点的挪到沙发上,沙发上有一块毛茸茸的毯子,芥子只看到它,还没摸到,就已经开始喜欢上它了。 “我是五条悟,我们俩个同年同月同日生。我们相处的时间,待在一起的时间,要是回溯起来,至少要从高专开始讲起了。我们一直都没有分开过,就像家人,互为对方半身。” 芥子手攥着毯子,在怀疑那漫长的『一直没分开过』。 “你知道内莉吗?内莉.勃朗特。” “我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哦。是我们的共同好友吗?晚点我再上推特上翻一翻好了。” “那杰,夏油杰,你知道是谁吗?” 五条悟的手搭在芥子的膝盖上,他像哄小孩一样的轻拍着,但节奏却乱了。 “我想,他大概会自己亲自和你说的。” 芥子有点昏昏欲睡的,一定是这个毯子的问题,它实在太柔软,太让她安心了。 在即将睡过去之前,她没有忘记问五条悟,“那我们的爱是什么?” 可回答的她的,却是拥抱,和溢满心间的蛋糕甜香。 第5章 这份爱。 (三)【2005年12月7日】 这是五条悟第一次在外面庆生,而所谓的外面,不过是一家距离高专只有三十分钟路程的炸鸡店。 店很小,很拥挤,气味单一,只要他吸一吸鼻子,鼻腔里立刻会如潮水般涌进油炸薯条的味道。 可五条悟好开心,开心得头晕目眩,开心得就算洗手间有一只断腿的老鼠型咒灵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走,他都不介意。 他跑到炸鸡老板跟前大喊,“我哦!是我在过生日哦!” 老板笑嘻嘻的说,“那我就祝你天天开心。” 他好像喝醉了一样,明明一点酒精没沾,却一手揽着杰,一手揽着硝子,笑个不停。 店内一直在循环放《生日快乐歌》,橘黄色的灯光照得人很暖,照得每一个人眼睛都亮亮的,他好喜欢这种感觉。 可是心里还是有点遗憾,像是热腾腾披萨还没拍照却少了一角。 “芥子呢?”他靠着墙边,一只手不断的戳着屏幕,仿佛他能单靠食指,就能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变出来。 杰依旧笑着,毫不在意的说,“谁知道呢。” 硝子也是耸耸肩,眼睛没有离开过杂志。 他们都不太在意名字古怪的同班同学,好像全世界,只有五条悟特别好奇她,特别在意她。 吃过晚饭,他们买了蛋糕在炸鸡店里,老板从仓库搬出了一个老旧的显示屏和读碟机,问他要看什么。 五条悟在一堆科幻片里,不负众望的选了《小鬼当家》。 杰哭笑不得的说,“这很幼稚。” 硝子则是直接讲杂志盖在脸上,戴上了耳机,说了一句,“俗套。” 五条悟根本不在意友人口中的俗套和幼稚,他喜欢圆满的结局,喜欢快乐和刺激,但最爱的,是这种安心的暖洋洋。 电影播到一半,硝子和杰已经睡过去了,离十二点还差几分钟。五条悟又拿起手机给芥子发短信,她终于回他了,问他在哪? 他说他在高专山下游客区的炸鸡店,他没有想过她会来。 作为同学,同龄人,她和他们实在格格不入。不合时宜这个词,真的太适合她了。 十分钟之后,芥子身上还带着咒灵的血污,风尘仆仆的走到炸鸡店门口。 十二月,外面还在下雪,五条悟能看到她的头发上攀了星星点点的雪花。 “今天是我生日哦!”他不客气的揽着她的肩。 “好喔。生日快乐。”她说。 “好喔。”他学她说话,“你也生日快乐。” 他们沉默了一瞬,五条悟接着说,“我的礼物呢。” “抱歉。我没有准备。” 他眨眨眼,“可是我有给你准备生日礼物耶。” 她咬着自己的下唇,艰难的说,“我不想要生日。” 五条悟有的时候真的超爱自说自话,肆意妄为。 “不行。我已经给你准备了。”他脱下墨镜,低着头,拉过她的手,让她去摸他的那双艳绚的眼睛。 “哼哼~我知道的,你一直很喜欢我的眼睛。没办法,我也知道它很漂亮,大家都很难抗拒。” 他让她摸他的眼睫,他忍耐着些许不适,让她去碰他的眼球,可芥子在快碰到的时候,猛然收回了自己的手。 “没关系啊,我痛了我会说。”他急急的想拉回她的手,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喜欢这个和自己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就像爱着自己的兄弟,亲人一样,他莫名其妙的很喜欢她。 “你有什么想要的。”芥子说。 五条悟垂眸想了好久,下雪的声音,身后炸鸡店里若隐若现的电影声,都让他有点眩晕。 “我说了,你就会满足我吗?” “只要不是太离谱。” “认真的吗?” “认真的。” 他说,好。他指着炸鸡店里的电视机,指着《小鬼当家》,指着被他暂停的,妈妈回家亲吻了儿子额头的画面,指着那句台词说,“我要那个。” 芥子这次真的沉默了很久很久,等到雪都要覆盖五条悟的鞋面时,她才走上前,双手轻柔的捧着他的脸,在他额头上短暂的轻吻。然后满含慈爱的说, “晚安,宝贝。” (四)当下 “昨天晚上你睡哪?”芥子从沙发上站起来,浑身上下的无力让她像生锈的转轮一样,咔咔作响。 “客厅啊。”五条悟含着牙刷,头发乱翘。 “你不是有房间吗?睡什么客厅?”芥子捞起了毛绒毯子,把它折成方块一样平整。 “你都没有跟我说晚安!” 芥子听到了浴室那边传来了咕噜咕噜的漱口水,她皱着眉头低语,“ 我跟谁都不会讲晚安。” 她连跟内莉都不说,因为每一次次她们俩都是聊着聊就突然睡过去了,第二天早上醒来,彼此手上还拿着结成团的指甲油刷。 五条悟从浴室出来,手里拿着崭新的电动牙刷和杯子。 “你的是蓝色的。” “那你的呢?” “粉色啊。”他非常坦然,“草莓味牙膏在我的杯子里,如果你要试试看也可以。不过我记得好像最讨厌玩这个味道。” 他说不定真的很了解她。芥子的确不喜欢草莓味,主要是她太爱分清一些事情了。如果牙膏是草莓味的,那么她吃草莓味的糖,或者饼干时,就会产生一种错乱的感觉,就好像自己在吃牙膏。 “这是你的,成年人的海盐薄荷。”他的表情在搞怪,但真的很可爱。 洗漱完,芥子换掉了病号服,她看着叠放在沙发的衣物,忍不住不停的想象那曾一闪而过,什么都在旋转的事故画面。 因为唯有思考和想象,才让她觉得,错乱的时间不是凭空出现,而是有迹可循。 在玄关换上了所谓“自己的鞋”,她跟着五条悟上了车。开车的是一个戴眼镜的消瘦青年,他见芥子第一面,就喊她学姐。 “学姐,今天你准备去哪里?要我开车载你回单位吗?还是——” 芥子努力消化掉了学姐这个称呼,似乎想起什么,她说,“车里有没有工具箱,就是扳手,锤子,这种。” “好像有吧,我一会找找。” 子点点头,“可以送我去医院吗?” “呃,是复查吗?” “没有,我要去做个了断。” 伊地知踩油门的脚惊恐的抖了几抖。 第6章 什么辩? (五) “我差点以为又要被投诉了。”医生转了转椅子,露出无奈的笑。“请告诉我,我现在其实很安全。” “藤幕医生你很安全。” 芥子虽然不知道医生嘴里的,又,到底多么惊心动魄,不过她很确定,她手中的工具绝对不会朝向他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她还不至于那么激进。 芥子把最后一颗螺丝扭紧,插上插头,认真的听着这台净化器的呼吸。 扇叶上下翻滚之间,她再也听不到恼人的『嗞』的声音。 它好了,它痊愈了,真是可喜可贺的事情,但芥子却一点都没有属于“主治医生”的开心。 “夏油小姐,其实你完全不需要这么做。我们医院有专配的修理工。” “芥子。叫我芥子就好了。” 她把螺丝刀放进小工具箱里,重新坐回了医生对面。“只有我发现了不是吗。那就没有必要拖延,直接纠正不好吗?” “嗯~纠正。”医生低着头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字迹潦草,从芥子的角度看,根本看不懂。 “之前的医生呢?”芥子还没有忘记那个语气温柔的男人。 “哪个?” “不知道名字和长相,在你之前来过。” “可能是其他科的值班医生吧。好了,该回答我的问题了。昨晚感觉怎么样?” “头晕。”芥子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鼻梁,又补充了一句,“鼻子很酸,一直想打喷嚏。” 早上醒来的时候,鼻梁上,鼻腔里的酸涩尤为明显,她甚至不敢正常呼吸,生怕打个喷嚏把鼻托蹦进自己的肉里。 “能把鼻子上的这玩意弄掉吗?” “那你的鼻梁以后会长歪哦。” “我不可能会长歪。” 藤幕医生写字的笔顿了顿,古怪的看了芥子一眼,“不,我觉得可能。” 芥子有些疑惑,“你很了解我?” 医生合上了笔记本,边盖笔帽边说,“芥子小姐,你知道你被送来时和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什么?” “你边吐血边和我说,『医生,我的鼻子还在吗?在吗?!』,说完你就昏死了,直接进了抢救室,差点翘辫子。” “医患关系会那么紧张,真是让人很无奈啊。那一锤子的投诉,搞得我也差点翘辫子。” 芥子抿着唇,表情分外严肃,她看着医生那块伤疤,心里总想纠正些什么,比如患者恶意。 “袭击者本人呢?”她说。 “已经在看守所了。唉,不过好像很快就能被无罪释放。” 芥子完全处于肌肉记忆般的提问,“开庭了吗?现在处在第几次开庭?” 藤幕医生摸着自己的寸头,苦思冥想了半天给不出一个答案,看来那一锤子切切实实的影响到他了。 “那你还记得叫什么名字吗?” 医生端详着芥子好一会,用别的话题转移了。 芥子很锲而不舍,她不喜欢故意伤人却能无罪释放的结果。可无论她怎么问,医生都不说。 直到离开会诊的房间时,藤幕医生忽然对芥子说,“夏油公辨,谢谢你的好意。但你该把重心放在自己身上了。” (六) 在五条悟从厨房里端出最后一盘菜时,他指着菜对芥子说,“我不要求你夸它们,但是你必须夸我。” 芥子夹了一筷子牛肉进碗里,边吃边说,“好牛,好棒,好厉害。” 她就差鼓掌了。 “不对!”他胡乱的扯下围裙,“你忘记说宝贝了。” 芥子咽下牛肉,觉得他在为难她。“我可以用打字表示吗?” “你以前嘴上也会说的。” 五条悟在给她盛汤。她看着他的动作,看着那张漂亮的脸,想着他这几天像照顾小孩一样的照顾着她,她没有理由不说。 但问题是,仅剩十五岁记忆的她也才刚刚认识五条悟。没有感情基础,她真的喊不出口。 “呃……” “好吧,那就先欠着,以后要叫回来。” 任何口头上的约定都不具备法律效应,芥子牢牢谨记这句话。 “对了悟,你知道什么是公辨吗?” 芥子只是随口一问,却没想到正开冰箱拿蛋糕的五条悟,在话音问出的一瞬,似乎僵住了。 第7章 这样辩。 (一)【2007年9月6日】 毕业和五条悟想得完全不一样。没有晨间剧里的白日烟花,也没有送到眼前的花束,一切冷清的好像某个平庸的清晨。 “你没有给我准备烟花吗?”他对夜蛾正道说。 这位荣升校长的班主任今天难得穿了一件合身的西服,领口上还别了一朵纸礼带。可惜面容实在太紧绷,不像是庆祝学生毕业,反倒像等待开会的黑帮老大。 “要准备烟花吗?抱歉啊悟,我不知道。” “我可是万里挑一的优秀毕业生!” “今年毕业的不就三个人吗……” “夜蛾老师很ky哦~我决定拉黑你。” 五条悟无情控诉完班主任,便拿着手机开始挑选买给自己和芥子的花。 毕业对他来说就像一场必须要庆祝的盛大派对,就像生日。不,比生日还要重大。 五条悟一直知道自己是有多段人生的那种人。在五条家的十五年,是一段人生,到了咒高又是一段人生。现在,他要从咒高毕业了,这就意味着,他必须要面对一个全新的开始。 而任何事情的开头都是新奇,刺激,能牢牢吸引他的。 “我今晚不会回学校。”他在和夜蛾正道炫耀。 “悟,答应我,你不要去做违法的事。” “我今晚九点要从东京塔跳下去。” “注意安全?” “我还要带着芥芥,十一点的时候去抢劫御三家。” “……” “不可以带着芥子做坏事!不过以她的性格,她不仅不会答应,估计还会揍你吧。” “唉!可我原本的计划是想在禅院家的秘库里,留一张我和芥芥的合照耶!” 夜蛾正道额头上的青筋突突跳个不停,他抿着嘴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你明天还要回学校参加入职考核,不要胡闹得过头了。” 毕业后做老师是五条悟自己的选择,没有任何人逼迫,也没有听过任何人教唆。反倒是他本族的人,对他的意愿颇为不满。 他们极力反对,痛斥东京咒高,甚至还辱骂过芥子。他们理所应当的认为,自家神子会学坏,那个怪女孩脱不了干系。 毕业前两个月的某一天,他们甚至背着五条悟想要单约芥子去京都。 五条悟根本不在意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因为在他们行动之前,他就已经暴力镇压了族人。 在能力定尊卑的御三家,五条家所有人都该听他的,五条悟终于明确的意识到,他可以让家族成为他一言堂的舞台。 他可以让自己的声音,自己的选择撼动所有他看得见,看不不见的咒术界高层。 他或许真的有点唯我独尊,可这又太正常,正常得所有人都没有发现问题所在,包括他自己。 他理所应当的觉得芥子应该听他的,毕竟她一直也那么做。 把他当宝贝一样哄着,陪伴着,好像他们从出生开始就有着某个隐形的外置神经,能让他们如连体婴一般,一辈子连接在一起。 所以当芥子和他说,她不会和他一起留校当老师的时候,他以为她在开玩笑。 在公共休息室里,他左手捏着手机,右手握着可乐,在听到芥子的话时笑得前仰后翻。 “真的好好笑。你怎么把愚人节的笑料提前说出来了!” 他把可乐撒了一地才缓过劲,这个时候,他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芥子在很认真的和他说话。 “今晚我们去跳东京塔吧。让杰在下面给我们拍照,他肯定吓死,表情会超级好笑。然后我再故意打电话给【窗】,说我发现杰的行踪了,到时我们可以一圈一圈溜着那帮人跑。” 他把右手摊开,等着她从口袋里拿出湿纸巾给他擦。他的行为像个小孩,而他本人乐在其中。 “悟,我没有在开玩笑。”芥子低着头给他擦手,像个有耐心的妈妈,可惜语气太冷硬,不然一定能得满分。 “什么意思。”他开始笑不出来了。 “我不会和你还有硝子,留在学校。” “那你能去哪?你不要告诉我你要去投奔杰,不仅我不接受,夜蛾老师也不会接受哦。” “我想离开咒术界。”她把脏的湿纸巾丢进了垃圾桶。 “为什么!”他有点委屈,“如果你是担心危险,我完全可以保护好你。” “我不需要你保护。你该保护好的是你自己。我也不是害怕危险,我只是觉得做咒术师没有用。” “那你能做什么?你除了咒术师,你还能做什么?” 芥子蹙起眉头冷冷的盯着五条悟,她显然不是第一次听到五条悟这种讲话方式了。 但这一次,他好像真的激怒到她了。 “我考过了法考,考过了司法局编制,我能去做检察官,律师,甚至是公设辩护人。你怎么会觉得我一无是处呢?”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五条悟牵着她的手,好像要把她从恐怖的地雷区努力带回来一样,“你应该永远陪着我。你在我生日那天发过誓的,你会永远陪着我,永远像《小鬼当家》里的那个妈妈一样爱我。你现在要违背你的誓言吗?” 五条悟那个时候真的没有想过要用这句话绑架她。他只是想留住她而已,他只是习惯了走在深渊上却能摸到护栏的生活。 “我发过的誓,我会做到的。就算职业不同,我也可以陪着你啊。” 他带着不谙世事的残忍说,“我不相信。除非你和我一起回校做老师,不去做什么狗屁公设辩护人,狗屁律师。” “那如果我一定要去做你口中的,狗屁公设辩护人,狗屁律师呢?” 五条悟从来没见过芥子对自己释放攻击性,她总是那么好,容忍度那么高,对他那么有耐心。 他犯浑去惹事,说的话难听得能让歌姬伤心掉眼泪。芥子事后一定会帮他收拾烂摊子,安慰歌姬,补偿歌姬。 他忘记放【帐】,在市区胡乱开大,把人家的住宅楼轰成危楼,也是芥子替他写的报告,追踪后续,把所有的错都揽到自己身上。 这种安全和安心,就像护栏一样,因为习惯了,所以习以为常,可现在突然松动可能面临要被撤掉,这让他根本接受不了。 “芥芥,如果你真的要这么做,那么从今以后,我都不会再是你的宝贝了。” 芥子定定的看着他,眼里满是失望,但她却无比坚定。 “我一定会去做公设辩护人,因为那是我的选择。而你最好说到做到,因为这也是自己做的选择。” 第8章 撒的什么谎? (二)当下 五条悟在骗她。 从前几天晚饭之后,他就开始怪怪的,先是骗芥子说,他不知道什么是公辩?如果他当时没有咬牙切齿,芥子说不定真的会相信。 再之后,就是昨晚被强行挂断的电话。 芥子那会正在厨房洗碗,这是她和五条悟的明确分工,她一向能遵守得很好。 蓝白的洗碗手套沾满绵密的泡沫,咖喱汁凝固在锅内壁的好几个隐秘角落,她费了好大的劲才把锅刷的干净如新。 她对此颇有成就感,不是说洗碗这件事,而是让一个东西变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污渍这件事,仿佛是她整个人生最大的乐趣。 就是在她捧着锅,研究怎么把外锅底刷得透亮时,放在客厅的手机响起起了。 铃声是一段交响乐的间奏,听起来似乎来自某个合家欢电影。 芥子脱掉手套准备前去接听,老实说,她心里其实没有底,却又暗含期待。 会是内莉吗?三十岁内莉声音是什么样的?是标准的美国甜心般的高亢,还是说烟酒让她成为了下一个声线蛊人的拉娜.德雷(美国着名歌手,打雷姐)。 可芥子同样也有一丝不安。如果又是一个署名宝贝的陌生人呢?他万一开口痛骂她,要求她履行爱人的义务,她该怎么办? 只是道歉就够了吗?想想那天的五条悟,她在心碎的同时他也在心碎。而他的反馈已经足够告诉芥子,减法不是那么好减的,想要结束烂摊子,简直就是在做白日梦。 她的脚刚踏进客厅,五条悟就快她一步,没办法,毕竟他一直躺在沙发上打游戏。 他撑着上半身坐起来,姿态懒懒的,右手还捏着手柄。芥子已经向他伸手了,现在想想她觉得自己好蠢,怎么可以那么笃定漂亮宝贝是无害的。 他先是淡淡的看了一眼,然后0.5秒之后,整个人忽然僵硬的坐直,连手柄都不顾了,双手并用的把电话挂掉,一气呵成的关上机。 芥子的手还悬在半空,再收回的时候,得到的就是一台完全不属于她的手机。 五条悟像个没事人一样说,“送你了,最新款。” 芥子顺手接通了他手机上正巧打来的,陌生学弟的电话,而电话那头,名为伊地知洁高的男人,正卑微的哀求学姐,能不能把手机还给五条悟。 “刚刚是谁打来的?”她把不属于她的手机扔回他的怀里。 “明天出去外面吃好不好?”他开始自说自话。 “那是我的手机还给我。” “我觉得榴莲千层也不错。” “你知道自己没有权利那么做的吧?”芥子毫不留情,准确的说,没有所谓相关的记忆,让她根本无需照顾他的感情。 不是随便有个人跑来和她说,我和你在过去亲亲密密,她就会相信的。 芥子只相信自己脑子,眼睛,耳朵,想的看的听的。 别人说的无论再怎么细致客观,都带着个人理解和个人感情,她才不会轻易相信。 “你有点凶哦。不过没关系,我很爱你的,所以我不在意。”那个时候的五条悟还是没有把手机给她,倒是给了她一台新的。 他简直有备而来。 “你是不是认识刚刚给我打电话的人?”芥子没有接那台新手机。 “不认识啊。” 那是他几天以来的第二次撒谎,遮掩拙劣,芥子一眼就能看出。 她开始不相信他了,芥子有的时候真的很难相信别人。 记得她刚进伦敦寄宿学校的时候,她简直就是全民公敌。芥子知道自己的缺陷在哪,她不是内向,她只是大多时候不知道该怎么踏出友谊的第一步,慢热和天生的攻击性,让她一度在学校里交不到朋友。 内莉不是第一个主动的人。但她是第一个坚持不懈向芥子示好的人。 内莉经历过好几次被芥子不信任的对待,但她不气馁,甚至越挫越勇,仿佛把和芥子做朋友这件事当成了毕业考题,要是考不过就不毕业了。 芥子每次想起2004年的生活,尤其是现在想起,她都感觉自己好像没有那么悲惨。 就算2018年的所有人都视她为人渣,混蛋,但2004年的内莉永远知道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大门传来钥匙开锁声,五条悟回来了。 他今天穿着出门时芥子不明白的职业制服,手上攥着一串钥匙。眼罩把眼睛蒙得严严实实却意外的不影响他的视力。 “芥芥,我们今晚出去吃大餐吧~”他双手抬高,好像一只欢天喜地的猫猫。 然而接下来他要听到的话,芥子不能保证他还能像现在这样开心。 “我想要回到自己的家。” 五条悟周遭洋溢着的看不见的快乐小花正在一点点的枯萎。他把钥匙放在玄关,紧张的凑过来。 “怎么了?是鼻子又坏了吗?还是头晕不舒服?” 芥子不喜欢他的语气,她在倍感陌生之余,更多的,感受到的是一种弥补。 难道是他害她出车祸吗?但请他搞清楚啊,陌生宝贝,是她自己开车不注意,是她自己从不知道多高或者多危险的地方,翻滚下去。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你不需要补偿我,五条。我很好,我没有一点问题。鼻子也没坏,脑子更不晕。我只是想要回到我来时的地方,解决所有我不理解,不相信的事物。” “可你记不起我就是个大问题。” (二)当下 五条悟在骗她。 从前几天晚饭之后,他就开始怪怪的,先是骗芥子说,他不知道什么是公辩?如果他当时没有咬牙切齿,芥子说不定真的会相信。 再之后,就是昨晚被强行挂断的电话。 芥子那会正在厨房洗碗,这是她和五条悟的明确分工,她一向能遵守得很好。 蓝白的洗碗手套沾满绵密的泡沫,咖喱汁凝固在锅内壁的好几个隐秘角落,她费了好大的劲才把锅刷的干净如新。 她对此颇有成就感,不是说洗碗这件事,而是让一个东西变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污渍这件事,仿佛是她整个人生最大的乐趣。 就是在她捧着锅,研究怎么把外锅底刷得透亮时,放在客厅的手机响起起了。 铃声是一段交响乐的间奏,听起来似乎来自某个合家欢电影。 芥子脱掉手套准备前去接听,老实说,她心里其实没有底,却又暗含期待。 会是内莉吗?三十岁内莉声音是什么样的?是标准的美国甜心般的高亢,还是说烟酒让她成为了下一个声线蛊人的拉娜.德雷(美国着名歌手,打雷姐)。 可芥子同样也有一丝不安。如果又是一个署名宝贝的陌生人呢?他万一开口痛骂她,要求她履行爱人的义务,她该怎么办? 只是道歉就够了吗?想想那天的五条悟,她在心碎的同时他也在心碎。而他的反馈已经足够告诉芥子,减法不是那么好减的,想要结束烂摊子,简直就是在做白日梦。 她的脚刚踏进客厅,五条悟就快她一步,没办法,毕竟他一直躺在沙发上打游戏。 他撑着上半身坐起来,姿态懒懒的,右手还捏着手柄。芥子已经向他伸手了,现在想想她觉得自己好蠢,怎么可以那么笃定漂亮宝贝是无害的。 他先是淡淡的看了一眼,然后0.5秒之后,整个人忽然僵硬的坐直,连手柄都不顾了,双手并用的把电话挂掉,一气呵成的关上机。 芥子的手还悬在半空,再收回的时候,得到的就是一台完全不属于她的手机。 五条悟像个没事人一样说,“送你了,最新款。” 芥子顺手接通了他手机上正巧打来的,陌生学弟的电话,而电话那头,名为伊地知洁高的男人,正卑微的哀求学姐,能不能把手机还给五条悟。 “刚刚是谁打来的?”她把不属于她的手机扔回他的怀里。 “明天出去外面吃好不好?”他开始自说自话。 “那是我的手机还给我。” “我觉得榴莲千层也不错。” “你知道自己没有权利那么做的吧?”芥子毫不留情,准确的说,没有所谓相关的记忆,让她根本无需照顾他的感情。 第9章 什么院? (一) “中午有休息的时间吗?要是让你跑步怎么办?那个医生有跟我说哦,你不能剧烈运动。” 五条悟站在霓虹最高裁判所(以后在文中,均简称,东京最高法院)的门口,他交代芥子的样子,好像她是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呆瓜。 “首先,我是公辨,不是警察,不需要在工作期间和犯人赛跑,法庭上也不允许好吗?其次,悟,快回车上吧,伊地知已经急得在驾驶座上哭了。” 芥子那个陌生的学弟似乎很倒霉的成为了五条悟的下属,几乎每天都要表演被急得满头汗,和被急得掉眼泪。 “可万一你被法庭吃掉了怎么办?万一你被狗屁公辨工作,洗脑得不爱我了怎么办?” 五条悟表现得芥子不像是去上班,像是去送死。他真的超爱夸张演绎,芥子已经感觉到周围有陌生同僚在频频往这边投来诧异的目光了。 “悟,够了喔。”芥子不客气的说。 五条悟嘻嘻一笑,像个小孩一样最后又抱了抱芥子。 “下班后要记得和伊地知一起来接我,路过蛋糕店时,一定一定一定记得买草莓蛋糕,我今天超想吃。” 芥子边点着头答应,边把他推回了车内,给伊地知使了个眼色,希望他照顾好五条悟的同时,也照顾好自己。 不过按照伊地知开车的速度来看,芥子的嘱咐,他估计只意会了前半段。 穿着五条悟不知道哪弄来的职业服,芥子走进了最高法院。 大厅以及来往的人,无论是身着职业套的,还是身着囚服的,她都没有一个眼熟,仿佛像忽然走进了一个新的城市,但却有人告诉她,这是她的家乡。 难道是她搞错了?或者医生搞错了?她其实不是什么公设辩护人,而是一个窝在三流律师事务所,或者乡县警署的小警察? 芥子正愣神呢,一个细软的女声在她身后响起。 “夏油公辨?” 芥子一开始还没回头,因为她压根就忘记了自己现在身份证上的名字是夏油芥子。她甚至还多走两步离那个声音远一点,关于夏油这个姓氏,她实在是心生膈应。 然而身后的人却一把抓着她的手腕,声音里带着久别重逢的激动。 “真的是公辩!!” 芥子愣了愣,转身看拉她的人。 怎么说呢?完全没有印象就对了。个子矮矮的,长相偏可爱风,留着个平刘海,眼睛特别亮,也特别让人过目难忘。 芥子没说话,她想等等看对方的第二句。这很关键,如果对方是自我介绍,那么就代表她们其实没那么熟,她那可以把失忆这个弱点装过去。 而如果对方开口就说事儿,则代表她们有可能是在同一间办公室,对方有极大可能是她的书记官。 “公辨你的眼镜呢?你没带眼镜我都认不出你了!” 眼镜?芥子不近视啊。这姑娘不会认错人了吧? “哇!”女孩忽然发出一声不小的惊呼,但在意识到自己的行径后立刻红着脸捂住了嘴,小声的对芥子说, “公辨!!你居然今天没有喝酒上班!这也太难得了吧!你鼻子上这个东西难不成是你请假两个月,去戒酒中心戒酒成功的纪念品?” 很好。芥子能肯定了,绝对没有认错人!还有,这个小姑娘一定是她的书记官没跑了。 敷衍了几句,芥子跟着喋喋不休的女孩走向了公设辩护人室。 属于她的办公室在司法大楼三楼的最后一间。空间不大,装潢陈旧,无论是地上,还是书柜桌面,都堆满卷宗文档。 办公室加上主座位,一共也就只能容纳四张桌子,而其中一张现在还是空着的。 “学姐早啊。等等,学姐?” 坐在靠门位置的,又是一个叫芥子学姐的男孩。蘑菇头,眼睛和头发一样偏灰黑色,笑容有点呆头呆脑,胸前名牌上写着他的名字——灰原雄。 “呃,早。” 芥子娴熟的占领了房间里最大的办公桌。在一堆文件里,她的名字立牌就摆在桌面。 夏油芥子。真他妈的碍眼。 芥子很少骂脏话,除了烦的不行的时候,就比如现在,她现在好想把这块牌子丢进垃圾桶,或者一个远投,直接投进东京湾。 搞没搞错,她是没有自己的名字吗? “学姐你怎么回来的那么突然?前天晚上我给你打电话你都没有接,我还以为你和学长的三胎计划还没有结束。”蘑菇头语出惊人,吓得芥子被呛得咳了好几声。 “灰原你不要乱讲!” 书记官佐野未来生气的朝灰原雄扔了一个纸团,“公辨怎么可能有三胎计划,她的柜子里面现在还藏有三瓶伏特加,两瓶香 槟外加一箱的葡萄酒。” 芥子一句话都不想接,她就只想继丢名字立牌后,把那一堆不知道藏在哪里的酒全部沉海。 到底还要她说多少遍啊,她真的,真的没有喝酒的爱好。 “对了,公辨和你说个事。”佐野未来终于聊到芥子想听的正事。 “一共两件事。一是,你不在的时候公辨室的助理泾川被调到了检察官办公室,原定是两个月后调回,不过……”佐野未来尴尬的朝芥子笑了笑,“公辨你也知道,我们这被称作魔窟,一般能调走的都不会回来。” “我来说第二件!”灰原雄清清嗓子,抢过话头,“二是,学姐你回来的刚好,我们昨晚被交代新案子了。” 灰原雄从办公桌上找了半天,终于在一堆文件盒里翻出了一沓卷宗。 他走过来递给芥子时,芥子多问了一句,“你认识伊地知洁高吗?” “认识啊。他是我的学弟,现在不是在跟着五条学长在做辅助监督吗?” 新冒出来的词芥子决定晚上回去再找五条悟细问,而当下,她能清楚明了的是,她和五条悟同届,灰原雄比她低一届,而伊地知居然是她的小小学弟。 长得那么成熟,还比她小那么多,看来人的衰老果然和心情有关。 芥子翻开了卷宗,而灰原雄则娴熟的在她进行身边解说。 公设辩护人的工作和司法部的检察官不同,相较起来上升空间小,工资低,但业务不繁重。 检察官是为受害者辩护,而公设辩护人则是为被告辩护。说是辩护,倒不如说是照着法官的审理步调走,法官想怎么判,公辩就怎么说,完全没有结案压力。 芥子打心底的不喜欢自己的工作。她这种嫉恶如仇,是非分明的性格,更合适当警察,而不是当一个混口饭吃的公设辩护人。 卷宗翻开到第三页,一个名字让芥子忽然打起了精神。 “阿久出,二十五岁,上个月前在东京第一医院手持锤子袭击了自己的主治医生藤幕三郎与两位路过的护士,主治医生藤幕头部轻微脑震荡,剩余两位护士,一位锁骨骨折,另一位轻伤。” 灰原雄接过佐野未来递过来的热咖啡放在了芥子桌上,接着说,“第一次开庭原判无罪,但上周开庭检察官那边却往有罪的倾向辨。学姐,我们下周接手第三次开庭,你准备朝哪个方向辨?” 芥子摩梭着咖啡杯的边缘,盯着卷宗思考半晌,道,“我们先去见见被告再说。” 第10章 什么案? (二) 人真的可以让已发生过的记忆在脑海中了却无存吗? 一点预告,一点蛛丝马迹,甚至既视感都没有。芥子站在看守所门口居然有一种头一次逛公园的新鲜感。 “公辩,这边请。” 门口等着接待她的人对她好像极了解。知道她会从哪辆车下来,知道她习惯于走在道路外侧,知道她会带谁,带多少人。 他就像住在芥子对面的邻居,带着早已看淡她人生五六年的从容,从不多客套一句。 芥子还以为他会问她,为什么只带书记官不带助理。毕竟无论是检察官还是律师,再或者公辩,和被告,原告商谈时,大多只会带助理,而非主负责公文处理的书记官。 芥子大概会避重就轻的说一句,灰原助理被安排其他事了。然后只字不提当她看到灰原雄替她拿文件时,腿脚不便却尽力伪装正常的事实。 据芥子目测,灰原雄的左腿比右腿整整短五厘米,而他的右腿膝盖绝对遭遇过什么重大创伤,以至于他屈膝想要拿柜子最底的文件时,会脸冒冷汗。 但他真的很会装正常。一把抹掉脸上的汗,用开朗到让太阳都自闭的笑让所有人安心,好像他只要够开朗,那么伤痛就不存在一样。 可芥子不想装白痴,所以做不到视若无睹。 走进看守所,坐在等候椅子上,那个很熟她的狱警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五分钟。” 接着铁门打开,被告拖着脚链坐在了她面前。 阿久出给芥子的第一印象不是很好,准确的说,他给任何看到他第一面的人都没有留下可以挽回的余地。 头发乱糟糟,脸色蜡黄,如果用极不道德的比喻来形容他的话,他现在特别像一块雕刻用心但却氧化了五天的苹果。 这真的是一张很“杀人犯” 的脸,就算出现在任何重大案件的通缉令上都不见得违和。 “阿久先生你好,我是负责你三次开庭的辩护人。你直接叫我公辩就好。” 芥子没有自我介绍当然不是因为傲慢,而是因为她天杀的还没有记起自己的姓氏。而她又是那种死都不愿自我介绍时带上别人的姓的人。 阿久出没有理她,侧着头,视线似乎停留在一个角落,但又飘忽不定,仿佛像在看一只苍蝇的行迹路线。 芥子也望向那个角落,可她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 “阿久先生,能不能回答我几个问题?”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 好吧,芥子权当他是听进去了 。 “请你如实告诉我2018年3月6日,下午三点二十分,你为什么要冲进医院手持锤子殴打你的主治医生?” 阿久出摇摇头,终于开口了。他说,“我没有。” “有监控记录为证,你想要再回顾一遍吗?” 佐野伴着芥子的话掏出手机,将监控视频卡在透明的防弹玻璃上。 阿久出把头晃的更大了,好像在甩一块手帕一样,他发狂似的左右甩着自己的头。 “我没有,我没有打人……” 他的样子很癫狂,吓得佐野紧紧搂着芥子的手臂,在她耳边不停的说,“公辩,我们走吧。没有什么好问的。” 芥子无动于衷,她就这么定定的看着把椅子晃得快散架的阿久出,说,“那你打的是什么?” 刺耳声忽然戛然而止,阿久出的头还磕在防弹玻璃的隔板台子边缘,空气中已经在缓慢扩散一丝血腥味。 他咕哝了一声。 芥子不确定到底是他嗓子里无意义的吞咽声,还是,他真的有在说话。 “你在说什么?” “怪物……” 芥子皱眉,倾身向前,正准备再问一遍时,阿久出身后的门被打开,会谈结束的铃声在逼仄的房间里响起。 “会谈结束了,我们走吧,公辩。”佐野松开芥子的手,淡然的理了理自己的衣领。 (三) “学姐,你们回来啦?” 灰原雄桌上的电脑还亮着,而他本人却好像闲不下来似的,正给芥子整理桌面的公文。 芥子路过灰原雄的桌面时瞟了一眼,发现他还在看那段医院的监控,芥子索性直接坐在了他的位置上,将视频进度条拉到开头,重新观看。 监控视频里的一切都能与卷宗里的描述一一对应,时间也分毫不差,几点到几点,哪一分哪一秒,阿久出掏出了锤子,袭击了他人。 他根本不存在冤情。视频和卷宗都在这么告诉芥子。 “学姐,你不带眼镜真的没问题吗?”灰原雄倒了杯热咖啡放在芥子的手边。 芥子拿起杯子的时候才注意到,灰原雄的桌上还摆着自己和家人的合照 。 “这是你妹妹?” “昂!她和佐野同一个名哦,也叫未来。” 照片里的女孩看起来和自己哥哥完全是两个性格,虽然不会明媚的冲着镜头肆意大笑,但是眼睛有神,表情搞怪,让芥子莫名想到内莉。 内莉和芥子合照的时候也是这样,会故意搞怪,装酷,甚至有一次她们还拍了看起来像要扯头发打架的照片,然后洗出来贴在宿舍门口,弄得宿舍好像内有恶犬,其他人禁入一样。 芥子的心情莫名好了一点。其实从出了看守所开始,她就一直感到愠怒。 就好像一张本该铺的平平整整的床单忽然出现了褶皱,而这个褶皱是她摸不到,捋不平,只能眼睁睁看着,听着。 而所有人都在她耳边说,这张床单没问题啊,这张床单被熨得那么平滑,能有什么问题? 在道德上说,的确没问题。伤害他人的家伙,应该受到法律的责罚。罪有应得是芥子最喜欢的结果。 她当初在医院听到藤幕医生描述经历的时候,她就在想着要让伤人者罪有应得,不然她为什么听到可能无罪时,会那么紧追不舍。 可问题是,情况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阿久出或许有精神问题,如果是幻觉,或者创伤症候群的躯体化逼迫他动手伤人的呢? “第二次开庭的时候,检察官那边怎么说?” 芥子不主张无罪,但也不主张重罪。如果检察官那边是希望从轻处理,以赔偿为主的话,芥子倒也不是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佐野接过灰原雄递来的咖啡,神色不明的说道, “第二次开庭时,检察官那边主张判死缓。” 第13章 什么联谊? (一) 当五条悟偷摸着想要把第五勺糖倒进芥子的红茶里时,她终于决定放下手机好好惩罚一下这个淘气包。 把桌上另一杯已经粘稠的快要辨认不出是牛奶的液体倒进洗手池,芥子在五条悟大声抗议的背景音里,给他重新倒了一杯正常的甜牛奶。 “我好不容易加了那么多糖!” “你真的该少喝点糖精了,现在才早上七点。” “可没有糖分早上我会超没活力。”五条悟伸手想要摸糖罐却被芥子抢先一步。 “放心,你已经够活力四射了。” 今天早晨,芥子魂都还在梦中飘的时候,五条悟就在她门口狂敲门。 她那会睡眼惺忪的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六点整,一分一秒都不差。 芥子翻个身不想理他,结果五条悟自己开门进来,下巴抵着床沿,边吃薯片边大开游戏机音量。 那个比五条悟还要可恶的小矮子,叫做马里奥,听说他不仅会修水管,他还会开赛车,玩跑酷。 芥子是在这位全能修理工大喊【加速加速,踩紧油门】声里,惊醒。 她一把抢过五条悟的游戏机,恶狠狠的问他,“到底想干嘛!” 五条悟嘴里还塞满薯片呢。他含含糊糊的说,“今天是纪念日。” 芥子那会还觉得是自己的问题,瞬间音量变小,内疚的问他,“是什么的纪念日?抱歉悟,我忘了。” 然后五条悟从怀里掏出一袋佳发饼干,理直气壮的和她说,“今天是英国佳发蛋糕在东京开分店一周年的纪念日。你答应过我的,年年都要陪我买。” 芥子想掐死他。就算是没有睡醒在说梦话,她也好想掐死他。 她真的该少让五条悟吃糖的,他实在太精力旺盛了。 “我今天要上班。” 芥子喝了一口自己的茶,被齁得忍不住皱起眉头将杯子推远。 “我知道啊。所以我才六点叫你。” “那家店几点开门?”她起身拿起了公文包,准备穿衣出门了。 “九点。” 芥子系扣子的手顿住了。 “九点开门,你为什么六点叫我起床?” 五条悟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发,“我以为叫你起床要打持久战,结果没想到你那么快就醒了。嘿嘿~” 芥子缓缓的转头看着五条悟,思考半秒后,她放下公文包,捞起袖子。 “过来!五条悟,不许跑!” (二) 芥子是踩着点进的办公室。 把手上挎着的两大袋铁盒饼干分给灰原和佐野之后,她瘫在自己的转椅上连喝了三大杯水。 她有料想到排队时会面临等待这件事,可她没想到,等待也分静态和动态。 就不提插队这种小事了,最难缠的就是因五条悟的外貌而增生的小难题。 姑娘们很热情,星探更热情,然而累的却是芥子。因为五条悟这个捣蛋鬼非要装成未满18岁,说什么没有家长同意,绝对不接受合照和签约。 而家长,画等号,芥子。 可想而知,整个排队的过程她有多心力交瘁。 “学姐,公文出来咯。”灰原雄顺手替她倒满了水,“我们排在下月一号,第五法庭。” “未免也太久了吧。”佐野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案子是三月份的,正常来说按照最高院的速度,这种小案,当月月底就能结案。现在拖到四月开二审,五月才开三审。实在太不把我们公辩室当回事了。” 佐野格外不满但发现芥子神色如常后,她又补了一句,“而且第五法庭好破。” 芥子吃了一块佳发蛋糕点点头,注意力还在灰原雄拿来的公文上。 “学姐你对这个案子怎么看?” “不好说。”芥子回答的模棱两可,她现在的确还没个确切的计划。 “要不我们走精神抗辩,以被告的精神状况作为立论,就像以前那样。”灰原雄提议。 “不行啦。”佐野立刻否决,“你忘记了一月份我们才因为这个事被审判长警告吗?说我们不尊重律法,把精神抗辩当做手段,而不是事实。” 芥子当然能听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那些专有名词仿佛天生就长在她的脑子里一样,只是她不记得的是被审判长警告这件事。 “几号?” “啊?公辩你在问什么?” “我们一月几号被审判长警告?” 佐野的表情空白了一瞬。“我不记得了。灰原,你还记得是几号的事吗?” 灰原雄先是摸摸下巴,然后摸了摸自己的剪的整整齐齐的锅盖头,最后两眼呆滞的摇摇头。 芥子觉得有点可惜。如果能有具体的日期,她关 于记忆的填空表格上一定会多出很多线索,就像填字游戏,当字给得够多的时候,她总能轻松拼对正确的句子。 擦干净手,芥子翻了翻公文,在其中一页,她找到了计划的第一步。 “灰原,山崎检察官在哪个办公室?” “学姐你问的是哪个山崎?” “山崎圣。” 听到这个名字之后,灰原雄肉眼可见的变得紧张起来。 “呃,学姐,你怎么突然想到要找山崎检察官?” “第三次开庭,他会站在我们的对立面。” 灰原雄的脸色发白,脑门一头汗,嘴里不停念念叨叨,“死定了死定了,怎么会是山崎检察官。” “老对头?”芥子挑眉。 灰原雄一脸生无可恋,“不,是学姐你的死对头。” 那有什么可怕的?芥子想象不到自己会因为对手的过分优秀,或者过分严苛而苦恼。 她热爱冲突,十五岁的她最大的乐趣,就是把仇恨当宝,然后在心里悉心呵护。 “我可必须见见他。”芥子说着就要往外走,却被佐野拦住了。 “公辩,你现在去也没用啊。今天是最高院联谊,像山崎检察官这种热门款肯定早早就过去了。” “最高院联谊?”芥子说着打开了自己的手机,信息里除了五条悟的日常狂轰乱炸,没有任何关于通知的短信。 “我没收到。” “啊,正常。”佐野把自己贴着彩色亮钻的手机塞进了芥子的手里,然后似安慰般拍拍芥子的肩膀。 “公辩,人缘太差吧,其实也什么。你千万不要太伤心。” 芥子看着就连书记官都能收到的通知短信,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第14章 什么死对头? (二) “我只是晚上不和你一起吃饭,你为什么要搞得像我要去跳东京湾?” 芥子站在一家ktv前,身后五颜六色的霓虹灯照得她后背发热。她不得不往前又走了几步,走到马路边,继续和五条悟打电话。 【因为事态严重,必须认真对待!】五条悟在电话那头大声嚷嚷,分贝高的快能刺破芥子的耳膜了。 “你可以让伊地知陪你吃饭。” 【不要。】 电话那头传来了奇异的破空声,像是三流武打片里的特效音。五条悟的声音有些模糊,但是不满的意图很是清晰。 【我不要跟伊地知一起吃饭。我会没有胃口。】 “悟!这样说很没有礼貌哦!绝对不可以当着伊地知的面说这种话,听到没有?” 路口停下了几辆出租车,芥子看到了眼熟但叫不出名字的同僚从车里走出来。他们看到她的时候不约而同的露出了生疏而尴尬的笑,而在经过她之后,彼此又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 芥子倒是不在意他们,因为就算有朝一日知道了他们的名字,她也懒得记。 【我知道啦。总之,我不要晚上自己吃饭!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芥子被吵的没办法了,她只好让步,“十点,我这边估计就结束了,然后我打给伊地知,要是你没下班,我就去接你。” 电话那头的噪音特别杂,特别吵,仿佛从武打片特效师室转移到了某个工地的拆迁现场。不过好在最后,五条悟还是同意了。 挂了电话,芥子正准备转头时,一个幽幽的女声在她背后忽然响起。 “公辨……你在和你小孩打电话吗……是国中还是小学,看不出来哦,公辨你保养的好好……” “佐野。你在扮演伽椰子吗?” 芥子环着手,“还有,你不要讲恐怖的话好不好。我没有小孩,那也不是我的小孩。” 佐野立刻恢复了正常的语调,“好吧。” 芥子和她走进了ktv,佐野走在前面带路,但刚上到三楼,佐野忽然就停住了。 还不等芥子问佐野怎么了,她自己就看到了站在门口迟迟没有进去的灰原雄。 他是个开朗的孩子,他天生如此,可此刻他却满脸紧张,像一个头次登台害怕出错的小孩。 “灰原。” 芥子叫了他一声,灰原雄瞬间眼睛发光,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芥子面前。 “学姐。我有在等你哦。” 芥子莫名有种想要摸他头的冲动,这感觉很怪也很冒犯,所以她及时忍住了。 领着灰原和佐野走进那间最大的房,芥子前脚刚踏进去就感受到了刻意的冷场。 而冷场的始作俑者,是停下唱歌,摁下静音键的一个男人。 灰黑的头发,五官立体,说是俊俏完全不为过。不唱歌,盯着别处的时候,特别浩然正气,仿佛头顶悬着正义两个大字,但看到芥子之后,眼神就变。 像在看垃圾。 绝对是看垃圾的眼神,芥子不会认错,因为她在五条悟家楼下等垃圾车来的时候,就是这种眼神。 “稀客。”男人对着话筒说。 被放大的音量,带着回响在整个房间扩散不止。 男人第二句话便是,“我们最高院,最特别,最厉害,最独树一帜的公辩来了,大家还不鼓掌?” 房间内立刻又响起掌声,但更多的是憋都憋不住的冷笑和讥讽。 这件事不难理解,因为还要从公设辩护人的隶属来说。 公辩的编制在最高院,但公辩的工作却要和隶属于法院的检察官对着干。 正常来说,担任被告辩护的,应由被告亲属聘请的私人律师。但事实上很多被告亲属不愿意花钱请律师帮忙辩护,但少了被告辩护,庭审就开不庭。 于是公设辩护人便由此设立。 既是同僚,却要对着干,而且诸多重大刑事案件里,东京最高院是不会将被告辩护的位子交予外人。 所以怎么会不积怨已久呢? 芥子自己也知道,她的性格不够圆滑,比起退缩防御,她最爱的就是进攻。 且,还是疯狂进攻。 径直走到男人的面前,在对方错愕时抢过麦克风。芥子故意把麦克风靠近音箱,让尖锐刺耳的电子鸣笛声久久在房间里回荡。 “公辩你干什么!”男人捂着耳朵大喊。 芥子歉意的耸耸肩,对着话筒说,“我是稀客,你从来都不邀请我,不会用很正常啊。” 把话筒关了放在桌上,芥子带着两个下属走到了最正中的位置,坐好。 这家ktv服务周到,可以说是吃喝玩乐样样俱全。桌面上除了酒水之外,摆满了一盒 又一盒的高级寿司。 芥子不客气的拿走了两盒放在灰原和佐野的面前。 音乐的再次响起,让房间里除了芥子以外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 歌唱继续,联谊继续,有意向的早就坐在了一起,双双拿着酒喝个不停。 芥子没有吃东西,也没有碰酒水,她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所以眼睛紧紧的盯着不远处的男人。 知道他就是山崎圣,是因为灰原雄刚刚凑在她耳边悄声说的。 有意思的是,对方现在也在看她,而且看她的眼神都变了,直接从厨余垃圾变成了不可回收垃圾。 ‘放心,你在我眼里是不可降解的有害垃圾。’芥子在心里默默说道。 身边的陌生的同事酒喝到第二轮的时候,山崎圣走来了。 “公辩,头一次来给大家唱首歌好不好啊。” 他明显喝多了,右手拿着酒杯,脸色赤红。不管芥子有没有回答,他直接走到点歌台,点了一首芥子听了就想笑的歌。 五颜六色头发的女团在大屏幕上蹦来蹦去,歌词非常言简意赅,就是一个拟音词,【boboji】。 “这歌算什么?”芥子不动声色的拿起了手边的酒杯。 “公辩不要太紧张。你难道不觉得这首歌很好听,很悦耳,特别特别特别的适合你吗?公辩得要好好学哦。毕竟女人打辩护就该和唱歌一样,绵软无力。” 山崎圣说到这时,芥子没有被激怒,她是乐意把仇恨当燃料的人,这就意味着,她不轻易踩油门。 可直到山崎圣对着话筒,睥着灰原雄说,“找个又蠢又瘸的当助理,你们公辩室可真是垃圾厂啊。” 芥子踩油门那只脚,一下就踩到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