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王妃可倾国》 第一百五十九章:胆子小 不怪蓝丞相反应大,他手中的圣旨一看就有些年头了,字迹都有些泛黄。 看起来就被人保存的很好,周身没有一点磨损,两端翻飞的银色巨龙和祥云瑞鹤图案,依然栩栩如生。 而左下角盖的印章,赫然是先皇的! 饶是一向从容不迫的蓝丞相,一时都搞不清状况了。 侯爷的面容始终沉稳,只在看到圣旨的一刹间,染上了些许惆怅和轻松相交的复杂神色。 待蓝丞相看明圣旨上的内容,瞅瞅侯爷,瞧瞧老王爷,然后没忍住,偷摸撇了几眼皇上。 正好和皇上望过来的平静目光相对,蓝丞相心虚的移开眼。 皇上恍若未觉,轻声道:“读出来吧。” 蓝丞相清了清嗓子,带着自己说不清的唏嘘心情,朗声宣完了圣旨。 按理说,宣读圣旨时,在场众人是需要下跪的。 只是这圣旨来的奇怪,内容更是诡异,等百官们想起来时,已经读完了。 再跪吧,就显得太迟太虚伪了。 而且他们被这一道圣旨惊的七荤八素的,脑子里都乱成一锅粥了。 代国公瞠目结舌。 他怀疑自己幻听了。 先皇居然给侯爷下旨,让他替皇上守着两座矿山,还要瞒着所有人,在二十年前?! 代国公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没察觉,身边的陈国公面如土色,眼中却燃烧着奇异的光芒,似愤怒、似惧怕,袖下的双手死死攥着,青筋暴起。 良久,陈国公才闭上眼睛,压制住加速的心跳和激荡的情感。 周围嘈杂的交谈声和各种猜测传进耳朵里,陈国公低头讥嘲一笑,强迫自己不去看皇上,虽然他好奇极了皇上现在的表情。 圣旨上说,让侯爷替皇帝看着矿山,又不许告诉皇上。百官们都好奇这道圣旨的意义。 没人想过,上面只说是下一任皇帝,却不一定是现在的皇帝。 大殿上的百来人中,陈国公知道,只有皇上懂,那位到底指的是谁。 或许还有侯爷,如果侯爷没有看明白圣旨的意思,不会在皇上继位这么多年后都没拿出来。 为怕惹来杀身之祸,所以不敢。 有些事情,永远埋在肚子里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偏偏,被陈国公手下的人误打误撞发现了。 侯爷失去了全身而退的机会,所以剑走偏锋玩了一招釜底抽薪。 圣旨一出,之前指责王府和侯爷的所有罪名都不攻自破。无论圣旨的目的为何,侯爷依旨行事,并无半分过错。 萧然道:“矿山的事情也解释清楚了,陈国公还有什么想问的?” 慵懒的声音拽回了众人的思绪。代国公后知后觉,王府的嫌疑洗清了大半,他们似乎要糟? 浑身一个激灵,代国公一颗心碎的稀里哗啦,额头突突直跳,僵硬着身子,去看陈国公。 陈国公依旧低着头,微微闭眼,侧脸无波无平。 这次,他们输的彻彻底底。 他们输了,不代表王府赢了,谁笑到最后谁才是赢家。 萧然没有放过痛打落水狗的机会,“既然陈国公无话可说,王府也证明了清白。那么,该我来问了。” “首先,密信上王府的印章是假的,狄戎丞相的印章却是真的,陈国公从哪里弄来的?” “第二,边关秦家和狄戎交往密切,顾府的秦姨娘之前混入王府,为的就是窃取王府机密,陈国公你和秦姨娘的关系挺好?当然,秦姨娘作为长乐郡王的小妾,顾大人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最后,王府截获了几封陈国公和狄戎往来的信件,上面说,这次狄戎进攻,似乎打算和陈国公里应外合,先扳倒我萧亲王府,然后再趁乱攻下大萧边关几座城池,陈国公,你怎么看?” 三个问题砸过来,大殿上只回荡着萧然清冷的声音。未了,萧然轻声一笑,“这样看,通敌卖国的似乎是陈国公你啊。” 之前落井下石,帮陈国公说话的人都蔫吧了。陈国公一党都缩着头,个个面无人色。 陈国公抬头,冷冷的目光直射萧然,镇定的开口道:“第一,信是秦姨娘偷的,也是秦姨娘交给我的,其它我并不知情。第二,秦姨娘来我这里告密,王府通敌,她作为人证,我保护她的安全,除此之外,别无联系。秦家我更不清楚。第三,所谓信件,有王府在前,这密信的可靠性,我看不用我多说吧?谁知道是不是王府倒把一耙来陷害我的?” 陈国公说的坦然,一脸正气。 萧然摸自己的脸,哪怕套了一层假的,他都觉得自己没陈国公厚。 “陈国公是一个都不肯承认了?”萧然挑眉,“这也好办,之前王府有嫌疑,配合调查,自证清白。现在轮到陈国公么,就别区别对待了。之前陈国公不是还觉得大牢挺好,那就去蹲蹲吧。” 众人一阵汗颜,世子爷这话说的,把蹲天牢讲的跟吃饭一样轻松,当谁都和他一样,口味这等奇特吗? 陈国公还没说话,代国公的腿就软了,“噗通”一下,摔到在地。然后手忙脚乱的爬起来去给皇上磕头。 “咚咚咚”的看着都疼,没几下额头就见红了。 代国公一把鼻涕一把泪,“皇上,臣什么都不知道啊!世子爷说的那些事,臣从不清楚。皇上,您要相信臣啊。” 代国公是真冤枉。 他投靠陈国公,只是单纯的想抱个粗大腿。跟着挤兑王府,单纯的看王府掉坑里了,随大众扔几块石头。 然后,不知怎的,扔的有点积极。这会儿,王府翻了身,他首当其冲的倒霉了。 代国公悔的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他就把手里的那点兵权拱手让给世子爷,自己找个角落默默蹲着了。总比现在,跟着陈国公蹲大牢的好。 萧然一头黑线。他刚刚好像根本没有提到代国公吧?这么积极自己上前领罪真的好吗?顾晓还在那边跟没事人一样呢。 萧然才想完,又是一声“噗通”,顾晓跟着跪下了。 估计力度没把握好,跪下的时候用力大了,疼得他龇牙咧嘴,一边抽抽一边道:“皇上,臣......臣和代国公一样,一无所知啊。玄儿您是知道的,生性爱玩。那个秦姨娘颇有些姿色,昭阳生日那次,玄儿喝醉了酒,认错了人,然后就......臣为了保全世子爷的颜面,没有宣扬出去。正好那时世子爷休了秦姨娘,玄儿又要死要活的,臣只好留下她。至于什么秦府,狄戎,臣真的一点都不知情。” 突然就从国家大事,过渡到后院八卦了。众人虎着脸听完,心里都是:哦,原来世子爷的绿帽子是这么来的。 顾晓情真意切的说了一大堆,皇上压根没看他,越过他直视着陈国公,道:“枉朕如此信任你,你却勾结狄戎陷害王府,引起边关战乱,不顾百姓,你这么做,对的起朕吗?有没有替瑾儿和寒儿想过?!” 陈国公闻言,好像受了极大的震动,嘴唇动了动,慢慢湿润了双眼,悲痛道:“皇上,臣对您一片赤胆忠心,可鉴日月,从未做过一丝一毫对不起您,对不起大萧的事情。皇上,您对贵妃和三皇子爱护有加,对陈国公府深信不疑,臣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勾结狄戎对臣有何好处,就算为了贵妃和三皇子,臣也没有理由这么做啊。” 陈国公说的那叫一个感情真挚,殷殷切切,稍微单纯一些的,都感动的稀里糊涂的。 萧然再一次感叹,他跟这些老狐狸比,差距还是有的。 萧然抹了下不存在的眼泪,“陈国公赤胆忠心,太让人感动了。你既然一身清白,皇上怎么能让你蒙冤呢?快点去大牢,把事情查清楚,就能出来了。” 萧然转头催大理寺卿,“还愣着干什么,把人带走啊,别耽误陈国公时间了。” 陈国公一口老血卡在胸口,看萧然的眼神凶神恶煞的能把他吃了。 萧然往后缩了缩肩膀,“别这么看我,我胆子小,吓坏了怎么办?” 众人:......。 有萧然打岔,好容易攒起的气氛是没了。陈国公抽搐着脸,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臣相信皇上不会......” 皇上打断他道:“朕也相信你。就如远儿所说,先配合调查,早日查清楚早日出来。大萧不能没有你。何爱卿,带人下去吧。” 陈国公剩下一半的话咽回了肚子里,没容他收拾好心情再接再厉,萧然使了一个眼色,大殿的侍卫,便把人请走了。 代国公和顾晓跌坐在地上,以为逃过一劫,就听萧然继续道:“还有......” 殿外,等候传诏的证人二老爷和秦紫烟,等了半天,都没人过问,正心急如焚,就进来一队禁卫。 两人直觉不好,等弄清楚大概经过,心中只有两个字:完了。 陈国公以陷害王府、勾结狄戎的罪名被下狱。代国公、顾晓作为从犯,协同调查。二老爷、秦紫烟伪造证据,同样关进天牢。 依旧由蓝丞相、大理寺卿、刑部尚书三方主审。 不过之前的刑部尚书因为看管不力,官降一级。刑部尚书由莫王暂领。 萧远和侯爷上次的升官没升成,这次萧远仍然官升一级,封为正二品的辅国大将军。同时和王爷一起,各带十万大军,赶赴边关,支援阳城。 侯爷直接升了三级,从正四品的吏部侍郎,一跃到了从二品的光禄大夫。 在文臣中,已经是顶尖的人了。多少文官快羡慕死了,也不敢说什么。人家默默替先皇办了二十多年的事呢。 结果侯爷居然不乐意。他不想做文官了,宁愿不升官,也要做武官去打仗。哪怕从小兵做起都行。 宁远侯府几代都是武将。 侯爷从小跟着老侯爷在军营长大的。原本应该继承祖业,后来因为先皇的圣旨,战场上刀剑无眼,万一出了意外怎么办?侯爷只得转做文官。 如今多年的担子卸下,侯爷无事一身轻,想要重拾年轻时的愿望,重震侯府的名声。这么多年,习武他从没落下过。 皇上见侯爷坚持,终是同意了。 自然不可能从小兵做起,封他做了从三品的云麾将军,跟随萧远、王爷,一起去边关。 第一百六十章:太活泼 万里晴空,飘浮着几朵淡淡的白云。院子里的花草,在烈日的蒸晒下,显得无精打采。 王府里面却热闹的好像过节一样。 包围王府的禁卫军已经撤离。王爷和世子爷不仅平安回来,世子爷还官升一级。 没有什么能比这个能让王府众人更兴奋的消息了。 凉爽的忘月居里,小包子被萧然抱在怀里。萧然还顶着萧远的脸。 小包子认得这是自己老爹,虽然觉得自家老爹一脸傻笑的有点奇怪,却还是贴心的搂着老爹的脖子,把小脑袋往他肩膀上放。 沈清如半躺在床上,腿上盖着毯子。王妃和萧月漓一前一后坐在床沿。 萧月漓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摸沈清如的肚子,欢喜之情一看便知,“我又要多个小侄子了。” 沈清如笑道:“还不一定呢,没准是个小侄女。” 王妃柔和道:“女孩也好。给纪儿添个妹妹。” 小包子听到有人叫自己,扭头眨巴着清澈的大眼睛看向王妃。乌黑的瞳仁,像是黑珍珠一般,闪烁着耀眼的光泽。 无辜迷茫的小眼神,一下子就戳中了王妃的心。 和王妃坐一起的萧月漓同样被俘获,张开双臂,轻声哄道:“纪儿,到姑姑这来。” 小包子从萧然怀里爬起,想要投奔姑姑的怀抱。 萧然不是萧远,抱孩子的经验不多,小包子在他怀里难受的很。不想伤自己老爹的心,才一直忍着。 从皇宫回到王府,忙了大半天,萧然身上还有一股子汗味。 小包子鼻子灵啊,早嫌弃的不行了。这会儿有机会,还是姑姑清清爽爽香香软软的怀抱比较好。 小包子会走路后,喜欢亲力亲为。他打算自己走到姑姑身边。 小短腿蹬了几下,都没碰到地上。 抬头一看,老爹扯着他的衣后领,一脸伤心,“臭小子,这么久没见到我,都不想我?” 小包子人小,只认得几个人,听懂几个名字。萧然的话自然是不明白的,却敏锐的感觉到自家老爹似乎不开心,于是小包子拿出自己屡试不爽的手段,“吧唧”一口亲到萧然的脸上,软萌萌的唤了声,“爹爹。” “哎。”得偿所愿的萧然笑呵呵应了一声。 这是小纪儿自己喊的,大哥可不能怪自己占他的便宜。 沈清如额头一排黑线。萧远的脸,做出这么傻的表情,实在是太幻灭了。 萧月漓捂着嘴巴笑,“二哥,你就不怕大哥回来秋后算账。” 屋子里只有沈清如的几个贴身丫鬟,萧月漓没有顾忌。 麦儿几个还不知道萧远是萧然假扮的。 沈清如想起来这茬,再一看,麦儿瞪着一双大眼睛,嘴巴能塞下两个鸡蛋。谷雨也是一脸的懵懂,看萧然的眼神,呆滞中透着一丝迷惘。 倒是茯苓和白术,还有兰姨、华姨,反应要快些,已经回过味了。 萧然摸摸下巴,小心的放下小包子,看他摇摇晃晃的跑进萧月漓怀里,“你给我作证啊,是纪儿自己叫的。” 起身的时候看到麦儿惊吓的模样,萧然坏心的一笑,板着脸道:“看我做什么?才一个月没见,就不认识你们世子爷了?” 麦儿呆呆道:“你是世子爷?” 萧然道:“不然呢,还能是谁?” 麦儿犹豫着道:“二......二少爷?” 萧然皱眉,“我像二少爷?” 麦儿点头。 萧然问:“哪里像了。” 麦儿纠结的看他一眼,小声道:“表情太多,太活泼。” 太活泼的萧然:......。 沈清如和萧月漓捂着肚子笑。王妃也忍俊不禁。 到了午饭的时间,几人都留在忘月居一起用了饭。 下午萧然就去了军营。 边关情况刻不容缓。本来他们今天就该走。 皇上顾念三人一个多月没回家了,沈清如又有了身孕,格外恩典一晚,明天大军启程。 王爷和萧远都是假扮的。萧然功成身退,不会跟随大军去边关。所以,多不多一天都无所谓。 只有侯爷一个,老太太还在宁国公府,都住了一个多月了,恐怕和沈明如早就猜到了些。 侯爷得去把人接回来。如今他也算是立了大功,没有辱没宁远侯府几代的英名。想必老太太知道,也高兴的很。 这么多年,侯爷最愧对的人就是老太太了。 他身怀先皇圣旨,谁都不敢说,一直小心翼翼,庸庸碌碌。被外人指指点点这么多年,老太太却从没有指责过他什么。 在老太太心里,无论侯爷有没有成就,都是她最骄傲的儿子。 把老太太送到宁国公府,在别人看来,总有几分躲祸的意思。侯爷想风风光光的把人接回侯府。 现在侯府风头正盛,永昌侯府也不会没眼色的这时候来找麻烦。 还有沈明如和沈清如,一个没几月就快生产了,一个才怀孕一个多月,这一走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哪怕两家不用他多说,都会照顾的很好。侯爷这个当爹的,难免不放心。 侯爷这一天可谓相当的忙。 一回府,先让沈安收拾一下,然后去宁国公府接回了老太太。顺带安抚了沈明如。 这两人被蒙在鼓里许久,沈清如怀孕了不能说,送上门的侯爷就被逮着数落了好一会。 得了侯爷再三保证,下次绝对不会瞒着她们。嗯,没有下次了。 两人才稍微放过他。 对于侯爷婉拒皇上的封赏,自动降级去边关的事情。沈明如和老太太却并没有多说。离开宁国公府的时候,沈明如也只是叮嘱他一声,“万事小心,不要勉强。” 知道侯爷许久以来背负的责任,她们更能明白侯爷心中对于征战沙场的向往。 而侯爷,揉了揉沈明如的头,笑着道,“我还等着回来看小外孙呢。” 回了侯府,安顿好老太太。 侯爷又马不停蹄的带着一堆补品,前往王府。 在王府门口,正好和前来看望的南阳郡主母女和莫王妃,碰了个正着。 莫王妃看着翻身下马的侯爷,心中也是感叹,这一段时间,她们似乎和侯爷挺有缘? 托沈清如经常在几人面前,给侯爷刷好感的福,莫王妃对侯爷的印象大为改观。 特别是先皇圣旨的消息一传出,侯爷的形象已经从碌碌无为的世家纨绔子弟,摇身一变,成了忍辱负重重情重义的赤胆忠臣。还是皇上面前的新秀。 主动请去边关的举动,更是引得众人赞叹。 莫王爷一回府,就不停的念叨,侯爷是真正的心中有胸壑,志向高远之人。 侯爷又刚休妻,宁远侯缺个女主人。 看着迎面走来,俊雅疏朗风度翩翩的侯爷。莫王妃想起莫王爷开玩笑的一句,这下宁远侯爷要成香馍馍了,永昌侯府怕是后悔死了。 侯爷今年不到四十,单从容貌上来看,不过三十出头。虽然有过两位侯夫人,但是后院还算清静,也没有不良嗜好。 几个女儿都已经出嫁,一个比一个嫁的好。上面只有一个沈老夫人,年纪大了,不太管事,膝下没有嫡子。 宁远侯府是老牌世家,有底蕴。侯爷蹈光养晦,一朝得势,前程好的没边了。 嫁进侯府,立马就能掌家。如果运气好生下嫡子,将来妥妥的继承侯府。 这些条件,比那些只知道在余荫下混日子的浪荡公子哥,不知高强多少倍。也难怪莫王爷会说那话。 南阳郡主刚下马车,见到侯爷也是一愣。 侯爷大约是想起之前方氏闹的事,面上有几分尴尬,却还是上前见了礼。 南阳郡主性子洒脱,那点小事早就抛之脑后了。加上有沈清如的缘故在,便同侯爷聊了几句。 侯爷不知说了什么,惹的南阳郡主微微一笑,恍如一夜花开,明丽端艳。 后面的莫王妃忽然心中一动,南阳独自生活了十几年,如果能有人陪伴,再好不过了。侯爷似乎……是挺不错的选择? 莫王妃心中念头转了几转,面上一点没露出来。 几人一起去忘月居。 侯爷偶尔和南阳郡主说几句话,南阳郡主轻声回应着。 莫王妃走在两人中间,沉默时便挑起话头。 倒不是她不想给两个单独相处,但是两人的关系因为方氏那次的闹剧,毕竟有些不方便。 有她在,才没人能说闲话。 未晞郡主走在南阳郡主的边上,对此一无所觉。 她心里想的都是,一个多月都没能见到清如姐姐了,终于能来看望她,开心~ 沈清如下午睡了长长的一个午觉。萧月漓和王妃早回了紫竹苑。 沈清如打着哈欠,让茯苓替她简单梳洗打扮一下,重新换了一身衣服。 看到侯爷和南阳郡主一同进来,两人似乎聊的不错。莫王妃和未晞郡主稍微落后两步。 沈清如不由会心一笑。 她还不知道这是莫王妃故意的,只当两人自己走到了一起。 “谷雨上茶。”沈清如招呼道。“怎么带这么多东西?” 南阳郡主和莫王妃也都带了不少补品绸缎来。 莫王妃开玩笑道:“这些都是给你肚子里孩子的。” 沈清如也笑道:“那我不是沾了他的光?” “这是你祖母给的。”侯爷指着左边一堆说,又指向右边一堆,“这是你姐让我带来的。” 第一百六十一章:大军 沈清如看着两大堆的补品头疼。 才一天,老王妃、王妃、太后、平阳侯府,各家都送了不少珍贵的补品药材来。 加上今天侯爷、莫王妃三人带来的,沈清如觉得,十月怀胎显然太短了,再多十个月她都吃不完。 让白术把东西拿下去收好,沈清如坐到几人边上,对侯爷道:“祖母和姐姐怎么样?” “都好。”侯爷忧愁的看她一眼,“数落我的时候特别有精神。” 眼神中还带着点哀怨。 南阳郡主“噗嗤”一笑。 莫王妃和未晞郡主也抿唇憋笑。 侯爷想起还有外人在,脸色窘迫,努力摆出正直的微笑,仿佛刚才说话的人不是自己。 沈清如轻笑。 这样轻松风趣的侯爷她还是第一次见。 想也知道,重压不再,侯爷不似以往谨言慎行,释放了压抑多年的天性。一时没把握好度。 莫名有些可爱。 南阳郡主心头浮起这样的念头,又慌忙压下去了。 一屋子女子,就侯爷一大老爷们。又同沈清如嘱咐了几句,侯爷自觉的出门找老王爷去了。 明天大军拔营,老王爷还有事要交代。 侯爷在的时候,未晞郡主有些拘谨。见侯爷走了,又活跃了起来。 一双秀目紧紧盯着沈清如平坦的小腹,没忍住凑上前去,小心问道:“我能摸一摸吗?” 沈清如哭笑不得,“摸吧。” 未晞郡主伸手,隔着衣料轻轻摸了摸沈清如的肚子,然后摸了摸自己的,抬头疑惑道:“好像没什么区别?” 麦儿笑的鼓起了腮帮子,给她解释,“世子妃这才一个月呢,还没显怀。等到月份大了后,就能看出来了。” 沈清如怀小包子的时候,麦儿就侍候在旁,懂的很。 未晞郡主懵懵懂懂的点头。 南阳郡主捂脸,这么蠢的女儿都不想认了。 不过世子妃比未晞也没大几岁,都怀第二个孩子了,未晞还没定亲。 南阳郡主看着自己女儿天真的脸蛋,开始发愁起来。 南阳郡主没发现,莫王妃看她的眼神里也带着几分思量。 沈清如的目光则在两人之间打转。 只有单纯的未晞郡主一人,忽然觉得自家娘亲的眼神不对,果断的抛下想当月老的三人,去陪小包子玩了。 未晞郡主举着一个系着铃铛的绣花球,逗小包子追她。 等小包子要碰到她的时候,再侧身躲过去。 不知不觉,躲到了门边。 见小包子摇晃着小短腿又追了过来,未晞郡主往后退了一步。被门槛绊了一下,身形不稳,朝后面倒去。 丫鬟们一阵惊呼,可惜离得远,赶不过去。 未晞郡主害怕的闭起双眼,预想中摔个大马趴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她倒进一个硬朗的胸膛里。男子清爽的气息夹杂着些微汗味传进鼻子里。 未晞郡主呆了一下,转身睁开眼睛,陷入眼帘的是一张俊美飘逸的脸。 来人是萧然。 萧然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脸,也换了身衣服。一身蓝色的锦袍,镶着华丽的金边,绣着飞舞的麒麟图案。头发有些松垮,随意的束在脑后。一张俊朗至极的脸庞上,挂着轻轻浅浅的笑意。总是张扬肆意的眸子里,倒映着未晞郡主的倒影。 未晞郡主脸色爆红,慌忙想要直起身子。 她头上插了一支蝴蝶展翅的银簪。走动时两边的翅膀会微微抖动,看起来真的像是翩翩起舞的蝴蝶。平日里她极喜欢这支簪子。 谁知翅膀的突出勾住了萧然的衣服。 她急着起身,没注意,拽的头皮生疼。倒抽了一口气,疼痛之下又跌回了萧然的怀中。 被撞了两次的萧然,下意识的抬手环住了未晞郡主柔软的腰肢。 察觉到腰上热度,未晞郡主稀里糊涂的想,这算是轻薄吗? 萧然只碰了一下,就反应过来,忙缩回了手。脸上一抹飞红,有些心虚。 一连串事故惊住的沈清如、莫王妃、南阳郡主三人:......。 等了半天,都没人帮忙的未晞郡主跺了跺脚,“还不帮我解开!” 一众丫鬟这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的去帮她。 半天后,脸色红的跟胭脂似的未晞郡主小声的给萧然道过谢后,重新落座。 萧然一脸风轻云淡,实则同手同脚的进了屋子,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眼神飘忽。 南阳郡主一头黑线,还得给萧然道谢。 萧然:“啊?哦。不用谢。” 沈清如面上平静,心里快笑疯了。 别看萧然平时混不吝,其实长这么大,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碰过。 王府家规说严不严,对于原则问题却没的商量。 没有娶嫡妻前,是不允许有通房小妾的。至于青楼等烟花之地,不怕打断腿就去吧。 萧然第一次抱了姑娘满怀,这会子心还扑通扑通跳呢。 沈清如忍着笑开口,“你怎么来了?” 萧然轻咳一声,自以为没人发觉的偷偷瞧了未晞郡主一眼,见对方始终低着头,只能看到个乌黑的脑袋,有些失望。 “小院子那边送了些吃的,我遇到了,就拿过来。” 沈清如才看见,萧然后面跟着的听书,手上提着一个大食盒。麦儿眼睛一亮,“辣条?” 萧然胡乱的点了下头,然后问:“辣条?什么辣条?” 他还没来得及打开看,不过确实闻到了辣味。 麦儿砸了砸嘴巴,“世子妃新做的一种吃食,甜甜辣辣的,可好吃了。” 前些天沈清如无聊,觉得嘴巴有点淡,就用豆皮自制了简易版的辣条。 甜辣口味的,瞬间赢得了一众丫鬟们的欢心。 沈清如就把制作方法交给了柳婶,柳婶带着喜羊羊的厨师,尝试了几种新口味,先送到了沈清如这里。 萧然从军营溜达回来,正巧赶上了。想着他也没事,就亲自送来忘月居。就发生了之前的一幕。 萧然的鼻尖似乎还萦绕着若有若无的香味。连辣条的霸道味道都掩盖不了。 听书放下食盒,打开后,两大盘香辣亮泽看着就很馋人的辣条摆的整整齐齐。 知道古代人注意形象,每根辣条的大小都很适中。兰姨拿了几双筷子来。沈清如先夹了一根放进嘴里,香甜又微辣,心里一阵满足。 “你们尝尝,挺好吃的,不算太辣。” 茯苓体贴的到了几杯葡萄汁端上来。 一口辣条,一口葡萄汁,沈清如幸福的眯眯眼。 可惜她怀了身孕,兰姨不让多吃。几口后,沈清如自觉的放下了筷子。 萧然最先动手,咀嚼了几口后,毫不吝啬的赞美道:“好吃!” 莫王妃和南阳郡主也纷纷夸奖道:“确实不错。” 未晞郡主早被香味馋的不行,却因为方才的事情不好意思动筷子。眼见几人都吃的欢乐,最终没抵过美食的诱惑。也拿起筷子夹了一根,一根下肚后,两眼亮的跟灯笼似的。马上去夹第二根。 结果筷子就和萧然的筷子撞到了一起。 连萧然也不禁尴尬起来。 挠了挠头发,不好意思道:“你先。” 萧然多是潇洒不羁的形象,难得这般无措,未晞郡主也觉得好笑。 这一笑,气氛倒是轻快了不少。 沈清如轻轻啜着葡萄汁,当做没看见。 南阳郡主也毫无所觉般的吃着辣条,只偶尔落几个打量的目光在萧然身上。 傍晚红霞满天的时候,侯爷、莫王妃几人离开。 因为顺路,还一起走了半道。 第二日一早,大军出城。 皇上带着文武百官前去送行。 沈清如和王妃作为家眷,多少要表示一下。两人站在人群里,沈清如冲一身盔甲的侯爷挥手。 侯爷和萧远一起点头。 萧远不知是哪个暗卫假扮的,反正以沈清如的眼力来看,和萧然扮的,一点都分不出来。 如果和真的萧远,沈清如倒是一眼就能看出区别。 虽然容貌上一模一样,甚至连萧远的沉默内敛都学了九成九。 但是沈清如就是分的清。 假萧远同侯爷一样,一身银色的盔甲。腰间配着一柄长剑,坐在马背上。挺拔如山,清冷如雪。高山仰止,令人钦慕。 一如沈清如记忆中,那个如芝兰玉树,光风霁月的少年将军。 沈清如想起远在边关的萧远。 岁月在他身上没有留下痕迹,反而将势不可挡的锐利沉淀为沉静的光芒。永远是夜幕下,满天星辰中,最耀眼的那一颗。哪怕静默,哪怕岑寂,总是一眼就能认出。 一别一个多月,头一次,沈清如这么不可控制的想念萧远。 而思念,似乎只要开了个角,就会像潮水一样涌来,无边无际,不可抵挡。 萧远怎么样了?在做什么?有没有受伤? 边关艰苦,战场无情,他可安全?可有想自己和小包子?可知道......他又要多一个包子了? 周边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沈清如却觉得寂寞。 百人千人万人,都不及那一个人。他在身边,便是全部。 他不在的这些时刻,生活少了多姿的色彩。 萧远骑着马渐行渐远的那一刻,沈清如湿润了眼眶。 明明知道是假的,却依旧不可抑制。 大概是怀孕了,人变的脆弱。 沈清如自嘲的想。 王妃担忧的握住了她垂下的手,轻声又郑重道:“不要担心,远儿和侯爷,都没事的。” 沈清如擦了下眼角,点点头,“嗯。” 第一百六十二章:假货 京城的形势越发严峻了。 王府恢复自由,陈国公府又被围了。这样的反转,很多人都没看懂。 却不妨碍他们敏锐的察觉到气氛不对。 陈国公下狱,朝堂上却比之前清静许多。 王爷和世子爷都不在,没人落井下石,陈国公一党没了主心骨,也不怎么敢蹦哒。 大军走后的半个月后。 沈清如躺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本书,见华姨回来,问道:“宫里的人走了?” 华姨点了下头,道:“只说您身体不适,等了片刻后就回去了。沈侧妃又差人给您送了口信,还有明国公世子夫人,来王府,被万总管挡回去了。” 沈清如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 这半月来,她一直在忘月居养胎,很少出去。 朝堂上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可沈清如知道,王府的守卫加多了。 前所未有的多。 昨天晚上,老王爷忽然来了忘月居,逗弄了小包子一会儿,临走前神色严肃的叮嘱沈清如,最近除了忘月居,哪都不要去。 今天早上,宫贵妃便差人来宣她进宫。被老王妃以她怀了身孕,身子难受,不易走动为由拒绝了。 沈宁如那边,自从顾府被围后,一连差了小厮给她送了三回的信,都是请她去顾府叙旧的。 沈清如和她当然没旧可叙,没有答应。今天沈婉如就亲自上门了。不过连王府的大门都没能进,就被万总管劝回去了。 沈清如拿着一本传记,翻了两下,心里莫名烦躁,什么也看不下去了。 起身到窗户前,看着外面发呆。 已经八月末,热意稍退,渐渐有了初秋的气息。澄清的天,像是一望无际的碧海。院子里的那颗枝繁叶茂的大树,依旧郁郁葱葱。 前一段时间蝉鸣的厉害,沈清如怀孕后,人变得娇气许多。听着蝉鸣,晚上睡的不好。 麦儿带着几个小丫鬟拿着竹竿捣鼓了几天,最近安静了许多。只偶尔,听到一两声悠长的鸣叫。 沈清如怀小包子时,大约是头胎,前三月闹腾的厉害。闻着点味就吐,每天吃不好睡不好。到了第四个月情况才好转了。 但是这一胎,格外的安稳。 除了刚发现那几天,早晨孕吐了几次。现在吃嘛嘛香,很多时候,要不是兰姨、茯苓等人的提醒,沈清如都快忘了肚子里还多了个小小包子。 正宗小包子,原本在毯子上玩的开心。见沈清如下床了,便晃晃悠悠的走到身边,张开小胳膊,软软糯糯道:“娘亲,抱抱。” 沈清如蹲下身子,怜爱的点了点他的小脑袋,然后拒绝了他,“纪儿乖,以后再抱。” 小包子回到王府后,整天各种好东西不曾间断过。早已不是当初瘦瘦小小孱弱的小模样。胖乎乎的早就升级为肉包子了。 沈清如的小身板,平时抱他时间长些都会觉得累。现在怀了身孕,更不敢了。头三月还是危险期,古代的医疗条件又不好,万一磕着碰着累着了,她到哪里后悔去。 小包子已经好久没能享受自家娘亲的怀抱了。又一次被拒绝,委屈巴巴的撇着小嘴巴,眼泪在眼里直打晃。 把沈清如心疼的不行。揉着他的小脑袋不停的哄。 茯苓抱起小包子,带他在屋子里遛弯。沈清如跟在后面,一手拿着拨浪鼓,一手拿着大东珠,使劲的逗他。 结果小包子傲娇的一扭头,把脸埋进茯苓的怀里,只留给沈清如一个冷漠的后脑勺。 沈清如好气又好笑。 臭小子脾气还挺大。 母子两个的拉锯战一直持续到下午。 沈清如哄了大半天,小包子才勉强给了她一个笑脸。 用完晚饭后,例行一碗鸡汤。沈清如牵着小包子在忘月居的院子里遛食。 当夕阳最后一抹余晖落下,月亮爬上树梢。夜色融融,又是一个月光如水的夜晚。明亮如镜的月亮高悬,天空中繁星点点,像是晶莹闪亮的钻石,散落在无边的天际。 沈清如正打算梳洗睡觉,窗户突然被敲了两下。 麦儿以为是行云有事,麻溜的去开了窗。 老王爷扛着一个昏迷的人跳了进来,后面跟着两个浑身染血的暗卫。最后面的才是行云。 麦儿被唬了一跳,直到行云关上了窗户,才反应过来,缩着肩膀躲在沈清如的身后。 沈清如只是一怔,连忙上前。 老王爷没有把昏迷的人放到床上,而是小心的放在了外间的软榻上。露出一张青紫的脸,沈清如的脚步停下,呆了呆,道:“这是……皇上?” 老王爷安置好了人,有些焦虑道:“嗯,皇上中了剧毒,李院正解不了,让我找崔半仙。” 沈清如瞬间明白过来,“我让麦儿去请崔老来。” 不用沈清如吩咐,麦儿转身就跑。 行云跟在后面,“我送她去,快一点。” 老王爷对两个暗卫说着什么。皇上的脸色已经由青紫变成了深紫,沈清如让茯苓找出崔老送的解毒药,从一大堆中找到一个小瓷瓶,拔开后闻了闻,倒出两颗,递给老王爷,“吃了这个可以缓解一下。” 老王爷也不耽搁,当下扳开皇上紧闭的嘴巴,把两颗药丸塞了进去,又接过华姨递来的温水,灌进皇上的嘴里。虽然流出了不少,好歹药咽了下去。 沈清如松了一口气。 两个暗卫已经不见了。沈清如见老王爷的锦袍也被染红了,身上一股子血腥味,忙道:“祖父你受伤了?” 老王爷轻轻摇摇头,“不是我的。” 沈清如放下心,让华姨给老王爷倒了杯茶。 这会儿的功夫,两个暗卫已经重新返回。身上的血迹未干,似乎还添了新血。 萧然跟在两人的身后,对老王爷道:“都安排好了。” 老王爷点点头,萧然又转头看着沈清如,“要把大嫂送去祖母那边吗?” “路上已经不安全了。”老王爷纠结了一下,犹豫着问沈清如,“怕吗?” 沈清如浅浅一笑,轻轻又笃定的摇头,“不怕,不用顾及我。” 老王爷闻言,畅快的一笑,“是我王府的好孙媳。” 小包子之前睡着了,也被抱了过来,放在里间的床上。几个丫鬟都守在床边,一个个小脸蛋绷得紧紧的。 两个暗卫身上是真的受了伤,沈清如都瞄到其中一个暗卫的肩膀还在流血。 让茯苓找出剪刀和纱布,沈清如指挥着她替两人剪开衣服,上药包扎。 萧然围着昏迷的皇上转了几圈,问老王爷道:“那些人终于忍不住下手了?皇上怎么没防着点,不是早说过了吗?” 老王爷的目光看着窗外,挺拔的身姿不动如山,语气平淡道:“总是防不胜防,能忍到现在下手,已经不错了。” 顿了片刻,叹息一声道:“皇上太容易心软了。特别对宫家的人。” “啧啧。”萧然感叹了一下,“太后和皇后呢?” 老王爷道:“有蓝相在,不会有事的。” 萧然伸了个懒腰,语气随意,眼中却盛着比星空还亮的光彩,“到了算总账的时候了,早些了结了也好,以后京城还能清静些。” 老王爷转头看他一眼,有些嫌弃道:“有你在,还能清静?” 萧然一脸不忿,“我最近不要太老实!你是我祖父吗?肯定是哪个暗卫假扮的。” 还冲沈清如嚷嚷,“大嫂你看看,这是不是假货?” 沈清如抽抽嘴角,只当没听见,才不陪着他胡闹。 萧然不满意了,开始吵吵,“大嫂,你居然不帮我?太伤我的心了!” 最终所有的意见都被老王爷一个拳头暴力镇压。 萧然捂着脑袋坐在椅子上唉声叹气。 收获老王爷一个瞪眼后,闭上了嘴巴,冲老王爷的背影挤眉弄眼。 惹得一众丫鬟们想笑不敢笑,憋的脸都红了。 心中的紧张也悄悄缓解。 沈清如听着头顶上的打斗声,心头微微暖。萧然这么一闹腾,气氛就轻松了不少。 连空气里的血腥味也没那么刺鼻了。 行云带着麦儿和崔老姗姗而来。 出去时好好的两个人,回来了一身的狼狈。行云的身上也满是血迹,还多了好几个护卫。 行云路上估计和崔老说明了情况,崔老进了屋子里只冲着沈清如和老王爷点点头,就忙去看皇上了。 沈清如上前握着麦儿的手,左右打量了一番,见她没受伤,愧疚的问道:“吓着没?” 她之前不知道这么危险。不过这些人中,就麦儿和小院子那边最熟悉。旁人去,总要多解释几句,多浪费一些时间。 麦儿小脸微白,神采奕奕道:“没有。还挺好玩的。” “好玩?”沈清如摸不着头脑。 麦儿小脑袋直点,“是吧,随手一扬就倒下一个,太弱了他们。” 听到两人对话的行云额头一跳。 不着痕迹的望了麦儿一眼,他以前都不知道,世子妃身边的丫鬟这么凶残。 回忘月居的路上,他们遇到了劫杀。崔老找了两包药粉给麦儿,让麦儿有人靠过来,就挥出去。 麦儿玩上瘾了,要不是他们吃了解药,行云觉得,他也得倒在半路上了。 “柳婶她们呢?”沈清如问。把崔老接来,那些人肯定会发现小院子的存在。沈清如怕牵连到柳婶众人。 行云道:“已经让暗卫带他们去王府的庄子上躲着了。那庄子隐蔽,还有暗道。看庄子的都是退下来的士兵,很安全。” 知道沈清如很在乎小院子里的人,行云先一步安排好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胡天齐 屋子很大,可是满满当当的塞了这么多人后,也略显得拥挤。 茯苓几个丫鬟,守着小包子躲在里间。 老王爷和萧然围着崔老,看他给皇上施针。 沈清如静静的站在边上,麦儿尽责的护在她的身后。 除了粗浅不一的呼吸声,没有一个人说话。 房梁上的打斗声便越发明显。仔细凝神,还能听到刀剑入体的闷响声。 越来越浓的血腥味,让沈清如一阵反胃。 她给自己倒了杯凉茶,小口的喝着,面色始终平静。 许是她太过淡定了,几个丫鬟吓的小脸煞白,却死死的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惊呼声。 不能在老王爷面前给世子妃丢脸。 一炷香后,打斗声渐渐弱了下来。崔老有些疲惫的取下银针,皇上吐出了一口黑血,人依旧昏迷。 老王爷道:“怎么样?” “幸亏送来的及时。我已经替皇上排出了毒性,天亮前应该能醒。不过这毒毒性剧烈,想要彻底清除,要废一番功夫。而且......”崔老斟酌着道:“皇上年纪不小了,就算痊愈了,身体恐怕也会大不如前。” 崔老说的委婉,沈清如几人却瞬间就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皇上年纪原本就挺大了,多年操持国事,劳心劳力,难免伤了身子。此次中了剧毒,就算治好,可能也活不了多久了。 老王爷怔忪片刻,看向昏迷中的皇上。 他今天把皇上带回来的举动是很冒失的,也打乱了先前的计划。皇上会中毒,本就不在他们的计划之中。 如果崔老救不了皇上,皇上在王府出事。王府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弑君一条,足够灭王府满门。 在宫里的时候,蓝相和李院正就劝他,不要冲动。先想办法把崔老找到接进宫中再说。 可老王爷却管不了那么多。 宫中人多手杂,没有王府安全。 老王爷只知道沈清如和崔老关系非同一般,却不清楚崔老就在小院子里。 他想崔老神出鬼没,人还不知在那,什么时候能找到。而沈清如的手里有能解毒的良药。解不了毒也能多撑一会。 所以他不顾两人阻拦,坚持要把皇上带走。 那些人没想过他居然如此明目张胆,加上蓝相的掩护和王府暗卫的接应,才安全把人送了回来。 说服蓝相的时候,老王爷说,皇上是他唯一的兄弟,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兄长生命垂危却瞻前顾后束手束脚。 此刻,老王爷看着一母同胞的亲哥哥,紧闭双眼,心里说不清什么感觉,难过伤心惋惜等等错杂交付。 人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 老王爷从懂事起,常会有人跟他讲,从古至今,多少皇室夺位刀光剑影手足相残,数不胜数的故事。 这些人,有的居心叵测挑拨离间,有的是真心实意为他好。 毕竟当初那几年,老王爷太过出色,得先皇另眼相待赞赏有加。掩盖住了生为嫡长子的哥哥的光芒。 许多人劝老王爷锋芒内敛。 老王爷不是不懂,而是不愿。 因为他相信,自己和兄长之间的感情。 不管外界传言多么难听,兄长每次见他时,总是擒着温柔的笑意。 兄长只把他当成弟弟。 兄长也是他眼中永远的哥哥。 这么多年,任凭外界风言风语,他们始终待彼此一如往昔。 王府手握大萧一大半的兵权,皇上却从来没有忌惮过。 何其有幸。 老王爷经常想,生在皇家,是无奈。可因为有了这样一个哥哥,一切都变成了幸运。 老王爷曾和皇上说过,等哪天皇上退位之后,他们不再管朝事,带着太后和家眷,去行宫住。两人每天下下棋,钓钓鱼,安度晚年。 皇上笑着答应了。 可现在,或许他们再也等不到那样的时刻了。 沈清如察觉到老王爷情绪不对。萧然几次张了张嘴巴,一向能言善语的他,却不懂怎么安慰现在的老王爷。 老王爷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了冷静自持。 萧然惆怅的暗叹一声,他忘了,老王爷金戈铁马了大半辈子,已经见惯生死,又何须别人安慰。 老王爷冲崔老抱了抱拳:“多谢了。以后还要多麻烦了。” 即便崔老不喜欢和京城世家交往,对老王爷还是敬重的,闻言点头道:“恩,我会尽力的。” 老王爷又是一抱拳。 外面万总管匆匆赶来,“老王爷,禁卫军首领胡大人和陈国公世子带着禁军包围了王府。” 萧然冷哼一声,“贼喊捉贼啊,来的倒挺快。” 老王爷双目中划过一道锐利的光芒。灯光下,无波无平的脸上却带着千军万马般的气势。仿佛战场上那个一往无前的铁血将军。 “然儿,护好你大嫂和皇上。守住王府。” “放心吧。”萧然重重点头,“交给我了。您自己小心。” 老王爷不再多说,带着暗卫大步离去。 万总管跟随几人的步伐,匆忙却平稳。 忘月居一路通明的灯火下,离去的背影被拉长,最后消失在远方的夜幕中。 幽深夜空中,满天星斗。月光倾泻,洒下一地银辉。如水的凉风涤荡去喧嚣和浮躁。 沈清如立于窗前远眺,这一夜注定不会平静。 王府门口,举着火把,持枪鹄立的禁卫军把王府团团围住。 领头的,是位年约三十,燕额虎头的中年男子。正是禁卫军的首领,胡天齐。 胡天齐脸上一派严肃郑重,心里却早就打成了结。 他的左右,分别是禁卫军董副首领和陈国公世子。 身后两人,一个是董副首领的老爹应城伯,一个是国子监祭酒齐盛。 晚上,用了晚膳的皇上忽然昏迷。召集太医,确认是中毒。得到消息,胡天齐正让各队封锁皇宫和城门。 结果,皇上居然被人劫走了! 胡天齐吓的心都漏跳了几下。 然后宫贵妃找到他,说皇上是被老王爷下毒带走的,让他去王府抓人。 胡天齐开始是拒绝的。 这时陈国公世子带着齐盛来劝他。胡天齐和齐盛有着师生之谊,齐盛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皇上失踪,有个三长两短,胡天齐死罪一条。当务之急,先把人找回来。就算是老王爷也不能擅自把人带走。 胡天齐动摇了三分。 董副首领又带着应城伯赶来。 应城伯是董妃的父亲。董妃是大皇子的生母。 陈国公世子身后是宫贵妃。宫贵妃膝下有三皇子。 胡天齐知道,这一趟他不去,董副首领也会去。只好紧急召集人手,立即包围王府。 直到陈国公世子叫门,清凉的晚风一吹,胡天齐才开始后悔。 他把经过在心里过了几遍,猛然发觉,这趟浑水太深,他不该趟的。 能做到禁卫军首领,皇上是信任胡天齐的。胡天齐也对皇上忠心耿耿。 他更清楚,皇上和老王爷兄弟情深。老王爷是不会害皇上的。 那皇上中毒,老王爷掳走皇上,莫非是...... 胡天齐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胸口拔凉拔凉的,如果皇上在王府才是安全的,那他来王府逼老王爷交人算是帮凶吗? 他正胡思乱想,老王爷已经到了门口。 虎目缓缓扫过去,众人都下意识的移开了视线,不敢与之对视。 陈国公世子心中一颤,抖着肩膀给自己打气,吼道:“快把皇上交出来。” 老王爷凌厉的目光望过去,陈国公世子心肝直抖,沙场上征战四方的气势,哪是他这个富贵温柔乡长大的公子哥能比拟的。 “皇上不在王府。你们把皇上丢了,还不快去找回来?” 胡天齐早就想退了,听了老王爷的话,忙顺着台阶下,“既然不在王府,我们就去别的地方找找吧。” 转身想走,被应城伯拦住了。“胡首领,事情还没弄清楚,怎么能走?” 齐盛也道:“是啊。现在走了,如何和百官和太后交代?” “你们来,是太后的旨意还是百官的意思?”老王爷盯着胡天齐。 胡天齐胡乱抹了把汗,“都......都不是......是......” 是宫贵妃。胡天齐欲哭无泪,怎么就听了这几人的话。 陈国公世子打断道:“皇上失踪,不管是谁都很担心。老王爷还是把人交出来吧。” 老王爷一挥衣袖,“我已经说了,王府没有。回去吧。” 陈国公世子叫道:“有没有,一搜便知。” “你想搜王府?”话是对陈国公世子说的,眼神却是看着胡天齐。 胡天齐慌忙摇头,“不是......没有......” 应城伯道:“胡首领,已经到了这里,怎么能空手而回?” 老王爷轻轻撇他一眼,“想进王府,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那就得罪了。”应城伯自己没有动,反而对胡天齐道:“胡首领,进去吧。” 胡天齐拉着马缰退了两步,进什么进,他又没说要进去。 只有陈国公世子,兴冲冲的带着几个陈国公府的护卫就往里面冲,“都跟着我来,皇上就在里面,谁找到了重重有赏。” 脚都还没跨进王府大门呢,“砰砰砰”几声响,和几个护卫一起被踢了出来,落地的声音格外响亮,听着就疼。 与此同时,王府大门处、院墙上、对面的屋顶上,无数个腰挎长刀,手持弓箭的护卫悄无声息的出现。身手矫捷、训练有素,身上散发着煞人的杀气。 胡天齐的心直接冻成了冰块。 第一百六十四章:暗号 王府护卫出手干脆利落,陈国公世子趴在地上半天没起来。 应城伯怒喝道:“王府未免欺人太甚。我等奉命前来,王府再三推脱,还出手伤人,到底存的什么心思?!” 董副首领趁机高声呼道:“大家随我冲进去,救出皇上。功劳最大者,官升三级。” 几队禁卫军在王府护卫现身后,原本就紧张的不行,紧绷着心弦,再被两人一煽动,下意识的拔刀出鞘,意欲冲进王府。 王府守卫更是面色肃穆,箭已搭弦,只要有人敢妄动,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冲突一触即发。 胡天齐猛然冲着身后的手下吼道:“干什么呢?!给我把刀放下!” 禁军们面面相觑,都被搞糊涂了。不知该听谁的。 董副首领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挤出一张笑脸,对胡天齐道:“首领,王府太过分了。一点也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宫里可还等着我们消息呢,要我说,不如直接冲进去算了。” “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胡天齐冷冷的看他一眼,对着犯呆的一众禁军们喝道:“不听命令找揍呢是吧?都给我把刀收起来!谁不听令,军法处置!” 胡天齐还是挺有威望的,禁军们老老实实的收起了刀。 陈国公世子好容易在手下的搀扶下爬了起来,揉着腰冲过来,指着胡天齐骂道:“你他妈什么意思?没看到本世子被打了,还不快去帮我打回来。” 胡天齐斜他一眼,心中也腾起一股子怒火。自己无缘无故被牵连进来,左右为难不说,还要被指着鼻子骂,真是太委屈了。 “世子爷搞错了吧,我这是禁卫军,不是你陈国公府的走狗。想找场子自己去。”胡天齐又扭头对着董副首领道:“还有你,想进王府找人自己找。众队士听令,回宫!” 胡天齐已经打定主意,绝不再帮这几人。 可是他想走,别人却是不让的。 应城伯拦住他,陈国公世子脸色阴沉道:“胡首领,你什么意思?” 齐盛劝道:“天齐,别意气用事。” 应城伯附和道:“眼下最重要的是要赶紧找到皇上。既然有消息说皇上在王府,好歹得确定一下真假。” 董副首领添了一句,“首领,就算你不让,我也得进去。否则日后追究起来,咱们玩忽职守,不是害了兄弟们吗?你要是怕王府,不敢去。我打头阵好了。” 董副首领以退为进,胡天齐却不接他的招。 “你们谁爱去谁去。”胡天齐指着身后的一众手下道:“今天谁敢踏出一步,别怪我把人踢出禁军!” 胡天齐态度如此决绝,倒是打了应城伯几人一个措手不及,有些骑虎难下。 胡天齐虽为禁卫军首领,看着五大三粗的,其实性子挺软绵,耳根子也软,平时没什么主见,所以才把他找来。此刻却成了烫手的山芋。 要是胡天齐不在,董副首领还能指挥部分禁军。胡天齐在,众人当然听他的。 本来是为万无一失,才拖他下水。现在可好,人家在岸上站的好好的,还把他们一个个踹进去扑腾。 陈国公世子已经没了耐心,阴测测的道:“胡天齐,你这官不想做了是吧?” 胡天齐冷飕飕的看他一眼,一甩头,一脸坚决。 其实心里早已泪流满面。一面老王爷,一面宫贵妃和董妃,哪个都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胡天齐已经思量着,等会偷偷溜回去,收拾包袱,带着一家老小跑路算了。 老王爷冷眼旁观了一阵子,倒是对胡天齐的印象大为改观。 胡天齐这人,稳重有余,刚猛不足。做事情畏手畏脚,性子优柔寡断。老王爷觉得他胜任不了禁卫军首领一职。 和皇上提过,皇上却笑着说,人无完人,胡天齐够努力,又忠心,就够了。 大约是因为自己不是多天才,皇上格外欣赏努力的人。 老王爷便没多说。 现在,他却多少佩服皇上的眼光了。 平时普通一些,哪怕犯些小错,都没有关系。关键时刻,能够做出正确的选择。比那些小事能干,大事糊涂的高强的多了。 眼瞅着胡天齐被几人夹击,老王爷好心替他解围,“不用难为小胡了。” 胡天齐眼泪汪汪的看向老王爷,恩人啊,想去抱大腿。 老王爷又道:“王府今天就别想进了。” 胡天齐眼角一抽,一脸呆滞。 老王爷乐呵呵一笑,“谁散播谣言说皇上在王府的?我可以和他当面对峙。” 说这话,也算是给一个交代了。最起码把压力从胡天齐那边转移了些。 胡天齐有些哀怨的瞅了一眼老王爷。他总算知道,萧二公子那个喜欢捉弄人的性子是随谁了。 应城伯和齐盛互相望了望,用眼神沟通了一下,觉得可行。 在这里一直僵持下去,也是浪费时间。胡天齐死活不肯动手,他们又无法调动禁卫军。把老王爷支开,暗地里的人还好动手。 反正他们不是真心想找皇上。 皇上被老王爷带走,有影响,却不大。反而是王府这边不好解释。 皇上在那里无所谓,只要守住王府,不让皇上出现。等明天尘埃落定,谁还管这事。 那边陈国公世子也没有异议。他现在看见院墙上的那一个个黑衣护卫,就觉得胸口疼。巴不得离得远远的。 没看方才被打了,都不敢去找老王爷算账,只能把气撒在胡天齐的头上。 应城伯道:“消息是宫里的人说的,老王爷您得跟我们进宫一趟。” 老王爷毫不在意,“走吧。” 这般坦荡的态度让应城伯有些心慌。他打量了老王爷好几眼,什么都没看出来。 胡天齐舒了一口气,忙上前开道:“走,走,走,都回去。” 老王爷刚迈出两步,一个暗卫赶了过来,在老王爷耳边轻声道:“公鸡,逃了。一致。” 应城伯几人隔得远,没听见说什么。当然,他就算听见了,也不一定听的懂。 只看到老王爷嘴角似乎抽了抽,有些无奈的挥手,“看好王府。” 这话很正常,应城伯没有在意。 老王爷骑上马,想着暗卫的话。连起来的意思是,在大牢里的宫尚几人跑了,和他们预想中发展的一致。 公鸡代表的是宫尚。 不用说,这暗号是萧然想的。 老王爷懒得理他,就随他去了。 此时听了,分外的别扭。 老王爷头疼的想,他几个儿子性子都稳重。三儿子虽然爽朗了一些,也是秉节持重的。偏出了萧然,都养偏到天上去了。那叫一个独树一帜、落拓不羁。也不知像谁。 老王爷忽然觉得,就这么把王府托付给萧然会不会太草率了。 好在只需他坚持一会,就有人接应。老王爷才微微安心。 应城伯并没有带老王爷去后宫,而是到了紫宸殿。 往日宫门早已落锁,应该空无一人的紫宸殿,此时却热闹的很。 胡天齐跟着几人入殿,才发现灯火通明的大殿之中,百官们几乎到齐了。 他深深的看着应城伯几人,有些担忧老王爷。看这架势,无论方才老王爷交不交出皇上,结果都是一样的。 正在七嘴八舌讨论的百官,见几人进来,目光一下子聚集过来。 这一次,胡天齐没有躲开,而是笔直坚定的站在了老王爷的身后。 就在胡天齐带着禁卫军包围王府的时候,一个个小太监从角门提着宫灯鱼贯而出,步履匆匆的奔往各位大臣的府邸。 季如川打了个哈欠,看见老王爷打了声招呼,“哟,老王爷您也来啦。我说这么晚了,把大家召集起来,是狄戎打到京城了吗?” 季如川的玩笑话,没人去接应。来的路上,他们或多或少都知道了些消息。皇上身中剧毒后,被老王爷掳走......这是要变天了呀。 如此大事,和狄戎打进京城也没什么区别。 后者还没影么,前者却实实在在的发生了。 许多大臣选择三缄其口,闭口不敢言语,唯恐惹来杀身之祸。 只有季如川,大大咧咧的好似没感觉到殿中的气氛似的,还有心情开玩笑。 哦,还有一位,莫王摸着脑袋道:“没吧?没听到风声啊?不可能这么快吧?” 众人翻白眼,也不知这位是装傻还是装傻。 老王爷道:“谁找你们来的?” 季如川还没回话呢,外面响起一道声音,“是我,以寒儿的名义把各位集中到一起。” 殿外,身着深紫色宫衣,雍容华贵的宫瑾缓缓而来。宽大裙幅逶迤身后,妆容华丽而庄严,却掩盖不住憔悴的脸色。 老王爷暗自皱了下眉头。 他不喜欢宫瑾。 按理说,老王爷不会对一个妇人有什么偏见。可他第一次看见宫瑾,就觉得她的功利心太重。柔顺的外表下藏着锋利的爪牙。这一点,和她的父亲陈国公一模一样。 太后也不喜欢宫瑾。 偏偏皇上唯独宠爱宫瑾一人。加之对先皇后的思念,把所有的好都给到了宫瑾一人身上。 不惜和太后作对。为此母子二人的关系都闹的有些僵。老王爷劝了太后几次,每次太后都欲言又止。 老王爷不理解皇上的执拗。可皇上多年清心寡欲,一心为国,难得有喜欢,老王爷不忍太过苛责。 便放任自流。想着陈国公那边自己多看一些好了。 可千看万看,没想到陈国公的野心这么大。更没想到,宫瑾如此狠心毒辣。 第一百六十五章:对峙 季如川轻嘲一声,“后宫不得干政,宫贵妃这不止是干政了吧?” 宫瑾淡淡道:“季大人,现在不是逞口舌之利的时候。诸位来的时候,想必已经得到了消息。皇上被萧老王爷掳走,老王爷,您不解释一下?” 老王爷掀了掀眼皮,“贵妃哪里得到的消息,谣言不可信。” 宫瑾强势道:“谣言?可是我亲眼所见!” 老王爷带走皇上时,宫瑾根本没在场。这会儿无非是欺负老王爷不在理。 应城伯附和道:“皇上性命要紧,老王爷还是快点把人送回来吧。” 宫贵妃带了三皇子前来。三皇子今年八岁,已经懂了不少事。 敌视着老王爷,板着一张脸道:“快把父皇还回来!” 季如川摸着下巴道:“皇宫守卫森严,这么容易就让人把皇上掳走了?” “皇上对老王爷信任有加,宫中一向任其来去自如,老王爷趁人不注意,带走皇上,有什么不可能?”宫瑾道。 季如川摇着脑袋,“是有可能,不过老王爷没理由这么做吧?” “谁知道呢。萧老王爷的心思谁能猜得到?” 有大臣小心翼翼的道:“老王爷,皇上真的在......” 尾音在老王爷的目光中消散。 宫瑾眸光一暗,“萧老王爷,皇上的安危为重,您如果坚持不肯交人,别怪我不客气了。来人!” 随着宫瑾一声令下,涌入不少身穿铁甲的士兵,把整个大殿包围起来。 胡天齐吃惊道:“北衙卫!” 北衙卫同属禁军,驻守宫城以北,负责皇帝安全。不过北衙卫不归胡天齐管,他们前后两任统领都是陈国公的人。 季如川啧啧两声,“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其他人早被吓坏了。明晃晃的刀就在不远处,随时会架到脖子上,他们没想到,宫瑾这么强势,显然没有好好谈的意思。 陈国公世子这时有了底气,想到之前在王府前吃的亏,一心想找回来,趾高气扬道:“萧老王爷,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这里可不是王府容不得你猖狂。” 宫瑾是笃定老王爷不会交出皇上的。她根本也不想要回皇上。 老王爷对周围的一切视若无睹,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陈国公世子被这态度激怒了,叫喊道:“把人拿下!” 北衙卫气势汹汹的上前,胡天齐紧张的拔出了刀,手心里都是汗。他不知道老王爷的底气是什么,不过老王爷只身而来,自己是无论如何都要护他安全的。 胡天齐嘴里比吃了黄连还苦。北衙卫人多,他一个,兄弟们都守在外面,打起来肯定要吃亏的。 就在这时,殿外又是一声怒喝:“我看谁敢!” 蓝丞相和李院正一左一右护着太后和皇后前来。 胡天齐松了一口气。 太后冷冷的扫了一眼宫瑾和陈国公世子,“本宫看,猖狂的是你们才对吧?简直是胆大包天,不仅假借名义,召集百官,还在紫宸殿动武,当大萧是你们宫家的吗?!” 平常在皇上面前,宫瑾对太后也算是恭敬有加。此时却一点没看出来,反而道:“臣妾也是为了皇上的安全。” 太后冷哼一声,“为了皇上,谁给你的权利?皇上怎么中的毒,你当所有人都糊涂吗?” 宫瑾平静道:“当然不是。萧老王爷弑兄夺位,下毒不成,反而将皇上挟持到王府,我想这些大家都是清楚的。” 太后道:“一派胡言!你这个毒妇,给皇上下毒,还诬赖统儿,真是白瞎了皇上这么多年对你的宠爱。早知道当初,我就不该让你进宫。” “呵,当年要不是皇上坚持,您怎么会让我进宫呢?”宫瑾道:“我又怎么会给皇上下毒?皇上宠爱我和寒儿,寒儿继位的可能最大。我毒死皇上,引起内乱,又有什么好处?反而是萧老王爷,当初先皇就看好他,却让皇上坐上了皇位,这么多年心里难免会有怨言吧?” 不少人听了话,偷偷去看王爷。宫贵妃的话不无道理,三皇子本来就是三位皇子里,夺嫡可能性最大的那位,宫家确实没有给皇上下毒的必要。 “你——!”太后怒上心头,却不知如何反驳。 宫瑾挑衅的看着她。 而随着她的话,不少人都偏向了她。 她说的有理是一方面,更多的还是北衙卫手中闪着寒光的刀。小命都在人家手上,谁又敢这时与她作对? 讨伐老王爷的声音渐渐变大。 太后气的面色铁青。情况一时胶着。 王府那边,自老王爷走后,平静了一会儿,来的敌人越来越多,王府四周都是打斗声。不过却始终没有突破王府护卫的防线。 除了老王爷刚回来时,因为措手不及,让人追进了王府,忘月居后来一直都很安静。 但是竖起耳朵,还是可以听到不远处的动静。 萧然带着暗卫去迎敌。行云、流水、随风、同舟四人都已现身,整个忘月居如同铁桶一样被护了起来。 沈清如仔细听了一会,有些担心的对行云道:“我这里没事,你们去帮萧然吧。” 行云摇头拒绝,“我们的职责就是保护忘月居。” “可是萧然那边——” 流水道:“世子妃放心吧,二少爷那边没事的。” 沈清如看了一眼依旧昏迷的皇上,皱着眉头道:“宫贵妃把动静闹的这么大,要怎么收场?” 萧远不在,沈清如对现在的情况并不是很了解。宫瑾给皇上下毒,又攻打王府,这是明目张胆的要造反吗? 行云知道的还比她多些,只道:“也不需要收场了。” 沈清如瞪大了眼睛,惊讶道:“怎么会?她是想要逼宫?哪里来的勇气?” 行云道:“北衙卫是陈国公的人,方才宫贵妃把大臣们都召进宫了。” “她想——”沈清如愣了片刻,“这是狗急跳墙了?” 可就算他们掌握着北衙卫,哪怕算是陈国公手里的兵权,也只是勉强能与老王爷手中的大军抗衡。 “他们有什么后手?”沈清如眉头皱的更紧了。 行云摇头,这些更机密的他就不清楚了,“老王爷已经有了安排,世子妃您不用太担心。” 沈清如心里却早没了之前的轻松了。 陈国公一党明摆着是要今夜决一死战,且做足了准备。 皇上昏迷,萧远和王爷远在边关,京城中只有老王爷,怎么能不让人担心。 崔老想安慰她,不过这种大事显然超出了他的能力之外。只好把目光掉转到皇上身上,如果皇上能早些醒来,或许能有些转机。 沈清如坐在椅子上把今天晚上的事情捋了一遍,忽然站了起来,急声问道:“那侯府呢,祖母和姐姐怎么样?还有舅舅那边——” 行云一时没搞明白,有些糊涂道:“侯府应该没事吧......皇上在王府......” “不对。”沈清如急切道:“宫瑾想造反,还召集了百官,又怎么会放过他们的家人?必定会抓起来当成人质!” 行云几人的责任就是保护忘月居,其它的只了解一点,经沈清如的提醒,也反应过来,忙道:“我去问问。” 如沈清如所想,在把人都宣进宫后,宫家确实派出人手,想要抓官员们的家眷。 百官之中,铁心跟着陈国公造反的人毕竟只有少数。 挟持了他们的亲人,能让不少人投鼠忌器。 可惜他们派出去的人,还在半路上就已经被人截杀了。 行云也问过了萧然,回了忘月居对沈清如道:“二少爷说,都已经安排好了。世子妃放心就成。” 沈清如稍微安心了些。 王府很大,萧然已经让人缩小了防守范围。也算可以应对。 不过很多王府空置的院子,就没人去管了。 而在他们没注意的地方,一队二十几个黑衣人,借着黑夜的掩护,悄悄摸进了宫澜以前居住的陶然居。 宫澜走后,这里也没什么人。萧然便没派人过来。 他不知道的是,这里有个暗道可以通往一座假山。是王府宅院之前的主人留下来的,不过已经废弃。时间久了,便没什么人注意了。 而这个暗道不知何时,居然被打通了。 这队人通过暗道,到达了假山。王府的守卫,大多都调去迎击敌人了。 所以他们出来时,并没有什么人发现。 假山的不远处就是忘月居。 等到忘月居的守卫发现时,这队人已经到了忘月居的院前。 在他们之前的道路上,还有接连几队人正在赶来。 冰刃相接,近在咫尺的打斗声,惊住了忘月居里的众人。 行云飞快的安排道:“快通知二少爷。随风、同舟你们在这里保护皇上和世子妃。流水,跟我去迎敌。” 流水应了一声,和行云一起冲了出去。 随风开窗放出信号。徇烂的火光在忘月居的上方炸开。 他们打起来时,附近的守卫就已经发现了。但是他们要抵挡住前面的敌人,实在是脱不开身。 王府后门,厮杀最惨烈的地方。一身血迹的萧然看着烟火暗骂一声。他不知道人是怎么混进去的。 不过皇上、大嫂还有纪儿可都在那。如果出了什么意外,他怎么和大哥、祖父交代。 萧然吩咐一句,想抽身前去支援。 但对面的人知道他的意图,发疯一样的进攻,缠的萧然无法离开。 第一百六十六章:英雄救美 忘月居,一波波的刺客到达,能抽身前来支援的护卫却少。 打斗已经到了小院子里,偶尔甚至会有一两个刺客闯进屋子门口,都被随风、同舟和剩下的几个暗卫解决了。 有些昏昏欲睡的几个丫鬟吓的一个激灵。麦儿更是如影随形的跟在沈清如边上。她会点拳脚,危急时刻能派上些用场。 崔老之前给的药还剩一点点,麦儿捂着荷包,警惕的观察着周围。 虽然之前也有刺客来,但从未如此近的感受到过。 就在咫尺处的厮杀,溅到窗户上的鲜血。 沈清如轻抚着腹部,越发冷静。清凌凌的眸子里亮的惊人。 沈清如回头冲几人安抚的一笑,“别怕。不会有事的。” 几个丫鬟中,谷雨不过十四,最大的茯苓也才十八,听了沈清如的话,都是深吸一口气,重重的点了点头。 麦儿咧了咧嘴,“只要和小姐在一起,什么都不怕。” 沈清如正准备和她说什么,忽然一只箭穿透窗户直射进来。麦儿下意识的把沈清如挡在身后,沈清如眼疾手快的拉着她往边上一躲,锐利的箭头擦着麦儿的肩膀划过,瞬间露出一道血口。 茯苓几人的惊呼声中,第二道利箭已经追来,离得稍近的同舟跃身上前,没等他出手,快要射中的箭被人稳稳的打落。 同舟喜道:“世子爷!” 眼前身量颀长,拔卓挺立,幽深的双眸中充满担忧和急切的不是萧远又是谁。 沈清如愣了片刻,看着萧远清俊无双的面庞一阵恍惚。 她眨了下眼睛,正想好好看看,下一刻,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温暖又熟悉的怀抱。 萧远紧紧的拥着她,沈清如觉得双臂都被勒的疼,可是她没有动作,一手护着肚子,一手放在萧远的胸膛,感受着对方跳动的格外激烈的心脏,难得的安心。 萧远闷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对不起,我来迟了。” “没有。”沈清如的声音里带着柔和的笑意,“你来的刚刚好。就像话本里面的英雄一样,在最危险的时刻救下了美人。” 沈清如顺带夸了自己一下。 麦儿很识趣的往旁边挪了挪,茯苓帮她包扎伤口。还好箭上没毒,只是皮外伤。 这期间,依旧有箭射进来,都被同舟几人打落了。 没看到世子爷和世子妃久别重逢,正互诉衷肠吗,这帮不长眼的,打扰人小夫妻糟雷劈呀! 沈清如从萧远怀里出来,明亮的眼睛注视着他,里面的光彩让满天的星辰都显得黯淡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萧远回道:“刚刚。” 方才王府后门萧然被缠的心烦气躁,差点被伤着的时候,萧远赶到替他挡住了后背的敌人。 “大哥,大嫂那边......” 萧然话没说话,干净利落处理掉那名敌人的萧远已经走远了,“集中注意力。” 以为萧远特地来帮他,其实对方只是路过的萧然一阵心塞。 虽然大哥来了,他不用担心大嫂了。但这种有了媳妇忘了弟弟的感觉太伤人。 萧然第一次认真的觉得自己也该找个媳妇暖被窝了。 还可以天天上大哥面前秀恩爱,不必每天被别人闪瞎眼,多好。 因为萧远带回来的暗卫帮忙,小院子里的情况稳定下来。 一向身先士卒的萧远,是不可能看着手下去卖命,自己抱媳妇的。 他颇有些遗憾的放开双手,要转身投入这片小小的战场。 临走前,在沈清如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个浅浅的吻,“不是美人,是最重要的人。” 沈清如迷糊了一会,直到脸上的热度消散,传来几声轻笑。沈清如才明白萧远话里的意思。 不是英雄救美,英雄救的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瞪了一眼捂着嘴偷笑的几个丫鬟,沈清如脸上飞起一抹红云,兀自镇定的找了个安全的地方坐下。 片刻后,又皱起了秀眉,萧远什么意思,说她不够美吗?!这个不要脸的,还承认自己是英雄! 于是等萧远杀光了敌人,重新进屋,就见到沈清如一脸严肃的问他,“我美不美?” 萧远有些懵,沈清如眯起了眼睛,萧远下意识觉得不好,忙道:“美,特别美。” 一旁围观的麦儿和同舟几人目瞪口呆。 毫无自觉的沈清如心满意足,笑眯眯上前替萧远擦去脸上的血迹。 软塌上的皇上闷哼一声,眼皮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睛。 崔老呼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为了让皇上早点醒过来,他使出了看家本领。 沈清如殷勤的上前替他倒了杯茶,真诚道:“师父,辛苦了。” 她和崔老虽有师徒之名,却无师徒之实。到了京城后,连见面的时间都很少。对方却一次又一次倾尽全力的帮她。 沈清如满腔感动,可她却不是会煽情的人。只能替他倒一杯茶,缓解些许疲惫。 崔老接过茶水,灌了一大口,对着沈清如眼巴巴的眼神哼道:“以后给我多做些好吃的就行,还有将军醉。” 沈清如笑了一下,“您爱吃,我给您做一辈子。” 皇上动了动身子,勉强撑起身子半坐了起来,即便人不在京城,萧远也对京中的情况了若指掌。 他上前,替皇上弄了个舒服的姿势,才问道:“皇上,感觉怎么样?” 皇上环视了一圈,缓慢的开口道:“我怎么在王府?” 萧远道:“祖父带回来的。” 皇上一怔,“三弟他何必......” 沉默片刻,又问,“现在情况怎么样?” 萧远挑重点简单的说了一遍。 听到宫尚逃走,皇上没过多反应。 听到宫瑾派人包围王府,带走老王爷,召集百官,皇上神色带上了愤怒,身上弥漫着一股哀伤。 萧远不再说话。 沈清如暗自叹了口气,十分同情皇上。 以皇上的身份,对宫瑾和陈国公府,算是掏心窝的好了。结果,被从背后狠狠的捅了一刀,透心凉。是个人都接受不了。 皇上怔怔的,不知在想什么。眼神从愤怒到迷茫,还有伤心和愧疚。复杂的情感让人都不忍去看。 抛去皇上的身份,他不过是一个被心爱的女子,信任的伙伴背叛的可怜人。 一时无言,最后定格在皇上脸上的是后悔与寂寥。 很快,他的眼神重又坚定起来,似乎做下了决定。 “你已经长这么大了。”皇上和蔼的对萧远道。 萧远正欲回话,皇上已经转头,望着床上,“我想看看纪儿。” 沈清如想要叫华姨抱过来。 皇上阻止住了,自己撑着身子打算起来,“纪儿睡着了,别吵醒他。” 萧远搀着他到床边,小包子睡的正香,连番的打斗都没能惊醒他。 皇上静静的看了一会,想要伸手,却害怕打扰,半空中又缩了回来。 萧远落他半个身子,所以没看皇上的眼里,有流连有怀念,更多的是期望。 这是萧家的未来。 偏离的道路早就应该回归正途。 他错了这么多年,始终没有勇气去坦诚,于是造成了现在的苦果。 一切的罪过都该由他去承担。 王府和老王爷不能受到任何伤害。 当初他一时糊涂,抢了原本属于弟弟的位子。 今日,他只想当一个哥哥,去替弟弟挡风遮雨。 可惜,这些风雨都是他带来的。 到底是无法赎罪。 皇上的眸中渐渐涌起水光,他压下心头的酸涩,轻声而又坚决道:“送我进宫。” 紫宸殿,扯皮已经持续了好一阵子。 眼看着从暮色深深,到天空渐白,入了后半夜,破晓将近。 宫瑾心头有些激动,最重要的时刻就要到来,二十年的筹谋到了最后关头。 季如川还在和应城伯争辩。 宫瑾长袖一挥,冷声道:“不用多说了。先把萧老王爷抓起来!” 等候许久的北衙卫持刀逼近,胡天齐挡在老王爷的身前。 蓝丞相沉着道:“宫贵妃真要如此?老王爷替大萧立下过赫赫战功,岂是尔等想抓就抓的!” 太后更是怒道:“宫瑾,你不过一个后宫妃子,干涉朝政,还想抓我大萧脊梁,你到底存的什么心思?!” 宫瑾撩起耳边的一缕落发,神色冰冷,“老王爷先有通敌之嫌,后毒害皇上,其罪当诛。太后,皇上也是你的儿子,你这么偏袒老王爷,未免太偏心了吧?” 太后被这一番话气的嘴皮直抖,皇后和李院正一个替她抚背顺气,一个出声安慰。 太后这么大的年纪了,原就是高寿中的高寿,可不能受气。 那边老王爷皱起眉,还未及动作,门口又是出现了几个身影。 今天被这种情况已经吓得有心理阴影的众位大臣,僵硬着身子,转过脑袋,看清楚来人后,一个个瞪大了眼睛。 “皇上!”胡天齐最先喊出声,激动的摸了一把眼泪。他今天晚上可委屈了。被人恐吓被人吓,还差点被人打。 只想上前抱皇上大腿诉苦。 众人被这一喊换回了神。 应城伯和齐盛慌张的对视一眼。陈国公世子缩到了宫瑾的身后。宫瑾的脸色沉了下来,眼中划过一道暗芒。 第一百六十七章:大皇子 皇上慢步走进大殿中,平静的眼神缓缓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萧远护在他的身后。 许是今晚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看到萧远,众人倒不是太过意外。 众大臣无一敢与皇上对视。 目光在神色不明的宫瑾脸上多停顿了几下,最后落在意外又担忧的老王爷身上。 皇上笑了笑,摇了摇头,示意老王爷不用担心。 “都聚在这里干什么?”皇上的声音还很虚弱。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威严和肃穆。 之前咄咄逼人的陈国公世子几人不自觉软了三分。 季如川一双桃花眼眉梢上挑,抢先开口道:“皇上,您可来了。宫贵妃指认老王爷下毒害您,要抓他呢。” “三弟给朕下毒?”皇上道:“朕怎么记得是在万福宫用了晚膳后才中毒的?要不是三弟拼死把朕救出去,朕恐怕已经死了吧。” 之前已经隐隐有些猜测的众人,听到皇上挑明的话,大气都不敢出。 也有些拍皇上马屁的,指着宫瑾怒喝道:“好一个宫贵妃,毒害皇上,图谋不轨,陷害老王爷,还不来人把她给拿下!” 老王爷望过来,叫嚣的最凶的几人,就是之前帮宫瑾指责他的。 估计是见情况反转,怕他秋后算账,想弥补之前站错队的过失。 有皇上亲口证实,下毒的人是宫瑾。蓝丞相呼出一口气,想要叫人把宫瑾一党抓起来。 胡天齐终于有机会,把他的手下都召过来。 宫瑾却不慌不忙,北衙卫全数守在她的身边。 胡天齐想要强攻,被皇上挥手制止了,皇上凝视着宫瑾娇艳动人的脸,许久才道:“朕不懂,朕对你还不够好吗?” 宫瑾略带嘲讽的一笑,“皇上要是真的对臣妾好,早就该立寒儿为太子了。” 皇上的目光转到萧寒的身上,这是他最小也是最宠爱的儿子,那张脸上露出他从没见过的不忿和怨恨。 皇上此时心里竟然依旧平静,他只是问萧寒,“你想当太子?你想做皇帝?” 萧寒咬着唇,眸中透出不甘和年少的野心,“母妃贵为贵妃,外祖举足轻重,三位皇子中,太子之位本就该是我的!” 皇上“呵”了一声,声音有些冷,“你们忘了,这一切都是谁给你们的?” 萧寒抿唇不语。 宫瑾却道:“皇上不是也忘了,当初皇位怎么来的?” 皇上一震,太后惊道:“你......你怎么会知道?!” 宫瑾勾起嘴角,“太后以为,杀了先皇后,那个秘密就永远不会泄露出去吗?可惜,二十年前,父亲和我就知道了一切。皇上当初执意接我入宫,不过是因为愧疚。这么多年对我对陈国公府的好,不过是还债罢了。” 宫瑾轻飘飘的话不亚于狂风巨浪,掀起一殿的骚动。 百官中还有部分前朝老人,听了这话,立时就想起来当年惊才绝艳的老王爷,先皇的突然离世,和出人意料的圣旨。 就算年轻一辈,也隐约明白几分。 太后脸色雪白,高声喝道:“你给我闭嘴!” 又慌张的去看老王爷。 皇上从先前的惊讶中恢复了平静,他来,已经做好了坦白一切的准备。 老王爷强势的开口打断了所有的议论,“胡天齐!愣着干什么,先把人抓起来!” 胡天齐早被一个又一个消息炸的晕乎乎的,被老王爷惊回神来,“哎,哎”应了两声,忙就指挥着人去抓人。 皇上看着老王爷惊讶道:“三弟......” 宫瑾被护在后面,冷笑道:“老王爷对皇上情深义重,真是感人,你可知道——” 老王爷没让她说完,铿锵有力的说道:“皇上是嫡长子,他是大萧名正言顺的皇上。这么多年不是他,又哪里来现在的大萧!无论皇上做过什么,他都是我永远的兄长!” 最后一句,老王爷是看着皇上的眼睛说的。 皇上呆住了,他已经做好了坦白之后,承担一切后果的准备。 被嫌弃、被厌恶,别人他都不在乎,只有老王爷。 可皇上知道,他没什么值得原谅的。 却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样。老王爷会出面维护他,以这样不容辩驳的姿态。 皇上的眼眶变的通红。 太后已经泣不成声,她颤着双手,想去到老王爷身边,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 此时天空已破晓,星月的清辉被掩盖,天地间一片灰蒙蒙的白。 原本应该在牢房的陈国公身披银甲,慢慢走近。他的身后,是一队队手持钢刀的士兵。 不远处还能听到厮杀声。 陈国公到了大殿里,躲在宫瑾身后的陈国公世子慌忙跑到他的身边,惊喜道:“爹,你终于来了。” 陈国公先看到萧远,也有意外道:“世子爷也在?倒是省了我们一些功夫。” 萧远没理他,陈国公也不恼。反而陈国公世子恶狠狠道:“哼,等会看你还怎么嚣张!” “丁超,勤儿。”皇上望向陈国公身后的两人,“你们这是想干什么?” 大皇子萧勤面对皇上仍有几分怵意,扭过头没有回话。 丁超是西陵都督,他的女儿丁昭仪就是沈清如第一次进宫,陷害她被罚为荣华的那个。 丁超常年在外,对皇上倒是没有太多惧意,嘿嘿笑了一声,道:“皇上您不是看到了,造反啊。” “京城已经被我们包围了。”丁超道,“皇上你还是下旨让他们投降吧,免得白白死更多的人。” 丁超手里掌握着西陵驻兵,加上大皇子、陈国公两方人马,已经超过了十五万。 京城禁军不过三万,其中一万北衙卫,陈国公的人。 王府的大部队都调去了边关,现在可用的不过七万不到。 蓝丞相眉头紧皱,情况实在不容乐观。“丁都督,大皇子,你们真的要为虎作伥吗?” 丁超笑道:“蓝相,这话可不对。等天一亮,我可就是开国功臣了。自古成王败寇。皇上自己这位置不也是抢来的吗?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大皇子你——” “蓝相不用多说。”萧勤道:“父皇这么久不肯立太子,恐怕是想把皇位传给萧亲王府吧。” 萧勤仇视着萧远,不甘道:“我们才是父皇的儿子,凭什么他自己做够了皇帝的瘾,却要断了我们的机会。我不甘心!” 蓝丞相偷偷撇了一眼皇上,叹了一口气。人家说的吧,也还是有那么点道理的,他没法劝啊。 何况到了现在的地步,也不是几句话就能劝的事情了。 陈国公道:“皇上,大势已去,你还是早些做决断吧。” 顿了顿,又添了一句,“咱们君臣一场,只要你立下退位诏书,把皇位传给寒儿。一切还能恢复到从前。寒儿是你的儿子,传给他,大萧依旧姓萧。” 那边陈国公世子得意的溜达到百官中,道:“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愿意支持我陈国公府的,站到左边来,不愿意,想以身祭祖的,站到右边去。” 陈国公世子看着一个个大臣们挣扎的模样,心情美的都快飞到天上去了。 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肱骨之臣,现在的生死不过在他一念之间。 这种掌握一切,一句话就能定人生死的感觉真是太舒服了。 不懂父亲为何坚持要扶萧寒那个小屁孩登基,要他说,还不如自己坐了算。 有几个大臣受不住压力,低着头缓缓的挪到了左边。 也有不少正直的,去了右边。 陈国公世子见居然有人真的敢去右边,不满的皱眉,想起什么道:“忘了说了,你们的家人可都被请到国公府做客了,各位三思哦。” 他一直在这边,还不知道派去的人都被拦截了。 右边的大臣,又有几个去了左边。 更多的站在原地没动。 季如川揉了揉肩膀,往四周看了看,没找到椅子,只好找了根柱子倚在上面,抱怨道:“都站了一晚上了,腿都麻了。这什么时候能结束啊?” “我说,这戏也看的差不多了。别再把人当猴耍了,太残忍了。”季如川盯着萧远。 莫王和他靠在一起,附和道:“就是。” 萧远撇了季如川一眼,淡淡道:“快了。” 陈国公世子被他们无所谓的态度刺激到了,抢过身旁侍卫的剑,“你们想死,我成全你。” 陈国公也皱眉道:“既然皇上不愿退位,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他扬起手,身后的士兵和北衙卫就冲上前去。胡天齐忙上前迎敌。 那些敌人还没到萧远和皇上的身边,一个个就倒了下来。 大殿的横梁上,跳出几十个王府的黑衣暗卫。 陈国公吓了一跳,眯着眼睛冷冷道:“不过一些暗卫——” 话音还未落,他带来的士兵突然从后面开始乱起来。 一个满脸是血的士兵,连滚带爬的跑到他身前,惊恐道:“不好了!萧亲王爷带着大军赶到,我们的人已经......已经被包围了!” “什么?!”陈国公不可置信的踢开报信之人,慌张的往前走了几步。 就发现他带来的人已经节节败退,而远处骑在马上,正不急不慢赶过来的正是应该和萧远一样远在边关的萧亲王! “怎么回事?!”陈国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第一百六十八章:先皇后 “这么明显都看不出来?”萧然骑马悠悠从后面溜上来,“你们被包围了!快点放下武器吧!” 萧远瞅他一眼,“你怎么来了?” 萧然笑嘻嘻道:“如此重要的时刻,怎么能少的了我呢?放心吧,王府那边都安排好了。” 萧然就是平日里胡闹了些,为人还是挺靠谱的。萧远便没多说。 精心谋划的一切都被破坏,带来的军队更是一败涂地,陈国公一时接受不了,失魂落魄的大叫道:“不可能,你不是去了边关,怎么会在这里?!” 王爷没说话,翻身下马,随着他一步步向前,陈国公带来的人步步后退。最后直接让出了一条道,王爷没有受到任何阻拦,走到老王爷的边上。 萧然跟在后面,还好心替陈国公解惑,“你这人怎么一根筋呢,去了边关就不能回来了吗?” 他这话就是废话,陈国公当然不是问这个。 王爷道:“边关战事已了,本王自当回来。” “不可能......”陈国公颠来倒去就这一句。 “狄戎丞相暴毙,太子下令收兵。”王爷轻轻道。 这话在陈国公耳里,却不亚于平地炸雷。 狄戎那边也不是所有人都想打战的,主战和陈国公勾结的,只有狄戎丞相一党。 如今狄戎丞相已死,狄戎主战派群龙无首,太子主和,并说服了狄戎皇帝。 大势已去,陈国公身子一软,差点跌倒在地。 之前张牙舞爪的陈国公世子,在王爷来之后,就息了声音,躲在人堆里,瑟瑟发抖。 应城伯与齐盛几人,面色惨白,没有一丝人色。 他们都知道,等待自己的下场是什么。 皇上对着陈国公道:“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陈国公呆滞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还是无法接受,自己居然失败了。 大皇子从惊恐中回过神来,手脚并用的爬到皇上身边,去扯他的衣摆,哭的鼻涕横流,“父皇,父皇,儿臣只是一时糊涂,受陈国公和贵妃蛊惑,这一切都是她们两个人所做,看在儿臣以前奉命唯谨的份上,您就饶了儿臣这一次吧。” 也不知大皇子的那句话刺激到了陈国公,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讥讽道:“大皇子,你这可是造反,还想得到原谅,怎么可能呢?” “皇上,你应该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事情吧,因为你自己的皇位也来路不正......” 老王爷皱眉,对着边上的胡天齐使了个眼色,胡天齐上前想要拖走陈国公,被皇上阻止了。 皇上平静的看着陈国公,问,“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陈国公笑的自己呛着了,咳了两声,才缓过来,“呵呵,皇上、太后,你们没有想到吧,在你们为了替皇上掩盖罪行,处死小妹之前,小妹就已经把消息传回来国公府。” “皇上,你的这个皇位是小妹帮你得来的。可你却任由太后杀了她。”陈国公的眼中满是愤恨,“你若是把皇位传给寒儿也就算了,可你却想还给王府。那小妹的死算什么?你一时贪欲的牺牲品吗?!” 随着陈国公声声质问,皇上的眼中也涌起痛苦之色。 哀痛之下,原就虚弱不堪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住,一连串的咳嗽之后,鲜血顺着皇上的唇角流下。 萧然不知从哪里找来椅子,萧远扶着他坐上去。 没等皇上说话,老王爷以不容置疑的态度让胡天齐把陈国公几人都带了下去。 连着宫瑾和三皇子。 宫瑾没有反抗,亦没有多说。甚至没有看向皇上,她的目光在王爷的脸上流连。 萧然察觉到了。 王爷有些心虚的移开目光,没敢看宫瑾。 大殿中,还回荡着陈国公的笑声。 一众大臣们,今晚的心情已经没有言语可以描述了。 七上八下的,哪怕此刻都没有一个人敢放松。 之前在陈国公世子的威逼之下,去了左边的那些人,更是大汗淋漓,悔的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今天就是一个反杀反杀再反杀的戏码,爬也要爬去右边啊。 而更多的人,却没有心情考虑这些。他们更在意的是,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似乎知道众人心中所想,皇上缓过了气,慢慢的开口道:“陈国公说的对,我对不起先皇后,对不起先皇,更对不起三弟。” “皇儿!”太后好容易停止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皇兄,你不用多说——”老王爷想打断皇上。 皇上虚弱的朝老王爷安抚一笑,“三弟,一切都是我的错,你不要怪母后。” 又对太后道:“母后,谢谢你。这么多年让你跟我一起心怀愧疚,是我没做好一个儿子的本分。” 不等两人说话,皇上继续缓慢回忆从前:“你们都知道,当年三弟比我出色许多......” 当年,皇上身为嫡长子,早已成年。先皇却迟迟没有立太子,朝堂上便出现了许多风声。 已经封王的皇上当然也听到不少,一方面,他为老王爷的优秀而骄傲。一方面,又免不了感到羡慕和自卑。 皇上都已经做好了,先皇传位于老王爷的打算。 那个时候,皇上已经娶亲,王妃便是宫尚的妹妹宫雅。 宫雅身为枕边人,最清楚皇上平和表面下的不甘和痛苦。 先皇也察觉到了,所以他常常有意无意的开导皇上。 皇上便知道,先皇属意的太子是老王爷。 在先皇的教诲之下,皇上已经慢慢放下心结。如果一切正常发展,再过些年,皇上正常退位,也不会有太多波折。 偏偏,身体一向健康的先皇被一场小小的风寒夺去了性命。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先皇甚至没来得及交代些什么。 皇上满心悲痛,宫雅却匆匆找到了他,手中还拿着一道圣旨。 她告诉皇上,先皇早就拟好了圣旨,想要传位于老王爷。皇上临终前,让小太监拿出圣旨,在百官面前宣读。 好巧不巧被宫雅撞上了,宫雅杀了小太监,拿了圣旨。 宫雅苦口婆心的劝皇上,他是嫡长子,是正统,他才应该是下一任皇帝。 难道皇上一直甘心在老王爷的光环之下吗? 许是内心压抑太久,情绪激动之下,皇上轻易受了宫雅的挑拨。 皇上烧掉了先皇的圣旨,并且和宫雅伪造了一份假的圣旨。 皇上原就是嫡长子,继位也无不可。 虽然也有反对的声音,但是架不住老王爷支持皇上啊。 反对的人,都是想老王爷当皇帝,可老王爷自己没这个打算,而且态度坚决。能有什么办法? 最先发现的是太后。 太后和先皇感情非常好,先皇曾对她透露过想立老王爷为太子的意思。 看到圣旨的时候,太后便觉得不对劲。 小心的查探之后,就知道了皇上所做的事情。 太后勃然大怒,她没有声张,伪造圣旨是死罪。 太后找到了皇上,把皇上骂了一通。皇上此时也后悔了,想要坦白一切。 宫雅拦住了两人。 如果皇上说出真相,就算老王爷不在乎,但是大臣们不会同意的。 老王爷继位,皇上本来就是最大的阻碍,又伪造过圣旨,谁敢肯定他是真心悔改,而不是被太后发现逼迫的?如此会造成举国动荡的可能,当然是彻底扼杀才好。 就算老王爷和太后一力担保,最轻的都是贬为庶人或者流放。 将错就错,皇上登基,老王爷是亲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捅出真相,老王爷称帝,可皇上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都是儿子,太后真的忍心吗? 宫雅说动了太后。 手心手背都是肉。 看着痛哭流涕的皇上,太后心软了。 她找了老王爷,旁敲侧击多次,得知老王爷是真的拥戴皇上登基,对帝位没有想法。太后选择帮皇上隐瞒一切。 皇上顺利成为新帝。 但是宫雅,只当了几天的皇后就被太后处死。对外宣称暴毙。 宫雅野心太大,太了解皇上,太后怕留着她,宫雅迟早有一天会挑唆皇上对老王爷下手。 皇上知道时,宫雅已经没了呼吸。 皇上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宫雅,也对太后生出几丝怨气。 后来在国公府,皇上看见了和宫雅十分相像的宫瑾,便不顾太后阻拦,接她入宫。 这么多年来,对宫瑾和陈国公府的宠爱大部分都是因为愧疚。 大殿里静悄悄,无人说话,只有皇上虚弱的讲述和太后的哽咽声。 因为宫雅的死和宫瑾,太后和皇上之间生出了隔阂。 而对老王爷的愧疚,让太后一直无法坦然的面对他。 二十年来,痛苦的又何止皇上一人? 只是皇上和太后都不知道,当初宫雅偷偷传了消息回国公府。 陈国公早就清楚了一切。当宫雅死后,陈国公查到一些线索,猜出是被太后灭口。 陈国公就打上了龙位的主意。 就算皇上不接宫瑾入宫,陈国公也会想办法主动送她到皇上身边。 利用皇上对宫雅的愧疚,生下皇子,筹谋皇位。 让陈国公始料不及的是,皇上对宫雅有三分愧意,对老王爷却有七分。 皇上多年不肯立太子,对萧远格外的放纵宽容,陈国公就知道,皇上是想把皇位还回去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大结局 陈国公和宫贵妃意图篡位已经够吓人的,还听到了皇上亲口所述的,偷夺皇位的经过。 震惊过头,一众大臣们,内心都快麻木了。 一个个神情恍惚,双目无神。 没等众人有所反应,余毒未清,强撑到现在的皇上终于支持不住,晕了过去。 李院正连忙上前,一通忙活后,皇上被送回了养心殿。太后和老王爷执意跟了过去。 收拾烂摊子的工作丢给了王爷,萧远悄摸的回了王府。 忘月居,一夜无眠的几个丫鬟,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收拾房间。 一夜的打斗,原先景色宜人的院子,到处破破烂烂的。 华姨指挥着下人打水清扫。 沈清如搬了椅子,坐在床前,双手撑着下巴,看着小包子肉乎乎的小脸出神。 虽然萧然说过已经没有危险了,沈清如还是把小包子留在了这里。 萧远进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初起的晨光打在沈清如的脸上,显得肤色晶莹,柔美如玉。嘴角一抹浅浅笑意,潋滟生波的星眸里满是温柔。 床上小小的人儿,大半身体挡在薄被下,只露出一张嫩嫩的包子脸。 睡容宁静纯洁。 萧远的神色不自觉的柔软下来。所有的明争暗斗、勾心斗角,在这一刻全部抛之脑后。 他的整个世界,只剩下面前的一大一小,和一个更小的。 萧远落在沈清如肚子上的目光,轻柔的像是四月的柳絮。 沈清如转头看见他,含笑道:“回来了?” 自然的就像他只是去上了个平平无奇的早朝。 “嗯。”萧远应了一声。坐到沈清如的对面,盯着她清丽的面庞一眨不眨,一夜未睡,眼眶下是两个淡淡的黑眼圈。 萧远伸出手,轻轻的抚摸上她的眼角。长长的睫毛在手指的触碰下眨动着,投下的剪影美的如同泼墨山水画。 沈清如抬手想要打开,白皙的手指却被萧远握在掌中,细细的摩挲着指上的纹路。 沈清如无奈的挥了挥另一只自由的手,“怎么了?” 这个忧郁美男子,一点也不像是她的萧远好吗。 萧远长臂一伸,把沈清如拥入怀中,闻着熟悉的淡淡清香味,心里渐渐平静下来。 其实昨夜发生的一切给他的刺激挺大的。 皇上宠爱宫瑾,对老王爷信任有加,背后居然隐藏着那样的故事。 放别人身上吧,顶多当个故事听就算了。 可萧远不能啊。 依皇上的打算和目前的形势,老王爷继位的可能性很大。 皇上就三儿子,两个篡位,剩一个独苗二皇子,本身平庸,又没什么可以依靠的势力。 可以说早就出局了。 老王爷年纪不小了,又无心皇位,估计很快会传位给王爷。 以萧远对老王爷的了解,老王爷极可能直接拒绝继位。 王爷膝下,又只有他一枝独秀。 萧远郁闷。 不过他默着一张脸惯了,没人发现罢了。 当皇帝劳心劳力的,还容易兄弟相残,他不想,也不想自己的儿子那样。 萧远摸着沈清如还未显怀的肚子,脑子里是小包子安静天真的睡脸。 把下巴搁在沈清如瘦削的肩膀上,想着让王爷再找个女人生个儿子的可能性有多大。 那样,母妃会难过吧。萧远想。 让母妃和王爷生?可是母妃与王爷不合—— 萧远头一次这么嫌弃王爷不会哄人。 沈清如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见萧远情绪不对,轻轻环上他的后背,又问了一遍,“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萧远胡乱的回了一句,顿了顿,道:“我想你了。” 沈清如眨了眨眼睛,虽然看不到萧远的表情,但这脆弱的口气怎么回事? 有种卖萌撒娇求安慰的感觉啊。 沈清如心情愉悦的摸着萧远墨黑的长发,轻声安慰道:“恩,我也想你了。” “没事,我一直在呢。” 莫名觉得哪里不对的萧远,没有多想,直接抱起沈清如去了偏房,“困了吧,先睡会。” 院子里打扫的麦儿几人,见萧远抱着沈清如出来,一面羡慕世子妃世子爷感情好,一面低头捂嘴笑。 即便不想承认,沈清如的脸皮放在古代一波牵个手都会脸红的妹子中,还是非常出类拔萃的。 于是她毫无压力的朝着几人摇了摇手,嘱咐道:“你们也都累了,先去睡觉吧。” 这一觉,沈清如一直睡到了晚霞满天。 养心殿里,老王爷把崔老请到了宫中,在他和李院正两个人的努力下,傍晚时刻,皇上再次悠悠转醒。 第一眼,就看到了守在床边,满脸担忧的老王爷,和眼眶通红的太后。 经历了如此起伏的一夜,太后苍老了许多。 皇上满心愧疚,可他更不敢去看老王爷。 崔老和李院正悄悄离开,大殿里没有别人。 老王爷握住皇上的手,在他诧异的眼光中先开了口,“皇兄,我不怪你。我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你都是我永远的兄长。” 皇上从未奢望过,会得到这样的答案,他颤抖着嘴唇想要开口。老王爷打断道:“皇兄,你知道的,我喜欢舞刀弄枪,喜欢战场,不喜欢束缚,更对皇位没有半丁点的欲望。你当初......反而是帮了我。” 皇上睁大了眼睛,眼眶湿润,嗫嚅着道:“可是——” “皇兄,在我心里,你一直才是最聪明的那个。你比我更适合皇位。这二十年来,大萧能变的这么好,都是你的功劳。即便当初我继承了皇位,也不可能比你做的再好了。” 皇上的双手微微发抖,他侧过头,落下的泪沾湿了枕头。 没人知道,老王爷的肯定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生为嫡长子,却一直在胞弟的光环之下。他听到最多的议论,就是老王爷多么多么出色。 无论是当初的大皇子,还是登上帝位后的皇上,他兢兢业业不辞辛苦,只是想要一句别人的称赞。 而任何人的称赞,都没有老王爷的来的让他震撼。 他欠了老王爷这么多,可老王爷没有一句责怪的话,反而替他解了一辈子的执念。 泪水模糊了双眼,透过朦胧的眼帘,他看见老王爷柔和了眼神,露出信赖的笑容。一如既往地全心全意的信任的神色。 “皇兄,你不必愧疚。是你帮我承担重担二十年,才让我有机会过随心所欲的生活。你不欠我什么。” “三弟......” 一旁的太后,捂着嘴泣不成声。 老王爷牵过她的手,三只手掌交叠,“母后,我真的一点都不怪你们。相反,我很自责。要是能够早些解开你们的心结就好了。” “统儿......”太后哽咽着。 她从来都知道,看似粗犷豪放的小儿子,其实最温柔。 在老王爷的坚持下,皇上静养了三天。 三天的时间里,王爷和蓝相肃清朝政,陈国公一党严重者下狱等候皇上发落,轻者罢官。 三天后,皇上不顾众人阻拦,下了罪己诏,将所有事情大白天下。并退位,传位于老王爷。 老王爷只当了一天的皇帝,就以年事已高,不甚劳力为由,传给了王爷。 忘月居,沈清如拈了一粒话梅,放进嘴中,小包子满屋子里跑来跑去。 麦儿几人亦步亦趋的跟着他,却又小心的避开中央的两人。 萧远,现在的太子,和王爷,现在的皇帝,两人对峙。 新帝脸色不虞,“你不该和我学学,做一个听话的好儿子吗?” 当了多年将军,新帝生气时,露出的威压,让人退避三舍。 萧远不为所动,“那是祖父行动快,你没机会反抗。” 被戳中了痛处的新帝气压更低了,“你这个不孝子!” 见萧远始终没反应,新帝只好又放软了姿态,“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近忙着哄你母妃,哪有时间当什么皇帝!” 萧远抬头,神情没变,语气却透着一股子嫌弃,“那是你活该,自己解决。” 先皇退位前,处死了陈国公。 顾晓、应城伯、齐盛、二老爷、丁超几人流放千里,永生不得回京。 宫瑾、董妃、三皇子、大皇子,被贬为庶民,看守皇陵。 陈国公府、顾府、应城伯府,和牵连比较广的几家,全部抄家发卖。昭阳长公主和顾青玄,连带着萧月洛、沈宁如二人,同样贬去了皇陵。 秦紫烟因为罪行严重,流放千里。 当初帮助过陈国公的,根据轻重全部都受到了惩罚。 值得一提的是,永昌侯府因为和陈国公交往密切,重新贬回了伯。 而远在边关的宁远侯爷,可谓双喜临门。不仅女儿成了太子妃,自己因为功劳重大,晋升为沈国公。 圣旨都送到侯府了,就等人回来搬家到新的国公府。 当天晚上,侯府的大门都快被踩塌了,都是上门说亲的。被老太太以身子不好为由,一概拒绝接见。 而最让人揪心的,王爷和王妃之间的误会,也终于解开了。 这还要感谢未晞郡主—— 莫王和季如川两人,不仅和萧远关系匪浅,同样出了不少力。 封赏自然少不了他们。 两人各自官升两级。 莫王妃开心之余,和南阳郡主、未晞郡主一起,去大业寺还愿。 大业寺的那片梨花林还是很出名的。虽然不是开花的季节,但是难得出门的未晞郡主还是去溜了一圈,然后在梨花林深处,遇到了一个邋里邋遢的僧人。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看着就不像是大业寺的人。 未晞郡主回来后,好奇的跟沈清如提了一嘴。 沈清如立马就想起了王妃说过的那位,当年在梨花林救了她的云游僧人。 沈清如之前也派人找过,却一直没有踪迹。 抱着一丝希望,沈清如偷偷带着萧月漓找了过去。 那僧人还记得有这么一回事。 萧月漓请求他到王爷面前作证。 僧人答应了。 多年夫妻,王爷早就了解了王妃是什么样的人。 他相信王妃不会说谎,也对宫瑾曾经说过的话产生了怀疑。 何况僧人说对了时间、地点,甚至是他当初所中的毒。 王爷去找了宫瑾。宫瑾一开始不肯承认。 直到王爷说,承不承认都无所谓。他已经爱上了王妃后。宫瑾才说出了一切。 救了王爷的确实是王妃。 王妃替王爷吸毒,昏迷后,宫瑾找到了两人。带走了王爷,留下了王妃。 王爷曾问过王妃的名字,当时他模模糊糊的只听到一个“锦”字。 在睁开眼睛后,看见宫瑾,自然而然的以为一直是宫瑾。 而宫瑾找到他们,也不是意外。 重伤王爷的刺客就是宫尚派出去的人。 那时候,宫尚已经知道了皇上的皇位怎么来的。也知道皇上对王府的愧疚。 为了决一后患,想杀了王爷一了百了。 宫瑾也是真的喜欢过王爷。 刺客和宫尚汇报消息,知道王爷重伤消失在大业寺附近。 宫瑾便找了过去。 后来的事情,王爷都知道了。 他去国公府见宫瑾。皇上也在。 皇上想接宫瑾入宫。宫瑾也从宫尚那知道了先皇后的死因。 宫尚说会让她做皇后,让她的儿子做太子。 一个萧亲王妃,又怎么比得过母仪天下呢? 宫瑾答应了。 她拒绝了王爷。 可宫瑾不甘心把王爷拱手相让给王妃。 于是她对王爷说,她和王妃私交甚好,把救了王爷的经过都和王妃说过。 那时候,王爷满心满眼里都是宫瑾,宫瑾说什么都愿意相信。 在宫瑾有意无意的暗示下,王爷把王妃刻画成一个攀荣副势、心机深沉的形象。 对王妃的示好视而不见。 只是一个人性格如何,相处中的点点滴滴总会展现出来。 慢慢的,王爷觉得王妃其实没有他想的那么不堪。 当王妃怀了萧远之后,王爷觉得,和王妃好好过日子,也挺好。 那时候,宫瑾已经把宫澜塞进了王府。 从宫澜那里,宫瑾知道了王爷的转变。 宫瑾又一次主动找上了王爷,楚楚可怜的在王爷面前诉说宫里生活多么不容易。还故意在王妃面前抱了王爷。 宫瑾走后,王妃和王爷大吵了一架。 而刚被宫瑾洗脑过的王爷,羞怒之下,说了许多伤人的话。 王妃性子极柔极刚,她对许多事情毫不在意,可一旦认定了就绝不回头。 她收回了对王爷所有的爱,搬到紫竹苑,守着萧远。 王爷也不是会哄人的主,同样固执,加上宫瑾时不时做妖,僵持这么些年。 其实到了后来,王爷对宫瑾的心思早就淡了。 两人很少见面。 沈清如看见那次,也是宫瑾主动找的王爷。 想让王爷帮助三皇子,王爷没有同意。 一开始吧,王爷知道了真相,也没好意思告诉别人。 就是各种对王妃好。结果越搞越糟,王妃越来越不待见他。 王爷无法,才示意暗卫找沈清如求教。 沈清如知道后,好气又好笑。同时心里默默给王爷点了一支蜡。 宫瑾告诉王爷一切,当然不是良心发现,想要帮他。 为了想让王爷面对王妃时愧疚。 而王妃那么高傲的一个人,王爷越愧疚,她反而越不会接受。 以王爷的直男属性,当然说不清,自己是愧疚还是爱。 所以王爷最近的心思,都用在了如何讨好王妃上了。 偏偏老王爷把皇位传给了他,王爷本就焦头烂额,一个王妃都搞不定,哪有心思顾及别的。 打算依葫芦画瓢,直接传位给萧远。 被萧远发现了。 父子两人推辞了半晌,王爷说的口干舌燥,萧远就是不答应。 又一次失败而归的王爷悻悻的推开不孝子,甩手出门。 沈清如捂着憋笑憋的有些疼的腮帮子,道:“真的不用帮忙吗?” 靠王爷的直男肠子,想哄好王妃,估计漫漫征途,道阻且长。 萧远给自己倒了杯茶,淡淡道:“不用管他。” 沈清如拿眼神戳他,“你最近是不是太悠闲了?” 萧远大手一捞,把她捞进怀中,“多陪陪你和纪儿,不好吗?” “当然好。”沈清如笑眯眯道。 那边小包子跑过来,沈清如摸着他的小脑袋。 大小包子都在身边,简直不能再美满了。 至于新帝,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