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养成了反派首辅》
1. 第 1 章
数九寒天的早上格外冷,稍微露点儿牙齿都能冻得打颤,沈闲玉迷迷糊糊间,听到风呼呼刮着,一阵一阵冷风送到室内,不由打了个寒颤。
她想要下床去关窗户,手一伸出被窝,立即给冻醒了。
沈闲玉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并非是她熟悉的房间,她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间漏风的小房子,小房子简陋,里面只一张小床,一个小矮凳,一张小桌子,其余之外,再没别的东西。
沈闲玉脑子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什么情况,她不是在取医典的路上死了吗,她们沈家作为千年相传的古医世家,医术精湛,救死扶伤。
近几年,沈家失传的一本医典重现于世,对方还找上了门,想要与沈家交易,但有一个要求,需要继承人沈闲玉亲自去取。
她醉心医术多年,没想太多,便直接去了,谁知大伯与对方勾结,目的是致她于死地,只有她死了,继承人的位置才能空出来。
沈闲玉脑子里想着东西,身体却比脑子先行动,她一下床,便冻得发抖,忙跑去关了窗户,发现窗户不严实,还能从外面往里面透风,不过比之方才算是好多了。
她忙跑回被窝,缩着身子,方才冻得没感知,在有点身体的感知后,忽觉她的身体有些不太正常,她给自己把了脉,发现自己风寒入体,不过也正常,环境这样恶劣。
这时,一大串不属于她的记忆疯狂涌出,沈闲玉分不清是来自于记忆乱涌的头疼、亦或者风寒带来的头疼。缓了许久,待记忆接受完毕,开始梳理。
她穿书了,穿成了一本乱世文里的路人甲,出场不过三章。
原主爹是个地方小官,原主娘因为生原主的时候难产死了,没几年,原主爹又娶了个后娘,还升官去了京城。后娘次年便生了一个儿子。
后娘说原主是难产儿,不吉利,对家里的孩子不好,便撺掇原主爹将原主送到乡下的庄子里。
这一送,就是十一年,今年原主十四岁,再过几日,便满了十五,在古代算及笄了,不过就按原主如今的处境,也没什么及笄礼。
而乱世的第一日,就在原主及笄半月后,战争是由原主所在的地方发起,原主苟了一日,准备跑时,遇到流民,因死守二两银子被一脚踹飞,头磕石头上撞死了。
沈闲玉:“……”
这糟心的人生。
“小贱蹄子还不起来干活,是不是想死啊!”
“还真以为自己是千金小姐呢,也不瞅瞅你那样子,千金小姐你配吗?”
沈闲玉微坐起身子,看向来人,来人是一位中年大娘,模样有些凶狠,穿得很厚实,她有原主的记忆,知道这是庄子里的管事刘嬷嬷。
刘嬷嬷知道沈闲玉是给亲爹后娘丢到这庄子里的,有个好出身又能怎样,不照样在这任她拿捏。
沈闲玉道:“嬷嬷,我起热了,今日不太舒服。”
刘嬷嬷上前几步,打量沈闲玉几眼,退后,道:“我看你面色好得很,是不是偷懒不想干活,搁我这偷奸耍滑,我看你是找错对象了,马上我就给我出来干活,不出来今个别想吃饭!”
说完跨门而去。
沈闲玉知道刘嬷嬷一向这个性子,也没扯闲话,她胳膊刚从被窝露出来,冻得一激灵,掀开被子,下了床,打量自己全身,见自己穿的还是几年前的旧袄,袄的袖子短了一截,露在外面的皮肤冻得青紫。
刘嬷嬷走时没关上门,虽然如今外面出了点阳光,可对于寒冬腊月根本不顶用,沈闲玉将门关上,打算再找身衣裳穿。
原主没多少衣裳,只两身袄子,沈闲玉从床底箱子找到原主的另身袄套上,虽然不厚,但暖和不少。
穿上衣裳,沈闲玉长呼一口气,在屋里四处搜索原主曾经藏过的东西,尤其是那二两银子。短时间大量记忆涌入,让她记忆有些混乱,又加上风寒头痛,稍微想点儿东西便头疼。
她头发着疼,四处找了找,在墙角的缝里找了一个拳头大的小盒子,盒子是原主娘亲留下的,她的名字,也是原主娘亲希望原主这一生,能像块美玉一样被人捧在手心里、悠闲地过一辈子而特意取的。可没想到,原主娘亲因为生原主的时候难产死了。
沈闲玉打开盒子,将里面原主攒的碎钱拿出来,她数了数,不止二两银子,约莫有四五两。
原主是给亲爹打发到庄子里的,受了十来年,性子已经变得唯唯诺诺,逆来顺受,估计其余三两,应被谁给搞走了。
离战乱开始还有半月,她要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忽然,沈闲玉想起了为何原主只剩二两银子。
原主似乎便是今日生一场风寒,刚开始没舍得花钱,一直拖着,拖了三四天,身体受不住,才花了一点钱让刘嬷嬷请大夫,刘嬷嬷说钱太少要拿至少三两才行,原主没出过庄子,也不知道情况,便拿了三两银子给刘嬷嬷。
刘嬷嬷私吞了原主的钱,只用一小部分钱去买药。
也是原主顽强,在这样的情况下都撑下去了,同样的,因为一下子失去了三两银子,这才会在流民抢钱时死守那二两银子不放手。
对于原主来说,这些银子就是她最大的安全感。
沈闲玉将原主的钱藏自己身上,她会把这些钱花在刀刃上。
她是要离开,但是要等病好了再离开,她记得这个庄子里种的有草药。
***
刘嬷嬷正在看大家干活,一转眼,便瞧见了沈闲玉,今日沈闲玉还多穿了一件袄子,她嘲讽道:“呦,这不是沈家大小姐吗,终于舍得起来了,我还以为要人敲锣打鼓地请你起来呢。”
闻言,底下的众人笑起来。
沈闲玉没说话,原主一般听到这种话都会羞愧地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可她本来就没错,凭什么要羞愧。
她微微一笑,看向刘嬷嬷,道:“刘嬷嬷,我之前跟你说过我生病,你是耳聋没听见吗?再说了,你说的也确实没错,我是沈家的女儿,听说我爹在京城又升官了,可能很快就接我回去了,届时见不到嬷嬷,我可能还会想您呢。”
刘嬷嬷一愣,似乎没想到沈闲玉竟敢这样和她说话,敢威胁她。她正想开口,对上了沈闲玉的如寒冰似的眼神,忽然有些心悸。
想到沈闲玉说的话,刘嬷嬷心里盘算:沈闲玉是怎么知道自己爹又升官的,沈闲玉一直在庄子里,她都没让沈闲玉出来过,对方是如何得知这个消息的。还有,万一对方那个爹真把沈闲玉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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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她这些年做的事情岂不是会遭到沈闲玉的报复……
沈闲玉不待她开口,便道:“我继续干我之前的活了。”
说完便走,没去看刘嬷嬷。
……
这几日又下了大雪,雪厚厚一层,庄子里的人干活第一步就是先除雪,然后再开始干其它的。
沈闲玉走到自己所做工的那片小区域,她目下四望,瞧见一边的扫帚,拿过扫帚开始扫雪。
她所负责的一片区域是麻黄,麻黄是带有治疗风寒药性的草药,生长周期三十年左右,环境需要干燥,不能太湿,晒干后入药,再加上她方才路过见到的羌活,可治疗风寒。
沈闲玉养药多年,她仔细地扫完雪,照料麻黄。
转眼间,太阳已上高头,若非她此时头昏脑涨,冬日暖阳最是舒服。
这时,刘嬷嬷默默来了,她盯了沈闲玉半天,见她老老实实干活,也没什么异常,才松下心来。
她向人打听了一番,得知沈闲玉的父亲打算要接沈闲玉回京,但是还没确定,是以这些日子,她不能再向之前那样对待沈闲玉。
沈闲玉觉察到了身后有人,不用猜也知道是刘嬷嬷,她没抬头,继续做着手中的活。
刘嬷嬷看了一会儿,到了午饭时间,装着刚过来的样子叫沈闲玉:“吃饭了,去晚可就没饭了。”
沈闲玉回头看刘嬷嬷,见对方转身正欲离开。她没回刘嬷嬷的话,抬头望了眼太阳,抓了一些麻黄在一处不起眼的地方晒着,做好起身。
刘嬷嬷走出一段距离看了眼沈闲玉,见她跟过来,脚步加快。
沈闲玉慢悠悠走着,一边走,一边寻找相关的药材,见到相关的药材便采了一些带走。
中午吃饭时,刘嬷嬷怕沈闲玉走后报复她,没再敢故意为难沈闲玉,沈闲玉难得吃了顿热饭。
又做了一下午活,沈闲玉待天黑,拿着自己采的药回了屋,捣鼓半天,内服外用,到半夜才入睡。
***
几日下来,沈闲玉经过自己的一番调理,身体已好得差不多,刘嬷嬷没再刻意为难她,除了不让她出庄子。
每个月出庄子的时间只有月底的月休,才能出去一日,而明日,正好是月休。
沈闲玉仔细想了一下,她发现自己没有关于原主出庄子的记忆,那大概便是原主没怎么出去过。
月休那日,沈闲玉起了个大早,按照往常整理被褥。因着冬天天冷,愿意出庄子回家的人不太多,她胳膊拐个篮子,缓步出了庄子大门。
原主几乎不出门,她也对镇上没什么记忆,只知道她所在的庄子在镇上比较偏,要走八里才能见到闹市。
今日难得出了个大太阳,沈闲玉拐着篮子,走在冰雪初融的路上。
这时,两匹马直冲而来,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传来,沈闲玉下意识后退,那两匹马的人瞧见沈闲玉停下,冲她喊道:“姑娘,你可知附近哪里有大夫?”
沈闲玉望向其中一匹带浓郁血腥味马背上昏迷的人,乱世先从她所在的地方发生,若她现在徒步离开,不知要走多久才能出本州,而眼前可是老天送上门的机会。
她看向对她说话的那个人,道:“我就是大夫。”
2. 第 2 章
那个男人打量沈闲玉,面前这少女面黄肌瘦,衣裳破旧,看着还没及笄,怎可能是大夫,他语气严肃:“姑娘,莫要与我开玩笑。”
另一马背上的年轻男子叫道:“二哥,别跟一个村妇说这么多废话,咱们还是快去附近找大夫吧,三弟快撑不住了。”
男人道:“你说得也是。”
沈闲玉见二人不信她,没说什么,快步上前,打开篮子上盖的布,抓一小把药粉,看向那男人,道:“我可以快速止血,给我一次机会。”
那男人望向沈闲玉的眼睛,那双眼睛清澈明亮又十分坚定,仿佛有一种莫名的强大力量感,让人安心不少。
年轻男子道:“二哥,听这个村妇说什么胡话,万一耽搁了三弟……”
那男人打断道:“别说了,给她一次机会。”
沈闲玉已经抓好药粉,她没有药瓶,便用的原主之前的夏衣布,撕成块来装各种药粉。反正她这段时间晚上在庄子里闲着也是闲着,便干起老本行,制了点药。
她上前,看向马背上昏迷的男子,放下篮子,一手扒开染血的衣裳,一手将药粉撒下去。
年轻男子见沈闲玉这么简单粗暴,喝道:“你这个村妇,能不能温柔点……”
他话还未说完,见到接下来的场面,不由睁大了眼睛,只见那原本还在不断往外流的血,沾上了药粉,眨眼的工夫,居然不流了,霎时结巴道:“还、还真有两把、刷子。”
那男人对年轻男人喝道:“不可无礼。”转头对沈闲玉道:“多谢姑娘,方才是我们无礼了,不相信姑娘是名大夫。”
那年轻男子讪讪道:“我只是没见过女大夫。”
沈闲玉淡道:“你没见过的东西多着呢。”
那年轻男子被怼了,下意识想怼回去,可又想到对方救了他三弟,便忍下了。
原来这三个男子是亲兄弟,本来这次押送镖局都快到目的地了,结果路上遇到了土匪,东西给土匪抢了一半,老三还受伤了。
沈闲玉静静听完。
那老大主动问道:“请问大夫如何称呼?”
沈闲玉道:“我姓沈。”
老大笑道:“沈大夫,您再帮我三弟看看,还有没有其它的问题,钱不是问题。”
沈闲玉给老三仔细看了一番,道:“没别的问题,虽然见红,但都是皮外伤,刀上没毒。”
老二看着沈闲玉,想说什么,最后没说出来。
老大拿出一锭银子,道:“沈大夫,您的药粉,我想全买了,这些钱够吗?”
沈闲玉摇头。
老二急道:“你别太得寸进尺啊!”
老大瞪了老二一眼,老二只得耐心性子。
沈闲玉看向老大,道:“我不要钱,但是我想请你们送我一程。”
……
沈闲玉没与俩兄弟说自己太多的事情,只说自己要回家探亲,她目前所在的地方是永州兴河县大随镇,她的要求是:需要俩兄弟将她送到宋州。
宋州在原书中山多临水,是最后一处被战争波及到的地方。大山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存在有些难度,但对于沈闲玉这样从小在山里生活多年的人,却是一处桃花源。
俩兄弟对沈闲玉的要求没说什么,他们镖局从不过问客人的隐私。
沈闲玉不会骑马,老大便租了辆马车,带着沈闲玉去宋州。
路上,老大一直旁敲侧击地询问沈闲玉师从哪位名师。沈闲玉没法说,说了老大也不认识,遂直接沉默。
老大问到最后,见沈闲玉不回答,也没再多问,又想起了能快速止血的神奇药粉,这药粉他生平从未见过,若是有了神奇药粉,他们日后受伤便方便多了,也不用半路到处请大夫。
没想到老大说了一句,沈闲玉直接说可以将做的治疗外伤的药粉全留给他们,老大老二听了这话,心里开心得不行,对待沈闲玉更是尽心尽力,路上停脚去客栈吃饭,那都是选的招牌菜。
到了晚上,本来老大还打算带着沈闲玉去客栈住店,谁料沈闲玉说自己思家心切,只想快点回家,老大念着沈闲玉免费给他们那么多治疗外伤的神奇药粉,便马不停蹄地赶去了宋州。
途中,老三也醒了,老三是年纪最小的一个,今年十八,本来老大老二没打算带老三来,但老三特别想来试试走镖的感觉,便来了。
他好奇心重,性子直率,但心很细,伪装成村民的土匪都是老三先发现的,只可惜虽有勇气但没什么能力,受了伤,还因失血过多昏迷。
老三一醒发现自己在马车上,他之前有些意识,知道是沈闲玉救了他,先对沈闲玉道了谢,想与她闲聊起来。
但说了没几句,又是在晚上,沈闲玉直接道:“我要睡了。”
老三一肚子话说不出来了。他脑子转了一会儿,忽然想起这是在晚上,他和沈闲玉孤男寡女的独处马车,是不是不太好啊。
他想了一会儿,见沈闲玉穿得单薄,薄袄还露着手腕,想给她披件披风,甫一靠近,手还没碰到她,沈闲玉忽然跟脑门上长了眼睛似的,也没看清她怎么出手的,下一刻,他的左臂传来刺骨的疼痛,紧接着忍不住嚎叫起来。
马车外的老大听这叫声,叫道:“老三,你是不是欺负沈大夫了?”
沈闲玉已经睁开眼睛,她坐起身子,捂住老三的嘴,顺手将老三脱臼的胳膊接上。
一接上,老三顿觉不疼了。他立刻回自己大哥:“没有!我怎么会欺负沈大夫,我只是看沈大夫穿得单薄,想给她披件披风。”
老大知道善医的大夫同样也善毒,从听沈闲玉第一次说没毒,他就知道沈闲玉绝非等闲之辈。他走镖多年,走南闯北的,奇人异事见过不少,也不轻视沈闲玉年纪小,道:“沈大夫,若家弟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还望您见谅。”
沈闲玉道:“没事,我是下意识的行为。”
她对武学并非精通,只学了一些简单的防御招式,因为对人体经脉熟悉,所以出手一般是针对人的弱点下手。
沈闲玉看向老三,问道:“你没事吧?”
老三往后挪了挪,强撑起笑:“没事,没事,沈大夫您继续休息,就是这个披风您看需不需要?”
沈闲玉瞄了眼披风,道:“你自己用吧,如今天冷,你也休息一会儿,凌晨我起来给你们守夜。”
老大听了这话,忙道:“沈大夫,一天一夜不睡我们还是能坚持住的,不用您守夜。”
沈闲玉见此也没说什么,继续睡了。以她现在的年龄和身体情况,睡眠十分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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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将近天快明时,沈闲玉依旧按照自己的生物钟准时醒来。
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几人终于出了永州,在宋州的边界线停下,临近中午时分,沈闲玉观察附近情况,这里临水临山,环境很好,她打算去山里采集一些珍稀的药材,用来调养自己的身体,便决定与三兄弟分道扬镳。
老大想把沈闲玉送到家,但是沈闲玉说自己要给自己一家老小买东西,估计要逛很长时间,不方便打扰三兄弟,老大只得作罢。
***
沈闲玉到了永州与宋州中界线的丰罗镇,她拐着篮子,买了几个包子,又购置了一些医者的必须物什、进山必备用具,边吃边打算先熟悉一下周围环境。
走到半路,沈闲玉忽然想起今天是原主生辰,无论是她还是原主,这么多年,都没怎么过过生日。
她想了想,又去买了几块寿糕放篮子里。
趁着白天,沈闲玉去了附近的山转,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基础调养身体的药,原主这些年在庄子的这段时间,哪怕没得那场大病,身体根子也漏风了。
走了没两个时辰,她的腿脚便有些酸了,她以前走一天也不带喘的。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沈闲玉走到山里没多远,忽觉遍地都是宝,她心情激动,采了满满一篮子药。
在篮子里装不下去的时候停下来,望向远处,大眼一瞄,见不远处有白烟,看来前面有个山村。
沈闲玉正待往前走时,忽给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又是一股血腥味飘入鼻中,她垂眸,见到那场景,依旧是微微一惊,地上躺了一个约莫十来岁的小少年。
小少年满身是血,穿的薄袄给打得裂开,里面的血浸湿了衣裳,脸上有许多鞭伤,不过眉眼十分精致,有几分清冷,隐约可见日后风华。
她蹲下来,放下篮子,掀开少年破烂的上袄,瞧见衣裳里面的伤痕,新伤夹着旧伤,像是给人用荆棘鞭子抽打的。
这样年纪的小少年,又受这么严重的伤,一般情况来说估计是没救了,且瞧着胸口很是平静。
不过沈闲玉想到今日是原主和她的生辰,无论怎样,她都要尽全力试试。
她给少年把脉,在触碰到少年皮肤时给冰了一下,按理说这样重的伤,定会起高热,眼下连高热都不起了……
沈闲玉没耽搁时间,直接扒了自己篮子上的布,从里面拿出自己刚买的银针,先把少年主要的穴位扎上,护住少年的心脉。
过了片刻,她仔细探少年的脉搏,不敢呼吸,在感知到少年微弱的脉搏时终是松了一口气,还有救。
她目下四望,见边上有件破棉袄,拿起给少年披腿上。
这时,边上传来一道声音:“姑娘,你别白费力气了,这是个死人,我们正打算把他拉去埋了。”
沈闲玉回头,见是三位中年大婶,她不明所以,道:“他还有气。”
那几位大婶道:“昨个是有气的,我们想救这个孩子,但是他自己心存了死意,让我们别管他,这孩子自己都不想活了,咋可能活下来。今早上隔壁村的大夫看过,人已经没气了,让我们赶紧埋了,不然再过一段时间等天热了,该臭了,我们这穷乡避壤的,离官府远得很,这不,我们才吃完中午饭,过来打算把人埋了。”
3. 第 3 章
沈闲玉听完几位大婶所言,又重复了一句:“他还活着。”
那几位大婶叹气道:“你这孩子咋说都听不进去呢,大夫说了,根本就没气了。”
其中一位红衣大婶一边说着,一边弯下腰伸手探地上少年的鼻息,半晌,她大惊道:“咋可能!”
另一位黄衣大婶见此也来探少年的鼻息,同样一脸震惊:“咋可能?明明今日早上大夫说没气了的。”
第三位绿衣大婶目光盯着少年裸|露的腹部上、扎的数十根银针,看向沈闲玉,一脸震惊:“你这姑娘,小小年纪竟还懂医术,小神医呀。”
沈闲玉倒也没拒绝,道:“学过,但还没太厉害。”
她说的话是实话,她虽是家族里年轻一辈杰出的,学了二十来年,但确实不如太爷爷,太爷爷是正宗的道医,活了一百多岁,可活死人肉白骨。
可惜后面几代都没天赋,到她这一代,太爷爷还没来得及教她便走了,她所走到现在,全是她拿着太爷爷留下的手稿,自己一个人在山头摸索加实践出来的,除了给人看病,所有的时间都是与草药打交道。
她喜欢学医,学医能给她带来心灵上的安宁,她喜欢看病人痊愈时脸上的笑容,充满着喜悦,美好,希望。
那绿衣大婶笑道:“你这孩子,救了一个快死的人,还挺谦虚。”
沈闲玉见几位大婶总算没再说、地上这少年已经死了,微微一笑。
那黄衣大婶见沈闲玉笑,心想这丫头看着挺瘦小,还怪厉害,问道:“姑娘,你是哪个村的,怎么没见过你,你这样厉害,应该很出名啊。”
那绿衣大婶附和道:“对啊,小神医。”
沈闲玉想了想,回道:“我是一路逃荒过来的,路上家里人都陆续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今日刚好到了这里。”
那绿衣大婶道:“怪可怜的。”
那黄衣大婶叹道:“你和地上这孩子一样命大。”
那红衣大婶叹道:“是。”
那绿衣大婶忽然道:“姑娘,不如你来我们桃花村吧,我们村子靠山,人不咋多,这两年又走了不少,有你这样厉害的人加入我们,大家一定很高兴。”
她们村子里人少,连那大夫都是隔壁村请的,连个村大夫都没有,这姑娘有如此能力,她特想这姑娘能留下。
听绿衣大婶这么一说,沈闲玉有些心动,正好这小少年不宜挪动,她也需要进山菜药养伤,绿衣大婶与她不谋而合,当即道:“好啊,多谢三位大婶。”
原来这三位大婶是一家人,红衣大婶是老大媳妇刘二娘,绿衣大婶是老二媳妇王五娘,黄衣大婶是老三媳妇刘三娘。其中刘二娘和刘三娘是一个村子来的,王五娘是单独一个村子来的。
家里丈夫去山里打猎,三位大婶是偶然见到地上这小少年,还好心的给他披了一件破棉袄,就是不知为何最后这件棉袄到了地上。
王五娘道:“姑娘,你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半山腰的边上有间棚屋,这间棚屋原本是孙婆婆住的,孙婆婆前几年走了,屋子就空了下来,如果姑娘你不嫌弃的话,可以看看,就是有些简陋,但是还能住人。”
刘三娘道:“不如咱们带姑娘去瞧瞧吧。”
王五娘道:“对了姑娘,你叫什么啊?”
沈闲玉道:“我姓沈,是家中老大。”
王五娘见沈闲玉没说名字,也没想太多,直接道:“沈姑娘,我们帮你抬着这小孩一起去吧。”
沈闲玉感激道:“多谢你们了。”
王五娘和刘二娘抬着地上小少年的胳膊腿,刘三娘提前拿过地上沈闲玉的篮子,冲她笑道:“沈姑娘你走我们后面。”
沈闲玉微微点头。
***
三位大婶将那小少年放入棚屋的简陋床上、对沈闲玉说自己家里还有事要忙,便先走了。
沈闲玉心里感激,想着日后有机会也让她也帮一下几位大婶。
她将篮子拿进了屋,走出来打量棚子外面。
棚子很简陋,周围的墙是用石头堆的,棚顶用的是树皮,棚子后面有许多树、将棚子遮住,右边有几块大树皮搭的简易灶房。
跟她之前在庄子里住的房子有的一拼,她也去瞧过旁的女子住的地方,发现别人都是正常的,虽说数人住一起,但至少冬天保暖,就她那间房年久失修,漏风漏雨,估计刘嬷嬷是故意的。
沈闲玉转身,发现小路两边开垦的有地,不由大喜,刚才急着将少年搬进去,倒是没往其它地方瞧。
望着地,沈闲玉笑了出来,虽然因为几年没人打理,全是杂草,但对她来说,已经是个意外之喜,她上前几步,发现有些草还能食用。
她将所有的草认了一遍,从两小片地找了十几种草药,嘴角的笑怎么压都压不下。
这时,棚子里传里倒吸凉气的声音,沈闲玉想到少年,忙进了棚子。
棚子只有一张床,没桌子,两个小矮凳。
沈闲玉行至床边,看向少年,给他把了脉,感知到他脉搏开始恢复正常,松了口气,拔下他身上的银针,一一收好。
她见少年眼皮动了,道:“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呀?”
那少年眼皮又动了动,但没言语。
沈闲玉道:“你放心,你现在已无性命之忧,凭着你顽强的生命力,这些皮外伤对你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你还年轻,连疤都不会留。我学过一些医术,留了一些治疗风寒的药,我出去给你泡,很快就好了。”
她收完银针,放回篮子里,拿出寿糕放少年床头,自己吃了两块垫肚子,道:“你饿了就吃点,床头有吃的,我去烧水泡药。”
沈闲玉起身正欲走,那少年忽道:“不用你救,多管闲事。”
声音很是沙哑,说得话也很伤人。
沈闲玉看向那少年,少年双眸依旧紧闭着,看来真如几位婶子所言,存了死心。
她想了想,推心置腹道:“不管之前你过得多惨,那些日子都已经过去了,日后再也没有人能欺负你了。”
她等了一会儿,见少年没再说话,从篮子里拿出她之前制的风寒药粉,出去烧水泡药。
小少年身上的伤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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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伤,还极有可能染上风寒,她本来是有许多治疗外伤的药,但那些药都给镖局兄弟了,她可以重新制,但需要几日时间。
沈闲玉一面想着事,一面去了外面的简易灶房,灶房没门,只一堵墙,一口铁锅,一个半大瓦罐,三个破旧陶碗,一个水缸,一个水桶。
她走近几步,见案板上放的有打火石,有了生火的东西,这样就方便许多。
她之前在山里住过,知道哪里有水,拎着水桶出去打水。
因着她年纪尚小,又加之身体还没调理好,不能拎一桶水,便只拎了半桶,回来后,沈闲玉先刷了瓦罐,生火,待火沸腾泡药。
还好她之前做了不少药粉,只须以沸水冲服即可,不需要太久。
烧水的工夫,沈闲玉将锅碗全刷洗了一遍,刷洗完毕,药也好了。
她将药倒入碗中,端着去了棚子。
沈闲玉进去后,第一眼便瞧见了地上的破棉袄,看来这个小少年真是一心想死啊。
那少年道:“你不用再浪费时间了。”
沈闲玉莫名来了气,她很少生气,可少年这样漠视生命,让她作为一个医者,心里憋了一口气,不由怒道:“你怎么回事?就这么想死?”
她见少年缓缓睁开眼,淡淡扫了她一眼,很快移开视线,少年的双眸很漂亮,仿若藏有万千星辰,就是眼神有些冷,还带了些敌意。
少年根本不想与面前这女子多费口舌,他只想安静地死去,结束这烂到泥土里的人生。
沈闲玉直直盯着少年片刻,才道:“你甘心吗?”
少年一愣,又看向沈闲玉。
沈闲玉见少年有情绪起伏,继续道:“你才活了十年,你的十年这么烂,你甘心吗,你真的甘心这样卑微屈辱的死去吗。我要是你,哪怕是死,我也要轰轰烈烈的死,反正到最后大家都是死,可我至少努力过,尽我最大的努力尝试过我想要过的人生,哪怕失败了,可对我来说那就是最大的意义,我不会后悔。可你呢,死在荒郊野外,连个蔽体的衣物都没有,任由虫蚁分食你的身体,腐烂,发臭,最后消亡,这就是你自己选择的死亡方式?”
四周很静,静得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少年看向沈闲玉的眼睛,只觉那双眼睛似乎看进了他灵魂深处,让他的灵魂无所遁形,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对他说。
他真的甘心以这样的方式死去吗?
不,他不甘心,他一直都不甘心。
沈闲玉静静看着少年,见他的眼神从绝望死沉渐渐开始焕发生机,便知自己说的话有作用了。虽然几位婶子说这少年存了死意,可她能感觉到少年的不甘心,只是行为上想结束这样的生活,可内心深处并不想死,所以她才能够救回来。
她道:“你好好考虑考虑,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认真思考,别太草率,事关生命,然后再告诉我答案。”
正欲走时,沈闲玉发觉碗里的药快凉了,她趁其不备,单手卡住少年的下巴,直接给少年灌下,道:“吃完药,好好想想。”
4. 第 4 章
那少年冷不防地给灌了一碗药,反应过来,身体下意识想咳嗽,但沈闲玉很有技术,他没一点儿被呛到。
他看向沈闲玉,见人已经出了屋门,便用袖子擦了擦流至脖颈的药水,他脖颈有伤口,药水流过的地方有些刺疼,但正是这些疼,使得他心里更加不甘心,脑子也愈发清晰。
他望向沈闲玉离开的背影,直到再也瞧不见沈闲玉,眼睛也没有挪开。
***
沈闲玉出了棚子,望向湛蓝的天,本来今日阳光不错,由于她所处的地势原因,阳光无法直射到她们的棚屋。
棚前的草药是背阳而生,不过有些草药喜阴,倒是一处天然的地理环境。但是待久了,对人体不好,日后还是得寻个机会,整一下她们的棚屋,看能不能把门朝南。
她在棚屋附近转了转,熟悉一下环境,发现隔着她所在的棚屋大约一里地,有一户人家正在烧饭,白色的烟不断往天上冒烟。
望着那白烟,沈闲玉似乎能嗅到饭菜的香味,她以往吃的饭菜都是自己做的。
可她的天赋技能点似乎只点了医术,厨艺没怎么点,做了十几年,味道一般,仅能饱腹,不过先不论口味如何,饭菜本来也便是吃饱的作用,达到这样一个作用,沈闲玉觉得差不多行了就够了,不强求太多。
虽然她的手艺一般,可毕竟做了数年,还是有那么一两个拿手好菜,她一边在附近转,一边对吃的种类划区域,见到能今晚直接吃的野菜,顺手薅了一把。
附近有小溪,她方才是从小溪里打的水,水是活水,很干净,能直接饮用,就是没见到什么鱼,若是有鱼的话,可以直接做个鱼汤喝,正好加点野菜还能去腥。
沈闲玉看了眼手里的野菜,有野菜也够了,今晚先喝个野菜汤,凑合一夜,等明日她去镇上买点基础的米面,差不多能走上正常的一日三餐。
她又往外走了一会儿,肚子传来咕噜咕噜的叫声,正待她想回去,忽然脚边一道白影飞快地闪过,待那道白影停下,沈闲玉定睛一瞧,见是只兔子,她从不吃带毛的动物。
沈闲玉正待离开,那只兔子又从她面前跑过,她心里疑惑,跟着兔子追了上去。
走了没几步,进了山后的一片林子,且林子里有许多红彤彤的火棘果,红色的火棘果在一片光秃秃的林中显得格外艳丽突出。
她看了那只兔子一眼,见它停在一棵大树下,而那棵大树下,正好有另外一只头带灰毛的兔子侧躺在地,灰兔的一只脚给捕兽夹夹住,那白兔前双脚跳起,停在灰兔边上,红色的眼睛望向她。
沈闲玉瞬间明了,蹲上前,将那灰兔脚上的捕兽夹轻轻地取下,仔细瞧着灰兔被捕兽夹弄伤的脚,望向四周,见边上有止血的药草,用手揉捏成汁水,给灰兔受伤的脚抹上。
她将灰兔抱起,想瞧瞧它身上还有没有其它的伤,无意间瞧见灰兔的性别,是只雌兔。见没旁的伤,沈闲玉轻轻地放下灰兔,对两兔道:“好了,没事了,明日我来时候的再给她上次药。”
沈闲玉起身看向红彤彤的火棘果,火棘果是少见的冬日可食用野果,口味酸甜,比山楂甜一点,软软糯糯的。不仅果实可以吃,根叶同样可入药,营养价值极高。
沈闲玉想了想,摘了一捧回去。
……
此时少年才费力从床上起来,他全身皮肤疼得厉害,伤口大部分还未结痂,不过因为间隔的时间长,倒是没再继续流血,只是伤口的血液有些凝滞。
几日未进食,猛一喝了刚才那碗凉药,有些想吐,不过想到方才那女子,忍了一会儿,想吐的感觉渐渐过去。
少年缓了缓,下床,因为他膝盖受伤,行动不便,搭在他身上的破棉袄忽然掉了下去。他背有伤,想要弯腰,甫一扯到伤口,疼得厉害。
他盯着破棉袄半晌,忍痛弯下腰将那棉袄捡起来,甩了几下,套自己身上。
这时,沈闲玉忽然回来,少年瞧见沈闲玉,立即想把身上破棉袄扔了,可沈闲玉似乎跟没见到他似的,眼睛都没往他这边瞧一眼,将手里的野果放地上,拐着篮子便跑了。
少年:“……”
待沈闲玉走后一会儿,少年起身,拿着那野果出去。
见到边上有道墙有锅,还有沈闲玉给他烧水用的瓦罐。
他右腿受伤,走起路来并不太利索,只能一步步挪动,费了半天,走到水桶边上,舀了一碗水,慢慢洗野果,等沈闲玉回来吃。
……
此时的沈闲玉正在兴奋地摘火棘果,火棘果有清热解毒的效果,可以磨成粉给小少年入药,皮外伤是小,但是风寒久不治会入肺腑,拖得越久越不好治,且受罪。
她摘了满满一篮子火棘果,又在附近转了转,还瞧见了一颗花椒树。
真不错,佐料都是现成的了。
沈闲玉心满意足,这一趟出来真是收获颇丰。
她在回去的路上,又薅了几种野菜,用自己外面的薄袄兜着,这才回家。
沈闲玉走到自己家门口,其实也不算门口,因为这里只有一个棚屋,院子敞开着,是个人都能进。
她将自己的成果放简易灶房的案板下面,视线落到案板上的两个碗里,碗里装满了洗好的火棘果,一粒粒小小的火棘果从枝上取下,处理的十分细致。
沈闲玉端起碗,嘴角带了笑意,转身去了棚子里,见少年盘腿坐床上,双眼紧闭着。她端着碗放床头,见她放的寿糕还在,看向少年道:“你不饿?”
那少年依旧没睁眼,他不知该如何与沈闲玉相处,也不知该说什么为好,最好的法子是沉默。
而沈闲玉见少年不理她,轻哼了一声,道:“爱吃不吃。”
那少年睁开眼,见沈闲玉上前,不知她要作甚,谁料下一刻,沈闲玉直接扒开了他的棉袄,少年一惊,道:“你要作甚?”
沈闲玉惊讶道:“原来你会说话啊,我还以为我出去一趟你变成了一个哑巴呢,这不想给你针灸一下,看能不能给你治好。”
那少年面一红,垂眸道:“你一个女子,怎能肆意扒旁人的衣裳。”
沈闲玉道:“为什么不能扒,更何况我是一个医者,我要是之前不给你针灸,你早就成一个冻僵的尸体了,再说了,你以为我是你吗,脑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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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天天乱想些什么,真是人小想得多。”
少年:“……”
沈闲玉见少年沉默,问道:“你怎么不说话?”
这次少年很快开口,道:“多谢你救我。”
沈闲玉这个人,别人对她什么样,她就对别人什么样,见少年感谢她,她扬起嘴角,笑道:“没事,我是大夫嘛,岂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对了,你叫什么,我叫沈闲玉。”
少年默了默,道:“陆祈。”
沈闲玉一惊,问道:“就是那个祈神的祈吗?”
少年点头,问她:“你是闲花碎玉的闲玉吗?”
沈闲玉见少年点头,心里一震,陆祈,不就是小说里的反派陆祈吗,小说里没写反派小的时候,只写了反派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但凡是个正常的人见到他都想朝他吐口水,但是当着反派的面是不敢的,可足以说明反派是一个极恶之徒。
她居然救了一个反派。
原主作为一个炮灰,活不到三章便死了,是一个彻底的路人甲角色,为了衬托乱世,只活了寥寥几笔,没见过什么大人物。
不过沈闲玉并不想见、也不想成为什么大人物,她只想做自己的老本行,治病救人。
反正她在现代已经死了,但是这身医术还在,在哪里当大夫都是当,在哪里给人看病都是看,甚至在现代当没有在这里自由。在现代还要被家族要求给特定人看,她喜欢自由,不喜欢被束缚。
陆祈见沈闲玉不语,问道:“那你是哪个闲,哪个玉呢。”
沈闲玉给陆祈拉回思绪,望着他脸上的几道鞭伤,伤痕累累的,像个受伤的小狗,盯着她的眼神专注又认真,心道:“好像反派也没这么坏,反派之前走的是武将,所以一心想搞事,但要是等让反派学文,做一名为国为民的好官,不就行了吗。”
想到这里,她道:“悠闲的闲,玉石的玉,小弟弟,你叫我姐姐就行了。”
陆祈:“……”
沉默半晌,他道:“你看着跟我差不多。”
沈闲玉反驳:“谁说的,你才十岁,我可比你大多了,我大了可是有……”
她真实年纪已经二十多岁,而陆祈瞧着也就十来岁,说实话,都可以喊她阿姨了,姐姐都是照小年纪喊的。
她道:“对了,你几岁?”
陆祈道:“……今日刚满十二岁。”
沈闲玉哦了声,笑道:“你也是今日生辰啊,我也是,我十五,成年了,你就喊我姐姐吧。”
陆祈:“……”
沈闲玉拿过床头的寿糕给陆祈,笑道:“尝尝吧,我去烧水煮饭,等下喝个野菜汤,对了,这个火棘果你也吃。”
陆祈看向沈闲玉,问道:“你怎么不吃?”
沈闲玉道:“我等下煮完野菜汤一起吃,现在太阳下去,马上天黑该冷了,得弄点热的吃。”
陆祈从床上下来,道:“我帮你一起弄。”
沈闲玉道:“不用,我一个人就行了,而且你还受伤,咱们院里子没太阳……”
陆祈忽道:“院子,在哪?”
沈闲玉:“……”
5. 第 5 章
沈闲玉拉着陆祈坐回床上,道:“你躺好,听话,别让我这么操心。”
陆祈默默盯了沈闲玉半晌,缓缓躺下来。
沈闲玉见陆祈听话,扬起嘴角,心情十分愉快地出去做饭。
出了灶房,沈闲玉先是烧了热水,撕了块陆祈身上的布,洗了洗,将陆祈身上的伤口轻轻擦了一遍,又用院子里现成的草药捣碎给陆祈抹上。
一整套流程下来,沈闲玉出了点汗。
陆祈见沈闲玉忙碌,问道:“不是要吃野菜汤吗?”
沈闲玉道:“你脏着身子吃啊。”
陆祈:“……”
沈闲玉又拿过自己的银针,给陆祈施针,道:“别乱动,止疼加促进恢复伤口恢复的,等半个时辰,时间到了我给你取下。”
陆祈道:“多谢。”
沈闲玉笑道:“谢啥,现在我救了你、你跟了我,咱们就是一家人。不过,我还是先问问你的意愿,等你好了你会走吗?”
陆祈摇头:“我无处可去。”
沈闲玉眼睛很亮,道:“我也是自己一个人,你要是不嫌弃,就跟着我,做我弟弟,日后等我有钱了,送你读书,你觉得如何?”
她养小孩没什么经验,但是她能把自己养这么大,也算是有一点经验,第一步不必说,就是满足生存要求。养小孩第二步,便是带小孩去识字启蒙,只是不知陆祈之前读过书没,水平如何。
陆祈不知沈闲玉如何想的,但他并不想读书,读书于他一点儿用没有,若是读书真有用,他怎会沦落到如今的地步。不过见沈闲玉如此开心,他没破坏沈闲玉的好心情,道:“好,做你弟弟。”
沈闲玉满意地笑了笑,谁不喜欢听话又好看的小孩。
闲聊的工夫,沈闲玉已经施诊完毕,她出了门,开始捣鼓院里的草药,各种各样的草药已经给她采了一遍,串起来,挂树枝上,等明日出太阳了,就挂在面阳的地方。
途中沈闲玉有些饿,她进了棚子,将陆祈身上的银针取下,吃了两块寿糕,道:“你再不吃这寿糕就被我吃完了。”
话毕,沈闲玉出了棚子,开始煮野菜汤,灶房里没油盐酱醋,只能将就着先煮点清汤,她看着边上的火棘果,忽生一意,放了一把进去。
煮好后,沈闲玉喝了一口,觉得味道还不错,盛了两碗,端棚屋里,正欲说话,见床头边上的寿糕没了,她心里一笑,面上不显,将一碗野菜汤递给陆祈,道:“喝点热的暖暖身子。”
陆祈接过野菜汤,见沈闲玉神情似乎还有大干一场的意思,问道:“你还有什么事没做完吗?”
沈闲玉喝了口热汤,身子暖洋洋的,笑看陆祈:“对,等吃完了我还把棚屋打扫整理一下。”
陆祈盯了沈闲玉一会儿,道:“今晚我睡哪?”
沈闲玉不解道:“睡屋里啊。”
陆祈道:“屋里只有一张床。”
沈闲玉道:“我知道。”
陆祈:“……”
沈闲玉见陆祈表情,道:“哦,我明白了,你是不想与我睡一张床上,别想这么多了,先凑合一晚,明日我去镇上买张草席,你睡地上。”
陆祈道:“我没这么想,你是女子,等下我出去找些草,铺地上睡。”
一碗野菜汤下肚,沈闲玉胃里十分舒服,她道:“你别想这么多,你伤还没好,哪能让你睡地上,给你开玩笑呢。”
陆祈道:“沈闲玉,我没在说笑。”
沈闲玉盯着陆祈,严肃道:“你叫我什么?”
陆祈道:“……姐姐。”
沈闲玉满意地点点头,道:“很好,日后你就这样叫吧。”
她说完便没再看陆祈,将两个潮湿的小矮凳搬门口晾晒,捋起袖子,开始捣鼓今日采的草药。
前期陆祈一有动静,沈闲玉便叫住他,不让他乱动,连续几次,陆祈便老实地躺床上,而沈闲玉也投入草药的世界,没再把自己的注意力分出去。
陆祈单手摁着床,艰难地撑着身子,瞧着沈闲玉认真捣鼓草药。
他们所在的地方并没有阳光,沈闲玉穿着粗布薄袄背对着他,莫名其妙的,沈闲玉待的那块地方好像比周围亮堂不少。
沈闲玉的外貌算不上顶好,可不知为何,他总是忍不住想看,可能是因为她认真做事的样子很吸人,本事又强,他只要看着沈闲玉,便很安心。
……
一直到天黑,沈闲玉起身活动了一下胳膊腿,今天下午她除了给陆祈弄治疗外伤的药,还弄了一种效果的药。
她看了眼天,黑漆漆的,得抓紧时间做晚饭,便又去熬了野菜汤,熬好后,与陆祈一人一碗。
沈闲玉懒得刷碗,她吃罢盯着陆祈吃,陆祈吃得慢,她决定了,日后等陆祈好了,谁最后一人吃谁刷碗。
陆祈默默喝着汤,只觉一道炙热的视线盯着他,速度又慢了许多。
下一刻,只听沈闲玉道:“日后谁最后一人吃谁刷碗。”
陆祈一愣,道:“好。”
沈闲玉道:“你先慢慢吃着,我去给你煎药。”
陆祈乖乖点头。
沈闲玉是个大夫,她一面看火煎药,一面给陆祈弄治疗外伤的草药,一切都是有条不紊的。
煎好药,端去给陆祈喝,棚子里没有蜡烛,黑漆漆一片,沈闲玉将药碗递给陆祈,怕陆祈喝鼻孔里,道:“你等我一会儿,我用木头取点火。”
陆祈没应。
沈闲玉去了,待她回来,只瞧见了一只空碗,不由道:“喝得挺快。正好,你拿着这火把,我给你抹药。还是按照白天的方式,你自己能照顾到的地方自己抹,我给你抹不方便的地方。”
陆祈道:“好。”
沈闲玉将弄好的草药轻轻抹陆祈背上的伤口,陆祈偏瘦,骨架还未长成,但是皮肤很白,显得那些鞭伤格外丑陋。
她瞥了陆祈一眼,忽明忽暗的火光照在陆祈侧脸,将陆祈的眉眼衬的十分清冷。
自从将陆祈救回来,她就没怎么见陆祈笑过,大概是因他不爱笑的原因,所以才会看起来气质有些清冷。
似乎是觉察她动作慢下来,陆祈细密纤长的眼睫微微颤了下。
今日白天忙,晚上倒是闲下来,也有心思去想旁的,沈闲玉没见过陆祈这样好看的小孩,跟个玉人似的,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陆祈忽道:“姐姐,好了吗?”
沈闲玉忙回过神,道:“好了,剩下你的自己抹,我先出去了。”
陆祈接过沈闲玉递过来的碗,他捏了些沈闲玉捣碎的草药,如今冬十一月,才过了冬至没几天,外面寒冷,哪怕沈闲玉是大夫,也易生病,他没浪费时间,快速往自己身上抹。
不多时,他叫道:“姐姐,我好了。”
……
沈闲玉没立时进屋,她将篮子里的银针用火烤了烤,仔细装好,这才进屋。
陆祈见沈闲玉将装银针的针匣打开,不解问道:“要施针吗?”
沈闲玉点头,她捏着新处理好的银针,扎向陆祈的穴位,道:“这次不用太久,很快就好了。”
陆祈见沈闲玉这次施针的位置与之前不同,问道:“姐姐,我的身体还有旁的问题吗?”
沈闲玉笑了笑,道:“当然,你腿不是也受伤了吗。”
陆祈鼻头一酸,他一直用破棉袄盖着,未曾想沈闲玉居然看到了。
沈闲玉见陆祈不语,以为他是怕自己的腿日后会瘸,安抚道:“你放心,这伤没事,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的,我现在正在为你疏通腿部上的经脉,有些淤堵,有淤堵的话好的就慢,时间拖久了不太利于治疗,但是你还年轻,发现的又早,很快就会好的。”
陆祈微微点头,垂着眸子,眼睫轻颤。
沈闲玉很易心软,见陆祈有些落寞,约莫是想起他曾经受鞭伤的经历,便主动说话,分散陆祈的注意力,道:“你别看我年纪小,但我从小就学医,学医很有意思的,我最先开始学的时候,学的是《易》,阴阳五行对应人体的五脏六腑,我太爷爷说,只有先把这个理顺弄懂了,才能进行下一步。当病症到外里的时候,内里其实早就不对劲了,就比如说风寒,同样的人吹风,为何有人一吹就病倒,有人怎么吹都没事,就是因为内里有问题,所以风一吹就倒,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意思。就拿你来说,你这是阳病,调理起来还是比较容易的,我每日给你疏通经脉,再配上内服外用,三管齐下,保管你不出十日便活蹦乱跳。”
陆祈认真地听沈闲玉说,对于沈闲玉说能把他的伤十日治好,他存怀疑态度。
虽说沈闲玉学了十来年,但学大半辈子的大夫都不敢说、能把他这样的伤十日治好,更何况只比他大了三岁的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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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玉呢,不过他知道沈闲玉说这话是为了他好,十分捧场地问道:“姐姐,内里好的人有什么标准呢?”
沈闲玉道:“标准……没什么标准吧,非要说一个的话,譬如我太爷爷,他冬天穿单衣在风雪中行走,不得病,这就是标准吧。”
陆祈:“……”
他现在有点相信沈闲玉能十日将他的伤治好了。
沈闲玉见陆祈又沉默,道:“你说话啊,我不喜欢你沉默,就咱俩个人,多没意思。”
陆祈默了默,道:“那姐姐的太爷爷应该绝非一般人。”
沈闲玉想起如今自己的这副身体状况,叹道:“太爷爷是正常人,是我没达到那个标准,不过调理调理,还是能达到的。”
她拍拍陆祈的肩膀,笑道:“放心,你跟着我一起调理,也是能达到的。”
陆祈道:“有劳姐姐了。”
沈闲玉微微一笑,她喜欢有礼貌的小弟弟。
给陆祈施针完毕,沈闲玉熄灭火苗,关上门,屋内瞬间黑漆漆一片,她这具身体的眼睛在晚上瞧不清,只能凭着记忆摸索着坐上床。
陆祈见沈闲玉忽然熄火,霎时一惊,道:“你、你……”
沈闲玉打了个哈欠,道:“跑一天了,好困,我想睡觉。”
陆祈沉默,身子往里挪了挪,让沈闲玉躺下。不过他再次躺下时,觉得伤口没那么疼了。
沈闲玉和衣躺下,半晌,问道:“陆祈,你冷不冷?”
原本棚子里的被子村里人给孙婆婆用了,孙婆婆死时,没有棺材,便用被子裹的。此时她们所睡的床上并无被子,只有潮湿的褥子。
陆祈年纪小,又受伤,自然是冷的,但他体质问题,手脚并不冰凉,不过他个人把这些归功为沈闲玉的医术厉害,因为沈闲玉的治疗,所以他的手脚由一开始的冰凉到热。
他还未来得及说话,手上忽然给什么柔软微凉的东西覆盖,紧接着,传来沈闲玉的声音。
沈闲玉怕陆祈误会,又说了一遍,道:“咱们现在是姐弟,就按是亲的,相互取暖是一种很高效的法子,两个人的热量传递能维持少量保暖,不然第二日可能病倒两个人。”
陆祈小声道:“嗯。”
沈闲玉将大婶们好心给的那件破棉袄、给她和陆祈搭上,俩人侧躺着,她小心地不去触碰到陆祈身上的伤,握紧他的手,道:“我记得,你手上没伤,我就抓紧点了。”
陆祈道:“好。”
沈闲玉道:“你手还挺热乎的。”
陆祈道:“……你手挺凉。”
沈闲玉道:“那是因为我还没调理好,一旦调理好身体,就能和我太爷爷一样适应极端天气。”
陆祈忍不住轻笑了下,道:“好。”
沈闲玉没再说话,阖眼睡了。终于离开战争所在地,她的心安稳下来,哪怕环境恶劣,也不太在意。
陆祈听着沈闲玉清浅的呼吸声,有些佩服,极少人能做到即刻便睡。
他睡不着,棚子里黑漆漆一片,又潮湿又凉,不过倒是没刮风,沈闲玉抓住他的手这么久,依旧是凉的,看来每个人的体质真的很不一样,而他的身体,应该是比沈闲玉的体质要好些。
本来陆祈以为今日定要失眠,谁知过了两刻钟,竟也渐渐睡了过去。
***
次日,沈闲玉按点便醒,她下了床,将破棉袄盖陆祈身上,出了棚子轻轻关上门,打算去镇上赶个早集,买些必备用品,没被子的日子太难过了。
她活动一下筋骨,待僵硬的四肢渐渐回血,才拐起篮子准备赶集。
才走出棚子没几步,迎面走来几人,沈闲玉定睛一瞧,见是昨日的几位大婶,正待问话,刘二娘瞧见沈闲玉,叫道:“沈姑娘,救命啊!”
沈闲玉道:“婶子你先别急,出什么事了?”
刘二娘急得脸通红:“我家那男人给毒蛇咬了,他兄弟扶着他走了几步,想要去找大夫,谁知半路上他晕倒了,气都喘不上来,救命啊沈姑娘!他快死了!”
沈闲玉道:“人现在在哪?”
刘二娘急道:“就在半路上,就在路上!”
刘二娘急了半天,不知怎么说。
王五娘哎了一声,道:“我带沈姑娘去,离沈姑娘家很近的,我们想着沈姑娘有那等本事,想请沈姑娘给我们瞧瞧。”
6. 第 6 章
沈闲玉没说废话,直接道:“带我去。”
得了沈闲玉这话,三人似乎有了主心骨一般,紧紧跟在沈闲玉身后。
沈闲玉不知道地方,她走了几步,回头看向三位大婶,见三位大婶跟着她,道:“婶子,你们前面带路。”
几人反应过来,叫道:“好的沈大夫!”
沈闲玉跟着几人一起走,差不多走了一刻钟,前面几位婶子停了下来。沈闲玉拐着篮子上前,瞧见地上躺着一个昏迷的男人,男人两边是两个年龄差不多的中年男子,神色焦急,眼神乱望。
那两个男人瞧见几位大婶带了一个小姑娘,叫道:“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去请大夫了吗?”
两个男人昨日晚上听了自己妻子所言,可毕竟未曾亲眼所见,对于一个小姑娘的能力并不信任,二人又探了探自己大哥的鼻息,气息微弱,二人气道:“你们真的要害死大哥了!”
刘二娘叫道:“你懂什么,这位可是能救死人的小神医!”
言毕,她看向沈闲玉,攥紧拳头,心里急得不行,毕竟是她自己的丈夫,可她是亲眼见过沈闲玉治病的,若是连沈闲玉都治不好,隔壁村连小少年都治不好的大夫就更别说了。
王五娘对着二人道:“要是还想让大哥活命,你们就给我少说点!”
老二看着自己媳妇,叹了几口气,又将视线盯向自己大哥,他媳妇一向是个有主见的,可要是真来不及,大哥死了咋办。
老三见二嫂如此,也是急得不行,他们可就一个大哥啊,这下完了,大哥要没了。
刘三娘急道:“还是先让沈大夫瞧瞧吧。”
几人说话的工夫,沈闲玉已经将针匣和基本用具摆出,她蹲下来,给老大施针,先扎了心肺的经络,阻止毒性侵入心肺,继而扎被毒蛇咬伤的地方,阻止毒性再度蔓延到周身。
老二老三见沈闲玉几下就扎了大哥数十针,眸子中含着担忧与急切,叫道:“你行不行啊!”
王五娘喝道:“你们别打扰沈大夫!”
老二老三依旧不相信沈闲玉,可眼下大哥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按照眼下这种情况,他们的爹也遇到过,最后大夫救了一番,还是死了。二人想到大哥会死,不禁难过地抽噎着。
几个妯娌瞧着自己丈夫这样,顿时无语。
沈闲玉先是用针阻止毒继续蔓延,后又从篮子里拿出一些止疼的草药给老大用上,她朝刘二娘几人叫道:“婶子,过来帮我扶一下。”
几位大婶得了吩咐,立即上前推开两个兄弟,扶起老大。
老二老三见沈闲玉有模有样的,不禁愣了愣,站一边瞧沈闲玉治疗。说不定这小姑娘真能治好呢。
沈闲玉又在老大背后扎了针,毒蛇的毒性已经蔓延到心脏,不过所幸还未深入,否则要多耗费些时间来稳固心脉的力量。
王五娘安静瞧了半天,忍不住道:“沈大夫,不先给大哥清中毒的地方吗?”
沈闲玉道:“暂时没水,而且那毒是烈毒,又经由人体血液综合,最好别接触,我已经在用银针逼毒了,再等一会儿。”
老三盯着自家大哥黑紫的嘴唇渐渐变回正常,瞪大眼睛,暗道:“这小姑娘治起来如此简单,说不定大哥中的蛇毒与数年前爹种的蛇毒不是一种,我还是去找隔壁的赵大夫瞧瞧,万一这小姑娘不行,还有赵大夫在,比较保险一点。”
老二以及几位大婶没注意到老三的悄然离去,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老大与沈闲玉身上。
过了半刻钟,沈闲玉觉得时间差不多,从篮子里拿出昨日在镇上买的一个瓶子,用银针扎了老大的十个手指头,仔细地将毒血往瓶子里挤。
几位大婶静静地瞧着沈闲玉,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影响沈闲玉做事。她们瞧着老大十个手指头、一一被沈闲玉挤出黑色的血液,再去瞧老大面色,见他紧蹙的眉头渐渐舒缓,心里的大石头算是放下了。
刘二娘瞧了半天,问道:“沈大夫,为何还要留这可怕的毒血呢?”
她们一家作为猎户之家,对于毒蛇猛兽基本都是深痛绝恶的,数年前,她的公爹也是因为中了毒蛇的毒走的,遂见沈闲玉收集毒血,心里充满疑惑不解。
刘二娘说完,其余几人也看向沈闲玉,几人心中有同样的疑惑。
沈闲玉没看几人,依旧挤着毒血,说道:“毒血只是我们人的一个叫法,没有好坏,要看使用的人,特定情况下也可以救人。”
王五娘眼珠转了转,她一向好学,但因没什么条件,是以见沈闲玉小小年纪竟也懂这些,虚心求问:“沈大夫说得有理,这毒血是怎么救人的呢。”
沈闲玉道:“以毒攻毒,达到调和的状态,可以化解毒性,或者用来防身。”
说到这,她已经将老大的毒逼得差不多了,盖上瓶子装篮子里,看向王五娘,笑道:“婶子,你想要这毒血吗,若是想要,等我回家晒开制成粉给你一些。”
王五娘连忙摆手,道:“不不不,我就不要了,多谢沈大夫。”
沈闲玉笑了笑,念着大婶给她寻了处容身之所,她对几个大婶很有好感,道:“婶子,我接下来要将侵入肺腑的毒逼出来,你们不要害怕,这个毒出来就没事了。”
老二见沈闲玉还要逼毒,急道:“毒不是已经从手指流出来了吗,怎么还有毒,你靠不靠谱啊?”
王五娘拉了老二一把,道:“你别打扰沈大夫!”
刘二娘和刘三娘也来劝老二,老大是刘二娘的丈夫,她道:“我都没急,你急什么,交给沈大夫就好了。”
刘三娘本想说些什么,她目下望望,忽觉自己丈夫不见了,不由惊道:“我那家的呢?”
王五娘道:“估计是找赵大夫了,没事,不用管他。”
于是几人又将视线移向了沈闲玉的身上。
沈闲玉收回了扎了阳经上的银针,本想消毒,发现她们这里没有火,虽然她用银针扎过的穴位并非为了验毒,但一般情况下,用过一遍的银针没有消毒不能用第二遍,便看向老二,问道:“大叔,你有火折子吗?”
一般打猎的人去山里,为了驱虫蛇,都会自备一些火折子,沈闲玉在山里住过,也会自备许多火折子。
听了这话,刘二娘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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娌几个看向老二。
老二哦了声,立即找自己身上的火折子,谁料找了一圈,发现自己身上的火折子一个也没了,不由急道:“好像没有了……”
刘二娘也急:“你怎么能没有呢,你大哥关键节点,你一点忙都帮不上!”
王五娘看向自己丈夫,问道:“你好好想想,今日上山的时候可有带火折子。”
老二想了想,叫道:“对了,我们没带,本来大哥嘱咐我们要再买些火折子,但是没来得及,这可怎么办啊。”
沈闲玉道:“没事,进入肺腑的毒我已经逼至一处,一个时辰逼出来即可。若是大叔醒了,还有旁的法子,可眼下大叔昏迷,只能借助外力逼出来。婶子,你们家离这远吗,一个时辰之内能赶回来吗?”
刘二娘道:“离这还挺远的,一个时辰应该勉强能赶到,我这就回家去拿。”
沈闲玉想了想,道:“婶子,你们去我家拿吧,我家离比较近。”
老二灵机一动:“沈大夫,你看能不能我背着大哥去你家?”
沈闲玉道:“中了蛇毒不宜移动,否则会加速毒性蔓延。这次毒性如此快发作,也是因为大叔走了一段路,这才导致毒性加速发作,陷入昏迷。”
老二听了这话,下意识反驳道:“我们之前也被蛇给咬过,也是兄弟三个互相搀扶着回家,去找大夫的,怎么这次就不行了呢。”
王五娘见自家丈夫跟沈闲玉杠,生怕惹得沈闲玉不高兴、直接撒手不管了,急道:“沈大夫,实在对不住,他不会说话,您别生气。”
刘二娘心里有气,狠狠瞪了老二一眼。
沈闲玉没把老二的话放在心上,她道:“你们要是能走回家,这位大叔也不会昏迷了,少说废话。婶子,你们回家去取火折子。”
刘二娘急道:“诶!好好好,我这就去。”
王五娘和刘三娘道:“大婶,我们跟着你一起去。”
妯娌几人几乎是跑着回的家,只留沈闲玉和老二。
老二方才说了沈闲玉,被沈闲玉怼了一句,不知该说什么好,沉默下来。
过了一刻钟,不远处传来脚步声,沈闲玉与老二放眼望去,沈闲玉还以为是大婶她们,但是想想又不太可能,因为大婶说过至少得一个时辰。
待那脚步声走近,沈闲玉见老三在小路上走着,身后还跟着一位年龄约莫六十岁的老者,老者有一搓白胡子,背上背着药篓子,大步走着,看起来精神抖擞。
沈闲玉看看老三,又瞧瞧老二,没说话。
老三看向老二,叫道:“二哥,我把赵大夫带来了。”
赵大夫在桃花村的隔壁村,隔壁村离这里近,是以老三去了隔壁村很快回来。且赵大夫在两村的名声很不错,只要他认为救不好的人,基本就没希望了。
老二瞧瞧赵大夫,道:“沈大夫已经将大哥身上的毒血从手指逼出来了。”
赵大夫听了沈闲玉的做法,望向她,见她小小年纪,瞧着十三四岁的样子,竟敢做这样的事,气道:“荒谬!哪有人不先把伤口上的毒血清理,而是从手指头逼血的?”
7. 第 7 章
老二听了这话,心头一紧,瞧着沈闲玉,暗道:“难不成这小丫头真是乱治的,大哥的命怎能被她拿来玩?”
赵大夫在他们两村行医几十年,威望很高,老三听了这话,心里急得不行,叫道:“二哥,你怎么没有拦住她呢?”
老二虽不认同沈闲玉,可猛一给反驳,也是一怒,道:“我怎么拦?当时大哥都快死了!没气了!我怎么拦,你不是也见着大哥之前那样子吗,至少现在大哥有气!”
老三没再说话,他伸手指探了探老大的鼻息,一惊,道:“哪里来的气?”
赵大夫没再听这俩兄弟吵架,他弯下腰来,把了把老大的脉。
老二老三见赵大夫把脉,止住争吵,看向赵大夫。赵大夫的神情从一开始的悠闲到后面的沉重,看的老二老三心一凉,均问道:“大夫,如何,大哥还有救吗?”
赵大夫摇了摇头,道:“没救了,毒入肺腑,连气都不出,救什么救,准备棺材吧。”
老二老三躯体一震。
沈闲玉正想解释,余光里瞄到几位大婶回来,止住口,毕竟她是个外人,一家人的事,还是一家人来解决好。
几位大婶跑着回来,气喘吁吁,手里拿着火把,见到沈闲玉,顿时一喜,叫道:“沈大夫,我们拿过来了!”
沈闲玉接过火把,火把上的火已经熄灭了,这时,王五娘递过来一个打火石,沈闲玉就着灰烬,用了打火石,火蹭地一下就起来了,她心里一松,开始用火撩银针。
老三见大嫂二嫂还有自己媳妇,对沈闲玉一个小丫头片子这样言听计从,不由怒火中烧:“别救了,赵大夫说大哥没救了!
刘二娘瞪着老三:“老三你胡说什么呢,沈大夫说了,就差最后一步,大壮就好了。”
老三气的话都说不匀,瞠目欲裂:“大嫂!你怎能这样糊涂呢?”
刘三娘也忍不住叫道:“你能不能先让沈大夫治?”
赵大夫嗤笑道:“呵,要是这小丫头能治好,我给她当一辈子徒弟,天天给她打下手,她指东,我绝对不往西。”
王五娘提醒道:“赵大夫,话别说太满。”
老二老三听了这话,更是焦急,想要上前将老大带走,老大是为了保护他们才中的蛇毒,已经够惨了,怎可能让沈闲玉糟践身体。
王五娘与刘三娘气不打一处来,上前拦住俩兄弟,叫道:“你们别给沈大夫添麻烦了行不?”
刘二娘道:“沈大夫,你继续,我们给你拦住这俩人。”
几人吵了这么久,沈闲玉未言一词,一直安静地准备她即将要用的工具,她周身犹如带了层屏障一般,外界的纷纷扰扰,丝毫影响不到她。
刘二娘妯娌几个瞧见沈闲玉,就像是有了靠山一样,心里踏实。
一会儿工夫,沈闲玉也忙好了,开始为老大施针。
刘二娘妯娌凑上前,准备随时给沈闲玉打下手,见沈闲玉在老大的背部又扎了几针,几人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紧接着,老大忽然像是有了意识般,身子一抖,猛然吐了一大口血,身边人一怔,瞧着老大吐完血再次晕过去。
老三叫道:“我就说!大哥给这个小丫头片子害死了!你们还不听!”
他看向刘二娘妯娌几个,眼神充满了埋怨。
沈闲玉扶住老大的背部,把他的身子慢慢平放下来,看向老三,淡道:“你说够了没有,冲你今日对我的冒犯,若是不道歉,日后我不会再帮你。”
老三叫道:“可笑,你都把我大哥治死了,还想我给你道歉?”
老二拍拍老三的肩膀,低声道:“大哥的嘴唇好像没这么黑了。”
老□□驳道:“怎么可能?”
他上前去看,果然见到老大的嘴唇还有面色比之方才好多了,不由惊道:“怎么可能?”
赵大夫也是一惊,上前几步,蹲下来,见老大面色竟真开始变好,看向沈闲玉,道:“你是怎么做的?”
沈闲玉没立时理赵大夫,而是慢慢收回自己的银针。
这时,刘二娘忍不住吼道:“老三,你是不是一直就想着你大哥死,你咋是这样黑心肠的人,我真是看错你了,等你大哥醒来,我定要将你的所作所为告诉他。”
老三脸憋的通红,他支支吾吾道:“大嫂,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想大哥不好。”
刘二娘没再理老三,王五娘无奈摇了摇头,走到老二边上。
刘三娘也不知该怎么对她这个丈夫说,毕竟有些事情自己没亲眼见到,大概是很难令人信服。她头次见沈闲玉治地上那个小少年,其实也不相信,直到看到那被赵大夫下了死亡令的少年有了呼吸,这才不得不信。她看向老三,拽了拽他的衣角,道:“快给沈大夫道歉。”
老三想到要给一个小丫头片子道歉,头就低不下来,何况沈闲玉说那样的话,这让他情何以堪。
老二瞥了老三一眼,又看向沈闲玉,道:“沈大夫,之前是我们不好,冒犯了你,这次多谢您出手救了我大哥,不然……不然我大哥就死定了,诊金我到家就拿给您。”
沈闲玉还在收针,她没抬眸,道:“诊金就不必了,算是婶子帮了我的一点心意,外面太冷,你们把这位大叔抬回家里。”
她目下四望,正好见脚边有一味草药,立时薅下草药给几人,道:“这个草药叫徐长卿,清蛇毒的,山里挺多,你们找找,给这位大叔用上,捣敷用。等今天晚上我从镇上回来,你们再来找我要内服清毒的药,清个几日余毒就彻底好了。”
刘二娘感激地看着沈闲玉,眼里闪着泪花:“太谢谢您了沈大夫,谢谢您救了我丈夫。”
沈闲玉对刘二娘浅浅一笑,道:“婶子,你们快带这位大叔回家吧,注意让房间的温度高一些,太冷不利于恢复。”
刘二娘、刘三娘以及老二夫妻忙点头,只有老三嘴闭得跟蚌壳似的。
沈闲玉收好银针,连着打火石,一起放回篮子里,她抬眸,见几人抬着老大从小路离开。
她拐着篮子,按着今日的计划,准备去丰罗镇购置物什,走了没几步,赵大夫叫住她。沈闲玉回头,见赵大夫没走,问道:“有事吗?”
赵大夫虽然一把年纪,但脸皮丝毫不薄,他笑眯眯地盯着沈闲玉,道:“沈大夫,方才我说过,若是你能治好,我给你当一辈子徒弟,我说话算话。你到底是怎么治好的,那毒蛇的毒性已经深入肺腑,怎么可能治好呢?”
沈闲玉看了赵大夫一眼,道:“不好意思,我现在不需要徒弟,虽然你说过这话,但是我并没有答应。”
赵大夫道:“沈大夫,老夫从医一辈子,可有数不尽的经验,你小小年纪,哪怕天赋出众,可年纪没我大经验也没我多。”
沈闲玉点头,道:“赵大夫说得对,我确实没你年纪大。但是这不代表我经验没你多,我从小就在山里生活,这种蛇毒我曾在自己身上试验过,所以有经验,请问赵大夫,你中过这种毒性的蛇毒吗?”
赵大夫道:“我怎么可能中过,我中了还有命活吗……不过,你才十几岁,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经验?”
沈闲玉也没打算骗赵大夫,直接道:“我沈家从医千年,重要的医书并非由我所创,我所学不过百之一二,拾先人牙慧罢了。”
赵大夫愈发觉得沈闲玉这个小大夫不简单,他跟在沈闲玉后面,叫道:“沈大夫,我想拜你为师!这次我是真心的。”
沈闲玉无奈道:“我真没打算收徒,我自己还没学出什么东西来,没资格收徒。”
赵大夫叹了口气,后来一想,有一些厉害的人收徒都是要考验徒弟的各种品质,若是他因这点拒绝就真的放弃,那沈闲玉绝对不会收他。
他转念一想,想问沈闲玉是如何将陈家老大治好,可是余光一瞥,见到了一个衣衫破旧的小少年,这个小少年不知在这看多长时间,偷听到他们多少对话,他有点后悔嘴快,万一给外人知道什么不该知道的,沈大夫就更不会收他,遂立即止住想问沈闲玉的嘴。
赵大夫朝那小少年喝道:“你是何人,怎么偷听我们的对话。”
还未待到那小少年回他的话,谁料那小少年主动开口:“姐姐。”
沈闲玉上前,见陆祈手里拿着草药,接过他手里的草药,道:“你怎么拿止血的草药?”
陆祈道:“我想着你给人解毒,可能会需要。”
沈闲玉笑了笑,十二岁的陆祈长得不高,这时才到她脖颈,想到在陌生的世界有一个人关心自己,心里暖暖的。
她将草药放回篮子里,道:“已经治好了,你腿脚不便,怎么不在家好好休息,还走这么远的路。”
陆祈默默瞧着沈闲玉的笑颜,道:“姐姐昨日给我针灸,今日已经好多了。”
他说完,想要去接沈闲玉胳膊上的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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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闲玉避开陆祈,道:“好一点就更应该好好休息,不应该出来乱跑,等你彻底好了,想去哪都由着你,但是你现在没好。”
陆祈道:“我知道了。”
这时,赵大夫叫道:“我说你怎么这么眼熟,原来是昨日早上那个快死的小孩……居然就这么给沈大夫治好了?”
刘二娘她们几个还未给赵大夫说此事,是以赵大夫对少年被沈闲玉带走的事并不知情,但是亲眼见到昨日早的小少年活生生站在他面前,心里的震撼可谓不小。
沈闲玉看向赵大夫,哦了声,道:“你就是那日婶子说人没气,让赶紧埋了的大夫。”
赵大夫讪讪道:“我资质愚钝,对这一心求死的小孩实在没法。对了,你现在还想死吗?”
陆祈淡淡瞟了他一眼,没回话。
赵大夫也觉得自己的问话有些过于直白,轻咳两声,道:“看样子是不想死了。”
沈闲玉不打算与二人闲扯,她看了眼已经出来的大太阳,想着今日去镇上买些基础的油盐酱醋,还有被子,这样她们就能过上基础生活,便道:“赵大夫,陆祈,你们快回家吧,我去镇上还有事,不跟你们说了。”
赵大夫见外人在场,不方便让旁人知晓自己要拜师的事情,便识趣走了。
沈闲玉走了两步,回头瞧了一眼,见陆祈没走,问道:“你怎么不回家?”
陆祈蹲下来,手摁着自己的腿,神情隐忍,垂着眸道:“姐姐,我腿疼得受不了。”
沈闲玉问道:“还能走回家吗?”
陆祈本欲起身,还没完全站起,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千钧一发之际,沈闲玉忙上前几步扶住他。陆祈借势抓住沈闲玉的手。
沈闲玉凑近陆祈,见他鬓边出了冷汗,眼睫微微颤着,估摸着是腿疼得难以忍受,但素日里忍习惯了,也不说,霎时不禁有些心疼。
她道:“不然我先带你回家针灸一下吧。”
陆祈看向沈闲玉,面有歉意:“可姐姐不是要去镇上买东西吗?”
沈闲玉很想说些什么,最后什么也没说,道:“你如今的样子,我也不能丢下你一人。”
陆祈垂眸道:“有劳姐姐了。”
沈闲玉在心里叹了口气,扶着陆祈回家。
……
到棚子里,沈闲玉将陆祈扶到床上,待陆祈躺下后,用火清理自己的银针,给陆祈施针。
沈闲玉心里想着今日要买的东西,施针完便搬了个小矮凳坐门口,弯下腰,拿着一个小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以陆祈的角度来看,沈闲玉因为无法成功去镇买东西、有些失落。他见沈闲玉失落,心口的位置有些不舒服。
他的腿其实并非疼得难以忍受,只是想着沈闲玉不收钱帮了那些村民,那几个大婶也知沈闲玉的情况,若那些村民根子是个善的,在忙完自己的事后定会相帮沈闲玉。
他瞧着沈闲玉衣衫破旧不合身,手里定没多少钱,去镇上买东西估计也是卖草药得来的,便想着为沈闲玉节省一笔钱。
他小时便会识人,虽与沈闲玉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已大致知晓沈闲玉为人,沈闲玉虽然嘴上说话难听一点,可作为医者,心地十分善良。
想到这,陆祈道:“姐姐,你去镇上吧,我在家等你回来。”
沈闲玉回头扫了陆祈一眼,道:“嘘,别吵,我在算东西。”
陆祈微微侧头:“姐姐在算什么东西?”
沈闲玉认真道:“我在算,如何能以最小的钱,换取最多的东西。”
陆祈瞧着沈闲玉认真的脸,有些想笑,又怕笑出来惹的沈闲玉不高兴,便忍住了。
沈闲玉扭头过,继续写写画画。她把基础的吃穿住行划分重要性,现今除了行,前三个都很重要,亟需改变。
吃,除了买一些基础的油盐酱醋,她打算全从山里找;穿,如今刚过了冬至,进入数九寒天,日后只会越来越冷,被褥棉衣这方面,必不可缺,买!
至于住,沈闲玉想了想,她们如今的棚子背阳,不太好,她打算把棚子朝阳的那面砸开,弄个门,这样有阳光的日子,便能晒上太阳了。
沈闲玉拿出自己攒的银子,盯着银子半晌,心道:“我这可都花在刀刃上了。”
这时,王五娘兴奋的声音传来:“沈大夫!”
沈闲玉抬眸,见王五娘手里拎满了重物,满脸笑容地看向她。
8. 第 8 章
沈闲玉愣了一下,问道:“王婶子,你也要去镇上吗?手里怎么拎这么多东西。”
王五娘几步上前,行至沈闲玉面前,将两手里拎的东西给沈闲玉,笑道:“去什么镇上啊,这是给你的。”
沈闲玉道:“给我的?”
王五娘笑道:“对啊沈大夫,你救了大哥的命,帮了我们这么大一个忙,我们都想着要怎么谢谢你才好,这不你才搬进新家,想着你没吃的,就拿了一些给你。”
沈闲玉看向王五娘手里拎的东西,道:“王婶子,这是什么?”
王五娘将手里的东西放下,笑道:“这些是我们家晒的一些吃的,有家里打猎晒的肉干,还有摘的干果子一类的,你瞧瞧看喜不喜欢?”
沈闲玉笑道:“多谢婶子,这些是什么肉干啊。”
王五娘道:“野猪肉,可大一头野猪呢,我丈夫他们兄弟几个费了好大劲才抓住的,野猪的肉可香啦。”
沈闲玉不吃带毛的东西,闻言她笑了笑,道:“大叔们真厉害,多谢你们了婶子。”
王五娘笑道:“客气啥,等下老二老三他们还有东西给沈大夫呢。”
沈闲玉道:“什么东西?”
王五娘神秘一笑,随即说道:“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我和大嫂还有三娘做的被褥,本来是打算给县城里的孩子捎去的,可那几个孩子没怎么回来过,估计也不需要,这不,正好想着沈大夫没有,便先拿过来给你和那个小孩用。”
棚子里的陆祈闻言沉默:“……”
沈闲玉听到“被褥”眼睛一亮,随即问道:“小孩?你是说陆祈吧。”
王五娘叫道:“哦,那小孩叫陆祈呀,我今儿上午见他好这样快,心里不免担忧。”
陆祈:“……”
沈闲玉道:“担忧什么?”
王五娘道:“担忧你们呀,他瞧着也不小了,你们屋里只一张床,睡在一起影响多不好啊,万一他对你做什么怎么办,你又长这样俊俏……不过沈大夫你放心,这事只有我和大嫂三娘知道,我们绝对没有告诉旁人!”
沈闲玉道:“……王婶子,你放心,我们是姐弟。”
王五娘正待说话,屋里的陆祈道:“王婶子,你来此要作甚?”
王五娘一经陆祈提醒,哦了一声,道:“对了沈大夫,老二老三马上就该带着被褥来了。等他们到了,让他们给你做张床吧。”
沈闲玉忙道:“床就不必了,太麻烦你们了,我们自己做就可以。大叔们快到了,我去接一下。”
婶子们帮她是出于感谢,但她不能太过分,得寸进尺,且婶子们送她们被褥,她心里感激,是以沈闲玉只准备收下婶子们的被褥及吃的。
王五娘笑容灿烂:“好,那咱们一起去。”
即将走时,沈闲玉想到了陆祈,她道:“王婶子稍等,我去把陆祈身上的针拔了。”
“好,我等你。”
……
沈闲玉收完针,与王五娘并肩下去。
才行了没几步,便瞧见不远处的老二老三,老二老三手里抱着被褥,老二见了沈闲玉,主动打招呼:“沈大夫,我们给你送了点东西。”
老三抱着被褥,但想到上午的事情,没好意思开口。
王五娘热情道:“沈大夫,我们把被褥给你放到屋里,你不是要去镇上吗,你要是不介意,我们给你修缮一下棚屋。”
沈闲玉一听,忙道:“多谢你们,但是不用了,我不是介意,就是陆祈他不太喜欢有人动他的东西。”
老二老三还不知陆祈的事情,纷纷将目光移向王五娘,王五娘也不想坏了沈闲玉的名声,便道:“哪怕是你弟弟,那毕竟年纪大了,男女大防还是要守的。沈大夫,不是我说话难听,你们可不能再睡一起了。”
沈闲玉笑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特殊时期特殊对待,陆祈他受这样重的伤,这要是让他睡地上或者外面,很快就起高热了,治疗起来麻烦。”
老二盯了沈闲玉半晌,问道:“沈大夫,这陆祈和你不是同一个姓啊。”
沈闲玉道:“表弟,表弟。”
王五娘松了口气,看向沈闲玉的眼神变了,道:“表弟啊。”
她只当是沈闲玉对这小孩有点过于好了,不仅给这小孩治伤,还与这小孩同睡,想着可能是喜欢上这小孩了,但毕竟女孩子,脸皮薄,不好意思,只能先用表弟遮挡一下。
老二老三对视一眼,点头不语。
沈闲玉想解释一下,她总觉得王五娘的眼神怪怪的,可她又不知要解释什么,有点欲盖弥彰的感觉,只好作罢。她道:“王婶子,你们家在哪,等我把清余毒的草药制好,从镇上回来的时候给你们送过去。”
老二忙道:“不用沈大夫,我们家有点远,离这里有八里地的距离。沈大夫今日要去镇上,等明日,明日我们来沈大夫家取。”
王五娘连连点头,笑道:“东西我们也带到了,就不打扰沈大夫忙了。”
她看向老二老三,道:“咱们先回家吧,家里还有事呢。”
老二老三纷纷点头。
沈闲玉送几人到山脚下,她所在的地方处于一处地势略高的半山腰,这个时候山上依旧有绿影密布,前几日下的一场雪也化了,气温骤然回温,像是之前的雪没下过一般。
她望着几人下山,待再看不到人影,沈闲玉快步跑了回去。
想到今日便能盖到被子,沈闲玉心里不由一阵欢喜,昨日冻了一夜,虽未生病,可挨冻的滋味也不好受。
走在路上,她还想到了一件事,若是她自己一个人,还真难以将被褥从镇上带回来,毕竟要买两人份的被褥。
这次婶子们真是忙了她一个大忙。
沈闲玉回了棚子,见陆祈正在铺床,她道:“你不是腿疼得厉害吗,怎么下床了?”
陆祈顿了下,转头看向沈闲玉,道:“姐姐一直在忙,我没帮上什么忙,就想着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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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闲玉上前接过陆祈手里的被子,道:“我来吧,你坐凳子上休息一下。”
陆祈见此看向地上,见边角处有一个小矮凳,缓缓行至矮凳处坐下。
沈闲玉摸着手里柔软的被子,嘴角的笑怎么也止不住,被子很厚,且瞧着是新做的,估计是晒过了,有阳光的味道。
她想找原本的褥子,扭头见原本潮湿的褥子给陆祈扔地上,床上铺上了王五娘她们给的新褥子,双手忍不住摁了几下,挺软乎的,今晚也不用再睡潮湿的褥子了。
沈闲玉笑意加深,道:“真得要好好感谢一下婶子们。”
陆祈忽道:“王婶子她们也应该好好感谢姐姐,毕竟姐姐可是忙了她们这么大一个忙。”
沈闲玉想了想,总结道:“都是一个村的,互相帮助很温暖。”
陆祈忍不住笑了下。
沈闲玉没看陆祈,她铺好被褥,拿着另一套被褥转身看向陆祈,道:“你睡哪呢?真是令人发愁。”
陆祈一怔,看向沈闲玉,不语。
沈闲玉将被褥又抱回床上,出了棚子,四处观望,想瞧瞧周围有无可以让陆祈晚上睡觉的地方。
她望了一圈,没见到什么能睡的地方,她又走回屋里,望着本就不大的一块地,看向陆祈。
陆祈给沈闲玉看的低下头,垂着眸子等沈闲玉说话。
沈闲玉打量着屋内,道:“不如先在屋里中间用个床单什么的隔开,马上天就更冷了,再盖一间房不简单,而且你受伤又不方便,我自己一个人也干不动,不如先这样凑合着,等来年春天再想办法盖新房子吧。”
她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很不错,转头看向陆祈,道:“你怎么看?”
陆祈眨了眨眼,道:“全听姐姐的。”
沈闲玉忍不住笑出来:“你可真听话,好,那就这么办,我去镇上扯块布,等回来把屋子分开,一半留着我睡,一半留着你睡……对了,你还没床呢?”
陆祈道:“我睡地上也可以,姐姐怎么方便怎么来。”
沈闲玉点头,道:“那就先委屈你一阵子,来年攒钱给你做床。”
她忽然想到一件事,按照原书的剧情线,原主生辰过后半月开始发生战争,依次蔓延四周,因着宋州地处高地,易守难攻,原文中的反派,攻打的最后一个州便是宋州,此前宋州都是相对安稳的。
依着这样的情况,她一定要让陆祈留下读书,原书中陆祈是武将,又心计颇深,一旦离开宋州肯定会走上反派路。若是读书,应该能避免成为反派,这样也不会再来攻打宋州了,也能保留一方净土。
回到眼前,镇上有读书的私塾,不知多少钱。等她钱攒够了,便送陆祈去私塾读书,她记得古代读书一个月才回来一次,说不定那时床也免得制作了,反正陆祈回来只睡一夜。
沈闲玉这样一想,可行性非常大。
陆祈见沈闲玉时不时地瞄自己一眼,给勾起了好奇心。
沈闲玉在想什么呢?
9. 第 9 章
沈闲玉想着想着,嘴角带笑,她看向陆祈,嘱咐道:“我去镇上买东西,你在家等着我,别乱动,这山很大,小心迷路了我回来找不到你。”
陆祈乖巧点头:“好的姐姐,我在家等你回来。”
***
沈闲玉将篮子里的东西清空,拐着篮子下山,去镇上买一些基础的物什。
下山的路沈闲玉走了半个时辰,她脚程稍快,下了山,赶去镇上,又行了半个时辰,临近丰罗镇时,沈闲玉身上已经出了汗。
她算着时间,去镇上的时间总共用了一个时辰,再赶回去,又要花费一个时辰,冬十一月天儿不仅冷、又黑得快,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沈闲玉想到这一点,没犹豫,立即去了镇上,买了基础的油盐酱醋,全装篮子里。
镇上的成衣铺布多,只两家,沈闲玉对古代的衣物价钱没什么印象,便一家一家问的,不问不知道,问了沈闲玉才发现自己买不起。
她只有原主留的那点银子,若是买了冬衣,吃的就难了,她还没有一份正经的职业,没有收入来源,根本无法做到收支平衡。
这样一想,沈闲玉歇了买冬衣的心,她转念一想,其实冬天在屋里过冬也行,又不出去,买什么冬衣,能省则省。
她打算继续用自己的老法子,快过冬时多囤些材火,这样过冬时可以烧着取暖。
沈闲玉掀开篮子的布,决定再去囤些油盐酱醋,囤到过年,尤其是盐,要多囤些,不然饭菜吃着没味。
她虽对食物不挑剔,可有能力的前提下,还是尽可能的想要吃的好些。
囤完油盐酱醋,沈闲玉打算回家,路上,瞧见了一家医馆,她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不知这家医馆需要不需要草药,她可以采药卖给这家医馆。
沈闲玉留了个心,此时天边的晚霞已经铺满半边天,温度也渐渐降了下来。她想到家里有人在等,没犹豫,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
虽然沈闲玉走得不慢,但到家时天已经黑了。
天黑更冷,不过她一直走着,倒也没感觉有多冷。路上偶有鸟兽鸣叫,不过沈闲玉之前在山里住习惯了,并不害怕。
走了片刻,沈闲玉看见了她们家那座山,之前虽住山里,但没住这种半山腰,因此上山的时候还颇费了一番工夫。
还未到家,她极目远眺,瞧见了一点亮光。
她顺着亮光继续走,一到家,便嗅到了一阵野菜汤的香味。不用想,定是陆祈在做饭。
她顺着香味前行,见陆祈蹲在外露的灶房前,似乎是觉察到她回来,回头看她,语气中带有欢喜:“姐姐,你回来了。”
沈闲玉放下篮子,擦了擦鬓角的汗,从篮子里找到盐,递给陆祈,道:“你在做饭呐?你会做饭吗?”
陆祈接过盐,往瓦罐里撒了一点,之前沈闲玉做饭二人吃饭没用筷子,他特意制了两双筷子,他拿了一双筷子在瓦罐里搅拌,野菜汤的香味又溢了出来。
他解释道:“我不会做饭,但想着姐姐一日没吃饭,便做了一些,不然姐姐回来便要饿肚子了。”
沈闲玉凑上前闻了闻香味,纳闷道:“同一种野菜,为何你做的味道比我做的味道好闻呢?”
陆祈道:“我掐了野菜的嫩叶炒了两下,又加了一点姐姐制的野果粉,然后再加的水煮,味道还行,姐姐尝尝?”
沈闲玉接过陆祈递过来的筷子,夹了一块野菜,野菜一从瓦罐里出来便给自然冷气吹了下,也不用她人工干预,直接送进嘴里。
一刹那,沈闲玉眼睛一亮,她看了眼陆祈,惊道:“这么好吃?”
方才陆祈又加了些盐,给野菜调味,让本来便好吃的野菜味道又上一层楼。
陆祈见沈闲玉吃得开心,自己也开心,道:“我做了很多,我给姐姐倒碗热汤。”
说着,拿过一只碗给沈闲玉倒了半碗汤,他怕倒太多沈闲玉一时喝不完凉得快,便只倒了半碗。
沈闲玉接过陆祈递过来的碗,也没怎么吹,咕嘟两口便喝完了,她又继续吃野菜,一面吃一面道:“要是有馒头就好了,可以炒野菜吃,一定很香。”
陆祈道:“姐姐买的有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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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闲玉嚼着野菜,口齿不清道:“有……篮子有。”
见陆祈接过篮子,沈闲玉将汤底喝完,咽下,道:“你还会蒸馒头吗?对了,我没买发酵粉,应该没法做。”
陆祈如实道:“我不会太做,不过我想,虽然没有使馒头发酵的东西,但是直接蒸的话可以做蒸饼,小的时候我娘给我做过,很好吃。”
沈闲玉眼睛很亮,之前她自己一个人,也没往吃的方面费心思,可眼下有一个人的厨艺显然十分有天赋,她兴奋道:“陆祈,不然我送你当厨子吧,也是一个不错的发展。”
他点的火把已经快灭了,如今只能照出一些昏暗的光,陆祈就着那点火光静静瞧着沈闲玉,见她笑容灿烂,自己也忍不住勾起唇角,道:“姐姐不送我去读书了?”
沈闲玉一给陆祈提醒,立即摇头:“算了,你还是去读书吧。”
陆祈作为一个反派,若是真做厨子,以这等手艺,不到一年便能跳去大酒楼,她们镇上哪留得住。而陆祈一但出了镇,离开她的视线范围之内,一切都不受控制了。
眼下陆祈这样听话,好好培养一番,经受读书的熏陶,不要给杀戮迷昏了眼,还是能走上一条正道的。
她得在教养陆祈这方面多下功夫。
想到这,沈闲玉又夹了块野菜吃。
陆祈见沈闲玉开心,也没多想,只道:“都听姐姐的。”
沈闲玉笑了笑,道:“你也吃啊,咱们一起吃。”
陆祈道了好,给他和沈闲玉各自倒了碗热汤。
俩人凑一起吃饱喝足,又将火把上的残火点燃,继而进了棚屋。
进到屋子第一眼,沈闲玉眼睛睁大,屋子与她走时变化很大。在她走后,陆祈按照她的要求做了分隔,屋里唯一的一张床移到左边靠墙的位置,右边靠墙的位置在地上铺好了被褥。
陆祈似乎是听进了王五娘的话,将两个地方的位置隔得很远。
若是屋内再有一块布,便完全符合沈闲玉说的间隔,但因为没布,只能做成这样,但做成这样,沈闲玉已经很满意了。
10. 第 10 章
沈闲玉心里感动,看向陆祈,陆祈似乎在也瞧她,只不过在发现她的注视后忙移开自己的视线。
她鼻子一酸,看向还未到她下巴的小少年,柔声道:“你真的拿我当姐姐了。”
陆祈:“……”
沈闲玉拉着陆祈回到他的地铺,让他躺下,道:“我给你施针,日后早晚各一次,这样你的伤好得快些。”
陆祈躺下来,地面上是他铺的柔软被褥,褥子下面还有一层树叶。虽柔软,可他却莫名怀念昨夜、与沈闲玉一同睡的那张潮湿褥子。
不待他多想,沈闲玉那架势想要掀他的衣裳,陆祈忙道:“姐姐,我自己来便好。”
沈闲玉笑道:“好。”
陆祈拿她当姐姐,她也真拿陆祈当亲弟弟,虽然她不知有弟弟是什么感觉,可陆祈这样乖的弟弟,应该很多人都会喜欢。
陆祈觉得沈闲玉眼神变了,虽不知为何而变,但他觉得二人之间的距离似乎更近了。
他将沈闲玉需要施针的地方露出来,有些羞赧,侧目不去看沈闲玉。
沈闲玉依旧是认真地为陆祈施针,施针完毕,她手摁着被褥,坐下来歇息。走了一天,忽然坐下,腿有些酸疼。
她揉捏着自己的腿肚,闲来无事,与陆祈闲扯:“对了,你识字吗?”
陆祈看向背对着他的沈闲玉,轻道:“读过一点。”
沈闲玉道:“到什么程度,会写自己的名字吗。”
陆祈道:“会写,读过两三本书。”
沈闲玉哦了声,道:“这样挺好,算是启蒙了,你年纪也不小了,我还怕把你送到私塾你会适应不了,若是你启蒙的话,那夫子应该会好教你一点,你也能适应了。”
陆祈盯着沈闲玉的侧脸,道:“姐姐,你真的要送我去读书?读书的笔墨纸砚并不便宜。”
沈闲玉道:“我怎会骗你,说送你读书当然是真的,虽然读书成本可能会高,但我会挣钱,以后会有钱的,你不用担心。我都想好了,先带你入门,咱们以地面为纸,以树枝为笔,多节省,明年春天,我就带你去找私塾。对了,《三字经》会不会背?”
陆祈见沈闲玉是真心打算让他读书,甚至还问他基本的启蒙书籍,心口有点胀,半晌才道:“会一点儿。”
沈闲玉笑道:“可以啊,读过《三字经》,那应该之前读过书,后来怎么不读了?”
陆祈沉默。
沈闲玉等了半天,都没等到陆祈回答,她回头,见陆祈神色有些异常,问道:“你怎么了?”
陆祈冷道:“有人不让我读。”
沈闲玉觉得陆祈不是很开心,正好针的时间也差不多了,收回陆祈身上的银针,缓缓道:“不让人读书,一定是坏人,既然是坏人,那你干嘛把自己的精力分给旁人呢。你可知道,情绪是以你的精力为代价的,坏的情绪,对人体的损耗很大。”
陆祈盯着沈闲玉,让自己情绪平稳下来,道:“我知道了姐姐。”
沈闲玉笑道:“这样才对,对于坏人,咱们就不该分给他任何情绪。”
陆祈点头,默默瞧着沈闲玉收完银针,起身离开。他以为沈闲玉会问他之前的事情,可沈闲玉没有问,之前的问话就像是拉家常一般,交流过便再也没下文了。
他想告诉沈闲玉自己的事情,告诉她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但是沈闲玉走了。
沈闲玉给陆祈施针完毕,几步回到自己床上躺下,身下的被褥太过柔软,她舒服的不想说话。这样柔软的被子,若是去镇上买的话,可能达不到这样暄软。
她用手按压了一下,见插地面火把上的火熄灭,屋内陷入一片黑暗,她脱了外薄袄,快速躺被窝里。
太舒服了。
陆祈盯着沈闲玉的位置,过了许久,忽听沈闲玉叫他,他道:“姐姐怎么了?”
沈闲玉道:“你不是有话想说吗?说吧。”
陆祈奇道:“姐姐怎么知道?”
沈闲玉轻笑了一声。
她的脸在被窝里,声音传入陆祈耳朵里变小了几倍,可陆祈却无比清晰地听进了心里。
“我只是见你一直盯着我的背,感觉到了,应该是有话想对我说,你说吧。”沈闲玉轻声说。
陆祈沉默许久才开口,声音带着少年独有的稚气和几分经历世事的沙哑:“姐姐,我不是宋州人,我八岁的时候来宋州投奔父亲的朋友。父亲朋友待我也很好,但是他比较忙,我大多时候都是跟着父亲朋友的儿子。”
沈闲玉忽道:“他待你不好吗?”
陆祈淡道:“如姐姐所见。”
沈闲玉了然,怪不得最后陆祈非要打宋州,明明宋州不好打,若是进攻,定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和时间成本,原来有仇啊。
她道:“可是你这次受伤如此严重,他若是赶你出来,万一给你父亲朋友知道了……”
陆祈道:“是我主动出来的。”
沈闲玉不语,等陆祈解释。
陆祈道:“他虽心眼小,手段狠毒,常明里暗里欺压辱骂我,但毕竟年纪小,也知道欺负我太狠会被他父亲发现,没敢直白地赶我出去,想逼我主动离开。”
沈闲玉道:“所以你做了你父亲朋友儿子的陪读,四年?”
陆祈道:“差不多。”
沈闲玉心道:“怪不得长大能成为反派,小时候就这么能忍。”
她问道:“然后呢?”
陆祈道:“在他父亲回来那日,他陷害我肖想他亲妹妹、甚至污蔑我诱骗周小姐。当时他喊我帮他抄书,派人从我房间里找到了周小姐的小衣。”
沈闲玉啧道:“偷自己亲妹妹的小衣放你床上,这男的,真够没脸没皮的。那周小姐怎么说的?”
本来一件很沉重的话题,给沈闲玉这么一说,陆祈也忍不住笑了一下,语气也轻松许多:“周小姐的丫鬟说确实见周小姐向我写了很多信,虽然我从未收到过。父亲朋友说要帮我父亲好好教训我,以免我日后走上歪路,便派人打我三十鞭子,他偷偷换了荆棘鞭子。”
沈闲玉没问陆祈父亲去哪了,既然陆祈已经走到投靠父亲朋友这一步,估计全家人应该都不在了,她道:“难道那丫鬟也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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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的勾结、一起诬陷你?”
陆祈道:“这个我不太知情。”
沈闲玉道:“还有周小姐给你写的信,是那男的派人模仿周小姐的笔迹?”
陆祈道:“周小姐的笔迹稚嫩,难以模仿,有可能是周小姐与她哥哥串通起来一起诬陷我,除了这种可能性,我想不到旁的可能性,可我平常并未得罪过她,不知她为何会这样做。”
沈闲玉道:“周小姐多大了?”
陆祈道:“比姐姐小两岁。”
沈闲玉明白了:“十三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我看这周小姐也并非与她哥串通,而是她本来就喜欢你,你长得又好看,喜欢你很正常。但人家女孩子么,也不好跟你说,可能私下里给你写个信什么的、没让你看,正好给她哥发现了,就拿来整你,太碰巧了。所以你出来了?”
陆祈道:“受辱至此,实在待不下去。撑着最后一口气也不愿待在那污浊之地,我向父亲朋友自请离开。”
沈闲玉道:“小小年纪,还挺有自己的操守。”
陆祈平淡地道:“当日我暗自发誓,如若有一天我没死,日后定报此仇,我要他们百倍千倍万倍的偿还。”
沈闲玉:“……”
所以那男的是阴着来,陆祈从小便厌恶阴险见不得光的手段,自己成为反派后全是明着来,怪不得人憎狗厌。
大多有权有钱的人都特爱装,陆祈连装都懒得装。
她补充道:“有仇报仇,只杀那男的就行,不要殃及旁人。”
陆祈顿了顿,道:“想不到姐姐会这么说。”
沈闲玉忽给陆祈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迷住,问道:“你为何这样说?”
陆祈没立时回沈闲玉,他在黑暗中看了沈闲玉半天,才缓缓道:“我还以为姐姐作为一名医者,会不让我杀人。”
沈闲玉觉得疑惑:“我为什么要干扰你做决定呢,我虽然是个医者,但首先我是一个人,我是先进入了人这个群体,然后才有的医者头衔,若是脱离人这个群体,那医者头衔也没什么用,除了孤芳自赏。人就是人,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我也爱憎分明。其次,你做任何决定都是你想做,有你自己的理由,我作为你姐,可能会给你提个建议,但不会说逼着你做选择。”
末了,她道:“就像你想报仇,冤有头债有主,你找害你的人,不要滥杀无辜就行了,不然你会迷失自己。”
陆祈沉默良久,道:“我知道了姐姐。”
那日的事情对当时他来说,就像是老天下了一场黏糊糊的墨水雨,将他整个人打得透不过气。虽然才过去没多久,可与沈闲玉说过后,他觉得那天像是已经过了十年一样久远,心情也没有那时的激荡。
沈闲玉打了个哈欠,道:“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早点睡罢,明日还有事。”
“好的姐姐。”
随着沈闲玉最后一句话说完,屋内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陆祈默默望着沈闲玉的方向,想着沈闲玉的话想到半夜。
心里有一盏熄灭了很多年的灯。
现在,那盏灯似乎亮了起来。
11. 第 11 章
次日一早,沈闲玉按照自己的生物钟醒了,她下意识扭头瞧了陆祈一眼,见陆祈还在睡,双手放于身前,睡姿端正。
忽略掉脸上的几条红道子,大眼一瞧,真是养眼极了,怪不得周小姐喜欢。
她快速穿上自己的两件薄袄,下了床,开始清理自己的银针。
清理完毕,走向陆祈,道:“醒醒了陆祈,我要给你施针。”
陆祈缓缓睁眼,望向走来过的沈闲玉,想了想,没起身,他昨日没脱衣裳,也不用起来穿衣。
他道:“姐姐,你一向都起来这么早吗?”
沈闲玉行至陆祈床边坐下,铺开自己的针匣,半开玩笑道:“当然,一日之计在于晨,早起吸收日月精华,利于身体健康。”
陆祈忍不住笑了笑,道:“劳烦姐姐了。”
沈闲玉将陆祈的衣裳扒开,留出方便扎针的地方,先给陆祈扎了腿上受伤的经络,道:“等给你扎完针,我出去找点恢复脸上伤口的草药,你还年轻,不会留疤的。”
陆祈道:“多谢姐姐。”
沈闲玉笑道:“客气啥,咱们是一家人么。今日感觉腿怎么样?”
陆祈道:“比昨日好多了。”
沈闲玉道:“有效果就行,昨日太忙,没给你煎药敷药,不过不管是什么药,只要是药,它都有三分毒,人体本身便有极强大的自愈能力,若是你自己能好,药都是多余的。若是你凭自己的能力好得慢,可以借助一下外物的力量。”
陆祈在心里记下沈闲玉说的话,道:“我知道了姐姐。”
沈闲玉道:“再给你说一遍,在你腿伤还未痊愈的时候,不要走太多路,虽然不会变成个瘸子,但你要是不听话,好得就慢,这样再过一段时间,等到天寒地冻的时候,你没法帮我的忙。”
陆祈乖巧点头:“姐姐,我不会再乱动了。”
沈闲玉见陆祈乖巧,扬起嘴角:“等会我出去捡点树枝烧火,然后给你身上的伤口治伤。敷药再配上施针,很快便能好。”
陆祈道:“好的姐姐。”
……
沈闲玉拐着篮子去了山后面一片树林。
她昨日太忙,忘了答应过两只兔子的事情,今日一出家门便直奔之前与兔子约的地点。
到了林子,沈闲玉回到前日那棵树下,捕兽夹还在原地。
沈闲玉盯着铁做的捕兽夹半晌,觉得可以废物利用一下,捏着边角,放进了篮子里。
她甫一转身,一只白兔飞快窜过来,随后过来了一只灰兔。
沈闲玉蹲下来,朝两只兔子说道:“昨日太忙,没能来,实在抱歉。”
白兔鼻子动了动,红红的眼睛盯着沈闲玉,又扭头看向灰兔。灰兔受伤的腿比之那日好了许多,此时正朝沈闲玉慢慢走来。
沈闲玉见两只兔子不介意,笑了笑,开始给灰兔换药,一面换药一面想东西。
等下她捡些树枝,顺便再采些药,大山里面的东西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走过就算过去了,但对于一个医者来说,山里面遍地是宝。
沈闲玉一路走来便瞧见了许多草药。
不过她只取需要的草药,剩余的草药不会动,反正草药就长在这里,也不会跑。
马上快要冬天了,估计关于治疗风寒的草药需求量会增加,她想好了,等制好清蛇毒余毒的草药,便正式开始干自己的老本行。
不一会儿的工夫,沈闲玉已经给灰兔换好了药,她摸了摸灰兔毛茸茸的脑袋,道:“去吧,我也要忙了。”
俩只兔子望着沈闲玉的背影远去。
……
沈闲玉先是采了一些关于清余毒的草药,然后开始捡树枝和树叶。此时太阳还未出来,树枝有些潮湿,不过可以等太阳出来晒干,倒是也没太在意,直到捡了一篮子树枝。
她望着不多的树枝,感觉还不如昨日陆祈在附近捡的多,估计烧两次就没了。
沈闲玉有些发愁,篮子太小,没有背篓方便,等赚了钱再买个背筐。
在附近又转了一圈,摘了点火棘果,便回去了。
……
到带家的那座山下时,太阳正好出来,只不过住的地方刚好没阳光,沈闲玉将树枝、树叶铺到地上晒,拐着篮子上山回家。
这两日下来,她对附近的地势大致有了了解,她所居住的这座山地势略高,但却并非最高,在不远处,有好几座更高的山。不过山越高,意味着危险度也越高,就连打猎的也没敢太往深处去,只留在山靠外一点的地方转悠。
沈闲玉上了山,嗅到一股饭菜的香味,不由加快脚步,一到家,便瞧见陆祈在做饭,道:“你从哪来的树枝树叶烧火?”
陆祈见沈闲玉回来,忙起身,看向沈闲玉,笑道:“姐姐你回来了,我昨日捡的多,没用完,晚上怕它们潮湿,便把它们捆起来放在高处了。”
沈闲玉开始处理篮子里的草药,一面处理一面说道:“看你的样子不像新手,之前做过?”
陆祈道:“做过差不多类似的。”
沈闲玉哦了声,不再说话,将灶房案板下面的木桶拎出来,再把自己采的草药一株株洗净,处理。
陆祈没见过人处理草药,蹲下看了一会儿,道:“姐姐,这些草药洗净之后怎么做?”
沈闲玉说起草药,眼睛有光:“洗净之后要放在通风的地方晾干,关键是选取温和的阳光晒,不能选择中午暴晒,这样会使草药中的药性与中午的阳气相冲减弱,反而会损耗药性。晒好之后装起来,用石臼捣碎研磨成粉,根据不同的情况制药。譬如说,我现在在给昨日那位被蛇咬的大叔制药,我已经将外敷药的法子告诉她们,今日再把内服清余毒的药制好,就齐活了。”
陆祈见沈闲玉神态鲜活,忍不住想与她多说话:“齐活了?”
沈闲玉笑道:“就是这件事算完了,下一步制药就是可以卖给医馆赚钱啦。”
陆祈点头,道:“姐姐,不如先吃早饭,然后我与你一起洗草药。”
沈闲玉看向陆祈,问道:“你做的什么饭,闻着不像是野菜。”
陆祈对上沈闲玉的目光,不自觉握紧手指,道:“昨日王婶子她们给的腊肉干还有小半袋米,我加上野菜一同炒了,又做了野菜米汤。”
沈闲玉道:“确实丰盛,不过腊肉是猪肉,我不吃。”
陆祈:“……?”
察觉到陆祈疑惑的目光,沈闲玉解释道:“我不吃带毛的,能吃鱼,但吃不了带毛的动物。是不是有点奇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吃不了,就是吃不下。”
陆祈笑道:“不奇怪,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很正常,我也不喜欢吃带毛的。”
沈闲玉微微一惊,她昨日见王婶子送腊肉,虽然她不吃,但是想着陆祈吃,这才收下,没想到陆祈同她一样,也不吃。可若是陆祈也不吃,不是浪费了吗。
她想了想,道:“没事,等王婶子来了让她们吃,还有多少腊肉?”
陆祈道:“三四块儿。”
沈闲玉放下手里的草药,从棚里搬了两个小矮凳,与陆祈一人一个,坐灶台边,盯着陆祈,道:“盛野菜汤吧。”
陆祈道了好,先与沈闲玉盛了碗野菜汤,递给她的时候下意识吹了吹。
沈闲玉眼皮抽了抽,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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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夺过野菜汤,抬眸扫了眼陆祈,道:“吹就不用了,我有洁癖。”
陆祈:“……”
沈闲玉怕陆祈小孩心思多想,解释道:“不是专门对你一个人,所有人都一样。”
陆祈垂着头,有些落寞:“我知道了姐姐。”
沈闲玉:“……”
跟情绪低落的人一起吃饭真的影响胃口,她忍了忍,道:“也不是嫌弃你,只是你连牙都没刷……”
陆祈低着头,道:“姐姐,我没有口臭。”
沈闲玉道:“你当然没口臭,口臭是因为体内堵塞,我天天给你扎针疏通,你要有口臭那说明我白干了。”
陆祈哦了声,将头埋的更低。
沈闲玉想发脾气,她平时也不是个多能忍耐的人,便拍了下陆祈的头,喝道:“抬头挺胸吃饭,像个正常人一样。动不动就低头,你又不欠我什么。”
她将手中的碗递给陆祈,道:“给你吹,吹吧。”
陆祈见沈闲玉隐约要生气,忙接过碗,吹了两口,待热气下去,看向沈闲玉,道:“姐姐,我吹好了。”
沈闲玉拿着另只碗给自己盛,闻言看向陆祈,笑道:“你自己吃吧。”
陆祈:“……”
沈闲玉一面喝着野草米汤,一面想事,道:“对了,我在山上正好瞧见了可以刷牙的叶子,等会我去摘一些,拿过来留着咱们用,再捡个适合刷牙的树枝,刷牙的一套工具就有了。”
陆祈道:“姐姐真是见多识广,竟还知道哪些树叶可以刷牙。”
沈闲玉笑吟吟道:“有个人说过一句话,这句话很好,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同理,刷牙的叶子常有,发现能刷牙的叶子的人不常有。而我,恰好就是那个能发现的人。”
陆祈捧着碗盯着沈闲玉,见她看过来,才喝一口野菜米汤。
沈闲玉忽想起一事,看向对面的陆祈,道:“张嘴我看看你的牙。”
陆祈沉默,半晌才道:“……姐姐,这样是否有些不雅?”
沈闲玉道:“我看看你有没有坏,你年纪还小,坏了我可以给你瞧瞧啊,你忘啦,我是大夫。”
陆祈极快地张了下嘴,又很快收回,道:“姐姐,如何?”
若非沈闲玉主动提及,他还从未注意过此事,他没有铜镜,也不知自己是否真的坏牙。
虽然陆祈闭嘴闭的很快,但沈闲玉还是瞄到了,她道:“还好,牙挺白的,没出现什么坏的情况。你看看我呢?”
陆祈瞧过去,沈闲玉的牙也很白,但是上面有一颗尖尖的牙,若是沈闲玉不这样露出来,还真难以发现。
沈闲玉还以为陆祈瞧不全,又张大嘴巴,问道:“怎么样?”
陆祈觉得沈闲玉很可爱,忍不住笑了下。
沈闲玉见陆祈笑,表情顿时凝滞,心里有种不好的感觉,道:“我去照水瞧瞧。”
陆祈忙道:“姐姐的牙也挺好的。”
沈闲玉轻哼了声,快速几口喝完野菜米汤,放下碗,舀了点清水漱口,跑去水桶边照。
她如今用的脸,与她之前的脸是一模一样的,自从来到这里,也没想过照镜子,是以压根不知道原主的脸与她的脸一样。
她本来想着身体这么差,怎么可能和她一样,在瞧见自己的虎牙时,有一点点难过,怎么连虎牙都带来了,她还想着拥有一口标准的牙呢。
陆祈也几下吃完早饭,行至沈闲玉边上蹲下,道:“姐姐,怎么了?”
沈闲玉起身,他垂眸,从水面瞧见了自己脸上的伤,他本来不在意外表,他瞥了眼沈闲玉。
现在有点在意了。
12. 第 12 章
沈闲玉将水桶拎起来,道:“我去打水,你把锅碗刷一下,等会儿要是王婶子来了,你留住她,说我很快回来,清余毒的草药还差几个步骤就能弄好。”
陆祈道:“好的姐姐,我记下了。”
……
沈闲玉拎着水桶下山,才走没几步,正好瞧见王婶子几个人。
王婶子目力好,隔着老远便瞧见沈闲玉,她拍了拍边上的刘二娘、刘三娘,当即叫道:“沈大夫!你要去哪啊。”
沈闲玉对几人挥手,道:“我去打水,你们先去我家坐。”
王婶子几人连忙应道:“好的沈大夫,你去吧。”
沈闲玉辞别几人,忙去山下打水。
这次她吃了早饭,比上次多了点气力,拎了大半桶水,步伐不快不慢地上山,回家,将水倒进水缸,放下水桶,走向王五娘三人。
她笑道:“婶子,来了,吃早饭没,陆祈炒了腊肉野菜,可香啦,尝尝吧。”
刘二娘最年长,闻言她忙道:“不不不,沈大夫已经帮我们这么多了,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哪有送出去还吃的道理。”
王五娘和刘三娘点头。
沈闲玉顿了顿,实话实说道:“婶子,其实不瞒你们,我和陆祈不能吃带毛的东西,不然胃里会犯恶心。”
王五娘道:“这病还真是奇怪,我还没听说过,沈大夫不能给自己治疗一下吗?”
沈闲玉摇头道:“我能力有限,治不了。”
她这毛病应该是灵魂带来的,从之前的身体带到现在的身体,并非躯体上的毛病。她才学医数十年,这种涉及到灵魂高难度的毛病,最起码也要她太爷爷那个水平才能治疗。
而且这毛病又不影响吃喝,没必要治疗,所以她也没怎么在意过,只是没想到这个世界居然还有一个人有同她一样的毛病,真是神奇。
陆祈感受到沈闲玉的视线,看向她。
王五娘安慰道:“其实这病也没啥事,沈大夫你也不要太在意。”就是吃不了肉,享不了福。
沈闲玉道:“我没在意过,不影响生活。不过那腊肉就吃不了了,婶子,尝尝陆祈的手艺,然后把剩下的腊肉带走吧。”
王五娘叹了口气,无奈道:“好吧。”
沈闲玉笑笑,看向几位婶子,见她们站着,道:“婶子,我去给你们找凳子坐。”
刘二娘与刘三娘环视一圈这棚屋,看向王五娘,眼里含着怜惜。王五娘是几个人中最会说话的,她笑道:“没事沈大夫,我们又不干活,站着就行,你要洗草药吗,我们来帮你洗。”
沈闲玉忙道:“不用,我已经洗过了,你们等我片刻,我把草药搭配一下。”
妯娌几人瞧着沈闲玉忙,有些不好意思。
王五娘道:“对了沈大夫,马上就要二九了,过了二九便是三九,三九可是冬天最冷的时候,我看你这个棚子不太好,可能会漏雪什么的,虽然现在没下雪,但是过段时间肯定会下雪的,到时候可冻得厉害啊。”
刘二娘点头道:“五娘说的没错,沈大夫,你得注意一下,你要是有何需要尽管开口,我们能帮的一定帮。”
刘三娘话少,听两人说完忙点头。
沈闲玉倒是没往这方面想过,她觉得差不多就行了,她上辈子住的房子均是现成的,除了靠山吃山和学医,还从未担心过房子的事情,在建房子这方面的知识也是几乎为零。
陆祈在几人背后站着,闻言看向沈闲玉。与沈闲玉相处这两日,他知道沈闲玉除了对草药方面上心,旁的地方都是得过且过,从未再想过精进某一方面。譬如做饭,沈闲玉的原则便是熟了能吃,但若是要她在做饭这方面下功夫,哪怕用学医的十分之一耐心,她都不愿意。
沈闲玉快速想了想,看向几位婶子,问道:“差到什么程度呢?完全不能住人吗?”
王五娘倒是没想到沈闲玉会这样问,愣了愣,看向刘二娘与刘三娘,道:“沈大夫什么意思?”
两人均是摇头。
陆祈道:“姐姐是想问,若是生病,以她的能力治起来难吗?”
沈闲玉道:“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王五娘哦了一声,有些难以理解沈闲玉的想法,半晌道:“若是以沈大夫的医术,那肯定死不了,就是晚上冷,若是下雪路上上冻会滑,出行不便行走。”
沈闲玉道:“出行不便行走跟我家的棚屋关系不大……若是能形成滑道,下山直接滑下去也不错,一定很好玩,可能上山难一点。”
王五娘:“……”
刘二娘:“……”
刘三娘:“……”
陆祈笑道:“姐姐好雅兴,任何情况下都能发现有趣的东西。”
沈闲玉笑道:“对啊,人活着,在满足了基础需求后,不就是玩吗,虽然大部分人喜欢满足基础需求再玩,但是我喜欢一边满足一边玩,这样也算不浪费生命了。”
陆祈点头:“姐姐说得极是。”
王五娘几人听了也只能连连附和,这小神医的想法还真与常人不同,怪不得能成为小神医,除了天赋异禀,还天生乐观心态。
沈闲玉只让王五娘几人等了三刻钟,便已经将清余毒的草药制好,包好给几人,送几人到山脚下,道:“要是不够再来找我要。”
王五娘回头朝沈闲玉挥手:“谢谢你了沈大夫,快回家吧。”
……
沈闲玉回了家,站在似有似无的院子口,虽然她觉得差不多,但是她一向是个听劝的人,几位婶子是为了她好,她心里知道。
此时,沈闲玉在想,真的有必要再修缮一下棚屋吗。
一般情况下,冬至当天,是阴极之至,阳气始生的转点,此后开始数九寒天,每过九天为一九,直到九九天,春二月,便是春暖花开之际。
她来的时候,刚下过一场雪,此后几日倒是没再下。
今日又出了大太阳,她看向陆祈,陆祈正搬着她捡的树枝与树叶到有阳光的地方。默默做事不声张,倒是一个可靠的伙伴。
沈闲玉道:“陆祈,我继续弄我的草药,树枝的事就辛苦你了。”
陆祈道:“好的姐姐。”
……
沈闲玉搬着小矮凳继续洗草药,今日她在后面主摘了一些治疗风寒的草药,把整株草药洗净,找好地方晾晒风干,几日后用石臼捣碎成粉、再装起来。
她一接触到草药,很难感知到周身的环境变化,一直到最后一株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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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洗净,这才抬头看天,发觉太阳已到中间。
沈闲玉望了眼陆祈,见他坐在小矮凳上看天,问道:“陆祈,你饿不饿?”
陆祈道:“我还好,不是很饿,姐姐你呢?”
沈闲玉道:“我也不饿,吃的不多,咱们先一日两餐,日后等我把这些草药卖给医馆有钱了,然后再一日三餐。”
陆祈微微点头:“都听姐姐的。”
沈闲玉低头看药,有些小愧疚,先不说陆祈,她这具身体也才十五岁,还没成年,这样下去不行,要再多弄些草药卖钱维持生活。
她将洗好的草药用昨日买好的线串起来,挂在了院里的树上,还好她们院子里有两棵现成的树,方便了不少。
一旁的陆祈瞧见,问道:“姐姐,你不是说草药不能在太阳下爆晒吗?”
沈闲玉道:“对,但我没在太阳下晒啊,我挂在树上呢,隔着各种光的折射,不算爆晒。”
陆祈:“……也是。”
沈闲玉没再理陆祈,又拐着篮子下山采草药,走之前,她嘱咐陆祈:“你不要下山,我天黑之前就回来了。”
陆祈点头:“姐姐早点回来。”
……
沈闲玉说天黑之前回来,便真的在天黑之前回来。
如之前一样,她上了半山腰,嗅到陆祈做的饭菜香味,先放下篮子,将树上风干的草药拿回棚屋,挂在墙上之前的破钉上。
挂好草药,沈闲玉觉得这些钉子不够,可以在屋里再多弄几个钉,不然明日再挂一些草药就放不下了。
这时,外面传来陆祈的催促声。
沈闲玉道:“来了。”
按照往日,二人吃完饭,陆祈刷碗,沈闲玉今日烧了些热水,留着俩人洗脸洗脚。
烧完水,二人面面相觑,家里没木盆,洗脸简单,可怎么洗脚呢。
沈闲玉想了一会儿,决定先去刷牙,她下午摘了些适合刷牙的树叶,又折了两个枝条,给陆祈一个,端了半碗水,道:“先刷牙。”
陆祈拿着枝条、树叶、碗,跟在沈闲玉后面。
沈闲玉刷着牙,想着怎么洗脚,家里物什太少,忽然觉得有些束缚了。
她想了半天,回头看向案板下的木桶。
陆祈一直盯着她,见沈闲玉动作,道:“姐姐,我们只有这一个木桶了。”
沈闲玉转回来继续刷牙,虽有此心,也不承认,一面刷牙一面含糊道:“我知道,你怎么想我呢。”
陆祈笑道:“姐姐若是真想濯足,用这个木桶也行,明日我再做个木桶。”
沈闲玉道:“你会做木桶吗?”
陆祈道:“不会,但我可以学着做。”
沈闲玉摇摇头,吐出最后一口水,道:“算了,还是冲洗吧,洗完就上床。”
她将烧好的水倒木桶里,再兑了些凉水,赤着脚冲洗。虽然不多,但也能凑合着用,差不多时,放下木桶,对陆祈道:“还有一半,留给你的。”
说着,穿着自己用自然落下的枫树树叶、做的简易鞋套缓步进屋。
陆祈觉得惊奇,沈闲玉会的东西好多,他视线一转,瞧见边上还有一双树叶鞋,想到是沈闲玉为他准备的,轻笑了下。
13. 第 13 章
沈闲玉进屋便上了床,今日太阳虽大,可晚上也是真冷。她点了王婶子送的小蜡烛,屋内霎时亮了起来,虽然是小蜡烛,但比方才乌漆嘛黑好太多。
她准备好银针,等陆祈回来给他施针。
片刻后,陆祈回来了。
沈闲玉觉得陆祈有些慢,不过倒也没说什么,按照流程施针完毕睡觉。
一套流程搞完,沈闲玉收针欲走时,却听陆祈道:“姐姐,你能帮我找治疗脸上伤的草药吗?”
沈闲玉记着这事,不过它陆祈主动问,好笑道:“找好了,明日就给你用,怕留疤啊。”
陆祈微微点头。
沈闲玉忍俊不禁:“放心,你长得这么好看,我不会让你留疤的。”
陆祈面色微红,不过屋内昏黄,沈闲玉瞧不见,她起身便回自己的床睡了。
***
忽忽数日,沈闲玉采了三四篮子的草药量,又耐心处理好,打算明日给医馆送去,王五娘她们给的存粮也吃光了,这次卖完草药,正好再多囤些米面。
晚上给陆祈施针完毕,沈闲玉盯着他,问道:“正好咱的存粮吃完了,明日我卖完草药,去镇上买东西,你有没有想要的东西?”
陆祈想了想,道:“没什么想要的,我在家等姐姐回来。”
沈闲玉“嗯”了声,微一侧身,昏黄的烛光照着陆祈的脸。
这些日子下来,陆祈脸上的伤差不多全好了,少年皮肤细嫩,烛光映在陆祈白皙的面上,像是给玉镀了一层暖黄色的光,将陆祈如画的眉眼照的十分好看。
人天生便喜欢美好的事物,她也不例外,所以便多瞧了一会儿。
陆祈不说话时,身上有一种清冷的气质,有点拒人于千里之外,但是每次开口喊她姐姐,又会极快地拉进二人之间的距离。
沈闲玉瞧了一会儿,冷不防地与陆祈视线对个正着,她浅浅一笑,道:“好了,睡罢。”
陆祈忽道:“姐姐为何一直在看我。”
沈闲玉实话实说:“因为你好看啊。”
脸有几道伤的时候就很好看,如今伤没了,跟个玉人似的,她捡了一个美貌的弟弟,真是令人心情愉悦。
陆祈心中欢喜,忍不住问道:“姐姐喜欢吗?”
沈闲玉笑道:“那是自然,你是我弟弟,我肯定喜欢你啊,不然还能喜欢别人家的弟弟吗。好啦,时间也不早了,早点睡。明日我把草药拿去镇上卖了,买个背筐,再买个木盆回来,这样咱们晚上就能泡脚了。”
听到沈闲玉亲口说喜欢自己,陆祈有些身处云里雾里的不真实感,虽然他知道沈闲玉的喜欢是对弟弟的喜欢,可都是喜欢,好像也没什么不一样。
陆祈躺在被窝,看着沈闲玉吹灭蜡烛,快速上床。
棚屋里很安静,静的能听到外面的呼呼风声,陆祈侧躺着身子看向沈闲玉,漆黑一片里,瞧不清沈闲玉现在是什么样子,但他知道沈闲玉睡着了。
沈闲玉清浅的呼吸声似乎能催眠一般,不一会儿工夫,他听着听着,也渐渐睡着了。
……
沈闲玉迷迷糊糊中,忽觉脸上有丝丝冰意,她本来想缩回被窝,下意识用手摸了一把,发觉是水,霎时清醒过来。
外面的风呼呼刮个不停,与树叶相应,声音不小。
她往陆祈的方向瞅了一眼,见人还在熟睡,又坐起身子,抬头望了眼房顶,一道寒风直冲她脑门过来。
沈闲玉立时移开身子,她摸了摸被寒风袭击的脑门,缩回温暖的被窝。只不过这次需要她侧着身子,不然正中间的位置不能睡人。
这几日一直刮风,估计就是方才,将她家棚屋屋顶上面的树皮给刮移位了,可怎么会有水呢,难不成还下雨了。
沈闲玉摸黑套上薄袄出去,行至门口,开了条门缝,见天地白茫茫一片,目光所及之处,全是白雪,像是给大地穿了件雪白的斗篷一般。
霎时,一道风吹来,沈闲玉猛地吃了口凉气,忙关门回屋。
坐回床上,沈闲玉抬眸望向自己床上的房顶,本来陆祈是为了分隔才将她的床移到最边上,可好巧不巧的,怎么偏偏她这个位置树皮移位了呢,瞧那趋势,还大有继续的样子。
她望着那条不断变长的大缝,时不时有雪花飘进来,落到她脸上便化成了水。
沈闲玉微微叹气,估计用不了多久,她的床就要被风雪踏湿。
为了避免这种结果,沈闲玉把自己的被褥从床上抱到地上,铺好后,慢慢躺下来。
地真硬啊。
这是沈闲玉躺下来第一个感受。好像还有点湿,不知是不是还有旁的树皮移位了,打湿了地面。
沈闲玉看向陆祈,陆祈睡的那张床,她记得好像还铺了一层晒干的树叶,可她现在没有时间去找树叶,就算有树叶,估计也全给雪弄湿了。
沈闲玉起来,看向睡熟中的陆祈。
她稍微思考了一下,叫道:“陆祈。”
陆祈正在睡熟,听见沈闲玉的声音,他有些纳闷,还以为是在做梦,手摁着褥子起身,看向沈闲玉床的方向,不知为何,感觉床上没人,脑子清醒了不少,叫道:“姐姐?”
沈闲玉知道陆祈看不太清她,因为她没开门也没点蜡烛,屋里黑漆漆一片。
她道:“我在另一道墙边地上,我床上的屋顶漏风。”
陆祈沉吟道:“不如我们把床再移个位置?”
沈闲玉道:“不行,我这边的墙上都打了孔,钉子挂的有草药,床移位置了我草药放哪,也不能现在打孔啊,而且现在挂草药的墙壁、刚好风吹不到雪到不来的。明日我还打算拿着草药去镇上卖钱呢。”
陆祈道:“那姐姐不如来我这里。”
沈闲玉等的就是陆祈这句话,她倒是没什么,只是怕陆祈不同意,因为陆祈很有自己的操守,怕他在意自己的名声、会想不开,所以事先问一下陆祈的意见。
眼下陆祈同意了,沈闲玉立即抱着被子到陆祈那里。
陆祈这些日子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腿上的伤只要不做重活,走起路来与常人无异。当下也帮沈闲玉收拾被褥。
沈闲玉不想直接睡地上,而且她的褥子方才湿了,也不能睡,便抱着自己的被子,睡陆祈边上。
躺在带树叶的温暖的褥子上,沈闲玉喟叹道:“还好你这里铺了些树叶,没那么咯腰,好啦,快睡吧。”
沈闲玉没一会儿便睡着了,冬夜漫长,陆祈睡了几个时辰,醒来倒是不困了,他侧着身子,在黑夜中盯着沈闲玉。
……
天一亮,沈闲玉准时醒来,她每日须睡四个时辰,冬天天亮的慢,算着时间,现在应该有辰时二刻差不多,因着半夜醒了会儿,正好顺承下来,也够四个时辰了。
昨夜冻得厉害,沈闲玉缩在被窝看见门缝里冲进来的雪,离她约莫一臂的距离,更不想起了。
她转头看向里面的陆祈,陆祈还在睡。她虽差不多与陆祈睡一块,可俩人依旧是各自一个被窝。她缩在被窝里,只露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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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眼睛出来,陆祈睡得极为靠墙,也不知是否墙边更暖和。
沈闲玉伸出胳膊想去触摸一下墙体,谁知才到半空,便给人握住了手腕。
陆祈握住沈闲玉的手腕放回她自己被窝里,一夜未曾说话的嗓子有些沙哑:“姐姐,你想作甚?”
沈闲玉道:“我看你睡的靠墙,是不是墙比较暖和一些。”
陆祈顿了顿,昨夜沈闲玉一直往里面靠,他只能一直往里面躲,闭着眼到天亮,谁知一睁眼沈闲玉的胳膊便伸过来了,他本以为沈闲玉是睡着无意识的行为,却未曾想是有意为之。
他道:“墙体不暖和。”
沈闲玉哦了声,不再触碰,咬咬牙,从被窝里起来,快速穿好自己的薄袄,打开门,一阵凉风袭来,吹的她下意识别开脸,一呼吸,全是凉气。
不过幸好雪停了。
她下意识咳嗽一声,对陆祈道:“你也起来,咱们今日可有的要忙了。”
……
沈闲玉本来打算一早就去镇上卖草药的,她囤了这么多,可以卖好多钱,一场雪下来,将她的计划打乱了,也不知今日会不会出太阳。
沈闲玉行至灶房,见自家的锅碗都飘上白雪,开始清理锅碗上的薄薄一层雪。
回想起王婶子的话,她发觉修缮棚屋真是必须要做的一件事了,现在还只是来到这山上的第一场雪,再不做,日后的第二场、第三场,再加上冬天最冷的三九天,只会比现在更难。
她前世住的木屋虽小,好歹不漏风进雪,是以从未操心过房子的问题,眼下天寒还下雪,若是不重视一下,估计过冬困难。
沈闲玉想好了,先把草药卖了,除了必备粮食,再买些基础工具,回来第一件事便是去修缮棚屋。
她转身,望着满院子雪,想扫雪,但是连把扫帚都没有。
沈闲玉蹲下来,抱着双膝开始沉思。
前世她所住的木屋是太爷爷的,自己没费多大力气,也没这方面的经验,眼下自己住了一个漏风漏雪的棚子,才发现几乎所有的东西都要亲手过一遍。
山里蛇虫多,现在的季节特殊,蛇虫也渐渐冬眠了,可来年春天就苏醒了,还要再备一些避免蛇虫侵扰的东西。
先不说明年春,时间有点远,她望着洁白无瑕的满山白雪,美是美,可人在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很难关注到眼下的美好。
她们住的地方还背阳,雨雪多了,身体还容易得老年人关节退化易得的炎症,对她和陆祈两个才十几岁的少年身体极其不友好。
修缮棚屋过冬真是一刻都不能等了。
陆祈出来见沈闲玉蹲在地上,还以为她难受,想去安慰她,走到她面前才发现她正一脸认真地思考东西。
沈闲玉见到陆祈,心道:“原本只有我一个劳力,修缮棚屋太麻烦,便没往这方面想,可这里的冬天显然比前世山的冬天更加冷酷无情,若前世山的冬天是小雨绵绵,这座山的冬天便是狂风暴雨,也不知何时开始的,风都没停过。现在陆祈身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这样就有两个劳力,可以修缮棚屋了!”
陆祈见沈闲玉沉默不语,主动提议道:“姐姐,不如我们建一个土炕吧。”
沈闲玉不解问道:“土炕?”
陆祈点头:“在我小的时候,我见母亲建过,冬天可以烧火,很暖和。”
沈闲玉道:“你会吗?”
陆祈如实道:“我不会,但记得步骤。”
沈闲玉道:“行,那咱们就试试。”
14. 第 14 章
沈闲玉让陆祈在家做饭,她下山去丰罗镇卖草药。
她将这几日处理好的草药分门别类地用布裹好,放王五娘给的麻布袋里,扛着便下了山。
半山腰的雪化了不少,但路依旧不好走,沈闲玉前思后想,怕自己摔倒弄坏草药,先把麻布袋慢慢滑下去,自己顺着道上的雪哧溜滑下来。
下了山,沈闲玉扛着麻布袋便走,草药轻得很,她走得也很快,除了肚子叫了两声,先忽略。
虽说已经下了半山腰,可下了一夜雪,雪化了部分,下面的路不如平地,并不好走。
若是没有经验的人,觉察到路滑,会走得慢些,但沈闲玉曾经在山上住过很多年,除了房子没有自己亲手搭建过,没事的时候经常在山上转悠,对不平的山路如何走很是熟悉,是以走在山里的雪地上,依旧如履平地。
用了与上次下山一样的时间,到了镇上。
到了镇上,沈闲玉走路慢下来,可能是因为下雪的原因,今日镇上的人没有上一次的人多。
沈闲玉四处逛了逛,发现有一些店铺关门了。
看到这,她心一紧,怕自己想要买的东西的店铺也关门,立即跑着到那些店铺,见没有关门,松了一大口气,准备去医馆卖草药。
这时,沈闲玉的肚子又叫了一声,可手里没钱,没法买吃的,她忽略掉肚子叫声,若无其事地走向医馆的方向。医馆就在前面,距离她拐弯一条街的距离。
忽然,一个青年男人抱着一个小女孩从她身边飞快跑过,沈闲玉瞥了一眼,见小女孩面色青紫,眉头紧蹙,似乎非常难受。
沈闲玉瞧一眼便知这小女孩估计是呛着了,当即叫住青年男人,喊了一声:“喂,大哥!”
那青年男人停下来,疑惑不解地看向沈闲玉,见沈闲玉穿着破烂,而且头发乱糟糟的,像是几天都没有梳、只偶尔用手抓一下,跟个乞丐一样,但是笑容很干净,看着让人心生好感。不过那青年男人依旧对叫他停下来、耽误他事情的人有些不满,可他性子温和,并没多说什么,只是瞥了沈闲玉一眼,扭头继续跑。
沈闲玉快步上前,直接拉着那青年男人,伸手在小女孩背后轻轻按压一下,见小女孩面色转好,浅浅一笑,道:“好了没事了。”
那青年男人低声说了句“莫名其妙”,抱着小女孩继续往医馆的方向跑去。
沈闲玉瞧那青年男人和小女孩的衣着,并不像是镇上的百姓,应该是临近镇上的村民。
她目前所住的地方在山里,一般情况来说,靠近镇上的村子可能比一般的村子要繁荣一些,生病买东西也要更方便。但是沈闲玉不这么认为,靠山吃山,山里面有大量的饮食草药资源,比山下的还要多。相比较而言,她觉得镇上的店铺可以一个月去两次,其他全都能在山里解决。
沈闲玉颠了颠背上的草药,继续向医馆的方向走去。
一转弯,还未到达医馆时,她发现医馆门口排了一条长队。
估计是寒雪突至,风寒来袭,病倒了一群人。
沈闲玉快步走向医馆。
她现在非常饿,目前最大的心愿就是把草药卖了,先吃上饭,然后去添置一些基础的东西回家,把棚屋修建修建,按照陆祈的方法搭个土炕。
虽然她是个大夫,但是她也顶不住一边补一边漏风。
行至医馆边,沈闲玉向医馆里面的人叫了一声,半晌,没有反应,她便站在一边儿,希望里面的人能看到她。
等了没一会儿,一个年纪约莫十七八岁的男性学徒走出来,他是听师父的命令来数数有多少人,准备数人的时候瞧见一女子背着一个大麻布袋。
他疑惑地走向沈闲玉,问道:“你是干什么的?”
他打量沈闲玉一会儿,见这女子衣衫破旧,但是皮肤还挺白,一般的农女常年干活,不可能有这么白皙的皮肤,想着可能是哪个大户人家的落魄小姐,对沈闲玉的态度不好不坏。
沈闲玉笑道:“你好,我是来卖草药的。”
那学徒道:“好,我已经知道,你可以走了。”
沈闲玉闻言忙道:“我这些草药都是经过处理的,十分仔细的那种处理,并且这些草药都是治疗风寒的草药,很适合医馆现在的需要。”
那学徒闻言一惊,但还是不信任沈闲玉,说道:“你这小女孩可别是为了消遣我们说这些话,我看你这年龄才十三岁差不多,估计连药都没认全、就敢说谎话诓骗我们,小小年纪不学好,净学这些骗人的东西。”
沈闲玉见学徒不信她,也没多说什么,直接道:“我要见你们大夫。”
那学徒听了沈闲玉的话轻笑一声,道:“我们大夫忙得很,也是你说见就能见的。”
沈闲玉没有多说什么,她从不和小人多说一句话,否则只会浪费自己的生命。
那学徒见沈闲玉不说话,哼了一声,以为沈闲玉识趣,转身离去。
走回去有些不放心,又一次出来,没想到沈闲玉居然排起了长队,装作也要看病的样子。但是他看沈闲玉精气神很好,并没任何有病的样子。
他转念一想,心里莫名升起一个不好的念头:这人莫非是要直接见他们大夫,然后告诉大夫他的所作所为。
原来这学徒叫阿杜,来此学习一年了,他知道医馆孙大夫最是重人品,心下有些担忧。
阿杜心里暗自盘算,若是让孙大夫知道他跟沈闲玉说的话,那还得了,那他瞧着成一个刻薄的坏人了,还有孙大夫最讨厌的趾高气昂气质,孙大夫肯定不会留他。
他心下有点慌,快步走到沈闲玉边上,说道:“你这丫头别想了,刚才已经有一个人卖给我们草药了,而且人家是个老手,这次送来的草药很多都是关于风寒的。我也不是不收你的,只是已经收了太多,所以没有办法收你的草药。而且你一个小丫头,怎么能和人家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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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闲玉连一眼都没往学徒那瞧,双目看向前面,一心一意排自己的长队。
她脾气很好,只因为她待人处事有两套原则,第一套是对于亲近的人,从来不生气,既然已经走到属于她亲近的人那一步了,肯定是十分了解他,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为人,也不用她多说什么废话,两个人也不会有什么误会。
第二套原则是对待不认识的人,既然是不认识的人,且只有一面之缘,日后再也不会相见,既然如此,那又何必纠缠,就像看空气就行了。
最关键的是她目前肚子饿得很,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精力,不然以她平常的性子肯定要嘲讽对方两句。
沈闲玉不知那学徒是怎么想的,也不想知道他的心思,反正跟她没有半毛钱关系。
阿杜见沈闲玉如此气定神闲,心里有点慌,他走近沈闲玉两步,努力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语气柔和道:“我想了又想,虽然我们已经收了草药,但是看在你费了很多心思的功夫上,也可以酌情的收下你一点草药。”
沈闲玉依旧没有理他。
阿杜见此心里愈发惊慌,直接道:“我可以收下你这些草药。”
他盯着沈闲玉,想要从她脸上看到惊讶或是欢喜的表情,但沈闲玉根本就没有往他这里看一眼,他根本看不到任何他想要看到的表情。
这下阿杜终于忍不住了,他发现沈闲玉不是个好得罪的人,可现在他已经把沈闲玉给得罪了,他也知道在这里说什么都没有用,沈闲玉是一个比他们孙大夫心肠还狠的人。
他现在一颗心跟装了半桶水跑步一般,七上八下,慌得不行。
“阿杜,师父叫你。”
这时,医馆里传来自己朋友的叫声,阿杜下意识看了沈闲玉一眼。
阿杜的朋友出来后奇怪的看他一眼,道:“你怎么回事,让你出去数个人,出去这么久,你让师父怎么信任你、把事情交给你。”
阿杜不敢再提其他的,连忙道:“我这就来了!”
他知道沈闲玉一定会在孙大夫面前告他的状,现在连做事情都没有办法集中全部精力。
孙大夫瞧见说了他好几句,但因为实在太忙,没有时间专门教训他。
……
沈闲玉排队排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终于轮到了她。
阿杜忽看见沈闲玉心里一惊,根本不愿意与她接触,立即往后退了退。
医馆孙大夫不知道自己学徒和沈闲玉之间的事情,看向沈闲玉,见她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却背着一个大布袋,且面色红润,状态良好,不像是哪里有病的样子。
不过作为一名大夫,他看向沈闲玉问道:“小姑娘,你怎么啦?身体哪里不舒服呀?”
这个时候,阿杜也忍不住往这边瞄了一眼,他向沈闲玉投以一个求饶的眼神,沈闲玉仍然没有瞧他一眼,一颗心顿时拔凉拔凉的,精神紧绷地等待她说出自己的事情。
15. 第 15 章
沈闲玉看向医馆大夫,见对方年纪约莫四五十岁,身上的袄子比较陈旧,看起来像是穿了许多年,对她的态度也很温和,不由笑道:“大夫你好,我来此是想卖一批关于治疗风寒的草药,草药已经处理好了,不需要医馆再次处理。请问您这里还需要收草药吗,若是收的话,我想再多要一点处理草药的钱,因为最近我们家十分的缺钱,也不用给太多,您看着给就行了。”
她推测送到医馆的草药没她处理的这样仔细,不然也不会有两个学徒了。
而一旁的阿杜闻言一惊,虽说这女子并没有说出他之前的所作所为,但他还是害怕下一句女子就说出来了,依旧是全神贯注地听着。
医馆大夫看向沈闲玉,见对方背着一大布袋草药,对她说已经处理好草药的话有三分怀疑。
可眼下他正是缺风寒草药之际,之前那一批风寒草药虽然多,但处理的不太精细,须学徒再处理几天才能用。若有现成的当然再好不过,可毕竟对方年纪如此小。
他对沈闲玉笑道:“可以,不过我要先看看,阿杜阿丁,你们两个帮这位小姑娘把背上的袋子卸下来,去后面看看,告诉我结果。”
阿杜心里正想着事,忽听大夫叫自己,心中一惊。
此时,阿丁已经接过沈闲玉的麻布袋,叫了他一声。
阿杜连忙上前接过,心思百转,令他吃惊的是沈闲玉并没有说出他方才的所作所为,为什么沈闲玉没说呢?
……
俩人带着沈闲玉去了后房。
阿丁打开布袋里面的草药,仔细打量,布袋里面的草药是用布装的,虽简陋,但草药质量很好,且比一般庄子里卖出的草药根叶硕大,一瞧便是山里天生地养才会出来的。
阿丁心下大喜,看向沈闲玉笑道:“小姑娘,你这些草药我们全收下了,我这就去给大夫说一声,然后把钱结给你。”
沈闲玉微笑道:“有劳了。”
阿丁出去,留下阿杜招待沈闲玉。
阿杜盯着沈闲玉半天,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道:“多谢你没有说出我方才的行为。”
沈闲玉淡淡扫了阿杜一眼,道:“我从不在不必要的人身上浪费时间精力。”
沈闲玉这话说的不太好听,但却让阿杜愈发无地自容,按照他以往的经验,但凡换一个其他的人,估计他在孙大夫眼里的形象迅速跌落,他待在这里也很难了。
无论如何,他很感激沈闲玉,同时也发现自己话总是说的太满太过,如师父所说一样,性子过急。
他方才看了沈闲玉处理的草药,这些草药处理的很细致,连他都不能到这种程度,须得他们的师傅才能处理到这种细致的程度。
阿杜犹豫半天,看向沈闲玉,问道:“你之前接触过草药吗?”
沈闲玉道:“自然。”
这话一出,阿杜不说话了,沈闲玉语气太冷,摆明了不想与他说话,他也没好意思与沈闲玉搭话。
二人等了没一会儿,阿丁回来了,他手里拿着钱给沈闲玉,笑道:“小姑娘,你的草药很好,我们大夫很喜欢,所以嘱咐我多给了你一点。你总共带了十七种草药,一共是二两银子加三百五十文钱。草药钱处理钱都在这里面了,日后你再采草药的话,还往我们这里送,可千万别往其他地方送啊。”
沈闲玉心下欢喜,接过阿丁给的钱,但她话没说太过,笑道:“多谢大夫。”
旋即转身带着拿着自己的麻布袋离开。
阿丁望着沈闲玉离开的背影,道:“这个小姑娘倒是一个学医的好苗子,要是她早来两年,估计就没你我什么事情了。”
阿杜叹气道:“是啊。”
阿丁道:“哎,只能怪这小姑娘运气不好,没赶上好时候,瞧着穿着,比咱们还不如呢。”
***
被阿丁说运气不好的沈闲玉、正拿着钱准备去买东西。
方才在医馆里面,她没数,尽管已经听阿丁说了钱数,可还是想自己亲手数一遍,一离开医馆,立即开始数钱。
她仔细数了数,与那学徒说的一模一样。
靠自己劳动力挣来的钱,真是让人开心,上一世家里人不让她出去,她也没见过什么钱,最好的朋友便是草药,现在她有了一个小朋友。
沈闲玉想到家里陆祈还在等她,嘴角上扬,拿着钱,准备去买一些基础的工具。
依照基础需求,她先是买了背筐,然后买了一些米面放背筐里,每个地方的米面价格各有不同,这里的米是一两银子一石,她买了一石米。
至于面,粗面二十文一斗,细面三十文一斗,由于她实在拿不下太多,只买了两斗粗面,一斗细面,混个均匀。
背筐里装的很满,囤的这些吃的,足够撑到她们过年,现在腊月初,下次下山,便是明年春一月了。
沈闲玉心里高兴,拿着剩余的钱去买工具。
眼下她们的棚屋需要修缮,还有陆祈说的土坑,能烧火的土炕。
虽然她没有见过土坑,但想着土炕一定需要铁锨用来和泥,土炕听名字估计是个长方形,还需要尺子测量长宽,还要再买个用来压实的工具。
沈闲玉在脑海里大致过了一下需要买的东西,又去工具摊上问老板。
老板给她推荐了一些小工具,她听老板说的头头是道,便意思性买了一些。
约莫算了算,沈闲玉发现工具只花了几百文,还可以。
她离开工具摊,走到一家卖油盐酱醋的店铺,她家的油盐酱醋现在还有很多,估计能吃半年,倒是不急着买,便去逛旁的地方了。
差不多一个时辰,沈闲玉已经买完所有想买的东西,钱也花的干净,手里只有两百来文钱。
她行至卖木盆的边上,一个木盆二十文。以往冬天她都会泡个脚养生,想着家里的情况,沈闲玉买了俩,一个用来盥洗,一个用来泡脚。
沈闲玉看着自己买的东西,背上背的,手里拿的,应该差不多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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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沈闲玉的肚子又开始叫起来,饿的时间太久,胃都没力气反抗了,这么久才提醒她该吃饭了。
她看着自己肚子,柔声道:“真是抱歉,一直在忙,忘了吃饭,我这就去吃饭。”
当即行至包子铺买了两笼包子放木盆里,自己先吃了两个,太久不吃、不适合一下子吃太多,沈闲玉走一会儿,吃一个。
正待沈闲玉准备离开时,瞧见了一旁卖书的书店,她虽然现在手里没多少钱,但她想知道培养一个读书人的读书成本需要多少。
沈闲玉走进去,大眼一瞄瞧见了一沓纸,问书店老板:“老板,这纸怎么卖?”
那书店老板正在看书,听见一个轻柔少女音,也没抬头,回道:“一张纸十文钱,最低一百张纸起卖。”
沈闲玉:“……”
一张十文钱、一百张那不就是一千文,她买一个素包子才一文钱,一张纸能抵上十个包子了,真是洛阳纸贵。
沈闲玉沉默许久,将文房四宝的价格全部问了一遍,再次陷入了沉默。
那书店老板听少女问这么多,还以为对方是真的想买,放下手中的书抬头。
只见面前的少女背上背的有东西、手上拿的有东西,衣衫破旧,便知这少女只是问问,并没打算买。
对于这种事情,最好的做法便是沉默,便继续低头看书,等了一会儿,见沈闲玉没走,问道:“小姑娘,你是要买纸吗?”
沈闲玉如实道:“我是给我弟弟问的价格,没想到纸这么贵。”
那书店老板道:“是呀,这纸价格是贵,但是做纸的流程也多,所以才这么贵。你弟弟要是想读书的话,让他考科举,等考上秀才了,官府就会免费的发文房四宝,那时读书就不需要花钱了。”
沈闲玉听到这个消息,心中一喜,心道:“这样不就可以省一大笔钱。”
她面上带了笑意,道:“多谢老板。”
……
沈闲玉背着背筐、手里拿着东西满载而归。
回去的时候已过了中午,沈闲玉走得累了便休息,饿了就吃了几个包子,慢悠悠地回家。
雪只下了一夜,她回来的时候,雪已经自己化了,就是路上有点小滑,不过对她来说不是问题。
她带着东西稳步上了山,一走到半山腰,便瞧见了正搬着小矮凳坐在杂草边的陆祈。
目下四望,院子里的雪也差不多化完了,若是今天不再下雪,可以趁着这个时间修缮一下棚屋。
陆祈第一时间关注到沈闲玉回来,忙起身走向她,接过沈闲玉背上的背筐、手里的东西,语气中带着担忧:“姐姐,你怎么回来这么晚。”
沈闲玉卸下背上的背筐和手里的东西,霎时感觉轻松很多,笑道:“今日去医馆那里排了个队,费了一些时间;对了,我还买了修缮棚屋和土炕的工具;木盆里有包子,豆腐馅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陆祈笑道:“我很喜欢,多谢姐姐。”
16. 第 16 章
沈闲玉笑道:“热一下吧,有些凉了,吃完饭咱们就开始做你说的土炕。”
言罢,扛起铁锹,准备在院子里大刀阔斧的挖一场。
陆祈蹲下来,去瞧沈闲玉的背筐,发现背筐装得很满,但里面全是吃的,并没别的东西,不由看向沈闲玉,问道:“姐姐,你没有买衣裳一类的吗?”
沈闲玉正在选挖土的地方,随口道:“衣裳?衣裳太贵了,以后再说吧。”
陆祈:“……”
他现在身上穿的衣裳、是在周家的时候穿的,父亲朋友虽忙,但表面上该给他的都会给,是以,他的衣裳质量相比较而言还不算太差。只是几十鞭子给打破了不少,不过他还有王婶子她们给的破棉袄,棉袄虽破,但是挺厚,能够过冬。
不过对于沈闲玉来说,她身上穿的薄袄都已经出棉了,根本不能过冬,他心里着急,可沈闲玉丝毫没有放在心上的意思。
沈闲玉见他还在发呆,催促道:“快去吃饭,吃完饭忙活。”
陆祈便去热了包子。
在陆祈热包子的工夫,沈闲玉手持铁锹正在挖土,现在地上表面的泥土比较潮湿,她专门捡好挖土的地方挖。
她也没什么建土炕的经验,听陆祈说,估计是要先挖很多土、加上杂草和泥,然后把土盘成长方形或者正方形的方块,运到屋里作为地基。
沈闲玉一向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认准目标便开干。
不一会儿工夫,便挖了一个坑,沈闲玉看着自己挖的小土堆,腰有点疼,打算休息一下。
雪将土打湿,化成泥土,除了表面薄薄一层,并不如往常好挖,若是等明日土再干燥一些,她觉得自己在相同的时间能挖更多。
她又看向自己挖的坑,脑海里升了一个念头,若是有红薯的话,可以当个地窖,也不失为一种用法。
这时,陆祈已经吃完回来,他也拿了一个铁锹,扫了眼沈闲玉挖的土坑,夸道:“姐姐挖的好快。”
沈闲玉再次瞧了眼自己挖的土坑,点点头,看向陆祈道:“吃饱了吗?”
陆祈点头。
沈闲玉道:“正好,你看看这些土够不够?”
陆祈打量了沈闲玉挖出来的泥土,估摸了一下分量,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我小的时候母亲也挖过,这么多的土,应该差不多能建四分之一的灶台。”
言下之意,沈闲玉明白了,道:“就是说还差得远,我知道了。我刚才心里也算了算,确实不够,咱们两个人,估计得需要很多泥土。”
陆祈见沈闲玉想建两个人的土炕,不由沉默了一下,道:“姐姐说得极是。”
俩人话罢,便开始埋头苦挖。
沈闲玉瞥了陆祈一眼,见他小脸认真,心下欣慰。还好她多买了一把铁锹,不然只她一个人,估计要累死。
差不多挖了两个时辰,也盘了不少泥土块,沈闲玉准备休息。她搬了两个小矮凳,与陆祈一人一个,并肩坐下,看着各种小山般的泥土堆发怔。
表层的土因着粘了雪,并不好挖,费了颇大功夫,再往下层的土稍微干燥,好挖了一些。
沈闲玉想着泥土可以直接用,换了好几个地方挖,如今她们的院子里,全是大小不一的坑,只有陆祈在认准一个地方一直挖,是以陆祈挖的那个洞是最大的。
沈闲玉再次问道:“这些如何?”
陆祈闻言扫了眼沈闲玉,道:“做一个土炕差不多够了。”
沈闲玉有些失望,只能做一个人的坑,那只能先委屈陆祈睡地了。
她下意识看向天空,见太阳落山,马上便要天黑,忽然想起一件事,她们棚屋里的树皮还没移位呢,不过幸好没下雪,真是人忙的时候哪哪都忘。
沈闲玉叹了口气,道:“那就先不挖了,把屋里的树皮搞一下,不然今晚上咱俩还得挤在一起,你早上嫌……算了,把树皮恢复原位,我晚上睡床,就不和你挤在一起了。”
陆祈听沈闲玉那语气,忙解释道:“姐姐误会了,我并非是嫌弃姐姐,今早上的事情纯属意外,今后绝不会再发生……”
他总觉得自己越解释越乱,反而把事情弄得更糟糕,于是干脆不解释了,道:“我们先瞧瞧树皮是怎么一回事。”
沈闲玉下意识单手扛着铁锹,另只手扶着自己酸疼的腰往屋里走。她一眼便看见屋顶移位的树皮,只不过树皮的位置有点高,以她和陆祈的个子,根本够不到屋顶的位置,转头看向陆祈,道:“怎么办?”
陆祈道:“姐姐莫担心,高度不是问题,只是我觉得这树皮年代有些久远,经历风吹日晒、雨雪侵袭,本身便不耐用了,哪怕把之前的树皮移位覆盖那个洞上面,可它再次经受风雪打压,依旧会再次发生各种问题,与其这样,不如再换一块新的树皮。”
沈闲玉想了想,道:“可是现在这个时间,马上就要天黑了,下山去找一块新的树皮……有些难度吧,除了路不好走,山里也可能有毒蛇野兽,还挺危险的。”
反正她晚上不想出去。
陆祈目光极快地闪了下,道:“若是姐姐不嫌弃,我们可以再将就一晚。”
沈闲玉心道:“我肯定不嫌弃,就是你可能心里介意。”
不过陆祈都这么说了,她并没说出这些话,一口答应下来,末了,补充道:“你放心,咱们就将就这一夜,明日土炕建好就好了。我都想好了,屋里建一个,屋外再给你建一个。”
陆祈没说话,建一个土炕,少说也得需要两三天,先不说棚屋里面,单就沈闲玉说的在外面建土炕,院子外面四面环风,首先还得建一间小房间,然后才能建土炕。
只他和沈闲玉两个人,建一间小房间,再加上两个土炕,至少需要半个月打底。而且眼下已经是腊月,他们连一间正常的备用房都没有,在这种情况下,一但下雪,将会阻碍他们的建造进程,那个时候可就难了。
沈闲玉所说的是在没有任何困难的情况下、所畅想的理想模式,可现实并不会如理想所想的那样。
他怕沈闲玉难过,道:“姐姐,我有话想说。”
沈闲玉听陆祈的口气,像是很重要的事情,放下铁锹,本来她打算去灶房热包子吃,正好听完陆祈的话再去吃饭。便问道:“怎么了?”
陆祈道:“姐姐,今日没下雪还好,可若是明日、后日下雪的话,我们怎么办呢?”
沈闲玉闻言一怔,道:“你说得也有道理,要是王婶子在的话,咱们可以请她们帮忙,怎么建造速度快一些,可咱们现在也没有时间去找王婶子她们。王婶子她们住在山脚下,距离咱们还挺远,我也不知道她们家住哪,就算请她们帮忙也来不及了,而且万一冬天她们有事要忙,也不一定在家。”
沈闲玉对于建造房子没有任何经验,术业有专攻,显然她专攻的方向不在此,陆祈年纪虽比她小,但瞧着比她有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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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一个很能听取旁人意见的人,当下看向陆祈。
陆祈猛不防地对上沈闲玉的视线,瞧着她的眼睛,说话的时候视线移向土炕,道:“姐姐,咱们应该先建一个土炕,撑过这个冬天,小房间的事可以往后放放。”
沈闲玉连连点头,向灶房的方向走了两步,手指着灶房,道:“还有这个地方,灶房就一堵墙,遮挡也不够,一但下雪,全部的厨具都遭殃了,既然土炕带个火,能不能把灶房还有土炕弄到一起,这样不仅省事,还能节省柴火。日后每天醒来第一眼就可以直接在屋里做饭,也不用担心风雪把灶房吹的乱七八糟,吃饭也不用面朝风,直接在屋里吃,晚上吃饭烧火炕也热了,直接睡觉。”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建议好,至于茅厕,在她们的树后面,孙婆婆建好了,倒是不用费这个力气再建了。
陆祈忍不住笑了笑,他没向沈闲玉说土炕本来便可以做饭,沈闲玉之所以不知,大概之前是住在南方一点的地方,立即赞道:“姐姐的提议很好。”
沈闲玉笑道:“行,那咱们就这么做。”
陆祈放下手里的铁锹,从水缸里舀了水与沈闲玉一起洗手,道:“姐姐,我们挖的土也差不多了,可以开始做土炕,现在姐姐睡的那张床的位置墙上挂的草药已经卖出去,把土炕建到姐姐床的位置,晚上睡觉睡在我的位置,这样咱们便可以直接建土炕,赶在下场大雪之前建好。”
沈闲玉道:“行,就按照你说的办。”
晚饭沈闲玉本来想吃包子,打开瓦罐,发现只有一个了,她在镇上买了两笼包子,一笼六个,包子很大,她每次吃两个便能吃饱,居然只有一个了。
她看向陆祈,陆祈吃的好多啊。
陆祈似乎是看懂了沈闲玉的眼神,道:“只有两个包子了,我吃了一个,第二个是留给姐姐的。”
沈闲玉顿时心虚,原来陆祈只吃了一个,说明另外的包子都是她吃完的,这也不怪她,毕竟她一直走着,消耗大。
她轻咳了下,道:“这两个都是留给你的,你吃吧,我自己炒个野菜,喝点米汤。”
陆祈道:“我来炒菜吧,我做饭快,味道也还行,姐姐今日走了大半天,回来一直在忙,休息一会儿吧。”
沈闲玉点头道:“那就辛苦你了,我去休息。”
说着,沈闲玉扶着自己的腰回棚屋,她确实累。走回棚屋,坐陆祈床上,拿出自己的银针给自己扎了几针,酸疼立消,不由长舒了一口气。
没多久,外面传来陆祈的声音,沈闲玉感觉自己没休息多久。
她取下针放回针匣,从床上起来,顿觉得精神许多,快步出去,还未出门口,便见陆祈用简陋木盘端着野菜和米汤进来。
见沈闲玉起来,陆祈笑道:“姐姐,外面有风,我把饭菜端回屋里吃。”
沈闲玉扫了全屋,最终指着中间的方向,道:“我去搬凳子,你放那。”
陆祈道了好,将饭菜放下,接过沈闲玉递过来的凳子。
沈闲玉先是喝了一口米汤,胃里十分舒服,这时,陆祈递过来一个包子,她一愣,看向陆祈,道:“你怎么不吃?”
陆祈道:“我吃过了,这个姐姐吃吧。”
沈闲玉想了想,接过包子一分为二,递给陆祈,笑道:“一人一半,晚上还要干活呢,吃饱才有力气。”
陆祈这次没推辞,接过了包子。
17. 第 17 章
半个包子下肚,沈闲玉有了些力气,忽然想到一件事情,道:“对了陆祈,我今日去书店问了书店老板纸张的价格,一张纸要十分钱,有点贵,说实话,我现在真的出不起这个钱,但是有一个法子,书店老板说,只要你以后考上秀才,以后读书就能享受免费的文房四宝。”
说了一大串,沈闲玉又喝了口热乎乎的米汤,继续道:“我想过了,以后你读书,先不买文房四宝了,我攒钱给你买关于科考的书,带着你慢慢学,我识几个字,但是能力有限,再深究的话,就只能靠你自己了。练字的话,你就用树枝在地上写,非常方便。等以后进私塾了,再给你交束脩。你这样聪明,考上秀才对你来说简单得很。等你考上秀才了,就能有免费的文房四宝用了。你怎么想的?”
陆祈闻言松了口气,他见沈闲玉面色严肃,还以为沈闲玉要说什么事情,原来是这种小事。
他笑道:“姐姐莫担心,读书于我而言,并非重要之事,读不读都行,我反倒觉得在战场上驰骋疆场大杀四方才更痛快,更适合我。”
沈闲玉沉默了一下,看来陆祈还是想从武,她道:“所以你打算离开我吗。”
不待陆祈回答,她半开玩笑道:“也行。你眼下的身体已经好了,你想去哪里都行,不过你得记住我对你的救命之恩,日后真变得厉害了,记得我在这里,丰罗镇桃花村,我不希望你把战争引入这里。”
陆祈闻言急忙解释道:“姐姐我并非此意,姐姐在这,我一点儿也不想去其他地方。”
沈闲玉瞥了他一眼,见陆祈嘴上急,可心口不一,如实道:“你在这里一天两顿饭,吃不饱穿不暖,有什么可贪恋的。若你有雄心大志,想要出去闯闯,说不定会有一番作为。苟富贵、莫相忘啊。”
陆祈见沈闲玉神色不似作假,心里莫名有点慌,不由道:“姐姐,我真的没有想去旁的地方,姐姐在哪,我就在哪。”
沈闲玉道:“你说心里话吧,没有关系,我能受得住。”
陆祈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姐姐,其实我觉得读书真的没什么用,不能改变眼下的困境,若真发生战乱了,也不能拯救天下。”
沈闲玉一碗米汤喝完,看向陆祈,认真道:“不是读书没用,而是因为你读的那点书没用,但并不能代表真的读书没用,如果你真的将全天下所有的书、不说全读完,读个十之一二,你就不会说出读书无用。书上的知识记载长达千年,浓缩了无数人的智慧结晶,你将这些读完一遍,日后定大有作为,怎会无用呢?”
陆祈道:“姐姐说的那些书,我曾跟着父亲朋友的儿子读了不少,都是一些话本子,并未瞧出任何可以用来治世的法子。”
沈闲玉道:“话本子是为了消遣用的,你想要变得更厉害、眼界更开阔,你应该读科考之书、经世致用的书籍。没事,日后等你考上秀才,你便能从官府那里读到许多免费的书籍。你想想历代的王侯将相,哪个武将手下没有军师相帮,那些手下连个军师都没有的,除了自身就饱读诗书的,都是些莽汉。一个莽汉,脑袋空空,只一身力气,又不是神仙,他如何御下,如何带领手下将士打仗,如何让大家信服呢,一个人若是所作所为全是穷凶极恶为人所不齿之事,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死了只有遗臭万年。”
不过她觉得陆祈也不像是个会在乎死后名声的人。
沈闲玉有些嘴干,下意识舔了下唇,见陆祈认真听了,又有动力继续说下去:“所以还是要读书,没有天赋,咱们可以后面学,我们可以学习所有对我们有利的东西。你知道你想要什么吗,就譬如你说的,你想要驰骋疆场,你想要号令四方,你打算怎么实现这些。就拿你这次的经历来说,你被陷害,你不知他们用什么手段,你有部分恐惧都来自于你对他们手段的未知,若是你全知全貌,最后的结果总不会太差。”
陆祈沉思,这几年自从进了周府,成为周轩的陪读,周轩四处打压他讽刺他,导致他对读书深痛绝恶。
沈闲玉的话给了他另一个开口,读书没有错,错的是人,但他却因为讨厌周轩从而讨厌读书,但是周轩从未让他看过什么智慧的书籍,一些基础的启蒙书籍让他读了四年。
那些启蒙书籍他早已倒背如流,在周家,因为周轩没考上秀才,所以周轩一直不让他去科考,他也从未曾有去科考的心。
可沈闲玉支持他,虽然沈闲玉钱不多,但是她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了。
沈闲玉见陆祈沉默许久,问道:“你想好了吗?”
陆祈看向沈闲玉,眼眸中带着坚定,认真道:“姐姐,我想好了,我要读书,我要参加科考。”
沈闲玉闻言,嘴角忍不住上扬。
陆祈默默盯着沈闲玉,他之前一直不知自己想要什么,也不知活着是为了什么,只是答应过母亲要好好活着,可他觉得活着很累,也不知活着的目标是什么。
现在,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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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饭,二人又投入到了忙碌中,沈闲玉不知步骤,便一直盯着陆祈,陆祈要量尺寸,她立即道:“我有尺子。”
她今日买了许多工具,那老板见她买这么工具,又好心送了她一把木尺,尺子虽然不大,但量个土炕应该没什么问题。
陆祈用尺子量土炕的长度和宽度,沈闲玉和泥。
陆祈才打完土炕地基的框架,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
沈闲玉点上新买的蜡烛,咬牙道:“今晚一定要弄个雏形出来,不然我就不睡了。”
陆祈觉得沈闲玉很可爱,面上没敢笑出来,微微点头。
泥和好,沈闲玉在地基上铺一层泥,将之前坑坑洼洼的地全推平,用工具压实,几刻钟下来,身上出了汗,她看向陆祈,问道:“下一步怎么做?”
陆祈道:“要等外面做的泥土块干了,做成一个土炕的样子、才能进行下一步。”
俩人对需要多少泥土块没什么概念,用现成的泥弄了十块,沈闲玉道:“那需要等多久?”
陆祈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沈闲玉,见她神色疲惫依旧强忍着,心下一软,轻声道:“半天。姐姐,你先休息一会儿。”
沈闲玉打了个哈欠,放下工具,道:“好,那等会你喊我,咱俩轮流休息。”
她坐到陆祈床上,手上的泥也干了,没一会儿,实在顶不住,侧着身子躺下,盖上被子,打算小睡一会儿,又怕手会弄脏陆祈的被子,便将手露出来,安心睡了。
陆祈将剩余的框架地基搞完,约莫已有寅时,他出屋摸了泥土块,觉得硬度可以,便抱着泥土块回屋,放在框架位置上,用泥糊实。
泥土块需要太阳晒干方能使用,不过依照他们如今的情况,只能一切从简,是以没告诉沈闲玉,且若是不抱泥土块回屋,早上的露水也会打湿泥土块,陆祈便所幸全一起做了。
昨夜漏雪的地方没补,陆祈就着那点光,又加上沈闲玉买的蜡烛开做。
一番工夫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土炕的雏形终成,不过外面有豁口,再弄两块泥土块便好了。
陆祈累极,他出去净了手,回屋行至沈闲玉边上坐下,倏地,瞧见了沈闲玉露在被子外面的手,便将她的手放回被窝,这时,烛火忽然变暗。
他瞥了眼微弱的烛火,再次看向沈闲玉,为她掖好被角,静静盯了她一会儿,仿佛又有了力气,握紧手指,起身出屋,拿起铁锹铲土倒土炕框架里。
18. 第 18 章
……
沈闲玉再次醒来,天已大亮,她揉了揉太阳穴,见陆祈头埋进双膝、蹲她边上,微微一惊,心道:“蹲地上一夜都不愿意睡我边上。”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陆祈听到声音,抬眸看沈闲玉,笑道:“姐姐你醒了。”
沈闲玉怕刺激陆祈,没提那事,道:“你怎么没叫我起来。”
陆祈本想起身,忽觉四肢发麻,他强硬起身,身子不受控趔趄了一下。
沈闲玉忙扶住他,按他手上的穴位,又怕他操守太高,会躲避自己的触碰,道:“你一个姿势久了,血不通,我给你按按穴位,一会儿就好了。”
陆祈微微点头,不知为何,沈闲玉手指碰到的肌肤有些痒,他努力控制想缩回的手。
沈闲玉按了一会儿松手,道:“我去做早饭,趁着被窝还热,你去睡一会儿吧。”
说完有些后悔,万一陆祈嫌弃她睡过的……
果不其然,陆祈道:“不用了姐姐,我不大困,咱们今日争取把土炕建好。”
沈闲玉看向土炕,见已经塞了半炕土,惊道:“你一夜未睡?”
陆祈道:“我见泥土块干了,就顺便将泥土块砌好,搭了一个框架,又怕早上水多打湿土,便将那些干土倒进去,我娘说,里面的土要用干燥的土。”
沈闲玉也是佩服陆祈,不愧是反派,小时候就挺能干,当下道:“好,我去挖剩余那半炕土。”
陆祈道:“姐姐,不用了,土炕要留空烧火,只须再做两个泥土块把缺口堵上,将里面的土压实,上面那半炕再用泥土块封起来,再抹上泥推平即可。”
沈闲玉惊道:“这样就完成了?真快啊。哦对了,还有烟囱和灶台,把灶台建门口。”
她走到未完成的土炕前,用手摁了摁泥土块,看向陆祈,道:“好像还没干透啊?”
陆祈解释道:“咱们的房子背阳,估计难以让太阳晒到,反正是土炕,不如等建好用小火烧干,也是一样的。”
沈闲玉觉得言之有理,没差,当即道:“行,我去做早饭,你还是先休息一会儿,等会我喊你吃饭。”
陆祈这次没推辞。
沈闲玉径直出了屋,迎面而来一阵风,她瑟缩了一下,愈发坚定了早日做完土炕的心。
做饭的时候,沈闲玉满脑子都在想一件事,等土炕建好了,便能在屋里做饭了。
她看了眼天,见太阳已从侧面起来,心道:“起晚了,今日没下雪,不知明日下雪不下,还是得赶紧继续把土炕建完才行。”
便直接煮了一瓦罐稠野菜米汤,叫陆祈吃饭。
俩人都念着土炕没完成,吃饭很快。
沈闲玉吃罢,去树下拿回木桶,她利用早晚温差生成的露水、收集水,没多少,但也聊胜于无,倒水缸里。
土炕框架还缺两个泥土块,沈闲玉拿出做泥土块的工具,看向陆祈,道:“对了,等把外面那个豁口堵上,是不是还需要大量泥土块封口,还有上半炕也需要泥土块吧。”
陆祈忘了这茬,一经沈闲玉提醒,立即想起来了,道:“姐姐真聪明,确实需要。”
沈闲玉点头,道:“行,今天一整天啥也不做,就做这个泥土块。”
……
沈闲玉卯着一口气,陆祈挖土,她做泥土块,做完泥土块去挖土,她们院子前的土坡面上、全是她们挖的坑坑洼洼的坑。
沈闲玉一面感叹一面道:“没事,以后这些坑就留着我种草药。”
陆祈笑道:“我帮姐姐一起种草药。”
一直到日落黄昏,沈闲玉数着泥土块的,累坐地上,道:“这些应该够了吧。”
陆祈道:“够了姐姐,建土炕之所以要两三天,是因为泥土块要经受日光照射,但是咱们院子也不太允许,反正都差不多了,今日要不要休息一夜,明日再做?”
沈闲玉道:“不能,咱们得等到这泥土块差不多干了,然后搬屋里,不然下大雪就遭了。”
陆祈道:“姐姐说得极是。”
沈闲玉道:“去洗手,做饭吃饭,干了一天,肯定全身酸疼,吃完饭我给咱俩针一下。”
陆祈点头。
由于俩人累极,没太认真做饭,凑合着能吃便行。吃过饭,沈闲玉与陆祈回屋里,沈闲玉先给自己小针了一下、给陆祈针。
针了一刻钟,沈闲玉取下自己和陆祈的针收好,躺床上,只想休息。躺了半个时辰,看向一旁蹲着的陆祈,想起什么,叫道:“你也休息啊,我往里躺躺。”
陆祈有些拘谨,见沈闲玉给他留空,缓缓躺下来,还没完全躺下,却听沈闲玉道:“对了,三个时辰后叫我。”
陆祈道了好,他见沈闲玉睡得极快,侧过身子,仔细瞧着她的眉眼。
屋内点了蜡烛,但由于他的位置、挡住了一部分烛光,是以烛光没照到沈闲玉面上,沈闲玉睡在暗影里。
他静静瞧着沈闲玉,不知不觉中自己也睡着了。
……
沈闲玉这次没睡过头,三个时辰后在子时四刻准时醒来,她看了一眼陆祈,道:“咦,睡了?”
陆祈瞬间醒了,谁料一睁眼便是沈闲玉近在咫尺的面,他一颗心脏跳得极快,没立时说话。
沈闲玉从陆祈身上跨了出去,打了个哈欠,一出屋,整个人冻清醒了,她摸了摸泥土块,道:“天气冷,干得也快,不如直接把这些泥土块用上吧。”
陆祈已经起来,闻言道:“听姐姐的。”
沈闲玉说干就干,与陆祈一起,建下半部分的土炕。
一直忙活到天亮,二人算是将土炕建个大差不差。本来沈闲玉想睡一觉的,可是瞧见建好的土炕,又来了精神,兴奋道:“好啦。”
陆祈笑道:“用泥将炕抹平,再把灶台和烟囱做一下便结束了。”
沈闲玉自豪感满满,虽然土炕建的也并不规整,可以她们的经验水平建成如此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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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她很满意,道:“出去弄泥去。”
出了屋,忽觉天亮,这两日一直怕下雪,沈闲玉都不敢停下来,土炕建好也没下雪,她真是要感激老天了。
灶台在院子外面便有,沈闲玉比葫芦画瓢,建在土炕靠门的地方,掺水和泥,没时间吃饭,便一口气做到下午太阳落山。
沈闲玉坐在小矮凳上,看着她们建好的土炕,道:“大功告成,肚子好饿,要是有可以直接吃的食物便好了。”
陆祈道:“我去煮野菜粥。”
沈闲玉道:“不想吃野菜了,趁着天还没黑,咱们去摘些火棘果,煮火棘果粥。”
陆祈眉眼弯弯:“好的姐姐。”
……
火棘果在山后不远处,沈闲玉带着篮子,陆祈背着背筐,很快便到了火棘果林。
沈闲玉摘了一篮子火棘果,笑道:“还好冬天有火棘果。”
陆祈笑道:“是啊。”
没一会儿,二人便满载而归。
回到家中,陆祈熬了火棘果米粥,沈闲玉吃得很满足,天天吃咸的,偶尔也想吃些酸甜口。
吃完饭,沈闲玉睡地铺上,望着她们建好的土炕,期待道:“什么时候能住啊?”
陆祈睡床里面,道:“半月,差不多干了就能住。”
沈闲玉闻言顿时心如死灰,天越来越冷,建个土炕还不能立即住,前面激动心情白搭了。
不过转念一想,不止冬天冷,春天也要冷上一个月,一直到二月立春才能渐渐脱掉棉衣,这样一想,土炕还是很有必要的。
沈闲玉心里好受了些。
陆祈见沈闲玉表情换了几换,忍不住轻笑道:“姐姐。”
沈闲玉嗯了声。
陆祈道:“咱们可以烧小火,循序渐进,一两日便成。”
沈闲玉道:“好呀,那咱们每日用小火烧土炕。”
陆祈道:“好的姐姐。我想说的是,不然我们先挤几日,我不会说出去,姐姐不用害怕自己的名声。”
沈闲玉掩手打了个哈欠,她早年在山里学医,学成后每年均会出山当个游医,对生死之事早已看淡,一直是活在当下,更何况莫须有的名声,不由懒洋洋道:“嗯?名声,什么东西,又不能吃不能喝,我没有,你有。”
陆祈:“……”
沈闲玉笑了笑,她看向陆祈,见他头发丝上全是泥土,她扯了自己的麻花辫,也沾了不少泥土,大姐不说二弟,估计这两日,陆祈拿她当自己人了,对她也没什么节操架子了,她对陆祈的洁癖也渐渐消失了。
她道:“这几日太困,我要好好睡一觉,睡醒起来烧水沐浴……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咱们现在有土炕,日后沐浴不就有个天然暖炉了吗。”
陆祈点头。
沈闲玉若有所思道:“这个土炕功能还是挺多的。”
陆祈等沈闲玉继续往下说,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他去看沈闲玉,见她已经睡着了。
19. 第 19 章
赵大夫见赵易终于肯离开,无奈叹了口气,对李秀才笑道:“还是李先生有法子,这孩子真是不听话。”
李秀才道:“赵易年纪还小,倒也无妨,再过几年长大一些,稳重起来便好了。而且性子活泼的孩子在读书上有慧根,赵大夫也不用对他约束太高,反而束缚了赵易的天性。”
赵大夫只是嘴上说说,但心里是极为疼爱自己这个孙子,又听李秀才夸自己的宝贝孙子,脸上堆满了笑,止都止不住,哈哈道:“有先生这样说,那我便放心了。”
沈闲玉瞧了两人一眼,无聊望天。
她弟弟陆祈在读书上也是很有天赋的。
李秀才与赵大夫二人这才看见了沈闲玉,赵大夫微笑道:“好了,沈姑娘,李先生,你们聊,我便不打扰你们了。”
说着,步伐稳健地离开私塾。
李秀才目送赵大夫远去,这才看向沈闲玉,道:“沈姑娘,请问陆祈可曾读过书,如今是何水平?”
沈闲玉道:“读书……应该读过,我见他写过字,字十分漂亮!水平肯定是有些基础的。”
李秀才笑而不语,恐怕沈闲玉只见陆祈一个人写过字,这才觉得陆祈的字好看,且会写字,可算不得什么水平。
不过他没与沈闲玉说,只淡笑道:“这样吧,让陆祈来一次,与大家一起参与小考,看看他是否能上启蒙学堂,若是差强人意,我便收下。”
沈闲玉一听,笑道:“多谢先生!我向您保证陆祈的天赋肯定不差,我这便回家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她朝外走了两步,发觉束脩还没给,又从兜里拿出二两银子,给李秀才,笑道:“先生,束脩钱,明日一早我就让陆祈来私塾小考。”
李秀才手里拿着二两银子,银子沈闲玉握的时间长了,有些温热,他盯着沈闲玉快速离开的背影,想要告诉她,束脩是在正式入学才交的,可话到嘴边,又觉得没必要,明日沈闲玉还会来。
他无奈摇了摇头,嘴角擒着一丝笑意,缓步进了学堂。
***
沈闲玉一回到自家院子,还未将背筐卸下,便见陆祈快速行至她边上,眼神有些不对劲,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终没说。
她见陆祈不语,便自己先说了,她语气含着兴奋:“陆祈,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陆祈闻言,悄悄攥紧衣袖中的指骨,面上不显山露水,淡笑道:“姐姐今日去镇上卖了多少银子。”
他今日一觉醒来,发现沈闲玉不在家,以为沈闲玉走了,第一反正去了草棚,见沈闲玉做的草药全没了,想到沈闲玉应该是去镇上的医馆卖草药了,这才松了口气。
但是对于沈闲玉没喊他一起去镇上卖草药,心中莫名有些酸涩。
他不知这酸涩之感缘何如此,但眼下的他隐约有些控制不住。
沈闲玉见陆祈嘴角带笑,自己面上笑容愈发灿烂:“卖了二两银子,但是我花完啦,你猜我买了什么?”
陆祈看向沈闲玉,见她笑颜如花,不禁唇角上扬,道:“姐姐可是买了新的银针?”
他记得之前沈闲玉说过,想要再买一副银针。
沈闲玉摇摇头:“不对,再猜。”
陆祈略一沉思,背筐里也没什么东西,且沈闲玉不像是爱买胭脂水粉的人,无奈道:“姐姐,你告诉我吧,我真猜不到。”
沈闲玉莞尔,道:“给你交束脩了,怎么样,先生说了,你明日便能去读书,开不开心?”
陆祈一怔,敛下眸子中的情绪,他一点也不想读书,可沈闲玉居然已经给她交了束脩。
沈闲玉见陆祈的表情与自己预料相差甚大,不解道:“怎么,难道你不开心吗?”
陆祈不言,沈闲玉连件完好的袄子都没有,两件出了棉的薄袄穿了一个冬天,究竟是怎么想的,竟然给他交束脩,有那些钱,不如给自己买两件袄子。
可以沈闲玉的性子,若是当面让沈闲玉去将束脩要回来,她肯定不愿,只能他自己私下里去将束脩要回来了。
就在沈闲玉不解时,陆祈道:“姐姐,目前我们家并不富裕,我不想读书,而且姐姐的冬衣需要换了。”
沈闲玉见陆祈不愿,还在关心自己,笑道:“没事,冬天都已经过去了,马上就该穿薄衣了,买什么冬衣呀。”
陆祈默了默,直接道:“姐姐,我不想读书。”
沈闲玉见陆祈表情不似作假,严肃起来:“你是说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陆祈沉默不言,但表情很倔强。
沈闲玉收起面上的笑,她不知陆祈如何想的,可她束脩都已经交出去了,且陆祈有如此天赋,为何不愿。
她有赚钱能力,陆祈也看在眼里,若非要说一个可能性,只能是陆祈不愿用她赚来的钱读书。
年纪虽小,但自尊心很强。
沈闲玉盯着唇红齿白的陆祈,是了,陆祈今年才十二,青春期,正是叛逆的时候,顿时心生一计。
她清了清嗓子,负手道:“不想读书没关系,我不勉强你。不过就算是你想读,私塾里的李先生说他也不是什么人都收的,要看对方的天资如何,有没有读书的天赋,不是那块料的,就算花多少钱那都是老鼠扔进米堆里,有进无出。”
陆祈:“……”
他知道沈闲玉这是激将法,但他依旧无法容忍沈闲玉的供养。
沈闲玉见陆祈面上有了色彩,又将今日赵大夫给她说的内容给陆祈重复了一遍,末了,道:“对了,这几日私塾正好有小考,一直持续到一月,分启蒙学院和基础学堂。不过我也不是想着你去考试,就是说着你听听,反正你也不去,知道知道也无妨。今日我还见到赵大夫了,赵大夫是来给孙子送书的,赵大夫的孙子叫赵易,小易不仅可爱,而且很聪明,听赵大夫说,今年便要冲刺基础学堂了……”
听到这,陆祈攥紧了袖中指骨,面上的表情也几乎忍不住。他很想问,沈闲玉不是喜欢他的脸吗,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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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可以说别人可爱。难道赵易的脸比他这张脸还要好看?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陆祈恨不得立即毁了赵易那张脸,无数个负面念头闪现在他脑海里,胸腔里的酸涩与愤怒交织在一起,这滋味几乎让他难以忍受。
他努力压下这些情绪,本想露出个笑,可现今的他还做不到如大人一般伪装自己。
沈闲玉见陆祈笑比哭还难看的脸、心里发毛,又怕自己激将法太过,给陆祈激过头了,立即道:“不过,我觉得你一点也不比小易差,你的字多好看,小易才十岁,肯定比不过你,就是赵大夫把小易夸上了天。我觉得我们家陆祈不比任何人差,你要是去参加小考的话,肯定能拿前三。”
忽听沈闲玉这样说,陆祈脑子一懵,愣愣看向沈闲玉,不知该作何反应。
本来他的心在地底,听沈闲玉这样一说,瞬间升到了天上。心里传来甜丝丝的感觉,满胸腔酸涩感也淡了。
陆祈头次发现沈闲玉说的话竟如此厉害,杀人于无形。
沈闲玉见陆祈表情发呆,松了口气,发呆也比刚才那样子好多了,陆祈刚才那样子真是要吓死人,连一点激将法都受不得。她想象中的场景应该是她一说,陆祈一激便应下去读书一事。
她想了想,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陆祈道:“姐姐,我去。”
沈闲玉笑道:“行。”
看来激将法还是有用的。
……
吃过晚饭,沈闲玉开始给陆祈复习。她简单了解一下,发现陆祈不止是读过书的,对于一些基本的启蒙书籍还可以正常背诵。
这么长时间都没忘,足以说明陆祈的记忆力不差,在读书这方面,的确有天赋。
外面冷,几个屋子里只有沈闲玉的屋子里有桌子,是以沈闲玉便带着陆祈去了自己屋子。
二人面对面坐下,沈闲玉听对面的陆祈向她背诵启蒙书籍,其中《弟子规》真是催眠神曲,不仅读起来朗朗上口,听起来也如摇篮曲一般,听得人昏昏欲睡。
沈闲玉强忍着困意,忍完陆祈背诵《弟子规》,又开始打算给她背《百家姓》,她连忙叫住陆祈,道:“不必了,这个小考不一定会考,就算了。”
陆祈微微一笑,盯着单手支颐的沈闲玉,道:“姐姐还需要我继续背吗?”
沈闲玉道:“那当然,说好帮你复习的,明日你便要参与小考了,不能半途而废,你继续。”
陆祈便又继续了。
他背到一半时,沈闲玉趴在桌上,他不由放低声音。
沈闲玉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陆祈停止背诵,搬起凳子轻声挪到沈闲玉边上,他凑近仔细瞧沈闲玉,用如蚊子叫一般的声响叫了声姐姐。
沈闲玉迷迷糊糊应了声:“我听着呢,别偷懒……”
陆祈轻笑了下,起身拿着俩人冬天制麻衣披风给沈闲玉披上,继而坐下来,趴在桌上,盯着沈闲玉,嘴角不自觉挂了笑。
20. 第 20 章
次日一大早,沈闲玉按时醒来,她见自己睡在床上,脑子有些许迷糊,不过记忆很快便串联起来,昨日她在帮助陆祈复习启蒙书籍的内容。
视线落在脚处的桌边,见桌上空空如也,只余一根残腊,估计陆祈已经回自己屋休息了。她昨日太困,也不知陆祈复习的如何。
沈闲玉起床穿衣,照常做完修复身体的功课,出了屋,见陆祈今日没醒,往常这个时候一般是醒了,也不知陆祈昨日复习到几时,熬夜复习可不是个好习惯。
念着陆祈昨日熬夜,沈闲玉没立时去喊陆祈,打算做个早饭,让陆祈多休息一会儿。
去了灶房,沈闲玉看里面的吃的,见有蒸菜的菜,便做蒸菜了。
做完早饭,沈闲玉尝了一口,虽然她做的蒸菜卖相不行,但口味比卖相好。
这时,陆祈也醒了。
眼下天微微亮,但还不足以照见灶房内的全貌,沈闲玉就着屋内的昏黄烛光看陆祈,见他穿戴整齐,只是发髻有异,似乎是想梳个读书人的发髻,但由于头发不长,只能梳她之前梳的马尾,且有点歪。
不过这样的发型更显得陆祈十分有生气,与他的年龄贴合。
陆祈见沈闲玉嘴角挂着笑意,想到自己的发髻,下意识伸手摸了摸,道:“姐姐。”
沈闲玉笑道:“先来吃早饭,等会我给你整整。”
陆祈微微点头。
二人吃罢早饭,沈闲玉净手,本来她以为蒸菜做的没陆祈好吃,陆祈可能会吃得少,没想到陆祈吃得还挺多,看来她的手艺也并不差呀。
转念一想,沈闲玉心道:“我听说每个人的口味都是不一样的,这样看来,做饭好吃与否与手艺高低不是一个东西,说不定我的手艺更好符合陆祈的口味,陆祈的手艺更符合我的口味。”
这样一想,沈闲玉笑了两声。
陆祈见沈闲玉忽然笑,叫道:“姐姐?”
沈闲玉看向陆祈,笑道:“我来给你梳头。”
陆祈乖乖坐下。
沈闲玉五指插入陆祈的墨发中仔细地梳,陆祈似乎昨日才洗过头,发丝有香味,这些日子用了和她一样的叶子洗发,墨发很是顺滑柔软。
她摸自己的发摸习惯了,倒是没什么感觉,摸陆祈的发有些爱不释手。
给陆祈梳了一个高马尾,想着昨日见赵易的发型,也将陆祈的高马尾挽起来,挽好后,沈闲玉弯下腰,正对着陆祈,与他平视。
陆祈措不及防对上沈闲玉的眼睛,盯了几瞬,立即垂着眸子,握紧了放在腿上的手。
沈闲玉颇为满意:“搞定,去私塾。”
……
沈陆二人走在丰罗镇上,正好赶上了赶集的时间,镇上人很多。
沈闲玉怕陆祈给人群冲散,抓住他的手,一面走,一面给陆祈介绍镇上的路。
陆祈四肢有些僵硬,目光落在沈闲玉牵他的手,耳朵也听不进沈闲玉说的话,只在沈闲玉问时,轻轻嗯一声,但那声音很快被冲入人群嘈杂声中。
沈闲玉大致给陆祈介绍了一遍镇上的布局,哪里是吃的,哪里是日常用具,私塾的路往哪走。
一直到离开热闹的人群,来到去私塾的那条路,越往里走越是安静,走了不久,二人听到读书的声音。
沈闲玉看向陆祈的脸,见陆祈低着头,松开他的手,轻拍他的背,开始做上学前的叮咛嘱咐:“挺直腰板,目视前方。虽然现在咱的衣着可能不如旁人家的小孩,但是不要有什么自己不如人的心理,大家都是一样的人,一样会生老病死,没什么差别,记住了,你不比别人差,等下个月我给你买读书穿的衣裳。”
陆祈扫了沈闲玉一眼,知道她关心自己,轻笑道:“知道了姐姐。”
沈闲玉点点头,她是第一次送人上学,没什么经验,不禁有些紧张。
她想了想,再次嘱咐道:“我也不知道你现在的水平如何,哪怕刚开始不好,但我们要放长线钓大鱼,拉长战线,一时的好,并不能代表永远的好,一时的不好,也不能代表永远的不好。我希望你不自傲不自卑,做一个谦谦君子,不要欺负人,也不要被旁人欺负,若是在学堂里有什么心事,你方便告诉我,等旬休的时候可以告诉我,当然,若是有了喜欢的……”
陆祈盯着她。
沈闲玉话说一半,忽然想到古代不让女子读书,哪来的女学子,思及此,便道:“总之,好好读书。”
陆祈心里总有股不好的预感,沈闲玉说的像是二人要分开很久一样,他道:“姐姐,我想下学回家住,住在这里肯定也是要花上不少钱的。”
李秀才从窗外见沈闲玉带着一小少年来,心想这便是沈闲玉说的陆祈了,他听沈闲玉嘱咐了陆祈很久,有些好笑。直到听陆祈这样说,他大步出来,看向二人,笑道:“住宿包含在束脩里面,不用多花钱。”
陆祈第一时间注意到李秀才,心里生出一股不妙,李秀才眉清目秀,长身玉立,看向沈闲玉的目光不对劲,可他说不上哪里不对,他没见过旁人用这种目光看沈闲玉。
沈闲玉一见李秀才出来,立即拉着陆祈上前两步,笑道:“李先生好,这就是我亲戚家弟弟陆祈。”
随即看向陆祈,道:“陆祈,这就是李先生。”
陆祈盯着李秀才的眼睛,半晌,才道:“李先生好。”
李秀才觉察到这少年对自己充满敌意,也不知这敌意为何而来,他也不在意,笑道:“陆祈,祈求的吗?”
沈闲玉道:“对,就是那个字。”
李秀才笑道:“好的沈姑娘,我带陆祈进学堂登记一下,沈姑娘请留步。”
沈闲玉点头,在院里等着。
这个时候,正是学堂上早自修的时候,不过今日她倒是没听到读书声,不知里面什么情况。
沈闲玉在院里转了转,怕打扰里面的学生读书,刻意没往窗子那晃悠。
院子里有许多石墩,沈闲玉随意选了一个石墩坐下来,见脚边有一颗小草根歪到一旁,却依旧顽强生长,霎时吸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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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全部的注意力。小草根露在地面,任何一个人的脚踢过,都能将草连根拔去。
她想了想,将小草根埋的更深,又扶正,拍了拍手,看向学堂门口,叹了口气,也不知要登记多长时间。
下一刻,却见李秀才出来,沈闲玉起身,道:“先生,陆祈呢?”
李秀才道:“陆祈在忙,沈姑娘,陆祈我收下了,你可以回去了。日后一个月放一天假,月底回家。”
沈闲玉怔了怔,好半晌,才轻轻哦了一声。
不知为何,心里有点惆怅若失的感觉,虽与陆祈相处不久,但也有那么一点感情,忽然分开,还有些不适应。
她想了想,问道:“对了,那陆祈去哪个学堂啊,是启蒙学徒还是基础学堂呢?”
李秀才道:“这个还需要与大家一起参与小考,月底便知结果,若是沈姑娘想知道,月底来寻我。”
沈闲玉点头,道:“行,那我就不打扰先生了。”
话罢,沈闲玉转身便走。
李秀才叫住她:“等等沈姑娘。”
沈闲玉转身,看向李秀才,不解道:“先生还有何事吗?”
李秀才盯着沈闲玉半晌,他对收的学生均会找人打听家里背景。
他找人打听了一下,得知沈闲玉是逃荒过来的,自己一个人卖草药为生,还养了一个没什么关系的干弟弟,可他却没从沈闲玉脸上看到任何抱怨,不由生了点怜意,道:“沈姑娘,你的衣裳……若是沈姑娘不介意,我妹妹有几身出嫁前新做但没穿过的衣裳。”
沈闲玉笑了笑:“多谢先生,但是我不太需要,我觉得我现在这身衣裳还能穿。”
李秀才见沈闲玉拒绝,也没再执意,笑道:“若日后沈姑娘有何需要帮忙的地方,尽可开口,我家住在镇上临西街,对了,我叫李子晋。”
沈闲玉忙道:“多谢先生。”
她见李子晋最起码也有二十来岁,古代人一般成亲早,李子晋估计都已经成亲好几年了,她一个未出嫁女子,这样不太好,便打算先道谢后拒绝。
却不想李子晋忽道:“沈姑娘可有定亲?”
沈闲玉保持微笑道:“我才十五岁。”
李子晋笑道:“我也未曾婚配,今年二十有一。”
沈闲玉哦了声,二十一,跟她差不多,按灵魂算,还是个同龄人。
李子晋见沈闲玉垂眸,很是可爱,忍不住想与她多说话,他从昨日见沈闲玉第一眼便心生好感,得知沈闲玉的事情,又多了些心疼。
沈闲玉打算回家,再聊两句便结束话题,她笑道:“我明白了,先生是打算好好读书科考,然后再成家,我现在也在努力赚钱,家里还有事没做呢。”
李子晋笑道:“我一直没有遇到喜欢的人,这才没有成家。”
沈闲玉忍不住看向李子晋,见他眼睛含笑,觉得这感觉有点眼熟,不过她真的要回家,不然便要耽误晒草药,便道:“好的先生,不过我家里还有事,先不聊了,日后再说。”
21. 第 21 章
沈闲玉离开私塾,回到人多的镇上,她不自觉地摸到兜里的十几文钱,还是卖草药剩下的钱。
想到今日早上陆祈给他自己梳的发,无奈笑了笑,去店里买了两把木梳,自己留一把,给陆祈一把。
今日十九,再过十来天便到了月底,赵大夫该来了。
沈闲玉本想返回去将梳子给陆祈带去,可是不知陆祈要忙到什么时候,第一日上学,肯定有许多事要忙,估计要忙到晚上。
她略一沉思,打算先回家晒草药,明日再给陆祈送去。
……
回到家,太阳正好出来。
沈闲玉先是将草棚里的草药拿出来,挂到院子里的大树下。
忙活了半个时辰,沈闲玉蹲下来,抬眸望着树上的草药,一阵风吹来,吹响了四季常青的树叶,也吹动了她挂的草药。
沈闲玉觉得下一刻陆祈便要叫她,下意识回头,见院里没人。
这些日子,她白日采草药,只到吃饭的时间才回来,生活固定,甚至有些习惯了,一时回来发现家里没人,还有些不甚习惯。
不过她上一世便是这样过来的,也没什么问题,依旧按照上一世过吧。
沈闲玉很快想通,心情也没方才那样低落,背着背筐下山去采药。
虽然温度依旧寒冷,但初春时节,冰雪消融,地面、山面上的草药全露了出来,比没化雪时好找得多。
沈闲玉依旧是有选择地寻自己想要采的草药,一直到过了午时,已经采满整整一筐草药。
她缓步回家,上了山,下意识朝灶房处瞥了一眼,没见到烟火气,自顾自地回了草棚,将背筐里的草药卸下来。
按照流程开始清洗处理,一个时辰后,沈闲玉将处理好的草药串起来,挂在草棚里,又将阳光晒过的草药取下来,用石臼碾碎。
她一直想做一些治疗外伤的药粉,但因着先给陆祈交束脩,便全卖了,这次不仅要给医馆里送草药,她还要自己制作一些草药,按照自己的习惯,在月中的时候出去当游医卖给附近的村民。
沈闲玉将草药碾碎,按照比例配制好,在装的时候动作慢下来,没东西装。
纸太贵,成本钱都回不来,瓶子估计也不便宜,她卖给村民,又不是卖给富商,价钱也不能太贵,一瓶的量大概三五十文钱便足够了。
太爷爷说过,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只要能满足基础需求即可,太过贪婪会招致祸端。她自己是大夫,不用担心生病,应该用更多的时间帮助更多的人,同时可以游山看水,拓宽生命的宽度。
沈闲玉环顾四周,没见到什么可以装的用具,这时,她忽然想到小麦秸秆,晒干的秸秆可以如竹篾一样编制小体积用具。
她记得王婶子平常无事便是以编制蜻蜓卖,换些闲钱,桃花村有些住在平地的人家会种植小麦,冬小麦还需再过一段时间才熟,等会她去问问王婶子看有没有烧的小麦秸秆。
沈闲玉配制了第一批药,但没装的工具,便放石臼里了。
她起身揉了揉自己的腰,看向太阳,见已经半下午了。虽然不太饿,但依旧去灶房做了第二餐。
正烧火时,听见有人喊她。
沈闲玉仔细听,好像是赵大夫的声音。她出了屋,往外走两步,果见赵大夫手里拿着东西小跑过来,叫道:“赵大夫,你怎么来了?”
赵山见沈闲玉出来,兴奋道:“小师父,你还没吃饭呢?”
沈闲玉叫住赵山:“等等,你怎么喊我小师父?”
赵山笑道:“你不是答应过我,每个月指导我两天,授业之恩,哪怕两天也是师父。”
沈闲玉连忙摆手道:“还是算了吧,咱们就按同行切磋学习,我资历尚浅,担不起这个称呼。”
赵山想了想,道:“也行,那还是喊你沈大夫。”
沈闲玉点头道:“对了赵大夫,咱们不是说好月底,你现在怎么来了?”
赵山闻言笑道:“还是我孙子说的,他今日小考完去医馆给我说了,我知道你送陆祈去读书了,想着你一个人在家处理草药肯定忙不过来,这不,我来帮你了,咱们学医的收徒一般都要考察徒弟的耐心与天赋,也不能让师父白教,要给师父干活啊。”
沈闲玉笑道:“所以你来帮我处理草药了?”
赵山点头:“对啊。”
沈闲玉笑道:“多谢赵大夫好意,但是处理草药我一个人就行了,不需要帮手。”
赵山朝草药瞥了一眼,看向沈闲玉,问道:“沈大夫,你在做药粉吗,什么药粉,我可是老手,这事你交给我。”
沈闲玉道:“我配好了,现在在做饭。”
赵山道:“那我给你烧火吧。”
沈闲玉道:“我都快做好啦,对了赵大夫,你吃过饭了吗?”
赵山笑道:“现在这个点了,我肯定吃过了。”
沈闲玉打量赵山手里的纸笔,道:“赵大夫,你这是?”
赵山扬了扬手中的纸笔,笑道:“用来记录的,我一大把年纪了,要是沈大夫讲什么要诀我记不下,那多不好意思,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我就自备了,我先等沈大夫吃饭。”
沈闲玉吃饭的时候,赵山时不时的与沈闲玉聊天。俩人先是聊了一些日常,赵山再开口提到自己最不解的事:“沈大夫有如此医术,为何不自己当大夫呢,行事如此低调,埋没在这小小山头,岂非可惜。”
沈闲玉一顿,她也并非低调,只是她是从庄子里逃到这里的,并非真是逃荒,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好,太出风头容易惹祸端。
她道:“我是大夫啊,我没想隐瞒,而且也不算埋没在山头吧,陆祈去读书了,我打算跟太爷爷一样,当个游医。”
赵山一听,惊道:“什么?!你要当游医,那你还会回来吗?”
沈闲玉见赵山吃惊,笑道:“当然回来,只是月中出去一回,不会走太远,只在附近的村子行医。”
赵山听了,劝道:“沈大夫,游医挺累的,而且也赚不了几个钱,你不是还要让陆祈读书吗,那点钱怎么够啊,读书可要花不少钱呢,笔墨纸砚,吃的,还有穿的,不说顶级好,可要比一般人强吧,不然孩子心里怎么想,这个年纪的小孩,最是喜欢跟别人比。”
沈闲玉道:“那是别人家的小孩,我家的不一样。”
赵山听到这话不乐意了:“都是小孩,有哪里不一样呢。”
沈闲玉想了想,没法反驳赵山,只道:“就是不一样。”
赵山见沈闲玉不开心,打算绕过这个话题,笑道:“对了沈大夫,李先生对你挺好的啊。”
沈闲玉专心吃着饭:“他不是对每个人都很好吗。”
赵山笑了笑,道:“哈哈哈,沈大夫说得是,李先生是个好人啊。李先生是从去年开始教的,对待学子们很用心,还根据每个学子学习的进度与水平不一样,分为启蒙学堂和基础学堂,你说说,这多认真。”
沈闲玉点头,类似于小班和大班。
赵山道:“对了沈大夫,我都忘给你说了,易儿今日考过了,下个月便开始上基础学堂了!”
沈闲玉笑道:“恭喜啊!”
赵山笑容灿烂:“易儿这孩子,打小就聪明,今日他还向我讨要奖励呢。对了沈大夫,陆祈什么时候开始考啊,你也不用太担心,毕竟他没上过私塾,第一次没考上也正常,既然李先生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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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收下他,他一定能上启蒙学堂。”
沈闲玉轻哼一声,端着碗起身去刷,道:“别小瞧人,说不定我家陆祈还能拿前三呢。”
赵山笑了两声,只觉沈闲玉把读书一事想得太简单,多少人寒窗苦读,可佼佼者不就那一点人,凭什么一个没读过书的人能轻易得前三呢。不过他还有求于沈闲玉,没将这些话说出口。
沈闲玉刷完锅碗,出了灶房,赵山随即跟出来,笑道:“沈大夫,你要去哪啊?”
沈闲玉道:“我屋里有张长桌,灶房的桌子只能吃饭,屋里的桌子可以供两个人写字。本来说好是月底,不过你既然都来了,哪有让你空手离开的道理,我先教你人体经络吧。”
赵山一听,兴奋道:“沈大夫,你真是个大好人啊。”
沈闲玉微微一笑:“对了,我还有个事想拜托你一下,你回镇上的时候,让小易帮我把木梳给陆祈。”
赵山笑道:“不用,我说李先生好,那他就真的是个跟沈大夫你一样的大好人,只要他收下的学子,被褥洗漱用具私塾里全有,根本不用操心。”
沈闲玉疑惑了一下,教书先生怎能有这么多钱,她转念一想,一个学子一年二两,可若是私塾有一百个学子,那不就有二百两银子,而且被褥只须买一次,便可以用三年,但是束脩是年年交。
这样一想,明白了。
不过她还是坚持让赵山带,毕竟买都买了,不能白买。
***
陆祈在学堂坐了一日,都是些他会的东西,是以虽然面上盯着先生,可心里却在想着沈闲玉,他望了眼窗外,天都黑了,估计沈闲玉已经睡了。
沈闲玉一向是睡得早、起得早,雷打不动。
李子晋点评完最后一人的课业,让学堂内众学子们离去。
陆祈所在的学堂是启蒙学堂,他等旁人散去,见李子晋向他走来,起身道:“先生。”
李子晋点头,道:“陆祈,我带你去寝舍。”
陆祈道:“多谢先生,陆祈想问先生、我何时能参与姐姐说的小考呢?”
李子晋闻言笑道:“你还未曾学习几天,便要参与小考?”
陆祈正欲回答,这时,从门口冲进来一人。
赵易进了学堂,见里面只有一个陌生面孔与先生,便知这个陌生面孔便是爷爷说的沈姐姐的弟弟,他拿出一把木梳子递给陆祈,笑道:“陆祈,沈姐姐给你的。”
李子晋的目光也落到那把木梳子上,想不到沈闲玉为人大大咧咧,竟也有如此心细的一面。
陆祈听到沈闲玉,快步出去,见外面并无沈闲玉,也是他心急,既然沈闲玉让旁人转交东西给他,定不会自己来。
他转身看向赵易,目光将赵易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拿走他手里的木梳,道:“你是赵易。”
语气十分肯定,赵易觉得惊奇:“你怎么知道?”
陆祈淡道:“姐姐说过你。”
赵易挠挠头,笑道:“沈姐姐还向你说过我,那正式认识一下吧,我是赵易,易经的易。”
陆祈淡淡嗯了声,他昨日本以为赵易长得有多好看,眼下看来,不过中人之姿罢了,不足为忧。只是他担心李子晋,李子晋是一个成年男子,沈闲玉也已经及笄,单是年龄这一块,是他短时间没法改变的。
赵易见陆祈冰冷冷的,也不搭理他,与温柔的沈闲玉一个天一个地,可顾念着是沈闲玉的弟弟,道:“我刚才听说你要参与小考,你找先生报名,明日便能考了,小考只有年初有,你可要抓紧时间了。”
李子晋问道:“你真的要报名,不打算再学一年?”
陆祈道:“劳烦先生,我要报名。”
22. 第 22 章
过了酉时,学堂里已空无一人,赵易听从自家爷爷的安排,帮忙照顾一下陆祈,便对李子晋说自己可以带着陆祈去寝舍。
李子晋知道赵易虽然看着顽皮,但实际很靠谱,便去了寝舍的耳房,给陆祈拿了一套被褥与洗漱用具便走了。
赵易带着陆祈去了第八间寝舍,他一面走一面向陆祈介绍:“咱们每一间寝舍都有五个人住,不过你不用担心拥挤,房间挺大的,而且每个人晚上都挺忙的。寝舍一般都是基础学堂的学子、还有个别距离家太远的启蒙学堂的学子在住,不过启蒙学堂的人不太多,加上你,不到五个人。本来我也是启蒙学堂的,但是从下个月开始我就要换基础学堂里的寝舍住啦!”
陆祈抱着被褥进屋,见屋内空间略大,床与床挨着,每个人都有一个床头桌柜,床上都有被褥,只有最靠左的那张床是空的,便径直去往那张空位,开始铺床。
赵易见陆祈铺床,躺到他边上的床位睡下,脱了鞋袜,朝陆祈道:“喂,你怎么不说话啊。沈姐姐那么温柔,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弟弟。”
陆祈手上一顿,道:“多谢告知。”
然后继续铺床。
赵易笑了两声,从床上坐起来,看向边上的三个叠好被子但没人的床位,手指着那几个空位,道:“我给你说,那几个人是范远、林立、曾文,我现在小考已经过了,还没轮到他们开始考,所以他们这个时候还在后面的凉亭里背书呢,你说这么冷的天,也真是刻苦,啧啧。”
陆祈坐床上,闻到赵易的臭脚味,微微皱眉:“你晚上不濯足吗?”
赵易看见自己露在外面的脚,立即缩到被窝里,笑道:“这么冷的天,洗脚多麻烦啊。”
陆祈眉头皱得更甚,脱下鞋袜穿上木屐,拿着发的木盆准备出去盥洗。
赵易见陆祈道如此,叫道:“天这么冷,你费那个劲干啥啊。”
陆祈道:“姐姐不喜欢不干净的人。”
赵易一听沈闲玉,立即下床,拿着木盆,笑道:“你不知道去哪盥洗,我带你去。”
陆祈瞥了赵易一眼,见他走自己前方,道:“你不是嫌冷?”
赵易回头冲陆祈笑,道:“太臭了,还是洗洗吧。对了,那沈姐姐喜欢什么啊?”
他素来喜欢温柔漂亮的小娘子,但一直在学堂里见不到什么人,见沈闲玉第一眼便喜欢的不得了,正好有个陆祈在,便忍不住想打探沈闲玉的事情。
陆祈觉得赵易构不成威胁,是以对赵易也没什么敌意,且有人喜欢沈闲玉,说明沈闲玉优秀,他也开心。
他道:“喜欢早睡早起。”
赵易啊了一声,叫道:“沈姐姐睡眠真好啊。”
陆祈唇角微微上扬。
……
二人盥洗完毕,坐回床上。
赵易下意识拿起床头的书,随手翻了两页,忽然想起自己已经过了小考,看什么书啊。
他躺到床上,本想与陆祈说会话,视线落到陆祈那边,发现陆祈已经吹灭了床头的蜡烛,他想了想,也吹灭了自己床头的蜡烛。
屋内一片黑暗,陆祈平躺下来,这个时候,沈闲玉估计早便睡了。
他摸到沈闲玉送的木梳,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会儿,将木梳放到枕头下面。
……
次日早上,沈闲玉拿着木梳梳头,数日过去,头发长了不少,编发也挺浪费时间,她想了想,干脆扎一个高马尾。
扎好发,沈闲玉用凉水盥洗,开始做饭。
吃饭的时候,她想到陆祈,她的手艺与陆祈相比着实差了那么一点,吃习惯了陆祈做的饭,自己做的饭反而没那样好吃。
沈闲玉胃口不好,也没吃太多,她在刷碗时,忽然想到陆祈。私塾包住宿,但应该不包吃,那陆祈吃什么,她也没给陆祈钱。
思及此,沈闲玉发现一件事,她还要给陆祈做完饭带去私塾,不过效率也太低了,去一次私塾来回都要两个时辰,单是送饭了,她的空暇时间便少了。
刷完碗筷,沈闲玉回了自己屋,她目光落在桌面的纸张上,行至桌前坐下。这些纸还是赵山昨日带来的,因着赵山见她家里连张纸都没有,是以将自己带来的纸全送给了她。
沈闲玉有了纸,第一件事便上将太爷爷给的医典默写下来,医典她只是死记硬背,但只理解了其中的一半,还有一半她还无法理解,正好眼下时间一大把,便先将医典默写出来。
她太爷爷说过,沈家医典共有三本,一本是讲天地阴阳五行与人体的,一本是针医,一本是药医。
她要去取的那本医典便是第一本,虽然她也学过不少阴阳五行,但太爷爷说过她们沈家的那本讲的更精妙,不过她是见不到了。
赵山是药医,想学针医,沈闲玉便打算把针医的内容默写下来。
在默写的途中,沈闲玉忽然又有了新的感悟,她一边复习,一边默写。
不知何时,外面又传来了赵山的声音。
沈闲玉正好刚默写完其中一部分,落下笔,对赵山打招呼:“来这么早?”
赵山见沈闲玉梳了个男人的发髻,愣了愣,但是想到小神医有些怪癖很正常,也没太放在心上,笑道:“不早了沈大夫,太阳都出来老远了。”
沈闲玉望了眼外边的天,果见太阳已至高头,视线落到赵山脸上,疑惑道:“赵大夫,你怎么又来了,那些经络你都会背了吗?”
赵山感觉沈闲玉一说起与医相关的东西,便跟变了个人似的,他收起笑,讪讪道:“还没,我就是有点疑惑的地方想来向你讨教。”
沈闲玉哦了声,道:“那你琢磨了吗?”
赵山一愣:“还要琢磨吗?”
沈闲玉道:“对啊,教的人说的再多,但最终还是要靠你自己体悟,你自己体悟出来的东西才是你自己的,这一步没有人能替你去做。”
赵山点点头,谦虚道:“好的沈大夫。”
沈闲玉见赵山欲离开,叫住他:“赵大夫,私塾包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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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山道:“这个不包。”
沈闲玉不语,带着赵山行至草棚,让他看自己做的外伤药粉,问道:“这些药粉若是卖给医馆能卖多少钱?”
赵山道:“若是医馆的话,卖给镇上的百姓,好的治疗外伤药粉一瓶是二两银子,中等是一两银子,次等的一瓶五百文。不过那是镇上,我卖的统一三百文。沈大夫,你这瞧着约莫有十几瓶的分量,你打算怎么卖?”
沈闲玉微一思量,问道:“一个学子吃饭一般吃多少钱?”
赵山道:“五六百文是足够了。”
沈闲玉当即道:“赵大夫,能劳烦您帮我卖给医馆吗,路太远,我家里还有事要忙,就不去了。”
去镇上一来回,便需要一两个时辰,合计便是三四个小时直接过去,若是能方便解决,她首选效率高的。
赵山不知沈闲玉做的药粉质量如何,问道:“可以,多少钱一瓶?”
沈闲玉道:“就和您一样吧,卖两瓶,换成钱送给陆祈,让他吃饭用。多谢赵大夫了。”
赵山笑道:“应该的应该的。”
沈闲玉用了半张纸叠起来装药粉,交给赵山。
她目送赵大夫下山,自己随后也下了山,打算去王五娘家里问小麦秸秆的事。
沈闲玉在路上还担心没有小麦秸秆,但好在王五娘说有许多废弃的小麦秸秆,沈闲玉便全买了,但是村民说不值几个钱便没向沈闲玉要钱。
王五娘听说沈闲玉要做的事情,主动给沈闲玉编小容积载具。
***
忽忽数日,转眼已到月底。
赵山来沈闲玉家里听沈闲玉沈说了大半天,他也想说,但是脑子里关于针医的知识储备没那么多,只能先听沈闲玉说。
沈闲玉这些日子已经攒了不少药粉,再攒半月,她便背着背筐做游医。
下午休息时,沈闲玉喝着水,盯着自己写的书籍,她会繁体,便直接写的繁体,除了字有些幼稚,因为没练过,也不影响观阅。
赵山看见沈闲玉的字便想笑,还不如他孙子写的呢,不过他不能笑,盯了半天,憋不住:“对了沈大夫,月底了,陆祈该旬休了,明日便是本月最后一天。”
沈闲玉道:“是啊,陆祈应该小考完了,不知考第一还是第二。”
赵山闻言更是想笑,他道:“陆祈没读过私塾,能上启蒙学堂便不错了,沈大夫别要求太严格嘛。”
沈闲玉道:“我不严格啊,那些启蒙书籍陆祈全部都会背的。”
赵山静静地听沈闲玉吹牛,反正陆祈不在,沈闲玉说什么都行,真是想不到,小神医竟也和他们一样,有攀比心。
这时,沈闲玉看向屋子外面,见陆祈背着光快步跑来,不由叫道:“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陆祈见到沈闲玉便忍不住笑,他道:“姐姐,我小考结束了。”
赵山未曾想到陆祈竟然真的参与小考了,急道:“成绩如何?”
沈闲玉也看向陆祈。
23. 第 23 章
下午的太阳带着几分慵懒,如橘猫的尾巴向天地轻轻一扫,半边天便染上了暖黄的颜色,那些暖黄色撒向大地,落到半山腰的院里、树上、人身上。
陆祈眉眼含笑,盯着沈闲玉期待的脸,本想说些什么,可赵山见陆祈不言,再次催促道:“到底考的怎么样啊。”
沈闲玉见陆祈不语,本来想的可能是对方没考好,但碍着外人在,不好意思说,便看向一旁急切的赵山,道:“赵大夫。”
赵山正一脸焦急地盯着陆祈,闻言看向沈闲玉,道:“沈大夫,怎么了?”
沈闲玉轻咳两声,道:“私事,赵大夫不方便听吧。”
赵山道:“成绩应该不是私事吧,沈大夫不是说陆祈能考第一第二吗,难不成……”
沈闲玉忙打断赵山,叫道:“毕竟我弟弟刚上学,得学一段时间才能发挥出真本事。”
陆祈握住沈闲玉的手,气定神闲道:“姐姐,不必担忧,我考了第一名。”
赵山霎时瞪大眼睛:“什么,你考第一,你连书都没读过,怎么能考第一?”
沈闲玉听到这个消息也是一愣,随即看向陆祈,由惊转喜:“我就知道你肯定能考前三,书都背下来了,字又那样漂亮,你不考第一谁考第一啊。”
见沈闲玉这样信任自己,陆祈心中也是一热,握紧了沈闲玉的手,感受着手中的滑腻和温热,手心都不由得发麻,那点麻意传到周身,使他忍不住看向沈闲玉。
赵山依旧没反应过来,再次问道:“真的假的,那些书全背下来了?”
沈闲玉点头,语气中带着自豪,道:“那是当然,我亲眼所见亲耳所听。”
陆祈莞尔。
赵山心里莫名有些酸意,他也得督促赵易好好读书,不然很快就给沈闲玉弟弟给比了下去,虽然已经比了下去,但启蒙学堂里学的内容与基础学堂里学的内容还是不一样的,启蒙学堂只要求背诵默写,那些书都简单的很,顶多陆祈记性好,但基础学堂里那些书的内容仅仅只是会背会默,那是远远不够的,还要用这些书里的道理来解决实际的民生问题,这才叫学的好,科考也正是选出这样的人才。
这样一想,赵山心里好受多了。
沈闲玉见赵山面色丰富多彩,心里好笑,打趣道:“赵大夫,今日我弟弟取得了好成绩,我心里开心,再给你多讲两日如何?”
赵山一听,心里那点酸意立即飞到九霄云外,连忙点头:“好呀沈大夫。”
陆祈:“……”
他怎么觉得赵山如此碍眼,这里本该是他和沈闲玉的地方,突然闯进来一个外人,怎么看怎么让人心里不舒服。
陆祈走在沈闲玉身前,目光冷淡地盯着赵山,道:“赵大夫,我记得姐姐答应的是月底,可明日才到月底。”
赵山没注意到陆祈的眼神,笑呵呵道:“对,沈大夫人特别好,没到月底便教了我许多东西。”
沈闲玉笑道:“反正我在家闲着,便与赵大夫切磋讨论了几日。”
陆祈见俩人丝毫没体会到他的话外之意,不由暗想,大夫都是一根筋吗,于是他便直接道:“赵大夫,我许多日子未曾见到姐姐,想与姐姐单独相处。”
赵山哦了声,他见快至黄昏,道:“好,那我便不打扰你们姐弟二人说话了。”
陆祈见赵山下山,立即将院口的篱笆门关上,快步行至沈闲玉面前,方才温热的触感还在指尖残留,他瞧着沈闲玉的面,想要去牵她的手,可见沈闲玉看他,又觉羞赧,不免生了些对赵山的怨气,若非赵山打扰,他便不用这样。
沈闲玉搬了两个小板凳带着陆祈到院里坐下,望着下午的太阳,初春的太阳上午是温暖的,但到了下午,温暖渐少,但给阳光照着,依旧是令人舒服的。
她盯了一会儿太阳,看向陆祈,问道:“在私塾有没有晒过太阳?我记得私塾院里有许多石墩,应该是让你们晒太阳用的吧。”
陆祈对上沈闲玉的眼睛,本来数日未见的思念让他很想拥抱沈闲玉,可当在沈闲玉身边时,又觉得亲密接触似乎已经不是那样重要了,有沈闲玉在身边,他心里很满。
他浅笑道:“赵易说偶尔会晒,但这些日子大家都在准备小考,没能晒太阳,没有家里好。”
沈闲玉笑道:“那是肯定,对了,你吃的习惯吗,我听赵大夫说学子吃饭一般需要五六百文,钱够花吗?”
陆祈眼神闪烁了一下,道:“够的姐姐。”
沈闲玉又聊了一会儿陆祈在学堂里的事,想到陆祈考第一,心里开心,赵易考了第一便像自家爷爷要奖励,她道:“这次你考了第一,想要什么奖励?”
陆祈快速瞧了沈闲玉一眼,望着下午的太阳,道:“想要姐姐对大家一视同仁。”
沈闲玉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愣了愣,问道:“什么意思?我有一视不同仁吗。”
陆祈没看沈闲玉,道:“姐姐上次喊赵易叫小易,我瞧着他跟我差不多的年龄,也没多小。”
沈闲玉虽然不太明白陆祈的意思,但是说出去的话断没有收回之理,当即爽快道:“行,那就和叫你一样,叫赵易。”
陆祈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太阳缓缓下落,晚霞很快铺满了半边天,二人默默看了场日落,享受着山间的宁静。
傍晚有风,沈闲玉在觉察到之后便从板凳上起身,道:“走,我去做晚饭,这几日我的手艺见涨,让你尝尝我见涨的手艺。”
陆祈跟在沈闲玉身后,柔声道:“那我给姐姐烧火。”
……
沈闲玉所谓的手艺见涨,便是将药食融合在一起,当沈闲玉做好晚饭,见陆祈吃粥,等待着他的夸奖时,陆祈吃了一口,发觉没什么变化,但为了自己即将说出口的话,他将一碗粥不间断地吃完,看向边上期待的沈闲玉,笑道:“姐姐的手艺果真又精进了很多。”
沈闲玉笑道:“我不仅精进了做饭的手艺,我还做了许多药,什么外伤内疚均有,对了,我还没找到机会跟你说呢,从下个月开始,到月中的时候,我便要开始下山行医当游医了。”
陆祈一怔,看向沈闲玉,见她眼睛有光,显然对游医一事很是期待,缓缓道:“姐姐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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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哪?”
沈闲玉想了想,半晌道:“睡村民家里,我给她们钱,不用担心。”
陆祈哦了声,又问道:“那姐姐打算何时回家呢。”
沈闲玉听出陆祈声音不对劲,打量他的神色,见他有些低落,笑道:“怕回家见不到我啊。”
陆祈也没隐藏自己的心思,直接点了头。
沈闲玉怔了怔,觉得陆祈出去上个学,性格都有些变了,道:“放心,我特意选的月中,你月底回家,不影响。”
陆祈强扯了一个笑,心思百转,沈闲玉当游医,他知道不仅全是为了赚钱,但不可否认肯定有赚钱的心。他要尽快找到能够赚钱的途径,不再让沈闲玉在他身上花钱。
天黑没多久,沈闲玉便回自己屋睡了,陆祈盥洗完毕,回了自己屋。
他的房间不大,除了一张床,只有过道的空,但是今日回来时、他发现床头有一张新增的小桌子,他将蜡烛放桌上,坐床边,盯着那张小桌子,忍不住轻笑两声。
……
次日早上,沈闲玉照常起来,屋里没镜子,她手持木梳,略一思忖,给自己梳了两个麻花辫,一打开门,便嗅到一股饭菜的香味。
沈闲玉想到昨日陆祈回来,早饭是陆祈做的,心里欢喜,道:“陆祈。”
灶房里传来陆祈轻快的声音:“姐姐,我已经做好了。”
沈闲玉几步走到灶房,见桌上摆放的有一道炒豆芽菜,两个蒸饼,笑道:“好几天都没吃过豆芽了。”
她说罢便去盥洗。
陆祈拿了干净的干布站一边等待沈闲玉盥洗,闻言笑道:“我也有些日子睁眼醒来没见到姐姐。”
沈闲玉道:“见不见都行,你在私塾,要以读书为主。对了,教你的东西你都有练吧。”
陆祈道:“姐姐吩咐的,自是不会忘。”
沈闲玉盥洗完,陆祈立即将干布奉上,她还有些不习惯,陆祈怎么忽然给她递洗面布了。
陆祈见沈闲玉发愣,解释道:“好些日子没瞧见姐姐,怕生疏了,便想多帮姐姐。”
沈闲玉哦了声,接过干布,道:“放心,不管何时,你都是我弟弟,生疏不了,只要你不主动与我生疏,我自然不会与你生疏,不过你这样待我,让人挺不习惯的。”
陆祈笑了笑。
沈闲玉见陆祈笑,道:“笑容也多了,是不是在私塾里教了许多新朋友,正常,你这个年纪的小孩,同龄人才有话题嘛,跟我可能就没什么好聊的。”
陆祈等沈闲玉坐下,随即也坐下,他与旁人有何好聊的,离开沈闲玉这些日子,他巴不得日日见到沈闲玉,不过这些却不能对沈闲玉言说。
他瞧着沈闲玉的侧脸,见她昨日梳了男子发髻,今日又梳回女子发髻,不由问道:“姐姐,你日后行医会用男子发髻吗?”
沈闲玉咬着蒸饼,嗅着饭菜的香味,夹着豆芽往自己嘴里送,待一口饭下肚,才回道:“男子发髻?都行吧,都可以。”
说完继续吃,陆祈做的饭菜确实比她做的味道好,日后哪家小娘子嫁给陆祈,那真是有口福了。
24. 第 24 章
陆祈见沈闲玉吃得开心,唇角含笑。
吃过早饭,沈闲玉开始了自己一天的忙碌。
陆祈见沈闲玉处理草药,想着为她帮忙,沈闲玉却道:“不用,你温习书吧,对了,你们发书了吗?”
陆祈道:“月初才会发,姐姐瞧着很期待。”
沈闲玉笑道:“那是自然,考秀才是三年一考对吧。”
陆祈道:“乡试是三年一考,不过我还未参与院试,乡试有些过于早了。”
沈闲玉看向陆祈,紧接着,陆祈向她介绍了古代科举考试完整的一套流程。
科考的共分四大阶段,第一阶段是院试,院试有三场,县试,府试,院试,没考过叫童生,考过叫秀才。
第二阶段是乡试,三年一次,秋八月考,考过叫举人,可做官。
第三阶段是会试,乡试次年春二月考,考过了叫贡士。
第四阶段是殿试,会试当年考,考过了叫进士,不落榜,前三名便是众人所熟知的状元榜眼探花,由皇帝排名任职。
沈闲玉默记了一遍,不由感慨,这么多考试,供养一个学子可真不简单,怪不得大多人卡在秀才,过了乡试便能做官了。还好只要撑过第一阶段,剩余便不用出太多钱了,由国家供养。
她看向陆祈,陆祈今年十二,第一阶段的院试分为县试、府试和院试,这三场考试分别是每年的二月、四月和八月,年年都能考。
陆祈觉察到沈闲玉的视线,问道:“姐姐?”
沈闲玉手上的动作慢下来,道:“对了,从明天开始,你便是基础学堂了吧,现在学堂里有多少人考院试了?”
陆祈道:“三年一次的乡试去年才过,基础学堂的情况要等下个月才知道了……”
说到这,陆祈装作不经意间说出口,实际暗中观察沈闲玉的神色:“李先生好像会参与这次的乡试。”
沈闲玉没抬头,道:“这个年纪,应该还不错吧,我没有对比标准,不太清楚。若是他参与这次乡试的话,白天教学生,晚上有时间复习备考吗?”
陆祈想起李子晋有意无意向他打听沈闲玉的事情,心里不悦,但语气平常道:“应是有的,且心思还不止这些。”
沈闲玉点头:“上次他还向我说起男女婚嫁之事,可能是想娶妻了,不过以他的条件,应该不难。”
陆祈闻言,面色有些不好,想不到李子晋竟然还明目张胆地向沈闲玉说,他道:“姐姐,我觉得李先生心不定,姐姐又如此貌美,恐怕他会对姐姐起歹心。”
歹心……沈闲玉一时没反应过来陆祈的话中意,思忖半晌,好笑道:“我才十五岁,都没长开,哪来的貌美。至于李先生,你想多了,他一个二十岁的人,要找肯定也找十八九的,年龄相仿的,怎可能会找我一个十五岁的人,李先生人品如此好,咱们还是莫要妄加揣测了。”
陆祈见沈闲玉不信,心中有些急,可却无可奈何,只道:“那姐姐呢,姐姐喜欢他吗?”
沈闲玉没忍住看向陆祈,见他表情着急,笑道:“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你现在在读书,要往正地方想,就算是你想娶妻,也要等到你十八岁……不对,二十岁了再说。至于李先生,别说我十五,哪怕是二十与他同岁,我俩都没可能,我是个大夫,游医是我的梦想,日后可能都不常在家,成亲了也是聚少离多,这样还不如单着,你好我好大家好。”
除非对方能忍受她常年在外……不过转念一想,若是对方也是个大夫,倒是可以完美地解决这个问题。
想到这,沈闲玉笑了笑,不过也只是一笑而过,没太放在心上。
陆祈听沈闲玉这样说,心中又是宽慰又是担忧,沈闲玉虽然及笄,但并无成亲的心思,他盯着沈闲玉的面追问道:“姐姐,为何你说十八岁?可有何意义?”
沈闲玉一怔,嘴太快了,笑着道:“没什么意义,就是觉得不论是女子也好,男子也罢,应该十八岁一起成年嘛。”
陆祈道:“这样说来,在姐姐的心中,姐姐还有三年才成年。”
沈闲玉点头:“对。”
陆祈还想再说,沈闲玉打断他:“等我把这些草药串好再说,马上赵大夫也该来了,陆祈,你实在无事,便帮我一起串吧,先去洗手。”
陆祈道了好,去灶房净手,回来蹲沈闲玉边上,看着她的侧脸,道:“姐姐,等下个月我回来,告诉你基础学堂里有多少人参与院试了好不好?”
沈闲玉笑道:“好呀。”
***
虽然陆祈那样说了,但是等到月底的时候,沈闲玉并没按时回到家中。
沈闲玉本来的计划是月中出去,在这之前她也攒了许多草药,装了满满一背筐的基础家中常备药,离开的时候,王五娘请她帮忙治疗自己娘家亲戚的一个顽疾。
她便去了一趟,来回用了一两日。
沈闲玉便将游医的时间往后推了推,这次确认再无旁的事之后,背着背筐出发了。
沈闲玉先去了桃花村边上的第一个村子,除了她们桃花村,再往外走便是平原地带,人多聚集得也多,大多种地,她打听一番,去年这里干旱,没下雨,收成也不好。
七八日下来,沈闲玉给村民们施针,一个药都没卖出去。不过村民也有愧于沈闲玉,见沈闲玉欲走,将自己家的一些干粮给了她。
沈闲玉不想要,那些村民便不让她走,无法,她只能说可以换药。
村民一听,甚为欢喜,纷纷拿出自己家里的白菜、萝卜、咸菜、鸡蛋、布料以及一些千奇百怪的玩意来交换。交换的目的不是看沈闲玉要什么,而是看村民有什么。
沈闲玉没赚到钱,但是药空了,背筐满载而归。
回到桃花村,沈闲玉将吃的放灶房,一些泛了黄的书籍放陆祈房间里。
她去一个村子备的药是有份量的,沈闲玉想到还有许多的村民需要她的帮助,换上新的药便又出发了。
去的第二个村子要再远一些,沈闲玉如今穿的衣裳戴的斗笠全是第一个村子里的人送的,第一个村子虽然不太富裕,但每个人手都很巧,做了许多沈闲玉觉得自己不能做的用具。
相比于第一个村子的内敛,第二个村子的人都很热情,听说沈闲玉来卖药,村民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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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告奋勇试探沈闲玉的医术,见沈闲玉将他多年的寒湿腿针好,当下也不再犹豫,各种药都买了不少。
沈闲玉等了没一会儿,村里人在家的都跑来让沈闲玉治疗。
沈闲玉施针不要钱,只要药钱,大家见沈闲玉一个小姑娘有这样好的医术,纷纷问她师父是谁。
沈闲玉笑道:“我师父走好多年了。”
村民们便道沈闲玉是小神医,打听沈闲玉家住哪里。
沈闲玉便笑道:“日后我还会来的,而且经常会来,但是我不经常在家,所以知道家住哪也没多大用。”
村民们只好作罢。
晚上治疗完,村民争先抢着沈闲玉要回自己家吃饭,沈闲玉便采用抓阄的方法,去了村口第三户人家。
很快便到了陆祈放旬休的时间,沈闲玉看着时间,但是没法回去,这里还有人需要她。
当沈闲玉再次回到家中,已经是三月春,春暖花开之际。
沈闲玉去了灶房,见豆芽都长成豆秧了,还好她知道自己短时间回不来,将吃的送给了王五娘她们。
她现在身上的衣裳是第二个村子的一位周大婶做的,透气又合身,她很喜欢,便要了些料子,打算给陆祈也做两身春衣穿。
***
陆祈上次回家没见着沈闲玉,郁闷了好几天,但他看见了沈闲玉给他留的信,信上说,等她回来了,会来学堂直接找他。
陆祈便在学堂里等沈闲玉来找他,只是两三日过去了,也没能等到沈闲玉。
一次午饭时间,学堂人渐渐出去吃饭,赵易正欲起身,见陆祈一直盯着书籍,想到自家爷爷说的话,不由心道:“这么优秀的人怎么还在拼命学,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他盯着自己面前的书,胃里泛酸直翻滚,自从陆祈进了基础学堂,还与他同一间寝舍,他每天一睁眼,便见到对方在默默学习,使得他比之前愈发努力。
毕竟没学几日便能超过他的人实在是不多,激起了他的斗志与拼劲,可一连拼了一个月,拼劲渐渐消散了,只剩之后的疲惫。
赵易沉思片刻,起身走到陆祈面前,手掌拍在他的桌面上,叫道:“走,我请你吃午饭。”
陆祈在沉思中给赵易拉回神,他瞥了赵易的手一眼,道:“放开。”
赵易知道陆祈的意思,松开手,又道:“吃炸酱面,你不是想学吗?正好可以偷师。”
虽然他不知陆祈为何对做饭这样感兴趣,但他与陆祈吃这些天的饭,发现了陆祈的小癖好,喜欢做饭,真是的,若是真喜欢做饭,不如干脆当厨子算了,还来学堂刺激他,他已经很多天都未曾放松了。
陆祈听到杂酱面,将书籍整理好,缓缓起身,道:“走吧。”
赵易松了口气,终于走了,不然他吃饭想到陆祈在偷偷学习,饭都不好吃了。
二人结伴出了学堂,赵易正打算问陆祈去东街吃还是西街吃,一眨眼的工夫,边上的人没了。
他目下四望,瞧见不远处有一道浅绿色的影子,定睛一瞧,发现是许久未见的沈闲玉,沈闲玉的边上,是嘴角上扬的陆祈。
25. 第 25 章
陆祈情不自禁地握住沈闲玉的手,尽管他想克制自己,但面上还是止不住的欢喜,喜道:“姐姐!”
沈闲玉笑道:“一段时间不见,是不是长高了?”
还未待陆祈回话,后面的赵易走上前对沈闲玉挥手,笑道:“沈姐姐好。”
沈闲玉看向走上前的赵易,对他笑道:“你好。”
陆祈见沈闲玉的视线落在旁人身上,握紧沈闲玉的手,叫回沈闲玉,关心道:“姐姐,你这些日子可还顺利?”
沈闲玉说是去附近的村民当游医几天便回,可一去便是半月,他二月底回家都未曾见到沈闲玉,只见到沈闲玉给他留的一些书籍。
虽然沈闲玉不说,但他约莫能猜测出是村民送的,依着沈闲玉的性子,估计那些药没向村民要多少钱。不过还好,眼下他已寻了份抄书的活计,哪怕沈闲玉一分药钱也不要,他挣的钱,也足够二人花的。
沈闲玉道:“挺顺利的,你在学堂如何,读书还顺利吗?”
陆祈点头,见沈闲玉背上背着背筐,卸下沈闲玉背上的背筐自己背上,道:“姐姐,你饿了吧,我带你去吃饭。”
沈闲玉也想着自己已经许久未曾与陆祈一起吃饭,便应了下来。
赵易一直插不进去话,见二人准备走,他忙道:“我也饿了,沈姐姐,咱们三个人一起去吃杂酱面。”
陆祈淡淡瞥了赵易一眼,不语。
沈闲玉笑道:“好呀,杂酱面在哪呢?”
赵易笑道:“我带沈姐姐去。”
……
到了面店,三人寻了个靠外的桌子坐下。
沈闲玉作为三人中的年长者,叫了三份杂酱面先付好钱,坐下等面。
途中,陆祈想与沈闲玉说话,但赵易一直说个不停,且有些话他不想让外人听,便一直沉默。
沈闲玉轻笑着看赵易说话,时不时附和两句,一顿饭还算吃的其乐融融,若是不去看陆祈的脸色的话。
赵易吃过饭,冲沈闲玉笑道:“多谢沈姐姐,沈姐姐,你要不要去我们学堂瞧瞧?”
沈闲玉失笑:“那岂不是打扰你们学习,还是罢了,赵易,你先回学堂吧,我有话要与陆祈说。”
赵易闻言,直觉沈闲玉有何事瞒着他,便道:“沈姐姐,有什么话不能让我听呀?”
沈闲玉好笑道:“你还想留下来听呀。”
赵易正欲点头,忽发觉一道似刀子般的目光扫到他身上,他顺着那道目光转头看去,陆祈立即一本正经地看着桌子上的碗,他轻咳了两声,道:“既然沈姐姐不方便,那我走啦,沈姐姐,下次见。”
沈闲玉笑道:“下次见。”
陆祈盯着赵易的背影消失不见,才将目光转向沈闲玉,见沈闲玉也要走,不解道:“姐姐,不是有话要与我说吗?”
沈闲玉拉着陆祈起来,道:“这里人多,去外面说。”
陆祈哦了一声。
沈闲玉带着陆祈到了一处鲜少人来往的街道,走陆祈背后,从他背筐里拿出两身绿色的衣裳,递到他手里,笑道:“看看,满不满意。”
陆祈接过衣裳,见衣裳的针线很是粗糙,像是才学不久的新人的缝制的,一眼便知这是沈闲玉为他一个人做的衣裳,不由心头一热,看向沈闲玉的目光多了些情绪。
沈闲玉见陆祈不语,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好,解释道:“那个……我做了好多次,本来是想给你□□衣的,但是这些日子没挣多少钱,然后一位大婶便教我……”
她话还未说话,忽然给陆祈拥住了,霎时噤声。陆祈抱得很紧,让沈闲玉有些惊诧于一个十二岁的小孩竟有如此大的力量。
她默了默,轻轻拍了拍陆祈的背,道:“怎么啦?”
陆祈搂紧沈闲玉的腰肢,他的个头如今只到沈闲玉下巴,抱住沈闲玉,便嗅到了沈闲玉胸脯处衣裳的味道,这味道与沈闲玉常用的味道一样,如春雨后的草木一般清新、又带有一丝甜意。
听沈闲玉问,陆祈闷声道:“姐姐,我第一次收到有人亲手为我做衣裳,我是……太欢喜了。”
沈闲玉唇角上扬,轻声道:“那日后1等你长个了,我都给你做新衣,好不好?”
陆祈轻轻嗯了声,将沈闲玉抱得更紧。
二人之间隔了两身衣裳,陆祈抱得紧,沈闲玉只觉得硌得慌,可见陆祈难得这样对她表现出依恋,又不忍心推开他。
又过了片刻,沈闲玉望着天边的太阳,提醒道:“你读书的时间好像快到了,先回学堂吧。”
陆祈依依不舍地松手,一抬眸,便瞧见了沈闲玉打趣的眼神,面一红,接过衣裳,还想与沈闲玉说话,便随口问道:“姐姐,你还有何话想与我说。”
沈闲玉笑道:“没什么话了,刚才这样说,是怕赵易瞧见也要,但是做这两身衣裳费了我不少时间,为了省事,便先让赵易走了。”
陆祈哦了声,似乎想起了什么,道:“姐姐,基础学堂里一共有四十六人,六人过了府试,十二人过了县试。”
沈闲玉一惊,道:“那李先生教得还不错呀,只要这六个人过了院试,便有资格参与乡试考秀才了。”
陆祈没回,另起话头:“姐姐,我要走了。”
沈闲玉哦了声,心里有些惆怅,虽然她与陆祈只相处了这短短一会儿工夫,可心里已有对陆祈的不舍,她是真拿陆祈当弟弟对待的,不然也不能连续熬夜只为了给陆祈做两身衣裳。
目送陆祈回了学堂,沈闲玉打算去一趟医馆,将处理好的草药卖了,来一次镇上要花好几个小时,来都来了,顺便再卖一批草药。
只是她才走没几步,连忙出来的李子晋叫住她,沈闲玉听到李子晋的声音,回头看向他,道:“李先生,有事吗?”
话一出口,沈闲玉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变得严肃:“该不会是陆祈出什么事了吧?”
李子晋笑道:“沈姑娘莫急,陆祈很好,他很聪明,日后在读书这条路上定是无人能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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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闲玉松了口气,再次问道:“那是?”
李子晋看了沈闲玉半晌,今日沈闲玉穿了一身绿衣,显得整个人清新脱俗,似乎是办成了什么事情,瞧着有些慵懒,沈闲玉的长相偏温婉,是他喜欢的类型,这些日子没见沈闲玉,也甚为想念。
沈闲玉见李子晋一直不说话,道:“我还有事,先走了先生。”
李子晋叫住沈闲玉,道:“沈姑娘,我偶得了一把玉梳,觉得很衬你。”
说着,从衣襟里拿出木盒,正欲给沈闲玉。
沈闲玉一瞧,微微一惊,立即联想到陆祈曾与她说过的话,留了个心眼,把木盒推回去,笑道:“还是不用了李先生,这玉梳太贵重,我要不起。”
李子晋有些失望:“好吧,日后沈姑娘若是有何需要帮助,可尽管开口。”
沈闲玉道:“好的先生,你看这时间也不早了,学堂里还有许多学子等着你呢,我便不打扰了,再见先生。”
李子晋目送沈闲玉离开,直到那抹倩影再也消失不见。上个月月底,陆祈回家时,他曾拜托陆祈给沈闲玉带话,也不知陆祈说了没有,不过看沈闲玉这样,应该是没说。
沈闲玉难道一点都看不出他的心意吗,还是要等他考上举人,有了一官半职,再来向沈闲玉诉说心意,沈闲玉才会答应呢。
***
自上一次沈闲玉来到学堂,再一次来,是在六月中旬,说起来,这次也真是凑巧了。
沈闲玉去的那个村子正好距离丰罗镇较近,她忙完便赶去镇上,打算看望一下陆祈,然后再回家。
自从做了游医,每次回家都不固定,陆祈月底放旬休,二人总是错过,说起来,自三月那次见面,有两三月都未曾再见过陆祈了。
她每次回家,给陆祈留了很多东西,再次回去时,发现陆祈没用那些东西,沈闲玉不由暗想,陆祈会不会生气了,可转念一想,不应该啊。
心里想着事,沈闲玉已经快到学堂,她见一脸着急的赵山从她面前快步经过,但是没看她,不由叫住赵山,道:“赵大夫?”
自打她当了游医,与赵山之前约好的月底切磋也变了,不是由赵山去沈闲玉家,而是沈闲玉去赵山家。
赵山不仅有个小孙子赵易,还有个大孙女赵小莲,赵小莲今年十四,比她小一岁,自小便喜爱医学,她给赵山讲时,赵小莲便在一旁默默听。
赵山的目标是把赵易培养成做官,赵小莲继承他的衣钵。
赵山听见沈闲玉的声音,忙顺着声音看向沈闲玉,见她笑吟吟,不由急道:“沈大夫,我正去找你了,你来的正好,出大事了!”
沈闲玉一股不妙预感升上心头,道:“出什么大事?”
赵山拉着沈闲玉便往学堂的方向跑,一面跑一面解释道:“陆祈跟人打起来了。”
沈闲玉心里咯噔一声,道:“怎么回事,他受欺负了吗?”
赵山道:“好像没吧?不确定,快去看看。”
26. 第 26 章
沈闲玉一到私塾,便瞧见里面围了一堆学子在看热闹,她视线转了几转,在地上瞧见了陆祈。
陆祈半弯着腰,衣袖给人撕破,裂了好多一个口子,背对着她,使她看不见陆祈的面,也不知受了多少欺负,不过单凭着撕破的衣袖,心里已经来了气。
敢欺负她弟弟。
赵易眼尖,瞧见沈闲玉,立即喊道:“陆祈,沈姐姐来了!”
陆祈闻言,立即松手,周围的学子纷纷后退,给沈闲玉留了一条道。
见到沈闲玉,不由讨论起来。
“大家快看,来人了。”
“这就是陆祈姐姐,确实长得不错啊。”
“祝兴说得没错,确实长了一张……”话说至一半,下意识瞧了眼陆祈,便没再说下去。
沈闲玉走至陆祈边上,见地上一十六七岁的少男捂着脸,语气不善道:“你欺负我弟弟?”
那人闻言恶狠狠瞪了陆祈一眼,又看向沈闲玉,口齿不清道:“你就……陆……姐姐?”
沈闲玉见地上人左半边脸青肿,似乎给打得不轻,微微一惊,看向陆祈,见陆祈身上除了衣袖破了,没任何受伤的痕迹,松了口气,问道:“怎么回事?”
陆祈眸光闪了闪,正待解释,赵易抢先道:“沈姐姐,我知道,今日午饭时间,先生回家吃饭了,现在还没来,我和陆祈吃过午饭,本来是在院里休息的,祝兴——”
赵易指向脸肿的那人,叫道:“是他!他叫祝兴,他不知跟陆祈说了什么,然后两个人就打起来了,我爷爷正好来找我,所以我出去了一会儿,一回来二人打在一起,你看,陆祈的袖子都给祝兴撕裂了。”
祝兴一听,立即跳起来,可一起身,便觉双腿传来裂骨般的疼痛,“噗通”一下再次摔倒在地上,赵易一下子笑出来,但除了赵易,再无第二人笑。
祝兴用眼刀狠狠剜了赵易一眼,捂住自己的脸,哼了一声,嘴里含糊道:“你们等之,瞪先生回笼教训内门这些泥腿子,让你不呢度数。”
虽然话音不清,但学子们听的明白,也没再敢说笑。只有赵易不忿道:“臭小子,你先把话说清楚再说吧。”
沈闲玉看向陆祈,道:“到底怎么回事?”
陆祈抓住沈闲玉的手,盯着她紧张的面,想要安慰她,可他做了这样的事,不知沈闲玉会怎样看他。
他未曾想到沈闲玉会来,不仅如此,李子晋等会也会来,沈闲玉一心想要他读书,他做出打架斗殴、私塾明令禁止的事,李子晋又喜欢沈闲玉,若是李子晋拿这个威胁沈闲玉,他宁愿不读书。
他不知该怎么面对沈闲玉。
赵易看着沈闲玉和陆祈,也不知该如何说,动手打人这个头,的确是陆祈先开始的。他没有听到祝兴与陆祈说了什么,但看到陆祈对祝兴动手了。
沈闲玉感觉到陆祈的手在发抖,反手握住他的手,盯着他苍白的面,温声道:“你把事情完整地告诉我,放心,只要不是你的错,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陆祈心尖颤了颤,半晌,缓缓道:“姐姐,不是我的错。”
……
说起这件事,并且是今日才发生,也许是早有苗头,只是今日爆发。
祝兴是五月新来的学子,从隔壁镇转来的,家里很有钱,读书也尚可,考进了基础学堂。
他知道陆祈成绩好,但是家里很穷,听学堂里的人说,是靠着姐姐一个人赚钱才能来读书的,又见陆祈长得雌雄莫辨,生了想要跟他玩玩的心。
一开始,知道陆祈抄书赚钱,便出高价想让陆祈为他抄书,但陆祈已经答应了书店老板,便说可以抄书,但要等一个月后。
祝兴不愿,要陆祈毁约别人答应他。
陆祈见此,直接拒绝了祝兴,并说永远不会帮他抄书,也不差那一点儿钱。
祝兴见陆祈一个没权没势没钱的人敢拒绝他,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便打算整陆祈。
他用陆祈的皮相,传播陆祈并非是沈闲玉的弟弟,而是沈闲玉爹娘给她找的童养夫。
赵易听了,向大家解释沈闲玉与陆祈是表姐弟,不是亲的,可大家不信。
起初是在背地里议论,后来当着陆祈的面议论。
陆祈听了,也不在乎,只装着没听见,继续读书。
祝兴见羞辱不到陆祈,心里生气,一直想法子刺激陆祈,但一直不知从何下手,陆祈为人端正,金质玉相,寡言少语,也从不说脏话,情绪稳定,读书又顶好,越看陆祈,心里那股邪气越压不住。
直到今日中午,陆祈与赵易吃过午饭,在院里的石墩处休息。赵山来找孙子,将赵易带了出去。
陆祈见赵山一个人来,想着沈闲玉这时可能还在哪个村子忙碌,心里想念,便低头看向石墩下面的小草。
小草长势很好,一看便不属于这里,一般院里的杂草都是夹缝中生存,只有这颗小草,方向是朝阳的。
他知道,这颗小草,是经沈闲玉帮助过的,而他坐的石墩,也是沈闲玉曾经坐过的,每次想沈闲玉了,他都会来看这颗小草。
这时,刚吃过饭的祝兴带着跟着他一起玩的两个学子过来了。
几人见只有陆祈一人,祝兴笑道:“我还以为这是谁呢,原来是仙子童养夫啊。”
他身后的人嘲讽道:“可不是吗,人家就指望着陆祈这个童养夫当状元夫人呢。”
祝兴回头对自己好友道:“你们别看陆祈在我们面前装得跟个什么似的,当着他那个姐姐的面,肯定怂透了,你们信不信?”
后面二人立即附和道:“那肯定是了。”
祝兴听人附和,不由开心大笑,笑了一会儿,道:“对了,那个狗腿子赵易呢?”
好友道:“吃饭没回来吧。”
祝兴哈哈笑道:“没有那个狗腿子在,真是清静,不然又得听那个狗腿子乱喊乱叫。”
好友笑道:“那是,天天咋咋呼呼,跟陆祈这个童养夫一点也不搭。”
祝兴笑了一会儿,但见陆祈没丝毫反应,觉得无趣,陆祈一直在低头看草,好像他说的话半个字都没听见一般。
夏六月很热,夏衣单薄,但陆祈一直穿着春衣,连个夏衣都没钱换,可这么穷的人,敢公然拒绝他的要求。
他盯了陆祈白皙的脖颈半晌,忽然凑近陆祈,笑道:“童养夫看起来真乖,在你姐姐床上也这么乖吗。不过你这么穷,你那个姐姐估计也没多少钱,她是怎么有钱给你交束脩的,你这样美,估计你姐姐也不差,是不是脱光了衣裳被人上,才有钱给你交束脩——”
“砰”地一声,他还未说完,平日老实的跟个狗一样的陆祈一拳将他打倒在地。
祝兴好友也是一愣,似乎未想到陆祈敢打人。
陆祈攥紧拳头,冷冷盯着祝兴,祝兴骂他的话,还不如小时候他身边的人骂他的十分之一难听,他只是习惯了,所以一点也不在乎,可听到祝兴骂沈闲玉,他一点也忍不了。
祝兴先是震惊陆祈竟然敢反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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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面部的疼痛传来,他瞪大眼睛,怒道:“你敢打小爷,我就骂你姐姐是个臭婊子,不知道给多少人上过——”
又是一重拳打在他脸上,陆祈专门朝一个方向打,很快,祝兴觉得左口腔内的牙齿已经开始松动,铁锈味蔓延到嘴里。
他想还手,不经意间对上了陆祈的眼神,那眼神带着冰冷的杀意,浑身毫毛炸起,吓得他都忘了还手,等他反应过来想还手时,陆祈的脚死死踩着他的腿,又拧断了他的胳膊。
猛烈的疼痛袭来,祝兴何时受过如此欺辱,一向都是他打别人的份,从没有人敢打他,他全身疼得大汗淋漓,意识模糊,想要威胁陆祈,又是几拳打在他身上,他都感觉自己快被陆祈打死了。
临近死亡的惧意让他想要向陆祈求饶,可陆祈接收到他的求饶,像是没看见一样,拳脚继续招呼在他身上。
他身边的两个朋友见这架势,一时愣住,怕被殃及,不敢上前。慢慢地,人便多了起来。
陆祈是真的想杀了祝兴,虽然还残留了一丝理智,可脑子里却已经想好祝兴死后怎么做。
他先撇清与沈闲玉的关系,回自己的家,他是偷跑出来的,等官府知道他的身份,自不会将他与沈闲玉联系在一起,那样沈闲玉便安全了。
……
陆祈将事情的起始完整地与沈闲玉说了一遍,隐去了祝兴污秽的言语,还有自己想杀祝兴的心,不安地等待沈闲玉。
沈闲玉看向众学子,道:“看热闹的学子们,你们成日说陆祈是我的童养夫?”
众学子措不及防给问到,面面相觑,一时语塞。
赵山闻言,问道:“难道不是吗?”
他以为是。
赵易一惊,看向自家爷爷。
沈闲玉无语道:“我何时说过这话,先不说有时候眼睛耳朵会骗人,最基础的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你们做到了吗?一直都是你以为你以为,你以为个屁啊。我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说过陆祈是我的童养夫这句话?”
赵山沉思半晌,好像沈闲玉还真没说过这话。
沈闲玉认真地扫了学堂内众学子,道:“现在我郑重向大家说,陆祈是我的弟弟,表弟,不是我的童养夫,日后若是我知道你们再揣测传播谣言,我一个个找到你们家里,不仅告诉你们家人你们是个大嘴巴,还告诉全村人或者全镇人、你们是个大嘴巴,看你们是选择狐朋狗友,还是在乎一下自己的面子和名声,这是你们胡乱传播我们家事应该得到的惩罚。”
陆祈握紧沈闲玉的手,虽然沈闲玉的手不大,但却如此有力量,明明才十五岁的年纪,将他保护的很好。
沈闲玉发觉手指被握紧,看向陆祈,道:“你打祝兴这件事……”
陆祈紧张地看向沈闲玉。
沈闲玉笑道:“你做的很好,他没事找事,该打,咱不怕他,就他这样的,就算你不打,他日后该吃的罪,一点都别想跑。”
陆祈盯着沈闲玉的笑,一时有些移不开眼睛。
赵易赞同道:“对,沈姐姐,这个祝兴仗着自己有点钱,天天欺负人。”
地上的祝兴闻言,想要说话,可一时太过心急,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陆祈这样目中无人,原来是有个目中无人的姐姐。
陆祈见祝兴想要起身,几步上前想要再打他,却给沈闲玉拦住了。
沈闲玉松开陆祈的手,半弯腰,在祝兴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
众人见祝兴的面色愈发不好。
27. 第 27 章
赵易听不见,上前几步,行至陆祈边上,看着沈闲玉起身,急着问道:“沈姐姐,你说了什么啊。”
陆祈也看向沈闲玉,但沈闲玉只微微一笑,并未作答,不过他见祝兴的脸色,便知不是什么好话,也没多问。
学子们纷纷低声讨论。
不多时,有人喊先生来了,全场顿时噤声。
李子晋还未进门便见里面围了一群人,他心道不好,快步进去,见除了围了一圈的学子们,还有许久未见的沈闲玉、以及地上的祝兴。
他问道:“怎么回事?”
祝兴见李子晋来了,立即有了底气,手指着陆祈和沈闲玉,忍着脸疼大叫道:“先生,陆祈打我!你要为我做主啊!”
李子晋的目光落到陆祈身上,最后又落到沈闲玉身上。
一旁的赵山顺着自己的胡子,站出来说句中立话:“李先生,这事我略有耳闻,是这位小学子先骂陆祈,陆祈受不了才出的手。”
李子晋看了赵山一眼,未曾想到赵山竟也来了,赵山还在为他娘调理身体,便是看在赵山的面子上,他也得仔细询问此事。他瞧瞧祝兴,见他脸肿得厉害,又看向陆祈,发现他除了衣裳袖子破了,并无任何受伤的痕迹,问道:“陆祈,赵大夫说的可是事实?”
沈闲玉不想让陆祈再回忆自己被骂是童养夫的事情,说道:“是事实,这学堂里的人也都不无辜,一个个的,都是些碎嘴子,亏读了几年的圣贤书,还没我家陆祈读几个月圣贤书知是非,祝兴还恶人先告状,我还想告状呢。这事我也要交代!”
她说着,握住陆祈的手,示意他别害怕。
陆祈瞧了眼沈闲玉坚定的目光,心口一胀,握紧了沈闲玉的手,垂着眸子,顺从地装着一副可怜模样。
李子晋看向祝兴,问道:“祝兴,你骂陆祈了?”
祝兴见没一个人占他这边,肺都要气炸,胳膊和腿上的疼痛再次剧烈地传过来,他疼的冷汗直流,本来没多少力气,但因为生气,几乎是吼出来:“先生,陆祈断了我的胳膊和腿,他都要杀我了,我只不过骂他几句,这算什么——”
说到这,他似乎想到了一件事,陆祈穷,他不仅要陆祈赔个倾家荡产,还要告到官府,陆祈故意杀人未遂,他要让陆祈下半辈子都在牢里过。
祝兴叫道:“对,陆祈下手断了我的腿,我要告官!我要告到官府,告死陆祈!”
还不待李子晋说话,赵山闻言蹲下,查看祝兴的胳膊和腿,见只是脱臼,迅速帮祝兴复位。祝兴还未来得及反应,胳膊和腿上的刺骨疼痛瞬间没了,只有脸在疼。
李子晋见赵山帮忙看,并未出声打扰。
赵易在一旁补充道:“我爷爷你们都知道,镇上的老大夫了,经验丰富,不是什么大病,随手治治就好了。”
赵山检查一番,起身看向李子晋,道:“先生,这位小学子没什么事,就是脸上有伤,几日就好了,学子间的小打小闹,不至于到官府。”
他做这些事便是为了在沈闲玉面前表现自己,沈闲玉也不图他什么,能为沈闲玉尽一点微薄之力他便很开心。
李子晋道:“劳烦赵大夫了。”
赵山笑笑,摆摆手:“无妨。”
李子晋看向祝兴,道:“这么说,祝兴,你确实先辱骂陆祈在先,陆祈这才忍不住动手打了你。”
“先生,你怎么可以这样!”祝兴一边说,一边捂着脸起身,在发现自己四肢确实不疼,心里一阵纳闷,但还是依旧道:“不可能!陆祈一定是暗中对我下手,他用指甲掐我了,不然不可能这么疼的,先生,我不管,这事你可千万不能饶过陆祈!”
赵易轻嗤一声:“不信我爷爷,先把诊费给我付了。”
赵山摇了摇头,他做此事只是做一些沈闲玉不方便做的事,并无任何目的,便道:“这种人的钱,拿了我都嫌脏。”
沈闲玉看着祝兴,扫了眼陆祈,道:“他说你暗中对他下手,陆祈,你把这件脏事做实了,打断他的胳膊和腿,让他下半辈子都躺在床上。”
陆祈知道沈闲玉一向嘴硬心软,说这话也只是为了吓唬祝兴,并没真打算让他动手,但见祝兴下意识后退几步,他上前几步。
祝兴见状,忙跑到李子晋身后,喊道:“先生保护我,你看,我就说,陆祈想杀我,还有他那个姐姐,也不是个好货!”
李子晋看向沈闲玉,又看向赵山,一锤定音:“祝兴,别再胡闹了,赵大夫说你无事,你便真的无事,你平常一向爱说些小谎,可你怎能欺骗我?你辱骂陆祈在先,快向他道歉,若是不道歉,恐怕这里容不下你了。”
赵易见李子晋这样说,心下快意,朝祝兴吐了吐舌头。
沈闲玉淡淡地盯着祝兴,对于李子晋这个结果倒是不意外。
陆祈默默看着李子晋,面无表情,退到沈闲玉一旁。
祝兴见李子晋不袒护他,憋的脸红脖子粗,很快他便想通,知道李子晋靠不住,恶狠狠看向沈闲玉和陆祈二人:“你们给我等着!”
陆祈冷冷瞥了祝兴一眼。
祝兴接受到了陆祈的视线,浑身一寒颤。
沈闲玉道:“行啊,我们就在这等着。”
祝兴面部绷紧,转身便跑出了院子。
赵易见此,不免有些担心,虽然他看到祝兴挨打很开心,但祝兴毕竟家里有钱,而且他听说,好像是家里跟县令夫人有点关系,这才这样嚣张。
李子晋见祝兴离开,也没拦他,而是看向众学子,道:“还在看,都进去。”
众学子闻言,纷纷冲进学堂。
一瞬间,院内只余沈闲玉姐弟、赵山以及李子晋。
李子晋看向沈闲玉,道:“沈姑娘,还是先让陆祈读书。”
沈闲玉点头,朝陆祈道:“你先进去读书,我在门口等你,下学后来门口找我,今夜随我回家住。”
陆祈闻言心中一喜,他微微点头,便去了学堂内。
赵山见学子都散了,道:“那也没我什么事,我也走啦。”
沈闲玉道:“今日之事,多谢赵大夫。”
赵山见沈闲玉承他的情,面上忍不住笑道:“小事,小事。”
李子晋先赵山离开,道:“沈姑娘,陆祈的事,真是抱歉,我早前只是略有耳闻祝兴说过陆祈是沈姑娘童养夫一事……”
沈闲玉道:“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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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污蔑这叫辱骂,对一个还在读书的学子是很严重的伤害,时间一长,估计陆祈都能得心病。”
而且听陆祈所说,估计有很长一段时间,怪不得反派后来那样,不就是把人往心理变态的方向上逼,最终结果不是被欺负死、就是报复社会。
送陆祈读书还能碰上这事,沈闲玉心里不由得敲起警钟。
李子晋心里一喜,面上平静地问道:“所以陆祈并非是沈姑娘的童养夫?”
沈闲玉皱眉:“当然不是,连先生你也信人云亦云的话。”
李子晋解释道:“沈姑娘,并非是在下不信,而是陆祈此人,若真是童养夫,他会拒绝,但是他没说过一次拒绝的话。”
沈闲玉完全听不下李子晋的话,她反正听着这话有点受害者有罪论的感觉,便直接道:“对了先生,从今日开始,我打算让陆祈负笈,早上来学堂,晚上回家住,不住寝舍了。”
李子晋知道陆祈不是沈闲玉的童养夫,心里欢喜,看来二人是真没什么,便道:“可以,不过陆祈便要早起了。”
沈闲玉道:“行,反正陆祈一向起得早。”
……
沈闲玉为了不打扰学子们学习,便在私塾外面等待。
如今是夏六月,天黑得晚,下学时,天还亮如白昼。
沈闲玉见学子们下学后几人相约去吃晚饭,数着他们一个个过去,直到陆祈出现,陆祈的外貌真不像是与大家同一个图层出现的人,她一眼便瞧见了。
陆祈跑出来,见沈闲玉果然没走,忍不住笑道:“姐姐!”
沈闲玉笑道:“我在呢,我在等你下学和我一起回家。”
随即而来的赵易不解,道:“太晚了吧沈姐姐。”
陆祈心里雀跃,才不管什么晚不晚,立即道:“好的姐姐。”
沈闲玉笑道:“不止今晚,我和先生说好了,日后你负笈读书,不住私塾了。”
陆祈惊了一下,这个事情他想过很多次,没想到有一天会真的发生。
赵易犹豫道:“不太方便吧沈姐姐,你们家离镇上好像不近。”
陆祈忽道:“姐姐,这段时间我一直有在练习,上次我只用了半个时辰便到家了。”
沈闲玉眉眼弯弯:“真的啊,这么厉害。”
赵易见此,也没什么好说的,只道:“沈姐姐,你真的不怕官府吗?”
沈闲玉道:“怕什么官府,大不了就是死,但是我掐指一算,我命不该绝,在这件小事上我不会死,不过还是多谢你的关心。”
陆祈立即道:“姐姐不怕,我自是不会怕。”
赵易显然不信:“这还能掐指一算,怎么算的?”
沈闲玉笑道:“小六壬,你爷爷应该也会。”
赵易还未反应过来,陆祈迫不及待地赶人:“赵易,你的德论作业写完了吗?”
赵易听到作业,表情痛苦,对沈闲玉歉意道:“沈姐姐,我先走了。”
沈闲玉朝他挥手:“去吧。”
陆祈的视线一直落在沈闲玉身上,见她转头看向自己,轻道:“姐姐。”
与沈闲玉分别这么久,他有许多话想与沈闲玉说。
28. 第 28 章
陆祈虽然很想与沈闲玉说话,但是话到嘴边,反而不知说什么为好,这一刻,他忽然懂了近乡情怯的滋味。
沈闲玉明明就在眼前,可他却觉得心的距离与沈闲玉隔得很远,怎么也找不到去年冬的感觉,时间变了,心境也变了。
沈闲玉见陆祈叫了一声姐姐,便一直在等他说话,可等了许久不语,都未曾等到,不由想到陆祈这约莫两个月来受欺负的事。
越想越气,越想越心疼。
她前世孤身一人,这还是头次有亲人,知道有亲人是什么滋味,她无论往外走多远,但只要想到有一个人在默默想着她、念着她,便觉得心中温暖极了。
没想到有一天有人敢欺负她的亲人,陆祈又这样乖巧,也许就是因为陆祈太过乖巧才给人欺负,可乖巧何时成了错误,错的就是那个祝兴。
这样一想,沈闲玉沉声道:“不行,这口气咽不下去,必须得让祝兴给你道歉。”
陆祈一愣,虽不知沈闲玉怎么又提到了祝兴,不过与沈闲玉相处的时候,陆祈并不想提及外人。他道:“姐姐,我已经打过他了……祝兴说得不错,我确实下狠手打了。”
沈闲玉道:“他只是受了点皮外伤,但他欺负了你一个半月,从五月开始,直到现在,你有什么委屈尽管说,别憋着。”
陆祈忍俊不禁,他偷偷看了沈闲玉一眼,见她沉着脸,觉得异常可爱,沈闲玉在心疼他。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二人的距离近了,好像一切都没有变,沈闲玉还是那个沈闲玉。
沈闲玉没等到陆祈回话,转头看向他,见陆祈嘴角带笑,不解道:“很严肃的话题,你怎么还笑……”
话到一半,沈闲玉明白了,看来这事陆祈没放在心上,也没受到多大伤害,不然给人欺负了、还能笑得出来?
当下松了口气。
她也无奈笑了笑:“陆祈,打人这件事,你做的不太行啊。”
陆祈一愣。
沈闲玉道:“我教了你这么多法子,人体上有这么多重要的穴位,你打人脸上,多明显啊。对付这种坏人,不必心慈手软,但是也要学会自我保护。”
陆祈轻轻嗯了声,想到什么,从衣襟里拿出一块布,给沈闲玉看。
沈闲玉接过布,不解问道:“这是什么?”
她打开布,见是一株小草。
陆祈解释道:“今日与祝兴起争执时,他躺地上,踹飞了这株小草,根部断了,姐姐,你看还能活吗?”
沈闲玉打量小草少顷,道:“可以。”
她将小草包裹好,还给陆祈,笑道:“想不到你还挺细心,正好家里我配的有一种药,可接骨生肌,你拿点药粉泡水浇草,两日便能生根。”
陆祈现如今如此富有同情心,让沈闲玉很是感慨,这与原本的反派差别太大,她也不必再担心了,连一颗小草都关心的人,怎可能会杀人。
陆祈收回小草,唇角带了笑,后来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姐姐不是去当游医,怎么忽然来私塾了?”
沈闲玉道:“对,我是从附近的村子赶过来的,想来看看你。眼下发生了这事,我打算这段时间先不外出,等这件事情解决了再走。”
陆祈道:“姐姐不必劳心,此事我有法子应对。”
沈闲玉看向陆祈。
陆祈对上沈闲玉的目光,微微错开视线,道:“祝兴此人,不止欺负过我一人,我打算连同那些被欺负过的人,一同告到衙门。”
沈闲玉道:“也行,不过我暂时先不打算出去了,还是等这件事解决了,我再走。”
……
沈陆二人回到家,正是夕阳西下。
马上即将是夏至日,一年中白昼最长的时期,沈闲玉行至她们家的山脚下,有些恍惚,记得去年第一次来这的时候,这里还是严寒的冬天,一眨眼,便已经炎夏了。
山里虫鸣多,沈闲玉一面听着虫叫,一面看周围的绿影密布,天热,毒虫也多,不过她在家里种了一圈防毒的草药,家里倒是没有虫蛇。
陆祈在沈闲玉背后默默瞧着她,自从每次回来见不到沈闲玉,他自己一个人住山头也无甚意思,便只是匆匆来,匆匆走。
见到沈闲玉,这座简陋的小院才有家的感觉。
沈闲玉将背上的背筐放草棚里,回了自己的屋,将给陆祈做的夏衣拿出来,递给他,道:“把破的脱下来,我给你补一下。”
陆祈连忙接过夏衣,道了谢,回自己屋换。
沈闲玉也没闲着,好些天没回来,院子里有些脏了,她便拿着扫帚打扫,简单打扫完毕,又去了灶房烧水,打算今晚沐浴。
山里温度没平地上热,沈闲玉一路回来,身上的汗都差不多干了,但还有些粘腻不舒服。
正烧火时,陆祈换好衣裳出来了,他叫了声姐姐,见灶房有火,快步行至灶房,道:“姐姐。”
沈闲玉下意识转头,微微抬眸,见陆祈穿着她做的新衣,最先关注到的是他的衣袖,叫他蹲下,道:“衣裳好像做的小了……”
陆祈蹲沈闲玉边上,道:“无妨,夏季凉快,姐姐,我来烧火吧。”
沈闲玉道:“不用。你再站起来。”
陆祈虽有些不解,但还是起身,见沈闲玉一起起来。
沈闲玉比划着陆祈的头,见去年的陆祈还不到她下巴,现如今已经长到她鼻尖了,半晌道:“小半年不见,长这么高了。”
陆祈如实道:“姐姐也长高了。”
沈闲玉道:“但是没你长得快。”
人的身高一半看父母遗传,一半看后天环境,想必陆祈窜这么快,二者均有,加之一直按照她的吩咐做,短时间这么高也正常。
陆祈盯着沈闲玉的面,离得近了,几乎可以细数沈闲玉的长睫,沈闲玉的眼睛仿若会说话,清澈漂亮,有什么心事从不掩饰,直接表现在眼睛里。譬如现在的沈闲玉,虽然对他短时间长这么高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自豪。
沈闲玉比划完陆祈的胳膊和腿,坐下继续烧火,道:“我给你做了两身夏衣,既然这身小了,那另一身估计也不大,你在等一天,我把另一身给你改改,加点料子,换那一身穿。”
陆祈道:“劳烦姐姐了。”
沈闲玉笑道:“客气啥,对了,这个时间点,学堂里晚上是不是还有晚自修,你先去屋里读书吧,等会我烧完水做好饭叫你出来吃饭。”
陆祈道:“姐姐,我如今学业不是很忙,我来做饭吧。”
沈闲玉坚持道:“我在范大婶家里学了一道菜,等会烧给你吃,你不用操心这,快去读书。”
陆祈见此,只好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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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闲玉见陆祈离开,烧完水,便开始做范大婶教的一道家常小菜。
其实主料还是豆芽,毕竟她们家就豆芽多,今日在路上她又摘了一些几青菜,根据范大婶的话,在热水里焯一下,捞出来,开始做调料,滚上热油。
一阵香味扑鼻,沈闲玉嗅着香味,心下欢喜,这次看起来做的很好,她尝了一口,酸辣清爽又不腻,立即叫陆祈出来吃饭。
陆祈一叫便出,他进了灶房,见饭桌上有捞好的面条和凉拌菜,不由笑道:“姐姐看起来厨艺进步很大。”
沈闲玉递给陆祈一双筷子,笑道:“快尝尝。”
陆祈接过筷子,吃菜的时候眼睛忽然有些酸涩,不知有多长时间、没与沈闲玉一起吃饭了。
沈闲玉盯着陆祈,有些期待:“怎么样,好吃吗?”
陆祈垂着眸子点头。
沈闲玉得意笑道:“我发现了,我适合做凉菜,炒菜不适合我,跟我的手艺无关,你适合做那个。”
陆祈低着头轻笑了下。
吃过饭,沈闲玉先沐浴,其后陆祈沐浴,家里没浴桶,二人均是拿着巾子擦拭的。
结束后,沈闲玉躺在床上,长舒一口气,连日的疲惫使得倦意很快袭来,没多久,沈闲玉便睡着了。
……
次日早,沈闲玉按时醒来,此时天已经微微亮。
夏天天亮的最快,晚上黑的也最慢。沈闲玉起来先做必备功课,然后拿着木梳开始梳头,想到今日祝兴估计便要找事,心里先提前做了准备。
陆祈的声音传来:“姐姐,我做好早饭了。”
沈闲玉还在梳头,她一面梳头一面走出屋,去了灶房,道:“起得挺早。”
沈闲玉今日换了一身嫩绿色衣裙,衬得手和脖颈处露出的肌肤愈发雪白夺目,这么久以来,长发再次长至及腰,墨色长发如瀑布一般散落下来,木梳顺着长发一梳到底,看起来柔顺丝滑极了。
现在的天已经彻底亮了,光照在沈闲玉的脸颊,沈闲玉整个人仿佛在发光,陆祈盯着沈闲玉片刻,有些失神。
直到沈闲玉再次问道:“对了,你打算何时去私塾?”
陆祈回过神,见沈闲玉已经扎好发,低声道:“现在去吧。”
沈闲玉盥洗完毕,坐在桌上,笑道:“吃过早饭再走吧。”
陆祈顺着沈闲玉坐下,猛地瞧见沈闲玉胸脯处的衣裳有点透,顺着那层薄薄的夏衣,似乎能瞧见里面的景色,霎时心口砰砰跳起来,垂眸道:“姐姐,你要去镇上吗?”
沈闲玉道:“对啊。”
陆祈一顿,道:“姐姐,不然你还是换身衣裳再去镇上吧。”
沈闲玉不解:“为什么?”
她低头看自己的衣裳,道:“这身衣裳挺好看的啊,范大婶送我的。”
陆祈犹豫着开口:“姐姐这身似乎是成亲后的娘子穿的。”
沈闲玉笑道:“你怎么知道,范大婶就是这样说的,我说我已经成亲了,不然她们老是给我介绍她们村的男子,想让我嫁过去,我为了省事,便说已经成亲过了。”
陆祈默了默,道:“姐姐,万一日后给那些人发现了呢?”
沈闲玉咽下嘴里的菜,笑道:“没事啊,那我就说相公不幸死了。”
陆祈差点没呛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