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挚友意外结婚后一起跑路了[西幻]》 1、奶油蘑菇汤、美味海藻和待售的房屋 精灵历3157年8月16日帝国历213年9月25日礼拜三 昨天我吩咐雷蒙德把店里的药品顺路送去给在晴夜森林居住的精灵们，他带回了一篮子晴夜特产的蘑菇。 今天中午我用那些蘑菇做了一锅非常美味的奶油蘑菇汤，加了我们都很喜欢的香煎培根。 美味的蘑菇汤放凉了可就不好喝了，我就趁热把蘑菇汤给雷蒙德送了一份。 冒险者公会前台招待的那些年轻女孩儿们又冲着我和雷蒙德笑得很奇怪。 公会里的女孩儿们不会一直那么年轻，但总有年轻女孩儿们，包括曾经年轻的女孩儿们，看见我和雷蒙德，就要嬉笑起来。 我很确信，那可不是什么女孩子青春朦胧的笑，更像是食用了安娜海妖种植的美味海藻之后的满足笑容。 真搞不懂她们。 说来也很久没有吃到安娜海妖种植的美味海藻了，那些海藻总是被做成小瓶装的调味料，只能尝出那些海藻百分之一的美味，真可惜。 所以晚饭前，我特地写了一封信给海边的派翠丝，希望能从她那里购买一些安娜海妖种植的美味海藻。 晚餐是雷蒙德做的苹果蓝莓派和燕麦粥。 他总爱在晚餐时分做些甜品。蓝莓和苹果都很甜，淋上了一些蜂蜜。 “下次要不要试试用酸奶搭配甜的水果派？”雷蒙德给我盛燕麦粥的时候问我。 我记得那也很好吃。 我告诉他我明天就在家里发酵一罐酸奶试试。 吃饭的时候，雷蒙德又提到我们现在住的房子。 上次我交租金的时候，听房东的儿子……划掉，孙子？这我还真记不清了，总之每年都准时来收缴租金的人说，他们希望把这栋房子和土地都卖掉。 我把事情告诉雷蒙德之后，他和我一样，不太想从这栋我们合租了许多年的房子里搬走，那么就只能由我们把房子和土地买下来了。 当年的我们连一起租下这栋房子第一年的租金都攒了很久，还好后来的收入完全支持我们住在这里。 现在我们都能毫无压力地买下这栋房子，但我们在如何购买这栋房子上面出现了分歧。 一开始就是由我邀请雷蒙德一起合租的，我认为由我来买下这栋房子完全合理，我还不会再收雷蒙德的房租；但雷蒙德觉得他也在这里居住了这么多年，而且如果由他来买这栋房子，也不会收我的房租。 不过今天雷蒙德提出了一个新的方案：我们各出资一半，一起买下这栋房子。 他说是公会的那些姑娘们的提议，反正我们已经合租了这么多年，一起把这栋房子买下来继续住也是一样的。 听起来像是很合理的建议，我们决定考虑这种方案。 晚饭后我又不得不再去一趟店里，我新雇的药剂师小梅格煮坏了整整一锅的翡纳蔷薇苔，虽然不是什么昂贵的材料，但他把整间工作室搞得烟雾缭绕，我让他赔偿了新的坩埚，再去晴夜森林重新收集新的蔷薇苔。 为了收集蔷薇苔，小梅格得在夜间离开店里，我就只能自己看店了，直到月亮升到最高处才能关店回家。 其实我早就后悔把店里的营业时间设置得这么晚了。 当年总想做些夜行生物的生意，才向所有人宣传，我的店铺会开到月亮升到最高点的时候。 现在觉得，应该让那些想来店里购物的夜行生物自己想办法来消费。 小梅格每天都有晚班工作，今天去晴夜森林也算晚班，白天就不能要求他早起开店。好在雷蒙德说明天早上会帮我去准备，他可以看店直到小梅格起床接班，让我好好休息。 真好。 … 维克利写完日记，合上厚重的手工本，塞进桌旁专为放置日记准备的书架上。 他吹熄桌角放着的一小盏油灯，掀开被角，躺进柔软暖和的床铺里。 前一天看店到午夜，维克利早上比往常起得晚了些，他顶着不太柔顺的金发下楼来时，雷蒙德做完了早餐，已经出发去工作了。 餐厅的长桌上摆着早餐。 是蜂蜜松饼和莓果挞，配鲜牛奶。 雷蒙德在墙上嵌着的一块平整的深色石板上用灰白色的石笔留言： “早上我会去店里做好开门的工作，不用担心。我会叫送奶工中午再送来一桶鲜牛奶，可以用来发酵酸奶。今天的蜂蜜是风语平原上的琉璃花蜂蜜，你一定会喜欢。 雷蒙德。” 风语平原可没有任何一块土地在翡纳公国领地的范围内。 大约是冒险者公会某些订单里多出来的货物，被雷蒙德买回家了。 维克利切下一小块松饼放进嘴里尝了尝，又打开还放在桌上的蜂蜜罐，在松饼上加了两勺蜂蜜。 鉴于昨天小梅格差点把工作间点着了的神奇操作，维克利不是很放心这位刚来店里工作的见习药剂师。 他看了看起居室墙角摆着的自鸣钟。 也差不多到小梅格上班的时候了，去店里看看吧。 “维克利先生！”小梅格安安分分地在柜台后面看店，正在给客人打包订单，然后给排队的悲喜乌鸦背上包裹。 送信的悲喜乌鸦们听见维克利进门的声音，纷纷回过头来，扯着乌鸦独特嗓音此起彼伏地嘶叫：“日安，维克利先生！” “日安小鸟们。”维克利摆摆手，“行了行了，该干嘛干嘛去。” 已经背好包裹的悲喜乌鸦在店里环绕两圈，从大门上方敞开的窗户飞出去。 “维克利先生。”小梅格把乌鸦们全都送走之后，对在旁边翻看订单的维克利说，“蔷薇苔我已经挖回来了……就堆在后面的院子里。” 维克利现在的店铺是后来手头宽裕了才更换的，空间很大，包含了店面、调配魔药的工作室、小梅格看店住的小房间，以及一个小后院。 维克利检查过悲喜乌鸦们的发货单，没什么缺漏后，才走到后院去检查小梅格挖回来的蔷薇苔。 维克利还是准备今天亲自调配这些材料，负责送这批货的鸽子们明天就要到了，经不起小梅格再失败一次。 “小梅格。”维克利回到店铺里，“下午我回来看店，你再去晴夜森林挖一份蔷薇苔回来。” “啊？”埋头填写送货单的小梅格抬起头，“不够用吗？” “够用。多出来的是要你明天继续按照配方调配药剂。”维克利把短斗篷上的兜帽戴回头上，对小梅格说，“记得把坩埚搬去后院用，自己收拾一个工作台在院子里，我不希望明天看见你真的把我的工作室烧了。” 维克利拉开店铺的门，朝市场的方向离开。 … 精灵历3157年8月17日翡纳公国历213年9月26日礼拜四 雷蒙德早上拿出来的蜂蜜品质相当不错，我原本想在市场上买一块肋排，中午用来烤，但只买到了火鸡。 我让他明天一早去冒险者公会的路上买一块肋排，如果来不及带回来，我中午之前会去找他，把肋排带回家。 今天上午没在店里待很久，小梅格除了在调配药剂上迟钝了点，经营店铺还是有模有样。 我回家的时候，一桶牛奶已经放在了家门口的台阶上，刚好能开始做酸奶。 午饭是雷蒙德做的。 蜂蜜苹果烤火鸡，配一些帝国白兰地。 白兰地很完美，圣灵实在擅长酿酒。 用翡纳蔷薇苔调配止血魔药实在很简单，只是比普通药剂多了一些调配魔药的步骤而已。 下午我在店里用小梅格昨天挖回来的蔷薇苔给他做演示，很快就把订单要的货物准备完了，然后让他再去森林里挖些蔷薇苔回来练习调配止血魔药。 或许小梅格只是不熟悉用魔药的调配方式替代普通药剂的调配方式。 小梅格来店里之后，我自己看店的时长一直在增加。 不过现在会来店里的客人也很少了，都是直接寄送订货单，然后派遣他们的运输队伍来取货。 所以，看店其实没什么事情要做。 冒险者公会没什么事情的时候，雷蒙德也挺闲的，不然也不会提着两条大鱼回来了。那两条鱼一看就是公会后花园的池塘里的，上次和他一起在那里钓鱼的时候，我们钓上来一条顶这两条的大鱼。 正好可以用来做晚餐。 今天发生了一些糟糕的事情。盥洗室的棚顶又掉了几块木板下来。 我和雷蒙德都认为得尽快把房子和土地买下来，好把整栋房子都翻新一遍了。 这栋房子实在很陈旧。 2、猎鹿、集市和派对 精灵历3157年8月18日帝国历213年9月27日礼拜五 我抽空去找了房东。 原来最近来收房租的已经不是房子的主人了，是他在翡纳公国的代理人。 幸运的是，代理人还没有把房子卖掉，我和雷蒙德完全能够接手。不过为了我们能顺利办理交易手续，他还要通知他的雇主，房子和土地真正的主人。 这需要一段等待的时间，不过想到房子即将归属我们，还是非常值得高兴。 雷蒙德为此准备明天特地去晴夜森林里猎一只晴鹿回来，这样我们礼拜天可以在家好好准备一顿美餐来庆祝。 小梅格终于掌握了基础魔药方的调配，制作止血药剂这种大批量又简单重复的工作终于可以交给他了。 下个礼拜他就该学习生长灵药的调配了，希望他不要再像之前那样闯祸。 … 没有别的事情可写，维克利放下笔，要合上厚重的日记本时，又从桌上的花瓶里摘下一片琉璃花瓣，夹进了今天的日期里。 第二天一早，维克利和雷蒙德一起去了集市上。 他们挑选了一些新鲜的蔬菜和水果。 “洋葱、芦笋、胡萝卜。”雷蒙德提着菜篮子，和他高大的身躯显得不太相衬，“要来点苹果吗？”他侧头问身边的维克利。 老实说，维克利的浅金色半长发和集市、菜篮子、新鲜蔬菜更不搭，但集市上很多摊主都和他们很熟悉。 卖苹果的小姑娘面前堆着一小堆闪着诡异光泽，个头小小的深蓝色苹果。 “品质绝佳的雨夜苹果。”小姑娘拖长了声音有气无力地招呼生意，但雨夜苹果价格昂贵，集市上很少有人为此驻足，这一声更像是冲着维克利和雷蒙德喊的。 “怎么在城里的集市卖雨夜苹果？”维克利停在苹果摊前，低头问用兜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姑娘。 尤菲听见面前耳熟的声音，围巾和兜帽捂得更严实了，“哈，哈哈，我这不是怕在外面更容易被别人认出来吗。” “雨夜苹果，买不买？” “都要了。” 维克利从钱袋里数出几枚金币递给尤娜，雷蒙德则负责把苹果们拾进篮子。 “那个，我最近不太顺利，沾上了一些不能算是麻烦的麻烦。”尤菲收起金币，手上帮着一起收拾苹果，“就是来休息几天，没啥问题哈。” “知道啦，你这不还是很悠闲地卖着苹果吗？”维克利说，“不过你都觉得不太顺利了，想必深渊也很快就要不安分起来。” “哎呀哎呀，也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情况了。”尤菲又从雷蒙德提着的篮子里摸了一只苹果回来，塞进嘴里咬了一口。“明天再见啦！” “明天见，尤菲。” 尤菲收起垫着苹果的一块的粗布，迅速走朝街边某个不起眼的小巷，很快就消失在熙熙攘攘的集市上。 篮子里最后装满了蔬菜和面包，回家后维克利和雷蒙德一起做了两份冷食午餐，维克利带着午餐和一半的雨夜苹果去了店里。 而雷蒙德带着装上了苹果的午餐，出发前往白天的晴夜森林。 晴夜森林之所以叫晴夜森林，是因为在这片森林里，夜晚往往要比白天安全得多得多。不过对雷蒙德和维克利来说，晴夜森林里白天和黑夜的差距没那么大。 雷蒙德翘班去猎鹿，冒险者公会的秘书找他找到了维克利的店里。 “欢迎光临，请问您需要点什么？”小梅格站在柜台后面看维克利给他的药物手记，听见店门上挂着的铃铛响动，抬头招呼客人。 一位穿着得体，瘦削高挑的女士提着阳伞走进来，她面色惨白，神色里带着几分焦急。 罗兰靠近柜台，“维克利先生在吗？” “维克利先生在工作，不见客人。”小梅格放下书籍，“您如果对药剂有什么特别的需求可以告诉我，由我转告维克利先生。” 罗兰说，“我不是来订货的，我找维克利先生有别的事情，麻烦您现在就去告知他。” “抱歉，但是我不能去打扰维克利先生。” “哦，好吧。”罗兰深吸一口气，“那么，奥利尔先生在这里吗？” “什么？谁？”小梅格的脸上带着罗兰难以形容的单纯和迷茫。 “嗨，罗兰小姐，是公会有什么药剂需求吗？”维克利端着一托盘的药剂回到店铺里，把瓶装好的药剂分类放到货架上。 “哦，不不不，维克利先生。”罗兰掀开柜台边的矮门，走到维克利边上，“我是来找奥利尔先生的，有些公事需要找他。” “不要着急。”维克利把空掉的盘子递给小梅格，“放回去，顺便把工作室打扫一下。”他对罗兰说，“我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事情，雷蒙德去晴夜森林了，他下午就会回来，一切事情按照公会的规定来办就行。” “真的吗？”罗兰说，“尤菲身上可是带着魔王的信物，我们需要奥利尔先生来处理那样东西。” “让她带着就行了，七天之内都不会有问题。”维克利从货架上挑出一小瓶药剂递给罗兰，“实在不放心的话，这瓶药剂拿回去洒在尤菲的身上和魔王的信物上。” “谢谢您，维克利先生。”罗兰接过药剂，“还好他的去向总会告知您。” “雷蒙德没告诉你们他今天要去森林吗？” “当然没有。”罗兰说，“奥利尔先生只会选择性地告诉我们，一些他认为重要的行踪。前天为了找他审核一份悬赏任务，我们整个秘书室找了一下午，结果他就在后花园里钓鱼而已！” “还好你们前天也没有来找我，我也是他提回家两条鱼才知道他做了什么。” “哦，您要是那天去过公会，他一定要去告诉您之后才去钓鱼。”罗兰说，就在将要转身的时候，她突然想到些什么，“对了，维克利先生，听说您和奥利尔先生准备买下一块土地和上面的房产了？” “是的。”维克利答，“还得谢谢你们的建议，不然我和雷蒙德可没办法这么快就做好决定。我们已经打算各出资一半买下房子了。” “哇哦，那可真是太好了，恭喜你们。哦，我得回去公会了，尤菲还在地牢里等着消息呢！再见维克利先生。” “谢谢。”维克利觉得有哪里奇奇怪怪的，但他还是接受了罗兰的祝贺，“再见，罗兰。不过记得把尤菲带去公会的塔楼上，她和魔王的信物可不能在地下待太久。” “好的，谢谢您的提醒！” 罗兰走出店铺，门上的铃铛又叮叮当当响了一阵。 “维克利先生！”小梅格从工作室钻出来，“工作室我打扫好了！” “去把用到雨夜苹果的那个防晒药剂配方练习一下，从现在到晚餐前。我看店。” 这种防晒魔药是提供给夜行生物让他们们在白天能够行动自如用的，在维克利看来，是比生长魔药简单的多的进阶配方，适合让小梅格练习。 “好的，维克利先生！” 小梅格斗志满满地抱着那本药物手记，又钻进了工作室。 精灵历3157年8月19日帝国历213年9月28日礼拜六 我们在集市上看见尤菲的时候就知道是要发生什么事情。 只有当魔王的信物快要产生变故的时候，才会间接影响到尤菲。能让尤菲觉得不太顺利，信物受到的影响至少也是深渊要出现变化的水平。 不过尤菲还能神色轻松地在集市上卖苹果，说明目前的问题还不算大。 只是不知道她那些雨夜苹果是从哪里偷来的，还得要雷蒙德回去从公会的案卷里翻一翻有没有报案的信息。 所以我们还是按照原计划，雷蒙德去晴夜森林猎鹿，晚餐后我们一起去城外的冒险者集市上买一些新鲜食材。 雷蒙德出门又没有告知冒险者公会的职员们，罗兰小姐都找到店里来了。 这是大概会是罗兰第一次作为公会的职员迎接即将到来的深渊异动。她看起来对尤菲的事情很着急，我给了她一瓶能够镇压魔王气息的药水，看起来这让她放松很多，和我聊了聊我和雷蒙德买房的事情。 看来威廉想把会长职位交给她还需要一段时间的历练。 雷蒙德下午带回来的晴鹿相当完美。 我已经想好该怎么处理它了。不过雷蒙德告诉我，他带着晴鹿先去了公会处理尤菲的事情，所以被所有人看见了那头晴鹿。 包括会长在内的许多人都问明天是不是有庆祝派对。 雷蒙德显然有些歉意。我对他说，如果大家都想来的话，办一次小型派对也很好，正好是礼拜天。 所以在冒险者集市上，我们买了比原计划更多的材料，以足够一场派对所需。 我让小梅格给店里挂上休息的牌子，明天也一起来。 他还是不太擅长调配和魔药相关的药剂，雨夜苹果浪费了一半才有合格品产出。 下个礼拜再额外订购一批雨夜苹果吧。 3、派对和派对上的雨夜苹果派 精灵历3157年8月20日帝国历213年9月29日礼拜天 大家都来得很早，跟我和雷蒙德一起准备食物、布置我们的小后院。 只是为什么他们带了那么多白色琉璃花和浅绿色的妖精纱料？ 我记得圣灵和人类们都是喜欢用这些材料装饰婚礼来着，应该也不是谁婚礼剩下的东西吧！威廉会长和阿曼的婚礼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所以我没让他们用那些花和纱料把后院装饰起来，都收进了仓库里。 公会里那些年轻人们不知道聚在一起说了什么，端着酒杯排着队要跟我和雷蒙德说“恭喜。” 买下产业确实值得庆祝，只是没有这么隆重的必要吧？难道是最新流行的“仪式感”吗？ 帝国白兰地虽然好喝，但是我和雷蒙德几乎一人喝了一整瓶，下次我要把酒换成红酒。 … 维克利的酒量不如雷蒙德，两人喝得差不多，但维克利显然喝多了在发愣。 “雷蒙德！”阿曼叫他，“还是先送维克利回房间休息吧。待会儿我们一起帮你收拾后院。” “哦，好的。” 年轻人们见阿曼和雷蒙德带着维克利朝屋子里走去，嬉笑着跟在后面。 雷蒙德推开二楼的一扇房门，阿曼把维克利放到柔软的单人床上。 雷蒙德见阿曼把维克利安顿好之后，顺手把房间里的水壶和杯子端了起来：“我去倒些水来。” 围在门口的年轻人们留在原地面面相觑。 “阿曼导师，奥利尔先生和维克利先生竟然是分房睡的吗？” “啊，他们从搬到一起住开始好像就是这样的。”阿曼给维克利关好房门，“也许是他们的习惯吧，要是让我和威廉睡在一张床上几十上百年，我大概也会有忍受不了的一天。”阿曼耸耸肩，对一群年轻人说道，“说不准哪一天就分开睡了呢！” “阿曼！我听得见！”楼下传来威廉的吼声。“别想着睡到书房去！” “行了！快收拾餐桌。”阿曼从走廊的窗户探出身，朝庭院里的威廉喊，“我们在雷蒙德和维克利的家里，你能不能不要这种时候运用敏锐五感的魔法！” “好了好了，奥利尔先生和维克利不是都收下了我们的礼物吗？他们肯定已经有了婚礼的计划啦！”罗兰说，“我昨天去维克利先生店里的时候，他还说很感谢我们的建议，并且要和奥利尔先生一起买下这份产业。” “他们都同居五十年了，终于愿意走出这一步了。” “真是美好的爱情啊~” 和雷蒙德、维克利一样都是长生种，并且与他们相交了数十年的朋友们感叹着。 而年轻的朋友们就是这样一代一代听着前辈们讲述朋友的爱情故事，直到这一代，终于要见证两人的婚姻了。 “哈，等事情定下来，一定要去通知那些老家伙们。”年轻人们讨论着，“肯定会是一场盛大的婚礼。” 小梅格来老板家里吃饭也没忘记带上维克利给他的那本药物手记，听见同龄人在前辈的带领下纷纷感叹着“爱情啊~”，迷茫地合上书。 “维克利先生和奥利尔先生是什么关系？” 罗兰回头，见是在维克利的店铺里看店的小伙子，对他说：“哦，是你呀！维克利先生的新店员。还记得我吗？” 小梅格点点头。 “维克利先生是怎么跟你说的？” “他和奥利尔先生是合租在一栋房子里的室友。” 一众人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哼！”威廉还端着酒杯不放，“雷蒙德呢？” “奥利尔先生去厨房为维克利先生煮牛奶啦！”刚刚跟着上楼又回到庭院里来的蒙德里安说。 “哈！”威廉阴阳怪气地哼哼，“他们当然是情侣了！他们总是不承认。哪有能在一起合租了五十年的室友！” 蒙德里安说：“是啊是啊，礼拜二的时候，雷蒙德还来晴夜森林给我送我在维克利店里买的药剂呢！现在，他不又在给维克利煮牛奶？” “等一下，朋友之间也会这样做吧！”小梅格不解。 “那两人为了彼此都学会了做饭！”威廉继续说，“我们来到翡纳公国之前，那个傻x的圣骑士可是只会烤肉。四十多年前他就能把自己会做的甜品写出一本食谱来了。” “维克利先生喜爱甜食。”阿曼补充道，“五十年前，威廉、雷蒙德、维克利是跟着同一只冒险者小队来到翡纳公国的，那个时候雷蒙德和维克利突然就一起租下了这栋房子。” 威廉说，“维克利的药剂店那时候刚刚开门，他忙着药剂店的生意，吃饭就从药剂原料堆里挑拣一些草药直接吃了——他可是精灵。” 小梅格惊讶，“什么！维克利先生是精灵？” “你从来没注意过他的耳朵吗？——他也不是一开始就会做饭的，”威廉把酒杯里的帝国白兰地一饮而尽，又用左手拿着的酒瓶给自己满上，“于是在维克利忙着药剂店生意的时候，雷蒙德就从打包酒馆的三明治给自己和维克利当午饭，变成自己做三明治，后来就经常给维克利送午饭了。” 小梅格努力接受着威廉会长话里的信息量，“所以，奥利尔先生为了维克利先生学会的做饭？” “没错。”威廉还要继续说，“而维克利，哈，他以前唯一会做的菜叫做草药蔬菜沙拉！” 小梅格发现，在场所有人好像都知道这一切，只有自己是第一次听见这些故事。 “维克利的药剂水准相当出众，所以店铺的生意很快就走上正轨，并且招聘到了店员和助手。”威廉揽过阿曼，“就是阿曼。那之后维克利和雷蒙德就每天一起做饭、出门、工作、回家。 “就算接了公会的悬赏任务，要出远门，他们两也一定是以冒险者小队的名义一同接下任务，然后一起去大陆上的某个地方完成任务。 “没有任务的时候，雷蒙德从公会回家的时候甚至要去药剂店里接上维克利一道！”威廉信誓旦旦地描述着四十多年前的景象，“如果公会碰见需要雷蒙德加班看守的危险物品时，维克利就会给他送饭。 “维克利一开始也是只送草药蔬菜沙拉给雷蒙德，但后来也变成了自己做的三明治。” 轮到罗兰补充说明了：“礼拜三那天，维克利先生还来公会给奥利尔先生送了一份蘑菇汤。” 蒙德里安：“那些蘑菇还是我送的！” “一开始，他们还会时不时地一起出现在酒馆，点上一些食物和啤酒。”威廉说，“后来，他们就只会一起出现在清晨的城内集市和黄昏的冒险者集市上了，他们一起买菜！” “你是不是还要说‘室友也可以一起做饭吃饭’？”蒙德里安问刚刚准备张嘴的小梅格，看起来经验十足。 小梅格恍惚地点点头。 “得了吧，从前还在冒险小队里的时候他们两关系就是最好的。”威廉一提到这件事就滔滔不绝，“昨天罗兰不是还去维克利店里询问雷蒙德的去向吗？” 小梅格看向罗兰，“罗兰女士确实是来找奥利尔先生的，可是奥利尔先生并不在店里啊？” 罗兰点点头：“但是维克利先生永远知道奥利尔先生在哪。” “你会永远和一位‘普通室友’交代你所有的行程和去向吗？”蒙德里安问。 小梅格天真地摇摇头。 “我们都知道，在冒险者公会找不到圣骑士雷蒙德·奥利尔，那么就去维克利的药剂店询问精灵维克利；在维克利的药剂店找不到店主，那么就去冒险者公会找圣骑士雷蒙德·奥利尔。”蒙德里安给小梅格手上塞了一块苹果派，“如果这两个家伙都找不到了，说明他们共同接下了一个感兴趣的悬赏任务，那么他们接下来一定会一起出现在大陆的某个角落里。” “听起来……”好像真的不像是普通的室友关系。 小梅格看着手上用雨夜苹果做成的苹果派，上面淋着琉璃花蜜和糖粉。 雷蒙德给维克利送过牛奶，来到庭院里，威廉提着帝国白兰地的瓶子，手里拿着一对雕花玻璃酒杯走了过去。 “雷蒙德！我们再喝点！” 又把雷蒙德灌醉，送回去休息之后，朋友们把庭院、厨房和客厅收拾好才离开。 维克利睡醒时，发现窗外已经是深夜了。 但他还是点亮了书桌上的油灯。 油灯十分小巧，里面盛着的却是最明亮的灯油和灯芯，是维克利用晴夜森林里的一种油果树的果汁配上其他材料调配的，放在店里能卖一枚金币一小瓶。 维克利抽出日记本，简单记叙了几笔，带着已经空掉的水壶下楼。 “维克利？” 厨房里站着一个人影。 雷蒙德正开火煎着东西，鸡蛋和培根的香气萦绕在厨房里。 雷蒙德听见维克利走下楼梯的声音，问道，“要来点夜宵吗？我煎了培根和鸡蛋，还有白天没吃完的面包。” 厨房也点着维克利特制灯油的小灯，整个空间亮堂堂、暖融融的。 维克利坐在厨房的小桌子边上，放下了手里的水壶。 雷蒙德端上两份热腾腾的简单三明治和热牛奶。 “明天我也一起去见尤菲吧。”维克利低头去吃东西，精灵尖尖的耳朵从浅金色的发间穿出来。 “哦，那可太好了，威廉得高兴死。”雷蒙德飞快吃完了面前的食物，端起热牛奶喝了一大口，“白天没吃多少东西，夜晚睡醒之后能吃上这一顿夜宵可真舒服。” 维克利端着牛奶笑出了声：“嗯。” 他这样回应着雷蒙德。 4、牛排和美味海藻碎 精灵历3157年8月21日帝国历213年9月30日礼拜一 今天早上去店里的时候，小梅格忽然问我，是不是和奥利尔先生一同来的？ 哦，今天确实是的，毕竟店铺和冒险者公会在同一条街道上，我们无论怎么走，都会顺路的。 当然，我们也不是每天都一起出门，上个礼拜四就不是。 不过小梅格却说，上个礼拜四就是奥利尔先生早上去店里开得门，看店看到他起床接班。 那当然了，我们可是最要好的朋友，他偶尔帮我照看一下店里也很正常吧！ 小梅格才来店里一个月，我让他学习了太多药剂知识，哪怕他很有经营天分，管理店铺也还有疏漏，我和雷蒙德都没办法事事放心。 实际上，雷蒙德就在门外等我，我要在店里取一些魔药，等会去公会见尤菲的时候没准用得上。 尤菲被安排在公会的阁楼上，魔王的信物也没有出什么问题，只是尤菲最近被一个赏金猎人盯上了。 那人追得很紧，尤菲没办法，只能来到翡纳公国，这样她被抓到之后，可以以最快的速度被移交给公会总部，在这里待上几天再逃出去，对保证魔王信物的安全来说是最好的。 尤菲说，她最近并没有感觉到信物有将要被偷走的预兆。 那我们还要继续等待下一位魔王信物持有者的出现，然后花费一段时间评估他的意图，选择用一些手段解决掉这位尤菲的接班人，还是和尤菲一样收编下来。 谈话结束后，不出所料，我携带的几瓶能短暂阻隔诅咒力量的魔药被尤菲顺走了。 她没有直接用上那些她偷走的魔药，看来那天给罗兰的魔药还没有失效。 魔王的信物上的诅咒，整个大陆的魔法师到现在也没有找到彻底的解决办法。 它会被流亡者从封印地偷走，会在深渊的渴望下重归魔王身侧。后来不知道是哪个年代的一位强大的魔法师为它加上了最后一句诅咒：它会在流亡者的身上陷入沉寂。 现在持有它的尤菲从神殿偷走信物之后就成为了冒险者公会和神殿共同悬赏的“流亡者”，既满足了信物被从封印地偷窃的诅咒，又能让它保持沉默，也算是另外一种封印了。 但无法撤回的悬赏吸引着赏金猎人们，传说中的信物又吸引着前赴后继的盗贼们。 尤菲已经接下这个任务三十多年了，除了偶尔装作被抓，来冒险者公会总部休息几天，顺走我的几瓶魔药，没人能确切地找到她的行踪。 公会也提出过给魔王的信物准备一个巨大的魔药池，以此来镇压信物上的魔王气息，不过那个时候尤菲带着信物“逃离”得非常果断。 总之，尤菲和魔王的信物目前都没有问题，就看她准备什么时候停止周游世界了。 午餐和雷蒙德去了很久没去过的小酒馆，来一份调味浓郁的牛排配面包和啤酒，这让我们回忆起刚来到翡纳公国时，只能住便宜旅店的日子。 那个时候我们的房子，它现在即将是我们的房子了，还是一栋非常漂亮的建筑，没有经历岁月的摧残和洗礼。 我下午在店里调配了一些高级魔药，增加了一些库存，好让小梅格能卖给那些挑剔但有钱的顾客。 我顺便给他配了点恢复精力的药水，就是不知道小梅格敢不敢喝。公会说我的招聘信息仍然没有人来询问，小梅格还要继续上一阵子夜班。 晚上房主的代理人请我和雷蒙德吃饭，我们在餐厅里讨论了房屋和土地的交易，商议好了价格和签订契约时间。 因为屋主执意要亲自与我们签订契约，所以还需要等上两天，等屋主从帝国的首都赶回翡纳公国。 谈到房子和土地，这简直太容易令人心情愉悦了！ … 威廉看到维克利带着魔药一起来了冒险者公会确实挺高兴的。 一切能给魔王的封印上保险的行为他都会很高兴。 只是当威廉邀请维克利和雷蒙德在公会吃个午饭时被这两人拒绝了。 “不用了威廉会长。”维克利说，“我和雷蒙德今天路过西街那间小酒馆，准备中午去那里简单吃点。” 陈旧的小酒馆堪称百年老店，只有一个酒保在吧台后面站着。 “中午好，先生，需要点什么？”酒保询问。 “两份牛排，两杯啤酒。”雷蒙德说完，想起今天忘了带钱，回头看向维克利。 维克利从钱袋里摸出两枚银币，放在酒保面前。 年轻的酒保收下银币，数出找钱的铜币。 雷蒙德在吧台上留了一半的铜币，“小费。” 这位先生酒保就不认识了，但维克利付过钱就去一张空桌边坐下，雷蒙德把铜币随手往口袋里一扔，跟在了维克利身后。 “……长得人模人样的，一顿饭钱都没有，不会是个吃软饭的吧……”酒保收起小费，走向后厨，手里还把玩着一个铜子。 雷蒙德长相英俊，和维克利站在一起时，勉强能让人忽略他过分魁梧的身高，确实有些当小白脸的天份。 他的头发和瞳孔都是非常纯净的黑色，按理说这在圣骑士里非常少见，但据说是古代某个帝国高贵血脉的象征，因此在他身上，这属于加分项。 牛排不太好吃，至少是不如维克利和雷蒙德在家自己做的美味。 下午两人各自结束工作后，雷蒙德与维克利一同去赴房主代理人的约。 代理人把草拟好的契约样本交给维克利和雷蒙德，“虽然房子已经十分陈旧了，可我们的交易包含了那块土地，而且这座房子的位置也相当出色，靠近冒险者公会，离翡纳学院只差一个街区……” 代理人滔滔不绝地吹捧着这处房产，“六，不五百枚金币，连带土地的契约。” 价格比维克利和雷蒙德估计得要高上几十枚金币，“四百枚金币。”维克利说。 代理人瞅了瞅面前并排坐着的维克利和雷蒙德。 四百枚金币正是他的雇主给出的底价。 代理人还想要再争取多一些收益，“四百枚。”雷蒙德重复了一遍。 “行……行，四百枚金币，我们这就是谈妥了哈！” … 晚餐后，两人不怕麻烦地又跑去城外的冒险者集市，集市上的货物往往昂贵，却有很多是冒险者们不得不补充的物资。 “雷蒙德！”一个矮人猎手叫住雷蒙德，“我今天有一头晴鹿你要不要？” “不要。”雷蒙德翻看矮人的肉摊，上面还有体型巨大，被分割过的肉类，晴鹿是晴夜森林里一种数量多、体型小，相当擅长躲避和隐藏的生物，也是猎人们的目标之一。 只是晴鹿虽然难以捕捉，但个头小，对雷蒙德来说，是更适合自己去森林里猎取的肉类。 他指了指矮人摊位上的一块巨大的牛排，“我要巨蟒牛排。” 体型巨大的猎物才是雷蒙德和维克利常在集市上购买的，那些猎物哪怕雷蒙德和维克利自己猎来了，也不方便分割和食用。 巨蟒牛的一块牛排，就比得上半头小晴鹿，矮人用大片的叶子和麻绳将牛排卷起来递给雷蒙德，“五十银币。” 维克利交给矮人一兜子分好的银币，矮人接在手里掂了掂，“唉，对了，听说你们准备买房子了？” “你也知道了？”维克利惊讶。 “这个呀，大家都知道了。”矮人从身后拖出一块新鲜的巨蟒牛皮，他拍了拍叠得整齐的牛皮，“这块牛皮怎么样？嘿，等我把它鞣制好，送给你们做贺礼！” “谢谢你托恩……” 离开猎人托恩的肉摊，维克利又为药剂店收购了一些原料。 “这些都送到我的店里。”维克利弯着腰检查着藤筐里的草药，给摊主数出银币结账。 又采购了一些新鲜的蔬菜水果，维克利和雷蒙德满载而归。 月亮高高地挂在天上，维克利从书架里抽出自己的日记本。 “维克利！”雷蒙德在庭院里叫他。 “派翠丝的海鸥来了！” 维克利放下写得差不多的日记，走下楼。 庭院里，一群背着一筐筐货物的大型海鸥站在草地上梳理羽毛。 为首的海鸥给维克利衔来一封信件。 “好了好了，别催。”雷蒙德应付着排队等着卸货的海鸥们。 “小费！我们要小费！” “派翠丝说，只有你们才会奢侈地把安娜海妖美味海藻当菜吃！” 维克利赶紧从另一边开始给海鸥们解下货物，庭院里很快就多了许多装满了美味海藻的筐子。 雷蒙德拿着钱袋给海鸥们挨个分发铜币，塞进它们身上的挎包里。 “好了，你们可以在我家的庭院里休息一晚，明天再离开。” “维克利先生，有要送往西南海岸的货物吗！” “是啊维克利先生，送往西南海岸这一路上的货物！” 维克利统计完海藻的数量，抬头朝海鸥们说，“你们不是在给派翠丝打工吗？不要抢我的乌鸦们的工作了。” “我们在攒钱。” “我们要换一个更大的巢穴。” 雷蒙德从干燥的海藻堆里抬起头，“想赚点外快？” “是的奥利尔先生。” “奥利尔先生有工作要介绍给我们吗？” 雷蒙德正要把装着完整、大块干燥海藻的筐搬进仓库，“冒险者公会有一批物资要送到南部。” “我们知道那里！” “罗希公国的冒险者公会！” “交给我们！” “那么，明天跟我一起去公会。” “好的奥利尔先生！” “感谢您的慷慨！” 维克利分拣着干燥的海藻，碎掉的海藻占了一大半。 完整的海藻都被收进了仓库，“哦，看来我要在集市上卖掉一些海藻调味料了。”维克利数了数剩下的海藻碎。 “这次怎么会有这么多碎掉的海藻？”雷蒙德和维克利一起把这些品相不算好的碎片搬进屋，放在了厨房里。 “我和派翠丝购买的数量差不多就是那些完整的海藻那么多。一筐里只放了五枚金币的货，剩下的都是派翠丝赠送的。”维克利说，朝雷蒙德扬了扬手里的信纸，“派翠丝说，碎掉的海藻当作送我们的礼物。她还额外装了不少海藻碎。” “什么礼物？” “连派翠丝都知道我们要买下房子了。” … 维克利回到房间，在日记本上简短地添了几句。 “派翠丝的美味海藻送来了，她额外附赠了我们很多海藻碎，多到让我不得不去集市上卖掉一部分的量。 “我和雷蒙德要买房子的事情传播的速度快得出乎我们的意料，连派翠丝都知道了。 “给派翠丝的下一批药剂也附赠一些回礼吧！” 5、烧烤羊肉、苹果派 维克利要把一部分海藻带去店里当库存，那些海藻碎片也要在店里加工。 海鸥们准备跟着雷蒙德去冒险者公会，就帮维克利背上了那些海藻碎。 一早到了店里，小梅格上完夜班还在睡觉，雷蒙德帮维克利收拾着昨晚供货商们送来的药剂原料。 海鸥们吃了维克利和雷蒙德提供的肉条，还拿了些帮忙搬海藻碎的小费，因此安安静静地等着雷蒙德。 “早上好维克利先生。”小梅格出现的时候，雷蒙德一般就已经离开了药剂店，今天也不例外。 “我的天哪！维克利先生，这这么多海藻？”还打着瞌睡的小梅格看见工作室地板上放着的海藻碎，他从筐子里捡起一块还算完整的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能分辨出是什么海藻吗？”维克利坐在工作室的椅子上，手里翻着小梅格的学习笔记，随口问道。 小梅格没见过安娜海妖种植的美味海藻，蹲在藤筐前摇摇头。 “这些是安娜海妖种植的美味海藻。”维克利说，“这两天把它们研磨成粉末，一部分留下来做原料，另一部分去城外的集市上摆摊卖掉。” 小梅格手里拿着一整片价值一枚银币的海藻，不知是该松手还是捏得更紧。 维克利把美味海藻的处理方式和一些用到美味海藻的配方交给小梅格，“大概会用到这些吧，背下来之后再来工作室学习制作。” 小梅格带着配方和一片海藻恍恍惚惚地回去柜台边上了。 相当悠闲的一天。 雷蒙德带着海鸥们来到冒险者公会的仓库，找到仓库的管理员。 “沃德！给你找了一群海鸥运物资。” 老沃德越过雷蒙德朝他身后瞅过去。 “哪里来的海鸥？” “维克利买了一些海藻，它们是来送货的。” 老沃德扒拉了一下鼻梁上架着的眼镜，“哦，那可太好了，我昨天去问了好几群本地鸟儿，都说不往海边飞呢！” 他带着海鸥们走到装货的区域，“奥利尔先生，听说你和维克利先生要买房子了？” 雷蒙德愣了下，“啊，你也知道了啊？” 公会里这些消息流传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点。 老沃德一边给海鸥们装货物，笑着说，“是啊，要我说，你们早该这样了。我是不太了解你们这些长生的物种有什么想法，可是看看我，这五十年过去，我孙女上个月都出世啦！” 雷蒙德挠了挠后脑勺，虽然不知道自己家买房和老沃德家的孙女都出生了有什么关系，但还是冲他点点头。 悠闲的时候，维克利和雷蒙德中午都有时间回家。 巨大的巨蟒牛排被维克利分割成小块煎过。 雷蒙德从烤炉深处起出一块在炉子里低温慢慢烘焙了一个上午的蛋糕。 “诶，雷蒙德，你又烤了蛋糕吗？”维克利把牛排放进烤炉，雷蒙德搓了搓指尖，把炉子的火焰生得旺起来。 “嗯哼。”雷蒙德颔首，把蛋糕放到一边冷却。 午餐是煎烤巨蟒牛排配奶酪，雷蒙德为饭后甜点还淋上了一层晶莹的琉璃花蜜。 维克利在晚上写日记的时候特地记下了这一顿相当满足的午餐，当然，这一天也和维克利日记里的很多天一样，悠闲、安宁。 … 日记又翻过一页。 精灵历3157年8月23日帝国历213年10月2日礼拜三 花了一天时间，我和小梅格把所有的海藻碎都碾成了粉末，一小半加上一些配料，做成调味料，剩下的封存在盒子里，留着做魔药原料。 小梅格制作海藻调味料的水平已经锻炼得相当不错，研钵使用得比坩埚好多了，以后没准会在矿石类的魔药调配上展现一些天赋。 今晚难得和雷蒙德带着小梅格去集市上摆摊了。 除了美味海藻调味料，我还带了一些效果不详的新魔药，只有在冒险者集市上，才总有冒险者愿意为这些奇怪的药剂买单。 为了早点到集市上，雷蒙德甚至还穿着在公会训练和考核冒险者们时才穿的铠甲。 看起来很像几十年前，还要靠摆摊糊口的年轻冒险者的样子。 我在集市上转了转，买了一些水果和熟食，从托恩那里买了一块很嫩的圈圈羊排，听说是矮人们委托他售卖的圈养牲畜，看来是找到照看圈圈羊的方法了，不然那些长着锤头一样的角的羊群可不好搞定。 我们带了一只小炉子，可以用来现烤一些肉片，撒上海藻调味料，相当能够招揽顾客。 雷蒙德果然一直很喜欢吃烤肉，他闷着头一边烤一边吃，把羊排吃完了，抬头震惊地看向盘子的神情也和从前一样，哈哈哈哈哈！ 我留在家里的调味料也够我们吃上很久，加上还有很多的完整干海藻，回头可以搭配其他的种类的烤肉，就从明天搭配圈圈羊肉开始。 … 海藻调味料很快就卖完了，他们回家的时候还很早。维克利临走还买了更多的圈圈羊肉，带回家后放在了厨房。 他把日记本放回书架时，时间并不算晚，想起那些还在厨房案板上的羊肉，又下楼进了厨房。 “明天吃炖羊肉吗？”雷蒙德溜达到厨房，看见维克利在分解大块的羊肉。 “这些羊肉我准备用烤的。”维克利手里拿着锋利的短刀，那短刀怎么看都不太像是厨用的刀具。 短刀划过圈圈羊肉，灵活地将整块的羊肉分割成肉片和小块。 雷蒙德从橱柜里端出一只用纱布裹着的大碗，掀开纱布，里面是一块酥皮。 “唉，你什么时候做的酥皮？” 雷蒙德把盛着酥皮的陶盆放在一边，在一只大碗里混合黄油、面粉和糖。 “今天中午。”雷蒙德说，“我准备烤一个苹果派，但中午只来得及做了酥皮。现在做出来可以当夜宵吃一点，或者明天当早饭。” 雷蒙德在又一只新的大碗里打上几颗蛋清，飞快地打发，拌在面糊里，“要多点肉桂粉吗？” “不要，但橙皮可以多放一点。” 雷蒙德放下手里的肉桂粉盒子，从果蔬篮里翻出一些雨夜苹果和两颗橙子。 “这还是上个礼拜天阿曼带来的吧！”维克利抬头看见雷蒙德手里的橙子。 “哦，是它们。”雷蒙德把橙子放在盆子里搓了搓，“我们家的橙子吃完了。 “明天我给海登写信再买一些。” 橙子刮下碎皮拌进面糊，苹果洗干净切成薄片，一层一层铺进酥皮里。 雷蒙德把苹果派放进烤炉，生起温度适宜的火。 维克利切下来的肉片和肉粒堆成了小山，雷蒙德端来盆子，拿来各种香料，把肉片、肉粒拌上配料腌制起来。 处理完羊肉，雷蒙德煮了一锅加了水果和花露的热茶，正好热腾腾的苹果派出炉了。 对这两个家伙来说，冷却糕点比烘烤还要省事，用魔法弄来一些冰盛在盆子里，苹果派很快就凉了下来。 一整块苹果派不适合当作夜宵吃完，维克利和雷蒙德各切了一小块盛在碟子里，端在餐厅落地窗边的茶几上享用。 … 小梅格对他的老板的富裕程度有了崭新的认知，要知道昨天晚上，他光是为购买海藻调味料的顾客送货就收了好几枚银币的小费。 早上开店的时候，维克利给小梅格带了块具有橙皮风味、相当甜蜜的雨夜苹果派。小梅格来到店铺前台的时候，被这块糕点吸引住了目光。 “雷蒙德昨晚做的苹果派，给你带一些做早饭。”维克利坐在柜台后面，手里拿着他正在编写的药物手记。 小酒馆给小梅格送的早餐会放在店铺后门外，见到这块苹果派，小梅格就把自己的早餐忘到西海深渊里去了。 雨夜苹果做成的派！东部平原的橙子风味！风语平原的琉璃花蜜！ 小梅格细细品味着碟子里的一小块甜点，几乎要落下泪。 这些魔药原料在店里的储备都相当充足，小梅格学习的时候常常要拿出来熟悉，哪怕上次的派对上他在老板家的餐桌上见识到了各种珍稀材料被当作普通食材来对待，他还以为那是为了派对而特意准备的！ 原来老板家日常生活条件就是这样的吗…… 小梅格吃着更想流泪了。 “别忘了你的早餐，小酒馆的跑腿该送过来了。”维克利说，“这一小块苹果派可不够你吃的。” 6、日记和雷蒙德的一天 精灵历3157年8月24日帝国历213年10月3日礼拜四 昨天晚上雷蒙德做了苹果派当宵夜。 宵夜吃得太甜可不好，但是苹果派真的很美味。 那一整个苹果派我们吃了一顿夜宵，一顿早餐，还给小梅格带了一块。 劳伦斯先生今天到达了翡纳公国，他的代理人给我们送了很正式的请柬，我们明天会在劳伦斯先生的另一处产业里会面，完成这栋房子和土地的交易。 之前考虑了很多天，又等待了这几天，终于要到这个时候了。 我和雷蒙德各自准备了四个五十金币的钱袋，现金交易可以让我们更快地从公国的产业管理部门拿到产业所有权证明，我们真的很期待明天和劳伦斯先生的会面。 那些钱袋是雷蒙德新买的，他买了很多普通的布袋，自己画上合适的法阵。那些布袋都很好看，我们换了新的随身钱袋。 … 雷蒙德和往常一样吃完早餐，和维克利一同出门。 维克利的店铺和冒险者公会在同一条大街上，他帮维克利卸下店铺的门板，和维克利在店铺门前分开。 “我去公会了！”他朝门后的维克利挥手，见到维克利也招手告别之后，才转身走向公会的方向。 一进公会大门，前台值班的青年人就对他说，“奥利尔先生，今天又有冒险者送来交付悬赏的物品需要您来处理！清单在这。” 雷蒙德收回马上就要踏上楼梯的脚步，取过放在前台的物品清单。 还以为可以在办公室悠闲一天呢。 雷蒙德把清单上的条目一条一条看下来，“被诅咒的花瓶……雇主和接受任务的冒险者都不太清醒的样子；巨大的骨翼龙鸟……他们怎么把这东西弄到城里来的？不会要我去城外处理它吧……” 拿着清单，雷蒙德的脚步转向公会的后花园，那里有相当宽敞的场地用于处理冒险者们带来换取奖励的各种物品。 装在木箱里的危险品放在场地边上，雷蒙德走过去提起一只箱子，在场地中央放下。 “花瓶一对，诅咒内容不详。”雷蒙德对照清单，单手掀开钉得死死的箱盖。 冒险者公会的后花园常常传来诸如爆炸、野兽的嘶吼、魔法轰鸣的声音，今天也不例外。 雷蒙德忙碌了一个上午，把整张清单上的物品都检查了一遍，危险的重新打包和撰写说明，魔兽和野兽分割或者施法让它们陷入沉睡。 “嘿，沃德！”雷蒙德把写完鉴定和评估，做好打包处理的物品清单拍到看管仓库的老沃德面前，“这些东西，入库。” 做完这些工作，雷蒙德走向大厅。 “奥利尔先生，您有一封信送来了公会。”前台的姑娘抽出一封用火漆封口的信笺。 “谢谢你艾丽娅。” 雷蒙德接过信封，火漆上印着一枚相当正式的纹章，雷蒙德觉得那枚纹章有些眼熟。 他拿着信封走上楼梯，阿曼刚好从威廉的办公室出来。 “哦，上午好雷蒙德。”阿曼朝雷蒙德打招呼，看见他手里的信封上印着的纹章，问他，“家里给你寄信了？” “什么？不，是——哦，好像真的是我家的纹章。”雷蒙德终于认出来了，他对阿曼说，“巧合而已，我现在和家里已经没有什么联系了。” 鉴于雷蒙德是年幼时就从普通人觉醒为圣骑士，阿曼大概能理解他与家族的关系不太亲密。 阿曼耸耸肩：“再见雷蒙德，我得回去了。” “回见。”雷蒙德走向自己那间简单的办公室，手里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给雷蒙德和维克利的请柬，来自维克利和雷蒙德现任房东的正式邀请，以商讨房屋和土地产业的买卖问题。 办公室的椅子还没坐热乎，雷蒙德就带着请柬溜达去了维克利的店里。 “欢迎光临！” 听见门楣上挂着的铜铃响动，小梅格还埋头在货架上点数药剂，招呼的话脱口而出。 “嗨，小梅格，是我。”雷蒙德靠近柜台，“维克利在店里吧！” “奥利尔先生，维克利先生在工作室，您要……去找他吗？”若是其他任何人在这里，小梅格都不会犹疑。 他来店里工作的第一天，维克利先生就叮嘱他，维克利先生在工作室里调配药剂时不希望任何人去打扰，但今天，来找维克利先生的是奥利尔先生。 “噢，那我在这里等他吧！你忙着。”雷蒙德随手把维克利还在编写的药物手记拿到手里，坐进维克利的靠椅上翻看。 不愧是奥利尔先生，应该很清楚维克利先生不想在制药的时候被打扰，小梅格长舒一口气，于是回头继续整理货架。 雷蒙德没等多久，维克利就端着一箱药剂走进店铺前面。 “雷蒙德？今天公会不忙吗？”维克利把药剂交给小梅格，穿过柜台，走向雷蒙德。 雷蒙德从怀里抽出请柬，递到维克利面前：“不忙。这是房东先生送给我们的请柬，邀请我们明天在翡色酒店商讨和签订产业交易的契约。” “嗯？”维克利贴近靠椅，左手从雷蒙德指尖抽出请柬。 小梅格端着装着药剂的托盘，眼睁睁地看着老板和雷蒙德从低声交流，到相互贴近，最后他的老板俯身握住了奥利尔先生的手，低头，靠的更近。 “！” 小梅格稳稳地抱住托盘，倏地转身面对货架，把托盘上的药剂一瓶一瓶按照标签摆放好。 维克利把请柬拿到手里，就在靠椅右侧后方的高脚凳上坐下了。他的左手肘倚在靠椅背上，修长手指捏着请柬，抖开了折叠得整齐的纸张。 “菲力·劳伦斯爵士。”请柬上是房东的落款，维克利看完请柬，目光只在落款上多停留了一秒，就把请柬塞回雷蒙德手里。 小梅格收拾好货架，抱着托盘转过身，就看见维克利先生贴着奥利尔先生后背，一只手被奥利尔先生捧着，凑近奥利尔先生的耳边说话。他又默默地抱着托盘转回去，对着货架数瓶子。 “明天见面就能签订买卖契约，我们直接把金币准备好是不是更合适？”维克利对雷蒙德说。 “用纳都银行的支票的话，还需要等待他们核对账目给出证明，我们才能去产业管理部门把房子和土地划到我们名下。” 不需要雷蒙德思考多久，他问维克利，“你那里还有足够的金币吗？” “当然够。”维克利说，“你手头有那么多金币吗？” 不像维克利，经营店铺需要账簿，他也养成了日常记账的习惯，店铺的账面上有多少钱、存在银行里有多少钱、手头里有多少钱都是一清二楚的。雷蒙德除了跟着维克利定时往纳都银行存些钱，手头上的钱总是糊里糊涂的，索性和维克利的钱放在了一起。 不过上个月，雷蒙德才被请去雨夜平原，替帝国的魔法师们解决了一头变异的平原魔狼。任务的报酬加上整头变异魔狼，雷蒙德的收益相当可观，现在就存在书房里。 雷蒙德估计了一下，“有的。”他肯定地点点头。 雷蒙德从药剂店早早回了家，把腌制了一晚的圈圈羊肉架上烤架、送进烤炉。 维克利回到家，餐桌上就已经摆好了一份什锦烧烤羊肉。他朝站在厨房里的雷蒙德晃了晃手里的一对酒瓶。 “啊哈！小酒馆的生啤！”雷蒙德看见维克利手上简陋的酒瓶，转身从橱柜里拿出两只大号的啤酒杯，放在餐桌中央。 拔掉瓶塞，维克利把啤酒倒进了粗犷的啤酒杯里。 … 家里交易时用来封存金币的钱袋用完了，雷蒙德去了城里的集市。 他在摊贩之间转悠了两圈，停在一个售卖普通缝纫制品的老妇人面前。摊子上放着一些便宜的手帕、头巾、披肩和钱袋。 钱袋没有铭刻识别钱币金额的法阵，因此便宜又只能装些零钱。但对雷蒙德来说法阵不是问题，他只是单纯被用碎布头拼出漂亮花样的钱袋吸引了。 “老板，你这些布袋怎么卖的？” 看摊子的老妇人把那些摞在一起的普通布钱袋往外拨了拨，“最大的十五个铜币一只，这样的十个铜币一只，最小的只要五个铜币一只。都是老婆子我一针一线缝出来的。” 见雷蒙德挑选着又大又精致的普通钱袋，一旁售卖皮质钱袋的小商贩凑过来朝他推销，“这位先生，看看我的皮钱袋吧！都铭刻上了最多能计算一百枚银币的法阵，只要一枚银币，能用上十几年呢！” 那皮钱袋上的法阵能够证明袋子里钱币的数额，而且是基于钱币的金属质地和质量来计算的，因此甚至能够验证钱币的真假。 对冒险者们来说，要支付的金钱很多的时候，常常用铭刻了法阵的钱袋封装好一定数额的金币，连袋子一起支付出去。一个银币买上一大堆的普通布制钱袋，再自己铭刻法阵才是最划算的，交易时直接交换钱袋也不心疼，那些刻好了法阵的钱袋，价格高上不少，还未必有自己做的好用。 雷蒙德摆摆手，拒绝了小贩，“我用不上那样的皮钱袋。” 他把老妇人面前花里胡哨的钱袋包圆了。 “这里一共有多少个钱袋？大的小的我都要了。” “诶，好。”老妇人把钱袋一个个数到雷蒙德面前，“……一共三百六十个铜币。” 这样的普通钱袋在城里的集市算得上便宜，却不很好卖。 “老板，怎么不去城外卖这些钱袋？”雷蒙德从随身的钱袋里摸出四枚银币。 老妇人一个个数着囤积的钱袋，“城外的集市哪看得上我这种普通的东西呦！喏，他那种刻了法阵的皮袋也就是在城里才有人要，外面的人都看不上呢！” 雷蒙德朝老妇人笑着说，“城外的集市当然看不上那样简陋的法阵，那些人都喜欢买普通的布袋，自己刻上法阵。你这些价格公道又好看的布袋才好卖呢！” “哎呀，是吗？”老妇人把自己布兜里的铜币全数出来，才够给雷蒙德找零。 “是啊。”雷蒙德回答，“不过也就是这样的消耗的多的普通商品能卖掉，那些冒险者一个比一个挑剔。” 老妇人用碎布条串成的绳子把雷蒙德要的布袋捆在一起交给他，“唉，谢谢你啊，小伙子！” 雷蒙德笑笑，挠了挠头。他大概还要比这位老妇人年长一二十岁呢…… 雷蒙德把布袋带回家，抽了一些大小合适的，坐在起居室的茶几边上描画法阵。 维克利一回家就看见个大块头窝在起居室的地毯上。 “怎么不去书房画法阵？” 雷蒙德抬头，就见维克利端着茶盘走过来。 “随手画几笔就行了，没必要再去书房——哦，我把新买的布袋放去储藏室。”雷蒙德抓起脚边的一摞布袋，放到维克利面前。“喏，拼布钱袋，好看吗？” 维克利拿起一只小号的布袋，染色质量不太好的布料边角被拼接成漂亮的花朵，看得出来制作者的手艺很好。 “挺好看的。”他把这只小号的钱袋放回桌面上，“正好留下来一只，我可以换成随身携带的钱袋。” 雷蒙德摸出自己的狼皮钱袋，打量了一下，也挑了一只小号的布袋留在茶几上，才把其他的布袋收去储藏室。 要装金币的大号钱袋画好了法阵整齐地堆在一边，雷蒙德拿过自己和维克利准备用上的新钱袋，往上描画起更精致的法阵。 “雷蒙德，吃晚饭了！” 维克利把热腾腾的汤和烤炉里烘烤得焦脆的面包端上餐桌。 7、日记节选和交易成功 精灵历3157年8月25日帝国历213年10月4日礼拜五 我们买下了自己的房子和土地！ 不过我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劳伦斯先生的“劳伦斯”竟然就是雷蒙德·劳伦斯·奥利尔的那个“劳伦斯”。劳伦斯先生送来的信封上原本印着有家族的纹章，但被雷蒙德打开后，我只见到了邀请函的内容。劳伦斯这个姓氏并不算少见，在各国间姓劳伦斯的家族不止一个，我看见请柬时还只在想，这位先生和雷蒙德的旧姓一样。 雷蒙德说他也是收到信件才发现，这封信件来自他曾经的家族。他着重强调了曾经。 这可以理解，雷蒙德觉醒后很早就脱离了家族和家庭，归属了神殿，连姓氏都跟随了他的老师，那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圣灵族。 劳伦斯先生一开始没有认出雷蒙德，他滔滔不绝地介绍着这份产业的来历——他没有姐妹，因此他自母亲那里继承到了这块土地和上面的房子，他的母亲从自己的母亲那里继承而来。 他还想将那栋靠近翡纳公国城堡的大宅也一并卖掉，一直向我和雷蒙德推销，但我们都只想着买下这栋住了很久的房子而已。 由于我和雷蒙德带了现金，契约书上写着“现金付讫”，这使明天我们就能拿到新的所有权证明书。 … 维克利和雷蒙德难得都穿了正装，叫了一辆马车送他们去请柬上的地址。 雷蒙德承认，他是提前翘班，从冒险者公会回家换了一身衣服。但在他和维克利即将出门，拉开大门出现的不是预定好的车夫而是只身一人的威廉时，雷蒙德也不想搭理他。 威廉靠在门廊柱上，“嗨！我的朋友们。” 还在心平气和地打招呼，肯定没什么大事。多半还有可能是被阿曼赶出家门了。雷蒙德心想。 “嗨，威廉，阿曼呢？”维克利问，“你怎么现在过来了，阿曼没告诉你我们晚上要出门吗？” 雷蒙德说，“阿曼应该知道，他没转告你吗？” 威廉没有回答，却对他们还在租赁马车指指点点。“嘿，房子都要买下来了，不再准备辆自用的马车吗？” “没有那个必要。”雷蒙德在维克利之后坐进马车，一只手已经放在了车门上，“听着，你要是没地方吃晚饭，在我家吃了饭再回办公室也行，不管你现在来找我们有什么事，只要不是魔王打破了封印，整个大陆马上就要毁灭了，都等我们买完房子回来再说！” 雷蒙德反手关上马车的门，扬长而去。 威廉溜达进两位朋友给他留着的大门里，在餐厅里摸到了一些面包和羊肉，囫囵放进炉子里热上。 … “您好，维克利先生和奥利尔先生，请随我来。” 劳伦斯宅邸的侍者在门口等待，将两人带到会客厅。 “哦！女神在上，非常高兴能在这里见到二位！”年轻的劳伦斯爵士朝走在前面的维克利张开双臂，试图来一个亲密的见面礼。 维克利侧身退了半步，劳伦斯爵士正面迎上一本正经的雷蒙德。雷蒙德做正事时严肃的神情还是挺能唬人的，劳伦斯爵士眨眨眼，神色自若地收回双臂。 “请坐，请坐。”菲力·劳伦斯是个不学无术的家族继承人，但至少还能认出来面前的两位并不是普通人。那栋房子的租客几十年都没有更换，今天来签订契约的两位却是风华正茂的青年。 维克利的金发盖住了他的耳尖，菲力仰望他的时候完全没有发现，但雷蒙德的黑发却和劳伦斯家引以为傲的代表高贵血统的深发色如出一辙。 长生的异族，菲力不了解，但他知道自己的家族出过神殿的圣子。据说，圣子从神那里获得的血脉，可以让他们长生。 啊，神殿什么时候允许圣子们结婚了吗？菲力眨眨眼。 神殿当然允许圣子们结婚，只是不太赞成圣子和普通人之间的婚姻。但菲力不知道，菲力只是个继承家业了的花花公子，挥霍了一些年之后，如今浪子回头想换些本钱，重新经营家业。 劳伦斯家族的产业大部分都在帝国的范围内，菲力就打算把一些遥远的产业出售掉，刚卖掉北部的一处牧场，他就恢复了以前的作风，好在同时也做了一些投资和经营，不至于一家老小没饭吃。 “两位，您看，这栋房子怎么样？”菲力坐在上首华丽的单人扶手椅上，张开双臂，向维克利和雷蒙德推销这栋奢华的房子，“处在翡纳公国首都最繁华的地段，有相当漂亮的前后花园，四层的别墅，有三个会客厅、两间舞厅和十几间随意用途的房间。建造时用料就相当扎实，还能再稳固上百年。” 当然，价格相当昂贵，是维克利和雷蒙德住着的那栋房子的许多倍。 菲力能花钱，也是做过生意的。他认为维克利和雷蒙德完全能负担起这栋豪华别墅，以及后续的所有养护工作。 但他们只想买下那栋陈旧的房子，也许修缮也许重建一下。 维克利说，“这就不必了。我们还是聊聊东城那栋房子吧！ “我们和您的代理人已经谈好了价钱，想必您也不会推翻？” “哈哈，那是当然的了。”菲力答，“正式的契约都已经拟好了。修，把契约拿过来吧！” 他转向维克利和雷蒙德：“那栋房子实际上并不一直都是劳伦斯家的产业。它来自我的母亲。我的母亲从她的母亲那里继承。当然，那里也没什么纪念意义，否则我也不会轻易地要卖掉。我只是对这里的租客连续几十年都没有变化而感到好奇。 “要用纳都银行的支票吗？很方便，就是要等账目结算后才能拿着银行的证明和契约去登记新的产权所有人。” “不用。”雷蒙德把手里的小提箱放到茶几上，“我们用现金，明天一早就能登记。” 提箱里正是用拼布钱袋装的金币，一共八个。 “每个钱袋里都有五十枚金币，钱袋上有封存的法阵，可以保证金币的数量和质量。” 法阵基于钱币的金属本质而计算和封存，哪怕有人想通过修改法阵来伪装钱袋的内容物，只要碰上检验钱袋法阵真伪的法阵，就会原型毕露——按照通行的法律，用于交易的钱袋上的法阵必须是检验法阵能够识别的，否则一律按照造假和诈骗处理。 修拿来了刻录检验法阵的魔法石，每个钱袋都确认无误后，朝菲力点了点头。 菲力看见那么多的金币，望向两人的目光又变了，“我真诚的向两位推荐这栋别墅，如果两位看上了的话，东城的房产可以当做这栋别墅的赠品。” 但维克利和雷蒙德已经在己方的契约上签好了名字，维克利将契约递给菲力。 “它很不错，可我们真的不感兴趣。” 菲力忙在契约上签下大名，和维克利手上的契约相互交换，签名的时候，他忽然看见雷蒙德的名字。 “雷蒙德·劳伦斯·奥利尔。”他低声念了一遍，“嘿，还真巧，您的中间名和我的姓一样。” “是很巧。”雷蒙德顿了顿，看着菲力签完契约后示意修收起金币，已经签完的契约拿到手中，雷蒙德才继续说，“不过劳伦斯不是我的中间名，是我的旧姓。” 菲力一脸懵地把目光移到雷蒙德脸上，“雷蒙德·劳伦斯……雷蒙德·劳伦斯！”像是从记忆里把什么尘封的古董重新挖掘出来，在老家祖宅墙壁上挂着的画像里，有一个写着“雷蒙德·劳伦斯”的小孩儿画像，那是……叔祖父！ 菲力这时才有了“家族里出过圣子”的实感，从小接受的那点神学教育让他迫使自己假装没有认出来叔祖父的身份。 “啊，哈哈，哈哈。”菲力扯着嘴角硬笑着，“修！晚餐准备好了吗？请我们的客人共进晚餐。” “先生，晚餐已经准备好了，请先生和两位客人随我来。”年轻的管家适时出现在几人面前。 豪宅的餐厅金碧辉煌，长长的餐桌上陈设着新鲜的花果和鎏金的烛台。但烛台在这里仅仅是装饰，餐厅的吊灯上点着掺了魔药做成的蜡烛，效果和维克利自己用的灯油一样，仅仅一支蜡烛，就能照亮整个大厅。 考虑到两位客人的个性，菲力放弃了坐在主位接待客人的礼仪。他让修带人撤下了餐桌上的一部分装饰，和客人们相对而坐。 鉴于雷蒙德真的是一位圣子，菲力放弃了吹捧他那些花了大功夫搞来的葡萄酒；谁都知道，不管名字叫什么，大陆上最好的酒都来自神殿。又鉴于两位客人是冒险者出身的长生族，菲力又憋住了吹捧他搞来的巨蟒牛排肉，直到侍者上了甜品。 “哦，这道甜品是我从帝国带来的甜点师最擅长的一道，也是现在帝国最流行的甜品——雨林坚果甜奶酪蛋糕。” 蛋糕带着浓郁的奶酪香味，里面裹着雨林坚果碎和莓果碎，酸甜适中。 “非常美味，谢谢您的款待，劳伦斯先生。”维克利吃完蛋糕，放下甜品勺，朝坐在对面的菲力说。 菲力得到夸赞，瞬间扬起下巴，“您喜欢就好。” … 维克利和雷蒙德租赁的马车回到家门口时，威廉端着雷蒙德的烘焙草药茶给他们开门。 “你还在？”雷蒙德皱眉，“什么事情非要找我们？” 如果是和阿曼吵架了，威廉就常常会来两位好友的家里，解决解决吃饭问题，顺便学习学习维克利和雷蒙德的相处之道，反省自己在和阿曼的相处之中做错了什么——威廉一向是这样认为的，两位好友之间的感情几十年如一日，没见过他们有过什么矛盾，堪称“长生种模范情侣”，当然这也是威廉一厢情愿的认知。 坐在起居室的沙发上，威廉捧着香气四溢的茶，“阿曼出差了。”尽管手中的茶热气腾腾，威廉身边还是围绕着一圈低气压。 “他外派去了帝国皇家法师学院，要待两个礼拜啊！” “……” 见维克利和雷蒙德都沉默地喝茶，威廉抹了一把脸，“维克利，你想想，如果雷蒙德从公会接了任务，要花费两个礼拜的时间才能回来，你要怎么办？” “魔王冲破封印了？” “什么？”威廉一愣。 “他，两个礼拜才能完成的任务？”维克利指指雷蒙德，“还是东部群山恶魔暴乱了？” 威廉抓抓脑袋，“你就当是随便什么任务吧！总之要雷蒙德离开两个礼拜！” “如果真是魔王冲破封印，或者东部群山有什么厉害的恶魔出世，我干脆就一起去了。”维克利随意道，从茶盘上捏起一块曲奇饼。 “那你呢雷蒙德？” “我？”雷蒙德挑眉。 “如果维克利要为了生意啊任务啊，离开两个礼拜，你怎么办？” “当然要一起去啊！”雷蒙德看向威廉，奇怪道，“我就是哪天不想去冒险者公会干活了，你也管不到我吧！我是神殿外派来的，随时都能从神殿叫人来替我。” 威廉好像找到了底气，“既然你们都这么说，我明天，不马上就出发去追阿曼，跟他一起去皇家法师学院！” “没有别的事情了？”雷蒙德问。 威廉把手里的热茶一饮而尽，正仰着头吐热气，“有有有。”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件，“东部群山的来函，深渊的魔力突发波动，没准真的要有什么难搞的恶魔出世，看起来尤菲那里也被影响到了，才会忽然来翡纳公国，送到公会的面前。” 威廉跟维克利和雷蒙德说，“还要麻烦你们给尤菲递个信，她毕竟携带着魔王的信物，这就得拜托维克利和他的乌鸦们了。” “没问题。”维克利点点头。 威廉要连夜出城，好追上阿曼，维克利和雷蒙德只送他到门口。 威廉向门边的维克利和雷蒙德道别，“嘿，两个礼拜之后再见了！” 威廉消失在街角，维克利和雷蒙德对视一眼，关上大门。 “东部群山能出什么事？”回到起居室，雷蒙德拆开信封，放到维克利面前，与他一起看了起来，不免贴近了维克利。 “小股恶魔出现的数量和频率异常增加，魔王的封印出现不明的光芒，疑似封印法阵的攻击效果……看起来不是麻烦的事情。”维克利读着信，“已经有各种族的魔法师在检查情况。” “总之并不是紧急事件，但必须加强戒备。”雷蒙德看完，把信纸交给维克利。维克利和很多奇异鸟群熟悉，会由他找合适的鸟把信送给尤菲。 维克利带着信件去了书房，雷蒙德收拾茶几上用过的茶具。 “见鬼！威廉是用掉了多少我的药草茶！” 雷蒙德把洗干净的茶具放进橱柜，随手拿起橱柜里面的茶罐。一拿起来，雷蒙德就觉得重量不太对劲，打开一看，果然少了大半。 维克利在书房都能听到雷蒙德震惊的叫声。 “别难过，我明天去店里再给你配一罐！多给你加点风车草！”雷蒙德很偏爱风车草奇怪的香草味，但维克利每次都不会加太多——风车草太能提神了，加多了雷蒙德会在后院的仓库边上砍大半夜的柴，还得是有柴需要劈的秋季，否则整栋房子都会被他清洁一遍。 “大晚上的，他就不能挑旁边那几罐不含风车草的花茶吗……” “恐怕就是因为很晚了，才挑的那一罐吧。”维克利写完日记，出现在厨房门边，“他就是想要连夜去追阿曼的马车，让你最近好好留在公会。” 8、房屋重建计划 雷蒙德从冒险者公会的图书室里翻找出了一些建筑图纸。 “《民房建筑案例》，咱们的图书室里还有这种东西吗？”路过的罗兰小姐发出疑问。 “是啊，这里的藏书相当丰富。”雷蒙德在图书室翻看了一会儿图纸。 “我下午还要去城里找翻修房子的工人，有什么威廉没处理的事情就都交给你了，别到处找我。”雷蒙德把图纸一卷，借走了那份《建筑案例》。 … “罗兰小姐！” 午餐时间，公会的很多职员和冒险者们总聚在附近的小酒馆吃午餐。罗兰走进小酒馆，就有公会的年轻职员朝她招手。 “今天上午，奥利尔先生在前台登记了一个私人任务！” “他和维克利先生要招募建筑工匠！” “唉，那他们是不是准备等房子修葺好了再办仪式啊？” “肯定是了，在崭新的房屋、庭院里结婚，多浪漫啊！” 罗兰端着自己的食物坐进空座里，想起半夜跑路的老大威廉，和甩手不干了的奥利尔先生，不由得一脸惆怅，“别八卦了！后院还堆着那么多的货物呢，没有会长和奥利尔先生，我们有得忙活！” “啊，奥利尔先生做什么去了？” 罗兰摊手，说道，“为了翻修房子，奥利尔先生要去招募工人。” 好在职员们也不是什么吃素的草包，处理各种奇怪的诅咒物品、凶猛的猎物时，最多也就是花费一些绘制法阵、吟唱咒语的时间。 雷蒙德去招聘工人也不是一个人去的。 他带着从公会图书室借来的图纸回家之后，维克利正好在炖圈圈羊肉。炖羊肉的香味从厨房飘到后院，雷蒙德在门外都能闻到加了香料和红酒炖煮的羊肉味。 “我从公会的图书室里找到一些可以参考的图纸。”雷蒙德在茶几上展开几张他特别喜欢的图纸。 维克利端着炖锅从厨房出来，“吃完饭我们再看。” 桌上铺开了许多张和城里的建筑风格相似的图纸，还有从菲力那里拿来的，这栋房子最初的建筑图纸。 “我们要有一间独立的仓库，有面积够大的厨房和储藏室。”维克利和雷蒙德一致决定要保留足够大的庭院，划出庭院面积之后，维克利又在复刻的地皮图样上圈掉一部分面积。 “起居室、书房和客厅。”雷蒙德动手。 “药剂工作室和祷告间。”维克利添上。 “卧室和客房。” “工具间和地下室。” “要保留和现在相似的建筑外观。” 两人一笔一笔把图样涂抹得看不出原样。 “……” “没关系，”雷蒙德说，“我们在公会发布了任务，会找到合适的建筑师的。” 而现在，他们可以先找工人来拆除这一栋陈旧的建筑。 他们和工头商议好了拆除工作的时间，维克利和雷蒙德开始收拾物品。 “搬去威廉和阿曼家的院子里放着，他们这两个礼拜都不在家。”家门口一边堆着桌椅板凳锅碗瓢盆，一边堆着仓库里的食材和各类名贵材料，雷蒙德给堆成山的物品找了个很好的寄存处。 东西虽然很多，但打包整齐之后，雷蒙德倒扛着餐桌，上面摞着茶几、沙发、高脚凳……维克利背着摞成倒金字塔的藤筐，里面都是些瓶罐碗碟、摆件杂物。夜色下，两人仗着非人类的突出力气，把家具放置进了威廉家庭院里的空草坪上。 天亮时分，看着空空荡荡的房子，维克利和雷蒙德只等着工人们来拆除工作了。 “这段时间我就在店里住着吧，你呢？”面前还剩下两人的铺盖和仓库里的名贵材料，维克利面前那堆价值不菲的材料，不太适合露天堆在威廉家的院子里。 “店里的仓库还有地方，这些东西就搬去店里好了。”维克利说。 “没问题。我可以去公会办公室住一段时间。” 雷蒙德和维克利一起把剩下的各种材料搬去药剂店仓库，然后雷蒙德在所有人都还没上班的大清早，顺路就扛着自己的行李来到了冒险者公会。 大门口只有个老守卫在门房里值夜，“嘿，雷蒙德，你怎么把家当都带来公会了？” “我家的房子要翻新了。”雷蒙德说，“明天就要开始拆除工作，来办公室凑合一阵子。” “哦，那可要恭喜你了！”老守卫为雷蒙德打开大门。 “谢谢。”雷蒙德进门后随手帮老守卫把大门关上，走上楼梯。 维克利在他的工作室的角落里搭了一张临时的床铺，看得小梅格战战兢兢：“维克利先生……要不您睡卧室吧？反正也没有多久，我睡工作室就行。” “你也说了没多久。”维克利挑拣出一桌面的药剂材料，“干活去吧！” 自从小梅格烧坏了一个坩埚还差点把工作室烧掉之后，维克利就让小梅格在后院搭了一个临时工作台，让他在那调配简单的药剂和练习魔药配制。 工作时，维克利负责上午开门，调配高等级的魔药，小梅格大部分时间都要负责看店，当维克利有配药和练习配制药剂的任务给小梅格的时候，就是维克利自己看店了。 小梅格回到店铺前面，刚好店门上悬挂的铜铃响了起来。 “欢迎光临！”小梅格忙招呼着。 托恩腋下夹着一卷纸，仰头对小梅格说，“维克利在店里吗？” 小梅格越过柜台对面前的矮人说，“呃……维克利先生在调配药剂，可能不太方便见您。” 托恩叼着烟斗，“没关系，我了解他，我在这里等他就行了。”他把纸卷往角落的小茶几上一拍，从茶几下面拉出一张丝绒包面的脚凳做了下来，那只脚凳显然和一旁的靠椅是配对的，对托恩来说，倒是很适合矮人的身材。 维克利不研究新药剂的时候，工作效率总是很迅速。他带着要摆上货架的药剂来到店面里时，托恩并没等多久，还和小梅格讨论起药物手记里的草药。 小梅格蹲在茶几边上认真地听托恩讲解草药，连维克利走过来在靠椅上坐下都没发现。 “好了，这一种草药讲完了，快去干活吧！”托恩拍拍小梅格的背，小梅格这才发现维克利已经出来了，忙回到柜台后面整理货物。 “你们讲到哪里了？”维克利问托恩。 “彩虹伞盖菇。小伙子说是你今天要教他的内容，我就顺便给他讲了些。” “啊，那可真要感谢你的教导了，这些在晴夜森林里土生土长的药剂材料，你可比我还要熟悉它们。” “嘿，先别谢我，我这还有你要感谢的呢！” 托恩展开茶几上他带来的纸卷。 “听说你和雷蒙德在准备重修你们的房子，为此在冒险者公会发布了招募建筑师的任务。”托恩展开的纸卷上正是一幅建筑草图，“哈，要我说，就别花费那个时间了，我来给你们做工匠。 “连建筑师的报酬也不需要，反正我只需要给你们出一份建筑图纸就好了，花不了多长时间，当我送你们的礼物了！” 别看托恩总是在城外集市的摊位上售卖猎物和养殖的牲畜，他本人也曾经在大陆各处游历，是个很有经验的建筑工匠，嗯，现在人们都叫他们建筑师了。 “谢谢你，托恩。”维克利道谢，“但是，你不是已经准备过礼物了吗？” “这么值得庆祝的事情，咱们都是老朋友了，我多送你们一份礼物不是很正常吗？”托恩说，“快来看看我的草图，你和雷蒙德对这栋房子都有什么要求？” 雷蒙德一早做完了冒险者公会的疑难货物处理工作，回到家里等待工人们上门开工。到了午饭时间，他在附近的小饭馆给工人们订了餐，自己来找维克利吃饭。 “中午好，托恩。”雷蒙德推门进来，看见熟悉的矮人和维克利坐在店里的茶几边上，“你来找维克利买药剂吗？” 托恩说，“不，并不是，我给你们的新家绘制了一份建筑草图。” 托恩的图纸哪怕已经在和维克利的讨论中圈画了很多笔迹，也依然展现了很好的图纸效果。 “要修改的地方不算多，只要多加两个客房，一个工具间，把外观做得和从前相似就好了。”托恩得到反馈之后相当满意，“看来我还是很了解你们的。” “两个客房？”维克利忽然望向托恩，“不是说增加一个卧室和一个客房吗？” “行行行，增加一个卧室，和原本的卧室一样大的面积，再增加一间客房。”托恩应和，把纸张上写着的备注划掉，改成了维克利说的样子。 就知道这两个人还得嘴硬。托恩自认为明智地顺着维克利的话，心里却在想，“都一起买下同一块土地和房子了，至于吗？” 罗兰也在想，“都一起买下同一块土地和房子了，至于吗？” 雷蒙德住在办公室的事情没过几天就还是被公会的职员们发现了。从楼梯间到小酒馆里的讨论很快就转变成“奥利尔先生和维克利先生为什么不在房屋重建期间，直接在小酒馆隔壁的旅店短租一间客房呢？” 和雷蒙德共事最多的罗兰也想不通，但看管仓库的老沃德说了，“情人之间出现矛盾再常见不过了，总要有什么办法让双方重归于好才是。威廉会长和阿曼导师有什么矛盾的时候，威廉会长不就总是爱跑去找雷蒙德和维克利吗？没准雷蒙德和维克利在重建房子的事情上有些分歧，一个住办公室，一个住药剂店，也好冷静冷静，不会吵架。” “那是不是维克利先生的小店员？”有人眼尖，看见小酒馆门口走进一个人。“问问他维克利先生店里的情况呗？” 罗兰转过头，果然是小梅格。 “梅格！”罗兰叫他。 小梅格走过来，“罗兰小姐，大家中午好！” 一群人挪了挪位置，拉着小梅格坐下。 “中午好，梅格。”罗兰开口道，“最近奥利尔先生去找维克利先生吗？” “当然会来！”小梅格疑惑，“他们感情那么好不还是你们告诉我的吗？ “奥利尔先生上午要回家监工旧房拆除，中午来找维克利先生一起吃饭，他们甚至在工作室用坩埚做饭！”小梅格对于雷蒙德使用坩埚相当不拘一格的风格很是震惊，对维克利能允许雷蒙德那样用坩埚都没那么惊讶了。 众人的目光转向老沃德。 “他们非要分开来住，是他们的事情。”老沃德垂下眼睛喝着碗里的蘑菇汤。 9、提前到达的建筑石料 精灵历3157年8月29日帝国历213年10月8日礼拜二 雷蒙德今天才想起来我们放在冒险者公会的建筑师招募还没有撤销，还好尚未有人来应征，托恩可是已经把完成的图纸交给我们了！ 等拆除工作结束后，就可以直接按照图纸开始施工了。建筑工人们估计的工期有些长，我和雷蒙德决定接下来有空就去工地帮忙，这样能省下很多时间。当然，得是夜晚，我们会趁着夜色搬运建筑材料，减少运输的时间。 虽然托恩说图纸是送我们的礼物，但等他下次来工地检查进度的时候，我准备送他一批治疗药剂和防治牲畜病害的药剂，这样他打猎和养殖的时候就都可以用得到了。 小梅格这两天有些奇怪，好像有什么问题想问我，但是有机会的时候他又不问了。 一定不是魔药调配的问题，魔药的问题他总是第一时间请教我，他调配新学的魔药屡屡失败的时候我总担心他哪天因为失败精神压力过大而烧掉自己。 好在他和罗兰他们熟悉起来了，会一起去吃饭，休息时间去小酒馆坐坐，挺好的，看起来有了不少朋友。 至于他其他方面的困惑么，如果他不说出来，我也没有必要去问。 雷蒙德上个礼拜来店里的时候用坩埚煮肉酱和面，那只坩埚刚制作了一份原料含有剧毒的药剂，还没来得及用药剂清洗，看起来把小梅格吓到了，我今天去阿曼家，从堆着我和雷蒙德的家当的院子里翻了两只我们的锅，方便在店里做饭。 坩埚煮饭这种事情确实不太适合演示给小梅格看。我也不是一开始就做药剂师的，加上我是精灵而雷蒙德是圣骑士，实在有些忽视安全问题，谁也不能保证一只坩埚上一次调制的药剂是无毒无害的。 有两只锅，虽然不如在家里那么方便，也比只能用坩埚煮东西好得多。中午我做了卷心菜焖鸡肉，小梅格哪怕要端着盘子一路走到小酒馆，也还是带着他的份去找朋友们吃饭，看来关系是真的很好啊！ … 维克利把随身的日记本放到枕头底下，吹熄桌角上的油灯。 小梅格倒没有什么问题要问维克利，只是最近和公会的朋友在一起，也认识了一些最近都在翡纳公国活动的冒险者。 小梅格只是一个一边打工一边攒钱，从来没有离开过翡纳公国，刚从初等药物学校毕业的普通年轻人，他对所有非人类种族都不太熟，比如他现在都没发现，罗兰小姐是一位白天出行就需要为自己加上很多防护的夜妖。 当然，哪怕知道了维克利先生是一只精灵、奥利尔先生是一位圣骑士，他也完全没有实感。 对他来说，自己的老板和他同居的奥利尔先生看起来就是年少有为的厉害青年。但在小酒馆里，值得尊敬的老沃德提到奥利尔先生，却会说到几十年前的故事；罗兰小姐以亲历者的角度讲起威廉会长和阿曼导师的恋爱故事时，也要追忆几十年前。 “阿曼导师以前也给维克利先生做过很久的店员呢！”罗兰小姐说，“阿曼导师之前好像很忙，最近又出差去了，不然你和他一定有些共同语言！” 人类小伙小梅格终于在维克利的药剂店工作一个月之后，开始消化自己接触到的新世界了。 小梅格躺在床上重新梳理自己对非人类种族的认知，雷蒙德却大半夜摸来了店里。 维克利写完日记，灭了灯，躺下不久，窗户就被敲响了。 他搭的床铺正在窗户下面，维克利抬起一只手推开窗栓。 “维克利，我定的石材提前到了！比我预计的早了好几天！我们得现在就去取货！”雷蒙德扒在窗沿上，上半身伸进屋内。 维克利一巴掌拍在雷蒙德胸口上，把人从窗口推了下去。 雷蒙德站在店铺的后门外等了一会儿，维克利就穿好衣服出来了，还不忘裹着一顶兜帽。 “我跟群山石场订的基石和支柱，原本估计是这周末送来的，结果刚刚运货的象队派人来公会找我，说是已经到了城门口，要我们去取货，他们路过这里，放下我们的货就要继续赶路了！” 雷蒙德带着维克利走向城外的象队营地。 一整车的基石和一整车的支柱，象队卸下两堆石料，领队的和雷蒙德确认过货单，就又驱赶着象群上路，留下雷蒙德和维克利两人和石料。 “这些石料……” “先堆在庭院里吧？”维克利想了想，“等房子建完，石料用掉了，正好才开始布置庭院。” … 精灵历3157年8月30日帝国历213年10月9日礼拜三 雷蒙德订的石材送来得也太早了！ 我们连夜平整了一半的庭院用来放置石材，并把石材从城外运到庭院里堆好。 今天早上建筑工人来工地干活的时候都被吓到了，不过堆上了建筑材料，反而更像是正在施工中的样子。 旧房子今天就全部拆除完毕了！ 为了建造地下室，我们要先往下挖一定的深度再打地基，这可得花费一段时间，我和雷蒙德已经在考虑要不要再多雇一倍的工人。 公会为了东部群山的事情又忙碌了起来，我的招聘信息更无人问津了。还是希望在除魔任务发布之前能招到新的店员，不然等我和雷蒙德前往东部群山之后，小梅格可没办法一个人顾好店铺，到时候就要让小梅格把夜间营业时间关掉。 … 维克利和雷蒙德出现在小酒馆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这天中午两人一同到小酒馆点了午饭，早早吃完就离开了。那些爱八卦的职员、冒险者们就聚在一起眼神处刑老沃德。 “你和玛丽亚阿姨爱吵架，会长和阿曼导师总闹别扭，可奥利尔先生和维克利先生从来没有过矛盾哦~”公会秘书室的书记员奥帕那天也听了老沃德的“建房矛盾”，朝老沃德挤眼睛。 老沃德倒还是安静地喝着汤，只是没一会儿，他又说，“年轻人，单身，当然不理解。你看咱们威廉会长，阿曼导师出差两个礼拜都要一起去，吃住不用说，肯定在一起；雷蒙德和维克利呢？你看见他们现在在一起了，可晚上呢？雷蒙德住公会办公室，维克利在药剂店，这就是分居嘛！ “小梅格，你说呢？” 小梅格埋头吃饭，听见自己的名字才抬起头，“啊？” 奥帕说，“维克利先生和奥利尔先生在药剂店的时候会有争执吗？” “没有吧？”小梅格想了想，“都是在商量买什么样的建筑材料、要预订什么样的新家具。” “那他们晚上会一起出门吗？”老沃德刁钻提问。 “对了，”小梅格忽然想起来，“我在店里不是要值夜班吗？昨天夜晚，奥利尔先生好像来找维克利先生出去了，他们没走前门，应该是从后门出去的。大概是去干什么体力活儿了，维克利先生回来的时候好像挺累的。” 小梅格说完，餐桌上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最先开口的还是老沃德，“……我输了，是我低估了你们长生种……” “什么低估？”罗兰姗姗来迟。 因为东部群山的小意外，最近来往翡纳公国的冒险者多了起来，威廉不在公会，很多工作都要罗兰来处理。今天雷蒙德早早吃完午餐，去公会把罗兰换了下来，她才有空出来吃个饭。 奥帕朝小梅格招呼，“梅格，跟你罗兰姐姐复述一遍。” “啊？”小梅格只好把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 罗兰听完，隔着厚厚的防晒都能看出来她的脸色变了又变，压不住的嘴角翘着难言的弧度，“难怪威廉会长能说服所有人……” … 维克利和雷蒙德一起去了冒险者公会。 雷蒙德接替罗兰，处理威廉的工作，还要抽空看一下对职员们来说处理起来有些难度的货物。 维克利寄给尤菲的信件收到了回复，他要带着信件内容去找专门处理恶魔深渊和魔王相关事务的封印会专员。 专员也只是把东部群山的来函送来的信使，由于事态并不紧急，他最近都待在翡纳公国，用夜鸮收发恶魔深渊相关的消息。 总之，虽然东部群山之中的恶魔深渊有异动，但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虽然魔王的信物不太安分，但一切也都在尤菲的预料之中。 雷蒙德看了看专员交给他的更详细的信息，“嗯……其实也说不好，没准和威廉说的那样，我们可能要出任务了。” 维克利拿过那份有关恶魔深渊的信函，“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吧？够我们的房子修建完成了。” 恶魔深渊的能量以一种缓慢、稳定的姿态增长，已经这么循环往复了几十上百年。过去的五十年里，雷蒙德和维克利没少为了恶魔深渊的不安分，和同伴们接下帝国、神殿和冒险者公会联合发布的除魔任务。 翡纳公国的地势绝佳，东向群山，强大的冒险者们兼程半日就能到达恶魔深渊，对雷蒙德和维克利来说更是不算什么。 专员也习惯了长生种们从容的态度，带走了雷蒙德和维克利对恶魔深渊异动的评估，以及维克利药剂店和冒险者公会为东部群山提供的物资提货单。 10、蜂蜜水果酸奶 精灵历3157年9月8日帝国历213年10月18日礼拜五 这周店里来自东部群山的订单多了很多，雷蒙德在公会也很忙。不过今天终于有成熟的药剂师来店里应聘了。 小梅格学会的药剂配方多了不少，但还不足以分担那些东部群山的订单。这可不像那些原料珍稀但配制简单的美白、防晒之类的药水，东部群山的冒险者们需要能够疗伤，或者能够增强体质、有攻击力的药剂。 新来的艾萨克是身为药剂师的冒险者，聪慧，专业，能配制不少有难度的药剂。虽然他说明只能保证在我这里工作三个月，就算他不愿意长久的留下来，这段时间有个给我帮忙的临时工也很不错。 至于新家的建设情况，我们为了赶工多雇了一倍的工人还是有好处的，房子的基础已经建好了，那些我和雷蒙德夜里悄悄搬运的材料和立起来的称重柱省了工人们很大功夫。 雷蒙德最近看来是真的很忙，上次给他的草药茶里我多放了三分之一的风车草，他都没有精力过剩的反馈。 等他这罐草药茶喝完，我要给他换一换配方了，风车草用多了也不好，改成别的能补充体力的草药试一试吧！ … 维克利让艾萨克跟着小梅格熟悉店铺的经营。“以后艾萨克负责早上开店和上午的工作，小梅格你继续负责下午的工作和夜里关店。” 维克利手里拿着一叠订单，“这部分订单最简单，小梅格你拿去做；东部群山的订单，交给你了艾萨克。” 艾萨克获得了一张在店铺后院里工作台，和小梅格的并排摆放在一起。让两人轮流看店和配制药剂，维克利带着剩下最难最多的一部分订单钻进了自己的工作室里。 店铺的订单增多、冒险者公会的工作量加大，加上房屋建造的工程，维克利和雷蒙德最近忙得已经在小酒馆连续吃了好几天。 冒险者们从东部群山发掘来的各种千奇百怪的货物差点挤爆了老沃德看管的仓库，好在神殿的运输队来的频率也变高了，及时带走了不少物品。雷蒙德终于暂时清空了那些堆在检查场地上的魔法物品，还顺便从来公会出售猎物的冒险者手里买了一些猎物。 他扛着用大片树叶草草裹起来的猎物推开店铺后院的小木门。 “咣当——” 艾萨克用不惯店里盛放材料的粗陶罐子，罐子们撞到一起，桌面乱成一团，还有滚下桌，掉进门后草地里的。 雷蒙德一推门，木门正好撞在草地里收拾罐子和掉落材料，刚站起身的艾萨克的后脑勺上。 多亏雷蒙德没用那么大蛮力去推可怜的木门，艾萨克只是被木门拍趴到地上，没有被直接打晕。 “？”雷蒙德把树叶包放下，关上门，才在门后发现扑倒在地的青年。“抱歉，你是？” 艾萨克揉着后脑勺，艰难地拿着陶罐站起来。“我是这里的药剂师，欢，欢迎光临。” 艾萨克蹒跚几步，把自己放到工作台后的高脚椅上坐着，还不忘招呼顾客。 “你是艾萨克吧！”雷蒙德想起来维克利在冒险者公会放的招聘信息，“抱歉，我力气有点大。你还好吗？” 艾萨克整个人眩晕着，干咳了几下，“好像……不太好……” 雷蒙德关上后门，“我去找小梅格拿瓶药剂过来，你等一下。” 听到雷蒙德的要求，小梅格愣了一下。 “什么药剂？”他翻了翻存货单，“外伤？还是内伤？” 雷蒙德想了想，艾萨克那样的反应，估计是内伤了，外伤肯定也少不了。 “啊，就拿第三排货架第二层上的那种药剂吧！”雷蒙德说。 小梅格带着内外兼治的恢复药剂匆匆跑去后院，给艾萨克灌了下去。 药剂的效果卓绝，艾萨克喝完就恢复了过来。他看了看手里药剂瓶上贴着的标签，不敢置信地凑近瓶口嗅闻。 艾萨克确实是经受过专业且全面的魔药教育的药剂师，他依靠嗅闻，就能分辨出这瓶药剂里用到的一些珍贵材料。 但他来维克利的药剂店打工的正是因为缺少旅途的路费，这瓶药剂的价值顶上维克利给他的一个礼拜的报酬了！ “别担心。”雷蒙德已经在院子里把炉子生了起来，“是我害你受伤的，不会要你负担药剂。” 艾萨克摸着后脑勺上迅速消失的肿块，“没关系，您……” “这位是雷蒙德·奥利尔先生。”小梅格帮艾萨克把散落的药剂原料收了回来，“是冒险者公会的副会长。” “哦，您，您好，我是艾萨克。”艾萨克看着雷蒙德生好炉子之后，把他带来的食材分解、腌制，一部分装进汤锅里炖煮，一部分留下，好在浅口铁锅里煎。 这和艾萨克想象里的冒险者公会的副会长可一点也不一样。 雷蒙德一身布衣，没有装配战士的铠甲和披风，佩剑在进门之后也卸在了门边，现在还在专心致志地做饭。 尤其是，看起来和艾萨克自己是同龄人。 小梅格见艾萨克恢复如常，“我回店面去了。” 艾萨克点点头，“好的，谢谢你，梅格。”他从小梅格手里接过陶罐，回到工作台后面继续配制药剂。 奥利尔，奥利尔……往坩埚里一份一份丢着草药，艾萨克猛然意识到，这位副会长是一名神殿的圣子！被神殿认证带走的圣子都会跟随自己的老师改成特殊的姓氏，奥利尔就是其中之一。 这样的话，艾萨克就不敢估计这位副会长的年龄了。 就像前一天见到维克利时，上一秒他还在惊叹于这间知名的药剂店的店主是那么的年轻有为、风度翩翩，下一秒就从维克利发间若隐若现的耳尖发现这是位年龄不详的精灵一样。 不愧是东部群山边陲最大的城市！艾萨克一边搅拌坩埚，一边感叹着。 炖肉和煎肉的香气很快就飘满了四周，做完订单的维克利把药剂送到店面里交给小梅格清点，就到后院来了。 “雷蒙德！”维克利凑到炉子边上，“你在做什么？” “上午在公会碰见有生手带着东部田野的魔化野猪进了城，我就买下来了。”雷蒙德说。 在翡纳公国待久了的冒险者都知道，难搞又高价的魔化猎物还是在城外的集市更好卖，比带来冒险者公会划算得多。 不过那个集市也是由于翡纳公国靠近东部群山，冒险者常常聚集在这里，才能经久不衰，在更靠近北方和内陆的城市，还是把东西带去冒险者公会的各个分会更好处理。 维克利接手了那只炖锅，从旁边的工作台上选了几只陶罐，往锅里扔了些香料。 艾萨克张着嘴巴看维克利豪放的用料。 维克利搅了搅炖肉，香气四溢。“艾萨克，叫小梅格一起去吃饭吧！”他对艾萨克说。 等艾萨克叫来小梅格，维克利手里已经拿上了美味海藻调味料，正往雷蒙德手里的煎猪排上撒。 “谢谢您维克利先生！”维克利把煎猪排和炖肉都给小梅格和艾萨克各盛了一盘。 艾萨克看着盘子里，沾着美味海藻碎的煎猪排和还飘着美味海藻碎的肉汤。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上一次吃到加了美味海藻调味料的菜肴，还是在帝国的一场贵族云集的大宴会上。 “走吧走吧，我们去别的地方吃饭！”小梅格拉着艾萨克从后门直接离开了。 艾萨克端稳手中盛满肉的盘子，跟小梅格来到小酒馆门口。 “我们带着食物进去，不会被打出来吗？”艾萨克偏过头，凑近小梅格耳边说。 “没关系，我们去冒险者公会为职员包下来的桌位就行。” 维克利原本为小梅格在小酒馆订了送上门的餐食，不过小梅格和公会的职员们熟悉起来之后，就改成和公会一起包下小酒馆的桌位了。 对此，小梅格表示相当理解，毕竟之前维克利先生都是回家和奥利尔先生一起吃饭的，房屋重建之后，就只有店铺的小后院还能起炉子煮些东西。 维克利先生和奥利尔先生都那么忙碌，只有中午这么一会儿在一起，还是让他们在店里单独待着吧！ 只简单的两锅可煮不完雷蒙德带来的那么大块的肉。维克利接手煎锅后，雷蒙德就一心一意地片猪排、拍打猪排、腌制猪排，最后交到维克利手中的煎锅里。 餐盘上的猪排很快就堆成了小山，雷蒙德和维克利就坐在工作台边的高脚凳上，端着冒尖儿的盘子享用午餐。 “等我们的新房子建好了，就可以在宽敞的厨房里做苹果炖猪排了。”维克利感叹着，忽然想起来仓库里还有几颗雨夜苹果，“欸，之前买的雨夜苹果好像还剩两颗？” 吃完午饭，维克利放下餐盘，走进一旁的仓库，从门后找到一个装满了雨夜苹果的小筐，“哎呀，之前说用雨夜苹果做一些药剂的，忘记了。” 维克利给雷蒙德拿了两颗，“餐后水果。下午再带一些去公会吃吧！” 雷蒙德在水池边清洗餐具，“还有葡萄吗？” “没有了！”维克利又进了仓库，“但是还有一些翡翠浆果。”他带出来另一只小藤筐。 葡萄来自神殿的份额，雷蒙德也不多，但翡翠浆果是翡纳公国的特产，他们去城里的集市上时，偶尔会买一些回来。 雷蒙德得到一碗水果酸奶带去公会做下午茶。在他的要求下，那些雨夜苹果都被维克利切成了小块泡在酸奶里，里面还加了翡翠浆果、烤燕麦和琉璃花蜂蜜。 11、房子、家具，和什么宴会？ 冲着东部群山而来的冒险者们能停下脚步的最后一座城市就是翡纳公国，让这里显得更加热闹繁华了。这时就显露出翡纳公国的冒险者集市独立聚集在城外的好处，有相当宽阔的场地给越来越多的冒险者们发挥。 不过这样的事每隔一些年就要发生一次，连小梅格都对往年的情况有些印象，只有艾萨克一边勤勤恳恳地给维克利打工，一边感叹翡纳公国不愧是大陆东南的边陲之星。 在翡纳公国的这段时间里，艾萨克算是见识到了生平最多种类的魔化物种，的肉。雷蒙德来店里吃饭或者做饭的时候，总要带上一些，和维克利一起做成各种美食，也会分给小梅格和艾萨克。 “奥利尔先生和维克利先生的关系很亲密吗？”艾萨克终于忍不住了，每次雷蒙德来店里，小梅格总会拉着自己，带着两位分给他们的食物，跑去附近的小酒馆吃饭。 “是啊，你怎么看出来的？”小梅格真的疑惑，要不是去过维克利先生家里的派对，被大家告知，他就看不出来。 “奥利尔先生是冒险者公会的副会长，为什么要每天都来维克利先生的店里？他们的关系肯定不一般。” 小梅格望向艾萨克的眼神莫名地亮了起来，“奥利尔先生和维克利先生之前合租同一栋房子，我听说他们在那栋房子里一起住了五十年呢！从他们来到翡纳就住在一起了。” 虽然不太礼貌，但艾萨克又在心里重新估计两位长生种的年纪了。 “五十年？” “是啊是啊，今年他们一起把那栋房子买下来啦，正在重建呢，所以奥利尔先生最近和维克利先生不住在一起。” 艾萨克怀里捧着一摞藤筐，斜挎着一包干草，由小梅格对着货单往筐里装着药剂，装完一层，铺上一层防震的干草，装满一只藤筐，就盖上盖子，用绳索系紧，一只蹲在柜台里侧的悲喜乌鸦就过来把打包好的藤筐衔到柜台边的地板上排列好。 新房子重建的效率飞快。 雷蒙德和维克利想办法从冒险者之中高价雇了些特殊的建筑工人，加上两人积攒的家底里的一些特殊材料，房子的主体终于在帝国历的十一月里完成了。 房子增加了地下室和一个阁楼，靠近后院的位置还有一间额外的仓库，整栋房子的外观和原来的房子相差不大，只多了阁楼的小窗户。 威廉和阿曼回来之后，雷蒙德终于可以把忙碌的工作甩给了威廉，和维克利一起参与进房子的修建中，完工之后又相当好心情地准备一起挑选新家具。 “那些旧家具还堆在威廉家的院子里。”站在空荡荡的新房子里，雷蒙德说。 “那就看看哪些家具要留下来，哪些家具要换掉。”维克利拿着纸笔，“地毯要换新的，桌子留下，那是群山胡桃木制的茶几和餐桌。” 雷蒙德摸了摸上了土水泥，打磨干净的石砖墙面，“墙上画一些装饰怎么样？” “那就买一些颜料。”维克利记到纸上，“要为书房新定制一些书架。” 雷蒙德走向厨房，“厨房要多钉几排置物架和橱柜。” “储藏室和仓库的柜架就不用换了，等会就能搬回来。 “厨房的架子换新的。” “把厨房的架子换掉。” 雷蒙德和维克利相视一笑，维克利在纸上继续记着清单，雷蒙德量了量新厨房的尺寸。 “比我们之前的厨房要大不少，新炉子看起来也更好用。” 雷蒙德从厨房的窗台望出去，光秃秃的庭院里还堆着一些没来得及清理干净的碎石、木屑。 “庭院看起来要花一些功夫来布置了。” 维克利走上二楼的楼梯，“没关系，很快就要入冬了，庭院植物都不会那么茂盛，我们可以等春天来临的时候再移植一些。” 木制的楼梯踏上去会传出轻巧而有节奏感的踢踏声。这些木材是雷蒙德和维克利的仓库里积攒下来的橡木板，来源五花八门，共同点则是沾染了魔法气息，比普通橡木更加坚硬、耐用。 二楼上有四个房间，这和原本的房子就不一样得多，老房子的二楼只有一间卧室，一间客房，一间书房和一处起居室，雷蒙德住的客房。现在，书房挪进了一楼，起居室的面积缩小了一半，旁边是一间小客房，但雷蒙德和维克利很满意。走廊尽头有两扇房间门相对，雷蒙德和维克利并肩站在走廊里。 “这里……”光秃秃的木板墙壁仍然是附魔橡木，雷蒙德拿手指蹭了蹭下巴，“要不要挂点什么？” “挂毯？绘画？”维克利停下笔，“一张挂毯怎么样？冬天里会显得很暖和。” “好主意。” 雷蒙德和维克利推开相对的两扇卧室的门。 尽管楼梯直接通向阁楼，但两间卧室的天花板上还是都留了一个阁楼的进出口。 阁楼面积不小，一边可以做维克利的药剂工作室，一边可以做雷蒙德的祷告间，这么看来，卧室里的小入口就显得方便得多。阁楼上甚至还留了一个小小的露台，朝向庭院，视野非常开阔。 “托恩的设计简直完美。”雷蒙德相当满意，就差直接搬进来睡地板了。 “那么，明天去购买颜料、定制新的家具。”维克利把写完计划的纸页放到雷蒙德面前，“晚上去威廉家把该搬的东西搬回来。” “剩下的呢？”雷蒙德问。存放在威廉家的还有一些家具他们要换成新的。 “搬去城里的旧货市场。”维克利在笔记本上补充。 … 精灵历3157年10月9日帝国历213年11月18日礼拜一 我和雷蒙德总算清理掉了寄放在威廉和阿曼家的所有物品，新房子的仓库、储藏室和药剂工作室、祷告室已经可以开始使用，我们的卧室还缺少一些东西，诸如窗帘、地毯，索性还没有搬回来。 由于要把那些换掉的家具带去旧货市场卖掉，我还特地叫小梅格和艾萨克帮忙在旧货市场里看管摊位，那些家具只用了一天就卖完了。 我在雷蒙德买回来的颜料里调了一些草药汁，也算是半成品的魔药药剂，这样在墙上绘画之后，可以为房间带来经久不散，舒缓身心的香氛。 最近我的时间都花在了墙绘上，定制家具、制作一些不太好订到的家具的工作就交给了雷蒙德。他已经找了城里手艺最好的木匠，来做起居室和书房里的书柜、厨房的新架子等等等，还在仓库边的工具间里做了一些简单的高脚椅。 我们决定明天就一起去地毯商人那里挑选一些新地毯，顺便买上窗帘，即便如此，也不能确定什么时候能搬回家里。 我和雷蒙德都希望这个礼拜天就能搬回去。 … “嘿！雷蒙德，你们什么时候搬回新房子！”准备从公会的检验场回办公室时，雷蒙德被威廉叫住了。 “啊，”雷蒙德随口回答着，“我和维克利还在准备新房子的家具和装饰，尽量在这个礼拜天之前吧。” “这样啊，那宴会呢！”威廉手里拖拽的锁链尽头还牵着一只魔化的蛮牛，不知道是那些冒险者怎么弄进城里来的。 “什么宴会？” “唉！等会午饭的时候再跟你说！” 雷蒙德双臂环在胸前，看着威廉甩动锁链，把挣扎的蛮牛狠狠摔晕在地上。 “我要回去找维克利，我们今天要去挑选新地毯和窗帘。” “行行行，明天！明天等你来公会我再问你！” 雷蒙德在办公室卸下身上简便的皮甲，抓过自己的佩剑挂回腰间。 冒险者公会的大厅里人来人往，多了很多不常在翡纳公国活动的生面孔。 今天要去北城的一些店铺，雷蒙德和维克利在药剂店的小后院里吃过午饭后，就出发了。 “两张起居室的地毯，两张卧室的地毯，一张书房的地毯，一张客房的地毯……”维克利拿出清单，“我们要选出至少七张大小合适的地毯。” 地毯商人带着他们走进堆叠着大量羊毛地毯的仓库。 “奥利尔先生，维克利先生，这些地毯就非常适合铺在客厅。”他让店铺的帮工抻开几张非常宽大豪华的地毯。 “不，客厅我们不打算用上这样的地毯，拿些再小一半的样式来吧。”雷蒙德对店铺老板说。 维克利和雷蒙德一致决定在人来人往的客厅里用上鞣制过的藤草织地毯，尤其是从东部群山里收割来的藤草，坚韧又柔软，鞣制过后又很好清洁，用藤草破成细丝织成的产物有很多种，其中就包括了地毯。 长毛的、短毛的、色彩浓重的、素雅的……两人看了许多地毯，留了不少准备买下来的。 他们挑了许多，地毯商人的脸都要笑裂了。维克利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巧又漂亮的拼布钱袋，从里面取出一枚金币放进商人的手里。 “谢谢惠顾！” 想起维克利和雷蒙德两人是简装步行来的，地毯商人又问，“两位需要送货上门吗？” 挑选过地毯，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原本还要去选一选新窗帘的用料，但时间晚了。 “还是先找个地方吃晚饭吧！”雷蒙德拉着维克利，指了指路边的一间餐厅。 两人都不是很经常光顾城北的店铺，随便点了餐厅里的一些招牌菜。 “对了，维克利。”雷蒙德忽然想起白天威廉的问题，“上午威廉问了我什么宴会的事情，但没来得及说清楚。” “宴会？什么宴会？” “不知道。他问我们什么时候搬家呢！” “是乔迁宴会吧！”餐厅的侍者来送餐，正听见维克利的疑问和雷蒙德嘴里的“搬家”。 侍者恭恭敬敬地将两人点的菜品端上桌，“真是抱歉，请原谅我的冒昧。” 只是听到“乔迁宴会”的维克利和雷蒙德看着对方，相互眨了眨眼。 旧房子他们租住了几十年，现在要搬回去的，是完全属于他们的新房子了，是该办一个乔迁宴会！ “没关系。” “谢谢你的提醒。” 12、长生种也要等工期，那就做个任务吧 “早上好，雷蒙德！”威廉果然如他所说，一早就叫住了雷蒙德。 “早上好。”雷蒙德想起昨晚回家路上和维克利讨论的结果，“对了，昨天你说的宴会。” “嗯？你们定好时间了吗？” “是的。”雷蒙德说，“我们这个礼拜天之前可能还没办法搬好家，所以我和维克利决定把宴会放在下个礼拜天。” “时间充足，很不错。”威廉算了算日子，赞同地点了点头。 “是的，我们也考虑到时间问题，我们还有很多事情都没准备好。”雷蒙德想起还没决定下来的窗帘颜色和材质，维克利刚画到二楼起居室的墙绘。 “没关系，如果实在来不及，我们都可以帮忙。”威廉说，“需要我帮你们通知大家吗？” “好啊，那就麻烦你了。” 想着尽快搬进新房子，时间全都放到收拾房子上，雷蒙德想都没想威廉代劳这件事会造成什么样的局面。 今天也要尽快收拾好冒险者们送来的货物啊！ 雷蒙德浏览着货物清单，走向今天也充满了魔法元素和魔化物种的公会后院。 没有比晴天、正午更适合挑选窗帘的时间了。早早解决午饭，维克利把店铺和剩下的魔药订单交给小梅格和艾萨克，跟雷蒙德来到了布料商店。 … 精灵历3157年10月11日帝国历213年11月20日礼拜三 为新房子挑选家具和当初为租房增添物品完全是不一样的体验。 不知道这样的经历未来会有多少次，但显然，这对我和雷蒙德来说，都还是第一次。 我们又挑选了和以前完全不一样的窗帘。习惯了过去几十年家里使用的旧颜色和花样，没想到我和雷蒙德还是会有更喜欢的样式。 我们选了一些光泽很棒的丝绒，颜色并不一致，这让我稍微有些担心，它们在同一个房子里会不会有些不太协调？ 不过雷蒙德说我不必太过担心，不合适就收起来放进仓库，重新选合适的窗帘。不得不说，虽然简单又直接，但确实是一个好主意。我们的这栋房子再住几十年都不是问题，也许有一天我们会想换一换窗帘地毯什么的，仓库里的它们总能派上用场。 我们新的寝具还在制作中，所以卧室和客房都还是空空荡荡的，过几天定制的家具都运过来之后，就可以布置得非常舒适了！ 雷蒙德说威廉会帮我们通知大家乔迁宴会的时间，需要一些信纸和印章。那些东西已经被我们装进了仓库和储藏间里，所以挑选完窗帘之后，我们还是回来了一趟，为了寻找那些东西。 接下来就是等待所有定制的物品陆续完工，越来越期待搬进新房子了！ … 维克利把日记本收起来，刚压进枕头下面，耳边就传来“哐哐”声。 雷蒙德又来敲维克利的窗户了！ 这个场景在房子在建时就常常发生，雷蒙德会来叫维克利一起，趁夜色在工地上用一些非人类的手段加速工期；但今天不是，雷蒙德身边跟着一只夜鸮。 夜鸮是神殿专属的运输和通讯的鸟类。它给冒险者公会带来了一封信件。 原本夜鸮到了冒险者公会正赶上夜晚，守夜人留下信件第二天处理就好了，正好雷蒙德住办公室，这封信就到了雷蒙德手上。 维克利看着坐在窗台上的雷蒙德，问他。“今天有什么事？” “有一只高阶恶魔离开了恶魔深渊，”雷蒙德把信件拿给维克利看，“就算留到明天，也是公会得拿给我们去完成的任务，我就直接带着信件来找你啦！” 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伤亡，有些任务到了冒险者公会，都会先邀请实力强劲的冒险者来选择是否接受，没有能够邀请的高级冒险者的时候，公会才会把任务标记成“高危”，放到大厅的任务栏上。雷蒙德在公会就有职务，他太清楚还有哪些留在翡纳的冒险者能接下这个任务了。 “趁威廉没看到，我们去把这个简单的任务做了吧！”雷蒙德兴致勃勃地说。“新房子要等到定制的工作全部完成才能继续装饰，这一周都没有别的事情了！” 很多厉害的冒险者都接到了差不多的任务，已经离开翡纳公国的范围了；剩下的高级冒险者里，老沃德和守门的乔纳年龄太大早就不再接高危级别的任务，只要威廉和阿曼没看到这个任务，就只有雷蒙德和维克利能接下它了。 维克利听完，不慌不忙地转过身去收拾工作室木架上的药剂，“任务很紧急吗？” “倒不是很紧急，三天内有人接下任务就行了。”雷蒙德逗着来送信的小夜鸮，“如果我们去的话，现在就可以出发！” “当心罗兰给你记个以权谋私。” “不会的，这个级别的任务没有别人能接了。” “嗯？”维克利回头望向雷蒙德。 “……”雷蒙德放下撸着夜鸮头顶毛的手，“好吧，我明天一早就把它挂进公会大厅的任务栏里，然后去大厅排队拿下这个任务。” 雷蒙德说的不假，大多数冒险者看着任务栏上鲜红色的“高危”标识之后，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雷蒙德混在人群里相当顺利地成了唯一一个接了那个任务的冒险者——作为“高危”任务，并不限制接取任务的队伍数量，每个队伍都会得到一张印上了法阵的任务书，有人完成任务之后激活法阵，同一个高危任务的任务书都会失效。 雷蒙德拿着任务书走出冒险者公会，维克利在门口等着他。 维克利身上斜挎着一只皮包，脚边放着一只行囊。“走吧，回去收拾东西。” 雷蒙德提起东西不多，相当轻巧的行囊背到肩上。 天气晴朗，两人并肩走在回新房子的路上。 “你要带上长弓吗？” “当然要带。” “海藻调味料也从店里拿一些吧？” “和盐一起装在行囊里了。” …… 雷蒙德从办公室就穿好了皮甲，而维克利的皮甲和长弓都存放在家中的仓库里。 把长弓和箭囊都摆在客厅的地板上，雷蒙德走过来帮维克利扣上了手腕上和后背的皮甲搭扣。 穿戴好皮甲，背好箭囊，给长弓上好弓弦，维克利递给雷蒙德一只四四方方的小皮袋，里面装满了各种魔法药剂。 一支药剂瓶只有7公分长，3公分宽，皮袋里装了七八支。 维克利的腰间也挂了一只这样的皮袋，“我准备的一些药剂。” 雷蒙德接过小皮袋，别在了自己的腰带上。 皮甲只需要简单防护到关键位置，两人背好行囊，检查好腰间的药物袋、工具和武器袋，外面再罩上不起眼的粗呢斗篷，雷蒙德和维克利就更像是一同行动的冒险者小队了。 从冒险者公会向东离开城镇就是冒险者集市，集市再向东，走过一片田野，就是晴夜森林。 白天的冒险者集市有些许寥落，零零散散的守卫在集市外围巡逻，看见维克利和雷蒙德在路口选了朝着森林的方向走，还上前拦了一下。 “晴夜森林白天非常危险，还是晚上再来走这条路吧！”守卫指了指另外一条更加宽阔，一看就是常有车队经过的大路，“一定要赶路的话可以从那边绕过森林。” 雷蒙德朝那名守卫拍了拍自己腰间显然比普通长剑宽了许多的剑鞘，“谢谢你的提醒。不用担心，我们熟悉任何时间的晴夜森林。” 晴夜森林周边的土地大多都是土著的精灵、矮人们开垦的，他们跟随森林的呼吸，白天休息，晚上工作。 这个时间，无人的田野显得空旷辽远，风把维克利的兜帽甩过背后，扬起他浅金色的头发。 维克利和雷蒙德很快就见到了森林的影子，明明是白天，林子里却寂静得可怕。 直到远远深入森林，被茂密的植物阻碍，两人的速度才慢下来。维克利拔出腰间的短刀，一边辨认方向一边清理脚下的路。 这里已经比本地猎人们会进入的范围还更要靠近森林深处了。 就算是白天的晴夜森林，也不能怀疑这两个非人类的前进速度。 “我们午饭在森林里找猎物吧！”雷蒙德四下观察着有没有合适的动物踪迹。 蠢蠢欲动的树藤刚缠上维克利脚踝，就被短刀划开，还要被找到根系，挖出来。 “真可惜，我们还要赶路，不方便挖太多的魔药材料。”维克利评估了一下这株食肉植物的价值，又给埋了回去。 树藤攀附的大树上挂着一具消化了差不多的残骸，看不出来是什么生物。雷蒙德盯了好一会儿，才说：“这是鸣夜狒狒的幼崽吧？” “有魔化的痕迹吗？”维克利继续在前面开路，问道。 雷蒙德手里握着匕首，跟在维克利身后观察四周，“没有，不过狒狒群肯定是要回来的，我们抓紧走过去，那群狒狒可太烦人了。嗷！” 话音还没落，雷蒙德就从身后抓过一条深绿色的蛇。不管这条蛇有毒没毒，总之是给雷蒙德的小腿来了一口，“还是快点走到冒险者营地吧！”雷蒙德甩开蛇尸，“早点完成任务早点回家。” 维克利闷笑两声，“昨晚你不是还兴致勃勃地叫我一起来？” 雷蒙德上前几步，代替维克利继续开路，“这不是在公会里天天加班处理货物实在无聊……啊，我好像看见了一些野兔的痕迹了。” 13、深渊之门 经过来往的冒险者们多年经营，在晴夜森林与群山相接的地带中间，逐渐形成一个范围很大的冒险者营地，这片营地向南有一条从翡纳公国绕过晴夜森林而来的道路，西边是一条河和晴夜森林。 这条不宽不窄的河流正横在雷蒙德和维克利前面。下游的大路上有一座坚固的石桥，常年都有人修葺，这里就只有一条看起来破旧的长索。 它从前也是一座木吊桥，只是没人维护，渐渐就只剩下一根特殊的悬索还连接着两边的河岸。 维克利轻盈地跳上悬索，等他走出几步，雷蒙德才踏上悬索。 哪怕走上两个高大的冒险者，他们身上的行囊和装备都不见得有多轻省，悬索几乎纹丝不动。 跨过河流，就离开了晴夜森林的范围，接近冒险者营地后，空气里终于有了一些生气。 群山之中恶魔深渊正处在异动的时期，暂时停留在这处营地的冒险者很多，小型的集市上，还有做生意的大型帐篷和摊位。 驻扎在营地的冒险者不会让自己的火堆熄灭，只有离开之前，才会扑灭，维克利和雷蒙德两人在营地外围一堆已经熄灭的篝火堆边停了下来，雷蒙德把手里的野兔丢在地上，解下行囊，“我去弄些柴来。” 维克利和雷蒙德一靠近营地，就吸引了很多冒险者的注意，大白天能从晴夜森林里钻出来的人，神色从容，还带着猎物，实力一定相当强劲。 维克利坐在火坑边上已经被来往冒险者磨得很是光滑的横木上，用短刀拨动着旧火堆里残留的碳化痕迹，将还能烧起来的一些残枝挑成小撮。 “嘿！兄弟，需要火种吗？” 不远处相邻的篝火旁，一个皮肤黝黑的青年男人抽出一小根烧得正旺的木柴，朝维克利走过来。 “谢了兄弟。” 男人把火种扔进火坑，“我叫奥卡姆，来自海岸线上的罗希公国。怎么称呼？” 整齐的木柴很快引着了火坑里的残炭，火焰不大，能烧上好一会儿。 “维克利。”维克利随手把短刀插在身侧的土地上，微微侧头，暗暗打量着奥卡姆，“我们就从翡纳公国来。” 奥卡姆也在打量着维克利。平常的斗篷遮盖了很多信息，但维克利哪怕坐在尘土飞扬的营地边缘，也像是出猎的贵族，身侧还靠着一张堪称低调华丽的长弓。 冒险者们不一定会被好东西吸引，却一定会被新鲜东西吸引，他们热爱探索和见闻；奥卡姆不一样，他作为赏金猎人，看到新鲜东西的反应总是评估价值，看到好东西的第一要务更是估价。 他自然地在另外一根树桩上坐下，看维克利从腰间又额外拔出一柄小刀用来处理两只野兔。 维克利留在地上的短刀光滑、锋利，还带着相当精美的铸造纹理，刀柄用了相当名贵的坚硬木料；另一侧放着的长弓比短刀更像艺术品，弓身色泽深重，遍布金银交错的纹路，但显然，长弓的主人是将它当作重要的武器才携带在身边的，想必杀伤力十分出众。 随身的武器如此出众，不是出身财力雄厚的家族，就是经年积累的资深冒险者，只有很小的几率是运气爆棚的愣头青。 奥卡姆斟酌过后，还是决定尝试收购那两只来自晴夜森林、带着魔化气息的野兔。 “您不如把这两只野兔出售，在营地的集市上直接可以换到相当美味的餐食。” “直接拿去换食物就没那么有趣了。” 维克利从两只野兔的后腿上拆下闪烁着魔力的腿骨，刮干净后往收集材料的包裹里塞。看见奥卡姆欲言又止，维克利留了一根，扔给奥卡姆：“算是火种的谢礼。” 看见维克利把那几根腿骨剔出来，还想开口收购的奥卡姆被兔骨砸得一懵，“谢……谢谢您？但只是火种而已，实在没必要……” 一堆干柴落下打断了奥卡姆的话。 雷蒙德回到营地，臂弯里夹着一些干枯的枝杈。他把干柴随手扔在火堆边，绕过维克利的长弓，坐在了维克利和奥卡姆之间。 瞟见雷蒙德身上带着神殿特色的佩剑，奥卡姆心里暗诽，真要做起生意来，这两人绝对比很多混迹大陆各地的老油条还难搞，但他已经从维克利那里得到了一根魔化的兔腿骨，没有必要再费力做个掮客。 “您好，我叫奥卡姆。”他说，“我已经在这里待了一个月，营地大大小小的事情没有我不知道的。” “雷蒙德。”雷蒙德整理着收集来的枯枝，往火堆里添着柴。 “哦，雷蒙德先生，您听我说就行了。最近大多数来这里的冒险者都只在营地里休整过后就继续深入群山，在这里撑起帐篷待了三天以上的不是掮客就是商人，给来往的冒险者们提供补给、收售材料。” 奥卡姆顿了顿，“最新的高危除魔任务今天刚在翡纳公国的冒险者公会发布，群山范围内大大小小的冒险者营地虽然也能收到消息，可是有资格接下任务的人却不多。两位从翡纳公国这么快就赶来了一号营地，想必很快就要为了任务继续向东了吧？” “没错。”雷蒙德答。 “那只恶魔的消息是从贝卡南营地传出来的，并没听说有哪些能接下任务的顶级队伍在南部附近，只有一些想要碰碰运气的队伍在朝那边聚集。”奥卡姆一五一十地将自己手上的消息托出，“喏，那边几个人就是一支没有接取任务的资格但仍然准备朝东南方向去的队伍。” 东部群山绵延，从翡纳公国穿过晴夜森林径直能到达的一号营地在整个群山中部偏南的方位，贝卡南营地就在更深、更南部的区域，魔力更活跃，也更接近深渊。 这些消息都在任务书上了，维克利问奥卡姆：“有没有其他的消息？比如，从深渊流出的特殊物品，新种类的魔化材料，失踪的冒险者。” 这是要那些真值得一根魔化骨头的消息了。 “当然有，就说这次的高阶恶魔，听说手里带了个重量很大的武器，猜什么的都有……” 奥卡姆认真地闻着维克利和雷蒙德烤兔肉的香气，口干舌燥地讲了大半天，在维克利和雷蒙德开饭前，匆匆忙忙道别回了自己的营地。 维克利和雷蒙德想了解一些更直白的信息，在冒险者营地找个消息灵通的人打听到的东西与神殿和公会分发的文件内容不尽相同，不止奥卡姆，他们还和在营地里做生意几个冒险者商贩也聊了聊。 深渊在群山中，并不是指东部群山中有一道悬崖天堑。 深渊像是和整个大陆融为一体的翻转世界，在大陆的其他位置只会存在逸散的魔力，而在群山的范围内却会随机出现真正与深渊相连的大门，那些门吞吐着两个世界之间的各种物件，才让最初的人们认为“深渊在群山之中”，流传至今，即便人们已经对深渊了解得更深刻，也没有改变习以为常的说法。 深渊的魔力强度会周期性地变化，当魔力变强时，“门”出现得就越多、越频繁，在那些只会容纳死物通过的大门之中，也偶尔会出现允许生物通过的门，恶魔们就能借机冲出深渊，来到大陆上。 恶魔之中有一位最为强大者，是它们的王。 这一任的魔王曾经凭借自己强大的魔力主动打开了一扇深渊之门降临人间，他率领自己的军队意图不轨，被女神的勇者和他的队友们封印在了深渊和人间的缝隙之间。 魔王留下一枚被诅咒了的信物，宣称终有一日会回到深渊、回到人间…… 深渊的历史在维克利的学习手记里都记录过，有关魔王的古早故事在维克利的日记本里也有记录。 不过对维克利来说，那些只是自己年幼时的经历，初出茅庐的冒险者既不是勇者，也不是勇者的伙伴，只是游历大陆的少年精灵，在东部群山的猎魔战场上旁观了一切。 “大概是记在我的第一本日记里。”维克利回忆。 “哇哦，那时候你居然就在东部群山吗？”雷蒙德嘴上捧场，走在前面开辟道路，“那时我还在神殿骑士团服役呢！” 维克利从皮包里掏出两只个头小巧的雨夜苹果，塞了一个进雷蒙德嘴里，“我记得十几年前就已经和你说过。” “哪一年？”雷蒙德咔嚓咔嚓啃完苹果，“啊，我想起来了，也是来群山里做任务的时候。” 维克利和雷蒙德没在营地停留多久，吃完午餐就循着最明显的一股魔力流向，朝着山林深处的某处深渊之门前进。 任务书上提供了他们要追踪的那扇深渊之门的魔力特征，但不够接近目标的深渊之门时，使用任务书也很难找到对应的魔力流向。 于是维克利和雷蒙德决定先从清晰的魔力流向开始，前往附近的深渊之门，通过门和门之间的联系寻找目标。 越往深处去，低矮的植物就越稀疏，很快维克利和雷蒙德就找到了魔力流向来源的深渊之门。 那是一面看起来不应当出现在山林间的华丽银镜。 银镜悬在山岩之上，下面是一汪溪流的源头，浅浅的水流铺在嶙峋的岩石间，镜子反射的光线重叠在水面上，像闪着银光的丝绸缎料。 看起来就值不少钱，更别提作为深渊之门载体的银镜，一定会带有一些随机的魔法特性，或者诅咒。 维克利停在原地，他取下背上的长弓，抽出箭矢，搭好了箭。整根箭矢随着维克利默默吟诵，浮现出一层细腻的暗紫色光芒。 雷蒙德将长剑握在手里，一边感受着周围的魔力，靠近那面镜子。 正是在东部群山之中探索深渊之门的经验丰富，维克利和雷蒙德从来不会轻视任何载体，哪怕是一只花瓶、一根羽毛，更不要说面前这面镜子了。 镜子显得相当宁静，任由雷蒙德踩着溪水，在周围用纤细的金色魔力线条构建出一个法阵。 法阵的最后一笔花纹封口，银镜猛然窜了出去，被从天而降的箭矢钉进了法阵中央。 箭矢的尾羽上还萦绕着未散的暗紫色魔力痕迹。 14、贝亚小队 “老大！我们守了好几天的深渊之门的魔力流向消失了！” “什么！” 就在距离银镜位置不远的山林里，有一队就地休整的冒险者。 他们在探索群山时发现了那面华丽的镜子。 对进入群山的冒险者们来说，关闭深渊之门、获得作为载体的魔法物品，就是他们来到群山的目标和战利品。 于是这只小队在银镜附近停留，几番试探下来，虽然已经掌握了镜子的一部分魔法特性和这扇深渊之门的特点，但还是有成员在收服镜子的几次战斗中受了伤。 收服这面银镜对这支小队来说有些挑战性，并不是完全做不到，所以整支队伍都愿意留下反复尝试，失败了就后退休整，并由队伍里最擅长感知魔力流向的成员监视它。 现在，深渊之门被别人抢先关闭，镜子也落到了别人手里。群山里虽然不讲究什么先来后到，但就这样丢了目标，小队里的冒险者们还是很不服气。 “老大，我们赶快过去看看！没准还能见到是什么人拿下了那面魔镜！” 同伴们纷纷赞成这个提议，贝亚小队领头的特里萨沉思片刻： “收拾东西，我们出发！ “就算见不到那些半路截胡的人，我们也该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临时营地搭着帐篷、点着篝火，但经验丰富的冒险者们收拾起来相当干净利落。收起营帐、填住火坑，东部群山常年蕴含着魔力的土地在队伍离开之后相当迅速地恢复了原貌。 这支名叫贝亚的小队顺着自己熟悉的路径朝溪流源头的方向前进。 … 被箭矢穿过镂空花纹钉在水流中的镜子颤抖几下就放弃了抵抗，安分地躺在法阵中央。 箭头深入溪流河床底部的岩石，但雷蒙德走进法阵后，一手伸进水里握住银镜华丽的手柄，一手轻松地将箭矢从石缝中拔了出来。 他把箭矢递给走上前来的维克利。 “不知道这镜子能有什么魔法特性。”雷蒙德端详着手里还挂着水珠的银镜。 镜子四周是一圈纯银打造的蕾丝状花边，顶端和手柄尾部各镶嵌了一颗蓝宝石，背面是一幅女神赐福像。 雷蒙德绘制的法阵同时达到了封闭深渊之门和封印镜子的效果，完全没给深渊之门和镜子任何展示实力的机会。 “回去试验就知道了。”维克利接过雷蒙德递来的箭矢，收回箭囊里，“如果你等不及，我们现在找个合适的地方试一试也可以。” “还是回去再说。”雷蒙德把镜子塞进行囊里，从浅浅的溪水里走上岸，水迹从他附了魔的靴子上褪去。 “有没有找到任务书上记录的魔力流向？”雷蒙德问。 “找到了。” 一扇深渊之门背后会有来自附近的其他深渊之门的魔力纠结在一起，这些魔力里带着不同的魔力流向特征，能从深渊之门封闭后残留的魔力气息中分辨出任务目标的魔力流向，进而追踪相应的魔力气息，找到目标。 维克利在那一瞬间辨认出了记录在任务书上的那种魔力流向，他稍稍辨认了方向，在手里的地图上做了个标记，递给雷蒙德。 “我们应该很快就能赶过去。”维克利说，“继续向东。” 溪流弯弯曲曲地向西南面的低处流去，一伙人顺流而上，来到了源头处。 法阵和箭矢的痕迹都还需要时间才能消散，贝亚小队的法师踩在水里研究了半天雷蒙德的魔力留下来的法阵痕迹。 “怎么样？看出来什么没有？”特里萨问法师艾琳。 “是难度很高的法阵，具体有什么效果我看不出来。”艾琳皱眉，“但肯定有封闭深渊之门或者制服魔法物品的作用。” 她把手伸进潺潺流动的溪水中，触摸那块留下箭孔的岩石。 “这里还有另外一个人的魔力痕迹。” “那是箭矢留下的痕迹。”小队里的弓箭手马杰里站在岸边远远看向法阵中心，“是一个厉害的弓箭手。” 特里萨问艾琳：“能找到他们离开的方向吗？” “可以。”艾琳触上已经非常暗淡的金色法阵痕迹，片刻之后，“他们向东边去了。” 继续往东就要更深入群山。 这里不是贝亚小队能到达的最深处，加上越往群山深处走，能搜寻到的魔法物品越珍贵强大，所以几人商议过后，一致决定向东。 … 精灵历3157年10月12日帝国历213年11月21日礼拜四 太阳还没落山，严格来说这并不算这一整天的日记。但夜间我和雷蒙德还需要继续赶路，只能在晚饭时记录一些。 早上从公会出发，我和雷蒙德选择穿过晴夜森林的路前往东部群山，白天的晴夜森林还是那么热闹，他还被一只魔化的蛇咬了一口。我们猎到了两只魔化的野兔，刚好带上当作午饭。 中午在一号营地遇见了个热心的赏金猎人，我用野兔的魔化腿骨跟他换了些营地的消息。会被冒险者们送来公会的魔法物品本身就是筛选过的，还有很多被冒险者们留下来使用，或者被商人收购。除了特殊的魔法物品，还有冒险者们遭遇的一些特殊的深渊之门，这些消息都不会全被公会或者神殿得知。 从赏金猎人奥卡姆那获得的消息里，目前为止，今年还没有出现特别奇怪的物品或者尤为强大的深渊之门。一切如常。 到现在，晚饭时间，我们已经足够深入群山，也找到了那只恶魔通过的深渊之门。 能让强大的恶魔从深渊来到大陆上，作为深渊之门载体的物件也一定具有相当强大的魔法特性。因此，即便会被通过深渊之门的魔力流向定位，也很少会有恶魔放弃持有那些魔法物品。这样对我们来说，搜寻那些恶魔就方便多了。 为了找到目标的魔力流向，我们午后解决了一扇附近的深渊之门，得到了一面很漂亮的镜子。这镜子看起来原本就是很名贵的物品，不过由于没有试探过，我们也不清楚这扇深渊之门和这面镜子都有什么能力和效果。 … 太阳渐渐消失在天际线上，温暖的火光映在维克利侧身。 他合上随身带着的日记本，把火堆上烤着的面包块翻了个面。 那是他们行囊里装着的干粮，热过之后松软了许多。 “很久没有看过群山中的落日了。”雷蒙德从悬崖边退回篝火边上，取下热乎的面包。 维克利和雷蒙德选择的露营地在一处悬崖上，他们向东前进时，走到这处悬崖下方，直接爬了上来。 这里视野开阔，风景也不错，于是他们在这里支起篝火，稍稍休整一下。 “我也要撒一些盐和海苔碎。” 维克利刚给自己的面包上撒了一层调味料，把手里的调味瓶递给雷蒙德。 “可惜路上都没有见到吃起来味道不错的草药。”维克利说。 “不然就可以吃上草药沙拉了。”雷蒙德收起调味瓶，扒拉了几下火堆。 继续上山的话，植被更加稀疏，别说冒险者了，连群山之中的魔化动物都很少，但是会有很多被深渊之门带来这里的深渊生物游荡。 贝亚小队的弓箭手在夕阳下遥遥望见了远处悬崖上冉冉升起的篝火烟，他从高高的树梢上跳下来，“老大！我看见那个方向有人点篝火了！” 马杰里揉了揉用过魔法的眼睛，走近队伍的篝火边。 “怎么看见的？有多远？”同伴纷纷问他。 “呃……”马杰里挠了挠后脑勺，“用了魔法才看到的，正好远处的山壁上有一处悬崖，只是非常远，我们差不多得走一个下午的距离。” 艾琳皱眉道：“从魔镜那里算起，这一下午，那个队伍岂不是比我们多走了一半的路程？” 一时间，大家都有些踌躇。这样的速度，想要追上那支小队，对他们来说难度有些大了。 “不行！”特里萨猛然站起来，“我们守了那么多天的魔镜，虽然已经归了别人，但是不看上一眼到底是什么人收服的魔镜也太不甘心了！就算追不上，我们也是时候继续深入群山，总在已经探索过的区域打转像什么样子！ “咱们连夜就走，我们还有精力药剂！” 贝亚小队的临时露营地很快就被拆得干干净净，一行人朝远处的悬崖出发。 他们当然不能直接从悬崖下爬上去，马杰里在地图上标出了悬崖的位置，规划出一条宛转上山的路。 贝亚小队带着一口不服气日夜兼程的时候，维克利和雷蒙德也埋好了火堆。 继续向东，脚下的路猛然陡峭起来。 “这座山好像离有雪顶的阿维莱斯峰不远？” 看着迅速变化的环境，维克利忽然开口道。 “阿维莱斯峰？”雷蒙德对群山的情况了如指掌，“从这里过去确实花不了多长时间。” “我们返程的时候，去阿维莱斯峰带些岩冰回家雕刻成摆件吧！”维克利提议道，他停下脚步，迅速跃上一棵孤零零的矮树。 “没问题，”雷蒙德脚步不停，抽出腰间的长剑，“反正，很快就能回去了。” 15、第 15 章 那只身形诡异的恶魔被一团紫到发黑的浓烈魔力包裹着，仅凭视觉在夜色下相当不好辨别。 冒险者得习惯感知群山的魔力。 维克利和雷蒙德对魔力的敏锐程度炉火纯青，越接近他们所寻找的深渊之门，就越清晰地感受到和深渊之门紧紧贴在一起的那只高阶恶魔。 这只恶魔果然将深渊之门的载体留在手中，那是一柄短柄的笨重钝斧，同样淹没在迷雾一般的魔力中，正朝着离开群山的方向前进，这也是这道深渊之门的位置不断变化的原因。 恶魔自然也发现了他们。 “什么人！” 他朝冲过去的雷蒙德挥动钝斧，斧刃间凭空裂开一道缝隙，放出一群来自深渊的鸦鸟走兽。 高山上的矮树没能给维克利带来多少高度优势，但足够他瞄准那些冲着自己和雷蒙德而来的深渊动物。 雷蒙德的长剑比普通的长剑宽大、沉重得多，将迎面而来的钝斧猛然弹开，反手劈向恶魔的腰侧。 雷蒙德的长剑划过，恶魔裹身的魔力迷雾瞬间消散了大半。 维克利穿透深渊生物的箭矢扎进地面，在附加的魔力作用下，一部分箭羽上亮起了点点荧光，另一部分箭矢颤动着从地面上拔起，飞回维克利手中。 维克利长弓再次张开，箭矢从迷雾缺口没入高阶恶魔的身躯，箭矢上附加的魔法让缺失的迷雾无法恢复，高阶恶魔巨大的身躯逐渐暴露在萤火之下。 “阻拦我前进的蝼蚁！” 高阶恶魔嚣张地拔下身上的箭矢，在发现自己无法掰断它们时恼羞成怒，再次扬起巨大的斧子挥舞起来。 恶魔每次挥动巨斧时，都会引动深渊之门的力量，放出大批深渊生物。 涌出的那些深渊生物大部分都在雷蒙德和高阶恶魔交手的魔力涌动之中灰飞烟灭，只有一些足够强大的生物在剑刃和斧刃之下活了下来，要么加入进攻，要么飞快地朝外逃窜。 附着透亮的暗紫色魔法的箭矢纷纷在命中之后回归维克利的箭囊，由维克利再次取用。那些尾羽荧光、缀着浅金色的魔法痕迹的箭矢留在原地，很快在高阶恶魔的脚下组成一幅法阵。 雷蒙德朝被箭矢限制，周身的迷雾护盾七零八落的高阶恶魔狠狠劈刺，高阶恶魔被击退半步，那柄巨斧刚好落在法阵中央。 “谁是蝼蚁还说不定呢！”雷蒙德手下金光迸现，魔力沿着维克利箭矢的尾羽迅速充满法阵。 巨斧上的深渊之门和巨斧的魔法特性同时被封印，高阶恶魔再次朝雷蒙德挥动巨斧时，已经不再有深渊生物从缝隙中涌出。 深渊之门脱离载体，就无法再次开启。这只高阶恶魔扭转方向，击碎维克利和雷蒙德刚刚加诸巨斧上的魔法特性封印。 一道紫黑色的闪电劈向维克利。 巨斧被雷蒙德的长剑反击到一边，但凭空产生的攻击已经越过雷蒙德。 维克利没再从箭囊里抽出箭矢，他拉开长弓，激活了长弓的魔法特性。 一支在夜色里相当不起眼的，透亮的暗紫色箭矢渐渐凝聚在维克利指尖。 纯粹由魔力凝聚的箭矢迎上那道闪电，将闪电裹挟着，一并冲向了高阶恶魔。 高阶恶魔被魔箭和闪电轰了个外焦里嫩，雷蒙德的长剑当胸插在他的身体里。 “都说了，谁是蝼蚁还不一定呢。” “哼……你们二对一……凭什么说这话……” “几对几都不会改变这个结果，”雷蒙德弹了弹剑身，发出“叮叮”的声音，“你该庆幸没见过它的魔法特性。 “回归深渊吧。” 雷蒙德借助长剑使用了驱散恶魔的魔法，浅金色的光芒包裹着高阶恶魔的身躯消散在空气中。 “老大！那边有魔力闪光！”马杰里在目前能找到最高的树梢上侦察，远远看见了雷蒙德送走恶魔的浅金色光芒。 “远吗！”艾琳在树下冲马杰里喊。 “不远！”马杰里跳下树，“离点了篝火的悬崖很近，都没有到维卡山顶。” “我们最远不是到达过维卡山顶？走！” 雷蒙德拾起掉在地上的巨斧和一只皮袋。 “这是他抢来的东西吧？不知道原主人怎么样了。”皮袋重量不轻，雷蒙德扯了扯已经被恶魔撕毁了法阵的袋口。 维克利凑近，“或许死里逃生，或许……” 巨斧的木柄很短，但木柄上带着折断的痕迹。 “有些锈迹，需要重新打磨、匹配斧柄。”维克利翻看着斧头，“魔法特性大概就是与闪电有关。” “还是只长柄巨斧。”雷蒙德掂了掂，把普通、陈旧的木柄从斧头上卸了下来，从行囊里摸出一捆麻绳，穿过斧头的穿孔，背到身上。 “要找个地方休息一晚吗？”雷蒙德问。 “先往山下走吧，这里环境不太好。” “那就下山找个合适的地方扎营，明天再前往阿维莱斯峰。” … 贝亚小队顶着夜露爬着山，突然从山上冲下来一群来自深渊的鸟。 特里萨扛起自己的盾牌顶在前方：“乔恩和我冲上去！艾琳！掩护马杰里！” 鸟群冲向贝亚小队的第一轮攻击被特里萨的盾牌拦下，队员们纷纷拿起武器对上凶狠的巨鸟。 等到一群扑腾的深渊之鸟终于被清剿，整个小队瘫在一起喘气。 艾琳沉默几秒钟，“老大，咱们把这些鸟处理了再前进吧？”这可是好多好多钱哪！ 和大陆上的魔化动物不同，那些魔化动物只有魔化的部分才有价值，这些深渊生物几乎全身上下都是魔化材料。 所有人都沉默了。 “这么多深渊鸟……我忽然不觉得没能拿到那面镜子有多不甘心了。”乔恩说。 这话有些道理。一面拥有魔法特性的镜子，拿到市场上虽然有价，却不一定能卖得出去；这些深渊鸟可是百分百能脱手的好东西。 稍稍休息一会，他们点起火把，开始分工处理地上的深渊鸟。 只是没一会，上山的方向又传来野兽的嘶吼声。 几只带着深渊气息的猛兽冲向他们，想要抢夺那些地上的鸟。 “啊啊啊啊啊啊什么情况啊！”马杰里飞快往一边的树上跳，从箭囊里抽出刚捡回来的箭往弓上搭。 “它们要抢走那些鸟给自己补充力量！”马杰里麻利地上了树，不用艾琳掩护，她挥动着手里的法杖朝深渊猛兽攻击着。 击退几只深渊猛兽，贝亚小队终于又瘫在了一起。 “……不会再来了吧……”马杰里抱着自己的长弓，双目无神。 “还不是休息的时候……”艾琳仰头看着星空。 特里萨撑着盾站起来，“继续处理深渊鸟……和这几只深渊兽。” 贝亚小队所有人的行囊很快就塞满了魔化材料。 特里萨看着大家鼓鼓囊囊的行囊，一巴掌糊在自己脸上：“我们北上，去阿维莱斯营地卖掉这些东西。” 他从行囊里找出为了这次探索准备的精力药剂，给所有队员都发了一份；接连面对两拨深渊生物，他们也不敢再停下休息，索性连夜改变方向，朝北方走。 … 晨光熹微，维克利和雷蒙德收起睡了一晚的帐篷和睡袋，给烧了一夜的篝火添了把柴。 任务已经完成，那份任务书上的法阵已经变成了完成任务的标记。 维克利和雷蒙德相当有兴致地在周围搜寻了一些能够做成草药沙拉的野菜和药材，撒上调味料搅拌均匀；篝火上热着干面包和肉肠。 “登上阿维莱斯峰顶会经过阿维莱斯营地。”雷蒙德咬着面包，翻看着手里的地图。 “那我们的午饭留在营地吃吧！”维克利说，“中间还有不少时间留给我们打猎。” 背起行囊，维克利和雷蒙德也向着阿维莱斯山峰脚下的营地出发了。 … “不愧是最近风头正盛的贝亚小队，能搞来这么多魔化材料！” “看清楚了，”艾琳单脚踩在商人面前的石台上，扯过他的衣领，“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魔化材料，是深渊魔物身上的魔化材料，别想着压价。 “你要是一个人吃不下这么多，我们不介意多来几个商人竞价，概不赊账。” 艾琳揣着一袋子钱币回到小队占据的扎营位置，同伴们已经在固定的火坑里点上火，围坐在一起。 “我去营地里的冒险者公会帐篷看过了，只有一个前往阿维莱斯峰顶的委托任务难度还算合适。”见所有办事的同伴都回来了，特里萨说。 “委托任务？”艾琳问，“是寻求物品或者材料的吗？” “没错。雇主需求一定量的阿维莱斯岩冰。” 其他的任务要么难度太低，要么报酬相当不划算。只有这个任务里，登上阿维莱斯峰顶的难度对贝亚小队来说正好，报酬又丰厚。 划分群山深度的依据不是山峰的高度，而是地理位置的远近。阿维莱斯峰顶正好在贝亚小队能深入的距离线的西侧。 凌晨吃下的精力药剂还在效果时间，整只小队就是想休息也还是精神奕奕。 “唉，吃完午饭就出发吧！”哪怕艾琳曾经作为药剂学徒学习过魔药的制作，这种情况也束手无策。 就在整个营地缭绕着来往的商人、冒险者的各种餐食的味道时，维克利和雷蒙德终于带着猎物来到了这里。 “打猎比赶路花费的时间还多！”绕着圈在营地里找空闲的位置，雷蒙德不由得抱怨。 “今天可真不走运。”维克利也觉得。 他们在贝亚小队边上找到了一个没人使用的火坑，终于卸下了行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