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妾灭妻?重生后我虐死你们!》
第一卷 第1章 皇城大雪
昭和四十六年冬,皇城大雪,天寒地冻。
冰冷的地牢里,陆玥菱和脏兮兮的稻草蜷缩在一起,单薄的身形止不住地颤抖。
太冷了,就像那日在冰河里泡了一晚一样的冷。
“哗啦!”是牢门锁链被打开的声音。
她连忙站起来,一道身材修长的身影映入眼帘。
来人是她那风光霁月的丈夫,云嘉玉。
也是对外宣称她已病逝,转手就将她送去给瑞王做玩物的畜生,云嘉玉!
她死死盯着眼前之人,嗓音嘶哑:“你说过,只要我帮你拿到瑞王谋反的证据,就放我和囡囡离开,云嘉玉,证据我已经交给你了,你什么时候兑现承诺?”
她是尚书府的嫡女,从小养尊处优,十三岁就在宫里举办的才佳宴上夺过魁,想要娶她的青年才俊不在少数,就连瑞王也对她青睐有加。
可那时候她只喜欢云嘉玉。
三年前她嫁到云府的时候满心欢喜,以为自己可以和喜欢的人共度一生,白头偕老。
谁知她嫁过去之后才知道,原来她这夫人压根就是一个摆设。
云嘉玉喜欢的,是他祖母妹妹的外孙女——因家道中落前来投奔云府的商户之女,柳婉儿。
云嘉玉不过及冠之年就已做到大理寺少卿的位置,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以柳婉儿的身份能成为他的侍妾就已经该烧高香了,想做云嘉玉的正妻,别说云家的宗亲们,就是云老夫人也不可能同意。
所以娶她,不过是因为旻朝的规矩,只有娶了正妻才能纳妾,否则柳婉儿就只能做一个低贱的通房。
囡囡是她和云嘉玉的女儿,可云嘉玉不喜欢她,也不喜欢他们的女儿,他不愿给囡囡起名,甚至不给她上族谱。
所以,她只能用囡囡当做女儿的名字。
她原本以为云嘉玉只是不喜欢她,没想到是根本没把她当做人。
三个月前,云嘉玉用囡囡的性命威胁她,要她乖乖去瑞王府讨好瑞王,听从安排。
彼时,云嘉玉已经手握大权,云家宗亲全都要仰他鼻息,她病逝的消息一传出去,没多久,柳婉儿就被抬为了正妻。
而她,在瑞王府里受尽折磨,好不容易才拿到了证据交给云嘉玉。
瑞王倒台,所有人都下了狱,她也不例外。
现在,她只希望云嘉玉能够兑现承诺,让她和囡囡团聚,然后离开皇城。
地牢里没有外人,云嘉玉也不需要在人前时装得一派温润如玉的模样,他冷冷一笑,说:“别急,今日,我就是来兑现承诺的。”
说完,他抬起脚步朝旁边让了一步。
身后,柳婉儿挺着孕肚走进来,身旁婆子的手里抱着一个两岁女童。
陆玥菱一喜,拖着脚上的锁链艰难地走过去:“囡囡,快来娘亲这里。”
柳婉儿朝那婆子使了个眼色,那婆子上前一步,直接就将怀里的孩子扔到地上。
“囡囡!”
陆玥菱直接扑到地上,才恰好接住囡囡,她连忙坐起来把孩子搂进怀里,“囡囡你怎么样?有没有摔疼?娘亲看看......”
说着,她愣住了。
因为怀里的孩子没有任何反应,双眸紧闭,一开始那婆子抱着的时候,她还以为囡囡是睡着了。
可是当她触碰到孩子的皮肤时才发现,那皮肤竟比她的手还要冰冷。
柳婉儿依偎在云嘉玉身边,柔柔开口:“姐姐,昨晚天寒地冻,囡囡非要跑出去说要找娘亲,下人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今天天一亮才发现,她不小心掉进池子里,下人把她捞上来的时候,尸体都硬了,唉,可怜见的,姐姐你可要节哀啊!”
“怎么会这样?”陆玥菱不敢相信,她离开云府的时候,囡囡还是个活蹦乱跳的孩子,怎么再见,就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了呢?
“囡囡,囡囡你醒醒,你睁开眼睛看看娘亲,娘亲好想你,囡囡......”
可怀里的小人儿却再也不会动,也不会喊她娘亲了。
她抬起头,满脸泪水也挡不住她眼中的恨意:“囡囡不到一岁半的时候就已经会说话了,如果掉进河里,她一定会呼救,府里那么多下人,竟没一个人听见吗!柳婉儿!囡囡到底是怎么死的,你说实话!”
云嘉玉揽住柳婉儿腰身,一副生怕她被吓到的模样,转头对着陆玥菱又是一脸寒霜:“事实就是如此,你信与不信已经不重要了,陆玥菱,囡囡是你与下人私通生下的孽种,她本来就不该活在这世上,你也是!”
“我从未与人私通,云嘉玉,囡囡是不是你的女儿难道你自己不知道吗!”陆玥菱恨到极致,拿起旁边的空碗就朝云嘉玉砸去。
云嘉玉闪躲不及,头上顿时流出鲜血。
“夫君,你没事吧!”柳婉儿连忙喊来狱卒将云嘉玉扶出去,“夫君,你先去处理伤口,这里我来处理,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云嘉玉一离开,柳婉儿就朝身边的婆子使了个眼色,那婆子膀大腰圆,立马上前将陆玥菱按在地上。
“柳婉儿!你要做什么!”
“这个时候还要问我做什么?当然是要杀你了,真是没见过像你这么蠢的人。”柳婉儿从袖中拿出一把匕首,搁在陆玥菱脖颈上,稍一用力,鲜血就流了出来。
可陆玥菱似乎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依旧死死地盯着柳婉儿。
“也罢,不如今日我就让你做个明白鬼。”柳婉儿笑了笑,“当初你推我下河一事其实都是我设计好的,你以为是你继母帮你出的主意,其实真正出主意的人是我,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毁了你的名声,而且还能让你的嘉玉哥哥越来越讨厌你。”
“你知道他为什么说囡囡不是他的孩子吗?哈哈哈,因为我买通了一个下人,故意陷害的你,他太相信我了,所以我说什么他都会信,就连让你去讨好瑞王,也是我的主意。”
“最后一点,你的囡囡其实并不是淹死的,”柳婉儿眼神一转,眼中露出一抹恶毒之色,“是我,是我亲手拿被子把她闷死的!”
陆玥菱心中一震,恨不得立刻杀了柳婉儿:“为什么!她只是个孩子!她什么都不懂!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第一卷 第2章 回到过去
她剧烈挣扎起来,可那婆子的力气太大,她如今又太孱弱,根本无法挣脱。
“为什么?”柳婉儿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因为她跟你长得太像了,尤其是那双眼睛,看得令人生厌!你知道吗?我最讨厌你用那双高高在上的眼神瞧着我!昔日的尚书府千金,才佳宴的魁首,皇城第一美人......那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被我这个小小的商户之女耍的团团转!”
“对了,还得多谢你从瑞王那儿拿到的证据,我除佞有功,很快就会被封赏为南朝第一位有诰命的夫人了呢!”
陆玥菱越听越恨,咬牙切齿道:“柳婉儿,你不得好死!我发誓,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会让你给囡囡偿命!我要让你千倍百倍地尝到我的痛苦!至死忏悔!”
“好啊!那我等着。”柳婉儿举起匕首,狠狠刺向陆玥菱。
“我最讨厌你这双眼睛了!陆玥菱,下辈子你最好是个瞎子,否则我还会剜了你这双眼睛!”
双目被剜,陆玥菱死死咬着牙关,一声都没吭。
“没意思,放把火把这里烧得干干净净,省得碍眼。”柳婉儿吩咐完,就施施然地离开了。
紧接着是牢门锁链被扣上的声音,一股焦糊味开始蔓延,陆玥菱知道,是火烧起来了。
死亡将至,她却在此刻感到身体有些回暖。
于是摸索着将囡囡的尸体抱在怀里,“囡囡不怕,娘亲很快就来陪你了。”
火势蔓延,陆玥菱呼吸逐渐困难,最终失去了意识。
【表情】
陆玥菱惊醒,猛地睁开了眼睛。
“大小姐,您放心,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这次必然能给那商户女一个惨痛的教训!”
耳边的声音由远及静,陆玥菱这才看清刚刚跟她说话的人,是她继母刻意安排在她身“照顾”她的下人王婆子。
她从神坛跌落进泥土,王婆子也功不可没。
丫鬟惜春忽然跪在她面前,“大小姐,奴婢还是觉得这法子不妥,万一那商户女真的淹死在河里了怎么办?还有念夏,她心思不正,万一以后出去胡乱污蔑您又怎么办?大小姐,夫人临终前托奴婢要照顾好您,可惜春没用,只求大小姐能听惜春一劝,莫要再听信这王婆子的谗言!”
眼前熟悉的场景让陆玥菱一阵恍惚。
随即才反应过来,这是三年前,她还没有嫁给云嘉玉的时候。
今日是她十六岁的生辰宴,父亲邀请了许多同僚携带家眷来府中做客,与她有婚约的云府自然也有人来。
云老夫人虽已年迈,但仍亲自来祝贺她,不仅带了亲孙女来,还把前来投奔云府的柳婉儿也带了过来。
她原本并未注意到这么个不起眼的人,可柳婉儿却单独把她引至无人的角落,话还未说上一句,就自己跌在了地上,云嘉玉一来,就指控是她打了柳婉儿。
她急忙反驳,可云嘉玉却根本不信她,离开前,她看见了柳婉儿挑衅的眼神。
王婆子立马献上计策,说等宴会将散时让人把柳婉儿推进水里,给她长个教训!
不过会提前安排会水的下人,不会真叫人淹死。
她当时气急,觉得王婆子这计策可用,便将事情交给王婆子去办了。
眼下,柳婉儿已经和一众夫人小姐们行至桥上,很快丫鬟念夏就会“不小心”将柳婉儿推到河里去。
陆玥菱望着眼前的场景,终于确定。
她,竟真的回到了过去!
“啪!”
王婆子抬手扇了惜春一巴掌:“你这贱婢,竟敢干预主子的决定!大小姐聪慧异常,深谋远虑,大小姐要做什么事,岂是你一个贱婢能置喙的!”
王婆子再次抬起手,想要继续扇惜春。
陆玥菱眼神一冷,一脚踹在王婆子大腿上。
“哎呦!”王婆子被踹倒在地,哎呦哎呦地叫着,“大小姐,您怎么还对我动上脚了?哎呦,我这腰啊!”
陆玥菱伸手把惜春扶起来,惜春原是她母亲身边的丫鬟,从小就照顾着她长大,只是上辈子她不识好赖,听了王婆子的话,不明白什么叫忠言逆耳,疏远惜春。
出嫁前她将惜春的卖身契交给了继母,后来听说继母将惜春许给了一名远房亲戚家的儿子,那人是个无赖,对惜春动辄打骂,没多久惜春就久辞人世了。
既然老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那一切都得重新洗盘!
对她行恶之人她不会放过,对她忠心之人她也定会好好护着!
“大小姐......”惜春脸颊上巴掌印明显,望着她的眼神里却充满着希冀。
她轻轻抚了抚惜春的手,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然后俯身在惜春耳边耳语了几句,惜春听完有些疑虑,但还是照做了。
王婆子见惜春离开,也不喊疼了,立马从地上站起来:“大小姐,您让那丫头做什么去了?”
陆玥菱敛起眼中的杀意,转头对王婆子笑了笑:“只是寻个由头把她支开,不过,惜春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丫头,我有点舍不得打她,所以只能打你出出气了,王婆子,你不会怪我吧?”
王婆子脸色一僵,立马笑道:“怎么会呢?”
“不会就好,走,既然都已经安排妥当,那我们就离近点,去看戏吧!”陆玥菱从凉亭里往桥边走过去。
王婆子立马低头弯腰跟在后面,一只手揉着大腿,一双眼里全是恶毒之色。
她一出现,那些想要巴结尚书府的夫人小姐们就加快了脚步,满面笑容地朝她走过来。
“大小姐,原来你在这儿赏景呢?可让我们一顿好找。”
“是啊是啊!我还想让我家姑娘拜大小姐为师,教教她这琴艺呢!”
就在这时,她的丫鬟念夏忽然将站在桥边的柳婉儿推下了水,动作之大,连离得八丈远的她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噗通!”柳婉儿不出意外地掉进水里。
“救命!救命!”
众人终于慌乱起来,“有人掉水里了,快救人呐!陆大小姐,快让人来救人呐!”
陆玥菱身边,王婆子小声道:“大小姐放心,会水的小厮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很快就到,绝不会叫她真的淹死。”
陆玥菱心里冷笑,那会水的小厮怕是要等云嘉玉将人救上来才会恰好赶到了。
她转头,看着笑的一脸谄媚的王婆子大声道:“王婆子,我记得你是会水的,不如你先下去救人吧!”
说完,不等王婆子反应,她就一脚将人踹进了水里。
第一卷 第3章 淹个半死
王婆子扑腾着水花大喊:“大小姐,老奴不会水啊!”
“哦,那可能是我记错了。”陆玥菱风轻云淡地丢下一句话,就朝柳婉儿落水的地方走去。
桥上的夫人小姐们都还在张望,谁也不敢贸然下去救人,可蹊跷的是,这么久了,这偌大的尚书府里竟也没有一个下人出现,仿佛不久前宴会上那些端茶送水来来往往的丫鬟小厮全都一股脑地消失了一般。
“救命!”柳婉儿一边扑腾着水花,一边朝岸上望去:“陆大小姐,求求你,救救我!”
众人见陆玥菱走上桥头,一道尖锐的声音喊道:“这可怎么办啊?陆大小姐,您为何不快点叫下人来救人呐!”
陆玥菱看向说话的那人,上辈子她没注意,这次她看清楚了。
此人是父亲手下一名小官的夫人,平日里时不时就会送些东西来给她那继母陈氏,看来今日这件事,果真与陈氏脱不开关系。
锐利的目光让刚才说话的夫人下意识低下了头,陆玥菱站上桥栏扬声道:“诸位不必忧心,我尚书府定不会叫人枉死河中,人,我亲自去救。”
说完,她就在一片惊呼中,从桥栏上跳了下去。
不止是桥上的人,水里的柳婉儿也愣了下,结果忘记扑腾,呛了好大一口水。
初冬的天虽然艳阳高照,但泡在河水中依旧是刺骨的冷,不过比这更冷的滋味她也尝过。
陆玥菱毫不费力地就游到了柳婉儿身边。
她眼中透着掩饰不住的恨意,不久前的丧女之痛剜目之仇,还在胸腔中剧烈翻涌。
抬起手,她抓住柳婉儿的发髻,然后狠狠将人按进水里!
此刻,她真想就这么淹死柳婉儿!
可她很清楚,现在还不是时候,她的仇人不止柳婉儿一个!
她要慢慢地,让他们尝尽痛苦再去死!
淹死,实在是太便宜她了!
下一刻,她就把人从水里拽了出来,拖着柳婉儿的发朝岸边游去。
柳婉儿吃痛,一边咳,一边喊:“放开、放开我,咳咳咳、”
她停下来,转头问:“你确定?”
柳婉儿目光一转,看见不远处疾行而来的脚步,连忙点头:“确定。”
陆玥菱勾唇一笑,“那可不行,我若松手,你必然会淹死在这河中。”
她手下一用力,作势夹住柳婉儿的脖颈,看似是在奋力将人拖去岸边,实际上,柳婉儿的口鼻都在水中,每隔几息放出来呼吸一下,然后再压下去......
待她拖着人游到岸边时,柳婉儿已经被淹了个半死。
而此时,她那继母也已经领着云老夫人还有父亲以及云嘉玉到了岸边。
“呀,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好端端地,弄成了这个样子?”陈氏惊呼一声。
云嘉玉连忙脱下氅衣披在柳婉儿身上,掩住柳婉儿被水浸湿的身体,眸光中满是担忧。
一转头,看向她的眼神,就成了冰冷。
陆玥菱甩了甩身上的水,身体冷得发抖,目光从众人身上一一划过。
女子湿衣贴体若是被外男看见,与失节相差无几,所幸如今是冬日穿得多,倒也无碍。
可此刻她的父亲,她的继母,她的二妹,她的未婚夫,她未来夫家的老夫人,竟无一人想起要为冷得发颤的她披上一件外衣。
这时,惜春从众人身后急匆匆小跑过来,为她披上一件暗红披风。
“大小姐,您没事吧!”
惜春说完,又低声说了句:“大小姐放心,敛秋已将事情办妥了。”
原本她还有些疑虑,但现在她总算明白过来大小姐的用意。
眼下这情景,若是那两名小厮真的跑过来,那大小姐的清誉恐会受损。
云老夫人朝身边的胡婆子使了个眼色,胡婆子连忙上前从云嘉玉手里将柳婉儿接过来:“公子,还是将表小姐交给老奴吧!”
云嘉玉眼中虽不舍,但大庭广众之下,却也只能放手。
众人只觉,这云府大公子与表小姐感情还不错呢!
柳婉儿转头看了一眼陆玥菱,目光有些惧怕之意。
这道目光落进云嘉玉眼中,他心里立马就有了判断:“尚书大人,我等来府中为陆大小姐祝贺,如今人却无故掉进河中,此事还请尚书大人给晚辈一个解释。”
陆元文清咳一声,问道:“玥菱,你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陆玥菱迎上父亲的目光,声音有些有气无力:“回父亲,女儿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柳小姐就忽然掉进了河里,可周围不见一名府中下人,情急之下,女儿只好跟着跳下去救人,所幸柳小姐并无大碍。”
说完,她轻轻咳嗽了几声,又抬起衣袖擦了擦鬓发上的水迹。
惜春会意,连忙大喊:“大小姐此番怕是受了风寒,快去请大夫!”
这话,是冲着陆二小姐陆心菱身旁的丫鬟喊的。
那丫鬟一愣,被陆心菱抬手敲了下额头:“还不快去,若是大姐姐真得了风寒,我饶不了你。”
“是,奴婢这就去。”丫鬟转身就朝外跑去。
围观的众人心想,看来这尚书府二小姐和大小姐关系倒是不错,二小姐脸上那焦急之色甚为真切。
云老夫人见陆玥菱这番话说的诚恳大方,心里对这个孙二媳妇还是很满意的,“原来是玥菱救了婉儿,幸好幸好!”
陆元文心中一阵宽慰,他原本还以为是这个女儿又闯了什么祸,没想到竟是救了人。
“今日来府中的,都是陆某人的贵客,只要柳小姐安好无事那便好。”
这时,陈氏忽然出声:“玥菱,你何时竟会游水了?”
这话一出,陆元文也是一愣,是啊,他记得这个女儿小时候掉进过水里,最是怕水了,她是何时学会的游水?
她是何时学会的游水呢?
陆玥菱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抬眸回望继母陈氏,淡淡道:“闲暇时所学罢了,母亲平日里忙着教导二妹妹,对玥菱有所不知也很正常。”
陈氏一噎,瞪了一眼刚从水里爬上来不久,浑身湿漉漉同样冷的发抖的王婆子一眼。
这事,王婆子竟没告诉过她?
眼看着这事就要这么过去了,柳婉儿紧咬下唇,小声说了句:“外祖母,婉儿不是不小心掉下去的,婉儿记得,当时是有人从身后推了我一把。”
这声音不大不小,在场的人倒是都听了个清楚。
第一卷 第4章 欲加之罪
话音刚落,先前嚷嚷着让陆玥菱喊人下河救人的那位夫人立刻帮腔:“对,我也看见了,好像就是有人推的,是个丫鬟!”
陆玥菱神色一变,追问道:“这位夫人可看清楚了?到底是好像,还是真的有丫鬟推了柳小姐?”
“就是……就是一个丫鬟推的柳小姐!”
“那夫人可看清楚,那丫鬟的长相?”
“这......”
见陆玥菱如此紧张追问的模样,陈氏和柳婉儿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扑通!”一个身着翠绿衣裳的丫鬟忽然冲出来跪到陆元文面前。
“老爷!求老爷饶命!柳小姐,是奴婢推下水的!”那丫鬟一直磕头求饶,待抬起头时陆元文才看清。
这丫鬟,分明是大女儿身边的人!
“念夏?你不是玥菱身边的丫头吗?”陈氏惊呼完,立马捂嘴,好似说漏了什么的模样。
众人一听,神色变得微妙起来。
这丫鬟是大小姐身边的,那真正要推柳婉儿下水的,岂不就是大小姐?
陆元文怒目一瞪,喝道:“大胆奴仆!你为何要将柳小姐推下水?”
陆玥菱冷冷出声:“念夏,你可想好了再说话,有些话一旦说了,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这话,听在别人耳中倒像是威胁。
云嘉玉眉眼清冷,声音也冷:“我身居大理寺少卿之职,推人下河等同于谋杀,虽未成功但罪行仍在,你若不想下狱受刑,就将事实如实告知于我,无需看他人脸色。”
云嘉玉向来有铁面玉郎的称呼在外,出了事,他不护着自己的未婚妻却为一个丫鬟出言壮胆,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妥。
即便那丫鬟接下来的话很可能会攀咬他的未婚妻。
陆玥菱没再开口,只低低垂眸,掩去眸中对云嘉玉的恶心和恨意。
念夏抬眸看了一眼陆玥菱,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大小姐好像有点不对劲。
但,这个府里真正主事的人是尚书夫人,不是一个没有亲生母亲庇护的大小姐。
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她只能继续说下去了!
“是,是大小姐!是大小姐指使我这么做的!”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果真如此,没想到名门贵女也会做这等腌臜事,还被丫鬟当众抖落了出来,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云嘉玉冷颜追问:“她为何指使你这么做?”
念夏看了王婆子一眼,随即将头垂到地上,一鼓作气道:“不久前大小姐见云公子对柳小姐甚是相护,便心生妒忌,她让奴婢借机把柳小姐推下水,又驱散了院子里其他下人,另外安排了两个会水的小厮,等柳小姐一落水,就让那两名小厮来救人,到时再让那两名小厮故意扯开柳小姐的衣裳,这样便能彻底毁了柳小姐的名节,大小姐说,如此一来云公子的眼里以后便只有她一个人了。”
陆玥菱听了全程,这与上辈子并无二致的话,就是毁掉她名声的开始。
上辈子,她没有跳下去救柳婉儿,小厮来的时候,云嘉玉已经将柳婉儿捞了上来,她也并没有吩咐小厮去毁柳婉儿的名节。
可念夏的话一出,她就是有口也说不清了。
推柳婉儿下水是她同意的,谁叫柳婉儿陷害她在前呢?
可那时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一切都是柳婉儿和陈氏为她做的一个局。
这天开始之后,她未嫁便善妒,心思狭小而恶毒的名声算是被彻底落实。
昔日的天之骄女,一朝便跌落泥潭。
而现在,陆玥菱笑了,面对所有或质疑或鄙夷的目光,她腰杆挺直,语气不卑不亢,不急不躁。
“空口白牙一张嘴,说的倒是挺逼真,你说是我指使你推柳小姐下水的,还安排了小厮去毁她名节,那我为什么还要自己跳下水去救她呢?难道我陆玥菱是蠢到连自己的名节都不要了吗?”
念夏一愣,在场的众人也是一愣。
对啊!陆玥菱跳水救人的时候,他们可都看得清清楚楚。
哪有人要害别人先把自己也搭上的?
陆玥菱抛出最后一问:“还有,你说的小厮,我怎么到现在也没看到呢?”
是啊,那本该出现在这里的两名小厮,去哪儿了呢?
“我......”念夏脸色一白,猛地抬头对上了陆玥菱从容的目光。
“我自认待你不薄,没想到你却吃里扒外,帮着外人陷害自己的主子,”陆玥菱抬起手,狠狠扇在念夏脸上,“说!刚才那些话,到底是谁教你的!”
陆玥菱这最后一声呵斥,让形势彻底逆转。
一来,她之前所问确实不合逻辑,若真是她让念夏推的柳婉儿,那她自己就不可能跳水救人,分明是这丫鬟胡说。
二来,那丫鬟口中的小厮并未出现,而且毁人名节这种事实在不像是一个名门贵女会做出的事情,可这丫鬟撒了谎对她有什么好处呢?
无非是受了别人的指使,故意陷害陆玥菱。
这下,众人心里都在想,这名门贵女也不好当啊,以身犯险去救人,反而让人给拖下水里,差点爬不上来了。
念夏被这一巴掌打得头脑嗡嗡作响,面对众人鄙夷蔑视的目光,慌乱之下,她连滚带爬地扯住了王婆子的腿。
“王婆,你安排的小厮呢?你快叫他们出来啊!”
王婆子眼睛一瞪,连忙捂住念夏的嘴:“你这个小贱蹄子,瞎胡说什么呢?”
陈氏眼神扫过去,王婆子身形顿时一震,连忙跪到地上:“大小姐,老奴也是听了你的差遣才吩咐念夏推柳小姐下水的呀,那小厮,那小厮不是您亲自安排的么,老奴绝没有让他们毁柳小姐名节啊!”
又一条会咬人的狗。
陆玥菱十分淡然地问:“这么说,念夏是受你指使才故意推柳小姐下水嫁祸与我的?”
王婆子下意识点了头,随即又反应过来赶忙摇头:“大小姐,我王婆子只是个奴婢,都是听主子的吩咐做事的,您这么说,是见事情败露,想把老奴推出去顶罪不成?”
陆玥菱眸光沉静,王婆子这张嘴确实利索,死局都能被她搅活了。
难怪从前她总是受这张嘴的蛊惑,轻信于她。
见她不说话,云嘉玉开了口:“陆大小姐,难道就没有别的话说了吗?”
第一卷 第5章 何患无辞
陆玥菱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难道云大公子也认为,今日之事都是我所为之?”
云嘉玉心头有些怪异之感,因为陆玥菱从前都是唤他嘉玉哥哥,从未如此生疏地唤过他云公子。
“是非曲直,自有公理来明断,焉知王婆子所说,不是事实呢?”
陆玥菱神情颇为受伤地看着云嘉玉:“原来我在你云嘉玉心中竟是这般蛇蝎心肠之人,也罢,不管今日结果如何,你我之间的婚约不如便作罢吧!”
皇城里的人都知道,她陆玥菱爱惨了云嘉玉。
谁都没想到,就因为一句话,她竟然提出要将婚约作罢!
这事情的发展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众人都一副吃瓜的表情。
闻言,云老夫人站了出来:“婚姻岂是儿戏,怎能说作罢就作罢!依老身多年看人的眼光,这王婆子定然不是什么本分之人,玥菱是尚书府嫡女,又是陛下亲封过的才佳宴魁首,怎会使用这些下作手段!”
陆尚书是皇上跟前的肱股之臣,云家好不容易才出了云嘉玉这么个惊才绝艳之人,在朝上被多少人惦记着,只有找一个像陆元文这样老道的岳丈在后面托着才稳妥。
这门亲事,也是她千挑万选之后才定下来的,怎能就这么不要了?
云老夫人转头看向柳婉儿,问:“婉儿,当时你掉进河里,可是玥菱跳下去救的你?”
柳婉儿在云老夫人严厉的目光中,缓缓点了点头:“是陆大小姐将我拖至岸边的。”
“那你可有遇到什么想要毁人名节的小厮?”
柳婉儿摇了摇头,低声道:“并未。”
云老夫人看向陆元文:“陆尚书,此事已经相当明了,是恶奴背主,受人挑唆,才引起了这一连串的腌臜事,婉儿既无大碍,此事便作罢吧,至于那两个恶奴乃是尚书府的家事,老身无权过问。”
“祖母!落水之事......”云嘉玉还想说些什么,被云老夫人一个眼神制止了。
陆元文已经被这场闹剧闹得脑仁疼,可碍着这么多外人在,他也不好直接关上门处置,云老夫人这话倒正好给了他一个合理的台阶。
“云老夫人说的是,小女与令公子的婚事自然不能儿戏,”陆元文瞥了陆玥菱一眼,说,“此事有我在,还轮不到她做主。”
云嘉玉不过弱冠之年就已经是大理寺少卿了,此子之才能确实罕见,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
他的仕途基本也就到这了,将来他或许还要靠着云嘉玉才能更上一层楼,这桩亲事,绝不能退!
陆玥菱垂着眸,眼底一片木然,第一次试探失败了,看来她与云嘉玉这婚想要退,还有些难度。
但不论如何,这辈子,她绝不会再往那火坑里跳!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聪明的人已经知道,她们该散了。
陈氏见状,还有些不甘心:“老爷,这王婆子是我从娘家带来的人,后来见她做事稳妥才差去玥菱院里,我觉得落水一事还有些蹊跷,定然要问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才行,否则玥菱该怪我这个继母故意派人去害她了。”
陆玥菱心里清楚,陈氏此举哪里是怕她们之间生出什么龃龉。
而是不想让此事被云老夫人三言两语揭过去,让王婆子把她的罪名坐实罢了。
陆元文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夫人没眼色,“你跟玥菱,你们娘俩的事还是......”
“母亲说的对,”陆玥菱忽然开口打断了陆元文的话,“有些事定然要问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才行,否则大家定然要编排我与母亲之间有隔阂了。”
她刚说完,敛秋就压着两个五花大绑的小厮丢了过来。
“大小姐,人已带到。”
陆玥菱点头,敛秋便站到了她身后。
念夏连忙指着那两个小厮道:“就是他们,就是这两个小厮!”
陆玥菱点头,“没错,我的丫鬟早前便发现有两个鬼鬼祟祟的生面孔在府里活动,为免宴会出现意外,我便让人绑了他们,这两人虽穿着我们府里下人的衣裳,可却并不是府中之人,二妹妹,这两个人你可曾在府中见过?”
忽然被点名的陆心菱连忙摇头:“没见过。”
陆玥菱又问:“母亲,你常年掌管府里中聩,想必比我和二妹妹更熟悉,这两个人母亲见过吗?”
陈氏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看来陆玥菱这丫头是猜到了什么,还提前把人给绑了。
但眼下,她也只能说:“这二人并非我府中之人。”
陆玥菱亲自上前,拽掉那两个小厮嘴里的抹布,问道:“你们二人到底是如何进的府中,还不从实招来?”
两名小厮抬头看了一眼面若寒霜的敛秋就立刻低下了头,那丫鬟下手也太重了,他们俩身上的伤还钻心的疼。
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他们敢不说实话嘛!
“回大、大小姐,我们兄弟俩是跟着三姑姑进来的,这衣裳也是她给我们的。”
王婆子张嘴想说话,被惜春捡起地上的抹布一把塞了个严实。
陆玥菱继续问:“三姑姑是谁?”
“就是你们府里的王婆子,大名王三丫。”
“她叫你们进来做什么?”
“说是叫我们来说几句话,就能给我们一笔银钱。”
“说什么话?”
“就一句话,三姑姑说,我们只要一口咬定我们是受大小姐指使的,就行了。”
“其它的没有了吗?”
“没了,就这一句话,她说打死就说这一句话。”
陆玥菱又走到王婆子跟前,惜春松开手,任由王婆子吐掉嘴里的抹布。
“王婆子,他们的指认你可以不承认,但你是他们的三姑姑,一查便知,我不知道你如此陷害我究竟所图为何,但今日大理寺少卿也在此处,你所行之事已经触犯了南朝律法,虽不至死,但剔骨之刑鞭笞之罚怕是难免,你若有苦衷,不妨说给云少卿听一听,兴许他还会从轻发落。”
王婆子眼珠转动,平日里利索的嘴皮子,此刻也不好使了。
陈氏藏在袖子里的手指紧攥,硬着头皮道:“倒也没有那么严重吧,王婆子是府里的下人,她犯了错理应由老爷来处置,老爷,我看还是先把王婆子关起来,待宾客都离府之后再行发落吧!”
陆元文甩了甩衣袖,将陈氏的手甩掉。
早这么说,哪还有后面这些事!
第一卷 第6章 死的不冤
陆元文当然想要把这事关起门来解决。
陆玥菱正要阻止父亲,云嘉玉却先开了口。
婉儿无故落水一事,怎能就这么三言两语地算了!
“陆大小姐说得没错,此等恶行已经触犯了......”
只是话还未说完,柳婉儿忽然晕了过去。
“表小姐,表小姐你醒醒啊!”
云嘉玉闻言,再顾不得其它,一个箭步冲过去,抱起柳婉儿就朝外面跑去:“快叫大夫!”
那紧张的表情,在场的人都看的清清楚楚。
这云府的公子和表小姐的感情,是不是有点太过于亲密了?
云老夫人辞别陆元文,又转头看了陆玥菱一眼,之后也匆忙跟了上去。
陆玥菱微微叹息,没了云嘉玉在,她这出逼王婆子说出幕后指使的戏便没法唱下去了,柳婉儿这一晕,倒很是时候。
待其余宾客相继告辞,陆元文忍不住抬起手指着陆玥菱道:“你啊你,连自己的生辰宴都能搞出这种祸事来叫人家看笑话,什么时候才能让爹省点心!”
陆玥菱心想,这祸事也不是她先挑起的,父亲却连青红皂白都不问就光顾着指责她。
“我跟你说话,你听到......”
陆玥菱不想再听到这些废话,身子一歪,就倒在了惜春怀里。
装晕嘛!
谁不会似的。
陆元文立刻住了嘴,连忙催着人去请大夫:“这大夫怎么还不来!赶紧去给我催!”
许是穿着湿衣站在河边吹了许久的风,陆玥菱有些头疼,装着装着,竟真的有些困顿,她对敛秋吩咐了几句便合上眼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暮色低垂,天边最后一抹云彩也隐没了去。
“大小姐醒了!”
耳边传来惜春惊喜的声音,随后帷幔被推开,她坐起来转过头,看见年迈的祖母坐在轮椅上被推到她榻旁。
“祖母......”看着祖母脸上熟悉的纹路,她眼眶顿时就变得酸涩起来。
从小到大,祖母对她最是宠爱,不管她想要什么,只要祖母能给的全都会给她。
唯独劝过她嫁人一事,可那时她铁了心要嫁给云嘉玉,根本听不进祖母的话。
嫁给云嘉玉之后,祖母的身体就越来越差,她唯一一次回府还因为怀有身孕,祖母不愿过了病气给她,所以连面都没见上,只在门外磕了个头。
最后,她的死讯一经传出,祖母悲痛不已,当晚便撒手人寰了。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祖母拉着她的手慈爱地抚了抚,“我们玥菱福大命大,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会平平安安的。”
她一把抱住祖母,滚烫的泪珠从脸颊滑落:“祖母,我还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您了。”
心里却在说,对不起祖母,上辈子,连您的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那时,她为了避开云嘉玉的追捕,在结了一层冰的洪湖里游了半夜才游上岸,云嘉玉要把她送去瑞王府,连祖母最后一面也不让她见,她便连夜逃了出来。
游水,便是在那时学会的。
只可惜,她好不容易到了尚书府,却被拒之门外。
最后,还是被云嘉玉的人带了回去。
祖母轻拍她的后背,说:“傻孩子,不过感染了些风寒,睡一觉不就好了,祖母就在府里,你想见祖母还不容易?”
说着,祖母声音冷了下来,“说起来你父亲也是,这么冷的天泡了水竟还让你在那河边吹了那么久的风,自己的女儿都照顾不好,也不知是怎么当爹的!”
珠帘外传来一声咳嗽声,陆玥菱这才看见,原来她父亲也在。
于是叫惜春给她穿好衣裳,披了件外衫才叫人把父亲请进来。
陆元文刚坐下,就有丫鬟给他递上茶水,他一抬头,见那丫鬟生的唇红齿白,俏生生的大眼睛朝他眨了眨。
他一愣,不动声色地喝了口茶水。
这一幕没有逃过陆玥菱的眼睛,她转头跟惜春耳语了两句,惜春便走了过去:“拂冬,跟我一起去看看大小姐的药煎好了没?”
拂冬看了一眼陆元文,有些不情愿,最后被惜春拽着胳膊拉出了屋。
陆元文这才放下茶杯,看了一眼自己的老母亲,关切问道:“玥菱啊,身子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回父亲,女儿睡了一觉,身子已经好多了。”
“那便好,那便好。”陆元文双手在膝盖上磨了磨,有些欲言又止。
陆玥菱见状问道:“父亲,那王婆子和念夏父亲打算如何处置?”
“哦,为父来也正是想跟你说一声这事,府里下人一向都是由你母亲管理的,这事为父就交给你母亲全权处理了。”
果然,父亲交给了陈氏处理。
这事本就是陈氏和柳婉儿合谋所为,王婆子和念夏都是听陈氏的话行事,现在人落到陈氏手里,陈氏定然会把人送的远远的,断不会叫自己的把柄继续留下。
她想了想,开口道:“母亲处事向来公平,有她处理女儿自然放心,但,念夏是我娘留下的丫鬟,从小便跟着女儿,女儿还想再见见她,不知父亲可知她现在何处?”
陆元文摆了摆手:“这等恶奴不见也罢。”
她转头朝祖母眨了眨眼睛,祖母立马出声:“那恶奴竟做出此等事情,我也想见见,若非我当时不在,非得打断她的腿不可!元文,你把人带过来,我倒是要问问,她到底是受何人指使,竟敢污蔑自己的主子!”
陆元文不大自在地笑了笑,“母亲,您身体不好,就别操心这些事情了。”
陆老夫人眼睛一瞪:“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孙女差点被人欺负了,我怎能安榻?”
“母亲!”
“你若是不知道人在哪,就把陈氏叫过来,叫她亲自把人带过来。”
陆元文无奈:“母亲,儿子实话说了吧,那念夏自觉对不住玥菱,被关起来的时候就畏罪自尽了!”
陆玥菱心中了然,念夏的结局跟上辈子一样,说是畏罪自尽,实际上却是被陈氏灭口。
念夏跟惜春一样,她生母死后便留下来照顾她,可念夏这个人野心大于能力,又太过贪财,被人收买利用是迟早的事。
在河边她提醒过念夏,有些话一旦说了,就没有回头路。
念夏,死的不冤。
第一卷 第7章 女儿受教
陆老夫人闻言,叹了口气:“既然人已经死了,那便也没什么好问的了,玥菱,此事便让它过去吧。”
陆玥菱垂眸,顺从道:“好,玥菱都听祖母和父亲的。”
惜春和拂冬端着药进来,喝了药,她看出祖母有些乏了,便让人推祖母回院里休息,还让拂冬一起,交代一定要看着祖母睡下了再回来复命。
陆元文也站起来准备离开,被陆玥菱喊住。
她上前几步,直接跪在陆元文面前:“父亲,女儿还有事情要跟父亲坦白。”
“你这是何意?地上凉,你有事起来说便是,若是风寒再加重,你祖母又得来念叨。”陆元文说完,她却不肯起。
直接切入正题:“父亲,今日柳婉儿落水一事,确是女儿所为。”
“什么!”陆元文朝身后看了一眼,外面的丫鬟都已被屏退,这才将衣袖一甩,坐到椅子上质问:“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点!”
陆玥菱抬起头,将白天柳婉儿故意摔倒在云嘉玉面前陷害她,以及王婆子出主意的事情和盘托出。
“父亲,女儿出于愤恨听信了王婆子的诡计打算推柳婉儿落水给她一个教训,可后来女儿觉得此事不妥便想停止,但为时已晚,柳婉儿已经被推下水,女儿情急之下跳水救人,便是想弥补过错。”
陆元文眉头紧皱,“就算你想教训她,也不必选在这个时候,此计确实不妥,所幸并没有酿成大错。”
“女儿也很庆幸,因为女儿不知那王婆子竟还另外安排了府外之人欲毁人清誉,而念夏显然也早知此事,还故意当众揭穿,父亲可想过,若女儿今日没有跳水救人,念夏和王婆子的话足以让女儿百口莫辩。”
“你的意思是......”
“女儿的意思是,今日之事,王婆子和念夏分明是受人指使,目的就是想毁了女儿的名声。”
陆元文垂眸思索了几息,忽而站起身子:“此事或许并非你所推想,你是我陆元文的女儿,尚书府嫡女,谁敢如此陷害于你!不过是恶奴行事没个分寸罢了,倒是你,以后在外人面前还是要多注意体面!”
陆玥菱也站了起来,语气里带了些许紧迫感:“念夏贪财无脑,被谁收买都有可能,可王婆子是两年前陈氏调来我院子里的,她的卖身契还攥在陈氏手上......”
她还没说完,陆元文就大喝一声:“别说了!这件事跟你母亲无关,莫要再追究下去!”
事情明明很清晰,父亲为官十几载,又怎会看不出这其中的猫腻?
“为何?”她不解,“难道女儿的名声父亲一点都不在乎吗?”
许是察觉到自己方才太过严厉,陆元文语气缓和了几分,“父亲怎会不在乎?你是我陆元文的女儿,你的名声便是我陆府的名声,同样的,陈氏虽是你继母,但这些年待你也算尽心,她的名声也跟我们陆府息息相关,眼下距离你与云家大公子的婚期不过三月之期,待你出嫁,便不会再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了。”
陆玥菱听着父亲的话,算是彻底明白了。
如今她就算摆出证据证明陈氏的计谋,父亲也不会对陈氏做什么,更不会让外人知道一丝一毫。
陆府嫡女和陆府主母就该和和睦睦,母慈子孝才行!
她垂下眸,觉得自己还是操之过急了,或许她还要再筹谋筹谋,才能一举把陈氏踩在脚下。
再抬眸时,她已经抚平了胸腔里翻涌的情绪。
“父亲说得有理,女儿受教了。”
陆元文露出欣慰的表情:“你明白父亲的苦心就好,待会我吩咐厨房做些你爱吃的饭菜,让丫鬟端来屋里,你好好把身子养好,父亲就放心了。”
送走陆元文,敛秋便走了进来。
“回来了?可有什么收获?”
敛秋木着脸恭敬道:“回大小姐,我一直跟着看押王婆子的人,发现他们把王婆子带去了山上,商量着如何把人从山上推下去能造成意外死亡而不留下痕迹的办法。”
她冷笑一声,上辈子陈氏和柳婉儿的计谋成功,她名声扫地,王婆子便在她身边多留了一些时日,可如今他们的计划被识破,为了不留下把柄,陈氏能杀了念夏灭口,便一样能灭了王婆子的口。
只是两人同时畏罪自尽太过明显,所以,王婆子定然不会死在府里。
她让敛秋跟着王婆子,便是料到了这一出。
惜春听敛秋说完,惊恐地捂住了嘴巴,小声问:“那王婆子,真的死了吗?”
敛秋抿了抿唇,看向陆玥菱。
陆玥菱轻轻颔首,道:“惜春和你一样,都是我信任之人,但说无妨。”
敛秋这才开口:“没死,她滚到半道被我劫走了,现下扔在后院枫林里,一时半会醒不了。”
惜春撸起袖子,表情气愤:“这老贼婆竟敢陷害大小姐,看我不去撕烂她的嘴!”
“惜春!”她抬手拉住想要大干一场的惜春,眼珠一转,“王婆子还活着的事暂时要保密,我记得你家里还有个哥哥,居住在城外村子里对吧?”
惜春一听要保密,立马捂住了自己嘴,然后用力点点头,松开手回应陆玥菱的问话:“嗯,我哥是个老实人不爱说话,年近三十才成婚,去年还来信说嫂子有了身孕,算算时间我那侄儿估计已经七八个月了呢!”
“那就好,明日你把人带去你哥哥家里,先把她关起来别饿死就行,我留着她还有用。”
“好。”惜春点头。
陆玥菱从头上摘下一支金簪放到惜春手里,又交代道:“此事务必保密,这支金簪便当做是我送你那小侄儿的礼物。”
尚书府嫡女的首饰定然都是极好的,这样一支金簪拿去当掉就能够普通人家一年的开销。
惜春知道,大小姐的意思是要她一定要把王婆子这事办妥当,于是握紧了金簪。
“大小姐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件事情办妥,绝不会让别人知晓此事。”
屋外传来动静,陆玥菱眼神一凛低声道:“还有,王婆子的事情不能对拂冬透露出半分。”
第一卷 第8章 用人不疑
惜春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拂冬一边揉着肩膀一边往里走,待掀了珠帘才规规矩矩地站到陆玥菱面前回话:“大小姐,老夫人回去用了些点心便睡下了,奴婢是看着老夫人躺下盖好被子才回来的。”
陆玥菱露出微笑:“你做的很好,正好念夏走了我身边便有了空缺,下月我会跟母亲提议,将你提升为二等丫鬟。”
在旻朝,正经的大户人家家里,丫鬟和小厮都是有等级之分的,最高的便是一等丫鬟,多是府里夫人小姐最为信任之人。
其次便是二等丫鬟,她们虽然做的事情与一等丫鬟相差无几,但月钱却少很多。
三等丫鬟多是负责洒扫打杂的丫鬟,月钱比二等丫鬟更少些。
拂冬原本就是三等丫鬟,因做事机灵被陈氏看中,调来陆玥菱身边做事。
如今听说自己送老夫人回院子里一趟就要被提拔为二等丫鬟,拂冬高兴坏了,连忙跪下给陆玥菱磕了一个响头:“多谢大小姐提拔,今后大小姐让奴婢向东,奴婢决不朝西走,唯大小姐马首是瞻!”
陆玥菱满意点头,她当然知道拂冬是陈氏放在她这里的眼线,但有时候只要利用得当,眼线也能为她做很多事情。
她揉了揉肚子,坐到椅子上,“我有些饿了,惜春,你跟拂冬去厨房看看饭菜做好了没。”
“好嘞!”拂冬兴奋地向外走去,惜春也紧跟了上去。
敛秋垂下眸,声线平平,仿佛任何事都激不起她心中的波澜般:“大小姐,若是没有其它吩咐,奴婢便退下了。”
“怎么没有?”陆玥菱朝敛秋招了招手,“你过来,将这瓷瓶搬去窗边,我看着这花纹有些碍眼。”
敛秋二话没说,双手抱着半人高的瓷瓶略微有些吃力地放到了窗边。
“大小姐,放好了。”
陆玥菱又说:“算了,放在那里有碍观瞻,你还是再搬回来吧!”
敛秋木着脸,又将瓷瓶抱回了原位。
“这瓷瓶本就笨重,里面还填了土,府里的壮汉尚且还需两人合力才把它抬进来,没想到你一个姑娘家竟能堪比两个壮汉。”
陆玥菱的话一说完,敛秋的脸上才有了些微变化,不过很快又恢复成了木然,“回大小姐,奴婢从小在家中做粗活做惯了,力气大些也很正常。”
“哦~”陆玥菱单手托腮,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敛秋:“力气大,所以能一个人制服两个壮汉,把他们五花大绑,还能一个人从半山腰把王婆子背回来,入府而不被人发现?”
敛秋脸上的木然有些龟裂,不敢直视陆玥菱的眼睛:“奴婢......奴婢入府之前学过些武艺......请大小姐放心,奴婢只会保护大小姐,绝不会做出伤害大小姐之事。”
“我自然知道你不会伤害我。”陆玥菱呢喃了一句。
敛秋是通过正常流程入的府,最开始只是个洒扫丫头,因为人木讷不多话,经常被人使唤,她院子里那些花盆大多都是敛秋搬进来的。
当时她以为这丫头挺会照料花花草草,便将人留了下来。
平日里,敛秋话最少,也很少出现在她面前,很多时候她都会忘记院子里还有敛秋这么个人。
上辈子嫁去云府,她没带惜春,倒是把敛秋给带上了,因为敛秋不多话,省事。
那日,云嘉玉刚传出她病逝的消息,当晚就要将她送去瑞王府。
是敛秋告诉她祖母撒手人寰的消息,也是敛秋第一次在她面前展现武艺助她脱困。
后来她们被追至洪湖边,也是敛秋教会了她如何游水。
那晚的洪湖很冷,水面上结了一层薄冰,她游不动了,敛秋就一手拽她一手拼命地往岸边游。
待爬上岸,她才发现,敛秋为了把她送上岸,已经力竭而亡。
她自问对敛秋没施过什么恩惠,不明白以敛秋这样冷淡的性格,为何会做到为她付出性命这一步。
她能想到的原因,莫过于是受人托付,或是因为受过她生母的恩惠。
可眼下见敛秋的反应,还并不想把真相告知于她。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知你来历不简单,眼下有件事情,我身边恐怕只有你能办到。”
敛秋低下头,松了口气:“大小姐请吩咐。”
【表情】
冬日的天说冷就冷,陆玥菱生辰宴后第二日便下了一场雨,紧接着又断断续续地下了两日大雪。
“寒雨带雪敲窗台,一夜梅花竞自开。”陆玥菱挑了一支梅花簪递给惜春。
惜春接过,轻轻把梅花簪插进她发间。
拂冬立马为她递上口脂,吹捧道:“大小姐念的诗真好听,可惜我们府里没有栽种梅树,若是大小姐想看,不如今日我们去梨春园里瞧瞧去?”
梨春园是唱曲子的地方,旻朝不少达官贵人,夫人小姐都爱往那儿跑。
除了听曲子,梨春园里的景色也很别致,春日可赏桃花,夏日可摘果,秋日有菊,冬日还可赏梅。
陆玥菱知道,拂冬这是自己想出去玩,她最爱往那身家显贵的人群里钻,若是能遇到个贵公子,哪怕是带回去做妾,她怕是做梦也能笑醒。
“梨春园里的梅花看了几年也没个变化,你可知皇城里最多最名贵的梅花在哪儿吗?”
拂冬摇头。
惜春回道:“皇城梅花之最,当然要数珹王府的梅园,听说每年冬日就连日理万机的圣上都要抽空去赏景呢!”
“圣上?”拂冬眼眸睁大,随即又垂下去,“可再好看,珹王府里咱们也进不去呀!”
“那可说不定,”陆玥菱起身,对拂冬道,“你是进不去,但跟着你家小姐我定能进去。”
“真的吗?”
“当然,我听说今年珹王的母妃娴妃娘娘打算邀人去珹王府赏梅,如今梅花开的正好,你呢平日里话最多消息最灵通,今日你去府门守卫那边盯好了,若是有人送帖子过来,便立刻回来告诉我。”
拂冬想,大小姐是名门贵女,平日里结交的也都是些贵女,她的消息应当不会错。
她是大小姐身边的二等丫鬟,若是大小姐能进得珹王府,不就等于她也进了珹王府!
若是能在珹王府里得到珹王或是别的贵公子的青睐,那她以后就不用再做奴做婢了!
于是,她欢天喜地跑去府门口跟门口的守卫聊起天来,天寒地冻,没一会就冻得脚疼。
就这么等着,到了晌午时分,还真让她给等来了送帖子的人。
陆玥菱一得到消息,立刻便往父亲院子里走去。
还未进门,就听见继母陈氏的声音:“此次娴妃娘娘邀请各家女眷前去珹王府赏梅,还特意交代了要带上家里的小姐们一起,这怕不是想为皇子们牵红线?”
陆元文:“应该是有这个意思。”
陈氏继续道:“玥菱已是有婚约之人,前几日又得了风寒,若是勉强去了珹王府怕是不妥,我看此事便不必知会她,明日我把心菱带去也不算是拂了娴妃娘娘的面子。”
陆文元“嗯”了一声,正要说话,陆玥菱就推门迈了进去。
“父亲,这赏梅宴,女儿非去不可!”
第一卷 第9章 装模作样
上辈子,娴妃娘娘便是在这一天差人给各府送来的请帖,可直到第二日赏梅宴结束了她才知晓有这么一回事。
当时她猜到娴妃娘娘办赏梅宴存了给几位皇子牵红线的心思,她又满心都是云嘉玉,根本无心去凑这种热闹,故而也就忽略了陈氏为何连知会都不知会她一声的事。
现在她很清楚,陈氏生二妹妹的时候伤了身子,之后每每有孕都难以保住。
除了丈夫,子女便是妇人立身的根本,陈氏没有儿子,唯一的女儿还处处被她这个嫡长女压着,自然要想方设法地毁她名声,这样自己的女儿才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而这次赏梅宴,不仅珹王和瑞王会出现在那儿,就连久居东宫的太子也会亲临。
她猜,陈氏是想让陆心菱在太子面前露脸,若是陆心菱成为了太子妃,那她这个做母亲的自然风光无限,就算没有儿子,今后也绝没有人敢低看她。
巧合的是,她此去珹王府,也是为了见太子。
所以故意让拂冬打探消息,帖子前脚刚到父亲手里,她后脚就来了。
否则依照父亲的脾性,若是已经应允了陈氏的提议,她再想去珹王府,可就难了。
陈氏见到她,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随即换上一副关切的面孔:“玥菱,你生病未愈,我想着你应当还是好好养养身体才是,是哪个下人跑到你面前乱嚼舌根子,竟也不给你披件裘衣就蛊惑你跑到老爷这儿来了?”
这话说的倒是滴水不漏,反而在父亲面前暗指她在父亲院子里是不是安排了什么眼线似的。
陈氏说话间,陆玥菱已经给陆元文行了请安礼,“父亲,母亲,女儿的风寒已经大好,多谢母亲关切之意。”
随即举了举手里的食盒,道:“今日女儿做了些果酥想着送来给父亲尝尝,没想到在门口听见你们谈论起娴妃娘娘赏梅一事,”她一边说,一边从食盒里拿出一块果酥递到陆元文面前,“父亲尝尝看,女儿做的果酥是否跟娘亲做出来的味道一样?”
陆元文一下就被眼前红色的糕点吸引了注意力,当年那个原本只会耍刀弄枪的身影第一次为他洗手做糕点的情形仿佛还历历在目。
他接过陆玥菱手中的果酥,轻轻咬了一口,“嗯,你做的,可比你娘做的好吃多了。”
陆玥菱抿唇笑了笑。
被晾在一旁的陈氏被这父慈子孝的一幕刺得别开了眼。
陆玥菱将食盒放在一旁,顺势坐下,“父亲,方才我听你跟母亲所言,娴妃娘娘是想借赏梅的机会给几位皇子相看,不过母亲的考虑也不无道理,女儿已有婚约在身,确实不便前往。”
陆元文点头。
陈氏有些狐疑地看着她,“既然你也觉得我所言有理,方才又为何要说你非去不可?”
“母亲的决定固然有道理,但女儿想起先前才佳会结束后,娴妃娘娘曾私下提起希望女儿能为她谱一琴曲,当时女儿不敢随意卖弄,便将此事推脱了,其实女儿早已将琴曲谱好,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赠与娴妃娘娘,如今赏梅宴是个好机会,女儿担心,若是我不去的话,娴妃娘娘会以为我是故意避着她,要是因此而怪罪我们尚书府,那女儿的过错就大了。”
陆玥菱婉婉道来,听着煞有其事,其实娴妃娘娘根本没有私下跟她提过琴曲一事,可既然是私下,便无从求证真假,总不能直接去问娴妃娘娘本人吧!
陈氏脸色难看,这丫头好似从水里泡完一遭之后,就变得聪明了许多。
陆元文一听,神色变得凝重起来:“若是如此,那给娴妃娘娘的东西自然不能怠慢,也不好假手于人,你风寒还未痊愈明日便穿厚些,千万别在珹王府里失了体面。”
一句“不好假手于人”便将陈氏的话都堵在了嗓子眼里。
陆玥菱点头:“是,女儿明白。”
“这样吧,舒芸,明日让玥菱用我那辆马车,车里多放些取暖的东西,你跟心菱就乘另外一辆好了。”
陆元文的话说完,陈氏咬着牙从脸上挤出笑意来:“好,都听老爷的。”
陆玥菱起身,对陈氏露出笑容:“那明日就麻烦母亲多照应了。”
“不麻烦,”陈氏脸上的笑容都快扭曲了,“你也唤我一声母亲,照应你是应该的。”
装模作样。
好像谁不会似的。
陆玥菱回去的路上想,原来有时候装模作样也能令人感到爽快。
陈舒芸,你我之间的账,我都会一一跟你算清楚!
【表情】
陈舒芸来到女儿房门前,却有些不敢进去。
她轻轻叹息了一声,房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陆心菱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母亲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
陈舒芸深吸了一口气,对着身后的婆子说了句:“在外面候着。”
然后昂首走了进去。
丫鬟们也全都退出去,将门关好。
陆心菱坐在铜镜前,陈舒芸进来了,她连眼都没抬起一下,一直在摆弄梳妆台上的首饰,神情懒散。
“看你这样子,是父亲没同意?还是大姐姐捷足先登了?”
陈舒芸自顾自地找了个凳子坐下,语气里有些焦躁将陆玥菱用送琴曲的借口非要去赏梅宴一事说了出来。
“说是私下,谁知道是真是假?我总觉得这陆玥菱最近跟变了个人似的,猴精猴精的,娴妃娘娘那帖子刚送来,她后脚便到了,王婆子是个没用的,拂冬竟也看不住她!看来还得再安排人过去盯着她才行。”
陆心菱摆弄首饰的动作停了下来,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你还看不出来吗?她已经对你有了防备,还想再安排人过去,你怎么想的?”
最后一句,已然变为了嗤笑。
陈舒芸却好似已经习惯了女儿这样的态度,并未有什么不快的反应。
“那你说怎么办?这赏梅宴她一旦去了,谁还能看得到你?”
世人一提起陆玥菱都会道一句,陆家大小姐才貌双全,是皇城贵女的典范。
而陆心菱,只知她是陆家次女,容貌虽也算出色,但才学一般,站在陆玥菱身后就如同那被明珠照耀的砂砾一般,无人问津。
陆心菱因为这一句话,捏断了手里的珠钗。
第一卷 第10章 姐妹情深
她冷哼道:“那又如何,世人皆知她已经跟云家大公子订了婚,没有哪个皇子会考虑她,就算她去了,也只会沦为笑柄罢了。”
陈舒芸眼前一亮:“这么说,你已经有主意了?”
陆心菱但笑不语。
“那就好,娘就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如此一来,你明日定要盛装出席,定要在太子面前好好表现。”陈舒芸露出笑容来。
陆心菱却倏地冷下脸来:“你整日里就知道太子,我说了,我不喜欢那个病秧子!”
陈舒芸无奈叹气:“娘知道你主意大,但嫁人这事你必须听娘的,太子将来是储君,是要继承大统的,你若是......”
这些话,陈舒芸不知说了多少遍,陆心菱不厌其烦,直接捂住耳朵站起来打断道:“女儿先去用膳了,这些话,你还是留着说给自己听吧!”
“哎?你......”陈舒芸望着女儿的身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表情】
次日一早,初阳微露,尚书府里就开始忙了起来。
陆玥菱换掉了昨日的梅花簪,只别了只微翠的玉簪,加上些许简单的发饰。
身上穿的是淡蓝色对襟棉袄,加长裙。
拂冬拿来一件火红的裘衣要为陆玥菱披上,可陆玥菱却道:“这件太扎眼,换成那件白色的。”
“啊?白色会不会太素了,这外头大雪还未消融,穿着一身白岂不是根本没人看得见了?”拂冬不解。
惜春却已经把白色裘衣取了过来:“大小姐说穿哪件就穿哪件,可容不得你置喙。”
拂冬一噎,低下头瞥了瞥嘴,“哦,奴婢知道了。”
陆玥菱没说什么,她就是要不起眼,就是要别人都注意不到她才好。
尚书府外,马车已经备好,陆玥菱走在前面,惜春和拂冬走在后面,一个提着点心,一个抱着装琴谱的锦盒。
另一边,陈舒芸和陆心菱也走了过来。
“母亲。”
陈舒芸微笑。
“大姐姐,”陆心菱提着裙摆小跑过来,拉着她的手,心情很雀跃的模样,“我们姐妹好久没有一起出去玩儿了,我能跟你坐一辆马车吗?我想跟你说说话。”
陆心菱今日着了一身鹅黄,就连裘衣也是鹅黄色的,配上她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和生动的表情,极为可爱。
陆玥菱抬手轻轻点了点陆心菱的鼻尖,笑道:“当然可以,我正愁路上没人说话会犯困呢!”
上了马车,陆玥菱就将裘衣放到了一旁,怀里抱着个汤婆子暖手。
马车中间还放了专门用来取暖的火炉,一点都不冷。
陆心菱也脱下裘衣,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锦盒上。
“二妹妹要吃果酥吗?这糕点是我自己做的,要不要尝尝看?”陆玥菱微笑着开口询问。
早晨她们都忙着打扮,膳食也没用多少,此刻肚子都还是瘪的。
陆心菱看着那糕点咽了口唾沫,却还是摇头:“不了,我涂了口脂,吃东西会把口脂吃掉的。”
“二妹妹今日的妆容真是好看,看得出来,一定打扮了许久。”陆玥菱也不勉强,自己拿着果酥吃了起来。
陆心菱确实打扮了许久,她自己也觉得今日的妆容非常好看,可在见到陆玥菱的那一刻,她陡然生出了自卑的情绪来。
陆玥菱虽是淡妆,穿着也很是素雅,但只要看见她,就能让人挪不开眼。
站在她面前,她陆心菱就不自觉有种矮人一截的感觉。
“也没打扮多久,倒是姐姐,听母亲说你为娴妃娘娘谱了一首琴曲,不知可否拿来给我瞧一瞧?”
陆玥菱看了一眼旁边的锦盒,眼底划过一抹精光。
“我也正有此意,”她打开锦盒,将琴谱拿了过来,“听母亲说,你最近琴艺有所长进,连授琴姑姑都夸你呢,你看看这琴谱,感觉如何?”
陆心菱接过来仔细瞧了瞧,看琴谱便能弹奏是基本功,她熟悉音律,在心里稍微想想便知这曲子有多精妙。
可一想到这曲子是陆玥菱做出来的,心里的嫉妒就如野草般开始疯长。
“姐姐谱的曲子,自然是极好的。”
她把琴谱合上,正要递给陆玥菱时,手下忽然一滑,琴谱便朝着两人中间的火炉里落去。
撰写琴谱需要费不少时间,眼下她们已经在去珹王府的路上了,就算她这大姐姐手再巧,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重新再写一本出来。
眼见那琴谱即将沾上火星,陆心菱脸上透着惊恐,心里却得逞地冷笑着。
然而下一刻,火炉里的火星被盖住,琴谱砸在了陆玥菱手背上。
陆玥菱翻手将琴谱卷起来,又放回了陆心菱手中,“二妹妹,怎么这么不小心?这琴谱其实我是为你所做。”
陆心菱快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还没来得及解释自己为什么“手滑”,就因为陆玥菱最后一句话怔住了。
“这琴谱,不是为了娴妃娘娘所作吗?”
陆玥菱故作神秘地竖起食指“嘘”了一声,然后压低嗓音道:“二妹妹,这琴谱中的曲意委婉连绵,转承柔和涓淌,跟娴妃娘娘极为相衬,是为娴妃娘娘所作没错,但作曲者为什么不能是二妹妹你呢?”
“大姐姐的意思是......”
“我知晓今日娴妃娘娘邀大家赏梅的意思,但我已有婚约,在宴会上出风头怕是会被人诟病。”
陆玥菱说到这里,陆心菱心里咯噔一下。
她早已安排好,待赏梅宴一结束就让人散播出去,说陆家大小姐已有婚约在身,还在娴妃娘娘的赏梅宴上卖弄才情,背着云府勾搭皇子。
没想到陆玥菱一语便道破了她心中所想。
陆玥菱继续说,“所以这琴谱应当由你来献给娴妃娘娘最合适。其实我此去珹王府,是为了只有珹王府里才有的稀品,美人梅。我打听到嘉玉哥哥最喜欢这个品种的梅花,所以我想折一枝送去给他,希望他看在我如此用心的份上,能原谅我那日负气说的退婚之事。”
“大姐姐就是为了这个?”
陆玥菱点头,神色有些哀愁。
陆心菱疑心的同时,心中又有些鄙夷,她想起那日河边,陆玥菱大约是冻傻了才会负气提出跟云家解除婚约。
听说这几日陆玥菱在府中养病,那云嘉玉连声问候都没让人带过来。
如今还不知道怎么后悔呢。
第一卷 第11章 前方禁行
以陆玥菱对云嘉玉的痴心程度,想出这么个办法来讨云嘉玉的欢心,倒也合情合理。
“我知道因为上次落水一事,母亲跟我之间有所隔阂,所以待会到了珹王府,还请二妹妹帮我打个掩护,这琴谱就当是我送给二妹妹的谢礼了。”陆玥菱如是说。
琴谱......陆心菱有些心动。
可陆玥菱真的会这么好心吗?将自己的作曲就这么拱手送予她人了?
“二妹妹,你难道不想借这琴曲在赏梅宴上大放光彩吗?从小到大我们感情都很好,你就当帮姐姐一个忙,好不好?”陆玥菱盯着陆心菱的眼睛,恳求的语气里带着些许蛊惑之音。
是啊,就算陆玥菱跟她母亲生了龃龉,可她们还是好姐妹呢!
陆玥菱这个傻子,肯定不会怀疑到那日柳婉儿落水一事,其实真正跟柳婉儿合谋的人,是她。
“那,我就帮你这一次,你折完梅可得藏好了,若是被人发现,可是大罪。”
“那就多谢二妹妹了。”陆玥菱喜笑颜开地抱住了陆心菱,眼底却浮着寒光。
她这个二妹妹,在外人面前永远都是一副心无城府,天真开朗的性子,可经历过上辈子的事她知道,陆心菱绝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因为那天夜里她九死一生从洪湖岸边走回尚书府,将她拒之门外的人,便是陆心菱!
“大姐姐,你如今应当是一个死人才对,怎么能乱跑呢?你放心,祖母那边有我替她守灵。你记住,从今往后尚书府里只能有一位小姐,那就是我!”
陆心菱在她耳边说完这句话,就吩咐下人把她绑了起来,封住嘴巴扔进轿子里。
然后,那轿子就被送到了云嘉玉面前。
当时她怎么也没想到,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甚笃的亲姐妹,竟然会亲手将她送入虎穴。
如今,她重来一次,所思所想都与上辈子大不相同。
虽然现在她不知道陆心菱在这里头到底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但有一点她很清楚。
陆心菱讨厌她,或者说,是恨她。
对于这样一个人,她必须有所防备。
也必须留下后手!
【表情】
当今圣上膝下子嗣并不多,除了先皇后所出的太子之外,就只有萧贵妃所生的瑞王和娴妃所生的珹王了。
前些年宫里妃嫔还生了一个小公主,只不过五岁那年玩耍时不小心被马蜂蛰了脑袋,没救回来。
太子久居东宫,听说身体一直不大好,极少出现在世人面前。
瑞王比太子还要大些,只不过是贵妃所出,因而不能立为太子,圣上早早便赐了府邸给他,取名字的最后一字,封为瑞王。
珹王是最小的皇子,坊间传言是因为她性格太过顽劣,常常惹得圣上头疼,所以十三岁那年便赐了府邸叫他去住了,跟瑞王一样,也取名字最后一字,封为珹王。
城中的夫人小姐们大多来的早,陆玥菱一行人到珹王府的时候,已经有许多人先进去了。
珹王府的下人引着她们落座,不一会面前便摆满了糕点。
陆玥菱尝了两口便用不舒服为由,想回马车里躺一会。
“这宴会就快要开始了,你这个时候离开,岂不有些失礼。”陈氏巴不得她不在这,嘴上忧心,心里却很高兴。
“母亲,女儿只是休息一会,待身子好些了再过来不迟,若是娴妃娘娘问起,还劳请母亲替女儿解释一二了。”
陆心菱帮腔道:“母亲,我看大姐姐确实有些不舒服,左右有丫鬟陪着,应当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陈氏下意识看了拂冬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陆玥菱是第二次来珹王府,上一次进来这里,还是才佳宴的时候。
那次的才佳宴是娴妃娘娘主理,所以便将地点选在了珹王府里。
她要见的人在梅林,她也知道梅林的位置在哪儿,只是——
她忽然停下脚步,身后一脸闷闷不乐的拂冬没注意,差点撞上去。
惜春收回挡在陆玥菱身后的胳膊,责怪地瞪了拂冬一眼。
“大小姐,我,奴婢不是故意的。”
“无妨,”她摸了摸耳朵转头对惜春道,“方才吃点心的时候我的耳坠不小心掉在那儿了,你回去帮我找找,我跟拂冬去马车里等你。”
惜春刚想应话,拂冬就立马道:“大小姐,还是我去找吧,我眼神好,一准能帮大小姐找回来。”
陆玥菱想了想点点头:“那也好,我跟惜春在马车里等你,你快去快回。”
“嗯!奴婢这就去。”拂冬说完就循着来路快步走了回去。
望着拂冬迅速消失的背影,惜春担忧道:“大小姐,若是拂冬回来发现咱们不在马车里禀告给了夫人怎么办?”
陆玥菱嗤笑一声:“放心吧,好不容易有个能攀上高枝的机会,她不会那么快回来的。”
惜春松了口气,转头便跟着陆玥菱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很快,一股覆雪寒梅的暗香袭入鼻端,梅林就在前方了。
这片梅林占地近百亩,但入口却只有一个。
惜春上前,佯装肚子疼吸引两名小厮的注意力,陆玥菱趁机便溜了进去。
地面上积着一层厚厚的雪,雪上有几道被人走过的痕迹,陆玥菱循着那脚印一步步往里走去。
直到看见漫地白雪中有两道黑色身影她才确定,自己今天这一趟,没有白来。
她要见的人,便是当今太子,宋璟瑢。
上辈子她虽然没来赏梅宴,但事后听说太子喜静,并未出现在宴上,但有人看见太子从梅林里出来,随后便直接离开了。
看来传言不假,太子果真在这梅林中。
透过层层梅枝,她只能看见一抹淡雅的月色伫立于梅林深处,若不是那人肩头披着深灰的毛领,她根本看不清那里还站着个人。
只是她还未能靠近,就被侍卫拔刀拦住。
“什么人!前方禁行,请立刻返回!”
望着那一抹孤然而立的身影,她鼓足勇气,扬声道:“臣女是尚书省陆尚书府的嫡女陆玥菱,特意来此求见太子殿下!”
第一卷 第12章 真话假话
话音未落,那抹深灰毛领的主人似是回头朝这边看了一眼,随即又慢慢转了回去,未置一词。
陆玥菱神色泰然,并未将面前的寒刃放在眼里,继续扬声道:“臣女有要事同太子殿下商议,此事关乎我大旻朝安危,望太子殿下衡量!”
这话从一个女子口中说出来,未免太过严重了。
倒像是胡言乱语。
侍卫厉喝道:“大胆!竟敢在太子殿下面前胡言乱语......”
一声咳嗽传来,侍卫立马噤了声。
紧接着,她便听见太子略微有些嘶哑的声音传来:“罢了,放她过来。”
侍卫立刻收起长刀,向两边让路。
陆玥菱注意到,这两名侍卫所持之刃上面所刻之纹似乎跟她见过的禁军刀刃上的有些相似。
他们旻朝这位病骨缠身,常年避世的太子,绝不个简单的人物。
她垂首走过去,正要跪下参拜,太子先出了声:“地上雪凉,陆大小姐不必多礼,还是先说说到底是何事能关乎到我大旻朝安危吧。”
最后一句,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太子的语调,好像是在......打趣她。
可视线所及之处,只有月色长袍垂立及踝,以及一双黑色金纹短靴。
看不见表情,便无从判断。
她正襟危立,骤然抬首,刚好对上一双慌忙移开的墨眸。
从前她只听说过太子殿下姿容绝色,天下无双,原以为只是吹捧之言,没想到竟是一句真言。
“放肆!”太子低斥。
她复又垂首,这是旻朝一直以来的规矩:未得准许,不可直视皇族天颜。
“太子殿下息怒,是臣女无状,还请殿下恕罪。”
头顶之人呼吸平稳,看来并未动怒。
“你今日来此,莫不只是为了见孤一面?什么关乎我旻朝安危之事,该不是托词?”
听到这句确是打趣的问话,她原本紧张的情绪骤然消散,顺着太子的话接道:“太子殿下姿容绝色天下无双,臣女确是为此而来,另外,臣女还有个不情之请。”
头顶上的人沉默了几息,才道:“说来听听。”
这次,她又抬起头,语气笃定:“臣女想成为殿下的,太子妃!”
上辈子,曾有游医断言,太子之身绝活不过及冠之年,就在今年开春,太子及冠了,一直到冬日依旧活的好好的。
游医的话,不攻自破。
可昭和四十六年开春,太子忽然薨逝,到了昭和四十六年立冬,本该变为一堆白骨的太子在瑞王准备篡位的前夕又忽然回来了。
到最后,瑞王被斩便是这位太子的手笔,旻朝即将登基为新皇的也是太子宋璟瑢。
活了两世,她早已看清楚,父亲最在乎的是陆府的体面,绝不会任由她作为,想要报仇,她必须要选一个足够强大的合作伙伴。
圣上已步入艾老之年,且有传言,圣上已无生育能力,深宫之中危机无数,她若进宫首先自保就是个问题,根本无暇谈报仇之事。
瑞王,瑞王从不在她考虑范围之内,而是在她要杀之人的名单之列!
珹王心性相对来说比较简单,加上年幼,府里也没那么多侍妾或通房,只要利用得当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珹王势力太过单薄,危急时刻恐怕难以对她施以援手。
而太子,此人无为了二十年,却能在最后被朝臣拥立为新皇,怎么可能没有几分手段。
依照她的猜想,太子的手段恐怕比她想的还要多。
只要她能够跟太子达成共识,有太子妃的身份做庇护,她几乎等同于拥有了一块免死金牌。
太子那双墨眸里不出意料地闪过诧异之色,还有几分她看不真切的复杂。
不过听了这话,太子竟然没有当场叫人绑了她。
陆玥菱也有些诧异,她原本都做好被绑的准备了呢!
“你胆子倒是挺大。”太子转过身,丢下这么一句话。
语气里没有斥责,看来太子是真的没有生气。
陆玥菱朝四周望了望,周围全是红梅和落雪,并无人迹。
想来有太子的侍卫在,若有人来,也定会先拦下。
她缓缓呼了一口气,嗓音刻意压低了几分:“太子殿下,朝堂之事臣女不谙其道,但有人狼子野心臣女却心如明镜,若有朝一日那人起兵谋反篡位,臣女可以携外祖父麾下的谢家军帮助殿下,肃清逆贼!”
宋璟瑢倏地转头看向她,眸中颜色凌厉:“此话孤可以当作没有听过,你既是受娴妃娘娘相邀,此时也该去入席了。”
“殿下!”她双膝跪地,冰冷的雪很快便浸湿了她的衣袍,“若非走投无路,臣女怎会冒险前来寻求殿下庇护?臣女知道殿下宅心仁厚,心系天下苍生,但这世上总有些畜生枉顾人伦,野心勃勃。恳请殿下给臣女一个机会,让臣女既能自救也能为殿下尽几分绵薄之力。”
“你所言,是从何得知?”
“此事还请殿下容臣女暂且保密,日后定会向殿下说明缘由。”
宋璟瑢垂着眸,似乎是在思索她的话。
“起来回话吧。你若想效忠于孤,携一封谢老将军的亲笔信给孤便可,为何一定要做孤的......”宋璟瑢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才说完后面三个字,“太子妃?”
因为宋璟瑢将来是新皇,手握生杀大权,她自然要牢牢抱紧这只金大腿。
抿了抿唇,她起身反问道:“殿下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似是没料到她会这么说,宋景瑢挑了挑眉,“孤听多了肺腑之言,今日倒想听听你口中的假话。”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语速飞快:“殿下姿容双绝天下无双,臣女仰慕殿下已久,常常因想念殿下茶饭不思彻夜难眠,臣女做梦都想成为殿下的太子妃。”
宋璟瑢听完哂笑一声:“夺得才佳宴魁首的陆大小姐来来去去竟还是这两个词,有新鲜一点的词吗?”
陆玥菱眨眨眼,反应过来,宋璟瑢指的应该是“姿容双绝,天下无双”这两个词。
她张口便道:“殿下面如冠玉,剑眉星目,唇红齿白,风姿卓绝,有月神之风骨,又有扶光之气概,言语时如涓涓之流水,不言时如天神之威严,臣女觉得这世上所有美好的词汇都拿来形容殿下也描绘不出殿下之一二。”
这天下没人不喜欢听好听的话,宋璟瑢也不例外,尤其,这话是从陆玥菱口中说出来的。
第一卷 第13章 相谈甚欢
他不由得轻笑出声。
对上陆玥菱的眼神又连忙冷下脸来:“陆大小姐这张嘴,恐怕连朝堂上的文臣都望尘莫及。”
陆玥菱不以为然,这等溜须拍马之言,那些文臣只怕比她说的更熟练,花样更多,文采更好。
“孤暂且信了你的假话,不过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你与云家大公子的婚约全皇城的人都知道,孤总不能还什么都没得到就担上一个强抢臣妻的罪名。”
“殿下放心,臣女定会催促外祖父尽快向殿下表明诚意,请殿下静候佳音即可。”
宋璟瑢又咳嗽一声:“你真打算让孤强抢臣妻?”
重点是这个?
陆玥菱差点被这位太子殿下的脑回路给绕进去,“臣女自然会想办法退掉与云家的婚事,届时殿下只需在大选时把臣女的名字递上去便可。”
强抢臣妻?
那她怕是还没入东宫就被谏官们拿笔戳死了,亏他想的出来。
宋璟瑢又咳了两声,不过这次是假咳。
“大选的事情,父皇还未拟旨,你是如何知晓?”
大选一事,她自然是上辈子知道的。
但太子已经及冠,深居简出,至今未立太子妃,皇城中人早早便猜测圣上会在今年年底让太子选娶太子妃。
所以,这也并不是什么秘密。
这次的赏梅宴便是为了日后的大选做铺垫。
“不止是臣女,这皇城中许多人都能猜到。”
宋璟瑢了然,皇城中最不缺聪明人,大选一事他拖了许久,如今也该给父皇回个准话了。
“你方才说,是因走投无路才冒险来寻孤的庇护,”宋璟瑢的嗓音沉了几分,“告诉孤,是何人逼迫于你?”
“无人逼迫臣女,”陆玥菱愈发大胆,对上宋璟瑢的眼眸,“只是臣女所要行走之路,注定荆棘遍布,若无太子殿下这样权贵之人做依仗,最后只会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宋璟瑢眸光微动,没有斥责,也没有任何动作,她便静静地保持着不动。
对视良久,宋璟瑢才轻声道:“好,孤信你。”
简简单单一个“信”字,竟让她心中泛起一股酸涩,上辈子她名誉扫地,无人对她说一句信,没想到重活一世,竟会从初次见面的太子口中听到这个字。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传来,侍卫连忙推来轮椅,宋璟瑢坐上轮椅,又在膝上盖了一层狐裘,说话的这一会功夫,唇色都有些发紫了。
看来太子确实如传言所说,自九岁那年掉进水里之后,便落下了畏寒体弱,吹不得风的旧疾。
她刚来时宋璟瑢还一切正常,如今在雪地里站的久了些,咳嗽便越来越厉害,坐轮椅大约也是为了不让脚底再继续受凉。
“殿下,臣女听闻民间有一神医名唤薛深,若是能寻到他,或能治好殿下的旧疾。”
宋璟瑢把脸埋进毛领里,声音都有些闷闷的:“无妨,陆大小姐还是先好好想想如何与云家体面地退婚吧!若是闹得太难看,父皇不会同意孤选你做太子妃。”
“臣女明白。”
轮椅在雪地上留下两道压痕,慢慢朝梅林入口处蜿蜒而去。
趁着现在娴妃娘娘等人还未入梅林,陆玥菱开始四处寻找起那株品种金贵稀有的美人梅。
做戏做全套,如此才能让陆心菱安心地将她那本琴谱据为己有。
可这片梅林实在太大了,她又不知那株美人梅究竟栽种在何处,直找到后背出了一层细汗才终于叫她找到。
四下无人,她踮起脚尖从里面不大起眼的地方折了一小枝塞进衣袖,然后快步朝外面走去。
算算时间,要不了多久娴妃娘娘就会带着众人来赏梅了,她得赶紧离开才行。
好在她出去的还算巧,门口的两名守卫恰巧不在,惜春连忙小跑过来。
“大小姐,方才坐轮椅从梅林里出来的那位,就是太子吗?”惜春小声问道。
她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那看来大小姐今日与太子殿下相谈甚欢。”
“你又没去,如何得知?”
惜春笑了笑:“大小姐,你当这门口的守卫去了哪儿?还不是太子殿下把他们支开了,要不然奴婢还发愁怎么再把他们引开呢!”
是宋璟瑢把守卫支开了。
她微微诧异,不过心头对这位病弱的太子殿下又多了几分见解。
虽然有时脑回路有些清奇,但对人却能观察入微,连她是偷偷跑进去的都猜到了。
正想着,视线里忽然出现一道玄色人影,身后跟着侍卫,正从转角朝她这个方向走来。
她心头一惊,脑子里还没思索好,身体就已经做出了反应,调头就走。
惜春连忙追上来:“大小姐,我们不回马车里吗?”
“先找个地方躲一躲,身后那人是瑞王,待他走了我们再出来。”她语速极快,脚步也快。
可青石板路上连个遮挡的地方都没有,没走多远,就被身后人叫住。
“前面可是陆家大小姐,陆玥菱?”
听到瑞王宋璟瑞的声音,她猛地顿住了脚步。
上辈子在瑞王府那几个月遭受的屈辱,仿佛还历历在目。
人人都道瑞王生得像萧贵妃,长了一张俊美无铸的面孔,虽然人是风流了些,但待人却温和有礼,朝堂之上对瑞王也是一片称赞之声。
可她在瑞王府待了三个月,却如同从地狱里走了一遭。
瑞王,根本就是个披着人皮的畜生!
瑞王府里不仅有瑞王妃,光是侍妾就有十几个,更别说没有名分的通房丫鬟。
偌大一个瑞王府里,困住了多少女子。
一个皇子,风流一些也没什么,最多留下几桩风流韵事供人消遣。
可宋璟瑞,根本就不举!
他弄了那么多女人在府里,不过都是为了发泄心中的愤懑。
他对那些侍妾动辄打骂,不高兴了就用各种法子折磨人,有时尊贵如瑞王妃也不能幸免。
更别说那些没有任何地位的通房,或者说,是奴隶更为贴切一些。
她被云嘉玉送去瑞王府,便是众多奴隶中的一个。
刚开始,宋璟瑞对她还有几分耐心,让她端茶倒水,宽衣理带,没过几天就在她面前亲手将一名丫鬟鞭笞至死。
第一卷 第14章 瑞王排前
又过几日,被鞭笞的人就变成了她......
在瑞王府里短短三个月,她便有十几次差点没挺过来。
午夜梦回,宋璟瑞那副狰狞丑恶的嘴脸深深印在脑海,每每想起便叫人作呕。
她的仇人里,除了云嘉玉和柳婉儿,瑞王排在陈舒芸前面!
而现在......
现在她还是尚书府的大小姐,就算站在宋璟瑞面前,他也不敢对她怎么样!
想通了这一点,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转过身微微垂首行礼:“是臣女,臣女见过瑞王殿下。”
宋璟瑞行至她面前,仿若一道黑影遮住了她,放在袖子里的手下意识紧了紧。
“上回陆大小姐在才佳宴上光芒四射,本王原本还想去求父皇赐婚来着,奈何本王英年早婚,也不好委屈你做侧妃,这一耽搁,没想到竟被云嘉玉给捡了便宜去,此事实是本王一大憾事啊!”
一开口便是这般风流调笑之言,若是换做其他不谙深浅的闺阁女子,怕是早已红了脸。
可陆玥菱却只觉一阵反胃,强压着才没做出失态的事情来。
“瑞王殿下说笑了,若是无事,臣女便告退了。”
“等等!”
宋璟瑞忽然伸手扯住她衣袖,袖中红梅露出一截枝干,若不是她牢牢抓住,只怕就要掉下去了。
她连忙将衣袖抽回来,神色已经染上些许惶恐:“瑞王殿下请自重,若是被人看见了,恐生误会。”
宋璟瑞也察觉到自己方才的动作有些不妥,于是讪讪收回手掌背在身后:“本王是想说,陆大小姐既是受娴妃娘娘相邀,不如便与本王一道前往宴会,如何?”
别说是这几十步的距离,就是与他同行一步,陆玥菱都觉得难以忍受。
她正思索着该如何拒绝,一道少年身影忽然跑了过来。
是珹王。
“臣女见过珹王殿下。”她连忙上前两步,借着行礼跟瑞王拉开了距离。
宋璟珹摆摆手,“免礼免礼。”
然后便拉过宋璟瑞胳膊往里走去:“大哥你怎么见着漂亮姑娘就走不动路呢?我可等你好久了,来来来,今日母妃备了好酒,咱们赶紧去尝尝,晚了可就没了。”
见宋璟瑞被拉走,陆玥菱暗中松了口气。
谁知下一刻,一道翠绿的身影在转角处撞上了宋璟瑞胸前。
陆玥菱暗道一声不好。
拂冬捂着额头抬眼瞧过去,正想看看是哪个小厮这么不长眼,结果却看见一张俊美至极的脸,那一瞬间,她连呼吸都忘了。
宋璟瑞身后的侍卫抬手便给了拂冬一巴掌:“大胆!竟敢冲撞瑞王殿下!”
“瑞王殿下!”拂冬呢喃了一句,连忙跪下认罪:“奴婢知罪,求瑞王殿下恕罪!”
珹王见拂冬所穿之物不像是自己府里的,便问:“你是谁家的丫鬟?”
“奴婢是陆尚书府陆大小姐身边的丫鬟,名叫拂冬。”
宋璟瑞出声:“你是陆玥菱身边的丫鬟?”
“是,奴婢今日是跟随我家大小姐来的。”
陆玥菱听到这里,便知道自己没办法再装死。
她正准备上前,就见宋璟珹又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不过是个小丫头而已,喝酒重要,大哥你就别在她身上耽搁时间了,快走快走!”
宋璟瑞再一次被宋璟珹拽走。
她似有所感,抬头看向远处的阁楼,透过关了一半的窗棂看见一抹深灰毛领缓缓消失。
是太子宋璟瑢。
传闻珹王经常踏进东宫,与太子感情甚好,方才珹王所为莫非是受太子授意?
陆玥菱摇摇头,觉得大概只是巧合。
转角处,拂冬还扭着头望着宋璟瑞离开的身影迟迟不动,惜春小跑过去把拂冬拽起来:“还看!仔细瑞王殿下回头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拂冬这才回神,甩开惜春的手,小跑着将手里那只珍珠耳坠送到陆玥菱面前:“大小姐,耳坠找到了,奴婢给您戴上。”
她站在原地,任由拂冬将耳坠穿进去,“方才宴会上可发生什么有趣的事?”
“有啊,二小姐将您给的琴谱送给娴妃娘娘,娴妃娘娘很是高兴呢!还赏了二小姐一只成色极好的玉镯子,翠绿翠绿的,可好看了。”
闻言,陆玥菱满意地笑了笑,她不怕陆心菱从娴妃娘娘那儿求证琴谱一事,只要陆心菱不笨,就绝口不会提起此事。
琴艺方面,用早前授琴姑姑的话来说,就是毫无灵性。
可陆心菱不想承认,这几年苦练琴艺,虽有了些长进,但不多。
越是没有的东西,就越想拥有,那篇琴谱对陆心菱的吸引力可想而知。
她不在,陆心菱才能更好地发挥,今日之后大约全皇城的人都该知道,她陆心菱谱了一首好曲,娴妃娘娘很是喜欢。
“拂冬,你记住,我从未将什么琴谱交给二妹妹,那曲子就是她自己谱的,明白吗?”
对上陆玥菱冷冽的眼神,拂冬手一缩,心头无端升起一股寒意,连忙点头道:“奴婢明白。”
借着身体不适,陆玥菱在马车里烤着火炉吃着点心,吃饱了就让车夫驾着马车回了府。
临近晌午,陆心菱才回府,而后便直奔她的院子而来。
“大姐姐,听说你身子难受的厉害便先回府了,现在感觉可好些?”
陆玥菱正坐在窗前往花瓶里添水,闻言转身走过去,回道:“吃了药,已经好多了。”
看见花瓶里那枝紫红色的美人梅,陆心菱眸底闪过一丝鄙夷,看来她这大姐姐还真冒险折了回来。
只可惜这等痴情给云嘉玉,注定是要喂了狗了。
陆玥菱坐到小桌旁,惜春立刻过来看茶:“二妹妹,我未曾出席,可否跟我讲讲宴会上发生的趣事?”
“大姐姐没去,娴妃娘娘还问起你了呢,母亲只好将你救人落水受了风寒的事情说了出来。”说着,陆心菱不知想起了什么,脸色微红。
片刻后又小声道:“我今日拿了你的琴谱献给娴妃娘娘,她很是高兴,还赏了我一只镯子。”
“恭喜二妹妹,能得到娴妃娘娘的赏赐,也算是为我们尚书府争了光,想必父亲知道了肯定也会高兴的。”
“可是,我总担心娴妃娘娘若是得知那琴谱并非是我所作会怪罪于我。”陆心菱一脸愁容,眼巴巴地望着她。
第一卷 第15章 本来面目
陆玥菱心如明镜,她拉过陆心菱的手宽慰道:“二妹妹,就像窗口那枝美人梅一样,我也很担心娴妃娘娘若是发现了会怪罪于我,但此事是我们二人的秘密,我不会对外说那琴谱的事,你也不会对外说我折梅的事,对不对?”
陆心菱点头。
她露出笑意:“至于父亲和母亲那儿,我相信二妹妹自有办法。”
只有互相握着对方的把柄才能更让人安心,她折梅就是为了让陆心菱放下戒备,乖乖跳进她设的圈套里。
陆心菱又不太放心地瞧了一眼旁边的惜春。
她意会到,喊了声“惜春。”
惜春连忙跪下道:“大小姐和二小姐请放心,奴婢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会往外说。”
她笑道:“若是连身边的丫鬟都管不好,那我这个尚书府大小姐还不如找根绳子吊死算了,我保证,惜春和拂冬一个字都不会往外说,二妹妹这下可放心了?”
陆心菱终于露出笑意,亲昵地靠在她肩头:“我就知道,大姐姐对我最好了。”
待陆心菱走后,她立刻把被陆心菱蹭过肩头的衣裳脱掉,重新换了一件。
上辈子她眼盲心盲,还道陆心菱真的与她是姐妹情深,如今再见陆心菱这副做派,她只觉得无比厌恶。
“大小姐,是敛秋回来了。”惜春道。
敛秋大步走进来,身后还跟着拂冬,自她入了院子之后,便一直追着她问东问西的,烦不胜烦。
惜春见陆玥菱神色,便拽着拂冬去厨房:“大小姐肚子饿了,随我一起去看看厨房今日都做了些什么。”
惜春是一等丫鬟,拂冬如今还是三等丫鬟,惜春叫她去,大小姐又没留她,还真不敢不去。
只能噘着嘴,不情不愿地跟着惜春走了出去。
敛秋听着脚步声消失才开口道:“大小姐,人已经挑选好了,现在就在后院枫林里,大小姐可要亲自去看看?”
紧接着,便递上钱袋,“这是剩下的银钱,请大小姐过目。”
她把钱袋推了回去:“这些钱你留着将人安置好,该教的规矩一并教了,人我就不见了,今晚让他守夜,若是被我发现了他的踪迹,便再换掉。”
“是,奴婢明白。”
【表情】
入夜,陆玥菱和前几日一样,睡前在屋里扎了半个时辰的马步。
九岁之前她母亲还在世时,每日都要求她至少扎蹲一个时辰的马步,练习剑术一个时辰,后来母亲病逝无人约束,她便松懈下来。
如今病体刚愈,扎半个时辰已是极限,想要重新捡起来,还得慢慢来。
而且她发现,每当这个时候她才能更好地去思考接下来的路还怎么走。
一夜安眠。
翌日一早,惜春便备好了马车,陆玥菱抱着花瓶路过拂冬面前,然后拿衣袍遮住上了马车。
这梅既是要送给云嘉玉,那她自然要亲自去。
不过这次她只带了惜春,拂冬自然是要留下,去给陈氏和陆心菱报信的。
马车行至半路,陆玥菱便掀开帘子挑了一处小河边,抬手便将品种珍贵的美人梅掷了出去。
这种把柄,留着都是祸患,还是丢了干净。
云府伫立在皇城西边,尚书府刚好在东边,两府之间距离有些远,几乎横跨了半个皇城,陆玥菱在马车里小憩了一会,才到达目的地。
她先去拜会云老夫人,说了几句话便将来这儿的目的说了出来:“老夫人,上次虽是恶奴生事,但到底还是害的柳小姐落了水,玥菱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故而今日特意上门拜访,带了件小礼物想要送给柳小姐,希望她能原谅玥菱的过失,待玥菱嫁过来之后她可千万别记恨玥菱才是。”
云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心说,这样有礼知分寸的大家闺秀才是她心中孙媳妇的理想人选。
“落水一事怪不得你,婉儿性子柔顺,她定不会记恨你的,若你们想说说话,我让人领你去她院子里,我这几日头疼的老毛病犯了,就不陪你过去了。”
陆玥菱起身,“老夫人保重身体,玥菱下次再来看您。”
“去吧。”
丫鬟在前面引路,她和惜春走在后头。
其实就算无人引路,她也知道柳婉儿住在哪个院子。
离得很远,她便看见有柳婉儿身边的丫鬟翠玉领着一背着药箱的人从里面走出来,应是外头的大夫。
不过翠玉神情紧张,一双眼睛不停地张望着四周,似乎很怕被人看见。
她们的位置刚好被树枝遮挡住了,翠玉见左右无人,便领着那大夫朝后门走去。
她心思一动,吩咐惜春悄悄去拦住那大夫。
随后才跟着丫鬟踏进柳婉儿的院子里。
陆玥菱来云府的消息,柳婉儿也是刚刚收到陈氏那边递来的消息。
她猜陆玥菱是为她而来,便心生一计,立刻差人去给云嘉玉递消息,说她有些不舒服,想让云嘉玉回来一趟。
她不舒服是真,也不算骗云嘉玉。
这边,她刚让丫鬟送走了大夫,陆玥菱便如她所料,到了。
再次见到柳婉儿,陆玥菱心里还是恨意滔天,囡囡小小的身体被扔在地上的场景仿佛就在眼前,被大火焚烧的痛苦依旧刻骨。
不过这次,她才是那个手持刀刃之人!
柳婉儿起身,脚步虚浮地来到她面前盈盈一拜:“婉儿见过陆大小姐。”
她握住柳婉儿手腕微笑道:“柳小姐不必多礼,今日我来其实是为赔罪,不管怎么说,你都是在我们尚书府里落的水。”
“陆大小姐太客气了,婉儿其实已无大碍,还劳烦陆大小姐跑这一趟,真是罪过。”
场面话说的一套一套,待那领路的丫鬟一走远,她跟柳婉儿便同时一个甩手一个甩袖,双双冷下脸来。
屋内只有她们二人,连一个丫鬟都没有,所以她们都露出了本来的面目,互相憎恨对方的面目。
“陆大小姐来我这,该不会是想兴师问罪吧?”柳婉儿讥笑着问道。
她也不恼,自顾自地坐下,手肘撑在桌上,指尖轻揉鬓角。
一边揉,一边拿眼瞧着柳婉儿。
第一卷 第16章 殊途同归
她上辈子一直想不明白,云嘉玉到底喜欢柳婉儿什么,也未曾拿正眼瞧过柳婉儿。
论家世自然不必说,论样貌她也不比柳婉儿差,论才学她甩柳婉儿十万八千里。
可如今这一打量,她发现柳婉儿身上有一种她这辈子都不会拥有的东西,低眉顺眼。
诚如云老夫人所说,柳婉儿性子柔顺,仿佛就算别人当场扇她一巴掌,她都能摇头说没事。
当然,这些都是柳婉儿装出来的。
可能在云嘉玉面前装那么多年,也是一种本事。
至少,她是装不出来。
柳婉儿被盯的有些发怵,可又不想在陆玥菱面前弱了一截,便也坐到凳子上,佯装给自己倒水喝。
结果手一滑,茶杯里的水溅到了衣裳上,她连忙起身结果动作太急,小腹突然一紧。
陆玥菱一直盯着柳婉儿,发现柳婉儿起身摸腹的动作觉得有些奇怪,不过柳婉儿这像跳梁小丑一般的行为取悦到了她。
她轻笑出声,从袖袋里拿出一只造型小巧的匕首放在手里把玩,“你不必如此惊慌失措,我今日来其实是想帮你。”
“帮我?”柳婉儿轻哼,“你会那么好心?”
“我当然没那么好心,不过我帮你也是为了帮我自己。”她站起来,不紧不慢地踱着步子朝柳婉儿的梳妆台走过去,然后拿起上面一盒造型精巧的胭脂,问:“玉容阁的胭脂,十两一盒,你一个孤女寄居人下买不起,是云嘉玉送的?”
柳婉儿下巴微扬,“是又如何?你若想要,便让他也送你一盒好了。”
她放下那盒胭脂道:“你看得上的东西,我未必能瞧得上。”
这话说的高傲,柳婉儿不屑一顾地扯了扯嘴角。
她看向柳婉儿,直切正题:“你不就是想光明正大地嫁给云嘉玉吗?我可以帮你,帮你坐上他正妻的位置。”
“陆玥菱,你当我是傻子不成?帮我坐上正妻的位置,那你呢?难不成你甘愿做妾?”柳婉儿不以为然。
“你不是傻子,我也不会做妾,只要我跟云家解除婚约便可,云嘉玉如今将你放在心尖上,那么为什么你不能做他的正妻呢?”
若是可以,谁又愿意做一个身份低贱的妾呢?
柳婉儿恨陆玥菱的一点就是,她没有陆玥菱那么光鲜的身份,轻轻松松便能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士农工商,她的父亲是个商人,所以从一出生开始就注定了她的身份,不可能嫁给云嘉玉这样的朝臣为正妻。
可陆玥菱,只需要一句话便可以。
柳婉儿嗓音渐冷:“陆大小姐何必明知故问,若你来只是为了取笑我,恕不远送。”
“你弄错了重点。”陆玥菱骤然拔出掌心的匕首,狠狠插在梳妆台上。
柳婉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出一身冷汗,心里想着,大理寺离云府有些距离,云嘉玉此刻恐怕还在来的路上,若是陆玥菱真的对她动真格的话......
“我的意思是,我想要的是跟云嘉玉解除婚约,你想要的是做他的正妻,我们的目标也算是殊途同归,不如我们一起合作。”
陆玥菱继续道:“我已看清楚了,他心里在意的喜欢的只有你柳婉儿,就算我今后嫁与他为妻,也不过是日日看着你们恩爱,我堂堂尚书府的大小姐何苦非要给自己找这个罪受?没了云嘉玉我自然还能再寻一个如意郎君。不过,这门婚事父亲和云老夫人都很看好,若非不得已,他们定不会同意退婚。”
柳婉儿念头一转:“你真的想要解除婚约?”
“千真万确,否则,我才不会纡尊降贵特意来找你。”
“可你找我也是无用,我帮不了你。”
陆玥菱拔起匕首朝柳婉儿走过来,一边走一边道:“不,这件事只有你能帮我,云嘉玉把心都放在你身上了,可却不肯娶你做正妻,难道你不觉得不甘心吗?逼他一把,让他亲自将你们的事情禀告给云老夫人,让他娶你做正妻,让他为你反抗云氏宗亲。若是做不到这点,他对你的喜欢也不值一提,就算弃了也不可惜。”
柳婉儿的目光全都在那泛着寒光的匕首上了,可出奇地,陆玥菱的话她却听进去了。
是啊,云嘉玉口口声声说喜欢她,连她的身子都占了,可却只是想让她做一个妾。
她跟陈氏联手,不过就是担心云嘉玉婚后真的会喜欢上陆玥菱,先毁了陆玥菱的名声,让云嘉玉厌弃,那她以后的才能更牢地抓住云嘉玉的心。
可她柳婉儿心思聪慧,容貌绝佳,凭什么就只能做妾?而不能做这云府的当家主母呢!
身份而已,只要云嘉玉娶她做正妻,那她的身份便只会是云夫人,世人记得她的也只会是云夫人这个称号!
什么商户之女,统统都去见鬼去吧!
可是......可是如果云嘉玉真的不肯为她反抗云老夫人,那她又该如何自处呢?
离开云府,她根本没有可以安身的地方了。
瞧出柳婉儿内心的挣扎,陆玥菱又缓声道:“没关系,这件事你可以好好想一想,若你想好了便差人去告诉我一声,届时我们再好好商议一下此事的细节。”
她说着,手里的匕首已然横在了柳婉儿的肩上,“记住,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若是被我知道你把我们今日的谈话传给了不相干的人,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看着柳婉儿脸上惊恐的表情,她有些不屑。
上辈子柳婉儿所依仗的不过就是云嘉玉的喜爱,如今云嘉玉不在,没想到一把匕首便能将她吓成这个样子。
怪也怪,她上辈子太过优柔寡断,总担心会惹云嘉玉不喜,所以畏手畏脚,什么都不敢做。
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
“陆玥菱!你在做什么!”云嘉玉大喝的声音传来。
她转头看过去,看见云嘉玉穿着官服匆忙踏步而来,身后还跟着柳婉儿的丫鬟翠珠。
看得出来,人是柳婉儿差人叫回来的。
很好,一切跟她预想的一样。
时间,刚刚好。
第一卷 第17章 改日再会
云嘉玉一出现,柳婉儿立刻就变成了低眉顺眼的模样,惊呼道:“表哥救我!”
陆玥菱忍不住笑了,上辈子,柳婉儿这变脸的绝技她可看过很多次,偏偏云嘉玉很吃这一套。
她真想看看有朝一日,柳婉儿的假面在云嘉玉面前被撕破时,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云嘉玉在距离她们五步远的地方便停了下来,神色阴沉地盯着她:“先前陆大小姐在生辰宴上设计推婉儿下水还不够,如今竟直接来我云府想要持凶伤人吗!”
不管如何解释,云嘉玉都会认为那日柳婉儿落水就是她指使的。
虽然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云嘉玉认为的确实没错。
但这里头,肯定少不了柳婉儿吹的枕边风。
她看了眼掌中的匕首,并不急着挪开:“若我真是来云府持凶伤人的,云少卿是打算将自己的未婚妻就地正法吗?”
云嘉玉眼神冷冽,朝前迈了两步:“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陆大小姐做事之前可要想好后果,若你今日伤了她半分,我必定会秉公处理,绝不徇私!”
“刚正不阿,云少卿演的真好。”她低语一句,心里却在想,怎么囡囡死的时候,你不把杀人凶人绳之以法秉公处理呢!
囡囡到底是淹死的还是被人闷死的,那时身为大理寺卿的云嘉玉,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他不过是,在徇私罢了!
“云少卿误会了,我今日来云府是为了上次柳小姐落水一事赔礼道歉的,”她挪开匕首,插入鞘中,“这把匕首便是我送来给柳小姐赔罪的礼物,据说是从束国商人手里得来的,削铁如泥,是把好刀,柳小姐用来防身再合适不过。”
她垂眸盯着柳婉儿,眼神里透着笑意:“方才吓到你了吧,玥菱深感抱歉,希望柳小姐能收下我的礼物,落水之事就算翻篇了。”
柳婉儿刚想伸手去接,就被云嘉玉一把拉至身后。
“云某倒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是将匕首抵在喉咙上赔礼道歉的!陆大小姐的礼,还是收回去的好。”
柳婉儿轻扯云嘉玉衣袖,柔声细语道:“表哥,陆大小姐她,她也是一番好意。”
云嘉玉冷哼一声:“云某从未见过这样的好意!”
“这样的好意,以后我还多的是。”陆玥菱故意挑衅,“除非云少卿能辞去大理寺少卿之职,时时刻刻陪着柳小姐身边,否则,我的好意她就只能受着了。”
“陆玥菱!”云嘉玉的火被挑起,横眉冷对,“若非祖母属意于你,你真当我想娶你不成?”
“不想娶更好,有本事你现在就去跟云老夫人提退婚之事,不去你就是没种!”
“你!”
云嘉玉被气的不轻,大约是从未见过她如此蛮横的模样,“你”了半天也没憋出下文来。
昔日知书达理,进退有度的大家闺秀,如今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云嘉玉有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
同时,他竟觉得这样的陆玥菱比起先前呆板守礼的模样,鲜活了许多。
见目的达成,而且效果甚好,她将匕首随意往桌上一扔,准备走人。
“我堂堂尚书府大小姐送出去的东西,自然没有收回去的道理,礼我已经送到了,柳小姐,云少卿,我们改日再会。”
出了柳婉儿的院子,她就看见老夫人身边的胡婆子匆匆离开的身影。
云嘉玉与柳婉儿私通一事一直都瞒的很好,就连云老夫人也是在云嘉玉纳了妾之后才知晓的,现在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了,这一次,她倒要看看他们还能瞒多久。
出了云府,惜春便快步走来,将从大夫那里打听到的事情耳语了一番。
听完,她眸中露出诧异之色:“没想到柳婉儿为了不做通房,对自己还真能下得去手。”
“大小姐,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她闭上双眸微微思索片刻,再睁眼时,眸底一片冷然:“待会你再去寻那大夫一趟,我要送给他们,一份大礼!”
【表情】
连续出了几日暖阳,覆在地面的雪便尽数消融。
陆玥菱每日睡前雷打不动地扎半个时辰马步,一早又将娘亲留下的剑谱拿出来研究。
搁置多年,一切都要从头学起。
她身体已经大好,让敛秋削了把木剑拿来,正想照着剑谱在院子里练习几招,下人忽然来报。
说是娴妃娘娘在赏梅宴上听闻她为了救人落水而感染风寒,便跟圣上提起了此事。
圣上今日在朝堂上称赞了她几句,又派了太医随她父亲一同回府,为她诊治。
拂冬一听,惊呼道:“大小姐,这可怎么办呀?您身子已经好了,若是那太医回去禀报您根本就没病,圣上会不会觉得您救人一事是假的啊?”
惜春瞪她一眼:“大小姐跳水救人那么多人都有目共睹,怎会有假?圣上明察秋毫自然不会轻易被人蒙骗,休要在这里口无遮拦胡乱揣测。”
陆玥菱摇了摇头。
距离她生辰宴已经过去了六七日,什么风寒也该好了,圣上派太医过来恐怕不是因为她,而是为了父亲。
派太医不过是走个过场,让其他人都看见,圣上对父亲的重视罢了。
所以她病没病,并不重要。
幼时娘亲便经常跟父亲念叨这些事,她那时不懂,现在倒是通透了许多。
没多久,陆元文便和太医一起来到了她的院子里。
见她手持木剑,生龙活虎的模样,陆元文当即拉下了脸,不过碍于有太医在,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故作警告地咳了两声。
她把木剑交到敛秋手里,接过惜春递来的手帕擦了擦额头沁出的细汗。
“女儿见过父亲。”
“这位是圣上亲自派来的翁太医,专门来给你诊脉。”
她行礼:“玥菱见过翁太医,有劳翁太医跑一趟了。”
翁太医连忙回礼:“不敢不敢,卑职见过陆大小姐,圣上命卑职来为陆大小姐诊脉,这是卑职的职责所在。”
陆元文正要说话,下人匆忙来报,说外头有官员来寻他,有要事相商。
第一卷 第18章 医者仁心
她顺势道:“政务要紧,父亲去忙便好,女儿这里不必忧心。”
陆元文点点头,见她礼数周全,便放心地离开。
诊完脉,她忽然想到一件事,于是问道:“玥菱身体已无大碍,不知可否请翁太医替我祖母也诊一诊脉?近日天寒,祖母的膝盖时常刺痛,翁太医放心,玥菱定会重金酬谢。”
翁太医道:“陆大小姐身子恢复的不错,卑职便能向圣上交差了,不过陆老夫人的腿疾卑职早前有所耳闻,膝盖刺痛许是经络淤堵所致,大小姐不妨带路,卑职可随大小姐去试试。”
祖母的腿早年摔伤过,后来又受了寒,每到冬日便会刺痛难忍,翁太医诊完之后,针灸了一番,又开了一副通经活络的方子。
“针灸完两个时辰内不能见风,这药也请老夫按时服用,一个疗程后便见效果。”屋外,翁太医叮嘱道。
她感激道:“多谢翁太医,惜春。”
惜春拿来钱袋,她递到翁太医面前:“今日有劳翁太医了,这诊金还请翁太医收下。”
翁太医接过钱袋打开一看,里面竟都是金叶子,他连忙摆手:“陆大小姐,这太多了,卑职受之有愧。”
她笑的灿然,“不,翁太医定受得起这袋金叶子。”
【表情】
三刻钟后,他们来到了云府。
胡婆子出门来迎接:“陆大小姐,老夫人头疼的老毛病正犯着呢,怕是不便见客了。”
“那正好,”她看了一眼翁太医道,“今日圣上差翁太医来府中诊治,我记着上回云老夫人便说有头疼症,故而特意央请了翁太医来看诊,还请向云老夫人通传一声。”
胡婆子一听是宫里来的太医,眼睛顿时亮了,连忙跑进去禀报。
不消片刻便出来了:“陆大小姐,翁太医,老夫人有请。”
这翁太医还真有些本事,施完一套针法之后,云老夫人肉眼可见地精神了起来。
“翁太医真乃神医啊,老身觉得这头好像一下轻了许多,一点也不疼了。”
翁太医谦虚了两句,便在一旁叮嘱胡婆子今后调养事宜。
陆玥菱但笑不语。
若不是为了退婚,云老夫人这头就算是疼死她也不会管。
毕竟上辈子,云老夫人便就是这么对她冷眼旁观的。
“玥菱啊,今日真是谢谢你了,圣上差太医为你看诊这可是天大的荣耀,没想到你还能记挂着老身,真是有心了。”
云老夫人拉着陆玥菱的手,说话时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心里对这个孙媳妇是越来越满意了。
“这都是玥菱应该做的。”
一番寒暄之后,云老夫人非要留她下来吃饭,她借口推脱了,正准备告辞时,一名丫鬟忽然匆忙跑进来:“不好了老夫人,表小姐在屋子里忽然晕倒了!”
听到这话,她无声勾了勾唇角。
“什么!”云老夫人慌忙起身:“好端端的怎会突然晕倒?请大夫了吗?”
“翠玉已经去请了,就是不知那大夫何时才能到。”
陆玥菱看向翁太医,翁太医后背突然窜起一阵寒意。
“正好今日翁太医在这儿,玥菱恳请翁太医去看看柳小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翁太医你说呢?”
果然,那袋金叶子不是好拿的。
翁太医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应道:“医者仁心,翁某愿随陆大小姐前去瞧一瞧。”
平日里,太医院的太医都是为宫里那些贵人看诊的,如今陆玥菱得圣上恩赐才能让太医看诊,便是云老夫人也觉得脸上有光。
可柳婉儿并非云家人,一个远亲商户之女,让太医给她看诊,莫不是烧了高香了。
云老夫人赶忙道:“这可怎么使得,翁太医能来为老身看诊已是高看了老身,婉儿一介商户之女怎能再劳烦翁太医?”
“人命关天,这个时候就不要在意那些繁文缛节了,你说呢?翁太医。”
翁太医连忙道:“是是,人命关天,云老夫人快命人带路吧,若是晚了恐会发生不可挽回的后果。”
听到不可挽回几个字,云老夫人也不敢再耽搁,亲自领着一大群人去了柳婉儿的院子里。
柳婉儿正躺在榻上,双眸紧闭。
翠珠见云老夫人领着一大群人出现,连忙拿了些碎银塞到一个洒扫的小厮手里,让那小厮去寻云大公子过来。
惜春将翠珠的动作小声告诉了陆玥菱,陆玥菱不动声色点了点头。
翠珠倒是很机灵,正好省了她的事。
“表小姐晕倒,身边怎么一个人都没有!”胡婆子喊了句。
翠珠连忙跑过来:“奴婢,奴婢在。”
云老夫人坐在椅子上问:“你说,婉儿为何会忽然晕倒?”
柳婉儿是云老夫人已故的亲妹妹的外甥女,虽是远亲,但这丫头很是乖巧听话,时不时给她做些点心,弄点新奇玩意儿哄她高兴。
她也乐得在府里养着这么个闲人,如今柳婉儿忽然晕倒,她还是有些忧心的。
翠珠道:“方才表小姐正在为老夫人绣今年除夕要穿的虎头鞋鞋面,奴婢便为她倒水,谁知就这么一会儿倒水的功夫,表小姐就忽然趴在桌上晕了过去。”
一听柳婉儿是为她绣鞋面时晕过去的,云老夫人更担忧了。
可翁太医把着脉,却皱着眉头,半天不说话。
云老夫人心里着急,却也不敢打扰。
一时,屋子里竟出奇地安静。
陆玥菱打破宁静,率先开口:“翁太医,柳小姐是云老夫人的远亲,但自住进云府以来与云老夫人甚是亲厚,柳小姐身子若是有什么不适,还请翁太医能够如实相告。”
“这......”翁太医望着这一屋子人有些难以开口。
陆玥菱紧张道:“总不会是因为上次柳小姐在生辰宴上落水落下了什么病根吧,若真是如此,那玥菱的罪过可就大了。”
见她这么说,翁太医心里便有了数,口袋里那袋金叶子愈发沉重了起来。
“云老夫人,柳小姐这脉象,分明是......”
“是什么?”云老夫人追问道。
第一卷 第19章 穿针引线
翁太医脸色发苦,正欲开口时,一直躺在榻上的柳婉儿不知何时睁开了眼。
她强撑着坐了起来:“外祖母,陆大小姐?你们怎么都在婉儿这里?”
而后轻抚额头,问翠珠:“发生了何事?”
翠珠连忙道:“表小姐,您可算是醒过来了,方才您忽然晕厥,老夫人急坏了。”
而后又快速耳语道:“翠玉已经去请大公子了。”
胡婆子接道:“恰好今日陆大小姐请了翁太医来为老夫人治头疾,情急之下便请翁太医一并过来了。”
听到太医两个字,柳婉儿脸色比先前更加苍白了,掌下的被面被她抓成了一团,强自镇定道:“外祖母,婉儿只是昨夜受了凉才会晕倒,怎敢劳烦太医为我诊治,这太折煞婉儿了。”
“不折煞,”陆玥菱接话道,“翁太医医者仁心,病者在他眼中皆一视同仁,断不会低看或误诊,翁太医,柳小姐到底是何病症?你再不说,只怕云老夫人要急坏了。”
云老夫人道:“翁太医,有什么话直言便是,老身受得住。”
“翁太医!”柳婉儿神情顿时慌了起来,“婉儿父母早亡,幸而外祖母肯收留我,让我住在云府,对我来说,云老夫人就跟我的亲祖母一样,若是婉儿身子真有什么恶疾,还请翁太医斟酌......婉儿先谢过翁太医!”
柳婉儿说着,竟直接从床上下地,结结实实给翁太医磕了个响头。
翁太医连忙站起来,求救似的看向陆玥菱,可陆玥菱眼里却是一片寒霜。
翠珠和胡婆子把柳婉儿从地上扶起来,云老夫人又是一阵感动。
心说,婉儿若真是得了什么恶疾,即便是将她养在身边一辈子也未尝不可。
翁太医收回视线,腰间那沉甸甸的钱袋分量十足。
他暗暗叹了一口气,对云老夫人拱手道:“云老夫人,翁某行医二十余载,断不会妄言,柳小姐之所以会晕厥,乃是因为她如今已怀有身孕,胎儿脉象微弱,若不悉心调理恐会小产。”
此言一出,柳婉儿彻底脱了力,靠在床头绝望地闭上了双目。
云老夫人腾地站起来:“不可能!婉儿还是未嫁之身,怎会......怎会怀有身孕!”
可她再看柳婉儿的反应,顿时就明白过来,翁太医所言,是事实。
陆玥菱和惜春目光在半空中短暂接触了一瞬,惜春便装作不小心碰掉了桌上的什么东西,大声惊呼道:“呀!这药包里的东西,该不会是......保胎药吧?”
保胎药?
众人目光全都聚集在被惜春“不小心”碰掉在地上的药包上面,药包开了口,里面的药材撒了一地。
陆玥菱低声斥责:“惜春!不可胡言乱语。”
同时给翁太医递过去一个眼神。
翁太医认命地走过去捡起地上的草药闻了闻,随后神色震惊:“这是......堕胎药!”
堕胎药......那得有胎才能用到堕胎药吧!
云老夫人头一晕,差点一头栽下去,幸好胡婆子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柳婉儿反应过来,这一切都是陆玥菱搞的鬼,什么太医,什么堕胎药!
她怎么可能会把堕胎药放在那么显眼的地方,地上那包药分明就是陆玥菱的丫鬟带进来的!
“柳婉儿!你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老夫人盱衡厉色,声音都被气的有些发颤。
柳婉儿噗通一声跪到云老夫人面前,她微微蹙着眉头,眼眶中蓄满了泪水,脸上满是楚楚可怜的神情:“外祖母,婉儿在府里一向克己守礼,平日里甚少出门,怎会做出那等糊涂事来。”
“别叫我外祖母!”
翁太医实在不想再掺和进云府的家事中,便准备告辞。
谁知柳婉儿纤手一指,指向了他:“此人身上挂着钱袋,定是受人指使想要污蔑婉儿,他根本不是什么太医!”
云老夫人一听,气的头脑发懵:“事到如今你还想隐瞒!翁太医是真是假老身难道还分辩不出来吗?你真是,冥顽不灵!”
翁太医也不乐意了,翘着胡子挺着胸膛道:“翁某虽只是从九品,但也是圣上亲封的,你这小丫头竟敢质疑翁某?今日翁某把话撂在这儿,就算是扁鹊他老人家在世,也定会诊断你腹中怀有胎儿!云老夫人,云府的家事翁某不便参与,你若是不信翁某的医术,大可再找别的大夫来诊断,翁某这就告辞了,哼!”
说罢,根本连陆玥菱的脸色都不敢看,就直接跨门而出,生怕陆玥菱再给他派活似的。
得罪了云府就相当于得罪了大理寺,为了这一袋子金叶,他以后怕是要提前告老还乡咯!
云老夫人想挽留,可眼下这情形又实在无法挽留,不久前才治好的头疼,顿时又犯了起来。
“来人!今日她若是不说,就把她关进柴房不许给她送饭,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放她出来!”
柳婉儿眼见她有身孕的事情已经瞒不住了,只能盼着云嘉玉能快点赶回来。
她脸颊上挂满了泪水,一下一下地抽噎着,好不凄惨:“外祖母,婉儿知错了,求您原谅婉儿这一回,婉儿也是没有办法的呀......”
云老夫人闭上眼睛,不想再去看柳婉儿楚楚可怜的模样。
陆玥菱此时真想抓一把瓜子,一边看柳婉儿装可怜卖惨一边磕。
从下人来报,说圣上要差太医去给她看诊开始,她便想到了这个计策。
既然柳婉儿不肯主动跟她合作,那便由她来穿针引线,亲自揭穿柳婉儿跟云嘉玉私通的事实。
那日她让惜春买通了柳婉儿找的大夫,得知柳婉儿竟有了身孕,且她为了不被人发现最后只能成为云嘉玉的通房,便想要悄悄将这个孩子堕掉。
她提前让惜春通知那大夫,在给柳婉儿的药包里动了手脚。
然后她领着翁太医来云府、柳婉儿恰好晕厥、翁太医诊出喜脉、惜春故意碰掉在地的药包。
这一切,都是她安排好的。
算算时间,这场戏里最重要的另外一个主角,也该登场了!
第一卷 第20章 男盗女娼
她才想到这儿,就见院子里,一道深绯色的身影匆忙奔跑而来。
云嘉玉连官服都未来得及脱,便直接从大理寺跑回来了。
“祖母!”云嘉玉刚回来,还有些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见柳婉儿跪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而祖母却一脸厉色。
云老夫人睁开眼,见云嘉玉这匆忙的模样,又联想起前几日丫鬟回报,说大公子一进府就直奔柳婉儿院子里来。
心下顿时一惊。
“嘉玉,如今正是你当值的时辰,着急忙慌地,你怎地跑回府来了?”她心里那不好的猜测愈发强烈起来。
柳婉儿期期艾艾地瞧了云嘉玉一眼,目光流转又看向了陆玥菱。
云嘉玉这才发现,陆玥菱竟也在这儿!
“回祖母,孙儿听闻婉儿突然晕厥,所以......”
“她晕厥,应该找大夫才是,你来能有什么用!”云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几乎已经认定了心中的猜想。
云嘉玉看了眼陆玥菱,神色冷下来:“陆大小姐前几日才来过,今日怎又来了此处?婉儿如今这副模样,莫不是拜陆大小姐所赐?翠珠,你来说说,陆大小姐对婉儿到底做了什么?”
陆玥菱并不急着开口,今日柳婉儿这幅模样,的确是拜她所赐呢!
不过她知道,有人会帮她开口。
“放肆!”云老夫人气的嗓音都破了音,咳了好几声才缓过来,“玥菱今日是为我而来,她请了太医来为我治头疾,你不分青红皂白便定了她的罪,身为大理寺少卿你颜面何在?到底是谁蒙蔽了你的双眼?”
云嘉玉有些心烦意乱,父母在他年少时便离世,祖母对他期望极高,从前训斥他也就罢了,可如今他已是大理寺少卿,官从四品,祖母竟还不顾外人在场训斥于他。
他强压下心头的烦躁,缓声道:“祖母息怒,孙儿刚回来,还请祖母告知孙儿到底发生了何事?”
云老夫人此时才算是恢复了些许理智,她看了一眼陆玥菱,忽然觉得陆玥菱有些不知进退了。
云家处理家务事,她还未曾嫁过来,此时应当先行离开才是。
如今却一直杵在这里看戏是怎么回事?
陆玥菱看出云老夫人的意思,不过她才不会如云老夫人所愿,此时她若走了,接下来的戏还怎么唱呢?
她上前一步开口一针见血地回答了云嘉玉的问题:“柳小姐被诊断出怀有身孕,老夫人现下正在询问与她私通之人是谁呢!不过看柳小姐的模样,似乎并不打算坦白。”
云老夫人一开始还以为陆玥菱开口是打算离开,结果却是把这等丑事亲口说了出来,她心里顿时对陆玥菱有些微词。
可事实便是如此,她能说什么?
柳婉儿抬眸,对上陆玥菱意有所指的目光,顿时明白过来。
那日陆玥菱的话在她脑海中回响,“云嘉玉把心都放在你身上了,可却不肯娶你做正妻,难道你不觉得不甘心吗?”
“逼他一把,让他娶你做正妻,让他为你反抗云氏宗亲......”
如今,她怀有身孕的事情已经曝于云老夫人面前,除了承认,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不如趁此机会,逼云嘉玉一把,败了,她便只能做个见不得光的通房,成了,她便是风光无限的云府主母!
“表哥......”她柔声喊了句,然后捂住了自己的肚子,满眼期待地看着云嘉玉,“婉儿腹中已经有了你的骨肉。”
云老夫人一听这话,两眼一翻,差点晕厥过去。
果然还是跟她猜想的结果一样,柳婉儿在云府里接触最多的男子,除了她的好孙儿还能有谁呢!
她手指着柳婉儿,脸都气的发青了:“当初我见你一个姑娘家,孤苦无依,这才收留了你,在云府人人都尊称你一声表小姐,吃穿都没有怠慢过你,可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勾引起我云府大公子来了!”
云嘉玉听到柳婉儿说腹中有了他的骨肉时,震惊了一瞬,随后心底涌起一阵狂喜。
他已经顾不得其他,穿着官服便跪在地上:“祖母,是孙儿先喜欢的婉儿,婉儿绝没有勾引过孙儿,如今婉儿已经怀有身孕,还请祖母成全了我们。”
柳婉儿心中一喜,紧接着便听云嘉玉道:“待孙儿与陆大小姐完婚后,便立刻纳婉儿为妾,还请祖母准允。”
柳婉儿笑不出来了,原本她是想打掉这个孩子的,距离云嘉玉的婚期还有三个月,那时她便已经有了将近五个月的身孕了,定然瞒不住。
若是被云老夫人发现,好的结果莫过于做云嘉玉的通房,坏的结果便是将她落了胎赶出云府。
她左思右想还是决定打掉这个孩子,然后按照原计划,待云嘉玉娶了正妻之后,再纳她为妾。
现在陆玥菱使计让她有孕一事暴露,云嘉玉竟还想着让她等三个月之后再她进府,那时她的肚子根本藏不住,别人该怎么看她?
只怕是能把她的脊梁骨给戳断不可!
一直看戏的陆玥菱心道,这场戏终于轮到她登场了。
借着衣袖的遮挡,她狠狠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骤然的疼痛让她的眼眶里顿时蓄满了泪水。
她随手抓起梳妆台上的东西就往地上一摔,“砰”地一声,所有人都朝她看过来。
“云嘉玉!柳婉儿!你们这对狗男女,竟然早就搅合在了一起!”她睁大双眸,一副不可置信又深深受伤的表情,“亏我还以为你们只是兄妹情深,没想到你们竟是男盗女娼,云嘉玉,我一直以为你是个端方君子,没想到背地里这么yin荡,跟自己的表妹苟合在了一起。”
这话骂的未免有些难听了,云嘉玉腾地一下站起来:“陆大小姐,云某与自己喜欢的女子在一起,怎么就yin荡了?”
她纤手一指,大声喊道:“你喜欢她?那我呢?”
“云某从未喜欢过你。”云嘉玉脱口而出。
第一卷 第21章 岂不痛快
“好。”她深吸一口气,似是强压怒气的模样。
“既然你从未喜欢过我,我陆玥菱也不是什么死缠烂打之人,今日你便在我和柳婉儿之间做一个选择,若是选了她,那我陆府便退了这门亲事,若是你选了我,那我今后绝不会允许柳婉儿再出现在我眼皮子底下,你休想再跟她在一起!”
云老夫人一听“退”这个字眼,立马打圆场:“玥菱啊,此事是我云府对不住你,但你放心,我们两家的婚事不会受到任何影响,若你觉得碍眼,柳婉儿我自会想办法处置,绝不会让她再出现你面前。”
“祖母,我不同意!”云嘉玉急道:“我与婉儿情深义重,早已经不可分割,若您执意要处置婉儿,就别怪孙儿不孝了!”
“啪!”
云老夫人抬手便给了云嘉玉一巴掌,她是真被气急了,可打完之后又有点后悔。
果然,云嘉玉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祖母!祖母年纪大了,应当好好休息才是,府里这些事孙儿自会处理妥当,还请祖母少操心操心这些琐事!”
云老夫人瞳孔震惊,看来她这个孙儿是真的翅膀硬了,竟敢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来。
陆玥菱打断他们之间的对话,“云嘉玉,我看出来了,你的选择是柳婉儿对不对?”
云嘉玉攥紧手指,转头望向陆玥菱:“我不会去陆府退婚,陆大小姐大可以放心,我们的婚事依然如旧,婚后我会待你相敬如宾,至于婉儿,你休想动她分毫。”
去陆府退婚?
陆玥菱差点在这个关头被气笑。
云家大公子跟自己的表妹有了孩子,这么大的丑事传出去,他是怎么认为应该是云家向她陆家退婚的?
云嘉玉这脑子,莫不是被驴踢了?
“云老夫人,云家虽是世家,但我尚书府也不是什么任人欺辱的怂货,今日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云公子又态度坚决,玥菱心中已经有了决断,不日便让父亲上门退婚,请云老夫人做好准备吧!”
云老夫人还未作答,她便迈开步子朝外走去:“惜春,回府!”
“是,大小姐。”惜春快步跟上去。
很快院子里,便只剩下云府的人。
柳婉儿跪在地上,发现不管是云嘉玉和老夫人说话,还是陆玥菱说话,她都插不上嘴。
因为她没有话语权,因为她身份低微,所以只能听凭别人的处置,半分都由不得己。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她就要任人处置,她不甘心,绝不甘心!
*
陆玥菱前脚从云府踏出去,后脚云嘉玉在府中与自己表妹苟且,还让人怀了身孕的事情就传遍了皇城的大街小巷。
陆元文一脑门官司地回了府,而后便直奔陆玥菱的院子里来。
早有准备的陆玥菱已经站在门口给陆元文行礼:“父亲。”
陆元文一脸怒气,抬手就要给她一巴掌。
结果陆玥菱向后一躲,陆元文扇了个空,人差点没站稳。
刚好进来倒茶的拂冬见状,没忍住低笑出了声。
陆元文望过去,正欲发作,却见那丫头如受到惊吓的兔子般,眼睛瞪的圆圆的,还冲他眨了眨。
一腔怒火,顿时有点发不出来了。
直接摆手将屋里的丫鬟们都赶了出去。
而后才将目光再次放回到陆玥菱身上:“孽女!听闻你今日在云府,竟当众要云大公子在你和那个什么柳婉儿之间二选一,那柳婉儿是个什么东西,你拿自己跟她比?我尚书府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陆玥菱站的笔直,看自己父亲的眼神带着些许控诉:“还未成婚,未婚夫婿就与旁人有了骨肉,女儿让他做选择难道有错吗?父亲一回来便责怪女儿,可曾想过女儿现在又是什么样的心情?”
“你让他做选择没有错,关键是他竟然没选你,你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平白让外头人笑话我们尚书府吗!”
“父亲既然不想让外头人笑话我们尚书府,那不如一做二不休,直接退了与云府的婚事,岂不痛快!如此一来,外人也只会赞一声我们尚书府有骨气,干脆利落,父亲觉得呢?”
陆元文冷笑:“你当这是小孩子过家家?云嘉玉如今不过二十有一,年纪轻轻便坐上了大理寺少卿的位置,圣上有意栽培他,多少人盯着云府主母的位置?他与柳婉儿的事,说白了不过就是一桩风流韵事,你信不信,不出两日外头那些传言就会消失的一干二净!”
“父亲的意思,难道是要女儿一嫁过去,就替别人养孩子吗?”陆玥菱反问。
她的父亲眼里好像除了自己的仕途和尚书府的体面,其他东西根本就不在意。
这时,陈氏也走了进来。
“哎呦,大老远就听见你们父女俩争吵的声音,玥菱啊,你父亲白日里政务繁忙,有什么话你好好跟他说,咱们府里的事情就别再让他操心了。”
陆元文袖子一甩,寻了个椅子坐下,“外面的传言你都听到了吧,这丫头在这跟我闹着要去云府退婚,你来教教她这事该怎么处理吧!”
陈氏微笑:“是,老爷。”
而后转头拉住陆玥菱的手,语重心长道:“母亲知道,你这个年纪心里总是盼着云大公子能将你放在心里,全心全意只对你一个人好,可这世上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好比如你父亲,这府里除了我还不是有你杜姨娘、许姨娘和付姨娘?”
说起这个,陈氏语气里忍不住带了些怨怼。
陆元文眼睛一瞪,陈氏连忙道:“但跟其他府里比起来,你父亲已经是极好的了,母亲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那柳婉儿不就是女人吗?就算现在没有,以后也会有,你才是云府的当家主母,不管府里有多少女人最后还不是都要听你的?柳婉儿这事好办。”
陆玥菱抬眸看向陈氏。
陈氏道:“若你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过几日你便将那柳婉儿约出来,喂她吃碗堕胎药,云老夫人那边自有我去说道,就算要怪也只能怪那柳婉儿不知羞耻,万是怪不得你头上来的。”
“既然母亲这么有经验,那不如喂柳婉儿吃堕胎药的事,就由母亲替女儿做了如何?”陆玥菱冷冷出声。
第一卷 第22章 关门送客
陈氏的心思未免太过明显。
让她去喂柳婉儿堕胎药,她若是真这么做了,恐怕柳婉儿药还没喝完,她杀害未婚夫亲骨肉的恶毒名声就已经传遍整个皇城了。
陈氏脸上的笑意一僵,随即委屈地看向陆元文。
陆元文轻咳一声,似是对这种事情有些瞧不上,摆摆手道:“玥菱年少,此时你来办倒也稳妥,实在不行云老夫人那儿我去说道。”
“老爷,这事让我去办......会不会不太好呀。”陈氏脸色发苦,没想到自己搬石头还砸到了自己的脚。
“有什么不好的?此事就这么办吧。”陆元文起身,又对陆玥菱道:“近日你便别出府了,出嫁前就在府里好好歇着,跟你母亲多学学掌家之事,其余事情我跟你母亲会处理好,你安心待嫁,别再给我惹出什么事端来了。”
“父亲的意思,我跟云嘉玉这婚,是必须要结了是吗?”陆玥菱看向自己的父亲,好似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母亲出的主意如此低劣下乘,父亲竟也同意,女儿真是没想到,父亲会是这样的人。”
“我是哪样的人?”陆元文眼睛一瞪,“陆玥菱,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才让你现在敢这样跟我说话!”
“自私自利,全然不顾亲生女儿性命之人!”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她仰起脸,眸光冷然:“女儿今日便实话告诉父亲,跟云嘉玉的婚事,我退定了!父亲若是不想等着他日云嘉玉亲自上门退婚的话,最好趁着现在这个机会明日便去云府退婚,否则,别怪女儿没提醒过您。敛秋,关门,送客!”
陆元文气的扬起手,只是他的巴掌还没落下,就被敛秋攥住了。
“老爷,夫人,大小姐说送客,得罪了。”
敛秋木着脸说完,便拖着陆元文和陈舒芸,一手一个丢到院子外头去,然后动作干脆地关上了院门。
“你个逆女!反了天了,竟敢把你老子赶出来!”
“明日把女诫给我抄写十遍、不,一百遍!”
“你给我等着,明日我再来查验!”
陈氏扯了扯陆元文的衣袖,“老爷,这外头的下人都看着呢,别喊了。”
最后,陆元文满脸怒气地被陈氏劝走了。
屋内,听着外头的声音消失,惜春满脸愁容道:“这云大公子都做出这样的事情了,老爷怎么还想着让大小姐嫁过去,奴婢看今日云大公子护着那柳婉儿的样子,若是大小姐真嫁过去了,还不知道要受什么委屈呢!”
敛秋木着脸站在一旁不说话,拂冬小声开口:“其实我觉得老爷做的也没错,他毕竟是大小姐的父亲嘛,怎么可能会害大小姐呢。”
虽然她们方才都退出去了,但老爷和大小姐后面说话的声音那么大,整个院子都能听见。
陆玥菱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只是父亲的做法未免有些让她寒心了。
看来退婚一事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顺利,她只能再给云嘉玉和柳婉儿之间,添一把火了。
★
入夜后,尚书府里各处都点上了灯笼,即便空中无星无月,也能瞧得清楚脚下的路。
陆玥菱正在扎马步,一阵轮椅转动的声音传来。
她连忙出门迎接:“祖母,这么晚了天气又寒,您怎么来这儿了?”
陆老夫人被推进屋里,惜春赶紧关上了门窗。
“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自然要来看看你,”陆老夫人拉住陆玥菱的手,满眼怜爱地望着她,“你别以为祖母天天待在院子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那云嘉玉做出这等丑事,实在配不上我的孙女儿。”
陆玥菱蹲下身子,依偎在祖母怀里:“祖母,您都知道了,那您觉得我这婚该退吗?”
“退!怎么不该退!”陆老夫人说完又叹了口气,“其实来之前,我已经去过你父亲那里了,他跟我说了许多废话,话里话外的都是说云嘉玉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你若嫁给他往后只有享福的份,还叫我多劝劝你。”
陆玥菱抬起头来:“那祖母现下,是来劝我的吗?”
“我来就是想问问你,从前你对祖母说你喜欢他,想要跟他举案齐眉白头偕老,如今你还喜欢他吗?”
陆玥菱摇头。
此刻她真想对以前说这话的自己狠狠扇一巴掌。
三年前才佳宴回府那日,她路上恰巧遇到歹人作乱,后来她才知晓,那人是大理寺正在追查的一名逃犯。
当时她奔跑躲避之时掉进了一口枯井里,井里面冰冷异常,她大声呼救也无人应答,浑身都快冻僵了。
是云嘉玉从井口扔给她一件裘衣,助她驱寒。
后来惜春也找到了她,领着大理寺的人用绳子将她救了上来。
她认出云嘉玉也在其中,于是便不可自拔地喜欢上了他。
可现在她忽然开始怀疑,那日给她裘衣御寒的人,到底是不是云嘉玉了......
“既然你不喜欢他,那祖母心里便有数了,退婚之事,明日我会再去同你父亲商议,”陆老夫人面露愁容,“只是,你父亲如今已官拜二品,祖母的话他也未必听得进去。”
陆玥菱笑了笑:“祖母能站在我这边,我就已经很高兴了,祖母放心,您的孙女儿聪明着呢,定能想到办法退婚,倒是祖母你,一定要按时服药,只要您身体好好的,我才能安心去做我想做的事情。”
陆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你真不要我去你父亲那里说道说道?”
“不用,退婚的事,孙女儿自有办法解决!”
正说着话,敛秋忽然推门进来,匆忙行礼之后便到陆玥菱耳边低语几句。
陆玥菱听完神色一变。
陆老夫人见状,便吩咐下人推轮椅,“听你这么说,祖母也就放心了,你有什么事就去办吧,夜深了,祖母也该回去歇息了。”
她起身,“祖母,那明日玥菱再去看您。”
陆老夫人一出院子,她便立刻让人锁了门,又吩咐惜春看住拂冬,然后便随着敛秋朝后院枫林而去。
刚一踏入,便听到一阵打斗声。
只见枫树林里,两道黑色身影缠斗在一起,两人招数不相上下,招招都带着凌厉的肃杀之气。
第一卷 第23章 太子侍卫
她大喝一声:“住手!”
那两道人影一转头看见她,同时停了手。
这两人,其中一人便是她让敛秋去黑市高价买来的杀手,但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保护她。
那人停手之后,便迅速站到她身前,神情警惕地望着对方。
高大的身形几乎挡住了陆玥菱所有的视线,她稍稍往旁边挪了一步,看见另外一人收起了手中长刀朝她走来。
这个人,她见过。
是太子宋璟瑢身边的那个侍卫。
“退下。”
身前之人一言不发收起武器,站到了一旁。
那侍卫扫了两眼她身旁之人和敛秋,而后恭敬行礼道:“陆大小姐,小人受太子殿下之命,前来送药。”
“送药?”
“太子殿下说,陆尚书有打人的习惯,此药可消肿止痛,两个时辰便能见效。”侍卫说着,双手捧上一枚白色药瓶。
若不是今日躲过了父亲的巴掌,她都要怀疑太子是不是在她院子里安插了眼线。
连父亲听了外头的传言,回府后会打她都能猜到,这太子也太会琢磨人心了。
她让敛秋接过药瓶,“麻烦替我告诉太子殿下,多谢他的药,玥菱心里很是感激。”
侍卫又道:“太子殿下还让小人问陆大小姐一句,退婚之事,可否需要援手?”
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急着帮她的人,不过想想也能明白,太子这是有些不放心她的承诺。
“替我回太子殿下,退婚之事我自有办法,另外,我一定会尽快催促外祖父,请他写一封亲笔信送来,还请太子殿下放心,玥菱承诺之事,必定会兑现。”
“小人记下了。”那侍卫得了答案,三两下便跃上墙头,消失在黑夜中。
*
同样的深夜里,云府柳婉儿的院子里,此刻也被灯笼的火光照的透亮。
纵然院子外头有云老夫人派来的丫鬟婆子守着,云嘉玉依旧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柳婉儿坐在榻旁,见云嘉玉一进来,立刻起身扑了过去。
声音里带着哭腔:“表哥,对不起,都是婉儿让你为难了。”
云嘉玉把她扶到榻旁坐下,为她将额前的发别到耳后,温声道:“是我让你受委屈了,但是婉儿,你有身孕的事情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还有下人们说的那包堕胎药是怎么回事?”
柳婉儿一听,哭的更厉害了,“我也是前两天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可大夫是我之前在冷水里泡了许久,胎象不稳,孩子很有可能会保不住,所以我便想等胎儿稳定下来再告诉表哥的,至于那堕胎药......表哥,我怎会不要你我之间的骨肉?还不是陆大小姐故意陷害于我?今日若不是她,我怀有身孕之事又怎会被外祖母知晓。”
“原来如此。”云嘉玉抬手擦掉柳婉儿脸上的泪珠,眸子里一片怜惜之色,“婉儿你放心,待她嫁过来之后,我绝不会让你她伤你一根汗毛,只要她入了我们云府,我自有办法牵制她。”
“表哥,难道......”柳婉儿咬了咬下唇,“难道你就非要娶她不可吗?”
云嘉玉叹息一声:“我原是想,她性子温婉知书达理,成婚后定不会欺负你,没想到她却如此工于心计娇纵蛮横,若要退掉陆府的亲事再议恐要再等一年之久,我倒是没什么,可你肚子里的孩子等不了了,如今我只能尽快成婚才好纳了你。”
柳婉儿垂眸,试探地问道:“表哥,若是没有陆玥菱,我们就不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吗?”
比如,退掉陆府的亲事,娶她为正妻。
云嘉玉兀地笑了一下:“婉儿,你想什么呢?我不会让你做通房的,侍妾好歹有名分在,通房便与下人无异,我怎么舍得?”
听了这话,柳婉儿指甲都折断了两根。
通房?那何止是与下人无异?那分明是连下人都不如!
云嘉玉到底是真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还是听懂了也装作没听懂?
亦或者,在云嘉玉心里,她从来就没有做他正妻的资格。
她叹息一声:“可惜婉儿身份卑微,若是能像陆大小姐那样,我便能嫁与表哥为妻,长相厮守了。”
云嘉玉低头在柳婉儿额头落下一吻:“我知你心意,只是祖母不会同意,云氏宗亲也不会同意,婉儿,只要你信我,将来我定会抬你做我的正妻。”
放在肩上的手掌一用力,她便顺从地靠到云嘉玉怀里。
将来……又是多久呢?
而云嘉玉,此刻心里也在盘算着一件事情。
外头那些流言他已查明是陆玥菱散播出去的,不过一个闺阁女子,竟能让他颜面扫地,在同僚面前都有些抬不起头来。
在与陆玥菱成婚之前,这一局,他定要扳回来不可!
*
前几日才暖了几天,夜里又下起了绵绵细雨,待到次日一放晴,天却更冷了几分。
“敛秋,把这封信送去旬阳,记住,一定要亲自交到我外祖父手里。”陆玥菱将信用点漆封好,又塞进一个装了一支金钗的锦盒下面,交给敛秋。
“是,”敛秋接过,拿出一支竹哨交给她,“大小姐,敛秋此去旬阳没有七日怕是回不来,若是遇到危险您就吹响这支竹哨,那名暗卫自会现身保护您的安全。”
陆玥菱将竹哨挂在颈上,塞进衣襟叮嘱道,“到了谢将军府便说这是我送给外祖母的礼物,自会有人领你进去。”
“奴婢明白。”
敛秋一走,她就将拂冬喊了进来。
拂冬手里拿着笔墨跑进来:“大小姐,昨日老爷说要罚您抄写女诫,咱们是现在就抄吗?”
“当然,现在就抄,不过不是我抄,而是你抄。”
“啊?”拂冬傻眼了,“我?”
她勾唇一笑:“对,就是你。”
一刻钟后,陆玥菱和惜春出了门,院子里就只剩下满脸哀怨的拂冬,不情不愿一笔一划地抄写着女诫。
陆玥菱没坐马车,因为陆元文命人把她的马车收了。
她戴了帷幔跟惜春一前一后地走在街上。
“大小姐,我们就这样出来了,回去之后老爷会不会怪罪呀?”惜春有些担忧。
“昨日我连人都赶了,难道还怕他怪罪?”陆玥菱不甚在意地说道。
惜春想到昨晚的情景,点了点头:“这倒也是。”
“退婚这件事迫在眉睫……”
说着,她忽然神色一凛,停下了脚步。
第一卷 第24章 有人跟踪
惜春不明所以:“大小姐,怎么了?”
“嘘!”她低声说了句:“有人在跟踪我们。”
“那怎么办?”惜春神色变得紧张起来。
她复又抬起脚步,轻声道:“别声张继续往前走。”
惜春跟上,小声问:“今日是柳小姐约的您,这人会不会是柳小姐安排的?”
“不会是她,她既约了我便说明她已经走投无路只能跟我合作,再派人跟踪我并没有意义。”
“那是夫人的人?”
陆玥菱没有回答,拉着惜春转身钻进一条小巷子了,利用堆积的木柴做遮挡,她看清了跟踪他们的人。
那人衣衫普通,长相也普通,但腰间却挂着大理寺的腰牌。
大理寺的人,那便只可能是云嘉玉派来的人了。
她刚想出去,目光瞥见不远处还有一人也在跟踪她。
惜春眼眸瞪大,“那人不是夫人院子里的桃香吗?”
看来,今日盯着她的人,还不少。
“大小姐,要不我穿上您的披风,把她们都引开?”惜春道。
她从木柴里走出来,摇了摇头:“无妨,他们不敢靠太近,既然想跟那便让他们跟,我也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柳婉儿约她见面的地方是在洪湖边一处废弃的观音庙里,翠珠已在庙外等候,见她们出现,立刻小跑进去,片刻后又走了出来,候在门口。
她摘下帷幔交给惜春:“惜春,你在外面候着。”
“是,大小姐。”
她踏进去,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这观音庙里蛛网横结,不知荒了多久了。
柳婉儿转过身,眉眼透着恨意。
“约我来所为何事?”她四下望了望,这地方到处都是灰尘,连个可以坐的地方都没有。
柳婉儿深吸了一口气,直接切入正题:“上次你说我们可以合作,只要你跟表哥退了婚便帮我坐上他正妻的位置,可还算数?”
她故意道:“若是昨日之前你来找我自然是算数的,可现在就不一定了,你与云嘉玉苟且之事已经传遍了皇城,退婚是迟早的事情。”
“哼!”柳婉儿冷哼一声,“陆大小姐若是真的那么笃定这门婚事可以退掉,就不会来赴我的约了,据我所知,陆尚书根本不同意退婚之事吧?”
看来陈氏已经跟柳婉儿通过气了,但从方才看见陈氏派人跟踪她的行为来看,柳婉儿并没有把今日约见她的事情告诉陈氏。
她佯装被戳破痛处,面上有些羞恼:“父亲只是一时还未想清楚罢了,假以时日定会上门退婚。”
“假以时日?难道要等你们完婚之后再提吗?”柳婉儿嗤笑一声,“今日我们不妨把话摊开了说,你到底有何计划?”
话说到这个份上,她也不好再拿乔,于是便将她的计划告诉了柳婉儿。
“你想把我送走?”柳婉儿惊呼。
她伸出食指摆了摆,“只是假意离开,而且就在今日,你现在便让翠珠回去收拾细软,我让惜春去安排马车,相信我,我保证你连城门都出不了,就会被云嘉玉拦下来。”
柳婉儿有些犹豫,“你该不会是想把我骗出皇城,好对我腹中的孩儿下手吧?”
“我若是想对你下手,此时此地就可以,何须出城?”
见柳婉儿还是有些犹豫,她又道:“你跟着云嘉玉至少一年有余了吧,你应该知道,对于男人来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失而复得才会更加珍惜,你一味地顺从他又怎会意识到你在他心里的重要性?想要他正大光明地娶你,你只能赌一把。”
这几句话,句句都说在了柳婉儿的心坎上,从她故意勾引云嘉玉的那天开始,就已经是在赌了。
如今,机会就摆在眼前,倘若她再不抓紧,恐怕就真的只能做一个妾了。
“那你呢?帮了我,你又能从中得到什么?”
陆玥菱轻笑:“我啊,我得到的可就多了。”
柳婉儿皱眉,“除了退婚,你能得到什么?”
“首先,退婚这事定然是我们陆家先退,我们尚书府的面子可是重中之重呢!其次,我不像你没得选,没有云嘉玉我大可以重新选择一个视我如珍宝之人,你只是得到了一个云嘉玉,而我得到的可比你多得多。”
她说的煞有其事,情爱二字,她已不放在心上。
重活一世,她只想为自己为囡囡,报仇雪恨!
柳婉儿攥紧了衣角,将陆玥菱所言仔细琢磨了一番,最终才重重点头。
半个时辰之后,翠珠抱着包袱回来,惜春也已经将租好的马车连带车夫安排妥当。
翠珠到柳婉儿身边低语道:“表小姐,已经跟守门之人交代好了,这会儿应该已经在前往大理寺的路上了。”
“嗯,我知道了。”柳婉儿到底还是不放心陆玥菱,故意让守门之人去通知云嘉玉,就说看见翠珠匆忙背着包袱出门,觉得不寻常,故而前去禀告。
如此一来,云嘉玉定能及时赶来追她。
左右她都是受陆玥菱胁迫才离开的皇城,不管如何她都有退路。
可惜她不知道,云嘉玉此刻根本就不在大理寺。
“你我不同路,便就此别过了。”陆玥菱站在观音庙前,眸光冷冽,“记住我跟你说的话,能不能得偿所愿,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柳婉儿放下车帘,随即车夫便驱赶马车朝着大道上疾行而去。
“车夫可都交代好了?”她问惜春。
“大小姐放心,就算中途柳婉儿反悔,车夫也不会停下来的。”
“那便好,让云嘉玉体会一回失去的滋味,等再找回柳婉儿的时候,他才能孤注一掷!”
惜春有些不解:“大小姐,您真的要帮她坐上云大公子正妻的位置吗?”
柳婉儿成为云嘉玉正妻是迟早的事情,她现在所为,不过是让事情提前发生。
再者,他们俩现在的感情越是深厚,将来才会越痛苦!
她望着不远处宽大的洪湖,呢喃道:“她能不能坐上这个位置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婚我是退定了。”
第一卷 第25章 坚硬如铁
云嘉玉有多把柳婉儿放在心上,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上辈子,她也是在被云嘉玉送去瑞王府之前才知晓,原来当初成婚之前,她被一伙贼匪掳走毁了清誉的事,竟是云嘉玉亲自设计的!
虽然她只是被关了一夜并未失去清白,但在外人眼中,她已经失洁,本就不好的名声再度雪上加霜。
云嘉玉之所以这么做,便是为了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不畏流言履行婚约,让世人皆赞他,让世人都唾她。
嫁给云嘉玉之后,她因此事在云府抬不起头来,父亲不愿帮她,云老夫人对她冷眼旁观......
这一切,不过都是云嘉玉为了能让柳婉儿不受她压制所精心设计的圈套。
可笑她最开始还以为,云嘉玉是因为此事才不喜她,厌她,暗自神伤了许久。
云嘉玉真是下了一盘好棋,让她这枚棋子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不过现在,她才是手执棋子之人。
云嘉玉,你已经被将军了!
她戴上帷幔,跟惜春从观影庙里走出来,原先跟踪她的那名大理寺的人已经不见了,只有陈氏院子里的桃香还躲在一棵大树后面,悄悄盯着她。
这次,她没有走官道,而是从洪湖边上的小树林里离开。
“惜春,待会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一定要跟紧我,千万别离开。”
惜春望着满地枯黄的树叶,心里因着陆玥菱这句话产生了几分紧张的情绪,“是,大小姐,奴婢记住了。”
一阵寒风吹来,前方的密林中忽然出现一群手持刀刃的黑衣人,正快速朝她们围过来。
陆玥菱眼神一凛,她的猜测没有错,这些人果然来了!
惜春连忙护在她身前,虽然害怕,但还是大声喝了一句:“你们是何人?胆敢拦尚书府大小姐的去路,还不快速速退去!”
为首的黑衣人蒙着面大笑一声:“尚书府大小姐?哈哈哈哈,我们要抓的,就是尚书府大小姐!”
陆玥菱把惜春拉至身后,抬眸瞧着那为首之人:“这么说来,你们是拿钱替人办事了,他给了你们多少钱?我可以给你们双倍的价格,只求你们今日能放过我这个弱女子一马。”
为首之人垂眸思索了一番,随后拔出弯刀指着陆玥菱道:“老子就是强盗,途经此处恰巧遇到两个美人,就想抢回去尝尝鲜,什么替人办事,你搞错了。”
“大胆!”惜春捡起地上的树枝双手紧握,那树枝在她手上肉眼可见地颤抖,“你们若是敢伤害我家大小姐,我跟你们拼了!”
黑衣人哄堂大笑,根本没把惜春放在眼里。
陆玥菱握住惜春的手,把那毫无杀伤力的树枝抽走扔到地上,然后对为首之人道:“劳烦诸位把刀收起来,我愿意跟你们走。”
“大小姐......”
她递给惜春一个安抚的眼神,“与其被刀架着走,不如我们自己走。”
为首之人似乎没想到她竟会这么配合,但拿刀架着这么个美人,确实有些难看。
况且,若是真把人伤着了,他也不好交待。
于是,便让手下把刀都收起来,左右他们一群大男人围着,不可能让两个小丫头给跑了去,“两位小美人,走吧!”
陆玥菱牵着惜春在一群黑衣人的包围之中,缓步朝前走去。
她微微侧目,看见身后不远处,桃香的身影匆忙跑开。
又向前走了一会,陆玥菱忽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不走了?”
她摘下帷幔,露出一张精巧绝美的脸蛋出来,抬眸朝那为首之人柔柔一笑,语气里带着几分娇嗔:“我走累了,想让人背着走。”
那为首之人平日里哪能见过这么美的姑娘家,原本以为她身旁的丫鬟已经算是漂亮了,没想到帷幔之下,竟是这样一张美到令人窒息的容颜。
难怪她被誉为皇城第一美人。
见到她真容之人,全都忍不住悄悄咽了一口口水。
尚书府的大小姐嘛!平日里柔弱又娇贵,走不动路也很正常。
那为首之人眯着眼睛走过来,迫不及待地蹲在地上,“那我来背着你走,来,快上来。”
“好啊!”陆玥菱语气一冷,狠狠在那人后心踹了一脚。
同时,她吹响了脖间的竹哨,一道黑影瞬间便冲了过来。
高大的身形挡在她面前,浑身上下都透着杀气。
“大小姐,请吩咐。”
这是陆玥菱头一次听见他说话,原本以为敛秋从黑市上买来的人会是一名冰冷寡言的江湖剑客。
如今一开口她才发觉,此人竟是个少年,听声音,怕是还未及冠。
不过眼下的情形不容她多想,围着她们的黑衣人已经扣住刀柄,准备要拔出弯刀了。
她眸光冷冽,语气森寒:“除了领头之人,其他人,杀!”
“是,大小姐。”暗卫低低应了一声,手中长剑瞬间出鞘。
一场厮杀拉开序幕。
陆玥菱拽着惜春弯腰躲开一柄弯刀,那领头之人便挥刀砍过来。
她连忙推开惜春,匆忙躲避中被那领头之人的弯刀划伤了手臂。
“大小姐!”惜春惊呼。
她眉头紧蹙,一手捂住流血的伤口一声没吭。
眼见那弯刀再次挥来,她眸光瞬间睁大,却并未闪躲。
下一刻,惜春举起的石块重重砸在那人后脑上。
见人一倒下,她立马便拽着惜春躲到一棵大树后面。
有几个想要朝她下手的黑衣人,手中弯刀才举起,就被暗卫一剑捅穿了身体。
滚烫的血喷洒在她脸上,一条生命就这么在她眼前结束了。
惜春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拼命捂住嘴巴才没叫喊出声。
而她却并没有什么过多的感触,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心,早已坚硬如铁!
一刻钟的时间未到,树林中的黑衣人便全都倒下,只剩下一个领头人狼狈跪在地上求饶:“大侠饶命!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啊!”
陆玥菱踏着满地尸体走过去,捡起一把弯刀抵在那人颈侧,眉眼处的几滴鲜血流淌至脸颊。
此时的她在那领头人眼中再也不是什么柔弱娇贵的闺阁小姐,而是杀人不眨眼的修罗。
“陆大小姐饶命!陆大小姐饶命啊!”
陆玥菱冷声问:“告诉我,背后指使你绑架我的人,是谁?”
第一卷 第26章 不见踪迹
那人道:“是......是云府大公子指使小人的,是云府大公子!”
刀刃划破皮肤,陆玥菱声寒如冰:“你确定是他?”
那人吓得一动不敢动,连忙道:“小人确定,就是云府大公子,大理寺云少卿!他吩咐小人把你掳走,让小人把你关上一晚再放出来,小人,小人说的句句属实啊!”
原来,真的是他。
得到想要的答案,陆玥菱扔掉手里的弯刀,对暗卫道:“看好他,别让他死了。”
惜春拼命忍住胃里的不适,望着满地的尸体颤声问:“大小姐,那我们现在要回府里吗?”
“不急。”她转头看向惜春,抬手擦掉惜春脸颊上的一点血迹,反问:“怕吗?”
惜春点头,然后又连忙摇头:“他们想要害大小姐,是坏人,死有余辜。”
“你说的没错,他们是死有余辜,但是惜春,如果你害怕这样的场面,我也可以给你一笔银钱送你回家,若你还愿意继续跟着我,从今往后便只能忠心于我,若你敢背叛,我对你也绝不手软!”
惜春看了一眼陆玥菱手臂上的伤口,连忙跪下坚定道:“大小姐,惜春是大小姐的人,这辈子都是大小姐的人,不管大小姐要做什么,惜春都会陪在大小姐身边。”
她仰起头,即便已经吓的脸色发白,还是坚定地看着陆玥菱:“惜春发誓,若将来惜春做出什么对不起大小姐的事情,那便让惜春一头撞死,掉进河里淹死,走路被雷劈死......”
陆玥菱按住惜春的唇,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她并非故意恐吓惜春,只是往后的路只怕更加难走,惜春若是不能对她绝对忠心,最后不仅会害了她,也会害了惜春自己。
“我不要你发誓,既然你选择留在我身边,往后我绝不会亏待你。”
伫立在一旁的暗卫,面无表情看着眼前的一切,像个局外人。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方才陆玥菱手持弯刀时眸中的狠厉深深触动了他。
明明本该是个娇贵的闺阁女子,为何要去黑市买一个杀手做暗卫,又为何总是做一些将自己置于险地的事情?
还有她那未婚夫,竟买通匪贼陷害于她......
旻朝人之间,原来也是一样的勾心斗角,互相残杀。
惜春起身,出乎意料地,她好像没有之前那么怕了。
陆玥菱身形一晃,忽然一阵眩晕。
“大小姐!”惜春连忙接住她,“大小姐你怎么了?”
陆玥菱抬了抬手臂,无声说了句,“刀上有毒……”
随后意识便陷入黑暗。
★
暮色低垂,尚书府门口却聚满了人。
陆元文在府中急的来回踱步,陈氏安坐在一旁,掩饰性地喝茶。
陆心瑶站在府门口也是一脸焦急之色,时不时出去问一声,“大姐姐有消息了吗?”
一直在门外守着的一名大理寺人摇头:“回陆二小姐,暂时还没有消息。”
围观的民众不由唏嘘:“这要是入了夜人还没找到,那这陆大小姐恐怕是悬了。”
“是啊,陆大小姐天仙一般的人儿,被贼匪掳走,岂不是羊入虎口?哪儿还能留得清白在啊!”
“唉,这天杀的贼匪,竟敢在皇城里掳人,不知道陆大小姐的未婚夫是大理寺少卿吗?这要是被抓住了,必死无疑。”
“这都几个时辰了,我看大理寺的人本事也未必那么大,皇城这么大,上哪儿找人去啊你说。”
又过了一会,云嘉玉亲自领着人朝尚书府而来。
听到下人的禀告,陈氏连忙领着陆心瑶跑到府门口迎接,陆元文也心急地厉害,顾不上其它也跟着走了过去。
“云少卿,玥菱她可有消息?”陈氏语气急促,一脸关心。
云嘉玉冷着脸,表情严肃地摇了摇头,“大理寺这边还没有消息。”
陈氏一副唉声叹气的着急模样,心里却很得意,扭头跟陆心瑶对视了一眼,借着袖子掩面的时机挡住自己忍不住上扬的嘴角。
陆心瑶眼眶通红,面上未露出半分她此刻心中的喜悦。
从得到陆玥菱被匪贼绑走的那一刻,她便让人把消息散播了出去,然后再去报官闹得人尽皆知。
虽然不知这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总归是个能让陆玥菱身败名裂的好机会。
她怎么可能放过?
如今看着外头这么多好事的民众,她想,只要陆玥菱今晚回不来,那便永远都翻不了身了。
没有陆玥菱在前,她这颗蒙尘的珠玉才能被世人所见。
陆元文也走了出来,云嘉玉上前行礼:“陆大人。”
“大理寺可有查到小女的踪迹?”
“并未。”
陆元文眼睛一瞪:“那你不去找人,跑来我这儿干什么!”
“下官此来是想问一问府中人,看看能不能问出陆大小姐今日都去了何处,有了线索才好找人。”云嘉玉说的一板一眼。
实际上,他心里比陆元文还着急。
匪贼是他安排的,可等了许久也不见消息,后来他去了那林中查看,竟发现了那些匪贼的尸体,而陆玥菱却不见踪影。
更让他着急的是,云府下人来寻他,说柳婉儿不见了,她身边的丫鬟翠珠还抱着包袱离开的云府。
得到消息之后,他便立刻去了城门处,才知今日确实见过跟柳婉儿画像一模一样的人乘坐在一辆马车上出了城。
柳婉儿爱惨了他,怎会突然离开?
唯一的解释便是跟陆玥菱有关。
可是陆玥菱现在在哪?柳婉儿又身在何处,他竟查不到一点线索!
陈氏闻言立马道:“府里的下人我已经问过话了,只有守门的两个见到她一早领着惜春出门,其余人一概不知,哦对了,她今日出门时还戴了帷幔,也不知如此低调是要出去见什么人......”
围观的民众一听这话,纷纷猜测。
“这陆大小姐该不会是出去约会情郎了吧?”
“嘘!小点声,陆尚书还在这呢,不要命了你!”
陆玥菱一早出门去了观音庙的事,云嘉玉自然知道。
只是他派去的人只跟到观音庙外,很快便回去向他汇报了!
至于陆玥菱去见什么人,之后又做了什么事,这才是最重要的。
第一卷 第27章 敲响警钟
“陆大人,陆夫人,为确保没有遗漏,还请将府里的下人都叫出来,由大理寺的专业人员挨个问话,也好尽快找到线索,找回陆大小姐。”云嘉玉道。
陆元文想了想,点头同意。
尚书府里下人众多,大理寺的人问了半个多时辰也没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被关在门外的民众也渐渐失去耐心。
“这么长时间都没动静,我看八成是找不回来了,就算找回来,恐怕也被那匪贼给糟蹋咯!”
“那大理寺少卿不就是陆大小姐的未婚夫吗?你们说,今晚他要是找不到这陆大小姐,那婚约他还认吗?”
“这可不好说,万一陆大小姐真被糟蹋了,那谁还要她呀?这辈子就算是毁咯!”
“唉,可惜了这么清清白白的一个姑娘了。”
就在众人准备散去的时候,有人眼尖地瞧见不远处有两道身影正从黑暗中缓缓行来。
“你们看,那人戴着帷幔,该不会是陆大小姐吧?”
“我曾远远瞧见过陆大小姐一眼,看这身段,好像还真是。”
“她旁边那丫鬟我认得,来我摊上买过糕点,就是陆大小姐身边的丫鬟,叫什么……惜春!”
陆玥菱和惜春走近,待行至人前时她轻轻取下了帷幔,似是有些惊讶和不解:“诸位为何都围在我家府门外?”
众人一时流连于陆玥菱的美貌中,直到有人喊出一句:“是陆大小姐,真是陆大小姐,陆大小姐回来了!”
正在府内闭门询问,询问的口干舌燥的云嘉玉最先听到外头传来的动静,随后连忙领人打开府门。
陆玥菱抬眸望过去,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来,她缓步走上阶梯,在云嘉玉复杂的目光中神态自若。
“陆大小姐,你......”
云嘉玥刚想开口询问,陆元文和陈氏等人也冲了出来。
见陆玥菱完好无损,丝毫不像是被人绑架的模样,陆心瑶最先反应过来,抱住她就哭:“大姐姐,你可算是回来了,听闻你被匪贼绑架,我跟父亲母亲都急坏了,那些贼人可有欺辱于你?”
陈氏也连忙关切道:“是啊,快让母亲看看你可有受伤?”
陆玥菱推开像个藤蔓一样缠在她身上的陆心瑶,朗声道:“方才我听闻大家都在议论我被匪贼绑架一事,母亲还为此报官惊动了大理寺,玥菱在此先谢过母亲和云少卿了。”
陈氏道:“你这说的什么话,你被匪贼绑了,我这个做母亲的当然比谁都着急,一家人说什么谢?”
碍于外人众多,云嘉玉也不冷不热地回了句:“职责所在,陆大小姐能安全回来便好。”
“是啊,你能安全回来,为父便放心了。”陆元文见她衣衫整齐,紧皱的眉头才算稍稍舒展了些。
她话音一转:“不过,我今日只是去梨春园听戏听久了些,从未被什么匪贼绑架过。”
正等着看热闹的民众听了这话一片哗然。
原来陆大小姐只是出门听了个戏,怎么就传出被什么匪贼给绑架了呢?
这不是闹了个笑话,还差点毁了姑娘家的清誉嘛!
“什么!”陆元文转头就瞪着眼看向陈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玥菱也偏头看向陈氏:“是啊,听闻是母亲报的官,我也很好奇,母亲是从何处得知我被绑架的消息呢?”
众人目光一致,全都看向了陈氏。
陈氏一慌,眼神无处着落,脱口而出:“是桃香看......”
“母亲!”陆心瑶连忙唤了一声,“母亲今日操劳过多有些累了,此事我也知晓,还是我来替母亲说吧。”
陈氏一听立马住了嘴,让身边的丫鬟扶住“劳累”的自己。
陆元文面色不善:“那你来替你母亲说,也好给大理寺一个交代。”
陆心瑶朝身边的丫鬟低语一声才回道:“回父亲,今日母亲让桃香出门采买,路经洪湖边上时恰好见一女子被一群匪贼掳进树林中,她见那女子穿着打扮与大姐姐甚是相像,慌乱之下便匆忙跑回来禀报给母亲,当时已是晌午我恰巧也在母亲房中,闻此消息之后又打听到大姐姐早晨确实是戴了帷幔出的门,直至晌午还未回府,故而母亲才去大理寺报了官。”
这时,那名叫做桃香的丫鬟也被带了出来。
陆玥菱大致已经猜到桃香会说些什么了,方才陆心瑶的丫鬟显然已经跟桃香串通好了。
果然,不出意料地,接下来桃香的说辞与陆心瑶并无二致。
“原来都是误会,”陆元文作势朝云嘉玉拱手,“云少卿,都是府中下人眼拙,弄错了,还劳烦诸位劳累一天,陆某在此向诸位赔个不是。”
云嘉玉拱手回礼:“陆大人太客气了,既然陆大小姐平安无事,那下官就先行告退了。”
陆元文陪着笑,目送云嘉玉一行人离开,又对底下的民众道:“诸位也都回吧,小女平安无事并未遭匪贼绑架,陆某在此谢过诸位对小女的关切之情了。”
没看成热闹,众人也就都慢慢散去了。
陆元文转过身,狠狠瞪了一眼陈氏,又狠狠瞪了一眼陆玥菱。
随即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一场风波就这么戛然而止了,陆玥菱没再理会那母女俩,朝自己院子里走去。
“大小姐,您可算是回来了,”还未入院子,拂冬便扶着手腕惨叫,“能不能换个人抄写剩下的五十遍啊?奴婢的手都快抄断了。”
陆玥菱面无表情,“既然还未抄完,便去继续抄,不抄完不许睡觉。”
“啊?”拂冬撇嘴,有些欲哭无泪。
惜春回头,朝拂冬做了个鬼脸,然后见拂冬去了偏房继续抄写才关上房门。
“大小姐,您的伤该换药了。”
陆玥菱脱掉外衣,将袖子挽上去,惜春拆开她小臂上的帛布,露出一道半指长的伤口来。
伤口不算深,不过是皮肉之伤。
白日里,她被那领头人砍伤,当时未来得及在意,没想到领头人竟在刀上涂了料。
好在只是些会致人昏睡的迷药,并无大碍。
但今日这件事也给她敲响了警钟,以后她万不可如此大意,万一那刀锋上涂的是毒药,后果不堪设想!
第一卷 第28章 实在可笑
若她今日没有及时回来,便会像上辈子一样。
即便清白还在,依然会被世人所唾弃!
上辈子,大约也是同样的情形,只不过现在云嘉玉让这件事提前罢了。
她闭上眼睛,那些污言秽语和怜悯嘲讽的眼神至今还深深烙在她的脑海中。
她不明白,不明白这世道为何对女子的要求如此严苛?
不过是失踪一晚便要遭受如此多的冷眼和轻视。
而男子,就算做出再荒唐的事,用“风流韵事”几个字便能揭过去。
更甚者,还能传为美谈,让人津津乐道。
实在可笑!
既然这世道不公,她陆玥菱,便颠了这世道又如何!
良久,她才将心头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睁开眼道:“今日之事,祖母恐怕已经知道了,你去祖母院子里替我报一声平安。”
“是,大小姐。”惜春仔细上了药重新包扎好伤口,才开门出去。
陆玥菱只身来到后院枫林,那名暗卫立刻来到她面前:“大小姐。”
她见暗卫低着头,忽然想起来,她还从未仔细瞧过这名暗卫的长相。
“抬起头来。”
暗卫抬起头,一张棱角分明的俊俏面庞映入眼中。
要不是白日里见过此人杀人如割草的模样,她都要怀疑敛秋挑人的条件是看脸了。
“可有名字?”
暗卫垂眸:“没有,杀手不需要名字。”
“我既然买下了你,那从今以后你便不是杀手,你需要一个名字,一个符合你暗卫身份的名字。”
她想了想,道:“花明,如何?”
暗卫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这名字......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陆玥菱望着暗卫继续说下去,“只要你忠心于我,终有一日,我会让你行走于光明之下,不再是杀手,也不再是暗卫,你只是你,花明。”
暗卫心头一震,不由抬眸深深望着眼前的女子。
半晌,才垂眸点头道:“花明,谢大小姐赐名。”
忽然,他神色一凛,手指握上剑柄。
“慢着。”陆玥菱看向远处的树梢,神情淡然:“你先退下,我若不唤你,不许露面。”
“是,大小姐。”暗卫身形一闪,便隐匿在黑夜之中。
院墙上人影浮动,不过几息之间便穿过枫林来到陆玥菱面前。
她嗤笑:“原来端方君子也会半夜爬女子的墙头,云大公子,又见面了。”
云嘉玉扯下脸上的面巾,脸寒如冰:“你早就猜到我会来?”
“柳小姐失踪,想必云大公子来是想知道她现在何处吧?”
“果然是你!”云嘉玉低喝,“婉儿到底在哪?你可知按照大旻律法绑架是什么罪行?”
“哦?”她转身朝院子里走去,“那云少卿不妨说给我听听,绑架到底是什么罪行?”
云嘉玉一噎,因为他白日里才做过这事。
他上前抓住陆玥菱手臂:“你疯了,若是被人看见我在你院子里,如何说的清楚?”
陆玥菱被抓的地方,恰好是受伤的部位,她强忍着痛意,嗓音瞬间冷下去:“放手!”
云嘉玉一愣,似是从未见过陆玥菱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迟疑片刻才松开手掌。
她止住脚步,转身望着云嘉玉:“你怕什么?左右我们都是有婚约在身的,就算被人看见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名声罢了,云大公子还在意这些?”
“你不要脸面,我还要。”云嘉玉衣袖一甩,端的是一副君子做派。
她无情拆穿这层假面:“你与柳婉儿苟且一事已经人尽皆知,你的脸面怕是早已被人踩在脚底,拧进泥里了吧!”
“陆玥菱!”
“云大公子先别急着恼羞成怒,我们还是来谈谈洪湖边绑架一事吧!”
云嘉玉眼神一变,“你不是在梨春园听了一整日的戏吗?如何又跟洪湖边绑架一事扯上了关系?”
事到如今,云嘉玉竟还是这么能装。
她冷笑:“那群匪贼的尸体怕是此时还在那树林当中,领头人已经全部交代清楚,云大公子就别在我面前装君子了,看得让人恶心。”
“你都知道了?”
“我知道的还不少。”
说话的同时,他们四目相交,互相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杀意。
气氛陡然变得微妙起来,最终,还是云嘉玉先别开了眼,“我只是,迫于无奈才出此下策。”
陆玥菱弯腰捡起地上的一片枫叶,“我没空听你说这些废话,我只要你做一件事,洪湖边上的事我就可以忘得一干二净,你的婉儿,我也可以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她在哪里。”
“你要我做何事?”云嘉玉眼中满是戒备与警惕。
陆玥菱把玩着手里败落的枫叶,语气懒散:“还没想好,不过等我想好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
“违背大旻律法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
“说这话之前,你要不要问问洪湖边那堆尸体同不同意呢?”她简直想不通,云嘉玉到底是哪儿来的脸在她面前说这种话的。
手里的枫叶骤然被撕成两半,她沉声道,“你没有选择,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云嘉玉手指蜷紧,眸底一片阴霾,“好,我答应你,但你也别太过分,说吧,婉儿到底在哪?”
“明日,我自会让人把地方告诉你,”她将手中碎成两半的枫叶一扬,转身就走,将原先云嘉玉的话还了回去,“夜深风寒,云大公子还是原路返回吧!若是被人看见你在我的院子里,那可就说不清了。”
被晾在原地的云嘉玉,有种被人狠狠耍了一通的感觉,可偏偏,他还不能立刻反击。
从未被人这样碾压的经历让他心中产生一股深深的挫败感。
同时,陆玥菱现在的所作所为,又让他产生一种欣赏的情绪来。
复杂且微妙。
★
拂冬抄了一夜的《女诫》,手都快抬不起来了,谁知一早,陆玥菱便又差她去云府送信。
满腹哀怨无处诉说,她只能低头领命,谁叫她只是个丫鬟呢?
唉!
“送完信,再将你抄写的那些送去给父亲,今日他休沐,你一定要亲手交到父亲手里,明白吗?”陆玥菱又唇角含笑地加上一句。
听到这话,拂冬顿时眼前一亮。
这可是个好机会啊!
虽然老爷年纪是大了点,但也是相貌堂堂,而且她先前在老爷面前故作姿态,老爷似乎对她也很有好感。
若是成为了这府里的姨娘,那她岂不是再也不用做这些跑腿的事情了!
“是,请大小姐放心,奴婢一定快去快回,亲手把东西送到老爷手里。”
拂冬欢天喜地地去跑腿了,连把信里的内容告诉陈氏一声都忘了。
不过陆玥菱也不怕她告诉陈氏,因为那信中只有一个地名,陈氏就算看了也看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不一会,惜春端着药进来。
喝了药,才见惜春有些犹豫的神色。
“发生了何事?说来听听。”
第一卷 第29章 太子约见
惜春这才俯身小声道:“方才在厨房,奴婢看见夫人身边的丫鬟在给杜姨娘的药里加了几样东西,好像跟上次我们准备的那药包里的堕胎药,是同一种!”
“堕胎药?”陆玥菱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你确定?”
惜春点头:“那药的模样奴婢记得,后来趁人不注意闻了闻味道,一模一样。”
这么说,杜姨娘有了身孕,陈氏想把这个孩子悄悄处理掉。
她忽然站起来,想了想又坐了回去:“此事我不能直接出面。”
桌面上正好还有纸张和笔墨,她一边写一边道:“你将这纸条塞给杜姨娘身边那个叫央儿的丫鬟手里,切记要小心,别被人看见了。”
惜春接过纸条攥在手里:“大小姐放心,惜春明白。”
陆玥菱心想,上辈子她并未听说过府里哪个姨娘有过身孕之事,可既然用到了堕胎药,那便说明,杜姨娘确实有了身孕。
她记得幼时,杜姨娘与她娘亲之间关系还算不错,如今给她提个醒,也是看在娘亲与杜姨娘之间的情分上。
至于陈氏......她总觉得这里头有些猫腻。
正想着,屋顶忽然传来些许动静。
她略一思索,起身去了后院枫林。
花明出现在她面前,掌心放着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条。
“大小姐。”
她接过,一边展开,一边问:“何人所留?”
“是那晚与我交手的侍卫。”
太子身边的侍卫?
她展开纸条,上面只有一行端正秀气的小楷字:巳时一刻,梨春园。
落款是一个“瑢”字。
太子的亲笔信。
这是......约她见面的意思?
★
巳时一刻,陆玥菱带着惜春准时出现在梨春园,一名女侍前来为她引路。
待到了房门前,女侍将惜春拦住,“陆大小姐一人进去便可。”
这有点像别人口中私会情郎的场景,让惜春有些担忧。
陆玥菱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便走了进去。
屋内有暖炉,仿若与外头的冰寒是两方世界,即便这样,宋璟瑢还是披着裘衣站在窗前。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宋璟瑢转身,坐到桌旁的椅子上,“地上凉,坐吧。”
与太子平起平坐,陆玥菱还是有些不敢的,她起身垂首道:“臣女站着便好。”
一声轻微的叹息声从宋璟瑢口中溢出,淡若无声,可她却听的真切。
随后便听到宋璟瑢又道:“孤坐着,你站着,孤的脖颈可受不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她只好却之不恭了,“谢太子殿下赐座。”
她规规矩矩地坐在宋璟瑢对面,垂眸颔首,像个等待长辈训斥的孩子。
“那日梅林中你不是胆子很大么?怎么今日这么拘谨了?”宋璟瑢说这话时,语气里染了些不易被人察觉笑意。
陆玥菱心想,外祖父那边还杳无音信,她的婚约也还未能退掉。
太子这个时候找她,除了问罪,她想不出别的缘由了。
所以,她只能小心谨慎,谨言慎行。
“上次是臣女无状,扰了太子殿下赏梅的兴致,后来臣女心中才觉惶恐,故而今日,万不敢再冲撞了太子殿下。”
“你若一直跟孤这么说话,那大选之事,孤可就要重新考虑一番了。”
她连忙抬首,杏眸微瞠:“太子殿下一言九鼎,怎能无故反悔?”
宋璟瑢拿出一个小陶罐放到她面前,未执一词。
她迟疑着拿过小陶罐,上面还残留着些许宋璟瑢掌中的温度,“这是何意?”
“宫里的药膏,去腐生肌,不会留疤。”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自己手上的胳膊。
她受伤一事,只有惜春和花明知道,太子是怎么知晓的?
而且,太子约她见面,莫不是只为了给她送药膏?
她不由得想起了梳妆盒里放着的那瓶消肿止痛的药,心里疑窦丛生。
“臣女多谢太子殿下。”
见陆玥菱还是这副小心谨慎一板一眼的模样,宋璟瑢倏地站起来,又行至窗边,语气似随着寒风一起,变得冷了几分:“既已收了药,便退下吧,孤等着你退婚成功的那一日。”
若是熟悉之人便能听出,宋璟瑢这语气分明是染了几分羞恼和负气之意。
可听在陆玥菱耳中,她才算终于明白太子今日约见她的目的了。
原来太子是嫌她办事太慢,亲自来催促了。
也是,大选的圣旨大约就在这几天了,她若是还不能退婚,大选名单里根本就不会有她的名字。
“太子殿下放心,臣女保证,这两日就能给您一个满意的答案。”
见窗边那人不说话,她便垂首退了出去。
惜春连忙上前问道:“大小姐,太子殿下没有为难您吧?”
“为难倒是没有。”就是行为有些......
她将手里的小陶罐放至鼻尖闻了闻。
方才宋璟瑢站在窗边时,寒风送来一缕药香,那味道令她觉得有些熟悉。
她还以为是这小陶罐的缘故,可现在看来并不是。
那味道,大约是宋璟瑢常年吃药的缘故,才沾染在身上的。
回到府中,还未进院子里,便见拂冬从陆元文院子的方向一蹦一跳地走来,秀丽的脸上还挂着羞涩的笑容。
这是,送完抄写的《女诫》,刚从父亲院子里出来?
惜春也有些感慨:“抄了一天一夜的书还能这么精神,年轻就是好啊!”
陆玥菱噗嗤一笑,“你也不过才双十年岁,怎地说的自己好像七老八十了一样,还是,你想嫁人了?”
“奴婢哪有?”惜春脸一红,“惜春只想跟着大小姐,才不要嫁人。”
惜春这丫头,不管如何对她总是真心的。
将来若是遇到个好二儿郎,她便放惜春出嫁,若是遇不到,跟在她身边一辈子也未尝不可。
拂冬看见她们,连忙小跑过来:“大小姐,惜春姐姐。”
惜春故意打趣:“呦!今儿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竟从你口中听到姐姐二字?”
“我这不是,高兴嘛!”拂冬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又低下头抿唇笑了起来。
陆玥菱抬眸望着父亲的院子,眸中闪过一道精光。
再过不久,这府里大概又要添一位姨娘了。
第一卷 第30章 有一趣事
两日后,云府大公子为娶柳婉儿为正妻,竟要自请出族谱的事隐隐传进了陆元文的耳中。
陆玥菱领着拂冬一早便在陆元文院里等着,待陆元文下朝回来一看,便知她此来的目的。
“随我来书房。”
末了,还瞥了拂冬一眼,谁知那丫头也正抬眼瞧过来,水灵灵的眼睛眨呀眨,眨的他心神都晃荡了两圈。
进门时,陆元文刻意交代一句:“让那丫头也进来,替为父研墨吧!”
“是,父亲。”陆玥菱无声一笑,便让拂冬去父亲身旁开始磨墨。
待陆元文一坐下,她便开了口:“父亲,女儿今日有一趣事,想要说给父亲听一听。”
陆元文抬眼望了她一眼,神色不善,“说来听听。”
“女儿听闻城西有一公子,枉顾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喜欢上了那梨春园里唱戏的伶人,公子家世尚可,长辈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因此,公子家中长辈自然不同意他要娶那伶人之举,非要他与另外一名家世相当的小姐成婚。”
陆玥菱声情并茂,嗓音清晰,“谁知这公子是个痴情种,为反抗家中长辈竟要自请出族谱,这下家中长辈可慌了神。只因那公子父母早亡,其余几房人丁凋落,唯有公子才学斐然足以撑起整族荣耀,若是公子真的出了族谱,那家中族亲怕是也都成不了气候了。”
说完,她朝前走了两步,问:“父亲觉得,最后这公子能如愿娶到那伶人吗?”
陆元文听完冷哼一声,没说话。
一旁磨墨的拂冬小声说了句:“这公子可真是个痴情之人,那伶人能遇到这样的公子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痴情?”陆元文忍不住道:“我看是愚蠢!”
拂冬不敢说话了。
陆玥菱笑了笑,“父亲觉得这公子愚蠢,女儿也这么觉得,只可惜了那与公子订了婚的小姐,若是公子取得家中同意退了原先这门亲事,那小姐及其家人,今后岂不被人笑掉了大牙。”
“行了。”陆元文依旧板着脸看她,“什么城西公子伶人的,你不就是想告诉为父,再不去云府退婚,我们尚书府就要沦为笑柄了吗!”
“父亲和女儿真是心有灵犀,一点便通晓了女儿的心意,难怪父亲能博得圣上的信任稳居尚书之位,女儿心里其实一直都对父亲敬佩不已。”
那日被陆玥菱从院中赶出来,陆元文一直耿耿于怀,后来闹出陆玥菱被匪贼绑架一事,他也便不想计较这事了,只是一直还拉不下脸来。
如今被这么一通马屁一拍,嘴角就有些压不住了。
“也罢,既然他云嘉玉如此不识抬举,那我们尚书府也不缺他这样的姑爷,为父这就修书一封,将这门亲事,给退了!”
“父亲英明。”退婚的事有了准话,陆玥菱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下。
待陆元文将退婚书写好,她才领着拂冬离开。
走前,拂冬还有些恋恋不舍,结果一出院门她就捂着肚子叫疼:“大小姐,要不您先回去吧,奴婢待会再回。”
未免退婚一事再生事端,她停下脚步,转身冷冷瞧着拂冬道:“你可知,今日我为何不带惜春,反而带你来父亲这里?”
拂冬一愣,是啊,往常大小姐身边都会带着惜春,今日怎么就偏偏带她了呢?
陆玥菱微微俯身,在拂冬耳边低语:“你此时若是去向母亲那儿递消息,明日你与父亲眉来眼去的事情就会传到她耳中,你猜她会如何处置你?”
拂冬一听心立马慌了,连忙跪了下去:“大小姐,奴婢,奴婢只是......”
“你无需向我解释,该怎么做,我想你心里应该已经有答案了。”
陆玥菱说完,便转过身,款步而去。
留下满脸纠结的拂冬还跪在原地,眼见陆玥菱的身影越来越远,她一咬牙,连忙起身追了上去。
当日,陆尚书亲自上门退婚一事便成为了皇城百姓的饭后闲谈。
“哎呦,你当时是不在,那陆大人直接让人抬着轿子就到了云府门前。云老夫人亲自出门迎接,可陆大人根本就不进去,直接在府门口就把退婚书甩到了云老夫人的脸上。”
“嘿,说的好像你当时看见了似的,那云老夫人就没说点什么?就这么同意了?”
“云老夫人倒是想不同意,那云家大公子立马就接过退婚书,吩咐下人把陆大人带去的订婚彩礼全都搬了进去,还当众给陆大人鞠躬道歉呢!说是自己负了陆大小姐,希望今后他与陆大小姐能......那个什么两宽,各自欢喜的......”
“是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对对对!就是这么说的。”
“那陆大人怎么说?”
“陆大人啥也没说,直接把袖子一甩,打道回府了!”
“这事闹的,唉,那云府大公子也太不是个东西了,陆大小姐这么个天仙一样的美人他不要,非要娶那乡下的表妹,真不知是怎么想的?”
“嘘!你小点声骂,人家可是在大理寺当值的,小心被听见了把你抓进去!”
“哈哈,我才不怕呢!他敢做还不能让人说了?”
“诶?那不是大理寺的人吗?”
刚刚还猖狂大笑之人立马捂着脸,从茶馆里溜了出去。
惜春掩着面一直跑到街对面,又穿过一条小巷子,才来到了陆玥菱的马车里。
她身上穿着一身男装,头发也高高竖起,嘴巴上还粘着一截胡须。
“大小姐,这胡子也太不撑事了,我一笑它就翘了起来,本来还想再多骂几句的,结果只能赶紧捂着嘴跑回来了。”
陆玥菱看着惜春嘴角翘起一半的胡须噗嗤一笑,没办法,惜春现在的样子,太滑稽了。
“你若是想骂,便在这里骂也无妨。”
“那不行,平白污了大小姐的耳朵,”惜春撕下剩下的半截胡须,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大小姐,今日杜姨娘差人给您送了一块手帕过来,说是自己绣的。”
“既是示好,那便说明我的提醒帮到了她,那手帕可收下了?”
惜春点头:“嗯,收下了。”
★
回到府中,她掀开衣袖,小臂上的伤口竟已愈合得七七八八。
她心想,宋璟瑢给的药还真的挺管用,这不过才几日伤口就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刚想起宋璟瑢这个人,屋顶便传来响动。
第一卷 第31章 若为吾妻
她来到后院枫林,就见先前那名太子的侍卫立于其中,花明就站在侍卫身旁,面无表情。
“陆大小姐。”见她出现,侍卫恭敬行了一礼。
“可是太子殿下有吩咐?”
“太子殿下命属下来问陆大小姐一句话。”
“什么话?”
侍卫举起双手,露出掌心的纸条。
花明伸手接过,交给陆玥菱。
这次纸条上面依旧是一行小楷:吾命垂矣,若为吾妻,不可悔矣。
落款,依旧是一个“瑢”字。
太子这是在试探她吗?
所以故意强调自己时日无多,若是她真的成为了他的太子妃,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不过她知道,宋璟瑢的命,没有那么短。
“请帮我带话给太子殿下,就说玥菱婚后定会寻到薛神医,保他长命百岁。”
侍卫得了话,便纵身一跃,翻过墙头消失在夜色中。
花明意外多问了一句:“大小姐说的薛神医,可是薛深?”
“你也知道他?”
“在黑市中听人说过,不过此人脾气古怪,为人狡猾,就算知道行踪也不一定能抓到他。”
她心间一动,“再古怪狡猾之人也会有软肋,你既来自黑市,想必对那里也很熟悉,打听薛深行踪之事便交给你了。”
花明垂首:“是,大小姐。”
★
前一日才退了婚,后一日太子大选的圣旨就下来了。
早就有所准备的各府,迫不及待地将名单和画像都递了上去。
这次大选,不止是太子,有小道消息说,娴妃娘娘有意给珹王也选一名王妃。
至于瑞王,瑞王府中已有瑞王妃,此次大选大抵是没他什么事了。
陆玥菱和陆心瑶都被叫到陆元文院子里,待画师画完画像之后,陆元文特意跟陆心瑶交代了几句。
“我们陆家在圣上面前还是有些分量的,你大姐姐刚闹出退婚的事,虽然也在名单之内,但这次恐怕已不在圣上考虑的范畴里了,而你的身份虽不如你大姐姐,但选为太子侧妃还是有很大的赢面,无论如何,太子是储君,你若能被选中也算是为我陆家添光了。”
陆心瑶乖巧点头:“女儿明白父亲的意思了。”
“嗯,出去吧。”
陆心瑶一转头就找上了方才为她们画像的画师,往那画师手里塞了几片金叶子,随后将自己的画像多描了几笔。
眉毛变粗了,嘴巴变大了,还多了一层双下巴。
她满意地看着自己的画像,这样,不管是太子还是圣上,恐怕都不会瞧上她了。
至于陆玥菱,她在才佳宴上光芒四射,随意修改容貌恐怕太明显。
左右太子和圣上也不可能选一个刚刚退了婚的女子,便是这么递上去也无非就是走个过场罢了。
她放下笔,命丫鬟将画师送了出去。
不远处,看见全程的陆玥菱心里多了几分疑惑。
她以为,陆心瑶贿赂画师是打算在她的画像上做手脚,但没想到,陆心瑶是对自己的画像下的手。
这就有些奇怪了。
她细细思索了片刻,脑海中分析出一个匪夷所思的答案。
陆心瑶中意的,该不会是宋璟瑞吧!
若是这样,那便有意思了。
*
又过两日,敛秋从旬阳回来,但并未带回外祖父的手写信,只有一句话。
“谢老将军说,他活的好好的,无需大小姐惦记。”
陆玥菱猜想,外祖父的原话,大约是用吼的,这样的结果在她意料之中。
“敛秋,你确定亲手将信送给了外祖父?”
敛秋重重点头:“奴婢亲手将信呈给的谢老将军,也是亲眼看着谢老将军打开的信,最后,亲耳听着谢老将军说的这句话。”
她叹息一身,唇角溢出一丝苦笑,“我已知晓,你奔波数日,先下去歇息吧。”
敛秋见她这幅模样,一向木然的脸上,鲜少露出了皱眉的表情,但她并未再说什么,转身退下了。
而陆玥菱,心中已然对敛秋的身份有了答案。
谢老将军虽是她的外祖父,但自从娘亲去世那年开始,便与她断了联系。
当时外祖母亲自来皇城,想要接她去旬阳住些时日,可她却听从了陈氏的蛊惑,当众拒绝了外祖母,并说了一些贬低谢府的话。
外祖母听后伤心欲绝,此后便生了一场大病。
外祖父修书给父亲,质问此事。
那时父亲刚升了官,官职刚好大了外祖父一头,面对质问,他干脆不回信,反正他再也不必仰仗将军府了,便是断了联系又如何。
后来,外祖父便再也没跟尚书府有过任何联系,就连她每年生辰时也不再送来任何礼物。
她跟敛秋说那支金钗是送给外祖母的礼物,到时自会有人领她去见外祖父。
可依照外祖父的性子,若是听敛秋这样说,根本就不会让人进府,不把人赶出旬阳都算他脾气好,又怎会亲口让敛秋带话?
所以,唯一的解释便是,敛秋原本就是外祖父安排在她身边之人。
没想到,即便她狼心狗肺伤了外祖父和外祖母的心,可外祖父还是放不下,暗中安排了人在身边保护她。
上辈子,敛秋在最紧要的关头为救她而死,想必一定是下了死命令的。
陆玥菱眼眶有些发红,她记得上辈子,她与云嘉玉成婚时,外祖父人虽不能来,但还是命人送了礼,只是她那时根本没有在意,如今连外祖父送的什么都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后来瑞王倒台,外祖父一家也被牵连入狱,拖着年迈之身被流放西北。
“外祖父,外祖母,玥菱错了,玥菱对不起你们......”
这辈子,她一定要亲口向外祖父和外祖母请罪,当面求得他们的原谅。
绝不能再让他们跟瑞王沾上半点关系!
不一会,惜春从外面回来,带来了一个消息:“大小姐,云氏宗亲果然松口默认了云大公子要娶柳婉儿一事,且婚期就定在腊月初二。”
“腊月初二,”她冷笑,“还真是着急,云嘉玉这是怕柳婉儿的肚子等不了了吧。”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柳婉儿都是云嘉玉的心头血,同样,也是云嘉玉的软肋。
违背云老夫人的意愿,反抗整个云氏宗亲。
她不知柳婉儿是用了什么手段,竟真的能让云嘉玉为她做到此等地步。
或许,这就是柳婉儿的本事,也是上辈子柳婉儿能处处拿捏她的资本。
但这一次,她与柳婉儿之间的账,她都会一笔一笔地算清楚。
第一笔账已经算完了,虽然柳婉儿本就没什么名声,但她如今也已无名声可言了。
她要跟柳婉儿算的第二笔账,便是在腊月初二那日!
第一卷 第32章 圣上赐婚
七日之后,大选的结果一出,有人欢喜有人愁。
大理寺卿严大人的千金被娴妃娘娘看中,圣上赐婚,要许配给珹王为妻。
圣旨一宣完,珹王和那位严小姐当晚就双双逃婚了。
原因无他,据说是那两人原本就有些过节,互相都瞧不上对方。
此事成为皇城百姓的又一谈资,甚至还有人将两人的事写成了话本子。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太子这次大选竟连个侧妃都没选,单单只选中一位太子妃,且这位太子妃还是前些时日风波不断的陆家大小姐。
原本满怀期待的小姐们不由得大失所望,觉得陆玥菱是赢在了脸上,皇城第一美人的称号也不是随便就能披上身的。
也有人暗自庆幸,若是那太子真的命不久矣,岂不是才嫁过去就要守寡?
那陆家大小姐现在看着是风光,将来还指不定是什么下场呢!
宫里的公公来陆府宣旨的时候,就连陆元文都吃了一惊。
他原本还以为圣上真的准备要册封二女儿为太子侧妃,万万没想到竟会是大女儿要册封为太子妃!
直到圣旨宣完,他还有些不敢相信。
“尚书大人,还愣着干什么,接旨啊!”
陆元文这才回神,连忙伸手从公公手里把圣旨接过来谢恩。
一同跪地接旨的陆心瑶低着头,牙都快咬碎了。
为何陆玥菱都这样了还能成为太子妃?
那圣上和太子难不成都是聋的吗?听不到外面那些传言!
早知如此,她先前干脆把陆玥菱的画像撕了算了!
如今,陆玥菱身上又多了一层身份,而她,还是尚书府次女,连个名字都无人记住。
她掐了掐指甲告诉自己,一定要在下个月的才佳宴上,一鸣惊人!
意料之中的事,陆玥菱并没有多少惊喜可言,只是暗自在心里盘算着自己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圣旨里订了婚期,她与太子成婚的日子,恰好也是腊月初二。
如今距离腊月初二不过半月,时间很急,她原以为婚期至少要到年后。
为何会这么着急?
这几乎打乱了她原本所有的计划。
她得好好想想,再重新规划一番才行了……
★
尚书府张灯结彩,下人们都在忙碌地布置着,红色绸缎随处可见,整个府里都洋溢着一股喜气。
嫁给太子是大事,虽然彩礼和流程都是陈氏在操办,但陆元文也丝毫不敢怠慢。
每箱嫁妆都亲自过目了才放心。
陈氏准备的倒也尽心,丝毫没有藏私和克扣,因为她心里也有自己的打算。
腊月初一这一天。
不止是陆府,云府里也同样张灯结彩,只是气氛低迷,府里从上到下人人都是一副面孔,不敢笑,也不敢大声说话。
若不是那红色太过扎眼,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要办丧事呢!
柳婉儿的肚子已经开始慢慢显怀了,原本平坦的小腹微微隆起。
她的月事一向不准,要不是那次落水让她腹痛难忍,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身孕,发现时就已经两月余了,如今感受着那小小的生命在肚子里慢慢成长,她也慢慢产生出一种久违的幸福之感。
幸好那日,她没有真的把这个孩子打掉。
云嘉玉从身后拥住她,大掌轻轻覆在她腹上,嗓音温厚:“婉儿,明日我们便要成婚了,你开心吗?”
“当然开心,”她转过身,笑的灿然,“婉儿此生能嫁与表哥为妻便再也无憾了,此后,婉儿只愿能与表哥相守一生,白头到老,还有......相夫教子。”
云嘉玉低下头,与柳婉儿额头相抵,眸子里一片深情:“婉儿,我们的孩子定会像我一般,待他长大后便与我一起保护你。”
“表哥......”
“还唤我表哥?嗯?”
柳婉儿脸颊绯红,低着头小声喊了声:“夫君。”
云嘉玉一把将人搂紧怀里,仿佛整个胸腔都被填满了一样,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只是,想到那晚陆玥菱的那双沁着寒霜的眸子,他心里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被搂的太紧,柳婉儿挣扎起来:“你搂的太紧......”
云嘉玉连忙松手,有些手足无措,神情紧张道,“可是碰到了你背上的伤口?”
柳婉儿摇头,“我背上的伤口已经好了,我是怕你伤到孩子。”
“我看看。”云嘉玉还是不放心,拉开柳婉儿肩头的衣裳,查看她肩上的伤口。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才让你被陆玥菱伤成这样,你放心,这一刀之仇,我定会帮你向她讨回来!”
柳婉儿眸光闪了闪,没应话。
背上的刀伤是她让翠珠划的,用的就是陆玥菱送她的那把匕首。
若非如此,云嘉玉怎会如今紧张,愿意为了她顶撞云老夫人,反抗云氏宗亲也要娶她为妻。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个道理,她再清楚不过。
不过好在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个坚强的,一直乖乖地在她肚子里茁壮成长。
明日,便是她柳婉儿大婚的日子了,只要成为了云夫人,便不会再有人敢低看她,羞辱她!
★
天气愈发寒凉起来。
陆玥菱想起前两次见到宋璟瑢的情形,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
宋璟瑢那么怕冷,明日大婚他该不会还要在喜服外面再披上裘衣吧?
她站起来,惜春脱下她身上试穿的喜服。
“送喜服的嬷嬷说,这可是丝织局赶了十日才制出来的呢?上面所用金银线和针法皆是最好的,听闻太子殿下还亲自去监工了,可见太子殿下对大小姐甚是重视。”
“是啊,他对我自然是重视的。”
毕竟,他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
只是,婚期紧迫,她还未曾亲自去旬阳见外祖父,待明日礼成,她还得想个法子应付太子才行。
惜春又拿来一盒首饰,“看,这些全都是宫里送来的,大小姐,要不奴婢挨个给您戴上试试?”
她望着那盒子里各色精致贵重的首饰,忽然道:“惜春,你可还记得娘亲生前戴的那支银凤镂花簪收在了何处?”
惜春想了想,神色有些失落,“夫人病逝之后,那支簪子就被陈氏拿走了。”
银凤镂花簪是她娘亲在战场上斩杀敌军首领圣上赏赐之物,那簪子代表着娘亲的荣耀,是娘亲最宝贝的一件东西。
没想到,竟落入了陈氏手里。
“我要让陈氏,把那簪子吐出来!”
惜春道:“可陈氏能那么轻易就把东西拿出来吗?”
正说着,拂冬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陆玥菱唇角轻勾:“机会,这不就送上门来了么。”
第一卷 第33章 两情相悦
拂冬跑进来就跪到了陆玥菱面前,还没说话,就先磕了个响头。
“大小姐,拂冬对不起您。”
惜春紧张道:“你做什么对不起大小姐的事情了?”
“奴婢......奴婢......”
拂冬抬起头,有些支支吾吾的,表情很是纠结。
“到底怎么了,你快说!”惜春喝道。
陆玥菱坐到椅子上,静静瞧着拂冬。
“奴婢能不能......不跟您去太子府?”
拂冬这话说的实在太小声,别说陆玥菱,就连惜春都听不清楚,“你大声点说。”
拂冬一脸愁容,她张了张嘴,然后从袖中拿出一个小药包来。
“这是何物?”
拂冬一副豁出去了的模样,仰脸道:“大小姐,其实拂冬一直都是夫人派来监视大小姐的人,这药包就是夫人交给奴婢的,她让奴婢加在您每晚都要喝的养颜汤里,说是,说是让您明日下不了榻,无法跟太子成婚!”
惜春瞪大了眼睛,转头看向陆玥菱,却见陆玥菱一脸平淡的表情,仿佛早已料到似的。
陆玥菱神情未变,问:“我与太子是圣上赐婚,若我无法出门,便是抗旨,她还有什么安排?”
拂冬连忙摇头:“那奴婢就不知道了,夫人只让我给您下药,其它的什么都没说了。”
陆玥菱微微俯身,一双眸子紧紧盯着拂冬:“那你呢?你将这件事情告诉我,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拂冬不敢跟她对视,低下头咬了咬下唇道:“奴婢想求大小姐,将奴婢留在府中,奴婢......不想去太子府里。”
“哦?为何?”陆玥菱明知故问,“你不是最想攀高枝了吗?跟我去太子府,或许将来能做太子的侍妾也说不定呢。”
拂冬抬起头,似是被她的话说动,不过只犹豫了一瞬便猛摇头道:“奴婢就是个丫鬟,那些皇子们个个都是眼高于顶的,就算奴婢真的侥幸得了恩宠,怕是没几天就会被抛到脑后了,奴婢有这点自知之明。”
陆玥菱对拂冬倒是有了些新的看法。
上辈子她出嫁时将拂冬带去了云府,这丫头实在太想攀高枝了,于是在云嘉玉的水里下了药,只是那天晚上阴差阳错,云嘉玉竟进了她的屋子。
也是因为那一夜,她才有了囡囡。
后来不等她过问,拂冬就被云嘉玉私下处置了。
而现在,她其实也并不打算把拂冬带走,先前的安排也该有效果了。
惜春嘀咕了一句:“你倒是真敢想。”
“这有什么不敢想的?我可不想一辈子都是劳苦命。”
陆玥菱轻笑:“所以,你就想留在府中勾引父亲?”
拂冬脸一红,声音弱了下去:“奴婢与老爷......是两情相悦,才不是什么勾引呢。”
两情相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什么苦命鸳鸯。
惜春一脸想笑又忍住的表情,有些不太能理解拂冬的想法。
“就算你与父亲是两情相悦,你觉得陈氏会容许你继续在她眼皮子底下这么放肆吗?”
拂冬脖子一梗,“老爷他......老爷他......”
“父亲最重颜面,若是陈氏执意要将你发卖了,父亲为了不将事情闹大,自然不会阻止她,到时候你又该如何自保呢?”
拂冬听完,泄气地瘫坐在地上。
她眼珠转了转,又跪直身子用膝盖行至陆玥菱面前,“大小姐,您可以帮我的对不对?只要您能帮奴婢这一次,您让奴婢做什么都可以!”
“做什么都可以?”
拂冬猛点头。
陆玥菱轻笑,“好啊,第一件事,将你手中的药按照陈氏的交代倒进我的汤碗里。”
“啊?”拂冬愣住。
★
是夜,陆元文今日笑了一整天,被同僚们的阿谀奉承说得合不拢嘴。
他也是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女儿竟能入了太子殿下的眼,如今他朝堂上的位置已经不能同日而语了。
若是太子的身子争气些,将来继承皇位,那他便是国丈了!
国丈,这个称呼听起来就让人觉得神清气爽。
他回到府里,见了那些个恭恭敬敬的丫鬟们,脑海中浮现出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顿时生出一种自己还很年轻的感觉来。
拂冬那丫头,他今日还是得找机会去跟大女儿说说,把人给留在府里才是。
用了晚膳,他整了整衣襟正要去陆玥菱的院子里,谁知,陆心瑶忽然找了过来。
听陆心瑶说完,他神情一变,连忙朝陆玥菱的院子里赶来。
刚一进去,就看见陆玥菱坐在桌旁,桌上放着汤碗,看起来还未动过。
他连忙喊了声:“那汤千万别喝!”
陆玥菱连忙起身,“父亲,您怎么如此匆忙?发生了何事?”
她还未差人去请,父亲竟已经来了。
看到陆心瑶也跟着后头,她心里的疑窦越来越深。
“大姐姐,那汤......你没喝吧?”陆心瑶面色紧张地问了句。
她轻轻摇了摇头。
陆心瑶重重呼出一口气,心里却隐隐有些失望。
陆元文一把将桌上的汤碗推到地上,冷静下来才发现,地上还跪着个人。
“拂冬,你......”他略一思索,转头看向陆玥菱。
陆玥菱见汤碗被打翻,立刻便明白过来,父亲这是已经知道陈氏要给她下药了,故而匆忙赶来。
而陆心瑶......难道是她将这件事情告诉父亲的?
“父亲,想来父亲应当已经知晓这汤碗中被下药的事情,女儿也正想差人去请父亲呢,没想到父亲先一步便来了。”
陆元文下意识看了眼拂冬,才双手背后道:“你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是拂冬。”她站到拂冬身旁道:“方才拂冬将养颜汤端给女儿,女儿正要喝,她连忙阻止了女儿,并向女儿坦白了一切,她说,指使她在女儿碗中下药一事,是母亲所为。”
陆元文冷哼一声,扬声对下人喊了句:“去把陈舒芸给我喊过来!快去!”
“是,老爷。”下人意识到陆元文是真的发了怒,丝毫不敢怠慢,连忙大步跑出院子。
第一卷 第34章 一个教训
陆心瑶走过来,拉住她的手,脸上满是歉意:“对不起大姐姐,这件事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所以匆忙去告知父亲,这次母亲做得确实过分了,我替母亲向大姐姐道歉,还希望大姐姐能原谅妹妹。”
她将手从陆心瑶手里抽出来,丝毫不为所动:“二妹妹得知此事的第一时间不来阻止我喝汤,而是先去了父亲那里,若是你们来时,我已经喝了汤,二妹妹可知会有什么后果?”
陆心瑶其实没有说谎,她确实是才知道不久。
母亲将这件事告诉她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这个母亲简直蠢透了!
居然想让她代替陆玥菱出嫁,成为太子妃!
她不知跟母亲说过多少遍了,她不喜欢太子,她一点也不喜欢太子!
可母亲却像着了魔一样,千方百计地想要她攀上太子这个没用的病秧子。
如今竟然蠢到让她替嫁!
还说什么只要生米煮成了熟饭,太子就算不想认也得认。
她到底知不知道这是欺君的大罪!
弄不好整个尚书府都要被砍头的!
这个蠢妇!
陆心瑶简直快要气炸了。
这一次,她必须要给母亲一个教训了。
所以她掐好时间,等厨房的汤被端走了才去找父亲,她要让母亲知道违背她意愿一意孤行的下场。
按照她的推算,待她与父亲说明之后再来到陆玥菱的院子里时,陆玥菱大约早已喝了那碗汤。
虽然那药会让人昏迷,但只要把陆玥菱送上轿子,能不能拜堂就是看她陆玥菱自己的命了。
若是在太子和圣上面前失了礼,那也是她陆玥菱自己的事,跟尚书府没有半分关系。
可惜,母亲安排的人也是个没用之人,竟主动向陆玥菱坦白了。
她压下心头的怒火,求助地看向父亲。
陆元文轻咳一声:“你也别怪你妹妹,她年纪还小,天真单纯,当时哪里想得了那么多?她能第一时间来告诉为父就已经是救了我们尚书府上下,你放心,今日这事,为父定会秉公处理!”
“那女儿便等着父亲,还女儿一个公道了。”陆玥菱垂眸,和跪在地上的拂冬对视一眼,后者眸中透着坚定之色。
不一会,陈氏就在几名下人的催促下,走了进来。
原本她还以为是拂冬得手了,待她一进屋子里,地上跪的,旁边站的,好几双眼睛都齐刷刷地盯着她时,她心里顿时就慌了起来。
“老爷,这么着急喊我过来,是发生了……何事?”
陆元指着地上打翻的汤碗,怒气冲冲:“你还有脸问,你看看你干的好事!要不是心瑶跑来告诉我,整个尚书府都差点被你害了!”
陈氏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话说到这个份上,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陆心瑶!我做这一切还不是为了你?你竟敢如此对待自己的母亲!”
陆心瑶躲在陆元文身后,又害怕又天真的模样:“女儿早就跟您说了,女儿一点儿也不想嫁给太子,况且大姐姐才是太子和圣上选定的太子妃,您执意要让女儿替嫁,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女儿绝不能再纵容您再继续错下去了!”
“你......”陈氏气的嘴唇哆嗦,你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陆元文大喝一声:“够了!”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陆玥菱开口:“父亲,您总说要把我们尚书府的体面放在第一位,可今日母亲的计策若是得逞了,别说尚书府的体面,恐怕整个尚书府都没了,依女儿看,母亲已经不适合再执掌府里中聩。”
陈氏一听,立马瞪大了眼睛:“此事虽是我考虑不周,但你父亲还未发话,你一个即将嫁出去的女儿有何资格来发落我这个当家主母!”
“你闭嘴吧!”陆元文气的在原地来回踱步,“我看玥菱说的不错,你确实不再适合掌家,从明日起,掌家之事就暂时交给杜敏茹,你给我禁足房中,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陈氏一听,立刻委屈地落下泪来。
陆心瑶也有些面色不佳,她倒是没料到,陆玥菱会借机发作,剥了母亲的掌家之权。
“老爷!您如今连一句解释都不听我说了吗?是那丫头,一定是那丫头蛊惑了心瑶,是她陷害的我呀!”陈氏指着跪在地上的拂冬,妄想把一切都推出去。
拂冬立马抬头,辩解道:“老爷,奴婢绝对没有,就是夫人命我给大小姐下的药,可奴婢深知此事事关重大,所以才向大小姐坦白,请老爷明察!”
“你这贱人!我何时让你给玥菱下药了?我是她母亲我还能害了她不成?你再胡说,今日我非把你这张嘴撕烂不可!”
陈氏上前作势要打拂冬,结果被怒气翻涌的陆元文一巴掌扇倒在地。
“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来人,把夫人给我关进房里,没有我命令,不许她踏出房门一步!”
“老爷!我是冤枉的呀!”
陆心瑶虽也觉得有一个这样的母亲有些丢人,但不管怎么说,陈氏也是她的母亲,而且再任由她这么闹下去,还指不定怎么丢人呢!
她只好跑过去把陈氏扶起来,语气里满含警告:“母亲,您就听父亲的话吧!”
陈氏虽然不甘心,但也止住了哭闹,任由陆心瑶把她扶出去。
屋内顿时就只剩下父女二人和两个丫鬟了。
陆元文双手背后,问:“这样的结果,你可满意了?”
“父亲英明,虽然女儿觉得这样的惩罚还是轻了,但我想父亲应该已经尽力了。”陆玥菱看向地上的拂冬,道,“这丫头差点酿成大错,父亲还是让母亲把她的卖身契交出来,直接把人发卖了吧!”
“发卖?”陆元文眼睛一瞪。
拂冬立刻哀求道:“老爷,救救奴婢吧!”
陆元文低头,对上一双弱小无助的眼睛,他轻咳一声,“这丫头也是受人指使,且能及时悬崖勒马也算是立了功,我看......”
“父亲,”陆玥菱看着自己的父亲,意有所指,“女儿发卖了她也是为了她好,女儿可不想这府里再多出一个畏罪自尽之人,您觉得呢?”
第一卷 第35章 深藏不露
陆元文背在身后的手紧了紧,从前他对这些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陈氏,怕是容不下这样一个丫头。
拂冬跪在地上,悄悄扯了扯陆元文的衣摆,似是在无声恳求般。
陆元文摸了一把自己的老脸,蓦地笑了笑,语气也软了下来:“玥菱啊,为父想跟你商量件事。”
闻言,陆玥菱抬脚随意地碰了碰地面的青瓷碗,唇角无声勾了勾。
★
夜深了,天地间都安静下来。
陈氏躺在榻上,眼睛都哭肿了才被下人安慰着睡过去。
可她睡着了,却也睡不安稳。
梦里总有人在问她,“为何要害我?为何要害我?”
她在一片黑暗中奔逃,可四周一个人也没有,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慌忙中,她被一块石头绊倒在地,一转头就对上一张惨白的脸。
“啊!”她从噩梦中惊醒,倏地坐起来喘着大气。
“来人!来人!”她喊了两声,可外面却无人应答。
她掀开床幔正要穿鞋,冷不防看见床边站在两个人,她吓了一跳。
屋里的烛火忽然亮了起来,照亮了陆玥菱明艳的脸庞。
“是你?”陈氏拍着胸脯,没好气地道:“深更半夜,你来我这里做什么?”
陆玥菱朝敛秋使了个眼色,敛秋就木着脸上前按住陈氏的两条手臂。
“诶?你要做什么?陆玥菱,你要对我做什么?”
陆玥菱行至陈氏面前,嗓音冷冽:“两件事,第一件事,把拂冬的卖身契交出来。第二件事,把我娘亲的银凤镂花簪还给我。”
陈氏听完,也不叫唤了,反而冷笑了一声。
“陆玥菱,你别以为自己马上要成为太子妃就能对我颐指气使了!我怎么说也是你名义上的母亲,若是我将你今晚的所作所为传出去,你猜世人会怎么编排你?”
“你已经被禁足了,如何将我今晚的所作所为传出去?”陆玥菱指了指门外昏睡在门槛上的人,“指望你身边那些个丫鬟吗?没有父亲的命令,现在她们谁敢把话传出去?陈舒芸,今日我才发现,原来之前一直都是我高看你了。”
原本,她一直以为跟柳婉儿联手毁她之人是陈氏,但经过这几次的事情她终于看明白了一件事。
陈舒芸此人心思不少,但计谋不高,出了事三言两语就能慌了神。
能想出替嫁这种的主意,可见她真的有些愚蠢无脑。
这样一个人,不可能瞧得起柳婉儿,更遑论是跟柳婉儿合作。
或许连柳婉儿也不知道,表面上跟她合作之人是陈氏,实际上真正跟她合作的,是陆心瑶!
她这个二妹妹还真是深藏不露,不仅是她没看出来,恐怕见过陆心瑶真面目的人,也只有陈舒芸了。
“陆玥菱,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那我也不必在你面前装慈母了,你跟你那个娘一样,都这么讨人厌,我这些年每每在你面前装作关心你的样子可真真是难为死我了,要不是心瑶......”陈氏说着,忽然止住了话题。
想起不久前,自己的亲生女儿居然那么对她,她就觉得心里委屈。
陆玥菱不欲跟她废话,唤了声:“敛秋。”
敛秋得到命令,手下一紧,陈氏立刻惨叫起来。
“啊!疼疼疼!你这贱婢,竟然......啊!!!”
陈氏疼得冷汗都冒出来了,可敛秋这丫头力气太大,她就是挣扎也挣扎不开,只能生生疼着。
如今院子里的人都叫不醒,陆玥菱又如此强势,她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直到见陈氏疼得没了脾气,陆玥菱才摆摆手,让敛秋稍微松了松。
“现在,母亲想好要不要把那两样东西交出来了吗?”
陈氏疼得涕泗横流,可陆玥菱一说话,她就不敢大声了,只能小声地抽噎着。
陆玥菱没了耐心,又唤声:“敛秋。”
陈氏连忙喊:“别!我交,我交还不行吗?”
敛秋松开手,陈氏哎呦呦地叫唤了两声,两只眼珠子左右一瞟,拔腿就往外跑。
陆玥菱不禁被陈氏的行为弄的想笑,这次她没再唤敛秋,而是自己追了过去。
连日来的锻炼让她身子轻盈了不少,眼角瞥到门框处,她足尖轻点借力一踩,就翻了个跟头稳稳落到陈氏面前。
同时,她手中寒光一闪,一把锋利的匕首准确无误地架在了陈氏脖子上。
陈氏立马就不敢动了,生怕陆玥菱来真的,手下一滑她就一命呜呼了。
陆玥菱冷冷道:“我数到三,如果还没有见到那两样东西,我就在你这,这,还有这,各插一刀!”
她说的时候,另一只手在陈氏身上随意点了几处。
陈氏死死咬着唇,才不让自己再哭出来。
今儿这一晚,她受的委屈可太多了!
刚才她叫的那么大声,陆元文竟也不闻不问,看来是真的不打算管她了。
“一!”
陆玥菱刚一开口,陈氏就立马转身跑进屋子里,连忙翻箱倒柜地找起东西来。
“二!”
陈氏翻出一个盒子,忙喊:“找到了找到了。”
“三!”
话音刚落,陈氏就抱着盒子递到了她面前,“你要的东西就在这里头,你自己找吧!”
敛秋接过盒子打开,呈于陆玥菱面前。
盒子里是一叠厚厚的卖身契,她皱眉:“我娘亲的簪子呢?”
陈氏摇了摇头,心虚道:“都这么久了,我哪儿还记得呀。”
寒光一闪,匕首又落到了陈氏身上。
她连忙闭上眼睛:“别急别急!我找,我去给你找还不行吗!”
“快去。”
陈氏小心地避开刀锋,小跑进屋里开始翻找。
陆玥菱在众多卖身契里翻了翻,然后把拂冬的和王婆子的一并抽走。
过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陈氏才捏着一个沾满灰尘的东西走了过来。
“那个,它不知道什么时候滚到床底下去了,然后就,就变成了这样。”
陆玥菱捧着那灰扑扑的东西认出,这就是她娘亲最宝贝的那支银凤镂花簪。
陈氏竟如此糟蹋她娘亲的遗留之物,实在可恨!
她抬起手,狠狠在陈氏脸上扇了一巴掌。
第一卷 第36章 迎亲出嫁
陈氏被这一巴掌掀翻在地,哭嚷道:“东西都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嘛!”
“你可知,这是圣上御赐之物,你如此对待这只簪子,等同于侮辱皇室尊严,我打你一巴掌算是轻的!”
陈氏顿时被吓得不敢哭了。
陆玥菱小心翼翼地拂去簪子上面的灰尘,然后用帕子包好放进袖带里,“今后你我不必再演母慈子孝,明日过后,我便是太子妃,他日再见,你我之间便无长幼,只有尊卑!”
说完,她没再理会陈氏会有什么反应,领着敛秋离开了此处。
她与陈氏之间的恩怨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了,接下来她要应付的,是太子,是众多皇室之人,所以更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才行。
★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宋璟瑢子时便要发鼓,撞钟,请神,守灯,辰时需诰祖,训诫。
待到巳时方可迎亲。
陆玥菱也未能得空安睡,寅时便要开始梳发上妆,辰时诰祖,训诫,拜别亲人。
待到太子迎亲时便要踏出府门,从此便为人妻。
陆玥菱唯一不舍得的,就是祖母了。
祖母坐在轮椅上,见到她凤冠霞帔来到面前的那一刻,也不禁湿了眼眶。
“祖母,孙女今日就要出嫁了,往后恐不能尽孝膝前,还望祖母珍重。”她跪在祖母面前,眼眶酸涩,离别的热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祖母连忙拿帕子给她擦掉:“大喜的日子,可千万不能哭,把妆哭花了,小心被人家笑话。”
她破涕而笑,“祖母,玥菱是舍不得您。”
“祖母知道,祖母也舍不得你,但身为女子,总归是要走这么一遭的,往后入了太子府若是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就回来跟祖母说说,祖母给你出出主意。”
“好,玥菱记下了。”
惜春走过来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大小姐,老爷说太子殿下的迎亲队伍就快到了,让咱们去府门候着。”
“去吧!祖母陪你走完这一程。”
出了府门,她就再也不是陆家大小姐了,这一程之后,她就是太子妃,是他人妻了。
陆玥菱鼻间又是一阵酸涩,她微微仰起头将泪意压下,扯出一个明艳的笑脸来:“好,有祖母陪着,玥菱就什么都不怕了。”
府门内,陆元文早已在等着,陈氏也被暂时放出来露个面,应陆元文的要求,她今日要全程含笑,站在他身旁。
陆心药也盛装打扮了一番,不管怎么说,陆玥菱出嫁后,这府里便只有她一个小姐,也该到了她大放光彩的时候了。
陆玥菱手里拿着团扇将自己的脸遮挡住,府门外凑热闹的人看不清,差点从门口守卫的胳膊下钻进来。
旻朝婚俗较为开放,在盖盖头和却扇礼之间,她选择了却扇礼。
盖头一盖她便什么都看不见了,却扇礼至少可以让她看清脚下的路该如何走。
“今日是你出嫁的日子,为父只有一句话要交代给你,切记要时刻铭记于心。”
她静静站在陆元文面前,等着陆元文的话。
到底是养了十六年的女儿,陆元文此刻也不禁有些眼眶发酸。
但他不会让人看出来,挺了挺背严肃道:“今后收收你那脾气,太子殿下是储君,一切都要以太子殿下的康健为重,万不可忤逆于他。但也,不能太过委屈了自己,记下了吗?”
上辈子,她名声尽毁,出嫁时父亲连一句话都不愿对她说。
而今,她以为父亲只是交代她今后要谨言慎行之类的话,没想到,还会交代后面的那句。
她心头微微触动,但还是压了下去,规规矩矩地回了句:“女儿谨遵父亲教诲。”
陆元文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很快,太子的迎亲队伍便到了,马背上,宋璟瑢长发高冠,喜服上身是墨色,下身是大红色,他脊背直挺,容光焕发。
道路两边跪了一地的百姓,有胆子大的瞧瞧抬眼望过去,又连忙垂下。
心道,这太子天颜果真是与常人不同,当真是器宇轩昂啊!
只是,这太子殿下似乎身子不大好,时不时便听见一两声咳嗽声。
陆玥菱也悄悄移开团扇远远望了一眼。
嗯,没穿裘衣。
“吉时已到,请新娘上轿!”
她想回头再看一眼祖母,可祖母却先一步出声:“别回头,不吉利,大胆往前走,祖母就在你身后。”
她硬生生忍住没回头,深吸了一口气,抬步朝前走去。
上轿前,她低声问惜春:“给云府的贺礼,可送到了?”
惜春点头:“一早便差人送去了,那大夫也已经送出城,再也不会回来了。”
“嗯。”她抬脚,迈进轿子里,团扇后的双眸里一片冰冷。
云嘉玉,柳婉儿,这便是我要你们付出的第二个代价!
今日的云府里也是一派热闹的景象,只不过来的都是些云氏宗亲,和一些品阶不高的小官,毕竟有身份的今日都去了太子府参加婚宴,谁让他们的婚期撞到一起了呢?
不过云嘉玉不在乎,此刻他只想尽快把柳婉儿光明正大地娶回府中,还有他们的孩儿。
柳婉儿的老家在庐阳,但已无亲厚之人。
可成婚这等大事,总不好让她直接在云府待嫁,这于理不合。
所以,他便在城外租下了一间小院,三日前便让柳婉儿过去住下,今日再从城外将柳婉儿接过来。
陆玥菱送来的礼特意被送到了云嘉玉面前,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或者说根本就算不上是贺礼。
看着下人手里捧着的一盒红枣,一盒花生,一盒桂圆和一盒瓜子,云嘉玉眉头轻皱。
陆玥菱祝他早生贵子,是真心祝福?还是嘲讽?
宾客陆陆续续地进府,吉时也将至,他骑上马准备去城门处迎亲。
路上,竟恰好跟太子的迎亲队伍撞上,对方是太子,身份显贵,他只能避让。
待太子的迎亲队伍过去之后,他便只能加快速度,否则怕是会误了吉时。
到了城门处,就见柳婉儿的轿子早已在等候。
他一出现,翠珠就如看见救命稻草般急匆匆跑了过来。
第一卷 第37章 携手同行
云嘉玉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翠珠脸色苍白,行至马旁小声唤了句:“大公子。”
他俯身,翠珠便在他耳边道:“表小姐出门时突然腹痛,可今日是你们大喜的日子,她不愿喊大夫,也不想误了吉时,便硬生生忍到现在,可奴婢实在担心,大公子,这可如何是好?”
云嘉玉听完,脸色有些沉重。
大喜的日子里喊大夫确实不吉利,况且,如果在这个时候因为腹痛而延误了拜堂,恐怕会被全皇城之人耻笑。
握着缰绳的手指紧了紧,对翠珠道:“你去问问婉儿,问她可还能撑得住?”
翠珠一愣,连忙跑过去掀开轿帘问了声。
片刻后,又小跑过来:“表小姐说,能撑得住!”
云嘉玉点了点头,“那便跟抬轿之人说一声,叫他们速度快些,等拜完堂就让婉儿回房休息。”
翠珠看了一眼云嘉玉,想说什么又没敢说出口:“是,大公子。”
待他们朝云府行去之时,陆玥菱的轿子又刚好经过,云嘉玉再急也只能避让。
轿子里,陆玥菱听惜春说起此事,掀开轿帘一角,抬眸跟人群之外坐在马背上的云嘉玉恰好对上视线。
庄重精致的妆容衬得陆玥菱那张脸越发明艳,一双杏眸里秋波涟漪,只一瞥,便叫人心神为之一动。
云嘉玉不得不承认,陆玥菱确实是极美的,美的令人感到自惭形秽。
可陆玥菱见到身穿喜服的云嘉玉,眼眸里只剩下一片寒意。
她松开手,轿帘合上,外头的人再窥不见一丝一毫。
凤冠霞帔,十里红妆。
虽没有真的十里长,但从迎亲到抬嫁妆也排了二里有余。
待太子和陆玥菱离开之后,云嘉玉已经心急如焚,赶紧催促人马朝云府赶去。
终于,云府到了,轿子被放下,柳婉儿在翠珠的搀扶下出了轿子,只是行走极为缓慢。
她的小腹坠胀的厉害,每动一下都疼得直冒冷汗。
跨火盆时,若不是有翠珠搀着,她差点就一脚踩进了火盆里。
好不容易撑到拜堂,她已经隐隐感到下身流出一股暖流,但不多。
无论如何,她都要撑到拜完堂!
只有拜完堂,她才能真正地成为云夫人!
好在她头上盖着红盖头,就算脸色再苍白,表情再痛苦也没人看得见。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盖头下,柳婉儿扯出一抹狰狞的笑意,她到底,还是成为了云嘉玉的正妻,从这一刻起,她就是这云府的主母了!
下一刻,一阵天旋地转,下身的血也已经流到了地面。
“婉儿!”云嘉玉连忙接住柳婉儿的身体,待他看见地上那一滩血红的时候,心都凉了半截。
“大夫在哪儿!快去请大夫!快!”
云老夫人也倏地站了起来,这可是她第一个重孙,怎能不紧张。
可下一刻,底下的宾客就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先前听闻这云大公子把自己表妹的肚子搞大了我还以为是谣言,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你当那柳婉儿是什么好人?她要是洁身自好,也不会被搞大肚子。”
“哎呦,都这样了还办什么婚礼?看这样子,那孩子怕是没了。”
“这大喜的日子见血,未免也太不吉利了!”
“本来这桩婚事就没人看好,云家的祖宗都是被云大公子逼迫才同意的这门亲事,如今看来,不听祖宗的话迟早会遭报应啊!”
云老夫人听着耳边这些污言秽语,再一看地上那片血红之色,只觉天都要塌了。
原本热闹的婚宴,此时已经乱做了一团。
★
太子宋璟瑢原本一直居住在东宫,虽然太子府早已设好,但迟迟未搬出宫外。
如今即将迎娶太子妃,自然不能再住在宫里。
陆玥菱的轿子在太子府门前停了下来,太子也差点从马背上栽了下来。
吹了这许久的风,他嘴唇已经开始发青,能坚持到现在已是不易,侍卫连忙给他披上裘衣。
萧贵妃是瑞王的生母,也是宫里头执掌后宫之人,她虽不是太子生母,但先皇后已逝,这次太子大婚诸多事宜皆是由她一手操办。
她早已等在太子府中,见太子一回来,立马迎了上去。
“早就说了太子体弱,迎亲这种事情不必亲力亲为,太子偏不听,这若是伤了身体可怎生是好?”萧贵妃满脸急切。
她想让宫女把宋璟瑢扶进屋去,可宋璟瑢却不动声色地拒绝了。
“母妃不必忧心,娶亲这种大事一辈子也就一次,儿臣身体尚可,还撑得住。”
他秉退了萧贵妃安排的宫女,由侍卫搀扶着来到陆玥菱轿前。
“陆氏之女,有名玥菱,今日既嫁与瑢为妻,此后一生皆要携手同行,既要携手,便从这入府之行伊始。”他望着眼前那喜庆的轿帘,双眸里满是认真之色。
他嗓音微沉,许是太冷的缘故,竟有些微微发颤:“太子妃,你可愿与孤同行此程?”
陆玥菱坐在轿中,原本这些话都是不需要说的,宋璟瑢是太子,能嫁与他便该给祖宗烧高香了,谁又能不愿呢?
可宋璟瑢还是问了,那样认真的语气让陆玥菱产生一种错觉,仿佛现在她若是说个不字,这场婚宴就会立刻终止。
她朱唇微启,嗓音清亮且坚定:“臣妾,愿意!”
轿帘掀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她面前。
她一手拿着团扇,一手轻轻放在那掌上,而后起身出了轿。
宋璟瑢的手很凉,但握的却很用力。
她不禁侧目望去,心道,到底还是穿了裘衣。
宋璟瑢拉着她,一路登上太子府门前。
门口放着一个火盆,旁边有宫女守着,宋璟瑢目光落在那烧得正旺的火盆上,问:“这是何意?”
萧贵妃道:“这是民间的习俗,新妇进门需跨过火盆才可远离不详,清除原先的晦气,同时也寓意着你们今后的日子能够红红火火,太子,还是将太子妃交给下人吧,你身子不好别被那火盆伤着了。”
跨火盆,宋璟瑢自然知晓,只是站在火盆旁边的宫女神情紧张,手指紧握,里面不知道攥了什么东西。
陆玥菱若是真跨上去,恐怕会立刻引火烧身。
第一卷 第38章 恼羞成怒
他淡然一笑:“既是民间习俗,不跨也罢,太子妃生来便是祥瑞,也无晦气可除,至于红红火火,儿臣和太子妃都喜静,平平淡淡便是最好的,母妃,还是将这火盆撤了吧!”
陆玥菱不禁对宋璟瑢的见解又多了几分。
她知道,萧贵妃既然是瑞王的生母,与太子的关系定然不像表面那么好。
只是没想到,单是一个跨火盆的习俗,竟能让宋璟瑢如此下了萧贵妃的面子,毕竟在传言中,太子可是从来都不会驳萧贵妃的面子的。
或许,是那火盆有什么蹊跷,只是她团扇遮面,无法看清楚。
萧贵妃面上的笑意淡了几分,但还是命人把火盆撤走,“本宫也只是希望太子能身体康健,既然太子不喜,那就当是本宫多事了。”
“母妃的心意,儿臣已经心领了。”宋璟瑢拉着陆玥菱一步步跨进了太子府中。
中途,他忍不住停下按着心口咳嗽了几声,借着咳嗽低声在陆玥菱耳边道:“往后孤若是不在,万不可单独与萧贵妃见面。”
她轻轻点头,“臣妾明白。”
“吉时已至,请宾客入座!”皇帝身边的太监高呼一声,满堂宾客瞬间安静了下来。
陆玥菱就这么被宋璟瑢牵到了大殿中央。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请太子妃入新房!”
宋璟瑢这才松开手,低声道:“你先回房,孤晚些再回。”
“嗯。”她头上的凤冠沉重,为了保持仪态,脖颈都僵硬了,再加上昨夜几乎未眠,她此刻只想找一处无人的地方,好好歇一歇。
惜春上前扶着她,敛秋跟在身后,由太子府里的下人们领着前往喜房。
可她走了许久,竟还未到,不由停下脚步给惜春使了个眼色。
惜春也察觉到不对劲,开口问道:“你是要带我们去哪儿?瑢华殿到底在何处?怎的这么久还未到?”
带路之人回头轻蔑一笑,道:“太子府殿宇众多,岂能跟尚书府相提并论?你跟着我走便是,就在前面了。”
人生地不熟,陆玥菱决定暂时按兵不动,跟着那侍女继续行走。
最后,她们被带到了地方,可殿宇上方却写着露华殿。
惜春正要开口,两名宫女上前一把捂住了她的嘴,直接将人押到了一边。
敛秋也被两名宫女围住,她看向陆玥菱,却见陆玥菱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她悄悄松开了手放弃抵抗,任由那两名宫女按住她。
“太子妃娘娘,贵妃娘娘有些话要亲自跟您交代,请随奴婢来吧!”
路上,她就有了诸多猜测,直到看见那几个宫女。
她就知道,这是萧贵妃的手笔。
一来就扣押了她身边的丫鬟,看来萧贵妃来者不善。
先前在府门口被宋璟瑢下了面子,这是打算从她这里找补来了不成?
宋璟瑢才提醒过她,不可与萧贵妃单独见面,可形势逼人,一味避让也只是获得暂时的安宁,倒不如正面迎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干脆放下手中的团扇,随那宫女进了露华殿。
一进去,就感觉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有两个嬷嬷正在往炉子里填木炭,其中一个将烧得通红的木炭夹到青石板地面上。
如今,那地面已经铺成了一条一丈多长的炭火之路。
而萧贵妃就坐在这条路的尽头,正目光幽幽地瞧着她。
萧贵妃进宫二十余载,如今已是不惑之年,可观其样貌竟如二十多岁的女子一般,难怪这么多年,萧贵妃一直荣宠不减,深得圣上的喜爱。
“来了?”萧贵妃轻轻一笑。
炭火两旁守着宫女,明显是不打算让她过去。
她微微福身,站在炭火另一头朝萧贵妃行礼:“儿臣见过母妃,不知母妃在大婚之日急着寻儿臣来此所为何事?”
萧贵妃朝她招了招手,“你过来,靠近些说话。”
如何靠近,从这炭火之上走过去吗?
她心中冷笑,果然有其子必有其母。
瑞王那爱折磨人的手段大概都是来自萧贵妃的教导,这母子俩令人作呕的程度,简直如出一辙。
左右,萧贵妃今日都是要拿她开涮,她也不必太惯着她。
“儿臣听闻母妃年岁不过四十,耳朵这就不好使了?儿臣在这头听话可是听的清清楚楚呢!”
萧贵妃瞬间瞪大了双眸。
这话,是在嘲讽她年纪大?
在宫里头,还没有人敢这样跟她说话!
“你这丫头倒是伶牙俐齿,本宫看你骨头硬的很,需要好好磋磨磋磨才是!”
“儿臣正值二八年华,年轻,骨头自然要比母妃硬一些。”
“你!”萧贵妃蓦地冷冷一笑,“陆尚书养出一个好女儿,本宫听闻,你先前与那大理寺云嘉玉已经订了婚,结果被一个商户之女捷足先登,陆尚书不得已只能亲自上门去退了这门婚事,可见你连一个商户之女都比不过,即便现在嫁给了太子,恐怕也难堪大任,本宫身为后宫之首,天下女子的表率,今日便替太子好好教一教你什么是尊卑,什么是规矩!”
“母妃此言差矣。”陆玥菱回道:“是云大公子负我在先,退婚是早晚的事,他不喜臣妾那是他眼光不行,可儿臣是太子殿下和父皇都认可之人,母妃说我比不上一介商户之女,那便是在说,太子殿下和父皇的眼光连云大公子都不如了?论尊卑,论规矩,母妃才要好好反思一下自己方才的话,确实不妥。”
萧贵妃倏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放肆!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竟敢教训起本宫来了!桂嬷嬷,闫嬷嬷,去将她的鞋袜脱去,今日本宫要让她光着脚从这炭火上面走到本宫面前来!”
那方才还在添炭火的桂嬷嬷和闫嬷嬷得了令,一脸狠厉地拨开两侧的宫女,朝她走过来。
“母妃这是恼羞成怒,想滥用私刑吗?”陆玥菱站在原地,面上没有丝毫惊慌。
萧贵妃冷笑:“你别以为你现在是太子妃本宫就碍于太子的面子不敢对你怎样,本宫只是想跟你说说话罢了,天气寒凉,本宫担心你冻着才让人铺了这炭火取暖,是你身边带来的丫鬟照顾不周,才让你不小心跌到了这炭火之上。你放心,本宫会替你,处置了那该死的丫鬟!”
第一卷 第39章 不必惊慌
陆玥菱看着萧贵妃脸上的得意,忽然想起了曾经在瑞王府时,她听见瑞王和萧贵妃的谈话。
那时,她只是个连头都不能抬的卑贱之人,只能看到萧贵妃绣着金丝线的衣摆。
可萧贵妃的声音却令她印象十分深刻,因为那日她与瑞王所说之事,令人感到胆寒。
当时,萧贵妃的语气与现在,如出一辙。
桂嬷嬷已经行至她身旁,粗粝的声音让人略感不适:“太子妃娘娘,得罪了!”
说罢,便伸手要按住她两条胳膊,另一个人准备去脱掉她的鞋袜。
她眼眸微眯,反手擒住桂嬷嬷手腕,又一脚踢开刚蹲下身子的闫嬷嬷。
“丫鬟照顾不周该死,那宫里的嬷嬷以下犯上是不是也该当诛!”她一脚踢在桂嬷嬷膝窝,后者被迫跪在地上,手腕子还被她攥在手里。
萧贵妃看出她要做什么,连忙大喝:“陆玥菱!你敢!”
陆玥菱勾唇一笑,狠狠将桂嬷嬷的手掌按在她面前的炭火之上。
眼神无神地在告诉着萧贵妃:你看我敢不敢!
“啊!!!”
桂嬷嬷发出一声凄厉难听的惨叫,一股焦肉的味道顿时传了出来。
那闫嬷嬷从地上爬起来,试图从背后把陆玥菱推进炭火堆里。
可陆玥菱早已从余光里瞥到闫嬷嬷的动作,当即松开手往旁边一闪,那闫嬷嬷来不及收力,扑通一声趴到了那炭火堆上面。
火星四溅,陆玥菱连忙后退几步才没被波及。
站在那炭火边上闪躲不及的宫女和桂嬷嬷就倒霉了。
惨叫声和惊叫声混成一片,现场乱做了一团。
陆玥菱的团扇还稳稳握在手里,另一只手把头上有些歪掉的凤冠扶正,冷眼瞧着这场闹剧,萧贵妃会如何收场。
惨叫声未歇,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
她转身,看见宋璟瑢坐在轮椅上被侍卫推着,而他身旁一侧站着瑞王和瑞王妃,另一侧站在娴妃娘娘和身穿龙袍之人。
萧贵妃连忙走过来行礼,“臣妾见过圣上。”
她也跟着行了一礼。
皇帝轻轻扶起萧贵妃,“都免礼,这里怎么乱成这样,爱妃可有伤到?”
萧贵妃摇了摇头,转头看了一眼刚才炭火堆上爬起来在地上打滚的闫嬷嬷,一副被吓到的模样,朝皇帝怀里钻了钻。
陆玥菱叹为观止,这时,宋璟瑢朝她招了招手,她便走了过去:“见过娴妃娘娘,见过瑞王殿下,瑞王妃。”
宋璟瑞一双眼眸落在她身上,如跗骨之蛆般令人感到万般难受。
瑞王妃则是口观鼻鼻观心,全然当做什么都看不到,仿佛她站在那里就是根木桩。
娴妃娘娘拉过她的手拍了拍,小声道:“可是贵妃叫你来的?没受伤吧!”
听语气,娴妃娘娘与萧贵妃的关系似乎不怎么样。
她低声回道:“儿臣无碍,劳娴妃娘娘挂心了。”
宋璟瑢用力咳嗽了一阵,哑着嗓音开口:“母妃可否对儿臣解释一下,本该在新房中安坐的太子妃,为何会出现在母妃这里?”
萧贵妃叹了口气,反而对皇帝说起了话:“圣上,臣妾只是想跟太子妃交代一些关于太子的习惯和喜好,你也知道太子体弱,稍有不当便要卧床数日,太子妃将来是太子的枕边人,这些事臣妾若是此时不说,明日怕是就晚了。”
皇帝点头:“嗯,此事确实要尽早交代。”
“只是今日天寒,太子妃又穿的如此单薄,臣妾便命人准备了些炭火取暖,没想到这两个奴婢笨手笨脚,竟互相绊倒滚在了炭火堆上,臣妾当时都吓坏了,幸好圣上来得及时。”
萧贵妃说着,后怕地拍了拍胸脯,若不是陆玥菱见过方才她那狠辣的模样,险些都要信了萧贵妃的鬼话。
果然,那戏文里说的没错,这皇家之人,个个都是演戏的高手。
陈氏跟萧贵妃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她正要上前说话,宋璟瑢忽然拉住了她的手,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意思是,叫她不要揭穿萧贵妃。
她想了想,宋璟瑢是对的,若她当众揭穿萧贵妃圣上未必会信她,除了自己身边的两个丫鬟,她一个证人也没有。
反倒是萧贵妃,她故意这么说,大概就是等着她跳进去,然后治她一个不尊长辈污蔑当朝贵妃之罪。
“太子妃,你可还有话说?”皇帝转头问了句。
她恭敬回道:“方才确如母妃所说,是那两个奴婢手脚不利索,故而发生了意外,儿臣心里感念母妃的教诲,定会将母妃的话铭记于心,好好照料太子殿下。”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你倒是个会说的,快宣太医来看看吧,别在这大喜的日子闹出人命,璟瑢,你身子不好,便回瑢华殿去吧!”
“谢父皇体恤。”宋璟瑢道。
出了露华殿,宋璟瑢还一直握着她的手不放。
一同出来的瑞王笑着打趣道:“看来二弟对太子妃甚是喜爱,不过才一时见不到便急着寻人,现在人寻到了你还攥着人家的手不放,她又不会跑了。”
这时,惜春和敛秋也被放开,随着队伍跟着陆玥菱身后。
宋璟瑢藏在毛领里的脖颈一热,但好在无人能看见,他瞧了一眼还顶着凤冠的陆玥菱,手指未曾松懈丝毫。
“大哥说笑了,孤这身体,能得一人携手同行已是莫大的荣幸,自然要看紧一点。”
宋璟瑞还想再说些什么,被宋璟瑢直接打断:“大哥,孤有些撑不住了,今日便不能招待大哥,还请大哥见谅。”
“你这身子骨确实不能在外头待得太久,”宋璟瑞点点头,又觑了一眼两人交握的手,笑道,“那大哥便不打扰你们小两口洞房了。”
“咳咳咳、”宋璟瑢又开始咳了起来。
而且这次咳的尤为剧烈,待到他松开手时,只见几点殷红落于掌心。
陆玥菱暗暗心惊,宋璟瑢这病到底严重到了何等地步?
“殿下,你......”
“无事,老毛病了,不必惊慌。”他左右看了看,道:“帕子。”
陆玥菱穿着一身西服,自然不可能带帕子。
倒是瑞王妃从袖中拿出一方雪白的手帕递了过来,“太子妃,用我的吧。”
第一卷 第40章 新婚贺礼
“多谢瑞王妃姐姐。”她接过瑞王妃手中的帕子,悉心为宋璟瑢擦去唇上的血还有掌心。
待她擦完后,瑞王妃朝她伸过手来,她一愣,看向手中满是血渍的手帕。
瑞王妃长相清丽,但却不爱笑,只望着她手中的帕子提醒道:“帕子,还我。”
宋璟瑞脸色有些不好看:“一个帕子罢了,脏了扔掉便是,你退下!”
瑞王妃眉头轻皱,慢慢放下了手。
陆玥菱轻笑道:“瑞王殿下有所不知,女子对于贴身之物总是格外重视的,这帕子沾了血渍,待我清洗好再还给瑞王妃姐姐便是。”
瑞王妃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又恢复成之前眼观鼻鼻观心的木桩一根。
小插曲过后,该走之人慢慢离去,她和宋璟瑢也一路牵着手回到了瑢华殿。
待到进了屋子,宋璟瑢才松开手,让侍卫扶着靠坐在榻上。
她刚想开口,宋璟瑢就“嘘”了一声。
随后有侍女捧来两瓢米酒,两瓢之间用红线连着,瓢的底部盛着少量的米酒。
宋璟瑢道:“喝了合卺酒才算是礼成,阿菱可愿与我一起饮下这一杯?”
她接过其中一瓢,心中还有些忧虑,“你方才咳了血,这酒......”
“无妨,一口而已。”
他们各执一瓢,一饮而尽。
合卺,便是成婚之意。
宋璟瑢望着眼前之人,眸光里是化不开的柔情,“阿菱不必太过忧心,我这病虽重,但一时半会还要不了我的命。”
这一点正是陆玥菱所忧虑的,她重活一次,许多事情都与上辈子有所不同,如今她才刚成为太子妃,若是太子在这个时候病逝了,那她后面的事情恐怕难以为继。
听宋璟瑢这么说,想必是心里有数,她轻轻点了点头,未曾注意到宋璟瑢眼里的情绪。
不过,心绪放松下来之后她才注意到,自从踏进这间屋子之后,瑢景瑢便不再自称孤,而是“我”了。
还有,宋璟瑢方才唤她,阿菱?
“让人把你头上的凤冠卸下吧,有什么话我们待会再说。”宋璟瑢又咳嗽了两声,这时,侍女送来了汤药。
她便唤了惜春和敛秋进来,将她发上的凤冠首饰都取下来。
折腾了一天,肚子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她不禁感到浓浓的疲累和饥饿感。
索性便将脸上的妆容一并卸下,待她净面之后,一股饭菜的香味瓢进鼻端。
侍女们端着饭菜走了进来。
宋璟瑢也缓和了许多,便下了榻,同她一起用膳。
“殿下不问问臣妾,今日在露华殿臣妾与萧贵妃之间都发生了何事吗?”
宋璟瑢夹了一块藕丁放进碗里,嗓音轻缓:“左右不过都是那些折磨人的法子,不过见你并未吃亏,想必今日萧贵妃气得不轻。”
萧贵妃今日,确实气得不轻,还折损了两名大将。
那桂嬷嬷和闫嬷嬷跟在萧贵妃身边良久,不知做了多少恶事。
桂嬷嬷的手怕是废了,那闫嬷嬷的脸今后大抵也是不能见人了,此番也算是给了她们一个惨痛的教训。
她不禁侧目细细瞧着宋璟瑢,这个人仿佛什么都不需要问,轻易就能猜透人心,将事情的始末推敲出来。
难怪能将深藏不露的瑞王踩在脚下,最终让朝臣拥他为新帝。
宋璟瑢抬眸回视,她连忙收回视线,“殿下可否跟臣妾讲讲,您与萧贵妃之间的事?”
“我与她,不过是跟你与陆夫人之间一样,母慈子恭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宋璟瑢吃的差不多了,便放下碗筷,神色多了几分认真,“明日你与我一同去宫里给父皇敬茶,她若是再单独召你,你借口推脱了便是,宫里不比太子府,后宫是她的地盘,除非必要不可再冒险。”
“臣妾记下了。”
陆玥菱也放下碗筷,起身道:“不知臣妾的住处安排在哪里,也好让下人将臣妾的物品先搬过去安置一番。”
瑢华殿是太子寝殿,按照旻朝规矩,她的寝宫应该安排在别处,太子虽然现在只有她这么一个太子妃,将来还会有侧妃,侍妾等人,太子若是想宠幸谁便去谁的院子,或是将人召来瑢华殿。
只是今天是她与太子大婚之日,待今夜圆房之后,自然还是要回到她自己的住处的。
太子府里之人未曾告诉过她,所以她只好问宋璟瑢本人了。
谁知宋璟瑢左右看了看,不解地问:“我这屋子难道是不够宽敞?还是阿菱不想与我这个病秧子住在一处?”
她一愣,太子这意思,是要她这个太子妃也住在瑢华殿?
“臣妾自然不会嫌弃殿下,只是按照规矩......”
“规矩都是死物,人才是活物,阿菱放心,我夜里很少咳嗽,不会扰了你的睡眠。”宋璟瑢说完,便唤人来伺候洗漱,那洗的一脸认真的模样,好像生怕陆玥菱会反悔搬走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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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夜色渐深,宋璟瑢在里屋烤火,她借着想出去的透透气的借口来到外屋,将惜春喊了过来。
内屋的炉子上烧着水,所以只要声音小一些,不怕会被宋璟瑢听见。
“大小姐,云府那边传来消息,柳婉儿在婚宴上晕倒,现在已经确定小产了,现在外头关于云大公子婚前便与自己表妹苟合的传言才压下去不久,又成为皇城百姓的饭后闲谈了。”
陆玥菱听完,心中没有丝毫扼杀了一个小生命的罪恶感,她只觉得痛快。
柳婉儿亲手用被子把囡囡闷死,现在她所做的,不过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罢了!
况且,若不是她揭穿柳婉儿怀有身孕一事,这个孩子本就会被柳婉儿弃掉。
她只是,把刀握在了自己的手里而已。
她猜,柳婉儿和云嘉玉定也期待过这个孩子的出生,会讨论这个孩子会是男孩女孩,生出来之后长的像谁......
现在,期待成空,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化为一滩血水的痛苦,便是她送给云嘉玉和柳婉儿真正的新婚贺礼!
但这还远远不够,“翠玉那边可都安排好了?”
第一卷 第41章 新婚之夜
惜春回道:“安排好了,她那年幼的妹妹已经脱离揽云坊的掌控被接回家中,她很是感激大小姐,心甘情愿为大小姐做事。”
她轻轻颔首,将放着银凤镂花簪的锦盒交给惜春:“明日你随我进宫,这只簪子让敛秋拿去银匠铺子里打磨修护一番,还有,我已不是陆府大小姐的身份了,往后该换个称呼,别被有心人抓到把柄。”
惜春接过锦盒,“是,太子妃娘娘,奴婢记下了。”
交代完,她朝里屋看了一眼,想再拖延些时间再进去。
惜春掩面一笑,故意问:“今日是新婚夜,您莫不是害羞了?”
她瞪了惜春一眼,面上染了些许绯红。
两辈子的经历,她不过也就只有跟云嘉玉之间有过一夜不好的回忆,如今跟太子......
宋璟瑢这样的人,谁又能真的在他的注视之下,心如止水呢?
给她送药,让她住在瑢华殿,在她面前自称我,这类似于偏爱一样的对待,让她冰封的心不禁出现一丝裂纹。
或许是因为,太子真的很需要外祖父的谢家军,所以才会如此对她示好。
这么一想,她忽然松快了许多。
“该来的总归要来,逃也是无用,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我也没有退路可走了。”她自言自语了一句,随后便让惜春退下。
屋子里水壶翻滚的声音戛然而止,应是侍女将水壶提了下来,她深吸一口气,掀开珠帘走了进去。
宋璟瑢见她进来,推给她一杯热茶,“入冬第一场雪煮的茶,尝尝看。”
她坐到宋璟瑢对面,尝了一口,闻到一股香味:“这雪,是从梅花上取来的?”
宋璟瑢端着茶杯点头,热气氤氲在他脸上,原本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血色。
“味道如何?”
“很甘甜,梅花的味道也很香。”
“你若喜欢梅花,明日我命人去珹王府采些梅花回来给你做梅花糕吃,或是晒干了泡茶喝也不错。”
“好,”她喝完杯中茶,杏眸直勾勾地看向宋璟瑢道,“殿下,夜深了,该就寝了。”
宋璟瑢似是被茶水呛到了般,猛地咳嗽了几声。
她连忙起身,轻轻拍了拍宋璟瑢后背,竟意外发现他耳根至脖颈之间泛着红色。
看来是真呛着了,脖颈都憋红了。
宋璟瑢的床榻很大,陆玥菱先扶着宋璟瑢上了榻,随后秉退侍女才脱掉自己的外衫。
屋里的火炉还在烧着,即便脱掉外衣,她也不觉得冷。
倒是宋璟瑢,一脱掉外衣便将被子盖了个严实。
可榻上只有一条被子,她努力忽视掉内心的羞怯,掀开被子一角躺了下去。
屋子里静谧地厉害,两人都睁着眼睛望着帐顶,陆玥菱想了想,翻过身主动伸手在被子摸索着宋璟瑢的衣带。
谁知竟不小心碰到一物,宋璟瑢闷吭一声,连忙攥住了她的手。
四目相对,她忽然心跳如雷,撞着胆子道:“殿下,今夜是......是我们......我们的洞房花烛夜,理应,理应......”
“理应如何?”
她用指甲掐了掐自己的掌心,后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宋璟瑢一把将她拉进怀里,下巴轻轻抵住她额心,似有一声叹息从耳旁飘过。
紧接着她就听到宋璟瑢说:“我们相识不过月余,对彼此都还不够了解,此时行夫妻之事对你来说太过勉强,你放心,你若不愿,我便不求,待日后......你愿意了,我们再圆房也不迟。”
听宋璟瑢说完,她蓦地松了口气,还未说话,就听见宋璟瑢低低咳了一声。
不管是说话,还是咳嗽,宋璟瑢胸腔里的震动她都感受的真真切切。
“睡吧,明日还要早起进宫。”
她低低“嗯”了一声,没敢再动一下。
宋璟瑢深呼吸了一下,随后呼吸渐渐变得轻缓绵长,劳累了一整日,他也终于可以放心地安睡了。
陆玥菱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但她寅时就被折腾起来上妆梳发,上下眼皮早已经在打架了,没一会也沉沉睡了过去。
一早,宋璟瑢卯时便起身去皇陵祭拜先皇后,陆玥菱迷迷糊糊地醒了一下,很快便又睡过去。
辰时一刻才醒来洗漱沐浴。
新婚第二日,新妇沐浴,象征着新的开始。
陆玥菱站在水边,脚还未踏进去,就发现水里有问题。
“敛秋,你来看看这水中是什么东西?”
敛秋走过来,伸手抄了一捧热水,待水从指缝流下之后,掌心赫然躺着几只黑色的蚂蚁。
她撸起袖子从浴桶下方抄了一把,水面顿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蚂蚁尸体来,看得人头皮发麻。
惜春惊呼一声:“天哪,这是谁干的?方才的热水我都看过,里面干干净净的,一只蚂蚁也不可能有,那这些蚂蚁......”
敛秋接道:“这些蚂蚁是事先放入这桶中的,倒水之人定然看见了,但却没有声张。”
“我们才刚到太子府,竟然就有恶奴敢戏弄主子,太子妃娘娘,这件事咱们定要告诉太子殿下,把这个人给揪出来才行!”惜春想了想,攥着拳头道,“我记得那两个倒水之人的长相,她们一定知道这蚂蚁是谁放进去的。”
陆玥菱披上外衣,淡淡道:“此事先搁着,不能误了进宫的时辰,先让人把水换了,另外,此事不必惊动殿下,我自会想法子处置那些心怀不轨之人。”
“是。”惜春点点头,随后便找人开始换水。
再进到浴桶里时,已经耽搁了许多时间,她无心再泡,简单清洗一番便让惜春更衣。
更衣时,惜春一会在她左边叹息一声,一会又在她右边叹息一声。
“心里有事便说出来,憋久了会憋出毛病,可是这太子府里有人刁难你了?”
惜春摇头,一脸的愁苦:“娘娘,您说男子为何不能只对一个女子好?偏要在府里养那么多女子,老爷也是,如今来了这太子府,也是。”
陆玥菱听出这话里的重点来,“你是说,这太子府里也养了许多女子?”
第一卷 第42章 贴心之人
惜春重重点头:“奴婢也是方才出去转了一圈才知晓,原来太子殿下早就有了两个通房,现下就住在最西边的馨华殿里。”
通房,世家子弟大多都会在成婚前安排几个通房教授人事,更遑论是皇室之人。
她一点也不觉得惊讶:“她们住的那么偏,想必平日里也碰不到,就算是碰到了也无妨,你是我身边的一等丫鬟,她们不敢拿你怎么样。”
“奴婢哪里是担心自己,奴婢就是觉得,觉得太子殿下这样的人,竟也如此......俗不可耐。”
她神色顿时冷了下来,惜春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跪到地上:“是惜春失言了,请娘娘责罚。”
“此话在我耳边说便算了,若是被有心之人传出去,你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奴婢知错。”
“起来吧,”她叹了口气,“我们都是初来太子府,许多事情还有些不太习惯,往后慢慢习惯了,就好了。”
去往皇宫的路上,陆玥菱与宋璟瑢坐在同一辆马车里。
想了想,她还是提了出来:“殿下,臣妾觉得,还是给臣妾另外安排一个住处比较稳妥些。”
宋璟瑢愣了一下:“可是昨夜我的咳嗽声吵到了你?”
她摇头:“不是因为这个,臣妾只是觉得,瑢华殿毕竟是殿下的居所,若是将来殿下纳了侧妃或是侍妾,臣妾在瑢华殿恐怕多有不便。”
“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想要从瑢华殿搬出去?”宋璟瑢好看的眉头轻轻蹙起。
她点头。
其实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她从未想过太子府里只有她一个太子妃,将来宋璟瑢定还是要纳侧妃的。
与其等到那时再搬走,还不如一开始就搬。
另一个原因,是她觉得两个人一直在一处,实在有很多不便,若她要做什么事,都还要想办法避开宋璟瑢。
只要分殿而居,一切都会方便很多。
宋璟瑢咳了一声,“你大可以放心,太子府里只会有你一个太子妃,将来之事……你自会明白。”
说完,宋璟瑢便闭上眼睛,似是不愿再与她多说。
这便是,不同意她搬出瑢华殿了。
太子府里的太子妃自然只有一个,宋璟瑢这话说的奇怪,说了又好像没说一样。
话说到这个份上,她若是再提,恐怕就有些不知好歹了。
罢了,暂且先住着吧。
这次进宫倒是很顺利,面见完圣上之后,圣上又留宋璟瑢说了一会话,她等在殿外,没一会宋璟瑢便出来了。
就连萧贵妃也没差人来唤她,一切都顺利地有些异常。
只是回太子府的路上,宋璟瑢似乎脸色不大好,也没再跟她说过一句话。
待回到太子府之后,下了马车,宋璟瑢忽然问了一句:“你为何会觉得,孤今后一定会纳侧妃?”
她看了一眼左右的下人,恭恭敬敬地回道:“殿下是太子,并非是臣妾一人的夫君,在嫁与殿下之前,圣上派来的嬷嬷便早已与臣妾交代过此事,如今我们新婚燕尔,待到年后臣妾定会为殿下挑选几个贴心之人纳入府中。”
“你还要为孤亲自挑选?还打算挑选‘几个’贴心之人!”宋璟瑢听得胸中发闷,但望着眼前之人那无辜的眼神,他便什么也发作不出来了。
只能退让道:“这些事你听听就算了,孤无需什么贴心之人,你若实在不想与孤......便搬去风华殿罢!”
风华殿?
陆玥菱的注意力全都在宋璟瑢同意让她搬出瑢华殿上面了,以至于并没有注意到宋璟瑢眸中的失落。
“臣妾这便吩咐让人将臣妾的东西都搬去风华殿,多谢殿下体恤。”
她难以掩饰的喜悦,让宋璟瑢越发气闷了。
午膳前,陆玥菱便搬到了风华殿,虽然风华殿就在瑢华殿隔壁,但于她而言,风华殿不仅方便还自由了不少。
惜春将昨日婚宴各府送来的贺礼细则拿给她,她翻了几页便看见了外祖父的名字。
果然,还是和上辈子一样,她成婚,外祖父虽还未原谅她,但仍然差人送来了贺礼。
“惜春,去库房将外祖父送来的贺礼取过来,我正好缺一把趁手的软剑。”
外祖父是个武夫,在送礼上只讲究实用,或许是听了外祖母的话才会送来一把软剑,若是长刀那般物件,她还真不好带在身上。
惜春得了令,便小跑出去。
不一会又哭丧着脸回来了:“娘娘,管事嬷嬷说库房中有许多贵重物品,若是没有太子殿下的命令,谁也不能打开。”
她挑眉:“这话,是太子的意思还是那管事嬷嬷的意思?”
“咱们初来乍到,殿下也未言明将掌家之权交给娘娘,这些下人们说的话,谁又能分得清真假。”
她想了想,“此事,我晚些再去找殿下商量,先让厨房将午膳送来吧!”
“是,娘娘。”
太子府的午膳倒是十分丰盛,造型精美,菜色看起来也令人很有食欲,陆玥菱夹了一块笋片正要放进口中,眼神忽然猛地一缩。
她拨开盘子里的笋片,看见笋片覆盖下,一只死老鼠赫然显露了出来。
她干呕了一声,差点被那死老鼠恶心地吐出来。
惜春和敛秋见状,连忙拨开其它几盘菜,不出意外地,每一盘菜中间竟都覆盖着一只死老鼠!
“她们未免太欺负人了!”敛秋一把将手里的筷子插进桌面,一向木然的脸上染了几分怒气。
惜春也被气得不轻:“奴婢这就去将厨房的人喊过来,看她们怎么解释!”
陆玥菱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再睁开眼时,眸光里一片冰冷。
这些人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她不出手,还真当她是个软柿子了不成?
她正要发话,屋外忽然跑来一名侍卫:“太子妃娘娘,圣上宣您和殿下即刻进宫,请娘娘随属下上马车。”
“太子殿下可有交代什么话?”
“没有,太子殿下已经在马车里等候。”
“好,本宫这便去。”
怎会突然宣她进宫?
陆玥菱想了想,大约明白是谁在其中搞鬼了。
难怪上午进宫一切都进行地那么顺利,原来萧贵妃在这儿等着她呢!
第一卷 第43章 身体有恙
马车里,宋璟瑢双眸紧闭,似是在小憩。
路程行至一半,陆玥菱忍不住轻轻喊了声:“殿下?”
宋璟瑢睁开双眸看了她一眼,然后又闭上了。
她一愣,方才宋璟瑢的眼神,怎么像是在生气?
谁惹他了?
原本是想问问关于那管事嬷嬷的事情,还有这次进宫之事,可看起来,宋璟瑢并不想跟她说话。
不知为何,她内心隐隐有些惴惴不安的感觉。
待到进宫门时,宋璟瑢才睁开双眸,对她说了一句:“待会见到父皇,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有孤在,你不必紧张。”
“嗯。”
这才一日,便又在她面前自称孤了。
太子宋璟瑢这性子,实在有点难以捉摸。
她也懒得在这个时候去讨好宋璟瑢了,别过脸,不再去看他。
这下又轮到宋璟瑢有些惴惴不安了。
待到下了马车,他便不动声色地握住陆玥菱的手,谁知下一刻掌中的柔夷就被抽走。
“这是宫里,殿下此举,于理不合。”
他复又有牵住那柔夷,手里力道攥得更紧了些,“孤就是要路过的宫人都看见,这样才能让那些心怀不轨之人有所忌惮。”
陆玥菱觉得,这话说的倒是没毛病,若是牵个手便能省去许多麻烦,那这手,确实得牵。
她没再挣扎,任由宋璟瑢握着,一路行至皇帝的寝殿。
乾庆宫大殿内,皇帝坐在龙纹椅上,萧贵妃立于身侧,正一下一下地捏着皇帝的肩膀。
“儿臣见过父皇、母妃。”
陆玥菱跪在地上,听见皇帝威严道:“璟瑢平身,太子妃先跪着!”
她抬眸望了萧贵妃一样,见对方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心下生出不少猜测。
宋璟瑢淡淡道:“夫妻本为一体,既然父皇不让太子妃起身,那儿臣便随她一并跪着吧。”
皇帝冷哼一声,“你倒是护着她,可朕却听说,她嫁给你根本不是完璧之身!”
宋璟瑢听完,剧烈咳嗽了几声,不知是被惊的,还是气的。
陆玥菱脑子有一瞬间的懵,随即很快反应过来,这大约就是萧贵妃的目的了。
早晨起床时,有一婢女抢在惜春前头整理床铺她还觉得奇怪,原来是为了这个。
她昂首正色道:“儿臣在尚书府中修身养性,洁身自好,从未与男子有过亲密之举,父皇是从何处听闻的此种谣言?儿臣不过才与太子殿下新婚便有人想要陷害儿臣,还请父皇严查。”
萧贵妃拍了拍手,一名宫女上前来,手中捧着一方雪白的帕子,那帕子右下角绣着一个“瑢”字。
“这是今日早晨从瑢华殿拿来的白喜帕,太子妃,本宫也是出于关心太子的身体,所以才命人将这帕子送来,如今,你可还有话说?”
白喜帕,新婚夜用来检验女子是否贞洁的东西。
倘若昨晚她与宋璟瑢圆房了,那帕子上便会沾上处子血迹。
如今那帕子上却是洁白如雪。
她袖中藏了一块跟那宫女手上一模一样的白喜帕,且染了些鸡血在上面,足以以假乱真,还能倒打萧贵妃一耙。
昨日在露华殿发生了那样的事,她又怎能不防,早早便让惜春准备了一张一模一样的帕子备着。
可现下她却有些迟疑,因为萧贵妃的话有些奇怪。
为何拿这白喜帕不是担心她不洁,而要说是关心太子的身体?
难道萧贵妃还有后手?亦或者,今日这件事萧贵妃根本就是冲着宋璟瑢去的?
她脑海中灵光一闪,看见大殿边上站着一名年纪颇大的老嬷嬷,顿时明白了萧贵妃的诡计。
若是她真的拿出袖中带血的白喜帕,必然会让人怀疑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如此一来,萧贵妃定会趁机提出让嬷嬷来验她清白。
可她清白还在,就说明了她手上的帕子是假的,而她依然还是处子之身,就说明,宋璟瑢......不行。
若是坐实了宋璟瑢不举,那么,太子的身份,恐怕就要易主了!
“太子妃?怎么不答话了?方才不是还说得义正言辞么?”萧贵妃看着她,眸底闪着恶毒之色。
自己的儿子不举,竟还想陷害别人!
萧贵妃这厮,真是无耻至极!
她将袖中的帕子往里塞了塞,开口道:“回母妃,父皇,儿臣......”
“还是让儿臣来说吧!”宋璟瑢忽然出声打断她的话。
“父皇,母妃,儿臣这些年来身子一直不大好,让父皇母妃操心了,只是没想到就连儿臣的新婚夜也让母妃如此挂怀。”
萧贵妃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倒是皇帝,好似并没有听出宋璟瑢的话外之音。
“新婚之夜,白喜帕上没有落红,此事若是传扬出去,有损我们皇室威严,萧贵妃掌管后宫,做事自然要考虑地周密一些,此事,今日务必要给朕一个解释!”
宋璟瑢直接道:“其实儿臣昨夜,并未与太子妃圆房。”
陆玥菱不禁侧目看向宋璟瑢,他们未圆房的事就这么直接说出来,岂不是刚好给了萧贵妃可乘之机?
萧贵妃立马接话:“新婚夜不圆房?太子可是身体上......”
“儿臣的身子确实有恙,故而昨夜才未能与太子妃圆房。”
萧贵妃似乎是没想到,她的人都还没用上,宋璟瑢自己就这么承认,一时间差点都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
皇帝一惊,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行至他们面前,语气有些焦急:“太医从未与朕说过你这病不能人道之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贵妃插话:“不如宣吴太医来为太子瞧瞧,可别是误诊,太子身为储君,这可是大事,万万马虎不得!来人,快去宣吴太医!”
“父皇、母妃,你们误会了。”宋璟瑢忍不住咳了两声,“儿臣这病是陈年旧疾,近日孙太医正在为儿臣尝试新的药方,只是用了此药儿臣便不能大动干戈,必须禁房事,少行路,否则便会气血逆行,重则伤及性命,故而昨夜只能委屈了太子妃,未能与其圆房。”
皇帝松了口气:“原是这样,快快平身,来人,给太子、太子妃赐座!”
“谢父皇。”宋璟瑢又咳了几声,陆玥菱便扶着他一起坐到太监搬来的椅子上。
见状,萧贵妃还有些不甘心。
第一卷 第44章 狗拿耗子
她也走了过来,站到皇帝身边道:“这孙太医也是,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上报给太医院?竟连圣上都瞒着,害得本宫平白对太子妃生出误会。圣上,吴太医马上就要来了,不如就让吴太医再给太子诊诊脉,看看那孙太医的药对太子的身体可还有其他伤害,如此一来我们也能放心些。”
“嗯,爱妃说的有道理。”
正说着,那吴太医就到了。
只是同来的,还有孙太医。
“微臣见过圣上,见过贵妃娘娘。”
陆玥菱这才看出端倪来,方才宋璟瑢敢那么说,原来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儿臣今日恰好要复诊,得知父皇宣儿臣进宫,便派人知会了孙太医,让他直接来此处为儿臣诊脉,也省得他再往太子府里跑一趟了。”宋璟瑢不紧不慢地解释了句。
孙太医在太医院里向来口碑极好,皇帝也对他印象颇深,好几次头疼都是孙太医扎好的。
皇帝看了那吴太医一眼,对此人没什么印象。
正好孙太医说了句:“吴太医?你向来为后宫娘娘们看诊,今日来此,可是贵妃娘娘身体不适?”
吴太医笑了笑,“孙太医慎言,贵妃娘娘身体康健并无不适。”
皇帝一听,便听出了端倪来,他看了一眼身旁的萧贵妃,面色有些不佳。
“既然孙太医在,那此处就不需要吴太医了,先退下吧!”
萧贵妃见皇帝语气里已经透着愠色,便朝吴太医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大好的机会,竟就这么浪费了,宋璟瑢如今是越发不受她掌控了!
“微臣告退。”吴太医接到指示,弯腰退了出去。
接下来孙太医为宋璟瑢诊脉,所说之话与方才宋璟瑢所说不谋而合。
“微臣开的药方太子殿下还需继续服用,待十日之后微臣再去太子府为殿下诊脉。”
“有劳孙太医了。”宋璟瑢放下衣袖,起身道:“父皇,如今儿臣已经成家,太子府诸般事宜往后由太子妃掌管梳理即可,母妃管理后宫劳心劳力,无需再分心记挂儿臣。”
萧贵妃在一旁,面上几乎有些挂不住。
宋璟瑢这话,分明就是在说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皇帝点头:“嗯,太子妃今日虽受了委屈,但始终未说半分对太子不利之言,是个有眼力见的,朕记得三年前的才佳宴上你是女子组的魁首,是吧?”
陆玥菱站在宋璟瑢身旁,举止有理有度:“回父皇,是儿臣。”
“既然太子选了你,朕也相信太子的眼光不会错,今后太子府就交给你打理了,务必要照顾好太子的身体,若是太子出了什么问题,朕拿你是问!”
“儿臣遵旨,太子殿下是儿臣的夫君,也是大旻的储君,儿臣定然会好好照护殿下,不让他吹一点风,受一点寒,还请父皇放心。”
皇帝满意地笑了一下,“好,无事便退下吧!”
“儿臣告退。”出殿时,宋璟瑢依旧握着她的手,在众多目光之下,堂而皇之地走了出去。
★
风华殿。
有太子和圣上发话,太子府中一应事宜皆交由她管理。
管事嬷嬷只能不情不愿地将库房钥匙交了上来,还有府中下人名册,府中开销等一应账册全都搬了过来。
陆玥菱让惜春先去将外祖父送的软剑取了过来,在院中跟敛秋练了一会剑,不一会,尚书府那边便传来了消息。
拂冬已经被父亲扶为了侍妾,摇身一变成为了尚书府的冬姨娘,而杜姨娘有喜一事也传遍了整个陆府,父亲高兴地当即就安排了十几个丫鬟去伺候杜姨娘。
父亲已经多年无所出,若是这次杜姨娘肚子里是个男孩儿,那陆家才算是真的有后了,他怎能不高兴?
陈氏还被关在房中不得出,而陆心菱则是每日都在拼命地练琴,书写,苦练棋艺和画技,看来是为了明年开春的才佳宴在做准备。
祖母自从用了翁太医开的药方,腿疼的毛病便再也没有犯过。
央儿禀报完之后,便返回尚书府中。
“一切都在按照预想的方向进行着,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心中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陆玥菱将院中下人全都秉退,把花明喊了出来。
“薛深可有消息?”
花明摇头:“有人说在溧阳见过他,但很快就离开了,黑市那边若有新消息传来,花明一定立刻通知您。”
敛秋扔了一包钱袋过去,花明抬手接住。
“重金悬赏,必须尽快找到薛深的下落。”
“是。”花明握紧钱袋,转身跃上屋檐,消失在朦胧的夜色中。
不在瑢华殿,陆玥菱又重新捡起扎马步的习惯,现在对于她来说,半个时辰已经非常轻松。
惜春见时间差不多便打来热水给她洗漱,“娘娘,那些名册和账册我跟敛秋研究了一下午,倒是没什么问题,毕竟太子府也不过才近期才开始启用,倒是那两个通房,每月支出的银钱竟有百两,简直比我们尚书府里姨娘的例钱还要多,我看这里头肯定有猫腻。”
敛秋也点头道:“没错,百两银钱已经够上百名将士一月的口粮了,她们平日在府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根本用不了这么多。”
“那两个通房的来历,你们明日再去打探一番,别的先不要声张。”她猜,那两个通房大约是出自萧贵妃的手笔。
“嗯,奴婢明白。”惜春放下水盆,转身去铺床。
她一掀开被子,就吓得尖叫起来。
“啊!!!有蛇!”
敛秋立马拔出匕首,一把将惜春拉至身后,手中寒光一闪,那蹿上来的蛇就被割成了两截。
惜春心有余悸,“定是她们要害了娘娘,先前在水中放蚂蚁,后来又在膳食中放死老鼠,现在竟然直接在榻上放蛇,娘娘,这次我们不能再忍了!”
“是不能再忍了。”
陆玥菱望着地面那变成两截的蛇身,眸光里一片冰冷。
那蛇她认得,名叫金环蛇,体内含有剧毒,若是被咬上一口不出一个时辰便会毒发身亡。
之前还是小打小闹,如今她和宋璟瑢从宫里安全回来一趟,便用上了这种要人命的毒蛇,看来萧贵妃已经坐不住了。
第一卷 第45章 从未宠幸
惜春朝外走去,“奴婢这便将白日里进过这间屋子的人全都喊来,挨个问!”
“等等,”她喊住惜春,“今日我们从瑢华殿搬来风华殿,进过这间屋子的不下十余人,她们若是都咬死自己不知情,又该如何?”
惜春咬牙道:“若是无人承认,那便打板子,打到那人承认为止!”
“谋害太子妃是死罪,承认了便是死,跟死相比,打板子算什么?”她摇了摇头,吩咐道,“敛秋,你把这蛇的尸身扔到殿外去,人越多的地方越好,惜春,你去管事嬷嬷那里要些安神香来,就说我屋中发现了毒蛇,心中害怕,不敢安眠。”
敛秋拿刀尖插着蛇尸便走了出去。
惜春问:“娘娘,您是怀疑这一切都是管事嬷嬷干的?”
“她掌管府中大小事务,此事就算她不是主谋,也是帮凶,今晚她们必定还会再来,我们且守株待兔便可。”
惜春十分顺利地拿来了安神香,不过根本没点燃。
很快,风华殿里便熄了灯,整座殿宇都陷入一片黑暗。
临近子夜时分,一道黑影悄悄潜入风华殿,一柄薄刀插进门缝之间,三两下便将里面的门栓拨开。
黑影一步步靠近床榻,借着月光看清榻上躺着的的确是陆玥菱之后,眼中狠厉乍现,举起刀就劈下去。
“锵!”
敛秋用短刃架住薄刀,金属相撞,在黑暗中摩擦出一道耀眼的火花来。
屋中烛火骤然被点亮,与此同时,陆玥菱也从榻上坐了起来。
那黑影见事情败露,转身就想跑,可下一刻,就被一柄软剑架到了脖子上。
*
新婚第三日,陆玥菱就绑着宋璟瑢的通房宣黛来到瑢华殿。
宋璟瑢像是知道她会来般,摆着早膳的桌上都放了两副碗筷。
“殿下,臣妾有事要禀告殿下。”
宋璟瑢朝她招招手:“过来用早膳,吃完了再说也不迟。”
她有些迟疑,还未开口便听宋璟瑢又道:“外头天寒,把人丢在外头让你的丫鬟进来便是。”
人还未带进来,宋璟瑢就知道了,看来宣黛刺杀她一事,宋璟瑢已经知晓。
她吩咐敛秋和惜春进来,顺便把宣黛也提了进来:“外头天寒,宣黛毕竟是伺候过殿下的人,如此扔在外头也不妥。”
那宣黛被抓的时候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问什么都不说,谁知一见到宋璟瑢立马就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殿下,奴婢是冤枉的呀,奴婢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太子妃的事,求殿下垂怜!”
“卫钦。”宋璟瑢招了招手,门口的侍卫立刻走进来:“殿下。”
“找个东西,把她的嘴堵上,?噪。”
卫钦领命,立马找了个块布把宣黛的嘴堵上,见那宣黛被堵了嘴还呜呜咽咽地,干脆伸手点了宣黛的哑穴,随后才退回门外。
陆玥菱对这番操作没什么意见,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梅花饼放进口中。
随后,目光又落在一旁的梅花糕上。
宋璟瑢说要命人去珹王府中采摘梅花做糕做饼,没想到还真的做出来了,且味道还不错。
大约两刻钟后,见宋璟瑢拿起帕子擦嘴,她才放下碗筷。
宋璟瑢起身,行至泪眼汪汪的宣黛面前,让卫钦解开她的哑穴,然后扔掉口中的破布。
“殿下......”
“告诉太子妃,孤可曾宠幸于你?”宋璟瑢居高临下地看着宣黛,说话时,眸底的黑似覆了一层寒霜般,有些吓人。
宣黛不敢与之对视,垂下头小声道:“殿下......殿下从未宠幸过奴婢。”
得到满意的答案,宋璟瑢转头看向陆玥菱,昂着首问:“方才你说有事要禀告孤,现在可以说了。”
陆玥菱莫名觉得宋璟瑢此刻的表情像极了一只大尾巴狼,昂首晃尾地展示着自己,仿佛在说,看我多洁身自好?什么通房,我根本没碰过。
她将自己脑海中这莫名其妙的想法抹去,恭敬道:“昨夜臣妾就寝时才发现,衾被之下竟有一条毒蛇,幸好敛秋身手不错,将毒蛇斩杀。后来夜深时,宣黛穿着黑衣蒙着面持刀潜入风华殿,欲刺杀臣妾,臣妾擒获她之后本该立刻斩杀,但宣秋毕竟是殿下的通房,故而想来问问殿下,此人该如何处置?”
“刺杀太子妃是重罪,但不能保证她背后无人指使,还是移交给大理寺审理比较妥当。”宋璟瑢回的也十分中肯。
交给大理寺?
陆玥菱有些不明白宋璟瑢的意思,她已经查明,宣黛是萧贵妃安排在太子身边之人,背后指使之人根本无需审理。
就算交给大理寺,无非就是两个结果,一个是宣黛“畏罪自尽”,还有一个便是大理寺审理出结果也会想办法按下去。
宋璟瑢把人交给大理寺,根本就是多此一举,结果都是一样的。
不过转念一想,宋璟瑢这样做就等同于在警告萧贵妃,也算是能起到一个杀鸡儆猴之意。
“还是殿下想的周到。”她走过去抬手挑起宣黛下巴,神情微冷,“入了大理寺你只有死路一条,本宫最后再问你一遍,毒蛇一事是否也是你所为?”
宣黛见状,也不装了,冷哼一声甩开陆玥菱的手指,“左右都是死,我为何要回答你的问题?是我所为又怎样?不是我所为又怎样?总之,你想坐稳太子妃的位置,做梦去吧!”
“啪!”
陆玥菱反手就给了宣黛一巴掌,面对这样的人,她从不惯着。
“她能不能坐稳太子妃的位置你说了不算,”宋璟瑢嗓音微沉,“孤说她能坐稳,她便能坐稳!”
陆玥菱心想,宋璟瑢把她的话抢了,她都没话说了。
“卫钦,把人带过来。”宋璟瑢对外喊了一声。
很快,卫钦就提着管事嬷嬷进来,那管事嬷嬷脸颊青肿,嘴角还有淤青,一看便知被打过一顿。
她一进来,就哆哆嗦嗦地跪到了地上:“老奴叩见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陆玥菱看向宋璟瑢,昨晚她故意让惜春去找管事嬷嬷要安神香,夜里宣黛就去行刺,定是管事嬷嬷将消息告诉的宣黛。
现在他把管事嬷嬷绑过来,是早就知道管事嬷嬷与宣黛暗中勾结了?
第46章 人若害我
“崔嬷嬷,你跟在孤身边十年有余了吧!”宋璟瑢坐到椅子上,慢悠悠问道。
“是,老奴自殿下九岁时便去了东宫。”
“这些年,你向萧贵妃禀告了多少关于孤的事情?”
崔嬷嬷大骇,连忙叩首:“殿下!贵妃娘娘都是出于关心殿下的身子,所以才向老奴询问殿下的情况啊,老奴也都是实话实说不敢有丝毫隐瞒啊!”
宋璟瑢眸光一冷:“所以,往太子妃榻上放毒蛇也是萧贵妃逼你做的?”
“殿下!老奴怎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定是太子妃娘娘诬陷老奴,求殿下明察还老奴一个清白啊!”
“卫钦。”宋璟瑢轻咳一声,嗓音微凉,“若是她再不承认,就拔了她的舌头,留着也是无用。”
卫钦当即拔出刀柄,崔嬷嬷立马被吓得伏地痛哭求饶:“求殿下饶命,求殿下饶命啊!老奴也是听命行事,况且太子妃娘娘并无大碍,求殿下饶了老奴这一回吧!”
陆玥菱原本还在想法子让宣黛供出崔嬷嬷,毕竟崔嬷嬷是跟着宋璟瑢十余年的老人,若是没有足够的证据,她说的话,宋璟瑢未必肯信。
她与宋璟瑢是合作关系,这一点她时刻铭记于心。
只是没想到,宋璟瑢竟直接命人把崔嬷嬷传来审问,倒是省了她不少事。
宋璟瑢咳了两声,又道:“你是府里的下人,你的生杀大权掌握在太子府女主人的手中,求孤没用,你该求的人是太子妃。”
崔嬷嬷愣了一下,随后又连忙转向陆玥菱,爬着拽住她衣摆求饶道:“娘娘饶命,老奴再也不敢了,求娘娘饶了老奴这一回吧!”
她侧目看向宋璟瑢,方才他那话的意思是说,太子府内的任何人,她都可以随意处置吗?
宋璟瑢似是明白她心中所想般,在她看过去的时候,轻轻颔首,目光里透着默许。
她心中有了数,一脚踢开崔嬷嬷,“除了毒蛇,盘子里的死老鼠,浴桶里的黑蚂蚁,是否都是你所为?”
崔嬷嬷连忙爬起来跪着,垂着头承认:“是老奴,老奴罪该万死,但老奴已经知错,求娘娘饶了老奴这条贱命吧!”
“除了你,帮你做这些事的下人都有哪些,全都一一供出来,本宫便可以考虑从轻发落。”
崔嬷嬷苦着脸,将几个下人的名字一一报了出来。
惜春在名册上勾出几个名字,而后道:“娘娘,这几人都在昨日倒水的名单里,还有两名是厨房的,应是没错。”
她点头:“通知府里所有下人,一刻钟之内全都到风华殿集合,本宫有话要说。”
“是,奴婢这就去通知。”
一旁的宣黛不知何时被卫钦点了哑穴,只跪在原地目光狠厉地瞪着她。
她转头对宋璟瑢道:“劳烦殿下差侍卫将宣黛送往大理寺,臣妾今日定会将太子府梳理清晰,将那些吃里扒外心思有异之人全都揪出来,好让殿下能够安心过一个好年。”
宋璟瑢唇角含笑:“好,有劳太子妃为孤费心了。”
为他,更是为自己。
“这都是臣妾该做的。”她朝敛秋使了个眼色,示意敛秋把崔嬷嬷带走。
敛秋接到命令,拽着崔嬷嬷的后领就往风华殿去。
她也领着惜春迈步离开,谁知,走了几步,身后却传来宋璟瑢的咳嗽声,且近咫尺。
她回头,发现宋璟瑢就跟在她身后,“殿下,处置奴仆之事交给臣妾一人便可,殿下留在殿中休息吧。”
侍女为宋璟瑢披上裘衣,他笑道:“无妨,孤反正也是闲着,想去风华殿转一转,你按自己的方式来处置便好,不必在意孤。”
陆玥菱了然,“好,臣妾明白了。”
宋璟瑢这是不太放心她,想要亲眼看看她的手段和能力,故而才借口去风华殿转一转。
也好,她还未能去见外祖父,向宋璟瑢证明自己的能力也是一种表明诚心的机会。
风华殿内,一干人等皆已经聚集完毕,所有下人全都站在院子的空地处。
陆玥菱坐在正中央的椅子上,旁边站在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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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和敛秋。
崔嬷嬷跪于她面前,不敢抬头。
而宋璟瑢则是坐在不远处的屋檐下,身上盖着一层狐裘,目光从未离开过陆玥菱的身影。
“将名单上的几人叫出来。”
“是,娘娘。”
惜春上前,神色严肃:“我喊到名字的人站上前来,采莲、兰枝、丁苟、伏红儿、雨末”
惜春一连喊了八人,那八人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心里就慌了起来。
崔嬷嬷都跪在那儿了,现在又叫到他们的名字,是什么意思,谁都猜得到了。
“你们几人,崔嬷嬷指认你们谋害太子妃娘娘,你们可认罪?”
那几人立马跪在地上:“奴婢有罪,求娘娘饶命!”
“奴婢都是听从崔嬷嬷的指令行事,求娘娘从轻发落啊!”
陆玥菱起身,在几人面前缓缓踱步,“本宫既然嫁与殿下为妻,便是这太子府的女主人,凡有犯上作乱者,本宫绝不轻饶,你们八人虽是从犯,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敛秋。”
“奴婢在。”
“将这几人各
打十个板子,带好卖身契发卖去西北做苦力。”她面无表情,轻轻松松就决定了几人的生死。
西北那地方,本就是苦寒之地,被卖去西北做苦力,若是遇到良心的买家或可温饱,若是遇到冷心的买家,便只能做苦力做到死为止。
几人呜呜咽咽,被敛秋拴着绳子一并拉走。
剩下的人见到这种场景,连头都不敢抬一下,生怕下一个被卖的就是自己。
陆玥菱的目光落到崔嬷嬷身上,随即缓步走到她面前:“崔嬷嬷,你身为太子府的管事,却以权谋私,指使他人为你做事,妄图谋害本宫,你可认罪?”
崔嬷嬷以首伏地,声音已经颤抖起来:“老奴有罪,求娘娘宽宏大量,饶老奴一命吧!”
陆玥菱抽出软剑,剑尖直指崔嬷嬷,语气森寒:“本宫偏不是那宽宏大量之人,人若犯我,我必还之,人若害我,我必杀之!”
第47章 再等一等
崔嬷嬷连忙抬起头来,尖叫道:“你不能杀我,我是宫里派来的人!刚才的罪我不认了,我没有做过害你之事,你没有证据!没有证据,你便不能杀我!”
“方才太子府上下一百多人都亲耳听见你认罪之言,现在反悔太迟了。”陆玥菱转头将在场所有人都扫视了一遍,被扫视之人纷纷低下头,无人敢与之对视。
宫里的娘娘们,哪个不是身娇体贵,处置下人自有宫里的嬷嬷和公公们来,哪有人亲自拿着剑的呀?
“本宫知道你是谁的人,但若上了公堂之上,你敢将那人的名字说出来吗?”她冷笑,“你不敢。”
崔嬷嬷眼珠乱转,眼睛死死地盯着剑尖。
“今日本宫便借这个机会把太子府的规矩好好立一立,今后谁再敢吃里扒外,妄图谋害本宫和殿下,便和崔嬷嬷一个下场!”
她冷着脸说完,手腕翻转,一道寒光划过,崔嬷嬷脖颈上立时血流喷涌,没一会便一头栽倒在地上,没声了。
整个风华殿中鸦雀无声,下人们头埋的更深了。
这也是,陆玥菱第一次亲手杀人。
她垂下剑,让衣袖盖住她忍不住有些发颤的手,转过身扬声道:“本宫知晓你们之中依然有心存不轨之人,今日若是主动站出来,本宫可将卖身契归还,并逐出太子府,若是他日被我查出来,便不是逐出府外这么简单了,本宫数三个数,机会稍纵即逝,你们可要想清楚了!”
“一!”
“二!”
她正要开口数三,两名侍女从人群中站出来,匍匐在地:“奴婢有罪,愿主动离府,求娘娘成全!”
紧接着,又有两名小厮也站了出来。
“三!”她数完,一只手掌忽然伸过来握住了她拿剑的手。
宋璟瑢今日身上的药味有些浓郁,风一吹,她便知道是他在靠近。
“剩下的事就交给惜春去办吧,孤有些凉了,想你进屋陪我坐一会。”宋璟瑢如是说。
她点点头,幸好她的手已经不怎么抖了,否则定会被宋璟瑢瞧出她心中的紧张来。
惜春低声道:“娘娘,接下来的事情交给奴婢便好,待处理完之后奴婢再进去向您禀报。”
“嗯。”
宋璟瑢咳了两声,牵着她的手就往屋子里行去。
进了屋,她才想开口,就被宋璟瑢伸手搂紧怀中。
她连忙松手,染血的软剑掉在地上,差点就蹭到宋璟瑢的裘衣上了。
这样浓郁的药味,让她恍然间想起当年在井下,助她御寒的那件裘衣。
“殿下”
“阿菱,我没有想过,你会杀人。”宋璟瑢忽然说了句。
是啊,从前她也没想过,自己会杀人。
可她若不成为手持刀刃之人,便只能为人刀下之魂了。
“殿下是觉得,臣妾今日不该杀了崔嬷嬷吗?”
“我只是罢了,你想什么便做什么吧。”宋璟瑢发出一声叹息,像是无奈,又像是有些心疼。
他手臂搂的更紧了些。
唇瓣也抿的很紧,其实他有许多话想要说,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他的阿菱,现在还并不信任他。
他告诉自己,再等等,再耐心地等一等。
希望这一次,他能够活的更久一些。
★
“差人去瑞王府递个信,就说本宫邀瑞王妃去梨春园听戏,顺便将帕子还给她。”
惜春应是,随后便出去差人到瑞王府传话。
陆玥菱手中拿着清洗干净的手帕,目光落在那帕子左下方的竹叶上面。
上辈子,她在瑞王府时曾听到些关于瑞王妃的传闻。
说瑞王妃曾与府中一名叫做姚松竹的侍卫有染,后来被瑞王发现,赐死了那名侍卫,还堕掉了瑞王妃腹中的孩子。
那日瑞王妃如此紧张这块帕子,怕是跟那个叫做姚松竹的侍卫有关。
对于瑞王妃这个人,她也有些了解。
瑞王妃闺名唤做纪叶桐,是威宁侯府的嫡女,被瑞王看上之后圣上便赐了婚。
只是在她嫁进瑞王府之前,瑞王便与一名通房有了子嗣,待瑞王妃进府之后,那孩子便交由她抚养。
不过瑞王妃进府的第二年,那孩子便意外夭折了。
其实那孩子并非瑞王的骨肉,只不过是用来掩盖瑞王不举的一个工具罢了,如此一来,世人便不会怀疑瑞王身子有问题。
瑞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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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到瑞王府两年无所出,一边守着活寡,一边还要忍受瑞王的打骂,她与侍卫私通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上辈子,她在瑞王府时见过瑞王妃几次,她发现不管是瑞王对别人下手还是对瑞王妃自己下手,瑞王妃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许是无法摆脱瑞王,心爱之人又被赐死,对生活失去了希望,所以面对一切都觉得无所谓。
不过那日她见瑞王妃索要帕子时还有所执着,想必现在那名叫做姚松竹的侍卫还活着,且他们之间的事瑞王也还未曾发现。
申时一刻。
陆玥菱坐在梨春园的观戏台上,远远便看见瑞王妃朝她这边走过来。
不一会,便上了观戏台。
“瑞王妃姐姐来得正
好,下面的这出戏刚开场,快过来坐。”
瑞王妃坐到她对面,一眼都未曾看台下的戏,直接便开口道:“太子妃,请将手帕还我。”
她笑了笑,“瑞王妃姐姐先别急,那帕子我出门时太急忘带了,现下已经有丫鬟回去取,待这场戏演完丫鬟大约便能将帕子送来。”
瑞王妃听完,只好收回手,这才将头转向下方的戏台子上。
戏台子上唱的是一位千金小姐喜欢上一名游历江湖的刀客,小姐的父亲不同意他们在一起,想让小姐嫁给一个读书人,小姐气恼,半夜翻墙打算跟刀客私奔。
没想到,刀客却拒绝了小姐,说若是小姐跟他私奔了,便是污了小姐的名节,他定会努力考取功名再回来娶小姐过门。
可后来小姐被歹徒绑架,是刀客拼死救了小姐性命。
那小姐的父亲这才同意让他们在一起,次年,刀客考取了功名,风风光光将小姐迎娶过门。
最后一句唱词是:“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戏曲唱完,瑞王妃脸颊不知何时已经流了两行清泪。
陆玥菱为她递上一张手帕。
“谢谢。”她接过帕子,发现那帕子下方绣着几片竹叶,于是便将帕子握进手中,以袖拭泪。
陆玥菱将瑞王妃的举动尽数看在眼里,故意问道:“瑞王妃姐姐为何如此珍视这帕子?”
宁愿沾湿衣袖也不愿弄脏半分。
第48章 妇唱夫随
瑞王妃将帕子攥的更紧了,面上却神色淡淡,起身道:“多谢太子妃将这手帕还给我,天色不早,我该回府了。”
“我让人备了糕点,瑞王妃姐姐要不吃些糕点再回?”
她刚说完,敛秋就端着一碟糕点急匆匆地跑进来,刚好跟往外走的瑞王妃撞到了一起。
敛秋眼疾手快,一把抓住瑞王妃手腕,这才没让人摔倒。
瑞王妃似乎吓的够呛,另一只手掌一直捂着小腹,直到敛秋松了手,她才后知后觉地放下。
她起身走过去,满脸歉意:“瑞王妃姐姐,你没事吧?我身边这丫头莽撞惯了,回头我定会教训她!”
瑞王妃摇了摇头,“我没事,糕点我就不吃了,太子妃,告辞。”
“那你慢走,下次我们再一起听戏。”她笑着目送瑞王妃。
待人一离开,敛秋便低声道:“娘娘,方才奴婢虽摸到了瑞王妃的脉搏,但时间紧促,脉象并不是很明显。”
“无妨,我心中已经有数了。”
她站在观戏台上,望着下面瑞王妃离开的身影,心中有了一个新的计划。
★
新妇出嫁三天需回门,只是回门这天下了大雪,陆玥菱和宋璟瑢坐在马车里,一个裹着狐裘,一个穿着外衫都觉得有些热。
因为这辆马车里放了两个取暖的火炉子,寻常人都会觉得热,只有宋璟瑢,仿佛穿的再厚也从来不会出汗一样。
她有些忧虑:“殿下这病到底病到了何种程度?上回在宫里你说的孙太医那方子是真是假?怎么不见效果?”
“不过是托词罢了,太医院若真有好方子,也不至于拖了这么多年还是病体难愈。”宋璟瑢苦笑一声。
陆玥菱忽然想到那晚宋璟瑢说的话,“你若不愿,我便不求”。
所以根本就没有什么新的药方,他也根本不是不能行房事,只是顾虑到她的心情,所以才安排了大殿上那一幕。
不知为何,她心里有些异样的感受,想要尽快寻到薛深的想法越来越强烈。
虽然她知道宋璟瑢不会那么快就死,但总这么拖着,也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尚书府门口,陆元文早已等候多时。
虽说岳丈等女婿不太妥当,但谁让他的女婿是太子,是大旻未来的储君呢!
身为臣子,理应在此等候。
只是让陆玥菱没有想到的是,陈氏竟然也站在陆元文身边,且面色红润,笑容灿烂,见到她,还刻意扬了扬下巴。
陈氏不是还在禁闭吗?
怎么会出现在这?还是这副模样?
惜春也有些奇怪,这两日央儿也并未传来任何消息,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
“太子殿下,快快进府里,臣这便吩咐人取火炉过来。”陆元文笑得合不拢嘴。
宋璟瑢紧了紧衣领,温声道:“岳丈客气了。”
陈氏也十分亲切地迎上来:“这成了婚是跟以前不一样,我瞧玥菱这气色是越发地红润了,想来定是太子殿下爱护有加,来来来,快进来,今日我吩咐厨房多做一些你爱吃的菜,往后也要记得多回来看看才是。”
她拂去陈氏攀上来的手,神情冷冽:“本宫说过,往后你我不必再装母慈子孝,再见面你我之间只有尊卑,没有长幼。”
陈氏脸上的笑容一僵。
陆元文有些不悦,“玥菱,她到底是你母亲,莫要在殿下面前失了体面。”
她不为所动:“父亲应该没有忘记她对我做过的事情,玥菱也忘不了,还请父亲莫要强求。”
宋璟瑢挑了挑眉,嗓音冷淡了几分:“陆大人,孤有些冷了,带路吧。”
陆元文立马称是。
心想,这太子殿下方才还称他为岳丈,怎么眨眼间就变成陆大人了?
他抬眼瞧了瞧陈氏,立刻明白过来,太子殿下想必是知道了陈氏与他大女儿之间的过节,偏他方才还帮着陈氏说话,难怪太子会对他转变态度。
“老爷”陈氏还想朝陆元文诉诉刚才被陆玥菱下了面子的苦。
结果陆元文脸色一沉,低喝道:“你还是少说些话吧!哼!”
陈氏委屈地撇了撇嘴。
厅堂中,宋璟瑢和陆玥菱坐在主位上,陆元文和陈氏坐在下方,时不时抬眼观察着主位上两人的脸色,谁也没说话,气氛有些微妙。
这时,惜春从外面行至陆玥菱身旁耳语了几句,“娘娘,杜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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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的院子被人看管起来了,奴婢进不去。”
陆玥菱眉头一蹙,问:“父亲,女儿听闻杜姨娘有了身孕,刚好今日便带了几支上好的人参过来,不如让人把杜姨娘请过来,女儿想当面交给她。”
陆元文脸色顿时沉了下去,一息之后又挂上笑容:“一个姨娘罢了,你惦记她做什么,东西不如就交给丫鬟,为父待会让人送过去便是。”
看来真的出事了。
陆玥菱手指紧了紧,转头看向宋璟瑢:“殿下还未曾去过臣妾院中,不如臣妾带着殿下去转一转?”
宋璟瑢立马起身,“孤正有此意。”
陆元文和陈氏也跟着起身:“那臣也”
“父亲政务繁忙,便不必跟着了,女儿自会照看好殿下
。”陆玥菱直接打断陆元文的话。
陈氏扬起笑脸:“那”
“殿下口味较淡,午膳麻烦陆夫人去厨房吩咐厨子加几道清淡可口的菜色。”
这就是不想让他们跟着呗!
陆元文和陈氏同时在心里想道。
宋璟瑢点头:“嗯,有阿菱陪着孤便可。”
“那,殿下慢走。”陆元文垂首恭敬道。
待行至半路,陆玥菱便停下脚步:“殿下,臣妾此次回府还需要去见一个人,让惜春领路带你去臣妾院子里休憩片刻可好?”
宋璟瑢似是早就料到她的目的,轻笑一声点头道:“无妨,你早去早回。”
不知是不是因为大雪太过耀眼的缘故,深灰毛领上覆了薄薄的一层,衬得人格外出尘。
方才宋璟瑢的笑竟让她有一瞬间的晃神。
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她连忙转过头吩咐惜春:“殿下怕冷,务必要将屋子里取暖的火炉点着,还有门窗要记得留些缝通通气。”
惜春点头:“奴婢记下了。”
陆玥菱带着敛秋一路朝着杜姨娘的院子行去,待完全看不见身影,宋璟瑢才收回目光,转身踏上另外一条岔路往院子里走去。
“走吧!”
惜春连忙跟上,心里还疑惑。
她都还没引路,太子殿下便知道娘娘的院子是往哪条路走了,就好像他来过这里似的。
第49章 浸药手帕
杜姨娘的院子在尚书府最北边的院子里,陆玥菱到地方的时候,就见院门外有两名小厮看守,两人一边冻得来回跺脚,一边闲聊。
只是距离有些远,她听不清聊天的内容。
待她靠近时,那两人立马止住了话题。
“是大小姐。”
“别乱说,现在是太子妃娘娘,还不快行礼!”
两人连忙跪下行礼:“小人叩见太子妃娘娘。”
“免礼。”她迈步就要往里走,那两名小厮立马道:“太子妃娘娘,您不能进去,老爷吩咐了,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敛秋喝道:“大胆!这尚书府中,娘娘哪里去不得?今日就是陆大人在这儿,也不敢阻拦!还不让开!”
两名小厮对视一眼,只能朝旁边退了退,把路让开。
陆玥菱一进院子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她跟敛秋对视一眼,快速循着味道闯进杜姨娘的屋子里。
她看见丫鬟央儿正跪在榻前哭泣,而杜姨娘一脸苍白地躺在榻上。
见她们出现,杜姨娘转头望过来,央儿也连忙爬了过来:“太子妃娘娘,求您救救杜姨娘吧!若是再不请大夫,她就真的要没命了!”
杜姨娘虚弱地张了张嘴,可是却没发出任何声音,陆玥菱这才注意到,杜姨娘身下的被褥都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敛秋,立刻去请大夫过来,就说是本宫要请的,谁敢阻拦打了便是!”
敛秋见状,一刻也不敢耽搁,转身就跑了出去。
陆玥菱坐到杜姨娘榻旁,秀眉紧紧蹙在一起:“这是怎么回事?前两日不是还好好的?可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杜姨娘唇瓣几乎没有一丝血色,可是手却用力地握住了她,“娘娘,是陆心瑶害我,是她!一定要小心她!”
陆心瑶?
她心下微转,侧头问央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清楚些。”
央儿擦掉脸上的泪水,哽咽道:“昨日夜里,姨娘已经准备睡下了,可二小姐忽然差人送来一盒糕点,还让人捎了句口信,二小姐说夫人虽然被禁足了,但白日里老爷安排过来伺候的人里还是有夫人安排之人欲对姨娘下手,二小姐不想让夫人继续错下去,故而想约姨娘见面详谈。”
“她约你们,你们就去了?”
央儿点头:“二小姐平日里最是善良单纯,况且夫人被禁足之事也是她主动告知老爷夫人的计划,所以奴婢跟姨娘都没怀疑二小姐,况且都是在府里,见一面也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二小姐的心思竟如此歹毒!”
陆玥菱几乎已经能猜到杜姨娘出去之后会发生什么了,她闭上眼睛深深呼出一口气,“她约你们见面的地点是哪里?”
“就在府里的假山旁,二小姐说她毕竟是夫人的亲生女儿,她与姨娘见面一事并不想让夫人知晓,所以才选了人迹罕至的假山,可奴婢与姨娘才刚到假山,就被人打晕了。”央儿说着,眼泪又扑簌簌落下。
“等到奴婢再醒来时,就看见姨娘被人脱光了衣裳,身旁还躺着一个男人,而老爷就在此时走了过来。那男人我们根本不认识,可他却跟老爷说他与姨娘情投意合,还说姨娘肚子里怀的孩子是他的,望老爷成全了他们,姨娘醒来后百口莫辩,说什么老爷都不信她了。”
陆玥菱睁开眼,“那陆心瑶怎么说?”
“二小姐只说白日她差人来给姨娘送点心,偶然听见姨娘跟一个男人对话,说是晚上要在假山旁见面,她左思右想都觉得不对,于是便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老爷,这才有了老爷去假山见到的一幕。”
央儿脸上露出恨意:“万万没想到二小姐竟是如此蛇蝎心肠之人,用此毒计陷害姨娘,老爷一气之下就命人将姨娘关了起来,还吩咐下人喂了姨娘堕胎药,如今姨娘身下留了这么多血,门外看守之人也不许奴婢出去请大夫,这分明就是打算要了姨娘的命啊!”
陆玥菱听完,一时间也无话可说。
杜姨娘太轻信于人了,竟如此相信陆心瑶的话。
怪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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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她那二妹妹平日里伪装的太好,骗过了所有人。
杜姨娘眼角也滑下几滴悔恨的眼泪,可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就算悔恨也没用了。
“娘娘,上回我送你的帕子可还在?”杜姨娘忽然问。
陆玥菱点头,她记得惜春说过,杜姨娘得了她的提醒之后,送来过一张手帕,说是杜姨娘自己绣的。
“那帕子,并非我之物,乃是你娘亲病逝那日,我亲眼看见陈氏丢进草丛里的。”
陆玥菱心中咯噔一下,追问道:“你把陈氏的帕子捡回来,是为何?”
杜姨娘咳了两声,央儿连忙端来热水喂她喝下。
缓了缓,杜姨娘才继续道:“当时我觉得奇怪,便捡起那帕子,那帕子上药味很重,我私下寻了一名大夫才知,那帕子上浸泡了一种名叫蓖麻子的毒素,寻常少量闻了倒也无碍,可若是病重之人闻了,便会难以呼吸,一个时辰便可致人死亡。”
陆玥菱听了只觉全身发寒,因为她娘亲便是因病重呼吸不畅而去世!
“你的意思是,我娘亲是陈氏害死的!”
杜姨娘摇了摇头:“
当时我也是这么怀疑的,但我问了你娘院子里的所有人,那日陈氏并未踏进半步,且院子里也都是你娘最信任的丫鬟,仅凭一张捡来的手帕说明不了什么,所以我不敢声张,只能把那张帕子先藏了起来。”
娘亲去世之后,她的后事都是陈氏一手操办的,第二个月,陈氏就被抬为了正妻。
杜敏茹只是个不太得宠的侍妾,她的话父亲未必肯信。
陆玥菱知道,杜姨娘原本大概是打算将这个秘密永远地隐藏下去,直到那日她提醒杜姨娘,陈氏在她的药中做了手脚,所以杜姨娘才想着将那帕子交给她。
只是当时她并没有注意那帕子,自然也未曾发现那帕子的异常。
可若是按照杜姨娘所说,当日陈氏根本没有机会踏进娘亲的院子,那帕子又是如何害死她娘亲的呢?
第50章 生辰宴后
“娘娘,我记得那日,你身边的丫鬟惜春,一直都守在你娘的院子里,或许问问她,会有新的线索。”杜姨娘脸上的血色越来越薄,气息也越来越弱,“我藏了这么久还是没能保住这个孩子,这大约就是我的命,也是这尚书府里所有女人的命,只可惜了这孩子,还不到三月就被他的亲生父亲所杀”
说着,杜姨娘竟低低笑了起来:“陆元文,你活该这辈子没儿子,活该陆家要绝后!哈哈哈哈哈,陈舒芸,我杜敏茹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哈哈哈哈哈!”
“大夫来了!”就在这时,敛秋背着一名大夫跑了进来。
那大夫紧紧拽着自己的药箱,被放下来时还有点懵:“病人,病人在何处?”
陆玥菱连忙起身,“人在这里”
她刚开口,就顿住了。
因为榻上的杜敏茹忽然停止了笑声,苍白的脸上维持着大笑的表情,一动也不动。
那大夫匆忙走过来,见状探了探鼻息,又把了把脉。
随后摇头道:“来晚了,人已经去了,唉!”
央儿拽住那大夫的衣摆哭喊道:“大夫,求求您救救我家姨娘吧!求求您了,她一定还有救的,一定还有救的呀!”
大夫重重叹息一声,“她失血过多,能撑到这个时候已经是奇迹了,现在就是神仙来也救不了她了!”
央儿脱力似的瘫坐了地上,眼睛已经哭的又红又肿。
陆玥菱垂着眼眸,抬手将杜姨娘的眼睛合上,低声道:“谢谢你告诉我关于我娘的事,你的仇我会连同我的一起,一并报了。”
她与杜姨娘情分不深,人死了,她除了感到可惜,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悲伤情绪。
“敛秋,把诊金给了,送大夫出去吧!”
“是娘娘。”敛秋这次不再着急,等着那大夫慢慢出了门才迈步跟上去。
她转头看向地上的央儿,问:“杜姨娘已经去了,往后你在尚书府里怕是待不下去,若你愿意,往后便跟在本宫身边。”
央儿愣了一下,随后跪直身子,重重给陆玥菱磕了头:“奴婢愿意追随娘娘,谢娘娘大恩大德!”
★
宋璟瑢在院子里等了许久,见架子上放了一把剑,他拔出来,发现里面其实是木头做的。
“阿菱这些年,每日里都会练剑吗?”
惜春上前:“回殿下,娘娘的生母是谢老将军的女儿,夫人在世时便常常教娘娘练剑,后来夫人病逝,娘娘便不怎么练了,直到今年娘娘生辰宴后才重新捡起来,说是平时可以强身健体,危急时刻还可保命。”
“生辰宴后”宋璟瑢握着剑柄,长长的睫毛掩住了他眸中的情绪。
惜春眼珠一转,觉得这是个好机会,“殿下,您若是想多了解一些关于娘娘的事,奴婢可以说给殿下听。”
夫妻嘛,就是要多多了解,感情才能更加深厚些。
“好啊。”宋璟瑢点头,他正有此意。
“娘娘出生时,老爷和夫人都高兴坏了,全家都宠着她,不过等到三岁的时候,夫人觉得若再不严加管教,娘娘恐会变得越来越娇纵,于是每日都让她扎马步,一开始是一刻钟,后来慢慢变成了半个时辰,到后来扎上两个时辰都不在话下”
惜春挑了许多陆玥菱的趣事讲给宋璟瑢听,还将陆玥菱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娘娘七岁时,授琴姑姑就夸她有大家风范,八岁时与夫人下棋便将了夫人的军,后来在才佳宴上,娘娘一举夺魁,皇城中不知有多少小姐以她为榜样呢!”
宋璟瑢听时,唇角不自觉向上勾起,提起才佳宴,他的印象也很深刻。
行至梳妆台前,他随意拿了一盒胭脂问:“这些东西怎么都没带去太子府?”
惜春道:“娘娘说,既然是新婚,那一切都该是新的才好,故而台上这些用过的便没再带走。”
宋璟瑢又看见一个锦盒,拿起问道:“这又是什么?也是胭脂?”
说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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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一按,锦盒就弹开了。
惜春想了想:“呀,这是杜姨娘送给娘娘的手帕,那日整理东西太匆忙,竟落下了。”
陆玥菱进来时便听见惜春提起那张手帕的事情,当她看清宋璟瑢手里拿着的东西时,瞳孔猛地一缩,连忙跑过去将锦盒夺了过来紧紧盖住。
“这帕子不能闻!”
宋璟瑢望着自己陡然空荡的手掌,挑了挑眉。
惜春不解:“娘娘,这帕子不是杜姨娘送来的吗,难道有什么不妥?”
陆玥菱转过身,重新打开锦盒,放在鼻端嗅了嗅。
七年过去,这帕子上竟还能闻到些许药味,想来当时这帕子上的味道更浓更重难怪杜姨娘一直保存至今,直到死前才说出实情。
“这帕子放的太久有些异味,臣妾只是担心殿下闻了会止不住咳嗽,”她转过身解释,又将锦盒递给惜春,“将这盒子收好,带回风华殿。”
惜春有些疑惑,但见陆玥菱不打算多言,便接过锦盒应是。
宋璟瑢笑了笑,温声道:“事情可都办好了?听闻你这院子后面有一处枫林,可否带孤去看看?”
她垂下眸,语气有些为难:“恐怕不行了,府
中的杜姨娘方才病逝,臣妾臣妾怕是不能再陪殿下了。”
宋璟瑢眸中划过一丝失落,随即点头:“既如此,那孤便先回府,你办完事再回便好。”
“多谢殿下体恤。”
太子突然咳得厉害,要先回府中用药,尚书府一行人全都道府门相送。
陆元文心急如焚,待太子的马车走远,他转过头立马冷了脸:“太子病重,你不去服侍太子,非要留下来做什么?规矩是死的,如今你贵为太子妃,就算你不在娘家用午膳也无人敢指摘你!”
陆玥菱也冷下脸来,“父亲,杜姨娘的死讯想必父亲已经知晓,难道父亲不打算去见见她最后一面吗?”
陆元文眉头一皱,“你说,杜敏茹死了?”
第51章 死无对证
她挑眉:“看来父亲还不知道此事。”
陆元文转头看向陈氏,陈氏立马解释:“老爷,方才太子殿下在府中,我便将这消息暂时压了下来,万一冲撞了太子殿下可如何是好?”
陆玥菱冷笑:“府中姨娘去世这么大的事情,下人却先禀报给陆夫人而不是父亲,父亲难道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陆元文瞪了陈氏一眼,深吸了一口气双手背后道:“杜敏茹不守妇道,死了也是活该,我见她也是心烦,让人把尸体埋了便是,有何可见的!”
“父亲!”陆玥菱拔高了声音,“您可曾想过,杜姨娘已经怀有身孕,且前三月正是紧要时刻,根本不能与人同房,来为她把脉的大夫想必一定交代过,父亲应该有印象才是。”
陆元文一听,顿时有些说不出话来了,这话,他自然记得。
他如今已经过了不惑之年,好不容易老来得子,他是万分重视,大夫的话他就差刻在脑门上了。
可谁能想到,杜敏茹那孩子根本就不是他的!
陆玥菱继续道:“若女儿记得没错,今日这大雪从昨天夜里便开始下了,假山后面除了有石头遮挡空无一物,这么冷的天杜姨娘是不要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要自己性命了才会脱光在那种地方与人苟且不成?”
陆元文背在身后的手指紧了紧,心中无端有些慌了起来。
陈氏想说话,被陆玥菱一个眼神吓住,想起那晚陆玥菱对她做过的事情,她害怕地闭上了嘴。
“偏偏这么巧,那么偏的地方都能被父亲抓个正着,难道父亲就没想过,杜姨娘是被人陷害,她肚子里的孩子本就是父亲您的,而您!却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亲生骨肉吗!”
一番话,震耳发聩。
陆元文几次想开口,可是却跟本没法开口。
这么多年,尚书府只有两位小姐,他怎么可能没私下瞧过大夫呢?
那大夫诊断说他虽在行房事上面无碍,但已无生育能力。
这让他怎么在自己的女儿面前说的出口呢?
当时得知杜敏茹有孕,他还说定是那大夫误诊,高兴的不得了。
谁知后来证实那孩子根本不是他的,他怎能不郁闷,怎能不生气!
可,陆玥菱方才的话说的也没错,倘若杜敏茹是被陷害的,那孩子就是他的,岂不是说明,那大夫根本就是误诊?
陆玥菱不了解这其中曲折,只是父亲的所作所为实在令她觉得失望,“父亲若是实在不想去见杜姨娘,不如去见见那个奸夫吧,女儿听闻他被关在了柴房,父亲此时去,大约也能见到他的尸体。”
杀人灭口,这可是陈氏和陆心菱的拿手好戏。
陆玥菱不用看就知道,那人必死无疑。
陆元文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连忙往柴房赶去。
杜姨娘死在自己的院子里,没有陈氏发话,无人敢为她收尸发丧。
陆玥菱让惜春从外面叫了些人进来,为杜姨娘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敛秋领着人将棺材从后门抬进来。
“央儿,杜姨娘家中可还有什么亲人?”
“有,杜姨娘家中还有一个弟弟,当初就是为了给弟弟娶亲,杜姨娘才甘愿将自己卖掉,把钱留给弟弟娶亲用的。”
“那便将杜姨娘的棺材抬到她弟弟家去,给他一笔钱,让他好好把人安葬了。”
央儿连忙跪下:“央儿替杜姨娘,谢过娘娘!”
“她也帮了我的忙,我出钱让她安葬也在情理之中,你不必谢我,往后去了太子府,你尽心伺候便是,只要你不生二心,本宫也不会亏待了你。”
“央儿明白,央儿定会好好伺候娘娘,绝没有二心!”
杜姨娘的尸体被抬进棺中,直到盖上棺盖,陆元文也未曾来看一眼。
陆玥菱安排好杜姨娘的后事,又去祖母的院子里,送了不少珍贵药材和御寒物品。
“在太子府住的可还习惯?”
她笑了笑,“不是很习惯,太子府比尚书府大很多,走起路来有些累人,不过祖母放心,孙女在太子府一切都好,祖母不必挂心。”
陆老夫人轻轻抚了抚陆玥菱的发,眼中满是慈爱:“好,只要你过的好,祖母就放心了。”
跟祖母说了会话,之后她便直接回了太子府。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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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她一点也不想再跟那几人同桌而食。
陆元文有一点说的对,她如今是太子妃,就算不留下用午膳,也无人敢指摘!
★
大雪下了一整日,直到傍晚才慢慢停下,风华殿的屋顶都覆了厚厚一层。
屋子里,陆玥菱手里拿着那张帕子,帕子下方绣了一个“桦”字。
那是她娘亲名字里的最后一字,谢燕桦的“桦”字。
只是针脚歪七扭八,若不仔细瞧,还以为只是棵针线凌乱的树枝。
她娘亲用的帕子一向都是干净简洁,从不喜在上面绣花绣字,所以这帕子上虽然有娘亲的名字,但绝不会是娘亲的帕子。
“惜春,七年前我娘亲病逝那一日,你一直都守在她的院子里,是吗?”
惜春点了点头,“娘娘,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情了?”
她举起手中的
帕子,神色严肃:“你仔细想了想,那日,你可曾在娘亲的房中见过这条帕子?”
“这帕子”惜春想了想,根本没有任何印象,“奴婢想不起来了。”
陆玥菱摸了摸那凌乱的针脚,忽然想到了什么,“那你可还记得,那日除了院子里的丫鬟,陆心瑶可曾去看望过她?”
“二小姐?”惜春垂眸想了想,而后连连点头,“去过的,那日您正在跟授琴姑姑练琴时,二小姐确实去过,不过很快就离开了。”
陆心瑶,她果然去过!
“当时你可在娘亲榻前?她们说了什么?陆心瑶可有拿过这帕子出来?”
惜春摇头:“当时在屋里的人是念夏,奴婢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念夏念夏已经死了。
她仔细思索着这其中的关联,慢慢冷静下来。
如果,这帕子是出自陆心瑶之手,那她是主动为之,还是听了陈氏的差遣,才用这帕子去害了娘亲?
那年陆心瑶不过才七岁,一个七岁的孩子,谁又会怀疑到她呢?
念夏已死,死无对证,可陆心瑶和陈氏必然跟她娘亲的死脱不了关系。
这件事情她一定会查清楚,绝不能让娘亲枉死!
第52章 娴妃娘娘
“央儿回来之后,让她立刻来见我。”
“是,娘娘。”
央儿将杜姨娘的遗体运送出城,交代好之后才匆匆赶回。
到太子府时,已经暮色四合。
“娘娘,央儿回来了。”
陆玥菱坐在椅子上,闻言侧目朝央儿招招手,“你靠近些,关于杜姨娘的事情,本宫还有些问题要向你问清楚。”
央儿一听,便跪在地上,神情恭敬:“奴婢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陆玥菱问:“杜姨娘怀有身孕一事她应当很早便知晓了,当时为何隐而不宣,反而悄悄服用安胎药?”
央儿惨笑一声:“隐而不宣便是担心会保不住那孩子,只是没想到夫人的耳目太多,杜姨娘才瞒了一个月就被发现了。”
“你的意思是说,陈氏有意不让府里其他姨娘生下父亲的孩子?”
“娘娘有所不知,以前府里每位姨娘屋子里的熏香都是从夫人那儿领来的,每隔三月便会更换一种香味,且那熏香价位极高,姨娘们平日里没有多余的银钱去买这些,又觉得那香味很不错,便习惯了每三月去领一次。”
“后来付姨娘因闻了桂花香味的东西便会打喷嚏,故而有三月没再使用那熏香,也就是在那时候,付姨娘有了身孕,可没几日,付姨娘就意外小产了。”
陆玥菱记忆中,并没有听说过府里有哪个姨娘小产过,也就是说,当时这消息被人按了下去,并未声张。
央儿继续说下去:“后来付姨娘郁郁寡欢,身子也每况愈下,杜姨娘去看她,她这才将事情讲给杜姨娘,从那以后杜姨娘就再也不点夫人给的熏香了,大约半年前,夫人忽然停了熏香的供应。”
“这次,杜姨娘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之后,便小心翼翼地藏着掖着,就是怕夫人会对她腹中的孩子下手,只是没想到,夫人竟通过记录每位姨娘的月事来判断是否有人怀了身孕,幸好上次有娘娘提醒,这才躲过一劫。”
陆玥菱秀眉蹙起:“那熏香能致人不孕,你们为何不直接禀告给父亲?他就算再糊涂,在子嗣这件事情上他也必定会重视。”
“熏香的事只是杜姨娘的猜测,况且之后夫人停了熏香便也没了证据。”央儿说到这里,抬眸看向陆玥菱,眼神里满是笃定,“但奴婢觉得,那熏香一定有问题,只是当时杜姨娘有了这个猜测的时候就让奴婢把屋子里剩下的熏香全都扔掉了,现在想查也无从查起。”
陆玥菱起身,来回踱了几步。
按照央儿所说,这些年陈氏一直在暗中想方设法地不让其他姨娘有孕,一旦发现就会想办法把孩子堕掉,付姨娘是这样,杜姨娘也是。
那陈氏自己呢?
这些年她自己为何也从未传出过有孕的消息?
还有父亲,他一心想要生个儿子继承尚书府,可府里的姨娘却一直没有动静,他难道就一点儿察觉都没有吗?
她停在央儿面前,蹲下身子与央儿的眼神在空中交汇:“你想为杜姨娘报仇吗?”
央儿连忙点头:“想!央儿这条命都是杜姨娘捡回来的,若是娘娘能为杜姨娘报仇,让央儿做什么都可以!”
“好,那本宫要你去做一件事情。”她眸光沉静,心中有了一个猜测,只是还需要证实。
★
两日后,太子府迎来了一位客人,娴妃娘娘。
陆玥菱才进瑢华殿,就听见娴妃娘娘焦急的声音。
“璟珹这孩子,一跑就跑没影了,这眼看都要腊八了,他若是再不回来,别说是圣上,我都想狠狠揍他一顿了!”
宋璟瑢劝道:“娘娘不必着急,三弟他虽然爱玩,但心里是有分寸的,明日他定会回来陪娘娘一起喝腊八粥。”
“这可是你说的?”
宋璟瑢轻笑:“嗯,是我说的,娘娘尽管放心。”
陆玥菱听了两句,觉得宋璟瑢和娴妃娘娘倒是很亲厚,言语之间尽显温情,像是寻常人家的长辈与晚辈。
她掀开珠帘走了进去:“臣妾见过娴妃娘娘。”
“来来来,快坐下。”娴妃娘娘一见她进来,立马扬起笑容走过来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到宋璟瑢身边,“哎呦,你们俩坐在一起就像那画师笔下的仙人似的,这么一对神仙眷侣坐在我面前,心情好多了。”
她与宋璟瑢对视一眼,后者轻轻一笑:“母后走的早,这些年多亏娴妃娘娘照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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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虽不是我的生母,但胜似生母,在她面前你无需拘谨。”
她点点头,又听娴妃娘娘对宋璟瑢道:“三年前的才佳宴上我就说过,此女与你甚是般配,那时你还端着拿着,后来听说人家与云家大公子订婚傻眼了吧,哼,现在终于抱得美人归,你就偷着乐吧!”
她一愣,在她的印象中,三年的才佳宴上她根本没有见过太子,竟还有这种往事?
宋璟瑢轻咳一声,好似有些不好意思,“娘娘,要不留下来一同用午膳?”
娴妃的脸立马垮下来,“媳妇一来就想赶我走了?”
宋璟瑢挑眉:“我可没这个意思,是娘娘过度解读了。”
“你那点小心思我还能看不出来?”娴妃娘娘冷哼一声,“我今日来可不是专门来看你的,我是
为了太子妃,你想跟她独处,没门。”
说着,便拉过陆玥菱的手,“走,咱们娘俩去你的风华殿坐坐,叫他自己在这烤火吧!”
陆玥菱就这么被娴妃娘娘拉着进了风华殿,一进屋子就叫人把门窗都给关上了。
“娴妃娘娘,您若是冷的话”
“嘘!”娴妃娘娘竖起耳朵听了听,“应该没人,来来来,坐下我们慢慢说。”
陆玥菱不禁轻笑,这位娴妃娘娘倒是性情中人,一举一动都叫人觉得很是舒服。
她坐下,娴妃娘娘还一直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娘娘是要与我说什么?”
娴妃把头稍微凑近了些,低声问道:“璟瑢与你是否至今还未圆房?”
“啊?”她一愣,没想到娴妃娘娘一上来便问她这种问题。
“那孙太医的事璟瑢都跟我说了,根本没什么新药方,他除了有点咳嗽怕冷的毛病之外,其它一切正常,你就实话跟我说了吧,你们到底有没有圆房?”
面对娴妃娘娘殷切的目光,她竟有些难以启齿:“我我与殿下”
“好了,”娴妃娘娘伸手,一副失望的表情,“我已经知道答案了,你不用再说。”
她抿了抿唇,低下头,“此事是我的过错,跟殿下无关,还请娘娘不要”
“怎么跟他无关,这跟他关系可大了!”
第53章 呼吸交缠
娴妃娘娘重重叹息一声,“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呀,就是担心他这身体,你也知道,他这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曾有人说他活不过二十,我早就想劝他尽早成婚了,不管怎么说他若是能留个后,将来这皇位就不会那么轻易落到瑞王手中。”
她心间一动,“娴妃娘娘的意思,是觉得若没有殿下,瑞王难堪大任?”
“上梁不正下梁歪,萧贵妃那样的人能生出什么好东西来?整日里盯着璟瑢,不就是想得到这储君的位置吗?这天下若是真叫他得去了,指不定得乱成什么样!”
娴妃娘娘说着,又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我这样说你或许觉得有些大逆不道,但你是璟瑢看好之人,我也不必在你面前隐瞒什么,趁着这两年他身体还算康健,早些要个孩子吧,万一将来有个万一,你也不至于太被动,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说到万一的时候,娴妃娘娘眼中已经隐隐有了水光。
她便知,娴妃娘娘是真把宋璟瑢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不过,娴妃所说也不无道理。
万一将来宋璟瑢有个万一,若是她跟宋璟瑢能有个孩子,也是一种保障。
“娘娘的意思我明白了。”
她垂着眸,心里却想到了囡囡,若是她跟宋璟瑢有了孩子,囡囡会重新回到她身边吗?
娴妃娘娘望着陆玥菱的神情,觉得这事还是不太保险,于是心中一动,打起了小算盘。
晚膳过后,惜春一脸严肃地小跑进来。
“娘娘,方才新上任的管事嬷嬷来传信,说是馨华殿里那位暗中差人买了那种药,意图勾引太子殿下!”
那种药。
经历过上辈子的事情,陆玥菱一下就明白惜春的意思了。
她已经查清楚,原先馨华殿里的两个通房,一个是宣黛,萧贵妃安排的人。
还有一个唤做紫粟,是娴妃娘娘安排的人。
宣黛已经被送去了大理寺,如她所料,今日便传来了她在牢中畏罪自尽的消息。
而紫粟……娴妃娘娘这是不放心她,想要再上一层保险?
她想了想,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此事便当作不知道,她若是能怀上殿下的孩子,将来由我抚养也是一样。”
惜春满面愁容:“那别人生的跟自己生的怎么能一样嘛!娘娘对什么都上心,怎么就对殿下这么不上心,那日回门,殿下听奴婢说了许多您从前之事,半点不耐烦也没有,可见殿下心里定是在意您的,如今一个小小的通房都敢在您眼皮子底下勾引殿下,将来将来还指不定有什么阿猫阿狗都跳出来作妖呢!”
“无妨,我与殿下之间的关系,无人可以替代,不管他宠幸谁,我都是这太子府的太子妃,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她搁下茶杯,起身准备洗漱。
而后按照习惯,开始扎马步,不知为何,今日才扎了半个时辰,她整个后背都被汗水浸湿了。
“惜春,把窗户开大些,好热。”
惜春一脸疑惑地走过去把窗户打开,一阵寒风吹进来,她顿时打了个寒颤。
“娘娘,要不还是叫人准备热水沐浴一番吧,凉了汗容易得风寒。”
她点头:“也好。”
不一会,下人就抬着浴桶进来,往里面注满了水。
她光着身子在里面泡了一会,好似更热了。
“惜春,再打些凉水来。”
“惜春?”
屋外无人应答,她从浴桶中站起来,看见屏风后面站着一道人影。
随后一阵咳嗽声传来,她连忙坐下去,佯装镇定道:“殿下来此,怎么不差人先说一声?”
宋璟瑢轻叹一声,“是下人说你身子不适,让我来看看你,谁知风华殿里竟也无人看守,我便一路走了进来。”
眼下的情况,他便是猜也能猜得到是怎么回事了。
白日里娴妃娘娘才来过,晚上就把他引来见阿菱沐浴,娴妃娘娘的心思,太明显了。
陆玥菱咬了咬下唇,惜春这丫头,定是见宋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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瑢过来,所以故意不来禀报。
不是说那通房打算勾引殿下的吗?怎么人却跑到他这里来了?
而且,她此刻不知是怎么了,很想见一见宋璟瑢,想闻一闻他身上的药香味
“殿下”
一开口,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有些娇媚。
联想起之前惜春说的话,她暗道一声不好。
先前她喝的那茶水里怕是被下了药,难怪她会越来越热,身体里也慢慢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欲望来。
宋璟瑢听到陆玥菱这样娇媚的声音,耳根瞬间就烧了起来,他连忙转过身去,而后才想起,他与陆玥菱之间还隔着屏风。
“阿菱,你要不,先出来再说?”
陆玥菱难受地有点想哭,可她却强忍着站起来,冷冽的空气让她稍微恢复些许理智,一边拿起旁边的衣衫一边开口:“臣妾并无不适,殿下还是快回呃”
衣衫才披上,她就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闷吭一声。
宋璟瑢听到动静连忙转身,透过屏风看见陆玥菱坐在地上的影子。
他顾不得其他,一边快步往里走,一边脱下身上裘衣,一进屏风就
将裘衣罩在了陆玥菱身上。
“我抱你去榻上。”他努力让自己不去看陆玥菱此刻的神情,因为方才匆匆一瞥就已经让他心跳加速了。
而陆玥菱甫一闻到熟悉的药香,非但没有满足,反而想要的更多了。
她抬眸,眼前之人眉眼如星,下颚线像是被人精心雕刻般流畅,尤其是那双薄唇,微微泛红,让人很想咬上一口。
宋璟瑢把人放到榻上,正欲起身,一双手却勾上了他的脖颈。
“阿菱”
灼热的呼吸相互交缠,下一刻,唇瓣便被人咬住。
力道不重,说是咬,其实更像是磨。
宋璟瑢大脑又一瞬间地空白,心里茫然又笃定地想,阿菱主动亲了他!
他伸手扣住陆玥菱后颈,闭上眼睛加深了这个吻。
第54章 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陆玥菱被吻的有些喘不过气来,开始用力往外推,她并非毫无神智,其实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既然娴妃娘娘已经把事情做到了这个份上,她便也只好顺水推舟与宋璟瑢做一回真正的夫妻。
反正是早晚的事,借着药力,她心里或许还没那么抵触。
至于宋璟瑢……宋璟瑢对此事的想法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殿下,我好热,帮我把衣裳拿掉好不好?”她仰头,手掌抚上宋璟瑢脸颊,大拇指无意识地轻轻摩擦着。
方才陆玥菱的主动几乎冲昏了宋璟瑢的大脑,如今他再看着陆玥菱的模样,怎么还能猜不到陆玥菱之所以这么主动,是因为被下了药,难以自控。
他握住陆玥菱那只不太安分的手,眸中情绪复杂。
“阿菱,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她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呢?
可现在,她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被药物所控还是发自本心了。
陆玥菱望着宋璟瑢,轻声道:“我不知臣妾只是,想让自己舒服一些。”
宋璟瑢低头,殷红的唇在她额头重重贴了一会,然后猛地扯开她身上的裘衣。
骤然的凉意让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下一刻,她整个身子就被宋璟瑢裹进被子里。
她不解:“殿下?”
宋璟瑢沉着脸,连同被子一起,抱着她一路行至瑢华殿内。
外头的寒冷并没有让她体内的热意消退半分,反而愈演愈烈。
宋璟瑢将她放至榻上,随后转身便走。
她难受地挣扎起来,胳膊才刚从被子里拿出来,就被折返的宋璟瑢重新塞了进去。
“张嘴。”宋璟瑢低声道。
她下意识地张开嘴,一粒药丸滑进口中,冰冰凉凉的味道在味蕾中蔓延,就连身体里的热意似乎都消退了几分。
宋璟瑢又道:“别咽,就这么含着,一会便好。”
过了一会,她感觉到体内的那股燥热渐渐消散,口中的药丸也慢慢化尽。
理智像是重新归笼了一般,想起方才自己那些主动的行为以及矫揉造作的嗓音,她就想把头也埋进被子里。
宋璟瑢坐在榻旁,见陆玥菱脸颊上的潮红渐渐褪去,这才脱掉外衣,然后把陆玥菱往里面抱了抱。
“今日之事想来都是娴妃娘娘的安排,今夜你留宿在瑢华殿,往后她自然不会再关注你我是否圆房一事。”宋璟瑢说着,便熄了灯躺下,随手拉过旁边的衾被盖在自己身上。
陆玥菱“嗯”了一声,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没再说话。
冷静下来之后,她不禁冒出一个想法,方才她都那样了,宋璟瑢竟然还能坐怀不乱。
且之前的通房宣黛他也没有宠幸过,此人到底是柳下惠,还是跟瑞王一样不举?
随后,她便将这个想法从脑海中抹去,新婚那夜,她分明摸到了,宋璟瑢不可能不举。
又过了一会,她听到宋璟瑢绵长的呼吸声,这才轻轻动了动,把裹在身上的被子松了些,坐起来将之前披在身上的衣裳穿好。
“你要去哪儿?”宋璟瑢忽然出声。
她被吓的一个机灵,头上的发簪掉落下去,“臣妾只是整理一下衣物,哪儿都不去。”
她的发丝全都散了下来,于是四处摸索着寻找那支发簪。
“呃!”不知是她不小心碰到了哪儿,宋璟瑢闷吭一声。
随即抓住她的手,将一支发簪塞进她手里,低声道:“东西在这。”
她红了脸,轻声道谢:“谢殿下。”
宋璟瑢轻轻叹息一声,随后掀开被子,一把将她拉进怀中,“头发先别弄了,就这么睡,明日再挽不迟。”
腿上被抵着,她一动也不敢动。
闻着宋璟瑢身上熟悉的药香味,没一会,她便睡了过去。
夜深风寒,太子府后门处,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趁着无人注意,悄悄溜了出去,随后直奔宫门而去。
陆玥菱醒来时刚睁开眼就立马坐了起来,不远处,宋璟瑢正在火炉边上煮茶,见她坐起来,温声道:“外头有个叫央儿的丫鬟,说是有要事要向你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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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她左右看了看,这才想起来,瑢华殿里没有她的衣裳。
宋璟瑢挑眉:“差点忘了,你的衣裳都在风华殿。”
那表情和语气就像是在说,让你非得搬去别处,这下好了,连件衣裳都没得穿。
她抿了抿唇,目光落在宋璟瑢身上:“可否借殿下的裘衣一用,待臣妾回了风华殿稍后就让人送回来。”
“不行。”宋璟瑢想也不想便拒绝了,“我怕冷,一刻也等不得。”
她一噎,干脆把昨晚的被子裹在身上。
可惜,瑢华殿也没有她的鞋履。
宋璟瑢走过来,眉目含笑地望着她,似是在欣赏她犯难的表情。
她干脆直接踩到地上,打算寻一双宋璟瑢的穿一穿,结果脚还没沾地,身体就腾空而起。
宋璟瑢如昨夜般,将她连同被子一起抱了起来。
“殿下,府里人多,殿下还是将臣妾放下,臣妾自己也可以走回去。”
“昨夜我把你抱过来,现在理应再
把你抱回去,”宋璟瑢顿了顿又加上一句,“如此也好让娴妃娘娘更加相信,昨夜我们确实有了夫妻之实,且恩爱有加。”
一句话,把她后面要说的都堵了回去。
也罢,她可不想再被娴妃娘娘设计,还是让娴妃娘娘安心些,她才能多花些心思去做别的事情。
央儿见陆玥菱从屋子里出来,正要上前说话,结果一看,是被太子殿下抱着出来的,连忙低下了头,默默跟着后头一路走回了风华殿。
宋璟瑢把人送回去,倒是没有多做停留,转身便走了。
惜春赶紧伺候陆玥菱穿衣洗漱,期间一直低着头,嘴角想压都压不住。
陆玥菱懒得再去解释,便任由她们自行想象去。
待坐到梳妆台前时,她便将央儿叫进来,一边整理妆容,一边听央儿禀报。
“娘娘,昨日夜里确有一名大夫从尚书府里出来,我们悄悄跟着他一直到他的住处,在敛秋姐姐的逼问下,他这才说出实情”央儿朝前走了两步,俯身在陆玥菱耳边低语一番。
第55章 让你送,孤可不放心
片刻后,央儿才直起身子退回去,“现在那大夫已经被敛秋姐姐带回府中安置好,一切都等娘娘吩咐了。”
陆玥菱听完,不禁觉得遍体发寒,能想出这种法子的,定然不会是陈氏那个蠢妇。
四年前是父亲第一次寻大夫问诊,那时陆心瑶不过十岁,才十岁便能想到如此大胆的计谋,未免让人觉得心惊。
“先把人看好,想要揭穿她们还需要一个人。”她起身,吩咐惜春,“准备一下,本宫要去一趟太医院。”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马车。”惜春退出去,紧接着,敛秋便走了进来。
手中还拿着一个锦盒。
她眼前一亮,眸中的阴霾一扫而尽:“可是娘亲的那支簪子修护好了?”
敛秋点头,在陆玥菱面前打开锦盒,“娘娘,这簪子不仅仅是个簪子,银匠铺的老板告诉奴婢奴婢才发现,这簪子还可做暗器使用,中间的镂花部分便是存放暗器的地方。”
她眸中闪过诧异,娘亲的簪子,竟是个暗器?
敛秋把簪子拿出来,当场为她演示了一遍。
“奴婢专门寻了几根银针放在里头,只要按下镂花底部的按钮,银针就会在瞬间发射出去,且力道惊人,若是运用得当,直接射穿人的身体也未尝不可。”
她尝试了一下,簪内的银针射进木桌桌腿上,整根银针几乎都没了进去。
“这簪子里的机关不知是何人所做,竟如此精巧。”她记得,这簪子当初是圣上赏赐给她娘亲的,许是当年束国进贡来的物件。
正想着,惜春忽然慌慌忙忙跑进来,神情紧张,“娘娘,大理寺云少卿来了,说是要捉拿您前去大理寺问话!”
云嘉玉?
大理寺来捉拿她问话,这是唱的哪一出?
她将银凤镂花簪交到敛秋手里,吩咐央儿道:“那大夫好生看管好,千万别让人跑了。”
“是,奴婢明白。”
太子府门外,云嘉玉穿着官服,正弓着身子在跟宋璟瑢回话。
“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虽然身份贵重,但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臣也是秉公办事,还请殿下不要为难臣。”
宋璟瑢坐在椅子上,神情淡淡,虽是坐着,但只要他在那里,周围的一切似乎都黯然失色了。
陆玥菱走过去,便听见宋璟瑢慢悠悠道:“孤若是非要为难于你,你待如何?”
云嘉玉神情一滞,下一瞬就直起身子面无表情道:“若是太子殿下非要阻碍大理寺办案,那臣只好将折子递到圣上面前了!”
“好一个宁折不弯的云少卿,”宋璟瑢嗤笑一声,“阿谀奉承的见多了,父皇就欣赏你这样与众不同的,将来这大理寺卿的位置怕是非你莫属了。”
“殿下,将来之事臣不知,臣只想做好眼下之事,还请殿下行个方便,让臣带太子妃娘娘回大理寺接受调查,若太子妃娘娘是清白的,那臣自然会亲自再将人送回来。”
宋璟瑢低语一声:“让你送,孤可不放心。”
陆玥菱已经走过来,身后跟着惜春和敛秋,“殿下,外头天寒,怎么也不盖件狐裘?”
宋璟瑢转头朝她看过来,轻轻一笑:“无妨,爱妃今日的妆甚是好看。”
爱妃?
她倒还是第一次从宋璟瑢口中听到这种称呼,况且,她今日的妆容和往日也没什么区别,宋璟瑢这是抽的哪门子疯?
“大理寺少卿云嘉玉,见过太子妃娘娘。”云嘉玉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她抬眸扫过去,见云嘉玉眼下有些乌青,想来是痛失爱子,最近几日都辗转难眠吧!
“听闻云少卿要将本宫捉拿归案,敢问本宫是犯了大旻的哪条律法?”
云嘉玉抬眸直视朗声道:“根据大旻律法第三百三十三章第七条,凡不先报告官府,而擅杀自己有罪奴婢者,杖一百,擅杀无罪奴婢者,徒一年,这两样,太子妃娘娘都占了。”
陆玥菱从头到尾只亲手斩杀过崔嬷嬷一人,为何云嘉玉要说她两样都占了。
她垂眸想了想,随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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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过来,这是要把王婆子的“死”也算在她头上啊!
“敢问云少卿,状告者何人?”
“状告者乃是死者的亲属,其中一人是太子府崔嬷嬷的亲弟,另外一人是尚书府王婆子的亲儿,二人皆状告太子妃娘娘擅自杀人,还请娘娘随臣去大理寺,对质!”
那崔嬷嬷本就是萧贵妃的人,状告她必然是萧贵妃的意思了。
可王婆子的儿子,怎会像约好了似的,同时状告于她?
莫非,陆心瑶竟私下搭上了萧贵妃这条线不成?
她面露沉色,宋璟瑢却握住了她的手,“左右都是些污蔑之言,爱妃若是不想去,孤便将人打出去,谁也带不走你!”
她灿烂一笑,“殿下都说是污蔑之言了,那臣妾倒是要去看看,他们有何证据污蔑于我!殿下放心,清者自清,臣妾今日定然会回来陪殿下一同用晚膳。”
“既如此,那孤便随你一同前往,我们夫妻同心,方能让那些魑魅魍魉都离得远一点。”宋璟瑢从椅子上站起来,握着陆玥菱的手却不肯松开。
许是已经被牵习惯了,陆玥菱并未
觉得有什么不妥,只回头跟惜春和敛秋低语了几句。
云嘉玉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些微妙的情绪翻涌。
陆玥菱伤害了他的婉儿,手里还拿着他的把柄威胁他。
他明明是应该恨陆玥菱的,可再次见面,陆玥菱那比从前更盛的容色却让他的心生出些许悸动。
从前陆玥菱总是喊他嘉玉哥哥,他不胜其烦。
现在一口一个云大公子,一口一个云少卿却叫的他心头发痒。
他这到底是怎么了?他心中明明是只喜欢婉儿的,可是为什么,他现在看陆玥菱的眼光却发生了变化。
想到婉儿,那日婚宴上刺目的红仿佛又出现在眼前。
那个孩子,终究还是没能留住。
他不止一次地想,若是他能早些请大夫,若是婉儿没有强撑,那孩子或许还在
第56章 本宫只是说杀了人,并没有认罪
大理寺公堂之上,大理寺卿严振坐于其上,太子宋璟瑢坐在侧边,名其名曰:旁听。
不干预,只听。
而云嘉玉与其他大理寺之人全都站在下方两侧,正中间跪着两名状告者,崔大壮和刘全。
陆玥菱就立在二人身侧,表情坦然。
“大理寺审案,堂下者均需跪答,太子妃娘娘,还请遵守大理寺的规矩。”云嘉玉一脸刚正不阿。
宋璟瑢挑眉,脸上明显有了不悦。
严振眉头紧蹙,瞥了云嘉玉一眼,正欲开口,就听陆玥菱道:“本宫尚未定罪,依旧是皇室宗妇,本宫若跪了,云少卿承受的起吗?严大人恐怕也受不起吧!”
严振立马清了清嗓子道:“太子妃所言极是,站着回话便好,站着回话便好。”
哪家高门大户没私下处置过几个犯了错的恶奴?
能多要些银钱就不错了,谁又会傻到把主人家告上朝堂?
更何况是太子妃这等身份尊贵之人,也就是云嘉玉这个一根筋,非要当众开堂审理。
现在太子就坐在他旁边,他心里都快把云嘉玉十八代祖宗都给骂了一遍。
“云少卿,此案由你接手,接下来就由你负责审理,本官自会根据审理情况明辨是非。”
“是,大人。”云嘉玉转过头看向地上跪着的两人道:“你二人状告太子妃擅杀府中奴婢,崔嬷嬷和王婆子,可有证据?”
崔大壮连忙抬头:“有!小人有证人,就是太子府中的下人晓梦。”
“传证人。”
晓梦,这个名字陆玥菱有点印象,的确是太子府中的下人。
自从上次用崔嬷嬷震慑揪出几个萧贵妃的爪牙之后,府里所有下人的来历都要重新查一遍,只是人数众多,倒是还没有查到这个叫做晓梦的人身上。
晓梦跪在崔大壮身后,恭敬道:“奴婢晓梦拜见各位大人。”
云嘉玉:“将你看到的,都如实说出来。”
“是,大人,四日前太子府前任管事崔嬷嬷于风华殿被太子妃娘娘亲手斩杀!奴婢亲眼所见,且崔嬷嬷为人良善,平日里对我们都是极好的,那日太子妃冤枉崔嬷嬷意图谋害于她,可崔嬷嬷大喊冤枉,太子妃还是不由分说当众斩杀了她!”
晓梦伏地磕头,凄厉大喊:“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请大人明鉴!”
崔嬷嬷为人良善?
陆玥菱心中不禁发笑,那崔嬷嬷平日里在太子府里不是克扣这个就是克扣那个,腰包里不知贪了多少下人的月钱。
仗着自己是管事嬷嬷,指挥人给她捶背捏腿都还算好的,若是遇到忤逆她的,动辄就是一顿打骂。
这晓梦,说话也不怕遭雷劈。
云嘉玉目光一转:“对于晓梦的证词,太子妃可有辩言?”
她淡淡道:“本宫确实杀了崔嬷嬷没错,不过,本宫还想再听听另外一人又是拿的什么证据来状告本宫。”
“这么说,崔大壮所言罪行,太子妃娘娘是认下了?”云嘉玉有些不解,明明生辰宴那日陆玥菱还据理力争,怎么今日如此轻易就承认了?
“本宫只是说杀了人,并没有认罪,云少卿难道不明白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吗?”
牙尖嘴利,云嘉玉按下心头的疑惑,转而问道:“刘全,你有何证据可以证明是太子妃杀了你母亲王氏?”
闻言,刘全从怀中掏出一张手帕,“大人,小人听闻母亲在尚书府中犯了错被关了起来,便想去看望看望母亲,谁知那里的丫鬟却告诉小人,说小人的母亲已经被处置,叫小人去附近的山下寻找尸体,后来小人在山下寻了半日才找到一具被野兽啃得面目全非的尸体!小人认得,那就是小人的母亲啊!”
说到这里,陆玥菱不禁问了句:“你怎么知道,那尸体就是你母亲的?”
刘全不敢抬头,“小人从小是母亲养大的,那尸体是不是小人的母亲,小人还能认错不成?”
“哦,原来如此。”
陆玥菱心想,那尸体还不知道是从哪儿弄来的呢,都面目全非了,这刘全竟还如此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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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刘全将手中的帕子举高继续道,“这张手帕就是小人在母亲王氏的尸体前发现了的,这样材质柔软的帕子定然不可能是母亲的物品,后来一打听小人才知,这帕子就是尚书府陆大小姐的,若小人母亲不是为她所害,身上为何会有她的手帕?请大人明鉴,还小人一个公道啊!”
云嘉玉上前伸手接过那帕子,而后当众展开,只见那帕子下方绣着一枝红梅。
“太子妃,这手帕可是你的物品?”
陆玥菱看了一眼,点点头:“这样的帕子本宫没有十条也有八条,就算是本宫的吧,不过仅凭一个帕子和猜测,怎么就能证明王婆子是被我所杀?”
“小人还有证人!”刘全忙道。
“带证人!”
居然还有证人?
陆玥菱侧目望去,只见拂冬在众目睽睽之下低着头走了进来:“奴婢拂冬叩见各位大人。”
她怎么也没想到,刘全所谓的证人,居然会是拂冬!
是了,上次她回门,身为姨娘的拂冬却始终没有来见她一面,看来尚书府里,
又是陈氏在一手遮天了。
不,确切地说,应该是陆心瑶在一手遮天!
“拂冬,若本官没记错,太子妃娘娘未出阁时,你曾是她身边的丫鬟。”云嘉玉道。
“是,奴婢确实是大小姐身边的丫鬟。”拂冬悄悄抬头望了一眼陆玥菱,见陆玥菱也正在看着她,连忙又低下了头。
咬牙道:“就是大小姐吩咐,要把王婆子推下山崖的,她记恨王婆子污蔑于她,害她差点毁了名声,所以才故意命人杀了王婆子。”
陆玥菱幽幽开口:“拂冬,本宫待你可不薄,你真的打算在公堂之上污蔑本宫吗?”
拂冬身形一顿。
云嘉玉低喝:“拂冬,你所言,可都是事实?”
拂冬回:“是。”
可紧接着,她却用力摇了摇头。
陆玥菱眸光微转,拂冬这丫头,还是有几分机灵的。
第57章 其罪当诛
云嘉玉皱眉:“你这是何意?”
“回大人,奴婢也不知道,这些话,这些话都是夫人叫奴婢这么说的,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
严振手中的惊堂木一拍,大喝道:“公堂之上,岂容你胡言乱语,这证词到底是真是假?若再前后矛盾,本官定不轻饶于你!”
拂冬连忙伏地哭喊:“大人,奴婢都是被逼的,是夫人逼奴婢来作伪证的,大小姐根本就没有说过要杀王婆子的事,求大人明鉴!”
云嘉玉追问:“你是说,逼迫你来作伪证之人,是陆夫人?她为何要这么做?”
“奴婢不知,”拂冬埋在衣袖中的双眸飞速转动着,“夫人怎么想,那恐怕要问她自己才知道了。”
严振深吸一口气:“传陆夫人上堂。”
原本他还担心今日这事该如何收场,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转机。
只是,那尚书府陆元文,怕是也不好得罪啊!
他假装不经意地转头,发现太子殿下正含情脉脉地看向堂下——太子妃的身上。
陆玥菱也察觉到宋璟瑢的目光,她回以一笑,示意让他安心。
而后便将目光转向云嘉玉,“既然陆夫人还未来,那本宫就来说一说崔嬷嬷”
她话音未落,皇帝忽然驾临,公堂上所有人都跪地行礼,她也只好暂时止住话音,一同行礼。
“平身,都起来吧!”皇帝大步走向主位,萧贵妃也紧随其后。
“今日是腊八节,太子却迟迟未进宫,朕这才听说你们大理寺将朕的儿媳扣押了,严爱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严振将事情的经过述了一遍,皇帝听后看向陆玥菱:“太子妃,对于这二人的状告,你如何说?”
陆玥菱恭敬道:“回父皇,此二人的状告皆是污蔑,儿臣正要一一解释。”
“那你说说看,朕与诸位一同听一听。”
“是,”她看向跪在地上的崔大壮,问,“崔大壮,你姐姐崔嬷嬷平日里应当对你极好,每月至少都会给你五十两银子,最高的一个月给了你八十两,对吧!”
崔大壮一听,把头埋的更深了。
“可崔嬷嬷的月钱,一个月不过才十两,她哪儿来的这么多钱给你呢?你就没问过她吗?”
陆玥菱冷笑,“因为,那些钱全都是她平时克扣下人,在采买价格上动了手脚才得来的,这十余年来,她一共贪墨了六千七百三十六两,而这些钱,全都被你砸进了赌场。其实只要把赌场的人叫来一问便知,崔大壮,本宫说的可对?”
府里的下人既然要查,那她第一个要查的人自然就是崔嬷嬷,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那崔嬷嬷竟贪墨了如此之多。
当时她得知的时候,还怀疑过宋璟瑢,以他这样的手段,竟然就这么纵容一个管事嬷嬷在府里胡作非为。
也或许,这里头有她不知道的内情。
崔大壮额头冷汗直冒,但还是抬起头一副色厉内荏的模样:“就算,就算我姐姐她贪了些银钱,也罪不至死!你凭什么擅自杀人?你这么做,等同于草菅人命!”
陆玥菱的目光转向跪在地上的晓梦:“你说本宫当众斩杀了崔嬷嬷,这一点本宫认。”
“什么!”萧贵妃故意惊呼一声,“太子妃,你竟真的当众将人给斩杀了?那崔嬷嬷也是宫里的老人了,你不看僧面也看佛面,怎能随意斩杀?”
“并非随意斩杀,乃是因为崔嬷嬷害儿臣在先,”她抬眸,目光冷冷地瞧着萧贵妃,“她命人将一条毒蛇藏于儿臣衾被之中,差点害儿臣丧命,母妃觉得,谋害皇室宗妇之人,该不该杀?”
萧贵妃眼眸微眯,似乎胸有成竹,“按道理,她确实该杀,可谁能证明是她要害你呢?”
“太子府中的下人皆可作证!”
“他们都是太子府的下人,你掌握着他们的生杀大权,他们的证词恐怕做不得数,”萧贵妃叹息一声,仿佛有些忧心,“太子妃,你再好好想一想,除了他们还有谁可以为你作证呢?”
萧贵妃心里冷笑,从太子府里跑出去的那几个,她已经悄悄处置了。
而帮崔嬷嬷做事的,也已经被陆玥菱发卖去往西北,她安排的人此时已经赶去半路截杀,此时就算是再把人找回来,也来不及了。
她倒是要看看,今日这局,陆玥菱要怎么破?
“母妃说的不无道理,不过,当日帮崔嬷嬷放毒蛇的几人儿臣已经将人发卖去西北,但买奴的老板因为一些事情耽搁,故而现在人还在皇城之中,他们的卖身契早已不在儿臣手上,与儿臣并无主仆关系,但他们皆可证明崔嬷嬷的罪行。”
她刚说完,就见萧贵妃的脸色倏然一变。
陆玥菱神色自若,太子府中一百多人,萧贵妃又怎么可能只安排了那几个?
必然有人不受威慑,依旧听从于萧贵妃的命令。
蛀虫还未完全拔除干净,她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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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能不做一点防备?
只是没想到,那几人居然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敛秋出现在公堂外,高声呼道:“太子妃娘娘,人已带到。”
云嘉玉挥手,让敛秋将人全都带了进来。
“崔嬷嬷放毒蛇谋害太子妃一
事,你们可知晓?”
那几人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他们能不能活命全都在陆玥菱的一念之间,更何况,萧贵妃本就不会留他们性命,相信陆玥菱,他们还有一线生机。
“回大人,奴婢可以作证,崔嬷嬷确实意图谋害太子妃娘娘。”
“就是崔嬷嬷把毒蛇交给奴婢,让奴婢放在太子妃娘娘衾被之下的。”
“崔嬷嬷还吩咐奴婢,让奴婢往太子妃娘娘的吃食里放死老鼠!”
“还有蚂蚁,崔嬷嬷吩咐奴婢往太子妃娘娘的浴桶里放了好多蚂蚁。”
“都是崔嬷嬷指使奴婢们的,求大人明察!”
另一边,大理寺之人已经与这些人奴才的买家确认了购买文书和卖身契等信息,随后在云嘉玉耳边低语一番。
案情已经十分明了,且,皇帝听了那几人的话之后,勃然大怒:“一个奴才,竟敢欺负到主子头上来了,又是蚂蚁又是老鼠毒蛇的,这个崔嬷嬷,死不足惜!”
宋璟瑢起身行礼道:“父皇,儿臣也是方才才得知那崔嬷嬷竟还做过这么多恶事,真是委屈了阿菱,是儿臣没用,竟让她受此屈辱,还要被有心之人告上公堂。”
皇帝听了,怒火更甚了:“此恶奴胆大包天,竟丝毫不将我皇室威严放在眼里,肆意玩弄,严振!”
“臣在。”
“谋害皇室宗妇,蔑视皇室威严之人,该当何罪?”
古往今来,天子一怒,伏尸千里的事情也没少发生,虽然他们大旻现今这位天子不至于那么暴戮,但严振还是心头一紧,小心翼翼道:“其罪当诛,其家人亲眷当下狱发卖,终身为奴。”
“既如此,那太子妃所为可有不妥?”
皇帝都这么问了,严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恭敬回道:“并无不妥,太子妃所为乃是为了正国法,崔嬷嬷死有余辜。”
得到满意的答案,皇帝脸色缓和了几分,随后又看向崔大壮,“此人贪得无厌,好赌成性,竟还在公堂之上污蔑太子妃,说,你是受何人指使?”
皇帝中气十足,嗓音威严,听得人不由一阵心慌。
第58章 分明是早有准备
“小人小人”崔大壮想抬头又不敢,支支吾吾地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萧贵妃趁机道:“依臣妾看,此人怕是想借机讹太子妃的银子,所以才闹了这么一出,圣上,可别为这种人气坏了身子。”
崔大壮连忙点头:“对,小人就是想讹些银子,好去赌场潇洒,小人知错,小人知错了,求圣上看在小人孤苦无依的份上,饶小人一命吧!”
这些大人物的事情他不懂,可事情已经败露了,他若是真把人供出来,恐怕就真的要没命了。
不说,他就还有用,那人定然会想办法救他。
萧贵妃暗中松了口气,看向陆玥菱的眼神,越发凌厉起来。
皇帝挥了挥手,蹙着眉道:“押下去,按律处置!”
“臣遵旨!”严振指挥大理寺之人将崔大壮和晓梦押下去,堂上跪着的刘全身子已经开始抖了起来。
这时,陈氏也被带了过来。
出了此等大事,陆元文自然也是要来的,只是一进来才看见,皇帝竟然也在。
“臣叩见圣上。”
“臣妇叩见圣上。”
皇帝冷哼一声:“陆爱卿,朕听闻,你身旁这位陆夫人逼迫府中下人作伪证,欲陷太子妃于不义,可有此事?”
陆元文连忙回道:“此事臣也是方才听说,还未来得及询问贱内。”
他回头瞪了陈氏一眼,“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不快快向圣上禀明!”
陈氏伸手一指,指向拂冬:“定是她污蔑臣妇,太子妃是臣妇的女儿,臣妇怎么会害她呢?”
拂冬抬起头,幽幽看了陆元文一眼,后者一震,似乎是没想到刚才伏地跪在那儿的人竟然是拂冬。
“夫人,您与大小姐,不,您与太子妃娘娘之间关系到底如何,想必老爷最是清楚,若不是夫人拿拂冬的性命相威胁,拂冬是断不会来这公堂之上污蔑太子妃娘娘的!”
“我何时威胁你了?”陈氏叫嚷起来,“你这贱人,你的卖身契早已不在我手里,我拿什么来威胁你?”
“叫嚷什么!”陆元文呵斥道,“你当这是什么地方?圣上面前你也敢造次!”
陈氏脖子一缩,垂着头不敢说话了。
陆玥菱站出来,“到底是不是污蔑,不如让儿臣先来问几个问题吧!”
皇帝被陈氏吵的脑仁疼,听到陆玥菱清亮的嗓音,倒是缓和了不少:“准了。”
“刘全,你说你是在山下找到的你母亲王氏,那她的尸骨可还在?”
刘全低声道:“那,那自然是已经埋了。”
“如今拂冬已经承认是受人指使做的伪证,你还觉得是本宫杀了你母亲吗?”
“这”刘全咬了咬牙,“就是你,你的帕子就是证据,定是你记恨于她,所以才命人杀害了她!”
“你说这话不觉得矛盾吗?既是本宫命旁人杀的她,那本宫的手帕又为何会出现在荒郊野外?总不会是有人偷偷拿了故意放在那儿的吧!”
“或许,或许是她知道你要杀她,所以才趁你不注意拿了你的手帕,若她真遇害了,这手帕也可作为指证你的证据。”
陆玥菱嗤笑,“你口口声声说,本宫是因为记恨她,所以才杀她,既然如此,那本宫就让你好好听听,本宫为何要记恨于她?敛秋!”
“奴婢在。”
“把人带进来!”
“是。”敛秋走出去,没一会就押着一名老妇走了进来。
陈氏一见那老妇,吓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结果被陆元文一瞪,又立马直起腰跪好。
刘全转过头看过去,瞳孔瞬间放大:“娘!”
王婆子跪到地上,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忍不住摇了摇头,“全儿,你糊涂啊!”
严振清了清嗓子,云嘉玉立刻问:“堂下所跪何人?”
王婆子磕头道:“老奴便是刘全的亲娘,刘王氏,也是夫人派去伺候大小姐的王婆子。”
“原来你并没有死!”云嘉玉看了一眼陆玥菱,“这么说来,刘全的状告根本就不属实,因为太子妃根本就没有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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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王婆子。”
陆玥菱瞥他一眼,仿佛是在说,他刚刚所言,都是废话。
若是换做从前的陆玥菱,面对今日这样的场景,恐怕早就向他求助了。
可现在的陆玥菱,分明是早有准备,运筹帷幄!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跟从前越来越不一样了呢?
云嘉玉想不通,心底却思绪翻涌。
“王婆子,你儿子总说本宫记恨于你,你倒是说说本宫为何要记恨于你?”陆玥菱不紧不慢地开口问道。
“回娘娘,是老奴对不住您,上次生辰宴上,是夫人叫老奴陷害您,说您要推柳小姐下水,还安排了两个侄儿作证,想要污蔑您的名声,你要记恨老奴那也是应该的。”
王婆子回头看了陈氏一眼,眼神颤了颤:“可没想到,陷害不成,夫人竟要灭老奴的口!是娘娘不计前嫌救了老奴一命,老奴感念万分!”
“陆元文!”皇帝听完大喝一声,“这些事你可知晓!”
上次生辰宴上,王婆子是受谁指使他怎会猜不到一二?
只是他以为这
事已经过去了,万万没想到陈氏竟要杀了王婆子灭口!
眼下,人没杀成,又怂恿王婆子的儿子来污蔑陆玥菱。
他简直快要被这蠢妇害死了!
“圣上!臣有罪!臣一直以为陈氏与玥菱是母慈子孝,平日里也都是笑脸相待,万万没想到她竟会做出此等糊涂之事啊!是臣管教不严,请圣上治罪!”
陈氏心里也委屈,这些事情都是心瑶叫她去做的,怎么一出事,背锅的就全是她了呢!
可这种时候,她也总不可能把自己的女儿给供出来呀!
她眼珠飞快转了转,忽然眼前一亮,“圣上,臣妇有话要说。”
“你还有何话要说?”
“这个王婆子,她向来牙尖嘴利,臣妇当时只是把她送出府外,根本就没有害过她,定是太子妃上次从臣妇那儿拿了这王婆子的卖身契,然后借机让王婆子来诬陷于我!”
第59章 这世上,谁人不想攀高枝
皇帝冷笑一声:“那你说说,太子妃又为何要让王婆子来诬陷于你呢?”
“因为她记恨臣妇上次在生辰宴上差点毁了她的名声,她当然”陈氏说着,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连忙抬手捂住自己的嘴。
陆元文闭上眼睛,已经不想再多看那蠢妇一眼了!
现在他都有些怀疑当初他为何要抬陈氏做正妻了。
这时,刘全也算是听明白了,他看了自己母亲一眼,随后便高声呼道:“圣上,小人有话要说。”
“你还认为是太子妃害了你母亲?”皇帝语气沉了几分。
“不,不是太子妃娘娘,是陆夫人,是他告诉小人母亲是被太子妃娘娘所害,那手帕也是她交给我,叫我上公堂上状告太子妃娘娘的,都是她,是她故意误导小人,小人才犯下如此大错啊!”
刘全伏地,“求圣上明裁,饶过小的这一回吧!”
“一个是诬陷你,两个也是诬陷你,如今三个都这么说,难道还是诬陷你不成!”皇帝抓起案上的毛笔,直接掷中陈氏额头,带着笔墨的地方从她鼻尖划过,留下一道难看的黑色墨痕。
陆元文只得睁眼,转头低喝:“事到如今,你还不快认罪!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陈氏委屈地落下泪来,一边哭一边伏地:“臣妇,臣妇……认罪!”
听到“认罪”两个字,陆玥菱唇角轻轻勾了勾,今日这棋局,她已然大获全胜!
可皇帝此时却又有些顾念陆元文,他身边的肱股之臣不多,也不好寒了陆元文的心。
于是,他脸色缓了缓,看着陆玥菱道:“太子妃,今日之事皆是一些小人所为,崔嬷嬷的死朕自会颁旨为你正名,崔大壮等人也会按律处置,你可还满意?”
陆玥菱点头,“儿臣,并无异议。”
她心里很明白,这个时候想要牵扯出萧贵妃根本不现实,皇帝对萧贵妃的宠爱,或许就像当初她父亲对陈氏的包庇一样,就算心知肚明也会选择视而不见。
皇帝面上带了一丝笑意,“如此甚好,方才朕见你临危不乱,很有当年你娘亲的气质,只可惜谢燕桦嫁了人便做不得将军了。”
皇帝说着,目光流露出些许回忆之色。
她不曾见过娘亲上战场的模样,但可以想象,那时候的娘亲一定很肆意轻快。
“这样吧,明年开春的才佳宴便由你协助娴妃一同负责女子组的赛事,你可愿?”皇帝忽然问了句。
让她协助娴妃娘娘负责才佳宴,这对她来说倒是个好机会。
她行礼:“儿臣谢父皇赏识,定会尽心协助娴妃娘娘。”
“嗯”皇帝点点头,走绕回正题上,“至于陆夫人,不管怎么说在名义上她也毕竟是你的母亲,此事应当归于家事,至于惩处,朕看还是交由陆爱卿自己来处理吧!严卿,其它事你看着办就行。”
严振还没来得及回话,皇帝立马就转头又道,“璟瑢,今日是腊八节,领着你的太子妃随朕一同回宫喝腊八粥去吧。”
宋璟瑢看了陆玥菱一样,见陆玥菱表情平淡,似乎早就料到这个结果般,于是起身回道:“儿臣遵旨。”
陆玥菱也跟着回了句:“儿臣遵旨。”
对于这样的结果,她的确想到过。
只是没想到,皇帝为了安抚她,还给她找了份差事。
她不禁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陈氏,今日之后,陈氏的名声便算是彻底臭了。
今后不会再有人与陈氏相交,人人都会避她如蛇蝎,父亲也会厌弃她,再也不会对她有丝毫的包庇。
而这,还远远不够。
她手中的底牌足以让陈氏永无翻身之日!
崔大壮不肯说出幕后指使者,还未等宣判,就被人发现自尽于狱中。
那名叫晓梦的婢女也一同死于牢中。
王婆子和刘全被关押收监,刑期一年。
对于这两人来说,在牢中反而更加安全,至少,陆心瑶的手还伸不了那么长。
至于陈氏,回了尚书府之后,就被陆元文狠狠扇了两巴掌,随后就命人带去关了起来,谁也不准去探望。
就连陆心瑶想去,他都不允许。
拂冬没有回尚书府,而是跟着敛秋去了太子府里。
待陆玥菱从宫里回来,才让人把拂冬唤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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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来。
“你倒是看的透彻,知道自己此时若是回了父亲那儿,必死无疑。”
拂冬双膝跪地,重重给陆玥菱磕了一个响头:“娘娘,奴婢不想回尚书府了,求娘娘看在奴婢为了您而得罪夫人的面子上,给拂冬一条活路吧!”
陆玥菱轻笑:“你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你自己,拂冬,你已经是父亲的侍妾了,总是在本宫这儿也不合规矩,父亲那么喜欢你,想必要不了两天就会来要人的。”
“娘娘,奴婢错了,”拂冬抬起头,面颊上已经满是泪水,“奴婢不该妄图攀高枝,更不该去勾引老爷,求娘娘给拂冬安排一个别的去处吧!若是再回府里,奴婢一定会死的!”
她掀开自己的衣袖,只见白皙的两条手臂上扎满了小针孔,密密麻麻,触目惊心。
陆玥菱秀眉轻蹙:“这都是陈氏做的?”
“不,这都是二小姐身边的丫鬟锦兰做的,”拂冬盖上衣袖,哽咽道,“奴婢跟老爷说了,可二小姐根本不承认,还叫了大夫过来,大夫说奴婢胳膊上这些红点根本不是针扎的,而是感染了恶疾,还会传染,老爷一听就让人把奴婢单独关了起来。”
陆玥菱一阵哑然,她这个父亲,对待政事倒是尽心尽力丝毫不敢懈怠,对待后宅之事却如丢了脑子般糊涂。
也难怪这么多年,陈氏能在陆心瑶的指导下一手遮天。
拂冬擦了擦眼角的泪,抽噎了两下,“整整三天,没有一人给奴婢送一口饭,喂一口水,奴婢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是饿死的,奴婢怕了,那样的经历奴婢再也不想有,第四天,夫人便找到奴婢,她给了奴婢半块馒头然后说了做伪证的事情。”
“所以你就为了半块馒头,答应了她?”
拂冬连忙摇头:“奴婢只是假意答应,奴婢知道,只有先从那个地方出来见到娘娘,才能有机会活下去。”
“本宫知你不易,”陆玥菱抬手,擦掉了拂冬源源不断的眼泪,呢喃了一句,“想攀高枝没错,这世上,谁人不想攀高枝?”
就连她选择了太子,不也同样是在攀高枝吗?
钱财、权利地位,总能令人趋之若鹜。
第60章 尚书府没有休妻
“但你想清楚了,往后不管你走到哪儿,都摆脱不了你曾经做过父亲妾室的事实,日后你若再想嫁人,恐怕就难了。”
拂冬苦笑一声:“以后的事情就交给以后再说,现下,奴婢只想活下去。”
“若你真想通了,那今晚本宫便带你一起回尚书府彻底做个了断。”陆玥菱望向窗外尚书府的方向,眸子里似覆了一层寒霜般冰冷。
★
天色一暗下来,尚书府里就挂上了灯笼。
陆玥菱身后跟着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从府门处一直行至陆元文的院子里。
下人刚禀告完,人便到了。
陆元文以为这个大女儿是来找陈氏兴师问罪的,他没有心思再管,便叫人传话:“你跟她说,别弄出人命就行,别的随她。”
陆玥菱听完,直接上前,一脚踹开了陆元文的房门。
“你这是做什么!”陆元文瞪着眼睛走出来,“陆玥菱,你别整日仗着自己太子妃的身份如此嚣张跋扈!再怎么说我也你爹!”
陆玥菱面无表情,“父亲,女儿今日来只是想告知你一个真相,翁太医!”
“微臣在。”
“诊脉。”
“是。”
“惜春,敛秋!”
“奴婢在。”
“关上院门,从现在开始,谁也不许进来!”
“是。”
陆元文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央儿和拂冬一人一边拉到了椅子上坐着。
“拂冬,你不是,你怎么翁太医这”
翁太医脸色严肃:“请尚书大人配合,莫要乱动。”
央儿和拂冬见状一起退出去把门关了个严实。
陆玥菱就站在院子里,仰头望着空中的明月。
忽然,屋顶上一道黑影闪过,花明落在她的面前。
央儿和拂冬都是一惊,正欲大喊,陆玥菱连忙制止:“不必惊慌,自己人。”
“娘娘。”花明恭敬道。
她心间微动,“可是薛深有消息了?”
花明点头,上前一步微微低头在陆玥菱耳边说了两个字:“庐阳。”
少女身上的馨香袭入鼻端,带着几分空气中的冷冽,花明说完便连忙向后退回原地,低着头不敢抬起。
陆玥菱问:“消息可靠吗?”
“嗯。”花明低低应了一声。
庐阳,旬阳,溧阳,这三座城都是紧挨着的,她想,请薛深一事,她必须亲自走一趟了。
“退下吧。”
花明得到命令,跃上屋顶,很快便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院门外,得到消息的陆心瑶刚赶过来。
只是院门关着,她看不到里面的情景,有敛秋和惜春拦着她也无法进来。
这时,翁太医也从屋里打开了门,“娘娘,请里面说话。”
陆元文还坐在椅子上,见陆玥菱进来,眼睛瞪的鼓鼓的,想说话,见还有丫鬟在旁边,又只好咽了下去。
“翁太医,诊断的结果如何?”
“回娘娘,尚书大人身体康健,且正值壮年,并无隐疾,延绵子嗣方面更是再正常不过。”
陆元文一听,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翁太医,你确定你方才所说都是真的?”
“娘娘面前,自然不敢妄言。”翁太医恭敬回道。
陆玥菱拍了拍掌,一名大夫弓着腰走了进来。
陆元文一见,眼睛立刻又瞪了起来。
那大夫脖子一缩,当即跪到地上:“陆大人,小人也是不得已才说了谎,您的身体根本没有问题,是您府里的陆夫人给了小人一袋银子叫小人这么说的,小人知错了,求大人宽恕小人的过失!”
陆元文似被这消息惊到,一屁股坐回了凳子上。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他堂堂一个尚书,竟被家中一个妇人耍的团团转,蒙在鼓里这么多年,害得他也未曾给老陆家留个后!
陈舒芸!
这个毒妇!
害他不浅啊!
陆玥菱见他这副反应,便知道他已经想明白了,遂开口:“父亲可知货比三家的道理?若您不那么相信陈氏,当年再重新去外头找个别的大夫,如今的尚书府或许不是现在这样。”
陆元文回过神来,“你是何时知晓的此事?”
“女儿原本也被蒙在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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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这是父亲的私事,可杜姨娘死前的一句话让我觉得很奇怪,她说她藏了许久最后还是没能保住肚子里的孩子,这大约就是她的命,也是尚书府里所有女人的命。”
“杜敏茹,她”
“她还说,只是可惜了那个孩子,还不到三个月就被他的亲生父亲所杀!”
陆玥菱的话就像一把利刃一样,轻易划开了陆元文的胸膛。
那原本他不愿正视的事情,终究还是以这种鲜血淋漓的方式摊在面前。
“她肚子里的孩子,真是我的?”
陆玥菱重重叹息一声:“真相如何,想必父亲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今后若是无事,父亲不妨去付姨娘屋里坐坐。”
“付樱?”
“她也曾失去过一个孩子。”
陆元文眼眶泛红,放在桌面的手已经开始颤抖起来
。
不一会,那手掌便慢慢蜷起,狠狠攥紧:“来人!把陈舒芸给我带过来!”
可外头并没有任何回应,陆玥菱问:“父亲是打算问她为何要这么做吗?”
“不,我要休妻!我要让她今后再无所依,就算饿死冻死也不会有人管她!”
陆玥菱冷笑:“父亲还是太善良了,依女儿的意思,尚书府没有休妻,只有丧偶!”
陆元文紧攥的手颤了颤。
一旁的翁太医已经冷汗直流,这些话还是他能听的吗?
于是小心翼翼道:“娘娘,若是没有其它吩咐,微臣就先告退了。”
“等等,”陆玥菱朝拂冬招手,拂冬立马走了过来,“翁太医,劳烦你再给瞧瞧,这丫头胳膊上的到底是疹子还是其它?”
拂冬掀起了袖子,陆元文也下意识走进两步,先前他未曾仔细瞧过,如今这一看,那密密麻麻的红点还是让他觉得有些心惊。
翁太医凑近仔细瞧了瞧,问:“疼吗?”
拂冬点头:“疼。”
翁太医又把了把脉,道:“无妨,未伤及筋骨,敷些消肿镇痛的药便可。”
消肿镇痛?陆元文心中似乎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问了翁太医一句:“她这胳膊上的红点,确定不是染了什么恶疾所致?”
第61章 这辈子,你恐怕都回不去了
翁太医摇头:“尚书大人,此女脉搏平稳,除了身子有些虚弱之外并无异常,那些红点也都是外伤,应是针扎所致,用些药过几日便能痊愈。”
陆元文脸上一片悔意,他伸手想握住拂冬的手,可却被拂冬躲了过去。
“拂冬,我”
“老爷喊错了,奴婢今后改了名,便不叫拂冬了。”
“改了名?你为何要改名?”
拂冬垂着头站到陆玥菱身后,没再说话。
陆玥菱:“父亲今后便当做,冬姨娘已经死在了那个屋子里吧!”
陆元文知道自己做得不对,对拂冬,他确实有愧。
可是一想,何止是拂冬,杜敏茹,付樱,他哪一个没有愧呢?
陆玥菱让惜春和敛秋打开院门,陆心瑶连忙跑进来:“父亲,大姐姐,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连我都不让进了?”
她四处张望了一圈,看到那大夫和穿着太医院官服的翁太医时,心里咯噔一下。
陆元文望着自己这看起来纯良无害的二女儿一样,想到那日在假山冤枉了杜姨娘的情景,心里下意识对这个女儿有些排斥。
“心瑶,爹问你,那日杜姨娘在假山被冤枉与人偷情一事,可是你所为?”
陆心瑶低下头,觉得此事应当不会留下证据才是,杜姨娘死了,那个野男人也死了,那么还有央儿!
是央儿向父亲告的密不成?
不过没有证据,谁也证明不了那件事是她策划的。
“父亲,那日女儿说的都是实话,您是如何得知,杜姨娘是被冤枉的呢?”
陆元文冷哼一声,“我再问你一次,那日你所言,到底是实话,还是你母亲叫你那么说的!”
看来是笃定杜姨娘是被冤枉的了。
陆心瑶心思翻转,抬眸时眼中露出慌张之色:“父亲,其实那些话,那些话确实是母亲叫女儿说的,这几日女儿心里一直惶惶不安,觉得很对不起杜姨娘,父亲,您能原谅女儿这一次吗?”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陆玥菱冷冷开口,“焉知二妹妹此次所为,究竟是第一次还是第二次,亦或是,很多次!”
陆心瑶眼底闪过一抹恶意,陆玥菱这个蠢货,何时竟变得这样聪明了?
她与萧贵妃联手竟也没能在公堂上扳倒陆玥菱,都怪拂冬那个丫头坏了她的事!
还有她那愚蠢的母亲!
方才父亲之所以会这么问她,定也是陆玥菱搞的鬼。
陆玥菱把央儿带走,难道就是为了在父亲面前揭穿她吗?
哼,仅凭一个丫鬟的话,恐怕还不能把她怎么样。
“大姐姐,你说的话,心瑶怎么听不太明白,”她转头望着陆元文,眸光里满是哀求,“父亲,女儿已经听闻今日母亲对大姐姐做的不好的事情了,可母亲是母亲,心瑶是心瑶,心瑶与大姐姐一直都是一条心的,父亲,您能不能帮我劝劝大姐姐,叫她别把对母亲的怒气牵连到心瑶身上呀?”
陆元文一脑门官司,“你与她的事自己去解释罢!我现在没空管你的事,来人,送二小姐回去!”
“爹?”
“你先回自己的院子里待着,待爹处理完你母亲的事再放你出来。”
陆心瑶咬了咬下唇,怯怯地看了一眼陆玥菱,随后才转身跟着下人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望着陆心瑶离开的背影,陆玥菱收起眼底的杀意。
今日她也没打算要在父亲面前揭穿陆心瑶的伪装,她这个二妹妹太能装了,而她目前也没什么确切的证据。
再者,就算在父亲面前揭穿了,父亲也不会对陆心瑶怎么样,最多就是闭门思过,对陆心瑶来说,造成不了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今日她的目标只是陈舒芸,至于陆心瑶,她会慢慢收集证据。
她要,一击必中!
陈氏这次没有被关在自己的院子里,而是被关在了尚书府最偏远的一间堆放杂物的屋子里。
屋子里只有一些老旧的木材和落满灰尘的杂物。
不久前,拂冬也曾在这里住过几晚。
这里没有床榻,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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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子,甚至连窗子都是漏的。
陈舒芸抱着自己的身子蜷缩在一堆木材旁边,一只蜘蛛都能引起她的尖叫。
可是她叫破了喉咙也没有人理她,脸颊上被陆元文打过的地方又肿又疼,一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就,她忍不住想哭。
陆玥菱和陆元文到的时候,陈舒芸脸上的泪还没干,沾了灰尘之后留下几道黑灰的印子,看起来又吓人又滑稽。
灯笼的火光照在陆元文脸上,陈舒芸连忙跑过来:“老爷,老爷我知错了,您就放我回去吧,这里又脏又冷,我实在待不下去了呀!”
眼见着陈舒芸拽住衣袖,陆元文冷哼一声,直接伸手重重推开,“这辈子,你恐怕都回不去了!”
陈舒芸跌倒在地上,这才看见陆元文身后还站着一个陆玥菱。
她心一横,爬到陆玥菱脚下求道:“玥菱,母亲错了,不,太子妃娘娘,我错了,你就让老爷放我回去吧!我保证,我再也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了,真的!这里真的好冷,又黑,我最怕黑了呀,太子妃娘娘,算我求
你了成不成?”
陆玥菱弯下腰,扶着陈舒芸的手腕轻声道:“陆夫人还是先起来吧,父亲来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你只要实话实话,父亲满意,或许就愿意放你回去了也说不定呢。”
陈舒芸仿佛又在陆玥菱脸上看到了从前的样子,将信将疑地站起来,心虚道:“老爷,今日我不该让拂冬去陷害太子妃娘娘,也不该撺掇刘全去公堂状告,我真的知错了。”
陆元文冷着脸,问:“昨夜那个大夫是你请来的,是不是你给了他钱,叫他说我不能生育?”
陈舒芸瞬间睁大了眼睛,“老爷,您怎么知道这事的?”
说完,就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陆元文冷笑,“看来那大夫没污蔑你,果真是你做的!那杜敏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你一手设计的,是不是!”
“我,我我也没想到,老爷您居然会那么狠心,就把孩子给”
“住口!”陆元文抬起手,狠狠扇在陈舒芸脸上。
第62章 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
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亲骨肉,这是他最后悔的事情,也是最不愿意承认的事情!
“老爷,我也不是故意的呀。”陈舒芸跌坐了地上呜呜哭了起来,“要不是当年生完心瑶伤了身子,温补了几年也没养好,我又怎会不让你给陆家留后?可是我只有心瑶一个女儿,你要是有了儿子,还不早把我们娘俩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那你就买通大夫骗我!还有付樱的孩子,也是你做的是不是!”
“付樱?她本来就身子不好,就是我不喂她吃药,她也留不住那个孩子”陈舒芸越说,声音越小。
陆元文已经被气的失去理智,捡起旁边的木棍就往陈舒芸身上招呼:“你这毒妇!你怎么能如此狠心!当初我就不该抬你为正妻!”
陈舒芸被打的在屋子里乱窜,一边跑一边哭喊。
打够了,陆元文丢下手里的木棍,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般。
他失魂落魄地走出屋子,仰头望天。
“想我陆元文三十三岁便官拜二品,深得圣上器重,朝堂之中多少人眼红我,大旻泱泱学子有多少人都以我为榜样!”
“没想到到头来,竟被一个妇人耍的团团转,将这宅院搅的乌烟瘴气,冤魂难息!”
“唉,走吧,该走的便都走吧!”
叹息完,他迈着苍老的步伐,一步步消失在夜色之中。
陈舒芸连忙追出去,结果被敛秋拦在门口,“老爷!老爷,您真的不管我了吗?老爷”
陆玥菱拔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在陈舒芸眼前绕了一圈,后者立马止住了哭声,惊恐地看向她。
“你,你又要我做什么?”
她把刀柄握在掌心,左右转了两圈,神情透着几分玩味,“这次,我不要你做什么,跟父亲一样,我也想问你几个问题。”
陈舒芸向后退了几步,小心翼翼问:“你要问什么?”
“你和陆心瑶,你们俩谁的话更算数些?”
“那当然是是我!”
“哦~所以她叫你跟柳婉儿联手,你便跟柳婉儿合谋要在生辰宴上毁我名声,所以她叫你买通大夫你便给出了一袋银子,所以她叫你诱导刘全去公堂状告我,你便威胁拂冬去做伪证,所以,她叫你想办法害死我娘亲,你便将浸了毒的帕子交给了她,是不是!”
陈舒芸吓的浑身一哆嗦,“你怎么会”
话一开头,她就捂住了自己的嘴。
陆玥菱一步步朝前走去,“我怎么会知道那张手帕的事是吗?”
她一把抓过陈舒芸手腕,直接将人按在墙上,手中的匕首狠狠插了下去。
“啊!”
匕首穿过陈舒芸的手掌,深深陷入墙面,她疼的龇牙咧嘴,稍微一动就是钻心地疼。
陆玥菱松开手,转而扼住陈舒芸喉咙,嗓音森寒:“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我娘亲到底是怎么死的?说实话!”
“陆玥菱,你敢这么对我,我可是你母亲!”
她眸光一凛,伸手拔掉匕首,下一刻又狠狠刺进陈舒芸肩窝处。
“啊!”
陈舒芸还没喊完,她就把匕首拔了出来,鲜血喷涌而出,溅落衣袖星星点点。
陈舒芸疼的身子一软蹲了下去,她便跟着蹲下去,而后将染了血的刀锋架到陈舒芸颈侧,神情似地狱来的修罗般无情又狠厉:“最后一次机会,想好了再回话。”
陈舒芸已经疼到喊不出声了,尤其是在感受到脖子上那冰凉的刀锋之后,她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别杀我,我都告诉你还不行吗?”
陆玥菱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眼神也死死地盯着陈舒芸。
恐惧在陈舒芸心头愈演愈烈,身体的疼痛和心里的恐惧让她感到崩溃,“你娘亲的死是我干的,是,是心瑶给我出的主意,她说我只是个妾,她跟着我永远都没有出头之日,只有我成为府里的主母,她才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我也不想做妾的呀,可谁让我出身不好呢?她就说,只要谢燕桦死了,我才有机会被抬为正妻。”
陆玥菱手下的刀刃往里压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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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谎!我娘亲死的那一年,陆心瑶不过才七岁,一个七岁的孩子,便能有如此心计?”
“是真的!心瑶她三岁那年病重的厉害,差点就救不回来了,就连大夫都说没得治了叫我准备后事,可后来不知怎的,她自己又醒了过来,从那之后,她就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一样,一下子懂事了许多,还帮我重新获得了老爷的宠爱,别说七岁,就是六岁时,她都能帮我把那不要脸想要勾引老爷的丫鬟给不动声色地处置了。”
三岁,陆心瑶确实大病了一场,那年她五岁。
可记忆很模糊,记不得陆心瑶前后有什么大的变化了。
难道陆心瑶也是重生的?
不对,如果是重生,陆心瑶不可能到现在都还只是藉藉无名的陆家二小姐。
若是自从三岁开始便重生了,以陆心瑶对她的恨意,不可能还让她那么顺利得到才佳宴魁首的名头。
可六岁就能不动声色处置了丫鬟,七岁就设计害死了她娘亲,这样的心计绝不可能是一个孩童所能想出来的。
她灵光一现,脑海
中冒出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
或许,陆心瑶在三岁那年,身体里就住进了另一个人的灵魂!
“娘亲去世那日,那张浸了毒的帕子是不是陆心瑶亲手放到我娘亲面前的?”
陈舒芸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冷了,伤口也越来越疼,就连意识都有些恍惚了,听到陆玥菱的问话,她下意识回答:“是,她说她只是个孩子,不会有人怀疑到她身上,所以这件事由她来做最是稳妥。”
得到答案,陆玥菱拿开匕首缓缓站了起来。
“你放心,我不会杀你。”
陈舒芸听到这句话,瞬间清醒过来,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连忙跪在地上磕头:“谢,谢太子妃娘娘不杀之恩!谢太子妃娘娘不杀之恩!”
陆玥菱冷冷瞧着身上血迹斑驳的陈舒芸,后面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
我不杀你,是因为嫌脏了自己的手,今夜,自然会有人来要你的命!
第63章 怪只怪,你知道的太多
她走出屋子,惜春便上前将门关上。
“敛秋,把这张手帕送去给陆心瑶,就说,有一条人命,本宫将来定会向她讨回来!”
“是,娘娘。”
★
月上中天,正是人们安睡的时刻,一道鹅黄色的身影悄悄出现在屋子旁边。
她推了推门,发现门只是从外面栓上了,并未上锁。
轻轻一拨,门栓便开了。
她轻轻推开门走进去,借着手上的灯笼看清了蜷缩在角落里的人。
听到动静,陈舒芸立马警觉起来:“谁?谁在哪里?”
陆心瑶走过去,将灯笼放在地上,微微一笑:“母亲,是我呀!”
“心瑶?”陈舒芸一把抱了上去,一股委屈袭上心头,她忍不住哭了起来,“好女儿,你终于来看娘了,娘在这里没有吃也没有喝,连件暖和的衣裳都没有,陆玥菱那个贱人还用刀伤我呜呜呜,你快想想办法,让你爹把娘给放出去吧!”
陆心瑶露出嫌恶的表情,伸手把陈舒芸拽开,这才看到陈舒芸肩上大片的血迹,“你说,你身上这伤是陆玥菱弄的?”
“嗯嗯!就是她,还有手,我的手都没知觉了,会不会废了呀?”
“母亲别急,你先告诉我,今日你跟陆玥菱都说了些什么?是不是,说了七年前的事情呀?”陆心瑶语气柔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起来格外单纯。
陈舒芸下意识点头,可触及陆心瑶那双眼睛时,连忙又摇头。
“点头又摇头,母亲是想骗我吗?”
陈舒芸抹了把脸上的眼泪,小声道:“她用匕首抵着我的脖子威胁我,我要是不说的话,她就真的把我给杀了,心瑶,你,你可一定要救救娘啊,再怎么说,我也是你娘啊。”
她越说,声音越小,说到最后,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莫名心虚。
仿佛,她不说,陆心瑶就不把她当做母亲了一样。
“放心,我当然知道你是我娘,”陆心瑶笑了笑,拿出一块红枣糕放到陈舒芸唇边,“女儿知道母亲定是饿了,来,先吃块糕点,然后我们在商量一下,该怎么让父亲把你从这屋子里放出去,可好?”
陈舒芸已经很久没见过陆心瑶用这样温柔的语气跟她说话了,她隐隐觉得哪里好像有些不对。
可她又实在太饿,张口便将那糕点咬进口中,胡乱嚼了几下便吞下喉咙。
“还有吗?我还想吃。”
陆心瑶双手一摊提着灯笼站了起来,“好可惜,只有一块。”
说着,她便提着灯笼朝外走去。
陈舒芸一愣:“心瑶,我们不是还要商量怎么让你爹把我放出去吗?你怎么走了?”
“死了人,父亲自然会让人把尸体抬出去,”陆心瑶顿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陈舒芸,“看在你生了这具身体的份上,我已经让你享了这么久的福,你也该满足了。”
陈舒芸怔住:“这是,什么意思?”她刚说完,身体深处便传来一阵绞痛,随即张口吐出一滩鲜血。
“怪只怪,你知道的太多。”陆心瑶不再逗留,提着灯笼离开,走前,还将门栓放回了原位。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这个道理她教了陈舒芸那么多次,她竟还未记在心里。
实在是蠢笨如猪,死了倒也干净!
陆心瑶走后没多久,陈舒芸就躺在满是灰尘地上一动不动,嘴角溢出的鲜血流淌了一地。
只眼睛还睁着,不可置信地瞪着门的方向。
回到房间,陆心瑶拿出陆玥菱差人送来的那张手帕,自言自语道:“大姐姐,看来你已经知道了不少事情,不过母亲已经死了,这张手帕也将消失,我看你还能拿出什么证据来证明当年之事是我所为。”
她将手帕放到烛火上方,很快一股难闻的焦糊味便传出来。
忽然,她眸光一凛,“这帕子上的‘桦’字,不是我绣的那个!”
火势蔓延,一簇火苗吞噬了她的手指,她连忙松手,任由那帕子掉在地上,变成灰尘。
原来这帕子是假的,并不是当年她用的那张。
真的帕子,还在陆玥菱那里!
陆心瑶有些惴惴不安,过了这么多年,那帕子上难道还留着药物不成?
陆玥菱到底是从哪儿得到的帕子,又是什么时候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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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的?
现在,陆玥菱故意这么做,又到底是何意?
宋璟瑢站在风华殿外,想进去,又有些踌躇。
“殿下?”正准备去瑢华殿的陆玥菱,神色有些诧异。
宋璟瑢佯装自己刚走到这的样子,朝前慢悠悠迈了两步:“哦,孤前几日命人摘的梅花已经晾干,送来给你泡茶喝。”
她没接,“这种小事,往后让下人送来便好,外头天凉,殿下要进去坐坐吗?”
宋璟瑢收回手,“不了,孤想起这梅花还有些潮不易保存,还需再晾几日才行,等晾好,孤再差人给你送来。”
说完,他便转过身。
心里想着,他就这么来解释他从来没碰过那个叫紫粟的通房,会不会太刻意了?
当初人是娴妃娘娘送来的,他也不好把人赶出去,只能先养在偏远的馨华殿里
。
如今他已成婚,只要陆玥菱一句话,他立马就能把人送走。
“殿下。”陆玥菱又出声,“臣妾正好有事要同殿下商议,不若便在这里说了吧。”
宋璟瑢停住脚步,转过身看向她:“何事?”
陆玥菱脸上露出喜悦之色,“臣妾已经找到薛深薛神医的下落,现在人就在庐阳,所以臣妾打算今日便出发去庐阳,请薛神医来为殿下诊治。”
其实薛神医这个人,她也是上辈子在瑞王府听闻的。
那时,瑞王已经准备起兵,但他日瑞王若是身为君主又怎能无后?
于是,萧贵妃便发了大量赏金寻找薛深的下落,据说薛深不仅能生死人肉白骨,就连各类疑难杂症,男女隐疾皆可治愈,先皇当年重伤垂危,便是薛深救回来的。
只是此人行踪诡秘,脾性古怪,从来只有他主动救人的份,别人若是求他救人却是一概不救。
她不知,最后萧贵妃到底有没有寻到薛深,瑞王又有没有被治好。
总之,既然连萧贵妃都愿意花重金相请之人,想必也是有些真本事在身上的。
若是薛深能治好宋璟瑢的旧疾,那再好不过。
况且,她此行最重要的目的,在旬阳,谢家。
第64章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宋璟瑢怔了一瞬,他记得陆玥菱第一次提起薛神医还是在梅林中。
只是他没想到,陆玥菱竟真的一直在寻找此人。
这世上,恐怕没人能治好他的病,那位薛神医恐怕也不能。
“你真的相信,一个从没见过面的薛深,能治好孤的病吗?”
陆玥菱重重点头:“传闻此人能生死人肉白骨,就算他的医术没有传闻中那么出神入化,但也一定是有些真本事在身上,凡事不求一万只求万一,万一他真的能治好殿下的旧疾,那臣妾这一趟便不算白走。”
“那倘若他治不好呢?”
“倘若治不好,那也没什么损失,只不过还是跟原先一样罢了。”她望着宋璟瑢裹的厚实的模样,很想将他身上的裘衣脱去,“殿下难道不想摆脱这些厚重的衣物和火炉吗?”
宋璟瑢低低笑了一声,他想,他怎么不想?
只是,他已经知道到了自己的结局,又怎么还敢想。
可,望着陆玥菱那认真的,充满希冀的眼神,他便不忍打破那虚无的期望。
“好,你此去庐阳,需要孤借你些人手吗?”
若是宋璟瑢的人跟着,那她的行动岂不受制?
“不用,臣妾带着惜春和敛秋去就好,殿下知道的,臣妾身边还有一名暗卫,必要时刻他能护我性命,殿下在府中等臣妾的好消息便是。”
★
陆玥菱的马车刚出城门,消息就传到了萧贵妃耳中,“这可是个好机会,离开皇城,她若是不小心遇到几个山匪,死在外头,听起来也很正常。”
裹着一只手的桂嬷嬷立马上前主动请缨,眼底满是恶毒之色:“娘娘,此事不如就交给老奴去办吧!”
“也好,”萧贵妃抬眸看了桂嬷嬷一眼,“做事利落点,别叫人抓到了把柄。”
“娘娘放心,老奴明白!”
桂嬷嬷退下后,大宫女谨颜有些不解地问道:“娘娘,您近日为何要花这么多心思在太子妃身上?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值得您这么费心吗?”
“你懂什么?”萧贵妃抚了抚身上柔软的面料,“她虽然只是个女人,但肚子里若是有了太子的种,她就不只是一个女人那么简单了。原以为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是个好拿捏的,没想到竟还是个带刺的,既然不能为本宫所用,那便只好送她去阎王那儿报道了!”
“可,太子不是近期都不能行房事吗?您这么急着出手,恐会引起圣上怀疑的。”
“都是逢场作戏罢了,太子,已经不是以前的太子了,他那么护着太子妃,无非就是看中了陆玥菱背后的谢衡,谢家军是块难啃的骨头,也不知吾儿拉拢谢家的法子奏效了没有,若是让太子捷足先登,那可就不妙了,所以,”萧贵妃拂开衣袖,神情狠厉,“太子妃,必须除掉!”
陆玥菱远赴庐阳为太子寻医的消息,很快便传了出去。
这消息一波是宋璟瑢命人散播的,另一波是陆玥菱安排人散播的。
他们的目的不谋而合,那就是让皇城中人都知道,太子妃此去庐阳是为寻医。
而路经之地的官员若是得到消息,必然也会恭敬待之。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若是有人在这个时候对她下手,就意味着有人不想让太子早日康复。
庐阳一行定然会有人伺机对她下手,不管是低调还是高调,都无法避免。
如今消息已经散播出去,若是能趁此机会引蛇出洞抓到对方的把柄岂不是一举两得。
很快,这消息便传进了云府。
云嘉玉散值回到院子里,一进门便闻到一股苦药味。
他不禁微微蹙了蹙眉:“这药到底还要喝到何时?”
柳婉儿手里的药碗递给翠玉,面色也有些发苦,“大夫说我元气受损,这药至少要服用一月方才能调理回来,夫君,那桌上有蜜饯,可否帮我拿一颗过来?”
云嘉玉点点头,从桌上拿了一颗蜜饯递到柳婉儿面前。
柳婉儿张口,示意他喂她。
他望着柳婉儿柔情似水的眼神,便拿着蜜饯放到了柳婉儿嘴里。
柳婉儿咬住蜜饯时,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无意,舌尖轻轻滑过他指腹,带起一阵酥麻的触感。
他连忙缩回手,转头便见屋里的丫鬟都垂着头,口观鼻鼻观心。
他不禁握住了柳婉儿的手,“婉儿,你瘦了好多。”
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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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心的指腹一下又一下地摩擦着,柳婉儿怎会不明白云嘉玉的心思,她脸一红,小声道:“夫君,婉儿如今的身子,还不能”
云嘉玉摩擦的动作一顿,抬手刮了柳婉儿鼻尖一下:“明知不行还故意勾引我,今日便先放过你,待你好了再重重惩罚。”
柳婉儿低头轻笑,羞的脸更红了。
云嘉玉起身,吩咐道:“将我的衾被搬去书房。”
柳婉儿抬头,眸光里有些诧异。
云嘉玉转头解释:“我早晨要上朝起得早,总会吵醒你,这几日你便好好休息,待你好了我再搬回来。”
说完,不等柳婉儿反应,便大步离开了。
翠玉这才走过来,将药碗收走。
“翠珠!”柳婉儿喊了声。
翠珠连忙走过来,“夫人。”
“陆玥菱去庐阳一事消息可属实?”
“这事整个皇城都知道了,她如今是太子妃,若消息不实早就把造谣者抓出来处置了。”
柳婉儿冷笑,“去哪儿不好,她偏偏要去庐阳,陆玥菱,那日你胆敢骗我,让车夫把我带出城去关起来,我必要你付出代价!”
翠珠有些担忧:“夫人,您如今已经得到想要的一切了,若是再生出什么事端来,岂不是得不偿失。”
“什么叫生事端!”柳婉儿攥紧了身上的被子,眼眸中透着恨意还有几分凄凉,“你没看出来吗?自从昨日他见了陆玥菱之后,就一直魂不守舍的,如今竟直接搬去书房住,明日府里的下人还不知道怎么编排我呢!”
“夫人,您是不是多虑了?大公子不是怕早起吵到您才搬去书房住的吗?”
“你不懂,男人都是一个样,”柳婉儿渐渐松开手,神情也变得柔和下来,“有道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她陆玥菱嘴上口口声声说不喜欢,可嫁给了太子那个病秧子,听闻他们至今连房都还没圆,昨日再见,她心里定然还是喜欢旧情人的,我不能让她有机会夺走表哥的心,这一次我要让表哥彻底厌弃她!”
翠珠张了张口,原本还想再劝劝,可看着柳婉儿坚定的眼神,她只能选择闭上嘴。
门外,听完两人的对话之后,一道身影悄悄地离开了。
第65章 宋璟瑢猜到了她会猜到
从皇城行至庐阳不过两三日的路程,前两日倒是都很平静,到了第三日,就连坐在马车里的陆玥菱都察觉到有人在跟踪他们。
“停车!”
她掀开车帘,敛秋立刻护在她前面:“娘娘,还是先回马车里吧,来人恐怕至少有三十人以上,且脚步轻盈,都是练家子。”
敛秋话音刚落,一群手持长刀的黑衣人便迅速围了上来。
“原本我还在想,萧贵妃怎么这么能沉得住气,现在人终于来了。”陆玥菱吹响哨声,花明立刻从黑衣人后面出现,转眼间便解决了一人,而后便跟另外几人缠斗起来。
敛秋一把将惜春推进车里,拔出长剑,神情警惕地望着前面:“娘娘,这些人招式狠辣,应当都是杀手,花明一人恐怕难以抵挡。”
陆玥菱一脸平静:“别急,自会有人来解决。”
敛秋站在马车上朝远处望过去,只见原本还占据上风的黑衣人,顷刻间便倒下了数人。
卫钦领着十余名侍卫出现,很快就将那些人解决掉。
“卫侍卫!留个活口。”
卫钦手里的刀停在最后存活之人的脖颈上方,还未开口,刀下之人便咬碎口中的毒药,一命呜呼。
陆玥菱下了马车,站到那具尸体旁,语气有些遗憾:“死了。”
卫钦行礼:“回娘娘,这些人都是杀手出生,即便逼问也逼问不出什么来。”
她抬眸看向卫钦,见卫钦衣摆上血迹斑驳,不过应当都是别人的血溅上的,有些颜色深有些颜色浅。
“这几日,多谢卫侍卫为本宫解决路上这些麻烦了,回头替本宫跟殿下带个平安。”
这两日路上异常的平静,她就知道,定是宋璟瑢安排了人。
和她猜想的一样,宋璟瑢表面答应她,实则还是有些不放心她,不过这倒是省了她不少事。
卫钦恭敬回道:“属下定会将娘娘的话带到,殿下说了,去路清理干净便不必跟随,后面的路请娘娘放心前行,属下会带人守在这里,绝不让歹人再去扰了娘娘清净。”
陆玥菱心下微动,原来,宋璟瑢猜到了她会猜到。
卫钦这番话,倒是让她觉得自己小人之心了。
宋璟瑢他安排这么多,真的只是为了保她前路平安吗?
不知为何,她竟有些想念宋璟瑢身上那股药香了
★
金乌西沉,申正时分,陆玥菱一行人方才看见庐阳的石碑。
惜春从马车外头喊道:“娘娘,前面还有三里就到庐阳城了,到时候咱们就可以找个客栈好好地歇一歇了。”
陆玥菱悠悠醒转,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途中她们一直都未停歇,马儿都换了几匹,连续奔波几日,确实需要好好休整一番。
忽然,马车停了下来,她连忙抓住扶手,这才没有跌下去。
“娘娘,您没事吧?”惜春探头进来。
她摇头:“发生了何事?”
“方才从草丛里冲出一孩童,要不是车夫勒绳及时,恐怕就要踩上去了。”
惜春刚解释完,外头那孩童就开始哭了起来:“车里的小姐大发慈悲救救我吧!我娘死了,我爹娶了一个后娘,他要把我卖给人牙子去城里给人家做奴才,我不想去,求小姐救救我吧!”
听声音,那孩童大约有八九岁的模样。
她掀开帘子,看见一孩童身上穿着深红色棉布衣衫,正坐在马车前大哭。
孩童的脸被宽大的衣袖遮掩着,看不清长相。
她对敛秋道:“把他拉开,我们继续赶路。”
“是,娘娘。”
敛秋跳下马车,朝那孩童走去。
惜春有些不忍:“娘娘,他哭的好可怜。”
“再可怜也是他自己的家事,我们无需掺和进去。”她放下帘子,眸中却是一片冰冷。
寻常百姓家都是穿的麻布,能穿的上棉布说明这孩童家境优渥,更何况是如此艳丽的深红色。
既然家境优渥,又怎会把他卖去为奴?
那孩童,分明在说谎。
“等等!”她忽然又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敛秋准备要把那孩童提到一旁的动作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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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那孩童忽然从衣袖中抓出一把药粉洒到空中,敛秋一惊,连忙向后退去。
风向将那药粉刮过来,陆玥菱神情一变,连忙掩住口鼻。
惜春也连忙捂住自己的口鼻,可下一刻马儿突然嘶叫一声,不管不顾地朝前冲去。
车夫连忙抓紧缰绳,可那马儿像是失控了一样,一会往左边跑一会往右边跑。
陆玥菱连忙拽着惜春从马车上跳下来。
随后就眼前一花,与惜春双双倒在了地上。
“娘娘”敛秋朝陆玥菱走了两步,随后也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她离得最近,吸入的药粉最多,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
那孩童吹了声口哨,路边的草丛里立刻蹦出两名壮汉出来。
“老丁,还是你厉害,一个人就搞定了三个,哈哈哈哈!”右脸有块刀疤的壮汉笑道。
那孩童哼了一声,再开口嗓音赫然是个中年人,“这算什么,别看我长不高,我
老丁的本事可多着呢!”
刀疤脸啧啧两声:“这几个容貌可真不错,肯定能卖个好价钱!柳家那丫头还真没骗人,没想到她都跑了还能回头来联系咱们,老子当初没白对她那么好。”
另一名嘴有点歪的壮汉道:“别说了,快过来把人抬走吧!”
老丁摇摇头:“人还是你们抬吧,我可抬不动。”
刀疤脸哈哈大笑:“我一个扛俩,老丁空手跟着就成。”
佯装昏迷的陆玥菱听着这几人的对话,心里默默思索。
原来那孩童是个侏儒,难怪要一直以袖掩面。
这里是进入庐阳城的必经之路,萧贵妃派来的那些人都被卫钦拦下了,那么此刻还想害她的,便只有柳婉儿。
她记得柳婉儿的老家便是在庐阳,而这几人口中的柳家丫头,应当就是柳婉儿没错了。
在来的路上,她就猜到柳婉儿一定会趁机做些什么,毕竟,她与柳婉儿之间的恩怨还远远没有结束。
只是不知道,这几人究竟是做什么的,柳婉儿与他们又是什么关系?
第66章 一看就没什么见识
她与花明说过,不管遇到什么情况,只要她不吹响竹哨,就不许出面。
倒下之前,她是有机会吹响竹哨的,但那一瞬间她犹豫了一下。
既然柳婉儿跟这些人有联系,说不定将计就计能得到意想不到的结果。
她倒是要看看,这次,柳婉儿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大约半个时辰后,她和敛秋惜春一起被带到了附近山上的一处寨子,越是往里走她越是心惊。
听声音,这寨子里人数众多,不仅有男人,还有老人和妇人。
然而每个人见到老丁他们扛着几个姑娘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甚至还有人打趣:“呦,今天收获颇丰啊,这几个姿色简直上乘,可以卖给那些当官的老爷,他们手里钱更多!”
随后她便听见老丁的声音:“你要是有这方面的销路,就跟老弟我说说呗!”
“好说好说,就是这个介绍费”
声音渐行渐远,很快,她们就被关进一间小房子里。
还未来得及喘息,她就听见周围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哭什么哭!”刀疤脸吼道:“再哭老子立刻就把你给办了信不信!”
啜泣声低了很多。
刀疤脸呸了一句:“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老子把你卖给大户人家做妾你应该感谢老子才是,到时候你吃香的喝辣的可得记得孝敬孝敬老子!”
“行了行了,赶紧回去吃饭,我饿了。”歪嘴壮汉锁好房门,拽着刀疤脸越走越远。
陆玥菱睁开眼,望着屋子里呜咽哭泣的几个女人,后背一阵发凉。
这寨子里的人到底都是做什么的?竟堂而皇之地要把人卖掉。
屋子里这些人,难道都是被掳来的不成?
方才被呵斥的女子见她睁开眼,终于止住了啜泣,呆呆望着她,似乎没想到她会醒来的这么快。
她朝旁边挪了挪,有些费劲。
当时虽然及时掩住了口鼻,但多少还是吸入了一些药粉,此刻除了头脑还很清醒,四肢都有些无力。
“你,你怎么”
“嘘。”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靠近那女子小声低语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也压低了嗓音:“姑娘唤我阿愿便好。”
“可以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那女子小心翼翼地向外看了一眼,“我也不知这是哪里,只知自己扶了一名老者过河随后便失去了意识,再醒来我就在这儿了,他们说,要把我们卖给城里的有钱人做妾,可是我只想回家。”
另外一名女子也围过来,“这里的人大多都是被骗来或是被药迷晕绑来的,不止这一个房间,其它房间里也关着不少人,这寨子里的人全都是以贩卖人口为生的,不仅卖女人,还有孩子,前几日我还看见这寨子里一个女人生了儿子,转手就被她男人把孩子给卖了。”
“连自己的孩子都卖?”陆玥菱越听越心惊,不管是上辈子还是现在,她都从未想到皇城之外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那女子摇了摇头:“他们只认钱,反正孩子也不是他们怀胎生的,只要能卖钱就成。”
阿愿也点点头附和道:“昨日我还听见他们说,寨子里有女人生的是个女孩,就扔到山林里去喂野兽了,也不知真假。”
陆玥菱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囡囡的笑脸,手指渐渐握紧。
这世上,竟然还有将亲生骨肉丢弃让其丧命之人,实在丧尽天良!
“唉,我在这里已经呆了快三个月了,三日之后的会面,若是还没有人愿意买我,我就会跟外头那些女人一样,只能沦为生孩子的工具!”那女子说着,又忍不住呜咽起来。
“你在这里待了这么久,想过逃吗?”陆玥菱问。
“怎么没想过?可这寨子里的人全都是沆瀣一气,狼狈为奸的畜生,我一个弱女子能跑去哪里?”
女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继续道:“两月前,与我一同被抓来的姐姐趁着他们送饭的时候跑了出去,可还没跑多远就被抓住了,最后被他们抓住活活给打死了。”
陆玥菱眉头越皱越深,原本以为柳婉儿找来的只是些普通山匪,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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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寨子竟是龙潭虎穴。
“你们失踪这么久,你们的家人应该会报官才对,难道这么长时间官府都查不到这里吗?”
那女子摇摇头,“我不知道。”
“就算报官怕是也没什么用。”角落里一名女子走过来淡淡道,她神情很平静,也未曾哭过,只是身上的衣裳灰扑扑的有些脏污。
陆玥菱下意识问:“为何这么说?”
灰衣女子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一双清亮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她:“你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吧,一看就没什么见识。”
陆玥菱一噎,今日所见所闻,她确实称得上是……没见识。
“你没听那些人说吗,卖给有钱人家做妾,既然有人买,就说明人家定然有我们的身份文书,或者是卖身契,这些东西不可能是真的,那就只能是伪造,可伪造也是要官府盖章的,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陆玥菱瞬间就明白过来,这女子的意思是,这寨子里的人分明就是跟官府之人有所勾结,所以就
算报官也没用。
阿愿愣住了,“那这么说,我们就只能乖乖待在这里,然后当成物品一样被他们卖掉吗?”
灰衣女子笑了笑:“这有什么不好?去有钱人家吃香的喝辣的,总比天天干脏活累活舒坦多了。”
阿愿摇头:“那怎么行?宁为穷人妻,不为富人妾,这是我娘从小便交给我的,我不要做妾,我只想回家”
灰衣女子嗤笑一声,又回到角落里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没多久,惜春和敛秋也都慢慢醒了过来。
陆玥菱将自己得到的情况告知她们,惜春听完,神情立马紧张起来:“这些人竟敢私自买卖人口,娘娘,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要不要叫花明”
“不急,既来之则安之,这寨子里的人不少,且身材魁梧,光靠花明一人恐怕也难以抵挡,”陆玥菱深吸一口气,“更何况他们背后若是真有官府之人相护,只怕我们就算走出了这寨子也会被官府之人送回来。”
“那怎么办?”
第一卷 第67章 除非她曾经也是被关在这里的一员
正说话间,白日里装作孩童的老丁和刀疤脸端着几个大碗走了过来。
“别暴露身份,先观察观察再说。”陆玥菱低声道。
惜春和敛秋点了点头,同时看向门外。
屋子的门是木头做的,中间有间隙,一搾宽的距离刚好够碗递进来。
“吃饭了,一人一碗,”老丁把头凑到空隙处,目光搜寻到陆玥菱的位置,露出一脸猥琐的笑,“今日刚来的,给你们加了块肉,嘿嘿,快吃吧!”
灰衣女子第一个走过去拿碗,她想拿有肉的那碗,被老丁一掌拍开:“去去去,拿旁边那碗,肉没你的份。”
灰衣女子咽了口口水,只能拿了另外一个上头只有咸菜和两片青菜叶的碗。
随后另外两人也陆续拿了自己的饭碗。
惜春和敛秋走过去,把陆玥菱那碗也一起拿了过来。
老丁的脸从缝里缩回去,“把门开开,这天太黑了,我什么都看不清楚。”
“你要看什么?”刀疤脸揶揄道,“老丁,不是兄弟我说你,就你这小身板,再看也干不了什么,何必呢?”
“我叫你开门你就开门,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行行行,我给你开,就看一下不能待久啊!”
“快开快开!”
陆玥菱手里端着碗,却并没有动筷。
她等着老丁进来,刚好她也有些事情想要问一问。
房门锁被打开,老丁和刀疤脸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小美人,怎么不吃呀?这肉可是割的羊腿上的肉,嫩着呢!”
刀疤脸一听老丁这油腔滑调,在后头摇了摇头,有些不忍直视。
陆玥菱借着微弱的烛光看清了老丁和刀疤脸的长相,惜春惊呼道:“你不是白天那个孩童......”
敛秋接话:“原来是个会口技的侏儒。”
老丁眼睛一瞪:“怎么说话呢?我最讨厌别人叫我侏儒,明天不给你吃肉了!”
陆玥菱轻轻笑了笑,“丫鬟无状,还请老丁息怒,只是我们主仆三人刚到此地心中有些疑惑,还望二位能够解答一番。”
“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说话就是不一样哈!”老丁仰头看了刀疤脸一眼,脸上立马笑了起来,“小美人,你想问什么呀?”
“你既然知道我是大户人家的小姐,那你可知我是来自何处,到底是哪一家的小姐?”
老丁眨了眨眼,脸上的笑意收了几分:“皇城的大户人家多了去了,我管你是哪一家的小姐,总之,既然落到我们手里,你就别想回去了,过几日我们就给你安排一个新的身份,给你找个新家,保准让你过的比以前还好。”
陆玥菱心说,看来柳婉儿并不敢告诉这些人她的真实身份,也是,这些人是为求财,他们也不会傻到故意去得罪权贵。
“原来你们知道我来自皇城啊!”她幽幽说了句。
老丁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倒是后面的刀疤男,无所谓地说了句:“反正你都在这儿了,我实话跟你说了吧,就是有人出钱叫我们绑的你,但是谁我们不能告诉你。”
“若我出比对方更多的钱,你们可以放了我们吗?”
“那不行,凡是到了这儿的,就没有回头路可走,这位小姐,你还是安心待在这儿吧,过几日我们会给你找个新家,皇城那块地你就别惦记了,老丁,走吧走吧!”刀疤脸拽着老丁后领,直接把人提溜出去,落了门锁。
已经扒完一碗饭的灰衣女子望着她,眼眸发亮:“喂,你们真是从皇城来的?皇城里是不是很繁华?皇城里晚上是不是都是亮的?皇城里的人是不是都跟你们一样穿的这么好?”
陆玥菱瞧了灰衣女子一眼,抬手将碗递过去:“吃吗?给你。”
灰衣女子把手放在衣服上抹了两把,笑呵呵地把碗接了过去。
敛秋也把碗放到地上,“惜春,别吃了,这饭菜里下了药。”
“啊?”惜春连忙把碗放在地上,“喂,这饭菜里有药,你们,你们怎么都吃光了?”
阿愿道:“我们知道这碗里有药,不过只是一些让人手脚无力的迷药罢了,这里没有被子御寒,若是晚上不吃夜里会很难熬。”
陆玥菱倒是没想到,这饭菜里居然还被下了药。
她仔细思索着方才老丁和刀疤脸的话,再结合之前得到的信息,大致分析出一条线来。
这寨子建在山上,应当就是位于溧阳,庐阳,旬阳三座城中间的囿山。
溧阳,庐阳,旬阳三座城就像一张拉满的弓,囿山就在正中央的位置,不管是哪座城,都能通。
灰衣女子说的没错,这寨子里的人与官府必然有勾结,否则这些被贩卖的女子身份户籍根本无法解决。
而且,这寨子建立应当有些年头了,做了这么久的营生依然无事,上头必然有人照应。
至于柳婉儿,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女,能跟这些人扯上关系……
除非,她曾经也是被关在这里的一员!
否则,她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理由。
但柳婉儿后来既然能寻到皇城,就说明她并非是从这寨子里逃出去,而是被“卖”出去,且之后还从“买家”手里逃跑了。
她看向那名在这里待的最久的女子,问:“你在这里最久,先前你说的会面,是不是就是去见买家?”
那女子点头:“对,每半月都有一次会面,我已经去五次了都没被看上,这是我最后一次机会了。”
是啊,如果超过三月还没有被买走,就会成为这寨子男人的生子工具,终身都无法逃脱!
陆玥菱攥紧了手指,决定再观察观察。
次日一早,她就被一声尖叫吵醒,透过门板的缝隙,她看到一名女子正在地上爬行,身下流淌的血迹蜿蜒了一路。
“不要!求求你,把孩子还给我,求求你!”
而在她前面,一名壮汉手里提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如此寒冷的天,那婴儿竟连件包裹之物都没有,浑身都冻的发紫。
她眉头紧蹙,听见那壮汉说:“生不了儿子,生个赔钱货有什么用?老子可没有多余的闲钱养她!”
第一卷 第68章 皇城那边来的信
那女子已经无力再爬行了,只能在原地哭喊:“她也是你的孩子啊!求你了,把她还给我吧!”
“哼!寨子哪个男人没上过你的榻?我的孩子?谁知道这是谁的,你再喊,老子就连你一块扔去喂野兽!”
那女子眼见壮汉提着孩子越走越远,最终伏在地上晕了过去。
“别看了,我来这快一月,这样的情景都见着三回了,他们就是故意让我们看见,想让我们害怕,这帮人连基本的人性都没有,根本就是畜生!所以啊,我们这些人还不如早点被卖掉,万一要是被留了下来,这辈子才真的是毁了。”
说话的是那灰衣女子。
陆玥菱回头,眸光里已是冰冷一片,听人说和亲眼所见天差地别。
这些人,不配为人!
该诛!
那饭菜里的药效最多六个时辰便会褪去,人是铁饭是钢,这一日,陆玥菱几人全都把饭吃了个干净。
到了最后一日,她们便不再进食。
“娘娘,您说我们要是主动亮出身份,他们会不会放了咱们?”惜春小声问了句。
陆玥菱摇头:“皇城路远,这些人都是毫无人性的穷凶极恶之徒,若是知道了我们的真实身份,恐怕只会立刻杀人灭口。”
说完,她猛地抬眸,心中意识到一件事情。
如果她是柳婉儿,一定会在这些人抓到她之后,再写信告诉他们真相。
寨子里的人得知了她的真实身份,必然会杀人灭口!
正想着,门卫忽然传来脚步声。
她连忙对敛秋道:“待会我吹响竹哨,你必须立刻寻找机会逃走!”
敛秋抬眸,神色依旧木然:“不,要走奴婢跟娘娘一起走。”
“我要你走是要你去旬阳搬救兵,只有请外祖父出兵才能将这些人一网打尽,保所有人平安,你明白吗!”
这寨子处于三座城中间,庐阳和溧阳的官府都有可能与寨子有关联,但旬阳有外祖父坐镇,万不可能与这些蛇鼠同流合污。
所以,当下之计,只能请外祖父出兵了。
她眸光严肃地望着敛秋,“我知你身份不简单,请外祖父出兵一事,非你莫属!”
敛秋眸光颤了颤,低头道:“奴婢,遵命!”
门外传来开锁的声音,陆玥菱赶在开门前用力吹响了竹哨,随后又立刻将竹哨塞进衣襟。
刀疤脸和歪嘴壮汉推门而入,歪嘴壮汉眼睛一瞪:“刚才是谁吹的哨子?”
屋内鸦雀无声。
忽然,那名待的最久的女子忽然伸手指了指陆玥菱,小声道:“是,是她!我看见是她吹的。”
惜春站起来挡在陆玥菱面前:“你胡说什么!我还看见是你吹的呢!两位大哥,就是她,就是她吹的!”
那女子也站起来:“你怎么还含血喷人呢!我明明就是看见是她吹的,东西就......”
惜春抬手就扇了那女子一巴掌,声色俱厉:“你才是含血喷人!”
那架势,大有要跟人打一架的气势。
刀疤脸大喝一声:“都别吵了!”
可惜春恍若未闻,一边喊着一边把那女子一路推到了刀疤脸身上。
一道身影出现在歪嘴壮汉身后,敛秋立刻趁乱从刀疤脸身旁跑了过去。
歪嘴壮汉正要拦人,后颈却被人重重一击。
“娘娘命你立刻带我离开这里!”敛秋语速飞快。
花明面无表情地点头,拽着敛秋就跃上屋顶,临走前目光负复杂地看了一眼陆玥菱。
刀疤脸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连忙呼喊把寨子里的人都集结了起来。
陆玥菱和惜春被押到外头,粗略估算,这寨子里的人数至少有百人。
一名年过五旬的老妇走过来,伸手便拽下了她脖子里的竹哨。
刀疤脸眼睛瞪大:“果然是你!说,你那丫鬟到底跑到哪去了?”
她心思流转,方才刀疤脸被惜春吸引了注意力,恐怕并没有看见花明出现,还以为歪嘴壮汉是被敛秋打晕的。
她眼睛一红,往惜春怀里瑟缩道:“那丫鬟会些拳脚功夫,是父亲买来护我安全的,她跟我的时间不长,没想到一出事竟然自己先跑了。”
老丁拿过老妇手里的竹哨问:“那你没事吹什么哨子?若不是你们吵嚷起来,她也不会趁乱逃跑!”
惜春道:“那哨子是我们家小姐的娘亲临终前留给她的,每当小姐想念夫人的时候便会拿出来吹一吹,也没有人说这里不能吹哨子呀。”
刀疤脸怒道:“那我问的时候你怎么还栽赃给别人?”
“那还不是,怕你们把哨子抢走嘛!”惜春瘪了瘪嘴,“夫人就给小姐留了这么个哨子,你们就把东西还给我家小姐,给我家小姐留个念想吧!”
说着,惜春还装模作样地抬袖擦了擦那不存在的眼泪。
陆玥菱伸出手,眸光似水:“若大哥能把哨子还给我,小女子感激不尽。”
老丁被陆玥菱的眼神一看,顿时有些面热,他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既然是这样,那就还你吧,以后可别再吹了!”
陆玥菱如愿拿回哨子,小声道了声谢。
这时,忽然跑来一人,手里还拿着一封信:“老丁,皇城那边来的信,给你的。”
陆玥菱神色一变,暗暗抓紧了惜春的手。
那信,很有可能就是柳婉儿送来的,里面八成是写了她的真实身份。
若是这些人知道她是当今太子妃,恐怕会立刻杀她灭口!
老丁拆开信封,抬头看了一眼周围勾着头朝他看的几双眼睛,嘿嘿一笑:“看什么呢!这是给我的信,一边去一边去。”
老丁往远处走了几步,这才准备打开信件。
陆玥菱忽然尖叫一声,老丁吓的手一抖,还没转头问事怎么回事,就见惜春朝他扑过去,一把抢走他手里的信塞进了嘴里。
“你给我吐,吐出来!”
刀疤脸上前把惜春提起来,抬手就掌了惜春左脸。
惜春吃痛,却用力把嘴里的纸张咽了下去。
陆玥菱松了口气,手指却攥的更紧了。
“你这丫头,怎么还是改不了爱吃纸的毛病?”她连忙出声训斥,“还不快向两位大哥道歉!”
“爱吃纸?”刀疤脸一脸惊奇,说着就要扒开惜春的嘴,伸手进去掏:“老子不信,今天老子就算把你开膛破肚也得把信给取出来!”
第一卷 第69章 她还真是低估了柳婉儿
老丁连忙扯住刀疤脸:“行了,不就是一封信嘛!这丫头白嫩白嫩的,我还指望她今晚能卖个好价钱,你把她弄死了还怎么卖钱?”
刀疤脸动作停了下来,一把将惜春摔在地上。
陆玥菱急忙把惜春扶起来,“你没事吧?”
惜春摇了摇头,声音微弱,“奴婢没事。”
“那信怎么办?”刀疤脸问。
老丁摆摆手:“急什么,无非就是说几句感谢咱们的话,”他把信封露了一角,亮给刀疤脸看了一眼,小声道,“银票在就行,还管什么信不信的,待今晚咱们把人给卖了,又能大赚一笔。”
刀疤脸这才被安抚下来,“行,那就都听你的。”
先前那名老妇出声:“跑掉的那个怎么办?寨子里各处都找了,估计这会都快跑下山去了。”
老丁还未出声,陆玥菱就先开了口:“那丫头竟敢背主私逃,实在可恶,你们可一定要把她给抓回来!”
老丁双手背后,虽然身材矮小,但仍旧一副老神在在的神情,他看了一眼陆玥菱,冷笑一声,“放心,她吃了迷药跑也跑不了多远,她要是敢去报官,迟早还得被送回来。”
陆玥菱心下一沉,老丁的话倒是印证了她之前的猜想。
就是不知,敛秋能否和花明顺利逃出囿山。
夕阳西下,整个寨子都开始忙碌起来。
一个个大木箱全都放在地面,摆成了一排,随后房门被打开,刀疤脸拿着一张手帕走进来,“今晚都好好表现,要是能被看上往后就有好日子过了,先说好啊,到时候谁要是敢哭闹,老子就把她剁碎了喂狗!听到没有!”
众人都害怕地点头。
陆玥菱心想,一整日都没有消息传来,想来这个时候,敛秋应当已经到了旬阳。
来的最久的那名女子最先站起来,主动走到刀疤脸面前。
刀疤脸二话不说,就把手里的帕子往她口鼻上一捂,几息之后,那女子便倒在地上。
门外,已经有别的屋子里的女子被迷晕后抬进了箱子里。
惜春紧张地看了陆玥菱一眼,陆玥菱轻轻摇头,示意她不用担心。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她们应当不会再有什么危险。
只是在把她们带到买家面前之前,寨子里的人要先把她们都迷晕,以免有人在路上制造出什么动静或是逃跑罢了。
等屋子里其她三人都被迷晕之后,刀疤脸便来到了她们面前,惜春拦在陆玥菱面前,“别伤害我家小姐。”
刀疤脸有些不耐烦,直接捂住了惜春的口鼻,“就你能咋呼,放心吧,睡一觉就到地方了。”
陆玥菱没有反抗,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在刀疤脸捂住她口鼻之时屏住了呼吸,然后身子一软。
就在她快要憋不住的时候,刀疤脸终于移开了帕子。
这迷药不知是什么成分,即便她屏住了呼吸,竟还是觉得脑袋晕晕乎乎。
隐约听见刀疤脸自言自语了一句:“老歪到现在还不醒,老丁又是没力气的,只能我自己抬了,唉。”
她能感觉自己被人抬着放进了箱子里,然后盖上了盖子。
山路颠簸,尚还有意识的陆玥菱只觉得全身都快要被晃散架了。
好在这箱子侧面留了两个细小的圆孔,应是为了方便呼吸,倒是刚好可以让她留下暗号,让敛秋能够顺着痕迹找到她们。
不知过了多久,箱子终于停止晃动,紧接着她便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
“来来来,先把箱子都搬下来,各位辛苦了,我家坊主待会便请诸位喝茶。”
这便是,会面的地点了。
可惜被关在箱子里,那两个细孔又太小,她什么都看不见,也不知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被放到地面的时候,她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像是......女子所用的脂粉味。
又过了一会,周围的声音全都消失了,她试着推了一下,可箱子被锁住,她根本打不开。
忽然,一阵敲击声传来,她立刻停止了动作。
不多时,便听见隔壁箱子打开的声音。
有人从箱子里跑出来了?
她正想着,一声低低的惊呼声响起,她立马听出来,这是那个待了很久的女子的声音。
进来时,她便听到这些房间外头有不少人把守,此时出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不过她没出声,任由那女子跑出去。
果然,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听见了那女子凄厉的惨叫声,没一会便再次归于平静。
她猜,那女子大约是担心自己这次也选不上,最终沦为那寨子里的一员。
所以在刀疤脸捂住她口鼻时跟她一样,也憋住了气。
想要铤而走险,冒险逃走,
只可惜,没成功。
房门忽然被打开,歪嘴壮汉的声音响起:“人在哪儿?得把人带走才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她心道,歪嘴壮汉不是留在寨子里了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况且那女子都被打死了,怎么还在找人?
莫非那女子真的逃走了?
正思索间,她的箱子忽然被人打开,她连忙闭上眼睛佯装还在昏迷着。
只片刻,盖子又被重重盖上。
“就是这个箱子,赶紧搬走。”
刀疤脸有些不愿:“老歪,人都送到这里了,到手的钱难道就不要了吗?依我看,管她是什么身份,只要卖了就跟咱没啥关系了,何必非要在这个时候把她处理掉呢?”
“她是太子妃娘娘!是皇帝的儿媳妇,你敢卖她?真不要命了!”歪嘴壮汉语气里有些怒意,“我们都被柳婉儿那个贱人给耍了!她故意等我们把人抓到了才告诉我们她的身份,就是想借我们的手除掉她!呸!这女人心眼子可真多,难怪当初能从柴家逃走。”
听到这里,陆玥菱算是明白了。
歪嘴壮汉一定是在寨子里又收到了柳婉儿送来的第二封信,所以醒来之后便匆忙赶过来,要将她置于死地!
她还真是低估了柳婉儿想要除掉她的决心,竟然接连送了两封信,这是铁了心要让她回不了皇城啊!
这时,老丁的声音忽然插进来,“我仔细想了想,不如把人交给我处理吧!这么美的小美人反正都要死了,嘿嘿,不如让老丁我享受享受。”
第一卷 第70章 你这贱人!老子杀了你!
歪嘴壮汉道:“老丁!收收你那色心,这人要是跑了咱们大家都得遭殃!”
老丁不以为然:“我老丁办事你还不放心?实在不行你们就在门外守着,反正离会面还有两刻钟,时间够用了。”
“老丁!”
“别忘了,这几个人可都是我抓到的,老歪,难道你就不想也尝尝这太子妃的滋味?”
歪嘴壮汉不说话了。
倒是刀疤脸,嗫嚅着说了句:“我也,想尝尝。”
歪嘴壮汉皱着眉道:“我出去解个手,你们动作快点!”
老丁立马喜笑颜开:“谢了老弟,嘿嘿,刀疤,快把人弄出来,放到榻上去。”
陆玥菱听着几人的对话,两条眉毛都快要拧到一起去了。
她握了握拳,发现自己的力气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只是房间里若只有老丁一个还好对付,有刀疤脸在,她的胜算不多,得再想个法子才行。
箱子再次被打开,她松开拳头佯装还在昏睡中。
刀疤脸把陆玥菱放到床榻上,一只手攀上了那白皙的脸颊,“这真是我见过最美的姑娘了。”
老丁拍开刀疤脸的手,“你小心着点,手那么糙,别把脸刮坏了。”
说着,他自己却伸手摸上了陆玥菱的腰身。
陆玥菱睁开眼,看到眼前的情况,连忙坐起来缩到榻旁,神色惊慌:“你们要干什么?”
“嘿嘿,小美人,你别怕,反正都要死了,不如先享受一番,黄泉路上也不至于太寂寞。”老丁个子矮,直接爬上榻,朝着陆玥菱而去。
“住手!!”房间的箱子里忽然传来一声暴喝,“你们这群畜生,说好的只是把人卖了,现在竟然要行这等腌臜之事,你们住手!放我出去!”
是那灰衣女子的声音,陆玥菱有些意外。
趁着两人愣神之际,她飞快取下头上的簪子,将里头的银针对准了刀疤脸的太阳穴。
“嗡!”银针穿透力极强,带着一串血珠射进刀疤脸身旁的柱子里。
刀疤脸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人就轰然倒在了榻上。
这只银凤镂花簪里最多可安装二十根银针,为了沿路留下痕迹,她已经消耗掉了十九根,现在,最后一根也射穿了刀疤脸的头颅。
老丁转过头,看了一眼倒在榻上的刀疤男,随后对上一双冷冽至极的双眸。
他察觉不对,张嘴就要喊人。
可陆玥菱已经算好了时机,在他张嘴的那一刻,便将簪子在手中翻转,随后狠狠刺进老丁脖颈,一击毙命!
“喂!听到没有!放我......”灰衣女子的声音还在喊。
她低喝一声:“别喊!”
灰衣女子听见她的声音,立马不说话了。
好在门外那歪嘴壮汉还没有回来,她拔出簪子,用手边的被子将簪子上的血迹擦干,然后重新插回了发间。
第一次杀崔嬷嬷之时,她怕的手都在抖。
如今连杀两人,她也能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自己。
因为这两人对她来说,根本算不上人,说是畜生,都侮辱了畜生!
从刀疤脸身上拿到钥匙,她将房间里剩下的几个箱子全都打开。
惜春和阿愿都还昏睡着,灰衣女子虽然已经清醒,但力气还没有完全恢复。
“我扶你出来,但你要保证不乱叫才行。”
灰衣女子点头,“你把他们怎么了?”
她没说话,待灰衣女子出来时,往床榻上看了一眼,便明白了。
“你杀了他们,我们恐怕也是逃不出去的。”
倒是没有想象中的惊慌,陆玥菱不由打量起灰衣女子来。
“你叫什么名字?”
灰衣女子拧眉看她:“我没说过吗?温雨,唤我阿雨便好。”
她点头,“好,阿雨,接下来我们还需要再杀一个人。”
温雨眼珠一转,“你是说,那个老歪?”
她还没说话,门外便传来扣门声:“你们俩好了没有,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是老歪回来了!
她将一把匕首交到温雨手里,这是方才她从刀疤脸身上顺来的。
“阿雨,躲在帷幔后面,待会我吸引他的注意力,你必须,一击即中!”
温雨有些犹豫。
门外,老歪又喊了一声:“老丁?再不出声我就进去了!”
“没时间考虑了,相信我,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陆玥菱将匕首往前递了递。
温雨一咬牙,从陆玥菱手中接过了匕首。
房间里死了人,现在的情况左右都是死,不拼一把怎么知道自己活不成了呢!
老歪拍了两次,里面都没有声音,他察觉不对,立刻踹开房门。
只见床榻上,陆玥菱衣衫凌乱地蜷缩在角落里,而旁边,刀疤脸和老丁全都倒在那里不省人事。
灰色的薄被上血色深厚,而陆玥菱却望着他,眼神狠厉,手里还攥着一根银簪。
他走过去,目光惊骇:“是你杀了他们?”
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同时杀了他两个兄弟?
可看到老丁和刀疤脸的死状,他顿时悲怒交加,“你这贱人!老子杀了你!”
陆玥菱就那么眼睁睁看着老歪从怀里拔出匕首,直直地朝她刺过来。
“啊!”温雨举起匕首,刺破帷幔狠狠插在老歪后背上。
陆玥菱连忙往旁边一滚,避开老歪刺下来的匕首,腕上衣袖随之被割裂。
老歪趴在榻上,背部的疼痛让他一时间没能起得来。
陆玥菱抓准时机,手里的银簪刺向老歪脖颈。
可老歪却伸手攥住她的手腕,叫她前进不了分毫,“贱人,老子今日非得把你扒皮抽筋不可!”
“阿雨!”她低喊一声。
“砰!”
温雨已经绕过来,搬起地上的凳子就朝着老歪后脑狠狠砸下去!
一下又一下,直到老歪攥着陆玥菱的手失了力气,温雨还没停手。
“够了,他已经死了。”陆玥菱按住温雨的胳膊,后者这才回神,连忙松了手。
榻上的场面惨不忍睹,陆玥菱忍着恶心走过去将房门关上。
温雨拔下老歪背上的匕首,浑身上下都是血迹,她走到陆玥菱身旁,颤着声音问:“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陆玥菱理了理自己的衣衫,缓缓吐出一个字:“等。”
温雨不解:“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