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冷Omega与深渊邪神》
1. 第 1 章
热,好热。
顾衍之在难以言说的干涸里,再醒来。
他舔了舔唇。记忆的最后,是平日里严肃的顾父,难得的柔和了面色。对着他递上一杯水。
他想,他不该掉以轻心的。
但事实却是,他指尖收缩,攥紧了身下的床单。睁开眼,雾蒙蒙的望过,只觉得一阵难耐。
四周的空气,好似是变得无比干燥。叫他的每一个细胞,都仿佛是在叫嚣。
想要被侵占,想要被......
标记。
苦苦压抑的,如同雪中寒梅一样的信息素味道,布满了整个房间。
他唇角几乎是不受控制的,逸出细微的喘。有冷汗顺着鬓角滑落。
怎么会?
他目光瞪大,似乎是被那甜腻的,从他口中发出的声响,吓了一大跳。
他周身瘫软,提不起任何力量。苍白的面色间,浮现起不正常的薄红。唇角掀起,露出苦笑。
这便是Omega吗?
注定了要依附Alpha而存的。如同金丝雀一般,被豢养,被用作联姻的Omega?
即使这是一个现代社会,有关Omega的平权运动,已经进行了无数年。
即使他优秀,强大。不管外表,还是个人能力,都没有想象中柔弱。可......
他毕竟是一个Omega。一个周期性发情的,需要被标记,更适合相夫教子的Omega。
遑论他不过是一个鸠占鹊巢,占据了顾家真少爷身份的赝品。
他的亲生母亲在他出生之际,卑劣的将他和真少爷顾言替换。
使他占据了顾言的人生,享受了不该享受的富贵生活。
他应当为此赎罪,应当满怀感激的接受,那被联姻的命运的。
顾衍之原本,对此是没有异议的。
Alpha靠征服世界,来征服Omega;Omega靠征服Alpha,来征服世界。
A与O,不过是不同性别。
顾衍之无法选择自己的性别,但他可以,选择怎样活着。
他受过的教育与教养,并不容许他自怨自艾。更不容许他,听天由命,自我放弃。
他本可以过得很好很好。即使他不过是真假少爷中的假少爷,是abo里的Omega。
他的学识,他掌握的技能,不会辜负他。不会使他,落到不堪的境地。
他大可以在选择联姻,离开顾家之后。同他的联姻对象,将协议达成,实现自主。
他并不需要被标记,更不想要被支配。
他是他自己的主宰。他会拿出,让人无法拒绝的价码。
顾衍之想的很好,规划得很好。可终究,还是低估了顾父顾母的恶意,高估了他们的想法。
他被他们联手,送上了陌生者的床。
不是以联姻,而是以货物,礼品的方式。
他们甚至在他身体里,注射了大量的催情剂。只为制止他的反抗,让他献媚讨好。
让这房间的主人,度过一个美妙的夜晚。
不,或许不仅如此。他的养父母,以及那顾家的真少爷,对他的恶意,并不仅是如此。
更不必说,是在他手中的股份,明面上已经全部转让。他看似,是已经没有了任何价值之后。
他不惮以恶意将他们揣测。
只是他不曾想到的是,他们想要的,不是以一个体面的方式,将他最后一点价值榨干。
使他为顾家,做出最后一点贡献。而是......
是什么呢?
他在这床上等来的,将会是一个,还是一群......
人面兽心,同顾父顾母沆瀣一气。抑或是叫他们有所求之辈?
顾衍之以指尖深深陷入到肉里,以齿咬住唇。几乎是不受控制的,将双腿绞紧。
身形呈现出细微的颤抖。但......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他只觉得,时间,在黑夜里被延长。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如此难熬。
他的呼吸愈发粗重。心跳,在这充满冷硬色彩的房间里,跳动得愈发明显。
有未知的恐惧,被放大,将要席卷上他的心灵。
莫名的,竟叫他生出一种,想要依附什么,想要被充实和填满的感觉。
他的手不自觉地松开,向下。隐藏在金丝眼镜后的双眼闭上,试图将自己说服。
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是吗?
正常的生理需求而已。
只要......
顾衍之是接触过Omega,见识过,他们陷在欲念里的丑态的。
那是在他成年之后,尚未分化为Omgea之前。
那一日夜晚,真少爷顾言迟迟未归,他去酒吧里寻人。
混乱,不堪,灯火酒绿。男男女女交叠的躯体,充斥了他的眼。
他抿紧了唇,携风带雪而来。冷漠矜贵。好似是那九天之上的仙人,落到了人间。
他穿越过了人群,面带寒意的,将顾言带出那酒吧。
然后反手一个举报,为江市扫黄工作的开展,尽到一个热心市民所应尽的义务。
彼时的顾言目光怔愣,神色晦暗。良久,发出一声嗤笑。
他不曾去思考,顾言那笑容里的含义。更不曾想过,在那之后不久,他竟然会分化成一个Omega。可......
光鲜亮丽的外衣褪下。男女也好,Alpha,Omega,甚至是Beta。在原始的欲念中,似乎总是会将丑态显露。
变得恶心与邪恶,丑陋。
他并不愿去回想,那混乱的酒吧里,他所看到的一幕幕景象。
更不愿,将自我,置身在那可恶的躯体欲念之中。
即使他不过是一个,需要被标记和灌溉的Omega。
他曾以指尖,在颈后的腺体上流连,试图将其挖除。更曾面无表情的对照着镜子,将一支支的抑制剂打下。
妄图对那本能的反应,做出压制与抗拒。
他做得很好很好,他不信天,不信命。不信那所谓成年后的二次分化,便足以将他推到深渊。但......
他闭上的双眼再睁开,眼睛湿漉漉的,好似是蒙上了一层迷蒙的色彩。眼尾泛红。
向下的手,于虚空中停留。指尖隐隐颤抖。
良久,他终是从那被咬破的唇瓣里,逸出一声轻笑。
他的目光,自觉或不自觉的,落在了床头。瞳孔微微收缩。由内心里,生出一阵燥意。
水,是水。
被摆放在那床头,似乎是格格不入,又好似是理所当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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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水。
是一杯明显带有不明物体沉积的,加了料的水。
这是什么?嘲讽吗。
顾衍之尚且记得,正是同样一杯相差无几的,顾父亲手递上来的水。使他意识模糊,陷入昏沉。现而今......
“咔嚓。”
他听到了楼下传来声响。感受到了,有人,有脚步声,在靠近。
眼之所见耳之所闻,所有的一切,都好似在模糊。他内心里,竟生出隐隐的期待。是......
会是一个强大的Alpha,来将他标记,将他满足吗?
他的鼻翼微微耸动,冷汗顺着皮肉而下。好似闻到了空气里,有陌生的信息素,要将他充斥。
要将他侵占。
放弃吧,放下吧。
你不过是一个Omega。
是Omega,天生,就是要臣服于Alpha,要被豢养的。
你又何必,违逆本能。又何必,做出抵抗呢?
嘈杂的意念充斥,冥冥中,好似是有谁在他的耳边发出低语。
他的手,在空中停顿,迟疑。然后在下一瞬间,向着床头而去。
顾衍之的意识,他对周遭的感官,已经模糊。
他目光所不曾望到的地方,那卧室与房间之外,别墅的铁门被打开,黑色的迈巴赫驶入。
暗色的蔷薇之下,房子的主人,正在归来。
纷乱的脚步声,在别墅里响起。所有的一切,好似是一下子“活”了过来。
有管家上前,拉开车门。有皮鞋踩落在地面,那鞋的主人发出言语。
“怎么样了?”
“按您的吩咐,一直......”
狂风吹起。连带了别墅周围的林木,都仿佛是在张牙舞爪,显露狰狞。
有尚未来得及关上的窗棂,发出声响。将剩下的话语吞没。
但直到那群人匆匆上楼,将那紧闭的卧室门推开,雪中寒梅一样的信息素,充斥了他们的感官。
“人呢?”
“追,去追,他定然还没有走远。”
“是这里,他是从这窗户逃下去!”
...... ......
但见那充斥了冷硬风格的卧室之内,床单凌乱。原本放在床头的水杯,被打碎在地面。
有星星点点的血迹,滴落在地板间。
风吹起,厚重的窗帘被吹开。
那大开的窗户,显露在众人眼前。
将室内浓郁的信息素味道,一点点吹散。
“他跑不了多远!”
窗外,雨点从天际落下。本就昏暗的夜幕,一片昏沉。
窗内,有人开口,语音冰寒。
带着几许微不可查的急躁。
“快,将他找到!”
人声,脚步声,汽车引擎的发动声等诸多声响,在这别墅里响彻。
灯光,手电筒、手机等的光芒,将别墅里里外外点亮。
顾衍之腿下微软,从一旁的灌木丛里探出身形。
以手中的玻璃碎片握紧,几乎是慌不择路的,向着一旁的小径而去。
跑,快跑。
心中有念头焦灼。雨水滴落在镜片,滴落在他的身形。顺着带血的手掌落下。
他却倍感燥热,不曾感受到丁点寒冷。
2. 第 2 章
大雨倾盆落下,夜空中电闪雷鸣。
这场突如其来的雨,好似是将Omega的信息素掩埋。给别墅里,众人的搜寻工作,增添了那么一丝难度。
但这对顾衍之而言,却同样算不得什么好消息。
顺着脸侧、发丝等落下的雨水,并没有缓解他内心里,生出的燥热。反倒增添了几分难耐。
镜片上早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模糊。
他所看到,感受到的每一件物体,每一截枯枝碎叶,都好似是成了阻碍。
他凭借着本能,深一脚浅一脚的,艰难地穿行在树林。实则早已辨不清方位,看不清道路。
停下来,停下来,只要......
他的手,摸到了一截树枝。
触手带着几分粗粝。
似乎正可以用来,将他的情况缓解。使他的状况,得到......
另一只手的血水顺着雨水落下。下一瞬间,他将那手中的玻璃碎片,狠狠刺入到手臂。
以短暂的疼痛,换取一瞬间的清明。但触目所及的情况,却似乎叫他绝望。
闪电划破夜幕。借着那一瞬间的光亮,他看清楚了,自己已经是处在一处山崖之前。
只需一步,便足以跌到看不见底的深渊。
不远处的别墅里,灯火通明,隐隐有人声鼎沸。如同择人欲噬的猛兽一般,要将他敲骨吸髓,拆吞入腹。
但他已经无路可逃。
且不提他对上流社会的丑陋与黑暗,本就是有所了解的。
自然是知晓,一个被打上了催情剂,处在发情期的Omega。在那别墅中,会遭遇什么。
便是那隐隐迫近的灯光,及人声、脚步声......
不,不可以。
绝对不可以被抓住。更不可以,被压在身下,成为谁的私宠与禁脔。
他以手中玻璃碎片,死死陷入到肉里。试图将意志挽回。
但或许是失血,或许是失温。
又或许,是被打下的催情剂等,在他的血液中冲撞。
单纯的疼痛,似乎已经无法,再将他的神志唤回。他眼角的余光里,是有人西装革履,匆匆而来。
似乎是要伸出手,将他抓住。
“是你啊。”
他开口,发出无声的,模糊不清的言语。身形倒下,却是再无法支撑,向着那山崖之下落去。
“顾衍之——”
“快,去找!去找!”
风在他的耳边呼啸。空气里,依稀传来有谁模糊不清,气急败坏的话语。但......
结束了啊。
他的脑海中,闪现过这样的念头。眼前有树木荒石,有暗沉沉的夜幕掠过。
眼皮闭上,原本清明的意识,随之陷入到昏沉。
灵魂好似是在被那火焰燃烧,陷入到不安与梦魇。
自不曾看清,在那一瞬间里,风云变幻。肉眼所不及的光芒笼罩在四方。好似是有什么在破碎,苏醒。
“何方道友,在此渡劫?”
山下,有眼神中流露着清澈愚蠢的男大,打开窗户,随手一拍。然后附上文案,点击发送。
发出去的内容如同石沉大海,反响寥寥无几。自不曾引起过多关注。可在那山崖底下,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是无形的门户被洞开。他的血连带着信息素的味道,如同墨水滴落到水面一般,很快便将一切染红。
惊乱了,一池春水。
肉眼看不到的玄奥纹路,在虚空里浮现,描补。然后大放光明,散发出普通人看不到的光芒。
“咔嚓”一声,有什么在无形里,彻底碎裂。
有或许是碎石,或许是法阵,或许是封印的力量,在将他割裂。
在促使着他,从昏迷里醒来。摇摇欲坠的金丝眼镜之下,看到的,是无数诡异的怨灵,在他周围聚集。
在张牙舞爪,要啃噬他的皮肉,撕扯他的灵魂。将他吞噬。
“香,好香。”
“凡人,孱弱的凡人。”
好似是由无数男女老少的声音组成的,尖锐且纷繁错杂的声音,充斥了他的耳。
直叫他眼耳口鼻间,不自觉地渗出血来。但在下一瞬间,却又是戛然而止。
仿佛叫什么无形的存在,生生遏制。
连带了他模糊的意志,同样是被吸引。
不自觉地将呼吸放轻。内心里,生出隐隐的期待。
佩玉琳琅,叮当作响。
黑暗里,有谁款款而来。
长裙雅步。仿佛是有腰间配饰摆动,随之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声音本应当是极清脆,悦耳的。可......
天地间所有的一切,都仿佛因此而凝滞。莫名的寒意,涌动上心头。
顾衍之的血液与思维,都仿佛因此而冻结。
再无法做出任何思考,与反应。
直至有黏腻的触手,缠绕上手腕,脚腕。古老的声音,仿佛是从九天之上传来,在他心头响起。
“凡人,呵。”
他泛红的眼尾之下,眼角的余光里。
两侧的迷雾被分开。原本环绕在他周围的怨灵们,不断收缩匍匐,瑟瑟发抖,将浓浓的恐惧传递。
有华丽宽大,如同夜一般深沉的古老祭服迤逦而来。
顾衍之的身躯,被无形的触手托举。撞入到一双冷漠冰寒,无喜无悲的眼。
他仿佛是祭品一般,被呈送上了祭坛。在他的眼中倒映的,是一张极俊美,极具有攻击性的颜。
银发金瞳,眉眼深邃且凌厉。
“是你,将我放出?”
他听到了祂的低语。
嗓音低沉,带着奇异的,陌生且滞涩的语调。
他的意识不断模糊,双眼将闭未闭,却已经无法做出更多的反应。
甚至于那游走在他手腕,脚腕间。不断收缩,将他四肢拉开的触手......
要,想要。
好想要得更多,要被充斥和填满......
祂的目光之下,他衣衫凌乱,身形狼狈。
被束缚的腿,不自觉地想要绞紧,并拢。
喉咙口发出无意识的喘。
雪中寒梅一样的信息素味道,在不知不觉里,盈满了整个空间。
落下的雨水之下。顾衍之早就是镜片模糊的金丝眼镜,终是坠落在地面。露出眼下的一点殷红。
那是一点小痣。
那痣本是极浅,极淡的。
叫那镜框遮掩,看不分明。
只是今日里,随着他的情动,却仿佛是有生命力一般。圆润饱满,散发着殷红的色泽。
仿佛是就此“活”了过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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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商时序本是漫不经心的,将眼睑垂下,将目光对着他望过来。却在看到那小痣的瞬间,变了脸。
祂的眼角爬上细鳞。灿金的瞳孔,收缩成蛇类竖瞳的模样。手掌压下,无数怨灵哀嚎着散开。
顾衍之脆弱的咽喉与脖颈,被送到了祂的手中,扼在祂的掌下。
祂另一只手的指尖伸出,指腹点在了他“活物”一般的小痣之上。
古老的回忆席卷。祂以衣袖在他的面上擦过,眼中浮现起震惊,错愕,不可置信等情绪。
“居然是你......”
祂的指尖,缓缓收拢。似是要将他身躯撕碎,将他活着的权利,就此剥夺。可......
“好香,好凉。”
细碎的呢喃,传递到祂的耳。是他的四肢,在脱离了触手的束缚之后,终是缠绕上祂的身躯。
于那汹涌的情潮之下,寻求一点点慰藉。
他的喉结,滚落在祂的虎口。
血肉淋漓,一片模糊的手掌,不自觉地攀上祂的肩头。
明显不正常的,泛着绯色的面庞。在祂无声的纵容之下,贴近了祂的面。
祂听到了他说,“给我”。
无声的暧昧蔓延。顾衍之身上的信息素味道,愈发浓郁,使人意乱情迷。显然是在做出邀请。
但很显然,那被邀请和引诱的对象,本不应当包括,眼前的商时序。可......
祂目光渐深。璀璨且无机质的瞳孔中,非人的色泽褪去。转变成深深的恶意与嘲弄。
原本扼在顾衍之脖颈的手掌,在不知不觉里,改变了意味。
滑动,游走在他的身躯。
开口,以呼吸喷洒在他的颈侧。
耳鬓厮磨道:
“告诉我,你要什么,要我给你什么?”
属于祂的语音与语调,似乎在短短时间里,发生改变。在同他的说话发声方式,不断趋同。
在以某种奇特的韵律,将他内心的欲念挑起。
如星火燎原一般,将所有的不堪与丑恶,袒露在祂眼前。
“要......”
顾衍之无意识的舔了舔唇,意识里,仿佛是出现空白。眼中一片茫然。
好似是无意识的,只知沉沦/肉/欲的傀儡一般。要将那本能追寻。要......
他眉眼微寒。本是迷蒙的目光,在一瞬间里,迸发出无限的冷意。
手腕翻转,尚且带着玻璃碎片的掌心,狠狠抹向祂的脖颈。
是人也好,非人也罢。他定不愿使自己,落到那任人宰割的境地中。献媚讨好,将自我丧失。
沉沦在那所谓的肉/欲里。
但很显然,他错估了形势。更错估了,自己的反抗力量。
便如同那岸上的游鱼,纵使拍打了尾部,亦可以轻易被镇压。任人煎煮烹炸,将屠刀落下。
他的身形飞出,砸落在地面,溅起点点尘泥。他的喉咙口,有抑制不住咳嗽,混杂着血水逸出。
五脏六腑,仿佛错位。
“你不该激怒我的,凡人。”
他听到了祂轻笑,发出低语。他看到了祂的颈侧,叫他以带着玻璃碎片的手,抹过的地方,淡淡血线逸出。
淡金的神血,滴落在地面。
落地而化淡金色的藤蔓疯涨,要将他束缚。
4. 第 4 章
顾衍之双眼瞪大,感到了震惊与茫然。他瞳孔收缩,几乎是下意识的,想要对祂的妄想,做出斥责。
但当他张了口,口中吐出的,却是“主人”二字。
这叫他悚然而惊,终是后知后觉的,生出几分敬畏与害怕。
只是这并不足以使他屈服。更不足以,叫他本心里,对这将他“标记”的异类,生出好感。
他目光抬起又落下,终是将理智找回。指尖收缩,试图同这异类之间,做出谈判。甚至是......
将祂封印,诱捕。
昨夜里凌乱的记忆席卷,他清楚的知晓。
他似乎,是闯入到什么不一样的领地,放出了什么了不得的“怪物”。
但没关系,他会将祂解决。抑或者,和祂同归于尽。
可是顾衍之想的很好,更非是什么贪生畏死之人。
在汹涌的情潮被压下之后,理性再占据高地。他其实并不缺少智慧,同眼前的非人存在之间,做出周旋。但......
“只怕是要叫你失望了。你所有的意念与想法,在我眼前,没有秘密。”
商时序指尖伸出,掐住了他的下颔,抬起了他的脸。指腹在顾衍之那略有些苍白的唇瓣间,缓缓摩挲。
祂唇角笑意不变,眸光却又分明是冷戾且复杂的。
祂被他醒来后的态度,给触怒。
那从他内心里生出的,同过往一般无二的选择。几乎是使祂下意识的,生出不好的联想。
在那久远的曾经,在那千万年以前。他是否便是怀着这样的心思,将祂欺骗,并且封印到了那极渊之下?
他们之间所有的过往,于他而言,又是否,不过是一次次不得已的周旋?
祂无从知晓那答案。却又控制不住的,以最深的恶意,将过往的“他”揣度。
即使祂清楚,祂与“他”的过往,早便已经被掩藏。眼前的顾衍之,是“他”,却又不是“他”。可......
他怎能如此,怎敢如此?
祂下意识的忽略了,祂对此刻的顾衍之而言,不过是陌生人。是怪物,是异类。是......
祂目光落下,在他的裸裎的身躯间扫过。于祂留下的印记间流连。
那目光有如实质一般。叫顾衍之无端产生一种,被冷血动物凝视的错觉。内心里,升起层层战栗。
祂开口,语音寒凉。带着某种宿命一般的,宣判的意味。
祂说,“既然是奴仆,便应该要有,身为奴仆的自觉。”
有淡金的触手,明晃晃的从祂身后伸出,充斥了他的视野。缠绕上他想要做出反抗的手腕,脚腕。
将他束缚。以一个无力的,被献祭的姿势,呈现在祂眼前。
祂以吻封住了他的唇。
不断侵占,啃噬,纠缠......
叫顾衍之生出一种,自己要溺死在这个吻里的错觉。
甚至于那散去的情期与情潮,仿佛再将他席卷。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要寻求更多。
“啧,有反应了呢。”
良久,他感受到了祂将他的唇放开,听到了祂的言语。便如同夏日里的雷霆一般,在他的耳边炸响。
怎么会这样?
这该死的,属于Omega的本能,便当真如此可怕,如此不受控制吗?
他为何,又怎可,对这样一个恶劣的怪物,生出反应?
他双眼瞪大,眼尾洇湿。本是清俊雅致的眉眼间,似有几分脆弱茫然。
只是他这样的神情与景象,却似乎将祂愉悦。
以致于有笑意,从祂的喉咙口逸出。祂以指腹手摩挲过他的脸侧,然后沿着他的眉骨、鼻梁,落到了他的唇。
祂眸色渐深。灿金的瞳孔深处,隐隐有几分挣扎。只是口中吐出的话语,却无疑是极恶劣的。
“侍奉我,愉悦我。我便将你满足。”
祂倾身,贴近了他的面。以带了凉意的呼吸,如吐信的毒蛇般游走,喷洒在他的耳侧。
意味深长道:
“用这里,好吗?”
祂所指代的,是他的口,是他的唇舌。可......
顾衍之急剧的挣扎,甚至想要和祂同归于尽。
这无疑是他所不能容忍。
然而可悲的却是,顾衍之根本便没有拒绝,反抗,甚至是将自我了结的资格。
他好似是,坠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难以挣脱的深渊。便如同粘板上的鱼肉般,只能是任由了祂的宰割。
他的身躯一点点的,弯折,跪倒在祂面前。指尖不受控制的伸出......
“不,是这里。”
商时序的手指,抵在了他的唇。眸中风起云涌,自不曾有半点错过,他的痛苦与挣扎。
祂应当为此感到开心,愉悦的。
将祂所有的欢喜,建立在他的痛苦之上。
将他的脊梁打断,尊严碾碎,灵魂一点点污染。直至全然且彻底的,沦落成祂想要的模样。但事实却是......
“曾经的那个人间,竟然已经发展变化,有了如此规模,和模样吗?”
商时序抬手,以指腹抹过他的脸侧。将顾衍之面上的水色抹去,涂抹上他的唇。
开口,好似风马牛不相及的发出感慨。对这将祂放出的凡人道:
“当真是叫我,控制不住的想要摧毁呢。”
祂将他抱起,圈禁在怀中。交颈缠绵,以下颔抵在了他的颈窝。
语音里,好似带有了缱绻的温柔,深情与癫狂。
伴随了祂的话音落下的。是顾衍之的心跳,好似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止。
顾衍之从未有哪一刻,如此清楚的清楚和明白。
祂不仅能将他控制。更能将他的意志与想法,甚至是记忆读取。
祂的大能,超出他的想象。
可他便当真是,只能坐以待毙吗?祂想要做的,又究竟是什么?
他缓缓回头,对上了祂的眼。
那是一双冷漠冰寒,充满了极端暴虐,与毁灭情绪的眼。
在那眼中,好似带有了深深的控诉,窒息,复杂,以及......
他的双眼,控制不住的,流下泪来。内心里升起的,是莫名的悲伤与哀痛。他......
他咬了牙,试图将那一切种种,归结于祂的诱导与幻象。但事实却是,他的想法如何,其实并不重要。
祂将祂的手,覆上了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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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背。
开口,仿佛是引诱,又好似是斩钉截铁,不容置疑道:
“出去吧,我的仆人。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去往人间。”
回归到人类社会中,这本是顾衍之想要的。可......
“......那里,会在你我的掌控下,成为炼狱。”
祂引导着他的手,按向了他的颈后。那属于Omgea腺体的,似乎是已经被祂咬破,标记了的位置。
祂说,“你会喜欢的,不是吗?”
“不。”
顾衍之张了口,试图发出言语,做出反对。但伴随了他的指尖蜷曲,收缩,周遭茫茫的雾气升起。
祂的身影,在他眼前虚化,消散。直至他的视野,被缭绕升腾的雾气充斥。
他好似是感受到了,空间在他周围扭曲。无所不在的哀鸣与嚎叫,充斥了他的耳。
他仿佛是坠落到泥潭里。被那不知是从何处伸出的藤蔓、手脚,拖曳着坠下。
直至那某一瞬间里,他再度感受到了光明。感受到泥土,花草林木的气息,传递到他的观感。
他手掌抬起,几乎是下意识的,遮住了眼。
但凭这山林里,雨后满目清新的翠色,穿梭过他那修长且白皙的手掌,落到他的眼前。萦绕在他的口鼻间。
他似乎......
终于是“活”了过来。
终于是将那不好的回忆,以及祂所带来的影响摆脱。
再回到这世间。
可这又怎么可能?
他目光微凝。面色于一瞬间,变得煞白。眼角的余光里,是淡金色的流光,在他指尖闪烁。
不,那不是流光,而是......
“怎么,惊喜吗?意外吗?我的仆从。”
是祂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是祂以蛇类的形态,在他的手腕间缠绕,在他的指尖停留。
祂璀璨的金瞳,在同他的目光相对。冰凉凉的鳞片,游走在他手部的肌肤。
纯粹蛇化的头部,显露出类人的笑容。
“你,你究竟是谁?”
顾衍之眸光冷然。几乎是在发现,祂以蛇类形象存在的第一时间,便再迅速不过的,做出反制。
但不管是他意图将祂,甩离他的手掌也好。
还是他以另一只手握着石子落下,想要将祂连带了他的手掌,俱是砸成烂泥也罢。
他所有的意志与反抗,对祂而言,都是如此不堪一击。不足以造成任何影响。
祂以蛇类的身躯,游走在他的手腕,游走过他敏感的皮肉,带起层层战栗。在他破损的衬衫下穿行。
直至他控制不住的生出喘息。
被衣物包裹的身躯下,仿佛是有什么,正在蠢蠢欲动。
有笑意从祂的喉咙口滑落。
祂以蛇尾的尾巴尖,扫荡过他的胸前。将细长且分叉的蛇信伸出,轻舐过他的耳垂。
复述过他醒来之时,祂说过的话语。给出提醒与警告。
“我是神,是你的主人。是......”
被你背弃的爱人。
祂以蛇类的身躯,蠕动,游走过他的咽喉。祂说:
“嘘,有人来了。”
5. 第 5 章
有人来了?是谁?
顾衍之身形僵硬,几乎是下意识的,以齿咬住了唇。不愿逸出任何声响。
但很快的,在祂以蛇类的形态,潜藏在他的衣物之下。
在祂细密且冰凉的鳞片,顺着他的手臂,在他的手腕间游离。
顾衍之对此,自然是没有手段,去做出干扰。抑或是针对了祂的行为,进行反抗的。
他只能是向下拉了衣袖。妄图以此,将祂的存在遮掩。可......
是神吗?
这游走在他衣物下的。对他好似是有无穷恶意,又好似是带了风月与欲念的怪物。竟然不是妖魔。而是神?
拥有了无尽威能的,能够实现凡人愿望,将天地改变的神?
他眼睑垂下,只觉得荒诞,更觉得可笑。
然后在他听到动静,以目光抬起之时。映到眼中的,同样是极滑稽的一幕。
是穿了魏晋神仙衣的男大,行色匆匆,从远处跑来。乍见之下,足以让观者的眼球,感受到冲击与震撼。
又或者说,是足以叫商时序,这被封印了千万年的邪神,感到不能理解,并且不愿意尊重。
即使在此之前,在祂离开封印之地,真正踏足到这世间。
祂便已经从顾衍之的记忆里,明白了现在的世界,同万年之前并不相同。显然是生出了日新月异的变化。可......
当代人的很多抽象行为,在顾衍之看来,同样是很难被理解的。又何况商时序?
被封印了千万年的邪神不曾想到,凡人的想象力与创造力,是如此的无与伦比。
他们所生活的世间,生存和发展着的现代社会,更是绚丽多姿,瑰丽且......
便利。
“这是什么?”
有着抽象装扮,或者说抽象行为。眼神里分明是流露着清澈愚蠢的大学生。
在顾衍之疏离的笑容中,从他的跟前经过,然后跑远。
下一刻,商时序再度现了身,化作人形,出现在他眼前。
祂以自己的手指,覆上了他的手背。开口,另一只手的指尖,拿在掌中把玩的,分明是......
三折叠?
顾衍之先是惊愕,继而恍然。
他以目光望过那跑远的男大。几乎在短短一瞬间里,便心念斗转。明白了祂手中的三折叠,从何而来。可......
“不问自取,视为贼。”
他虽然不理解,祂究竟是以何种方式,在何时,通过何等样的手段。
将男大装在背包里,明显未曾取出的三折叠,拿到了祂的手中。
但很显然,他并不认同这样的行为。更试图以口中的道理,将祂矫正。
只是文绉绉的说话方式,同样不是他这个现代人,在商时序这个被封印了不知多少年的“神”面前,所擅长。
所以他抿了唇,却又是开口,一板一眼的对祂道:
“根据相关规定,盗窃金额在10000元以上的,可能会处有期徒刑二年至三年?。你......”
“我不是凡人。”
银发金瞳的邪神轻笑,唇角笑意扩大,好似在笑他的天真,笑他的愚蠢。
又或者说,是祂,要将祂的权威宣扬,要将祂的凶残显露。要使他战栗,臣服,恐惧,后悔。
要使他清楚的意识到,他曾经背叛了什么,放弃了什么。他与祂之间,本就是天堑。
祂以讥诮且恶劣的笑意,倒映在他的眼中。
天空里乌云聚合,汹涌的雷声来临。周遭的天象,好似是随了祂的意念与心情,发生变化。
祂的身形,同样是在他的眼中扭曲,扩散,放大,蔓延......
要使这人间,沦为炼狱。
成为邪祟与诡异的乐园。
这本就是祂在被封印的时间里,想要达到的目标,许下的诺言。
祂本不该废话,更不该有任何迟疑。抑或者对这千万年后的人间,生出兴趣。然而......
“这是手机。”
顾衍之清冷中带了几分暗哑的话语,准确无误的,传递到祂的耳。
他反手握住了祂的手,回望过祂的眼眸。认认真真的对祂道:
“可以通讯,可以收发消息。即使远在千万里之遥,同样可以交流、购物的手机。”
“你难道不想试试,不想见识见识,凡人世界的发展吗?”
他握了祂手腕的指尖,缓缓收紧。语音肃然,目光坚定且执拗。
“你既然来到人类社会中,又何尝不试试,以人类社会的法则,来体验这一切呢?”
他是“他”,他仍旧是“他”。
透过那双眼,透过那眼中的神情,商时序陡然意识到。即使背负了诅咒,经历了轮回。
他同千万年前,祂在玉京山上,惊鸿一瞥所见到的少年间,其实是没有变化的。他......
可曾想念,可曾后悔?又可曾在将祂封印后的时光里,试图将封印破开,将祂放出?
祂的内心里,分明是知晓那答案的。然而伴随了他的话音落下,祂却又似乎溃不成军。
将那所有针对了他的恶意收束。转变为祂那神明自尊与骄傲。
祂听到了他柔和语气,对祂说:
“将不属于我们的东西,归还给人家,好吗?你想要的,我会给你买来。”
他在竭尽所能的,同祂周旋,将祂劝阻。但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方式,对祂而言,或许有效。
即使他的“示弱”与“屈服”,在祂看来,是如此拙劣,如此可笑。
但那毕竟是他。是祂心心念念,只恨不得敲骨吸髓,食肉寝皮。却又仿佛是无法割舍的......
恋人。
云流风散,那所有的种种,仿佛在一瞬间里,恢复到正常。祂以那三折叠的边缘,划过他的脸侧。
开口,对顾衍之道:
“你所有的一切,都属于我,都是我的。”
手中三折叠散去,消散在彼此的眼前。祂唇角笑意收敛,冷声对他道:
“能够供养我,侍奉我,是多少凡人求而不得。你应当对此感到荣幸,感到欢喜才是。”
祂下颔微抬,神情冷傲且矜持。仿佛是在,诉说着亘古不变的真理。
但祂眼角的余光里,紧盯着的,却是他的面容。是他的一举一动。
商时序想,祂当真是病入膏肓,不可救药。
祂怎么就,怎么就再因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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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言巧语,而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呢?
不,不是这样的。
祂定然,是不会再被他迷惑的。
祂只是,有着祂自己的复仇想法,与计划而已。
商时序以指尖伸出,几乎是下意识的,掐住了顾衍之的下颔,贴近了他的面。
祂能感受到,他颈后的腺体,那叫祂咬破,“标记”的地方。正在散发了幽幽的,雪中寒梅的香气。
恍若是自然界里,处在情期的野兽,寻求伴侣慰藉一般。在释放出所谓的信息素。
这无疑是叫祂感到惊奇。更叫祂瞳孔收缩,在一瞬间里,凝聚成蛇类竖瞳的模样。
祂的唇在顾衍之的脸侧扫过,几乎是自然而然的,恍若被诱导了一般。向着他颈后的腺体而去。可......
“不要在这里。”
氛围在一瞬间里,变得暧昧。
仿佛在不知不觉中,被Alpha的气息包围,席卷的顾衍之手脚酸软。半倚在祂的怀。
他勉强维持了一丝清明。扯了祂的衣角,开口,对着祂艰难地发出言语。
被注射了大量催情剂的顾衍之后知后觉,清楚的意识到,属于Omega的情期,根本便未曾结束。
只是在那崖底,他意识不清醒时便罢。这明显被开发了的,有着行人、游客往来的山林之中......
“去山下,找旅馆,酒店,民宿......随便的什么都好。”
他似乎是破罐子破摔,终于是将Omega的命运接受。
又或者说,在一个没有正常道德、风俗,与法律规范的“神”面前。他必须学会妥协。
不过这不重要。又或者说,对商时序而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
“你当叫我什么?”
祂璀璨的金瞳,在一瞬间里,恢复到正常。眸光里倒映着他的颜,开口,问出疑问。
给出诱导。
“你......”
顾衍之张了张口,一阵无言。脸色乍青乍白,目中一阵愤恨与羞恼。
良久,他才在祂仿佛是游走在他衣物之下的,无形触手的攻击之下。将那羞耻且对他而言,分明是具有侮辱的字眼吐出。
换得祂一声轻笑。
但这自称是神的邪神,在某种程度上而言,却又是遵守约定的。
祂以手拂过他的面,化细蛇再缠绕他的手腕。将顾衍之身体里的情潮压制。同他一起,沿路向着那山林之下而去。
只是很显然,祂对这人间的种种,显然是感兴趣的。祂借了他的眼,他的视角,看这世间。然后提出疑问。
以意识,做出交流。
彼此间的关系,似有几分和谐。直至顾衍之不受控制的抬头,望向一旁的树梢。
“那是什么?”
“监控器。”
“监控?”
“是的,你或许可以将其称之为,天眼。在……”
顾衍之以意识交流,同祂解释。试图使祂清楚,这人类社会发展出来的造物,究竟是何等神奇。
只是某一瞬间,他却又悚然而惊。
意识到他与祂突然出现,又发生在这山林里的一切,可是会在那监控器下,无所遁形?
6. 第 6 章
“天的眼吗?”
商时序在顾衍之的意识里,扯出嘲讽的笑容。
短短时间里,便清楚了那现代造物的功用,洞悉了顾衍之的想法。明白他的顾虑。
这现代社会里的凡人,在他们足迹所能达到很多地方,都建立了系统,布上了监控。
他们的道路、设备、基础设施等,足以给他们的生活,带来超出想象的便利。
当然,这给凡人带来的,并不全是好处。
某些私密与刺激,同样会以意想不到的方式。被传递到镜头后另一个人的眼,被扩散出去。
某些超出常理的存在,或许同样会在那监控之下,被捕捉。被以超出寻常的方式,将痕迹显露。
但这不重要,只是......
祂能够明显感觉到,在祂话语落下的那瞬间。顾衍之分明是在恐惧,害怕。
他在恐惧什么?害怕什么?
是他所有的丑态,以及同祂的纠缠,被显露在那监控之下?
还是祂的存在,一旦被发现,被暴露在世人的面前。将会给人类社会,带来不安与动荡。
祂必然是会同凡人,同那国家机器之间,产生冲突?
顾衍之并不清楚,祂的大能,和高科技的现代武器相比。究竟谁,会更加强大。
但那样的结果,必不会是他乐意见到。
以致于他的手抬起,按在那手臂间。按在那祂以蛇类的形态,游走的衣物之上。掌下用力,指尖一点点收缩。
他的内心,分明是充满了纠结与迷茫。
祂的存在与想法,并非是他所能左右。他同祂相遇后的种种,更是超出了他的控制。
那其实并不在他所设想的,最差的范围之内。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他眼睛闭上又睁开,显然是听到了祂凉凉的嗓音,在他灵魂里响起。
他听到了祂说,“怎么,你后悔了?”
后悔将祂放出,后悔再同祂产生牵连。后悔他与祂之间,再产生纠葛与关系?
在他目光所不能及,意识所不能感受到的地方。祂的内心里,正在一点点,一寸寸的,被毒液侵染。
祂的脑海里,分明是充斥了暴虐的,要将一切毁灭的打算。
这被封印了千万年的邪神,远较之以顾衍之以为的,情绪更加不稳定。且更加混乱,无序与邪恶。
祂想要摧毁的,是祂眼之所见,目之所及。是祂能够看到,感受到的任何活物。
世间的兴亡与毁灭,对祂而言,本没有意义。又或者说,在经历了那样的背叛,以及那样长久的封印之后。
祂对这人间,对那人族。其实是充满了审慎与警惕的。
祂能感觉到,他们已经失去了神明的庇佑。不仅仅是祂,还有这天地里的其他神明。
又或者说,是那曾经孱弱无比的人族,将庇护了他们的神明驱逐。
便如他将祂背弃,将祂封印了千万年一般。
凡人的存在与发展,已经不再需要祂们的插手。
他也好,这世间的凡人也罢。需要的,不过是脱离了祂们的控制。是自行的生存与发展。可......
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祂于无声处勾唇浅笑。无形的指尖伸出,好似是要将命运的丝弦拨弄。
很显然,祂自然是不甘于,就此放手。就此销声匿迹,远离这世间的。
祂看似平静的话音之下,分明是有风波在暗藏。分明是充满了威胁且渗人的意味的。可......
人与人之间的悲喜,并不想通。又何况是,这走过了轮回的凡人,同那被封印了千万年的邪神?
顾衍之并不清楚,祂所关注和在意的,究竟是什么。更不清楚,祂对他的阴阳怪气,又自何而来。只是......
他似乎,是切切实实,感到后悔了的。
后悔他的仓皇而逃。后悔他在那药剂与情期的影响之下,跌落到山崖之下,深渊之中。
在不知不觉里,将祂放出。叫所有的一切,走向失控。
人固有一死。
若是以他从那别墅里走脱为代价。换取的,竟是一个对世间带有恶意的邪神,被他带到世间......
顾衍之没有理由,不因此而感到后悔。
但在祂于他灵魂里,落下的话音之下。顾衍之却是摇了摇头,语音平平的在意识里,对祂给出回复道:
“我不后悔。”
不管是从那别墅里逃出,还是不愿将臣服于他人身下的命运接受。
只是他没想到,兜兜转转,一切竟能较之以他以为的更坏。
但这样的话语,落在商时序耳中,却又有截然不同的解读。
是他,并不为他的曾经,他对祂的背弃,而感到后悔。还是说,他其实并不后悔将封印破开,将祂放出?
即使是能够以手段,将凡人内心读取的邪神。商时序自身,其实是没有答案的。
祂唯一想到的,不过是他在那深渊之下,在祂从封印里破出之后。抬眼,望向祂的那瞬间。
恍若是经年。
是玉京山下,人族少年不远万里,跋涉而来。一步步的,艰难爬上那叫皑皑白雪覆盖的玉京山。
却又在距离希望,距离成功最近之际。被九天上渺远的拒绝声,如同冰寒刺骨的凉水一般般,兜头浇下。
坠落。
在那深深的崖底,望向祂的眼。
那是缘,是劫。是叫祂因此,走下神坛。以白衣祭司身份,同他一起,行走人间。直至......
祂被他封印在那深渊里,千年万年。他在祂的目光中,头也不回的离去。
那是久远的,属于祂与他的曾经。是祂咬牙切齿,一点点铭记和回忆的过往。
祂自当深恨着他的。以最大的恶意,将他揣测的。但......
这再出现在祂眼前的,毕竟是一个身形孱弱,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是被洗去了记忆,忘记了过往的......
他。
商时序以唇齿,在无声息里,念过他的名。璀璨的金瞳中,呈现出的,是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挣扎与复杂。
但这同那山顶之上,好不容易将角度找好,想要拍出自己人生照片的林源,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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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关系的。
他是江市一所大学的大一新生,兼职某站up主,coser。道系青年,以及......
正儿八经的,同某修行门派之间,有着那么亿点点联系的新时代接班人。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林源镜头摆好,背包拉开。正准备先来上一个,堪称当下流量密码的三折叠开箱视频。
再一展自己高超ps技术之下,360度无死角的盛世美颜。却发现......
“噫,我手机之前是这样放的吗?”
很显然,林源虽然有着入道机缘。但距离修出什么,看出什么,却尚有着一段距离要走。
只是本能的觉得,那叫他当宝贝一般,放在背包里,未曾开封的三折叠,似乎有淡淡的不对。
但刚从封印里走出如商时序,又会有什么坏心思呢?
祂不过是随意将其取出,观上一观。然后又在顾衍之的劝慰之下,原封不动的将其放回。
并没有引起,林源任何警惕。
甚至于顾衍之所担心的,布在山林道路间,或许会将他们的突然出现,以及祂的存在拍下的监控......
“放心,我所选定的,空间传送的地方,没有那监控的存在。”
祂似乎是在使他安心。又或者说,祂本不必说这些。
不必将他内心里,那莫名的恐惧与疑虑打消。
只是这分明是被曾经的“他”,亲手封印的邪神。又怎会如此好心?
所以在顾衍之下山,住进那最近的民宿之后。在他将房卡插上,房间门关紧。
祂以蛇类的形态,从他手腕间游出,再化作人形。
Alpha的信息素席卷。顾衍之几乎是控制不住的,贴近了祂的身躯,以手搭在祂的肩头。
眼尾泛红,眸中一片迷离。
情动间,称得眼下的那小痣,愈发靡丽。
他的眼眸里,倒映着祂的颜。
他被“标记”过的,食髓知味的身躯,几乎是自然而然的,将他被侵占的记忆唤醒。
要让他如菟丝子一般,哭泣,求饶,渴求更多。
商时序俯身,以指腹压住了他的唇。将腿从他的□□挤进。维持了一个极亲密,却又不曾越界的距离。
剑眉微扬。祂似乎,同样是看透了这一点。是在等待,他的崩溃与认命。
但人生大部分时间里,本就是处在命运转轮之下,被命运所捉弄的顾衍之,又怎会甘于如此?
即使他似乎,已经没有退路,更没有选择。可......
“给我。”
他主动抓住祂脑后的发。以另一只手的手臂,勾在了祂的颈后。
他以唇印上,如同幼兽一般,细细的噬咬。带着那分明是抢占、博弈的气息,仿佛是要同祂之间,分个胜负。
祂的怔愣,不过是一瞬。但紧接着升起的,是错愕,惊喜,确认。是针锋相对。
仿佛是要就此,同他一起,拼个你死我活。
不死不休。
不,对这拥有长久寿命的邪神而言,死亡,又怎会是终结?
7. 第 7 章
光影交错。白天与黑夜,在地平线上交集。在被厚重的窗帘所遮蔽的民宿房间之外,不断更替交换。
隔音算不得良好的房间外,分明是有游客,出去进来,换了一波又一波。
民宿内外,不断有人发出声响。充满了同将商时序封印的极渊之下,截然不同的生活气息。
以及某些暧昧的,不足为外人,特别是未成年窥探的隐秘画面。
只是这同陷在情期里的Omega,以及甘心情愿,被那“信息素”蛊惑的邪神。却又是不相干的。
在这好似是被封闭了的空间里,在所有来自外界的声响,甚至是光影。都仿佛是叫无形的力量汲取,敛去的房间中。
所有的一切,好似都坠向了黑暗。
唯有顾衍之口中,破碎的乐章与低低的喘息,伴随了隐秘的声响。
好似是被放大一般,在这空间里,不断响起。
直至顾衍之的手,从黑暗里探出。莹润白皙,如同暖玉。
仿佛是在挣扎。又好似是要摸索些什么,抓住些什么。
但紧随其后的,却是商时序的手掌,同样覆盖上了他的手指。互相扣住,彼此纠缠。
叫这房间里的气温,都好似在随之升腾。
“你要干什么?要去往何处?”
祂问,似乎是极有耐心的,在等待了顾衍之的回答。可......
这被封印了千万年的邪神,却又分明是极放纵,且不知道餍足的。
在祂看来,眼下又有什么,是祂将祂的祭品享用,将祂的猎物满足,更加重要的呢?
即使顾衍之内心里,或许并不乐意,更不愿沉沦。可……
祂在幽深的黑暗里,勾唇浅笑。掌下用力,便要将他再拉回那黑暗中。
拉回到那......
分明是叫信息素与本能,影响了的,仿佛是极乐的欲念之下。
叫他并不知晓,天地为何物。更不知晓,时间的流失。
祂是如此想的,便也准备了,如此去做。
甚至于胸中恶意翻涌,祂的心中,尚有许许多多,将他这样那样的玩法。
但祂显然忽视了,这并非是那千万年前。而顾衍之,他是“他”,却又不是“他”。
他不过,是个凡人。
“我饿了。”
他开口,吐出言语。嗓音里,分明是带了淡淡的哑。以及近乎麻木的羞恼,与愤然。
伴随了他话音落下,祂于黑暗里,见到的,是他眼尾泛红。眸光里,带着细碎的水意。
好似是极动情,却又好似是,将一切强忍。破碎且倔强。恰是祂所爱的,难以忘怀的模样。
祂以唇掠过他的耳垂,给出许诺。
祂说,“我会喂饱你,满足你。”
作为邪神,祂口中的意思,自然不会仅是字面上的意思。只不过……
在那某一瞬间里,祂突然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口中的饿,真的只是饿而已。
他毕竟是一个凡人。一个会累会饿,会生病,会死亡……
较之以曾经的“他”,更加孱弱的凡人。
祂突然感到了恐慌。但……
在情期里,因饥饿、疲累等,被那个至昏迷什么的,对顾衍之而言,绝不是什么很好的体验。
更不是什么,值得说道的事情。
即使他在这过程中,完全是受害者。即使Omega这一群体,本就是以身娇体弱为主流。
他其实并不清楚,他怎么就分化为Omega了呢?他明明,就不应该如此的。
可谁又能想到,这一切的发展,竟然是会发生到这样的地步呢?
便如同,曾经的他,即使从小便跟着顾爷爷在老宅生活,很少见到顾父顾母。
却不曾想过,他的身世,竟然会是那般卑劣且丑陋。充满了罪恶。
叫他,如同背负了判决与死刑架般。在顾爷爷死后的日子,陷入梦魇。
陷入到那所谓的赎罪,以及对自身的,不能原谅。若非......
若非什么,其实已不再重要。现在再说什么,亦没有任何意义。
他所能做的,不过是活着。不过是尽他所能的,将祂阻止而已。如果,他能够阻止,能够将祂约束的话。
好在爱恨也好,兴趣也罢。祂其实,是害怕了他的离去,更不愿见到他的死亡的。
在他身形疲累,眼前一黑,双眼闭上,再支撑不过的某一瞬间里。
他分明是于隐隐约约间,看到了祂的面上,出现不安与茫然。出现某种,可以被称之为心痛与爱恋的东西。
但......
是错觉吧。
是错觉吗?
他在诱人且甜腻的气息里,再醒来。唇齿下意识的吞咽,喉咙口控制不住的,逸出低低的喘。
当他睁开眼,当他的意识回神。瞳孔一点点聚集。他陡然意识到,那堵在他口中,叫他汲取的,是祂的触手。
是淡金色的,不可名状的腕足从祂身后生出。好似是要游走过他的喉管,侵占到他的胃囊。
他本当对此,感到反胃、恶心,并且不能接受的。
但事实却是,他从未有哪一刻,如此急切的生出贪婪与渴求。如此急切的,想要寻求更多。想要......
被祂彻彻底底的,侵占和污染。
甚至是成为“祂”的一部分。
他所有的意志与想法,甚至是自我,都仿佛在远去。在自然而然的,走向消亡。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是在沙漠里行走了无数时间,坚守了无数时间的旅人。终是看到了绿洲,看到了水源。
他停下脚步,选择畅饮,停留,修整。
即使他看到的,在世人看来,不过是虚假,是海市蜃楼。可他的意识与五感,早便已经被蒙蔽。
他奔向的,是他“以为”的“乐园”。
更不必说,这世间的绝大多数生灵,对强大,总归是存有执念的。
即使是顾衍之这样,在世俗定义里,再弱小不过的Omega......
Omega又如何?
掠夺对凡人来说,本就是一种本能。祂的血液蕴含的力量,更非是世人所能想象。
便如同大象之于蝼蚁,善意也好,恶意也罢。祂的存在,对凡人而言,本就是一种灾难。但……
“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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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口中的触手消失。祂的语音响起,仿若从灵魂里响彻一般,将他从神智迷失的边缘拉回。
祂目光沉沉,以指掠过他微张的唇。
开口,好似刻意将他的本心曲解一般,轻笑,意味深长道:
“放心,不急。”
至少,不急在这一时。
他的目光望过,祂的眼眸里,是他看不清楚的复杂。
却又在下一瞬间里,转变为深深的恶意与讥嘲。
他垂下眼,指尖握紧又松开。笼罩在这房间里的,深沉的黑暗敛去。
他沉默的伸出手掌,摸索着按向一旁墙壁。
“啪”的一声吗,是房间里的灯光,被打开。祂身后的触手,在灯光亮起的那瞬间散去。
恍若一场幻梦一般,不曾有丁点痕迹遗留。可......
“怎么回事?那边的镜头怎么一直没有画面?”
隐秘的房间内,有人揉了揉眼发出疑惑。
继而一扫手机上的视频,随手点了个踩。面露凶恶,恶狠狠道:
“叫你曝光,叫你多管闲事!现在这些做视频的,为了流量,真是没有下限!”
“老子正经买卖,好好做生意,找谁惹谁了?”
言毕,那人似是不甘心一般,将手中视频,随手转发到某有着上百人的群聊。
打开语音,对着群里发出信息道:
“兄弟们,这有个不知道自己叫什么的up主,都去举报了,就说传播虚假信息......”
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在有些时候,显得尤为明显。
伴随了那话音落下,自是引得不少符合。以及痛骂,那些拍视频的年轻人的行为。
有人隔着屏幕表示,那人若是不识趣,若是敢犯在他们头上,定叫他吃不了兜着走之余。
更有群友义正言辞,再严肃不过的表示,净化网络环境,人人有责。
群里,诸多信息夹杂着语音、表情符号等,飞速滑过。将监视器前,那人最初的转发的链接湮没。
然而惊鸿一瞥间,却是隐隐可见“不远千里”、“打击”等几个字样。
滋滋的电流声响,在那看似简陋,实则内有乾坤的监控室内响动。
那人不曾注意到的地方,有莫名的阴影,在渐渐成型。
但这一切种种,自然是不曾将顾衍之与商时序影响的。
灯光打开,充满了光亮的民宿房间内。
顾衍之谢绝商时序共浴的邀请,便要去往那浴室中,先行将自己清理一翻。可......
“你看,那里有人,在看着你呢。”
并不曾将顾衍之的拒绝与抵触,放在心上的邪神,在顾衍之将要关上浴室门之际,抵住了那门缝。
强行挤到浴室之中。
抓住顾衍之的手,将他的手腕高举。身贴着身,使顾衍之的背部,紧靠了浴室里冰凉的瓷砖。
开口,在他的耳边,发出低语。
祂如同是,再充满好奇心的学生一般,对着顾衍之这现代人寻求解惑道:
“让自己沐浴时的情形,暴露在镜头,或者监控器之下。是你们这时代的凡人,最新的乐趣?”
8. 第 8 章
“你说什么?”
伴随了商时序话音落下,顾衍之几乎是下意识的,顺着祂的目光望过。
他瞳孔收缩,面色泛白。只一眼,便自然而然的,将不好的联想生出。
他清楚意识到,这浴室里,甚至整个房间内,只怕是都被装上了偷拍的摄像头。
在进行隐蔽的拍摄。
这叫他眼睫微颤,不由得想起。
他与祂之间,在将门开启又关闭。将这房间里的门窗,闭上之后,那所有隐蔽的纠缠......
又可是如实的,被记录在了那镜头之下。被传递到,暗地里偷窥者的眼?
那样的结果,是他不愿,更不想要想象。
即使在这之前,祂似乎便已经是,给他吃了定心丸。
祂便已经告诉过他,祂的力量,是可以将那所谓的现代设备影响。
是会使所谓手机、电脑,摄像头等失灵的。可......
他不信祂。
又或者说,对顾衍之这被命运捉弄,被同族伤害的凡人而言。即使前路茫茫,看不清楚方向。
可要他因此,放下对商时序的警惕与偏见。转而寻求祂的庇护与垂怜。那必然是不可能。
即使他们之间,有着再亲密不过的躯体关系。即使他已经,被祂“标记”。本应当,对祂表示臣服。
但他显然是不甘于此的。更不愿,同绝大多数的Omega一般,因生理的差异,走向菟丝子一般的位置。
他从来便不软弱。
即使他再清楚不过的知晓,他面对的,很可能是一位神明。
一位来自上古的,再强大不过的神明。
但祂给他。或者说解开封印后的商时序,给顾衍之带来的,从来都是不顾他意愿的强求与伤害。不是吗?
他没有受虐的喜好。自然是不可能,因此而对祂,产生依恋与信赖的。
只是他的想法与行为,却无疑是将祂的怒火点燃。叫祂回忆起,那久远的,被封印时的过往。
祂信“他”,“他”却不信祂。
在祂以为,一切都要结束,“他”会同祂一起,离去之际。
“他”出手,没有给祂以任何理由的,将祂亲手封印在了那极渊之下。
直至千万年后,顾衍之被逼无奈,从山崖上跳下。跳向那......
阴差阳错之际下,通往祂的深渊。
于是那经由了“他”,亲手施下的封印,被破开。祂终是,从极渊之下被放出。
再出现在此世间。
然而祂所面对的,却是一个,背负诅咒走过轮回,忘记了过往的顾衍之。
他是“他”,又不是“他”。
这同样,不再是祂所熟知的世界。
祂于他而言,是一个全然陌生的,会给他带来灾难和恐惧的生灵。
多么可笑啊?
商时序只觉得讽刺。并且一点点的,将唇角翘起,笑出声来。
祂的指腹在顾衍之脸部的肌肤间,缓缓摩挲。灿金的瞳孔中,非人的色泽显现。
祂掐住了顾衍之下颔的手,在一点点用力,将他的脸抬起......
在祂的身后,有无形的阴影,将触角张开。如同蛇类吐出蛇信,爬行过地面一般。窸窸窣窣的,发出声响。
一步步逼近。
顾衍之眼角的余光里,是祂的身形与面目,同样在发生改变。
这来自上古时期的,分明是被封印了无数年,被怨恨与诅咒侵染的神明。
又怎会真的是光鲜亮丽,能够将那俊美且高洁的姿态,和表相维持呢?祂......
祂终是,将层层伪装卸去。要将真实的形态,显露在他面前。
但就在顾衍之被迫且无力的,一点点将脸抬起。他墨色的瞳孔,分明是要将祂真实的形态,倒映在眼前。
他的心脏,开始不由自主的,生出急剧地跳动......
商时序偏头,如同月华一般散落的发丝,顺着脸侧落下。扫过顾衍之的脸。
隐秘的房间中,身形敦实的中年男子砸了砸嘴,将脸从不断闪烁着消息的手机屏幕上挪开。
风吹起,带走层层燥意。一切仿佛是同往常一般,没有任何变动。
唯有那隐秘的房间内,明灭不定的监控器屏幕下,有什么,如同玻璃珠一般,掉落在地面。
沾染上灰尘,滚落在角落。是......
缓慢且沉重的声音,在那屏幕骤然间熄灭的房间里响起。
光源敛去。伴随了嗬嗬的声响,分明是有笨重且粗糙的手掌,在地面摸索着。好似是在寻找着什么。
滴答,滴答。
有水,抑或是血,滴落在地面。
无声无息里,分明是有什么,在改变。
相隔不远的走廊内,手拿自拍杆的林源,正在同一群说着当地土话的商家对峙。
作为一个什么都可以没有,但就是不能没活的up主。作为一个5G冲浪,时刻行走在吃瓜第一线的大学生。
林源在住进民宿的第一时间,便下意识的开启了直播。并且按照着网上的教程,对入住的房间,做出搜索。
然后不出意外的,在确认了民宿的卫生状况,或许没有想象中的理想外。
林源又从那隐蔽的角落里,翻出了一个又一个的摄像头。
这下,可是把林源给整不淡定了。当即便偷摸摸的,摸进了另一间,尚未有人入住的房间。
果不其然的,又摸出了摄像头。
少年意气,热血上头的林源,拿着从房间里拆出的摄像头,举着自拍杆,就找上老板。
老板自不可能承认,这事同自己有关。只说给林源换房云云。
老板态度和蔼,言语可亲。认错态度良好。事情到这里,本可以告一段落。
谁成想,眼见得林源关闭了直播。老板当即变了脸,倒打一耙。表示那些摄像头,都是林源自己带进来。
只道是林源这等人,他们见得多了。为了流量,无所不用其极。
淡淡的不安浮上心头,林源终是后知后觉,意识到,他不该掉以轻心,不做任何准备的。
但他似乎,已经醒悟的太晚。身后,叫老板喊来的人围了上来。强逼着林源做出解释,发布道歉视频。
表示一切,都是自己自导自演,都是对民宿老板的肆意抹黑。
初生牛犊不怕虎。尚未遭受社会毒打的林源,自不愿意。
局面在充满火药味之余,一时之间,不免有几分僵持。
直至不远处,顾衍之将门拉开。开口,清冷冷道:
“我报警了。”
顾衍之立在那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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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灯光洒下,身后房间里的景象,看不分明。
又或者说,仅仅是他的存在,便足以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叫人不自觉地,将周围的种种忽视。
这并不是因为他的眉眼,是如商时序一般,深邃且凌厉,具有很强的攻击性与侵略性。
而是他通身的气质......
温润,矜贵,高不可攀。便如天边的明月,似乎离你很近。却又分明是极远,极远。
同这世间隔离。
但这并不影响,那民宿老板及其身后的一众人等,目光在望向顾衍之时,是充满恶意与愤恨的。
直至他的身后,商时序走出。
祂仍旧是那身古朴的祭服。银发金瞳,行走间,有佩玉琳琅,发出清脆的声响。
带着某种诡异的,说不出的节奏。
天地间,仿佛由此,而陷入到静寂。
所有人的呼吸声,与心脏跳动的声音,都好似是因此而停止。
即使祂并未说出什么,更未曾发出任何言语。可......
顾衍之后知后觉,偏头,握住了祂的手。
十指相扣,这目的不明,似乎是会给世间带来的邪神,仿佛因此而被愉悦。
周遭所有的一切,在那弹指瞬息里,恢复到正常。
时间与空间的流动,再次开始。
“嗨,好巧啊,二位。”
老板及其唤来的那一众人等,心有顾忌,仿佛遭遇了大恐怖一般,自然而然的散开。
林源心下一个激灵,唇角挤出笑容。上前,开口,主动对商时序与顾衍之二人打过招呼。
继而没话找话,目光下意识的望向商时序,替祂找补道:
“这是......玩cosplay呢!”
顾衍之礼貌点头,拉了商时序的手,和林源道别。
便在他和商时序的身影,走出林源的视野。
林源面上的笑容散去,身形瘫软,一下子,便软到在地。几乎爬不起来。更无法,说出任何言语。
半晌,林源方才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手机,按出号码,语无伦次道:
“救命,师爷救命!”
“卧槽,好强!”
“真的有大妖渡劫!还成功了,化成了人形!”
...... ......
世界的真相,并不曾在顾衍之眼前揭开。
便如他目光抬起,明显感觉到,商时序走向失控的最后一刻。这邪神,偏转了目光。
祂似乎是可控的。至少在顾衍之一次次的试探中,祂明显,是一个有理智、有智慧,有着自制力的生灵。
所以他不得不转换想法,不得不,学会示弱与虚与委蛇。
他想要将祂藏起来。将祂同这世界,相隔绝。
避免祂的力量,会对这世间,造成任何伤害。但......
“你便不想报复?不想弄清楚,隐藏在你身上的,所有事情吗?”
祂开口,掐住了他的腰,在他的耳边,发出言语。
祂的语音,充满了诱惑与威胁。说出的话语,足以在他内心中,生起层层涟漪。
祂说,“你的身世,你的父母亲人,你所遭遇的一切......”
祂当真是个魔鬼。
洞察人心的,仿佛是无所不知的魔鬼。
9. 第 9 章
顾衍之的身世是什么?他的身份,他的父母亲人......
他是真假少爷中的假少爷?
是占据了他人人生,背负了罪恶,得不到救赎与原谅的既得利益者?
顾衍之本以为,一切的一切,早便已经有了定论。他所探查到的“真相”,同事实之间,没有差别。可......
“你同样是有怀疑的,不是吗?”
他看到了祂将他内心里,最隐秘的心思剥开,显露在他的眼前。
他并不是圣人。更没有,什么以德报怨。在左脸被人扇了一巴掌后,又将右脸伸出的想法。
他欠顾家的,他自认为是,已经还清。可顾父顾母,甚至那顾家真少爷顾言,和他之间的恩怨......
他并非是没有怨,没有恨,不想要报复的。
他内心里的负面情绪,在一点点被引动。在疯狂滋长。可......
他抬眼,看到了祂眼底的不怀好意。看清楚了祂眼中的,恶意与戏谑。
祂在逼着他,做出选择。在引导了他,走向万劫不复。但那又如何?
他闭了眼,清楚的知晓,他不管做出何等样的选择。那最终的结果,都不会如他所愿。
都只会是,祂在将他的命运,掌握与玩弄而已。
顾衍之厌恶极了,这不受控制的感觉。
便如Omega也好,Alpha也罢。他对这些不同的性别,其实并没有,过多的喜与不喜,抑或者崇拜或歧视。
可是当汹涌的情潮来袭,当陌生的欲念席卷。他不止一次的,想要将指尖伸出,将那腺体,生生抠取。
想要让他的清醒与理智,不会因此,而受到任何影响。变得如同野兽一般,没有半分体面。
但体面,那又是什么?
是他假少爷的身份被揭露。他在顾家的位置,自此一落千丈,陷入到不尴不尬?
还是他所以为的一切,被翻转。他不得不因此,走上所谓赎罪的道路。
抑或者,是他如同货物一般,叫顾父顾母,送上那陌生者的床?
他的内心里,没有答案。
但他不得不与虎谋皮。不得不在祂的目光下,展开笑容。
有那么一瞬间,他其实想要张开口,想要对着祂问出真相。
想要去问祂,祂究竟知晓什么,看出了什么的。可......
“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经,在暗中标记好了价格。不是吗?”
他并不认为,他与祂的相遇,会是命运的馈赠与施舍。
更不认为,这会是命运对他的捉弄之后,做出的弥补与偿还。
祂不会是他的救主,更不会是他的救赎。又怎会好心的,去替他出气和复仇?
去帮他,将隐秘的真相揭露?
因而他不过是抬了眼,认认真真的,望向这银发金瞳的邪神。开口,对祂道:
“您想要什么?”
想要从他身上,获得什么。可......
祂又能够从他身上,获得什么呢?
商时序想,祂是应该要将他欺辱,将他折磨,将他视作奴仆。
要让他生活在痛苦之中,永远永远,无法有任何解脱的。
但事实却是,祂在他陷入昏迷的时间里,曾不止一次的将手掐上他的脖颈。将祂的指尖,一点点收缩......
祂曾以神明的身份,因他而来到人间。以白衣祭司的存在,被他封印了千万年。
祂是如此深恨他。祂本该,是深恨着他的。
商时序恨不得要将他敲骨吸髓,食肉寝皮。
即使那不过是顾衍之的某一世,是顾衍之自己,尚不清楚的过往。
但没有爱,又来恨?
祂眼睛闭上又睁开,唇角凉薄的笑意掀起。缓缓贴近了他的面,语音暧昧且缠绵道:
“我要......你。”
要你哭泣,求饶,不能自已。
要你为了曾经的一切,付出代价。
伴随了商时序话音落下,顾衍之裸裎在外的皮肉间,好似是有带了鳞片的蛇寸寸滑过。
带起层层战栗。
直叫他指尖微颤,好似坠入到了深渊。从内心里,生出阵阵寒意。
这样的寒意如影随形,纵使在阳光下,在人群里,同样是不能被祛除。
直至他在提心吊胆,以及浅淡的恍惚中,带着商时序回到了顾家。
是的,顾家。
不是那个有着顾父顾母存在,叫他因顾父的一杯水,如同礼物一般,被送上了陌生者床的顾家。
而是他自小生活过的,同早已经逝去的顾爷爷,一起居住过的地方。
顾父顾母,以及那在顾爷爷逝去之后,被找回顾家的真少爷,甚少涉足的顾家老宅。
厚重的大门在他掌下推开,顾衍之的目光有那么一瞬间的模糊。
直至他的眼,下意识的落在了那客厅内,顾爷爷的遗像前。
他的脑海中,闪现过顾爷爷的面容。闪现过顾爷爷生命的最后时光里,对着他留下的话语。
事实上,在他最后见到顾爷爷时,那位老人已经是行将就木,意识浑噩。
如同是包着人皮的骷髅一般,在勉力喘气,支撑。眷恋着这世间,不肯离去。
彼时的顾衍之,仍是顾家的长子长孙。他作为假少爷的身份,尚未被揭露。
那是很长一段时间里,顾衍之心中,挥之不去的梦魇。
躺在病床上,周身插着各种管子,叫各种医学仪器维持生命的顾爷爷,似乎是认出了他。
察觉到了他的到来。
顾爷爷艰难地睁开眼,抬起手,握住了他的衣角。
生命的最后,这老人张了张口,含糊不清的,仿佛是要对顾衍之说些什么。可......
听不清楚,看不分明。顾衍之的视野一片模糊,耳中充斥了各种各样的声响。
直至他回神,倒映在眼中的,是顾爷爷垂落的手。以及眼角落下的,浑浊的泪水。
顾爷爷的生命,在他面前,彻底步向了终结。
“是你,是你害了你爷爷!”
“你爷爷和你说了什么,留下什么?”
“一个假少爷而已,时至今日,你还不把那东西交出来!还要隐瞒吗?”
...... ......
顾衍之在短短时间里,飞快体会到了何谓人情冷暖,世事无常。
他在那老人逝去后的短短时间里,失去的,从来就不仅是顾爷爷。
甚至于,他不过是一个,占据了顾爷爷亲孙子身份,享受了顾爷爷关爱与教导的冒牌货而已。
一个外人,顾家的外人。
他没有理由,更没有立场,同顾爷爷的子孙之间,抢夺什么,争辩什么。
他所能做的,不过是偿还、忏悔,以及赎罪而已。
但那不会是他生命的全部。他同样,是不甘于永远如此的。
他本以为,他可以不辜负那老人的教导。可以在这不久之后,脱离顾家。可......
当他在心力交瘁,不知晓,该去往何方时。他下意识的,回到了这顾家的老宅。
逝去的生命不会再回返。早已作古的顾爷爷,不会再出现在他眼前。给他以任何力量,支撑,抑或者解惑。
顾衍之眼前,有属于过往的种种闪现。他下意识的,松开了商时序的手。上前,要擦拭过那相框。
触碰过过往。
他的内心里,有诸多种种复杂的,悲伤的情绪在蔓延。仿佛阳光下,闪烁着光泽的琉璃一般。
只要轻轻一触,便足以土崩瓦解,四处溃散。
可他却又是再坚韧,与坚强不过的。自始至终,都未曾想过随波逐流,未曾想过臣服。只不过......
他忽视了商时序的存在。
又或者说,从民宿至顾家老宅的路程里,祂的配合,叫他忘却了。祂于他而言,究竟是何等恶劣,何等可恶。
平地有风生起,原本叫他开启的大门,在他身后,自行被关上。他脚下微软,不受控制的,向着地面扑去。
料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他被祂圈禁在怀中,在地毯上滚动。直至呼吸纠缠,祂的发丝,扫落在他颈侧。
带起些微的痒。
祂的眉眼,无疑是极冷锐且充满攻击性的,特别是在祂居高临下,将他压在身下之际。
可事实却是,当祂的双眼,在望向他时。却似乎,总是带着缱绻深情,与些微的复杂和挣扎。
祂似乎是在透过他,看向某个人。
爱与恨,在祂眼中交织。他并非是一无所觉,更并非是一点都不开窍。
他本无意去追寻。但......
“不要在这里,好吗?”
顾衍之软玉温声。然而他的眉头皱起,却分明是带着隐隐的烦躁。
这老宅中,带有了太多太多的回忆。而连日里来,从那别墅中逃走也好,和祂之间的纠缠也罢。
早已经耗费了他,太多太多的心力。
以致于他的清醒与理智,早已经是处在崩溃的边缘。岌岌可危,只待瓦解。
他的眼中,倒映着祂在一瞬间里,变得阴沉且诡谲的颜。他的双手,被祂扼住,抬起。修长的腿被分开......
他眼角的余光里,是顾爷爷黑白的,巨幅的照片。恍若是记忆里的老人,在那一瞬间,活了过来。
从那相框里,从他的回忆中走来。
熟悉的情潮涌动,Alpha的信息素,以及那似乎是存在,又好似是幻影一般的触手之下。
凡是祂的手掌,是他在同祂的身躯纠缠,相贴的地方。俱是如同被搅乱的春水一般,带起层层战栗。
顾衍之好似是在坠下。坠落在深海里,不能自已,无法挣扎。甚至是被迫沉沦。
被迫在那被挑起的,深沉且汹涌的欲念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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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出轻喘。
顾衍之喉结滚动,从喉咙深处,逸出低吟。可......
羞耻,罪恶,痛苦。
这或许是他的本能,却不是他的本意。
他又如何能,又怎么可以,在顾爷爷的遗像之下,被......
他以齿狠狠咬住唇。细碎的,恍若星河的眸光中,终是有泪水控制不住的,随之落下。
落到商时序的唇边。在祂一点点的,沿着他的唇瓣至眼尾,吻过、落向的地方。
祂的动作随之停止。
祂掐住了他的下颔,金瞳璀璨,眸色深深的打量过好似是放弃了所有抵抗,面色惨白,心如死灰的顾衍之。
商时序似乎是在探究,在犹疑。在从遥远的记忆里,祂同他走过的岁月中,寻找答案。
曾经的“他”,并不是现在的他。曾经的商时序,同样不是现在的商时序。
但当商时序以双眼望过,神明的金瞳之下,他与“他”之间,灵魂的本质相同。性格与个性......
同样是未曾有过多的转变。
甚至于在他的宿命线上,在祂的灵魂里,尚且有祂对“他”的诅咒留存。有属于祂的印记铭刻。
那“他”上一次落泪,哭泣,又是什么时候呢?
那并不是他们的初见之日,“他”从白玉京落下。所有希望成空,那一路而来的艰辛与跋涉,好似成为虚妄。
亦不是十日凌空,人间的种种惨象入眼。“他”自以为是可以做出什么,最终面临的,却是一个个生命逝去。
更非是玄鸟的旗帜升起,人族的命运,终是摆脱那种种的纠缠。走向不一样的可能。
“他”的上一次落泪,是......
祂以指尖抹过他脸侧的泪水,忽然恍然。
那是很久之前,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祂,在古老的建木之下等待,被“他”亲手封印之前。
“他”说,忘了我。
可祂如何能忘,怎么能忘?
祂的血滴落在地面,被浇灌在建木的根系里。祂的胸膛,被“他”亲手捅穿,身躯被“他”一点点肢解......
祂想,“他”或许是有苦衷的。所以祂等了“他”无数年。祂......
祂看到了顾衍之眼中的厌倦与惶恐,更看到了他灵魂之下疲惫。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将祂吸引,叫祂一见之下,便不顾好友劝导,毅然从那玉京山上走下的灵魂。
似乎正在被消磨,在走向寂灭。
他灵魂的力量,已无法再支撑他走过更多的轮回,抑或者转世。
他若是死了,或许便当真,是真的死了。
干干净净,就此消散在天地间,彻底陨落。
可这又怎么可能?
千万年以前的“他”,分明是如此接近神明。
是已经超脱了生死轮回的,只差一点,便足以登临神位的凡人。又怎会......
是祂对“他”,施下的诅咒,致使“他”在这漫长的时光里,走到如此地步吗?可......
不过是短短的一瞬,商时序便在内心里,将自己的想法否决。
祂清楚“他”的实力,更清楚,祂仓促之间,立下的诅咒,将会对“他”产生的影响。
“他”不该落到如此地步的,至少不应该,是这般孱弱且易碎的模样。
“他”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祂又应当,将他如何对待?
即使神明的双眼,足以洞悉一切。可商时序心里,却始终没有答案。
祂不过是遵循了本能的,想要将祂的怒意与怨气宣泄。想要将他彻底控制和侵占。
想要将“他”带给祂的痛苦,成倍返还。
可祂偏偏,没有做好再失去他,同他两不相见,再不想干的准备。
祂想要看他道歉,听他解释。要他承认,他错了,他不该如此。他不该......
将祂辜负,将祂封印。
但他的情况,却较之以祂想象的,更加糟糕。以致于祂根本,便无法强行将他宿世的记忆唤醒。
将那所谓的“真相”探得。但......
屈辱,强迫,心如死灰......
这便是祂想要带给他的吗?
顾衍之带泪的目光之下,商时序有些茫然。
祂曾从九天之上走下,为“他”来到这世间。在红尘里驻足。
然后祂便被长留在此世间,在极渊之下,千年万年。直至阴差阳错之下,叫“他”亲手设下的封印被破开。
祂又见到了他。
祂是该残忍报复的,可......
汹涌的浪潮,如潮水一般褪去。顾衍之好似是溺水的浮木般,叫海浪抛落在了岸边。
他看到了祂抽身而起,暗沉且华丽的袍袖洒下。俊美到极致的面容间,没有半点情绪。
祂一步步后退,走出他的视野,好似是要将他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