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指清冷Omega师姐后》 1、白雪落香 扶玉又一次在集体打坐时睡着了。 旁边的一个师姐拽了一把她的袖子,把她拽醒了过来。 只是意识还停在梦里,梦里恰好有人在和她说“你必须喜欢清瑶!否则你就得死在这里。” 于是,她醒来的刹那就脱口而出:“我才不要喜欢清瑶。” 在寂静的玉屏山顶,她的声音格外清晰,远山还带回音,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 几乎在这儿打坐的所有内门师兄师姐都听到了,大家躁动起来。他们如春池的青蛙,叽里呱啦。小师妹惨了,打坐时睡大觉不说,还说出这种梦话来,还直呼掌门师姐的名讳,掌门师姐必定要罚她。 同门青蛙们都在为师门最小的青蛙啧啧惋惜。 掌门大师姐清瑶坐在高台上,闭着眼,依旧保持打坐的姿势,闻丝未动,看不出到底听到没听到扶玉的话。 只是下头太吵了,清瑶轻呵一声:“肃静!” 青蛙们才安静下来,继续入定。 扶玉反应过来发生的事,两只眼睛瞟向高台上,有些心虚。 旁边的一个师姐低声说:“小师妹,你瞎说什么呢?” 是啊,她说什么呢?该死的系统!都怪该死的系统! 她在心里暗骂着,她心里的系统听得真真切切,委屈极了。 【嘤嘤嘤,扶玉你骂我!扶玉你没良心!是你问我怎么才能快速穿回现实世界的。】 扶玉:为什么目标任务是叫我攻略掌门师姐?你看看你看看,那位冰清玉洁仙风道骨的主儿是我能攻略的吗? 【你能。】 扶玉:我有时候觉得你不像个系统,像个红娘。 【扶玉你忘了我的名字啦?我叫“放开那美人,让我来”系统,本来就是谈恋爱配对系统啊。】 扶玉:那你能帮我换个好攻略的对象吗?我自认为我攻略不了清瑶。 【不行不行,是你自己转转盘选中的清瑶,一经选中,不可更改。】 扶玉回想起一个月前,作为社畜,她和平时一样,上完班走在回家的路上,耳朵里塞着耳机听小说,却一不注意闯了个红灯,然后人就被撞飞了,进而穿越到听的这本小说里,还意外绑定了这么个爱做媒的系统,又在这系统的唆使下,转动“cp连连看”转盘,绑定了一个攻略任务,那就是,攻略小说里近一千年来唯一一个得道飞升上界的女修,清瑶。 清瑶并非小说主角,而是女主的师父。 作为一个配角,作者着墨不多,一般以第三人的视角展现清瑶这个人物,却极力把她塑造成了一个神一般的存在。 作为千年飞升第一人,清瑶天生一颗纯晶无垢心,乃修无情道的天选奇才,一生无妄无痴,终修成正果得以飞升。 同时,作为归元界第一美人,清瑶的桃花自然也从来不少,只是她道心至坚,所有恋慕她的,无不伤心欲绝,甚至为了她终身未结道侣,孤独终老。 而纵使如此,清瑶也从来没有为那些凡尘俗事动容过分毫。 在众人眼里,她就是个不通世事的石头,只不过,是个长得分外好看的石头罢了。 要不是扶玉把整本书都听得差不多了,她几乎要相信,清瑶的身心构造当真异于常人。 而其实,在清瑶漫漫修行路上,自然也是有遇到困境的时候。于她而言,修习最大的敌人,就是她花人的身份。 什么是花人?这其实是这本小说作者的私设。这本书是个古代奇幻背景的abo文,作者为避免在古代背景下出现字母表述,将abo重新命了个名字,a称为叶人,b称为木人,o称为花人。叶、木、花,这样潦草的取名方式,可以看出其作者也是个思维比较潦草的人。 是花人自然有花期。花期的到来,让花人们总会变得有些“柔弱不能自理”,即便清冷无情如清瑶,也避免不了要费力克制自己内心最原始的需求与欲望。 当然,即便是花期,清瑶也从未破过无情道的功法。 所以,攻略清瑶?开什么玩笑,这简直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况且她穿的还是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角色。 “玉屏峰归羽门,共内门弟子一百零八人,清瑶为首座大弟子,后继承玄以真人衣钵,为归羽门掌门。”这是原文中唯一出现过扶玉穿的这具原身的地方。 要问到底哪儿出现了?那就是“共一百零八人”。她穿越的,就是那第一百零八个人,师门最晚入门的小师妹,没有姓名,没有戏份。 扶玉穿进来后,这个角色就沿用了她的本名。 扶玉:小美,我还是摆烂吧,大不了不回原来的世界了,我觉得这里也挺好。 叫小美的系统在她脑子里说【可你要是到时间攻略不下来,你就会死在这里了。】 扶玉想想攻略期限,半年,现在也只剩五个月了。丧气地说:那就死吧,反正我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扶玉你别害怕嘛,你这不是还没尝试吗,你试试看,没准并没你想的那么难呢。】 扶玉再次望向高台,高台上那位女子正凝神打坐,神情冷肃端庄,像一尊仙子供象,乌发衬着白衣,被玉屏山顶的风吹起,显得越发飘逸出尘,仿佛极刻就要羽化登仙。 扶玉收回视线,心想,算了,还不如等死。 毕竟,没人能使无欲无求的神仙动心。 一上午的打坐完毕,清瑶说:“各自散了吧。” 高台下的同门们纷纷起身,三五成群地御剑下山去。 扶玉站起来,她还不会御剑,正要寻个师姐搭顺风剑,就听到高台上的清瑶叫她:“扶玉,今日打坐时走神,回去后,自去无垢殿领罚。” 扶玉觉得自己倒霉得要死,旁边的师姐们纷纷投来同情的目光。 下山后,扶玉自觉地来到无垢殿,跪在列位祖师的牌位前,无垢殿的掌殿师姐釉黎端来一脸盆豆子。 豆子有青豆、红豆和黄豆,扶玉轻车熟路地接过釉黎的脸盆和筷子,一颗一颗分拣起来。 釉黎师姐蹲到她身边问:“你这次又犯了什么规?” 扶玉一边分豆子,一边说:“我打坐时走了下神。” 釉黎说:“一般来讲,只要打坐姿势摆标准了,你偷摸走个神,不打扰到其他师兄师姐,掌门师姐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吧?除非,你走神的幅度有点大。” 扶玉用筷子在豆子盆里戳来戳去:“确实有点大。” 釉黎往前挪了挪身子说:“说说看有多大?” 扶玉叹息着说:“也没什么,我就是打坐时说了句梦话。” 釉黎说:“声音很大吗?说了啥?咱们掌门师姐一向大度,按理说,不至为句梦话罚你。” 扶玉想了想刚刚的群山环绕立体扩音,再想想说的内容,一时间尴尬得脸都红了:“我……我就是说了句……不喜欢掌门师姐……我说梦话嘛,都是无心说的。” 釉黎有些震惊,“啊?大庭广众之下吗?”说完就哈哈地笑起来,“真是活久见,从来都只见别人对清瑶表白,还没见谁说不喜欢她的。” 扶玉沮丧地垂下头去。 釉黎安慰她说:“也没什么,掌门师姐很大度的,这点事她不会记挂在心上,再说,今天之后你即将一个月见不着她,大可放心。” 扶玉有些意外:“一个月见不到师姐?” 釉黎叹息着坐到地上,变出个苹果随意啃着:“哎,是啊,她闭关,接下来的一个月,我可就惨了,还要帮她代管门派里那些杂七杂八的事儿。” 扶玉好奇道:“掌门师姐为何闭关一月?” 釉黎瞥她一眼,“这……”神秘兮兮地说,“不可说,掌门师姐要去做大事。” 大事?一个月?扶玉心里升起一个猜想,莫不是清瑶的花期来了?原书里并没提到清瑶是如何挨过花期的,只写过她直到飞升都从未破无情道功法,或许,是靠闭关潜心修炼度过的吧。 扶玉分豆子分到半夜,总算分完,精疲力竭地回到自己的屋里,躺到床上摊成一条死咸鱼。 这个时候小美又在她脑子里聒噪了。 【扶玉,又到每期的有奖竞猜环节,打起精神来回答问题吧!】 扶玉:放过我行吗?白天打工,晚上还要做题?你给我多少工资? 【问,你穿进来多久了?】 这不就是个送分题吗?扶玉随口回答:一个月。 【恭喜扶玉答对啦,获得一次剧情直送机会,可以帮助你迅速进入主线剧情噢!】 扶玉:啊? 【准备好了吗?】 扶玉:喂等等等等,什么主线剧情啊~ “啊”声还没收尾,扶玉感受到电梯下坠般的失重感,等落定时,周围的景色倏忽一变。 她被该死的小美瞬移到了野外。可这大晚上的,把她弄到这儿来干什么? 而且,还把她扔进了一处水池子里。池水刚好莫过膝盖,冷得她直跳脚。借着月光看准附近的堤岸赶紧爬了上去。 忙捏了个暖身诀把自己烘暖和。 扶玉:小美你个天杀的,主线剧情在哪儿?在哪儿?今天你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我明天就去跳涯与你同归于尽! 小美没有回她,紧接着,她就闻到一股强烈的香气,十分像香雪花的味道,冷香馥郁。 扶玉从未闻到过这样好闻的花香,即便是前世再大牌的香水,也不及这个味道一分。 扶玉:这是什么味道? 【信息素的味道。】 信息素?扶玉震惊,谁?是谁的信息素? 她循着这味道沿着岸边走去。 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一处山洞入口。 刚要踏进洞里,忽然,从洞口内传出一个清冷而防备的女子声音:“谁?” 2、面含春色 扶玉停下了脚步,小心翼翼地问:“谁在里面?” 其实听声音她已经猜到是谁,再加上小美说的“主线剧情”,她更加笃定,里面是清瑶。 洞内没有回音。 扶玉在心里问小美:洞里是清瑶? 小美:【没错没错,快进去看看吧。】 不要!扶玉抗拒。她不但没往前,反而转身往回走。 鼻息里全是那股香雪花的香气,她想尽快摆脱这个味道,因为她发现了一件有些糟糕的事情,她闻这味道越久,脑子越胀。 她是a,依这个世界的说法,她就是个叶人。 小美:【扶玉,你怎么往回走啊?如今不正是拿下清瑶的好时候吗?】 扶玉想骂她:这就是你说的主线剧情?叫我趁人之危?神经病啊! 趁着理智还在之前,她得赶紧离开。 只是,清瑶的味道像是把她裹挟了一般,已经离开洞口有一段距离了,居然还能清晰的闻见。 头脑越来越胀,身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开始燥热起来。这简直像中了春。药。 正此时,从洞内再次传来清瑶的声音:“扶玉。” 扶玉脚步一滞,反应过来后继续往前走,只当没听见。 谁知紧接着又听清瑶说:“你进来。” 扶玉闻言脚底一滑就要栽到水池里去,幸亏,一条白绦自洞口飞出,在她腰上迅速缠绕,将她拉住,才不至掉进水里。 不过,下一刻,她反倒是希望能掉进水里了。因为,那白绦救下她后,连片刻都没停留,直接把她带得飞了起来,“嗖”地就飞进了山洞里,再“噗通”一声将她扔到了冷硬的地上。 右手正好按住了一片白色衣角,是仙羽流光裙的裙摆,归羽门的掌门衣。 扶玉顺着仙羽流光裙往上看去,一张美人面出现在眼前。 清瑶合着眸,长睫垂下。平日里的她喜怒不形于色,气质清冷淡然,总给人一种疏离之感,似一朵开在云端的白色梦昙花,亦真亦幻,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而此刻,这朵梦昙出现在一处野山洞府里,洞内昏暗,她是唯一的光。 她仍旧穿着一身象征她身份的仙羽流光裙,表情冷肃,只是,她的双颊却晕染着一抹非比寻常的红。 这抹红似盛放的桃花,给她的雪寂清冷缀上了一点难得的春色。 “掌门师姐。”扶玉有些失神地盯着她。 清瑶缓缓睁眼,仍旧面色如常,如果不是这强烈的信息素的味道,和她脸上那抹红晕,她根本不像正处在花期的人。 清瑶说:“此处乃我门禁地,你是如何进来的?” 扶玉在心里暗骂小美,但又没法和清瑶解释小美的存在,只好随口胡诌:“我夜里睡不着,就练习瞬移诀,结果,就移到了这里来,没想到掌门师姐也在此处。”边说边从地上爬起来,她偷偷观察清瑶神色,见她面色无异,看不出信没信她的话。 不过信不信没关系,她现在需要快些离开,因为她发现,离清瑶越近,自己体内的那股燥热与冲动就越发厉害。 “听釉黎师姐说,掌门师姐正在闭关,我就不打扰师姐了。” 扶玉说完就转身往洞外走,谁知还没走出几步,就听身后“噗”地一声。 扶玉脚步一顿,这声音听着很像喷血。 她回头一看,果然,纯白的仙羽流光裙上开出了一束束红梅,血腥与信息素相融,她呼吸一滞,脑子又晕了三分。 扶玉偷偷掐了自己一把醒神,倒回去,担忧地问:“掌门师姐你这是怎么了?” 清瑶的嘴唇上还沾着血渍,像是抹了鲜艳的口脂,显出几分浓艳的妖冶来。她缓缓地摇了摇头:“无碍,扶玉,你身上的味道……” 扶玉有些不好意,能是什么味道?她原本还没到发情期的,可是刚刚被清瑶的味道一引诱,她身上也难以控制地产生了自己的信息素。也是奇怪了,她上一世,即便无意间闻到哪个o的信息素,也断然不会被诱导得提前进入发情期而释放信息素,怎么现在闻清瑶的,还没闻多久呢,居然…… 她望着清瑶那妍丽的唇瓣吞了吞口水:“师姐若是无事,我还是先离开的好。” 清瑶点头:“好。”只是刚说完,人就晕了过去,甚至还十分不妙地倒进了扶玉怀里。 扶玉整个人都僵住了,而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莫名的舒适感,就好似渴了一天,终于喝上了一口水的畅快。扶玉明白,这翻畅快,来自自己的身体与怀里的花人的肌肤接触。 扶玉没想到,只是抱了这么一下,竟能有这样的感觉,那若是更进一步,这感觉岂不是更为……她这是在想什么呢?怎么能这样想?浪荡! 她惶恐得不行,深怕自己一个不慎控制不住把未来的仙女给办了…… 扶玉急得问小美:怎么办怎么办? 小美兴奋得紧:【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扶玉:??? 小美:【你放心,系统有保护隐私设置,你们搞娱乐活动的时候系统会自动被屏蔽,我绝对偷窥不到你。】 扶玉:…… 平时法力高超,飘逸出尘,仿若谪仙的师姐,如今就在她的怀里,还如此的馨香诱人,想要克制住真的难度极大。 要不,还是跑吧,反正这位姐是个姐中姐,有朝一日还要飞升当神仙的,段不会死在这儿。 小美感受出了她的想法,适时的泼了瓢冷水:【你不能走,不然你就会死。】 扶玉:为什么? 小美:【因为清瑶的信息素有毒。】 扶玉震惊:啊? 小美:【你不知道吗?世界上有一种极罕见的人,他们的信息素被称之为死亡春‘药,能诱导别人提前进入发情期,并且十分霸道的让闻到她味道的人上瘾,如果发情期没过就离了这味道,那么那人就跟吃了毒蘑菇一样,会致幻,进而莫名其妙死亡。】 扶玉:所以? 小美:【所以,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扶玉:…… 两人的味道纠缠着,扶玉抱着清瑶不敢动分毫,深怕稍有不慎擦枪走火一发不可收拾。 或许,临时标记一下,就能缓解痛苦。 小美感受到扶玉的想法,自动进入屏蔽状态。 她的右手缓缓抬起来,摸向清瑶的左侧脖颈,那里因进入花期而显现出了一朵浅蓝色的香雪花花苞状印记,扶玉知道,只需把那高岭之花染上一抹世俗红尘,便会催其盛放…… 3、香雪花开 一夜过去,天已经大亮,连洞里都照进了些许阳光。 洞子附近没有吃食,扶玉打算去弄吃的。临走时看了一眼清瑶,清瑶倚着一方平整的大石熟睡着,正好露出一截白皙脖颈,脖颈上一朵蓝色香雪花。 昨夜,这朵花曾极致地盛放过,现在,一切归于平静,花瓣再一次收拢。 “哎……”扶玉看着那花叹气,心想着得多给师姐弄点滋补的食物,花人在那个后最是虚弱了。 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扶玉心情十分复杂。 没想到,真的没想到,平日里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师姐,居然也有那般热情的一面。 昨晚清瑶昏迷后她明明克制住体内的躁动,走出了山洞,但又被突然清醒的清瑶用白绦绑了回来。 紧接着,那平时清冷若云端之月的仙子,突然像变了个人。 脸倒是和平时一样平静,但那双眼,竟透出几分欲来,这是从未在清瑶眼里见过的东西。 她就用那双沾染了欲的眼盯着她,而后,慢慢向她靠近。 灼热的呼吸打在扶玉的脖颈上,仿若羽毛轻拂,带着一丝丝的痒,撩起一片片火,迅速灼遍全身。 “师……师姐,我们不可以这样。” 清瑶没说话,只是在她脖颈间流连。扶玉想往后退,奈何被白绦缠着,根本无法动弹。 扶玉本就被清瑶的信息素所蛊惑,如今这般,她哪里承受得住。 她不过是凡夫俗子一个。 身上的每一圈白绦都将她的理智紧紧缠绕,作成一个欲的茧,她无能为力,只得囿于其中,亦生亦死。 “师姐……” 轻抚慢捻,香气弥散…… . 扶玉闭上眼,从昨夜的不堪记忆中醒来,入眼的还是那个仙女师姐,她的仙羽流光衣是扶玉后来帮她穿整齐的。师姐现下同昨夜判若两人,扶玉都险些怀疑那只是个梦了。 算了,不能再看她,她还是去取食物吧。 扶玉来到宗门的厨房,已过放晨饭的点儿,山门只在规定的时辰放饭,吃食并非一般的凡间食物,而是以各种灵植做成,修道之人吃下,可净化体内浊气,提升修为。 她蹲着身子,猫到灶台下,厨房的掌勺师姐芸苔正躺在不远处的摇椅上打盹儿,这位师姐天生的一头黄发,又爱穿通体碧绿的裙衫,扶玉觉得,她就像株盛开的油菜花,怪不得名字叫芸苔。 山门规定,未到饭点儿是不能来吃饭的,否则得罚在厨房帮厨一个月,另外还得交两百灵石的罚金。扶玉的原身是个宗门里不起眼的小虾米,钱袋子比脸还干净,扶玉穿来后,也暂时还没找到生钱的法子,因此,钱袋子依旧空空如也。 她瞥见灶台上放着几叠包子,偷摸地拿了几个放到胸膛衣襟里,而后又寻摸了一会儿,发现就在芸苔师姐身旁的桌子上,放了一壶清风玉露,顿时眼睛一亮,旋即猫过去,打算连壶一起顺走。 扶玉深怕芸苔醒来,也没看脚下,好巧不巧居然踢到了芸苔脱在地上的鞋子,绊了一下,没站稳,堪堪倒向芸苔。 亏得她极力地稳住了脚跟。 她拍拍胸脯,暗自庆幸自己下盘够稳…… 只是还没庆幸完,芸苔竟鬼使神差地在这个时候翻了个身,一只脚正正好勾住扶玉的小腿。 扶玉失去重心,整个人向芸苔扑去。 情急之下,她用双手抵住摇椅两边的扶手,将自己的身子架在了芸苔的上方。看着芸苔近在咫尺的脸,她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糟糕透了,要是芸苔师姐此刻醒过来可怎么办? 不幸的是,芸苔这个时候还真的睁开了眼。 然后,便是二人长久的懵逼对视。 扶玉:完了完了,偷食物的事要被当场抓个现形了,她的钱袋子…… 芸苔由于刚睡醒,脑子还有点糊,但很快反应过来,她们宗门里最小的师妹,此刻不知道怎的,居然压在了她上面。 芸苔眨巴眨巴眼睛,心想:小师妹这架势,依照一般话本子描述,很像一个暗恋者要偷亲自己啊。 想到此,芸苔惊恐万分:“小师妹,你干嘛?” 扶玉张口就胡诌一气:“芸苔师……师姐,釉黎师姐让我来向芸苔师姐赊一壶清风玉露。” 芸苔一向和釉黎交好,好到同穿一条亵裤,时常抵足而眠,扶玉情急之下把釉黎师姐卖了一回。 芸苔:看来是偷亲未成,羞于承认了,还找这种借口,今早釉黎才拿了壶清风玉露走。 二人已经站起来,芸苔下意识隔扶玉老远,还拿防备的眼神盯着扶玉。 扶玉:糟糕,芸苔师姐肯定没信我的话,瞧她那嫌弃的眼神。 于是,为了讨好芸苔,扶玉笑嘻嘻地向前一步,妄图与芸苔拉近一点关系,好求求情。 芸苔见她向自己靠近,连忙再退一步:小师妹这是干嘛?难不成还不死心? 扶玉讨好地说,“芸苔师姐,我知道你看出来了,也不瞒你,就这一次,”她竖起一根手指比了比,“一次,你就答应我好不好?” 芸苔惶恐:“你刚刚没得手还想趁我醒的时候下手不成?” 扶玉笑:“都怪师妹我嘴馋,你放心,我日后定会补偿你的。” 芸苔:“嘴……嘴馋?嘴馋你就找我?” 扶玉理所当然地说:“嘴馋不找你找谁啊。” 嘴馋不找你找谁啊……这句话在芸苔脑子里循环了两遍,每来一遍她都想打死小师妹,奈何她数年前在下山历练时身受重伤失去了功法,莫说打小师妹了,打个凡人都不一定能胜得过,如果小师妹要来个霸王硬上弓,她的清白还保得住吗? 等等,小师妹是叶人啊,她也是叶人啊,上什么上?只是……她一直对外界宣称的自己是花人来的。 芸苔纠结,所以要不要告诉小师妹,自己也是叶人? 算了,打又打不过,不就是亲一下儿吗?反正大家都是叶人,打个波又不少块肉,就当被猪嘴巴拱了一下。 芸苔打定主意,闭上眼,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行吧,你来吧,说好的就一次哈!” 扶玉没想到芸苔师姐这么爽快,大喜过望,赶紧抱住桌上的清风玉露:“多谢师姐,往后我一定补偿你!” 说完,旋风似的揣着脏物跑路。哦,她的掌门师姐,她马上回来。 芸苔闭着眼等了许久,也没等来小师妹的亲亲,她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睛,厨房里哪里还有小师妹的身影。 小师妹呢?怎么不见了?不亲了?她都答应她了啊?好吧,这可是仅此一次的机会,小师妹不珍惜,往后可再也没有了。 芸苔长舒一口气,再次坐到摇椅上,伸手去捞茶壶,打算喝一口她精心熬制的清风玉露压压惊。结果却捞了个空。 嗯?壶呢? 那厢,扶玉揣着包子与清风玉露回到山洞,却发现今晨清瑶靠过的那块大石前早已空无一人。 她正奇怪清瑶去了何处,就听已经消停了一夜的小美突然惊呼一声:【扶玉小心!】 随即,一股浓烈的杀意向扶玉背后袭来。 扶玉转过身,就见一道剑光袭来,她旋即往旁边闪去,尔后才看清,原来拿剑刺她的正是清瑶。 4、昨夜的事 “掌门师姐!是我!” 剑意停住,清瑶看向扶玉的脸:“小师妹?” 见清瑶收了剑,扶玉的心才平复下来。 清瑶问:“你为何在此处。” 扶玉闻言愣了一下,打量清瑶神色,见她如平时一般板着一张脸,看不出什么情绪来。心道,师姐这样问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昨夜不已经问过一次了么?听着倒像是她忘了昨晚的事儿,今晨第一次见面似的。 忘倒不可能忘吧,毕竟昨晚那么激烈。扶玉联想到自己曾经看过的那些狗血剧,这样的情节,挺像是清瑶觉得昨晚的事本可以不发生,都怪她来了山洞。 扶玉垂下头去,沮丧地说:“掌门师姐,我不是故意来这里的。”都是因为混账小美。 清瑶大约是见她已经知道懊悔,便道:“算了,下不为例。” 扶玉忙抬头:“可不敢有下回!”放心放心,要是再有,她自断手指。 清瑶不再看她,而是望向四周,直到发现大石旁掉落的一块白色玉佩,走过去捡起来。 “行了,回宗门吧。”清瑶说。 扶玉见她将玉佩重新挂到腰带上,才想起来,原来自己在给她系腰带时,把玉佩给落下了。 “师姐你不闭关了?” “嗯。” 扶玉暗暗抽动鼻子闻了一下,那股香雪花的味道真是一点也没有了。原来只需一次,就能挺过发情期,信息素的味道也消失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山洞,向宗门走去。 扶玉望着清瑶的背影,晨风吹起她白色的裙摆,仿若一片游动的白云,不染纤尘。扶玉想,清瑶果然是做掌门的,昨夜发生了那样的事,她居然还可以如此云淡风轻,实属佩服。 或许,她是怕两人日后相处尴尬,才装作无事发生? 扶玉正想得入神,忽然,她的肚子十分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咕噜咕噜地,还挺响。 扶玉没好气,不就一顿没吃吗?至于叫成这样?还是在清瑶师姐面前,她觉得好尴尬好丢人啊。 清瑶法术高强,修为早已到化神期,五感比一般的修士都要好,她自然也听到了那阵“空城计战鼓”,她回过头:“没吃早饭?” 扶玉摇头,顺口问她:“你呢?”说着,已经将手伸向衣襟去摸包子,打算一人一个。 谁知,她包子还没摸出来,就听清瑶道:“如此晚,自然吃过了。” 扶玉闻言,脑壳卡了卡:“师姐你……你也还要吃饭的吗?” 清瑶问:“有问题吗?” 扶玉觉得应该是有点问题的,修为那么高,一般的仙侠小说里不都辟谷了吗?而原来,清瑶是要吃饭的吗?她怀疑她醒来后出山洞,是为了去吃个早饭,试想一下,一位仙气飘飘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居然拿筷子夹着一只鸡腿往嘴巴里送,这画风着实离奇。 “嗯?” 大约是见她半天没回答,清瑶发出一声好听的鼻音追问。 扶玉说:“我还没吃,我拿了两个包子,师姐要不要再吃个包子?” 清瑶不再看扶玉,兀自往前走:“什么馅的?” 扶玉挺意外清瑶会这样问,她也不知道什么馅儿,就拿起一个咬了一口:“是芫荽馅儿的,可香了,师姐真的不来一个吗?” “不用。” 扶玉只好自己个儿边走边吃。目光却一直钉在清瑶身上。 她穿过来后,其实很少和清瑶单独相处,更别提说话了,就才的这几句对话,已经是清瑶同她说话说得最多的一天。 清瑶向来话不多,能和她说这些,扶玉都倍感意外。 或许,是因为昨晚她备受情期之苦,她恰好出现,破不破无情道功法什么的且不说,她也的确缓解了她的痛苦。 况且,毕竟发生过关系,始终与旁人是不同的。 两人进山门后就分了路,各回各的房间。 扶玉一回来,就往床上躺成咸鱼,眼睛盯着青绿色的帐幔顶,一眨不眨的愣神。 屋子里安静异常,掉针可闻。 而就在此时,小美忽然开口【恭喜扶玉,成功拿下清瑶一血。】 扶玉被吓了好大一跳,皱起眉:大哥,麻烦你出声前先打个招呼,吓死了。 【小美说话一向这样啊,都怪扶玉想入非非,太过专注,怎么样,是在想清瑶吧?】 扶玉:滚,我想她干嘛。 小美:【小美提醒你哦,别以为睡到清瑶就算成功攻略了,哪能那么简单呢。】 扶玉毫不意外:是啊是啊,一般套路都是要求得到她的心。 小美:【我们家扶玉真是个聪明的小可爱呢。】 扶玉:……我谢谢你。 小美消停了一会儿,扶玉总算得来片刻安宁。谁知,还没等扶玉安宁够,小美又搞幺蛾子了。 【扶玉,为了改善系统功能,提升用户体验,现在,有一份问卷调查要你填一下。】 扶玉要炸了:爬。 【做完可以获得奖励十颗灵石,还有惊喜彩蛋等你拿哦。】 扶玉爬起来:好的,我可以了。 打工人打工魂,钱给够,一切好说。 扶玉的面前出现一个水光屏幕,像一个平板那么大。屏幕上先出现本次的问卷调查主题《爱之初体验》,三秒后这几个字消失,尔后出现一道选择题: 你与cp的第一次,谁在上? a你在上,b她在上,c侧方位,d其他 扶玉当场吐血:小美你神经病啊!说好保护隐私不会偷窥,结果事后以这种方式套话? 小美处于答题模式的时候,一般不会理会其他问题,就像从一个超级智能机器人变成了智障机器人。 好吧,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昨晚折腾那么久,她现在困得很,先睡为敬! 然后扶玉真就闭上眼睡着了。 等她再醒过来时,已经是午后,她睡得迷迷糊糊,近乎忘了调查问卷的事儿。 结果一睁眼,给她吓了一大跳。 扶玉:小美,你有完没完啊,为什么这屏幕还在! 看来不做完题,这块屏幕会一直阴魂不散了。 扶玉咬牙,开始接受调查。 第一题,她选择了d。 第二题:基于第一题您的答案,请问,是什么姿势,不好言说的可以画出来。 题目下方出现一个可供画画的空白方框。 扶玉觉得不对劲,这调查问卷怎么老围着昨晚的事儿问?她想了想,似乎察觉到什么,然后更生气了。 扶玉:小美,十灵石和彩蛋我不要了,问卷调查我放弃! 【别呀别呀!我的宝贝儿,你就告诉我嘛,我好奇死了。】一说完,小美发现自己露馅了。 果然,她被小美套路了,哪里有什么调查问卷,完全是小美假公济私,套自己的话。 扶玉:你一个系统,好奇心怎么那么重? 小美委屈:【俺是红娘属性的系统,天然对一切有关风月的事感兴趣。要不是非要设定隐私屏蔽,我啥尺度的都可以接受,别说山洞play了,什么play都行,开趴也可以。】 扶玉:? 告辞。 小美:【哎呀,你不说就算了,不过,十灵石和彩蛋还是要给你的。】 小美说着,扶玉的床头就凭空出现了十颗金光璀璨的上等灵石。 扶玉的眼都快被闪瞎! 扶玉:这是怎么说?还真有奖励啊? 小美:【当然咯,你拿一血的任务完成得不错,这是事先就设定好的奖励。】 扶玉抱住灵石:臭小美,居然骗我,干嘛不直接给我灵石。彩蛋呢,彩蛋是什么? 然后,就在灵石旁边,又出现一张空白的纸,和一只细毛笔。 扶玉望着纸笔有点蒙:这是? 小美:【这是一张纸,和一只笔。】 扶玉无语:谁不知道? 小美:【但这可不是一般的纸笔,它的名字叫命运之页。】 扶玉:命运之页? 小美:【在上面写上一段剧情,之后就会真的按你写的走。所以叫命运之页。】 扶玉惊喜:也就是说,我可以左右剧情? 小美:【别高兴太早,它可是要你的血来做墨书写的,而且只此一页,所以你要慎重用,小美建议,不到万不得已,最好别用。】 扶玉赶紧将灵石和命运之页收进自己的百宝袋里。 百宝袋虽只有巴掌,但容量至少是一个十平米的小房间。这还是原身给她留下的产业。 她收好东西,就跑到梳妆镜前去重新梳洗打扮。 小美好奇:【扶玉你平时都懒得化妆,这会子怎么化起妆来了?】 扶玉一边化眉毛,一边和小美说:因为,我决定要去做一件大事。 扶玉收拾完后,从百宝袋里取出了一个锦盒。 她打开看了看,一对白色的硕大豆芽状物什安静地躺在里面。 小美:【你把蓝牙耳机拿出来做什么?这可是你穿越时,唯一带进来的东西,平时宝贝得那般紧。】 扶玉没有回答,揣着锦盒出了房间。 她来到香雪苑门口,清瑶的院子,徘徊了一下,终于走了进去。 按照以往她对清瑶的了解,这个时辰,清瑶应该没有处理公务,必定是午休刚起,正在房书练字。 清瑶酷爱钻研书法,这是宗门上下都知晓的事儿。 她来到清瑶的书房门口,透过开着的窗户看见,清瑶果然正在屋里练字,目所能及的地方的确只有她一人在。 她一鼓作气地冲了进去,直愣愣冲到清瑶练字的书案前,快速地说:“师姐,昨夜的事,我会负责的,我们结为道侣吧!” 闻言,原本在潜心练字的清瑶抬起头来,疑惑地看向扶玉,缓缓道:“什么?” 5、突突心跳 扶玉只当清瑶没听清,正打算重复一遍,结果却瞥见书案的另一侧,居然还站着一个人。 好像是第六十几还是第七十几师姐,她师兄师姐众多,除了经常接触的那几个,其余的根本认不全。 或许是方才这位师姐被墙挡住了,扶玉从外面看时,才没有发现她。 一时间尴尬得脚指头都抓紧了。 而清瑶却还在追问:“扶玉,你说什么?” 旁边那位不知到底排行几十的师姐,看着扶玉,目光还挺兴奋,也像是在等扶玉回答。 扶玉磕磕巴巴:“我……我说……” 见她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一二三,旁边那位师姐好心做嘴替,“掌门,小师妹方才说,让你和她结为道侣。”然后似乎是的确憋不住了,笑意喷薄而出,“哈哈哈哈小师妹,你在做什么青天大白梦啊!你又练功练得走火入魔了吧?掌门是我们大家的,你可不许独吞。” 清瑶:? 扶玉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觉得再呆下去,自己会现场挖个地洞钻进去,然后还要施法用土把自己埋得严严实实。 最终,扶玉胀红着脸跑了。 扶玉走后,嘴替师姐摇摇头说:“看来小师妹自从一月前练功走火入魔,醒来后,脑子或多或少还是有些损坏的,言行举止像变了个人,还时常做出点奇怪的举动。” 清瑶未置可否,提着笔,再次写起字来。 扶玉一路狂奔出了香雪苑,来到宗门内的静心湖畔。 碧波无澜,平静得像一面镜子,恰与扶玉此时汹涌澎湃的内心形成鲜明对比。 这下糗大了,希望嘴替师姐不要把她今天的光辉事迹给宣扬出去。 扶玉问小美:查一下刚刚那是哪个师姐,平时是个爱八卦的人吗? 小美调动芯片里的人物资料后答:【查到了,那是第六十二师姐,名唤如瓶,守口如瓶的如瓶。放心吧,那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知修神仙的人,和她那双胞胎妹妹——你的第六十三师姐胡八,形成鲜明对比。】 扶玉:胡八?好奇怪的名字。 小美:【是呀,胡说八道的胡八,平时最爱聊八卦,打架不求行,凑热闹第一名。】 扶玉:幸好幸好,是守口如瓶师姐而不是胡说八道师姐听到了。 小美:【幸好幸好。不过扶玉啊,刚才清瑶的反应是不是有点奇怪。】 扶玉点头:【是有点奇怪,我想我大概能理解,她可能是为了两人还能和从前那么相处,所以装作昨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小美还是觉得怪怪的:【但愿如此。那你接下来怎么办?】 扶玉叹气:走一步算一步吧。 接下来的两天,一则流言不胫而走,传遍了归羽门的每一个角落。 “听说了吗,小师妹跑去掌门那里表白。” “听说了听说了,还想和掌门结道侣,你说好笑不好笑。” “小师妹也太不自量力了吧,也不看看咱们掌门是什么样的人!是一般人能高攀得起的吗?” “别说和掌门结道侣了,试问谁敢碰一下掌门的仙羽流光裙裙边儿,那简直是对掌门的亵渎。” “依我看,小师妹八成是上次练功走火入魔还没好,还疯着。” 然后,她们口中还疯着的小师妹正好从这群八卦师姐的身旁路过,沉着脸,哪个师姐都没喊。 八卦群见了她,声音戛然而止,纷纷侧目望过来。 其中一个八卦师姐追上她,拍拍她的肩膀:“小师妹,吃早饭了没?要不要一起去找芸苔师姐?” 扶玉侧头一看,正是那日在清瑶书房碰上的那位师姐。 “如瓶师姐早。” 师姐笑:“瞧你这眼神,我是你胡八师姐,你如瓶师姐在那儿呢。”胡八伸手指了指身后不远处。 扶玉回头望去,只见一个和胡八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正专心致志地比划着什么武功招数,一边比划一边走路,显然已经入神。 扶玉震惊,两人长得一模一样啊!同卵双胞胎? 扶玉对小美:怎么搞的,你一个智能系统居然人脸识别有误? 小美:【抱歉,程序出了点差错。怪不得你那天的事儿在宗门里传得沸沸扬扬。】 扶玉:要是你能化作真人,我早揍你七八回了。 小美:【人家又不是故意的,你别管别人怎么看你,关键是清瑶怎么看,她那么仙女的一个人,断然不会像别人那般把你当个脑子有病的。】 扶玉:你才脑子有病。 扶玉走回房间,正要关上房门,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呼喊:“小师妹,等等。” 扶玉抬头一看,原来是岐黄堂的紫苏师姐。 紫苏背着药箱走到扶玉面前。 扶玉好奇地问:“紫苏师姐,找我有事吗?” 紫苏笑:“掌门差我来为你把把脉,看你身体恢复得如何。” 扶玉嘴角一抽:“掌门师姐叫你来的?” 小美:【抱歉,是我错看了清瑶。】 两人进到房间,紫苏开始为扶玉把脉。 紫苏的手指搭在扶玉的手腕上,沉思片刻,眉头渐渐皱起来。 扶玉问:“怎么了?是我身体有什么吗?” 紫苏沉吟片刻说:“你前两天……是不是做了什么耗叶气的事?” 扶玉奇道:“没啊,怎么了?” 紫苏松了手:“叶气被吸得很干啊。” 扶玉一噎,这都能请脉请出来? 紫苏从自己的百宝袋里寻摸了一阵,摸出个烟紫色的小药瓶:“你修为低,叶气受损恢复起来极慢,不过你放心,师姐我这里有补益的药,吃上两日便可恢复如初。” 扶玉接过药瓶。 紫苏收拾起药箱起身,临走时还凑到扶玉耳边说:“小师妹放心,你去过快活林的事儿我绝不会透露出去。” 快活林? 扶玉原本想拉住紫苏解释一下,奈何她抛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后,直接就走了。 快活林是什么地方?是修士们寻欢作乐的场所。归羽门修士众多,也不是每一个人都像清瑶一样,修的是无情道,七情六欲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去克制或者摈弃,所以私下里,还是有那么些许师兄师姐会去那儿放松放松。 或许是纵欲过度跑去紫苏那儿拿药的人还不少,所以紫苏在发现扶玉叶气不足时,一下子就联想到,这位小师妹八成也偷摸地去过快活林。 紫苏走后,扶玉把药瓶子随意地往自己的百宝袋角落一扔,又到床上去躺成咸鱼。 她闭上眼冥想了一会儿后,又睁开眼。她觉得的确哪里不对,清瑶她,仿佛,好像,真的不记得那日的事了。 不然,又怎么会派紫苏来看她,同其他人一样认为她对她表白,是因为身体还没好,脑子没恢复。 其实她身体本来也没出毛病,完全是因为自己穿来后,和原主性格行为有所出入,所以在旁人看来,她就有些异常,仿佛是脑子病了一样。 而但凡清瑶想起来一丁点那日山洞的情景,也不至于认为她在说胡话。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扶玉决定再去找清瑶一次。 她随意拿了本秘籍,拿去向清瑶“讨教”。 再一次来到香雪苑,扶玉没再直愣愣冲进去,而是先在门口通禀:“掌门师姐,您现下有空吗?” 里面传来清瑶的声音:“何事?” “扶玉有几处法术始终参不透,想向师姐请教一二。” “进来吧。” 扶玉走了进去,清瑶正在书案前看书,见她进来,问:“哪里参不透?” 扶玉掏出书翻开,随意指了几处。 清瑶开始一一讲解,声音清润,仿若雪落的声音。 在清瑶讲解时,扶玉假借翻书的机会,特意将右手食指露在清瑶的视线范围内。 食指上有一圈咬痕,不算深,但可以看出,咬的时候还是有破皮的,现在已经结痂。那是清瑶亲口咬的,直到现在,扶玉都还清晰地记得那感觉,濡湿的,疼痛的。 扶玉暗自观察清瑶的神色,好吧,清瑶的脸从来都看不出任何情绪,她只好去看她的眼睛。 琥珀色的,清澈明亮,仿佛两汪清泉——没有半点异样涟漪。 整个“请教”的过程里,清瑶真的只是在认真地为同门师妹“讲题”。 扶玉彻底肯定,清瑶她,如果不是演技过人,就是,真的完全不记得那夜的事。 见她走神,清瑶将就手里的书敲了一下扶玉脑袋:“想什么呢?” 声音清冷却温和,仿佛冬日里的一丝阳光。 扶玉回过神,抬眼,对上清瑶的眸。 风吹动书页,周遭安静极了,只剩下书被翻动的沙沙声,以及,一阵突突的心跳声。 她自己的。 她忙挪开目光:“多谢掌门师姐,以后再遇到不懂的,又来向您讨教。” 说完,退后两步,行礼:“师妹退下了。” 扶玉走出香雪苑,问小美:怎么回事,清瑶好像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你能查到原因吗? 小美:【额,那我得好好查查,这完全在原著的意料之外。】 结果,查了三日才堪堪有些眉目。 三日后的一个半夜,扶玉正睡得香甜,突然,小美惊叫一声:【啊——】 扶玉的脑袋被震得嗡嗡直响,惊坐起来:你干嘛! 【我知道了,我知道清瑶为什么忘记那一日的事情了!】 扶玉:是怎么回事?快说! 6、光之蝶翼 小美:【清瑶之所以失忆,应该是因为,那日在山洞与你干大事的人,本来就不是清瑶。】 扶玉凌乱了:什么意思?是不是清瑶我还不知道吗? 小美:【你还真不知道。】 扶玉:那你说。 小美:【那日,是浊瑶。】 扶玉:? 扶玉联想到如萍和胡八:清瑶?浊瑶?同卵双胞胎? 小美:【非也非也,浊瑶其实是,清瑶的欲念幻化而成。】 扶玉:欲念? 有阅遍古偶仙侠剧的基础,扶玉一点就通,很快明白过来小美的意思。 扶玉:我知道了,你是说,清瑶的欲念幻化成了她的第二人格,在特定的时候,她的主人格就会被第二人格所占据。 小美:【扶玉真聪明。】 扶玉还是困惑:可我听原著,并没有写清瑶还有个第二人格浊瑶啊?在原著里,她可是归元界第一神仙姐姐,清新脱俗,飘逸出尘,怎么可能有欲念?还生出个浊瑶来。 小美:【是有血有肉的生物,就会有欲望啊,连小白兔都整天想着吃胡萝卜呢!清瑶的内心深处也会有她想要的、向往的东西。】 扶玉手托腮,把胳膊架在拱起的膝盖上,心想,像清瑶那种人,也会有想要的东西吗?会是什么呢? 小美:【扶玉,你得让清瑶想起来,她的第二人格与你嗯嗯过,这样才有助于你俩感情的精进啊!】 扶玉:你让我好好想想,我得计划计划,我突然觉得,如果真如你说的,有一个浊瑶的存在,没准,是把仙女拉下凡尘的绝佳突破口。 小美:【小美还可提供一条线索,或许对扶玉有帮助。】 扶玉:什么? 小美:【浮生玉。】 浮生玉,锁往事,往事随风,浮生若梦。 扶玉知道浮生玉,那是一件稀世灵宝,传说乃上古神明祁琋,魂归混沌时的眼睛所化,世间存有两枚,若是长期佩戴,它能吸附佩戴之人不好的、恐惧的记忆,以及各种欲念,净化人心,帮助修行。 原著中曾提过一嘴,说清瑶握玉而生,那胎玉通体纯白,毫无杂质。其家人因其生而带无垢之玉,故取名为清瑶。 那块胎玉,便是浮生玉。 没人知道这个秘密,还是清瑶拜入归羽门后,她的师父绒宜尊者看出来的那块胎玉的来头。只是,绒宜起挂测算了三日,也未算出上天上清瑶握此玉而生究竟是何种意义。 小美:【如果你能偷她的浮生玉一观,或许可找到一点浊瑶的线索。】 扶玉想,那夜在洞内,并未看见清瑶脖子或者身体其他地方佩戴有玉石,如果没在身上,那定然是在她的房间里。 于是,扶玉在宗门花园里“偶遇”了外门弟子小果,她平日里在香雪苑听候,负责侍奉清瑶的起居。 扶玉用一把灵气瓜子把小果“骗”到静心亭中闲聊,二人年纪相仿,聊吃食,聊修行,聊宗门里的八卦,聊得很是投机。 闲扯一阵后,扶玉问:“小果,你平时在香雪苑行走,掌门师姐她可有什么喜欢的饰品,比如,佩玉什么的。” 小果奇道:“饰品?佩玉?你问这个做什么?” 扶玉说,“额……这不,掌门师姐的诞辰要到了吗,我想送个小礼物给她,但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所以特来向你打听打听。”说着,摸出三张事先画好的符纸,塞到小果手里,“我今天画符时,多画了几张惊雷符,就给你吧,日后遇上坏人也可拿来防防身。” 外门弟子接触不到这类的法术,但没有一个不向往的,小果当即就收了符纸:“我呢,也不是说非需要这几张符纸不可,只是念你对咱们掌门这般的恭孝柔顺,便告诉你吧。” 扶玉说:“是是,这完全是因为我赤胆忠心,一片孝心。” 小果说:“平日里掌门师姐不太在意这些身外之物,但身为掌门,也难免有个人来客往的结交,总得打扮打扮才不至失礼。一般的簪子、钗子、镯子、坠子她都是有的,但老实说,小果侍奉掌门也有五六年了,还真没看出来掌门对哪件儿东西特别喜爱或不喜爱。” 扶玉想,看来清瑶就是这样的人,对环钗镯坠如此,对他们这些弟子亦是如此,都是一视同仁并无二致的,没有谁特别。 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她居然还要去攻略她,使自己变成她的特别,真的可能吗? 小果见扶玉神情失落,便道:“哎,倒是有样东西,掌门待它有所不同。” 扶玉来了兴致:“是什么?快说说。” 小果说:“掌门有一个小匣子,她一直放在枕边,里面装的,应该是她的心爱之物,不然也不可能把它放在枕边,夜夜同眠。” 扶玉说:“有道理,所以里面装的什么?” 小果摇头:“我没见掌门打开过,再说,掌门从来不让人帮她整理卧房,我知道她床头有个小匣子,还是因为有一回,我帮釉黎师姐送东西进去看见的。” 扶玉摸摸下巴,心道,看来那匣子内,的确极有可能,是装的浮生玉。 只是,要怎么才能偷摸进到清瑶房里呢? 打听出自己想要的信息,扶玉回到房间,坐在桌旁,双手托腮,开始想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清瑶房间。 左想右想也没能想出办法来。 扶玉:小美,清瑶修为那么高,我偷偷跑进去,定然要被发现。 小美:【扶玉不用担心啦,咱们俩,就是这个世界最大的bug,除了不能左右人们的思想,什么做不到?】 扶玉:你有办法? 小美:【我可以把你从一个地方瞬移到另一个地方,自然有办法让你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入清瑶的房间。】 然后,扶玉的面前,就出现了一只透明蝴蝶。 扶玉:这是? 小美:【这是光之蝶,以光聚成,可容于阳光之中,这个世界的任何仙法灵力都不可察觉,你只需取一滴指间血,便可与此蝶五感相通。】 于是,扶玉拿来了一把削水果的小刀,在自己食指上比划了一下,咬咬牙,再比划了一下,半天也没割下去。 爆哭,小美我怕疼! 小美翻白眼,又搞了把光刀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在扶玉的食指上划拉了一道,扶玉当即疼惜地抱着手委屈得像只被揍了一顿的猫。 一滴殷红的血飞入半空,融进光之蝶的蝶腹中,蝶翅闪了闪光,尔后寂灭,隐匿于周遭的光线里。 光之蝶在扶玉的意识操纵下,向香雪苑的方向飞去。 扶玉还是头一回以俯视的视角看宗门里的景象,一些师兄师姐们正在花园里练剑,胡八师姐正和另外几个师姐围成一圈闲扯,如瓶师姐正在一株榕树下打坐,芸苔师姐黄发碧衫,越看越像一株油菜花,釉黎师姐正在她的无垢殿门槛上坐着嗑瓜子玩儿……哇,真是好好玩儿…… 小美:【扶玉,你指挥着光之蝶飞到哪儿了?还没飞到香雪苑?】 小美并未能和扶玉一样,与光之蝶建立五感关联,但见扶玉半晌也没开口与自己分享光之蝶的见闻,便问道。 扶玉回过神,发现自己居然不知不觉玩上了,忙收起心思:哦,快到香雪苑了。 光之蝶到达香雪苑,先是找了一圈清瑶的所在,发现她正在议事厅同几个执事的师兄师姐议事,并没在她的卧房,便放心大胆飞进去。 一进房间,就往床榻飞去。 清瑶的帐幔是淡雅的浅豆蔻色,枕头与被子也都是恬淡的芝兰紫色,上面没有任何花纹,整体风格十分符合她平日里冷清内敛的个性。 光之蝶驻足在枕头边,扶玉东望西寻了一阵,终于,在枕头里侧,果然发现一只红木的小匣子。 光之蝶又飞到小匣子上。 扶玉惊喜:我找到匣子了! 小美:【真的吗?赶快打开看一下,究竟是不是浮生玉。】 扶玉引导着光之蝶。缓缓将匣盖拉开一点。 尔后,一只……? 竹蜻蜓? 扶玉震惊了,为什么是竹蜻蜓? 观察那竹蜻蜓的样式做工,很普通啊!材质也的确就是普通的竹子,这也值得清瑶专门用个盒子来装?还把它放在枕边。 光之蝶关闭匣子。又飞去清瑶的梳妆台看了看,那里的玉饰,看着也都挺普通。 扶玉失望透了,这下可好,没有半点浮生玉的线索了。 扶玉打算撤回光之蝶,谁知,正此时,清瑶走回了房间,正好与光之蝶迎面撞上。 好巧不巧的,刚好撞在了清瑶挂在腰间的一枚玉佩上。 相撞的瞬间,那玉佩微不可查地闪烁了一下,将光之蝶吸了进去。 扶玉只觉得脑袋“嗡”了一下,当即闭了眼,晕死过去。 小美:【糟糕,扶玉的神识被吸走了!】 7、浮生小境 扶玉摔了一跤,爬起来一看,四周七彩的星云密布,千万星子闪烁着光斑,好似夕阳下波光粼粼的水面。 扶玉正奇怪,自己这是身处何地。突然,不知道从哪个方向传来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你叫扶玉。” 扶玉四处看了看,除了满目星辰,根本没有其他人:“你是谁?你怎么会认识我?你在哪儿?这又是哪儿?” 那声音说:“我是浮生玉的玉魂,这里是浮生小境,是清瑶的过去,是她的欲、她的恨、她的怨、她的憎,自我与清瑶相携而生起,你是第一个能进来的人。” “浮生玉的玉魂?”扶玉明白过来,原来,清瑶一直把浮生玉戴在腰间。她想起那日在山洞中,她拿包子回去,恰巧遇见清瑶折返,那时清瑶还差点一剑劈了自己。那一次,清瑶之所以离开了又回到山洞,好像就是为了寻她腰间佩玉。 玉魂说:“你能进来,或许,是个不错的机缘。你想出去吗,若能帮我做一件事,我便放你出去。” “什么事?” “帮我在昔日的清瑶心里,种下一颗爱的种子。” “啊?什么意思?什么是昔日的清瑶,什么爱的种子?”但凭扶玉阅遍仙侠剧的经验,也实属没猜到玉魂的意思。清瑶不是修的无情道吗?为什么要给她种下爱的种子? 玉魂回道:“你也知晓,清瑶所修,乃无情之道,世人皆以为,修无情道者必须断情绝爱方可成大道,却不知,无情道所摒弃的欲念,若无法化解看破,反而会凝聚成欲魂。以往修无情道的修士,之所以鲜有人能飞升,便是在飞升之际,被欲魂所击败。” 欲魂?扶玉想起小美所说的“浊瑶”:“清瑶的欲魂已经形成了是不是?” “是的,并且,你们不是已经见过了么?” 扶玉惊道:“你知道?” 玉魂笑:“是的,我什么都知道,清瑶的过去,都在我这里。” 扶玉突然有一种社死的感觉,仿佛自己是个拍片的,还和自己的观众见了面。 玉魂继续说:“那次是清瑶的欲魂第一次出来,清瑶自己都无从察觉,你知道她是怎么突破清瑶的意识的么?从你出现在山洞前那一刻,她的欲魂就闻到了你身上的气息。对于她来说,你身上的气息,是致命的诱惑,就像她身上的味道于你一样。” 扶玉听明白了,意思是说,浊瑶的出现,她竟然成了导火索。 “扶玉,去吧,参与清瑶的过去,为她种下一颗爱的种子。” 扶玉懵然:“要怎么种?万一我办不到呢?你是不是就不放我出去了?” 玉魂淡定地说:“当然,直到你办到为止。不过我要提醒你,神识离体太久,你的肉身会死。” 扶玉心里是崩溃的,还能怎么办,只能被动接受刷副本:“我要怎么做?” 玉魂说:“我会让你参与到清瑶的过去中,你要让过去的她爱上你。由于你只是一缕神识,进入小境后,会降落到过去某个人身上,你便以那人身份行事。至于降落到何人身上,只能看你的机缘了,冥冥之中,或有天命。好了,你且去吧。” 玉魂话音一落,四周星空斗转,扶玉身下一空,仿若坠入无尽深渊,等再次站定时,又不知身在何处。 她寻望四周,这次不再是黑夜星幕,天空有太阳,周遭青山环绕,碧水幽幽,俨然已经是在一处陌生旷野。 她低头看了自己一眼,身上的衣服已不是自己那身,衣裳料子是粉色锦缎,上面绣着精美的花纹,一看就是上等的成衣,她伸手把自己从头摸了一遍,钗羽珠翠、璎珞项圈、环佩叮当,这身行头,一摸就知道,很贵。 她赶紧跑到河边照水,果然,水中的自己,俨然是一个大户人家小姐的装扮。但脸还是自己的脸。 不知道她的神识落到了什么人身上。 她正立在水边想着,忽然,自身后传来一阵急切的呼喊:“公主!公主!” 扶玉回头望去,就看见一个梳双丫髻的小姑娘焦急地跑了过来,然后气喘吁吁、一脸兴奋地对着她说:“公主,抓住了抓住了,就等您去处理呢!” 扶玉一脸懵,公主?乖乖耶,她运气这么好的吗?居然落到了一位公主的身上? 只是,眼下是怎么回事?这丫头是谁?又抓住什么了? 扶玉蒙圈着,从善如流地随着小丫头离开河边,往不远处的竹林里走去。 来到林中,扶玉看见一群衣着统一的男子,像一队护卫。 见她来了,护卫们齐齐行礼:“公主。” 扶玉吓得脚下一个趔趄,这架势,她差点就招架不住,做公主真是气派。 上天对她还不错,这样一来,不管清瑶在这小境的哪里,她都可以动用身边人手去找,不要太轻松,而且在找到清瑶后,这么有钱的一个身份,追求起清瑶来,也是方便得多。 护卫身后有一个大土坑。小丫头指着土坑引她过去:“公主,就在里面。” 扶玉想,莫不是这公主在这林中抓捕什么野味? 走到土坑边,低头向下一探,可给扶玉吓了一大跳。 坑里不是野猪不是野熊,居然是个人,还是个女人。 女人背对着扶玉,一头长发如瀑般垂下,白衣胜雪,却因坠入土坑而沾了不少污泥,头发上落了些枯竹叶。 小丫头笑着说:“公主,你看,她就在里面,这下她可就是咱们公主的掌中之物了,公主想怎么发落就怎么发落。” 扶玉持续蒙圈中。 小丫头颐指气使地冲土坑里的女子说:“还不快转过来,咱们公主来了。” 坑中人闻言,果然转过身来。 扶玉定定地看着,那女子雪肤淡唇,明明生得一双桃花眼,看你时却让人觉得那眼中含了三冬寒雪,冷寂无情。 扶玉惊愕,眼睛差点都要瞪了出来。 这这这……清瑶? 这公主抓清瑶做什么? 是和清瑶有仇不成? 完了完了,神识该不会落到了清瑶仇家的身上吧? 8、师姐吃么 扶玉还没回过神,就听身旁的丫头兴奋地说:“公主,是不是可以动土了?” 扶玉一直看着清瑶:“动什么土?” 丫头说:“活埋啊。” 扶玉惊恐地转过去看丫头,这是怎么说?这公主和清瑶到底结了多大的仇怨? “动动动……”扶玉想说动个屁,但因为过于激动,嘴抖得有些厉害。 丫头更兴奋了:“你们还愣着干嘛,公主说‘动’!” 护卫们:“是!” 然后整齐划一拿起铁锹就开始铲土往坑里倒。 公主的护卫众多,一人一铲子下去,清瑶立马灰头土脸。 扶玉吓坏了,她冰清玉洁的师姐啊:“快快快……”快停下! 丫头:“公主叫你们快点,磨叽什么?” 护卫们加快了速度,泥土跟被子一般一层一层往土坑里盖去。 扶玉:“住住住……”住手! 丫头看一眼他们今日大仇得报激动得有些结巴的公主,瞬间领悟了公主的意思,吩咐护卫:“注意埋得均匀点。”公主平时喜欢种牡丹花,培土也是亲自上阵,公主最是讲究种花的土培得均匀不均匀了,想必把人种土里,公主也是如此的讲究。 护卫们挥锹铲土越发卖力。 扶玉窒息了,她的师姐啊!那是她的师姐!心里一急,干脆扑通一下,直接跳了进去。 进入坑里后,扶玉一把抓住清瑶的手臂:“师姐你没事吧?” 清瑶清冷的眸子抬起,向她望过来,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移开手臂,后退一步。 土坑上的众人更是惊讶不已,护卫们吓得停了铲子,那丫头惊恐地大叫:“公主掉下去了,你们还不快把公主捞上来!” 然后,护卫们一个个跟下饺子似的跳进坑里,想合力把公主举上去。 却见公主指着清瑶喊道:“先把她弄上去,先弄她上去!” 护卫们面面相觑,但还是照做了。 待两个人都被救出土坑,丫头忙不迭去帮公主拍身上的土,而公主却又忙不迭去帮清瑶拍土。 三个女子一字排开拍土,看得一圈护卫一愣一愣。 怪了,公主是被什么上身了不成,怎么突然对清瑶这样?还是又想到其他法子整清瑶了? 想想,还是后者更加靠谱。 丫头拍完土,见自家公主居然也在帮清瑶拍土,她觉得自己瞎了,活久见了,不对吧,公主一定是在打清瑶:“公主,你这样打太轻了,要不要拿把剑直接割?” 扶玉停了手,转身看那丫头,这才想起来,她现在可是一个什么劳什子公主,顶着别人的身份,她如今的一举一动,在他们看来,一定十分反常。 事情还没弄清楚之前,她还是要先保一保这位公主的人设为好,尔后再见机行事。 她轻咳一声:“回去,不想玩儿了。” 说完,她端着公主架子兀自往前走去,丫头赶紧跟上来,还顺道吩咐身后护卫们:“把清瑶绑上,带回去。” 扶玉上了马车,清瑶看样子要被捆着手像牵羊羔一样牵着走。她可从来没见过这样惨的师姐,一身的泥灰,白衣都变成了灰衣,还被绑着,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可是,即便她处境再不堪,她周身的气质也是孤傲冷寂的,像一树寒雪下的梅花。 扶玉哪里忍心师姐遭罪,在进入马车的一瞬,回头看着清瑶说:“你也上来。” 丫头心领神会,公主这是要亲自折磨了,她赶紧把清瑶推上马车。 车帘放下,驶动起来。 车厢两边的座位,两人一人一边坐着。扶玉看着清瑶,清瑶侧头看着车门帘子,眸色幽冷。 扶玉在心里喊小美:在吗? 小美打了声哈欠:【怎么了?】 扶玉奇道:你在睡觉? 小美:【对啊。】 扶玉觉得奇怪,小美怎么可能睡觉?她一个系统,只会在宿主睡觉时适当休眠一下,睡觉这种具有生物特征的东西,小美居然也有? 小美:【奇怪,总感觉这块玉的气息很让人犯困。】 扶玉:……你一个智能系统,还能困哦,你莫不是要变活了? 小美没和她争辩,又打了个哈欠:【你叫我是做什么?问当下处境?】 扶玉:是啊,走新副本还不知道剧情,你说这算怎么回事? 小美:这真是叫人始料未及,没想到你被吸进浮生玉了。浮生玉里全是清瑶的过往,你现在所掉落的时间,是三百年前的凡间,清瑶还未到修仙界时…… 在小美的介绍下,扶玉终于知道了她目前的身份,她是尚国公主,名唤朝华,性格古怪,脾气暴躁,且视人生命为草芥,不但是个刁难公主,还是个变态公主,折磨人的法子比诏狱酷刑还多。 而清瑶此时,是一位四品官员的女儿,出了名的美艳与冷情,是尚国皇都中,男人与女人的共同梦中情人。 朝华自小就嫉妒清瑶,明明她才是身份尊贵的公主,她才应该是皇都城最明艳的贵女,可不管走到哪里,只要清瑶一出现,其他女子的光芒都会被掩去,清瑶就像一轮满月,有她在的夜晚,星星注定黯淡无光,包括朝华。 而就连朝华的准驸马,居然也倾心于清瑶,甚至还冒着杀头的危险请求皇上莫要逼婚。 朝华从小娇惯,哪里受得了这种委屈,这才设计,将清瑶诱至竹林围捕。 后面朝华的行为更过分,囚禁、鞭挞还不解气,甚至在清瑶母亲死后,当着清瑶的面,将她母亲的棺椁挖出来,当场煮尸。 那时,是清瑶生平第一次,动杀心。 原来如此。 扶玉明白了当下处境,然后,她就想咸鱼了。 要不,就困在浮生玉里当公主吧,也挺好,你看啊,好吃好穿,身份尊贵,总好过做归羽门最小的师妹。 她想起玉魂的话,在清瑶心里种下爱的种子。 这么大的仇恨,怎么可能种爱? 扶玉突然想到一件事:我刚刚好像叫了她一声师姐,是不是露馅了? 小美:朝华与清瑶先后拜入倾城居士门下学武,也算得同门,喊声师姐也没错。 扶玉瞥一眼清瑶,这会儿还没到掘坟煮尸的时候,清瑶大概还没有那么恨她。或许,从现在开始改变,没准种种子的事儿,也不算没救。 她拿起小几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推到清瑶面前:“渴吗,喝杯茶吧。” 见清瑶没理她,她讪讪笑着,伸手将茶杯再推近了一些:“不必客气,坑中呆久了,必定渴极了吧。” 清瑶看她一眼,面无表情地说:“公主,这是酒。” 扶玉一噎,心道,这公主果然变态,出门随时带酒,还拿茶壶装。 小美:【清瑶对酒过敏。】 啊这…… 扶玉尬笑一声:“不喝的话,那吃点儿吧。” 小几上有一叠桃酥,扶玉又推了过去。 清瑶看一眼桃酥,又看一眼她,没说话。 小美:【这不是桃酥,这是忘忧饼,食之可使人动情·欲。】 啊这…… 小美:【朝华来这里之前约见过准驸马,只可惜精心准备的忘忧饼没发挥用武之地。】 扶玉尴尬得抠手指,努力挤出一个平静的微笑:“不吃是吧,那师姐可要闭目休息片刻?”说着,拿过放在坐垫旁的一张薄被,递过去,“早春天寒。” 清瑶又看了看她,这位公主,表情越随和,招数越狠厉:“公主,如今是秋天。” 秋天?扶玉透过窗户看向外面的树木草丛。 小美:【尚国地处南方,大多数树木四季常青。】 啊这…… 清瑶有些奇怪,为什么这一次进入浮生玉历练,这段“昔日嗔”的发展情势同以往大相径庭?尤其是这位当初惹得她差点动了杀业的公主,变得如此古怪。 且看她到底意欲何为。 9、破碎美人 回到公主府,丫头问扶玉,把清瑶关到哪里? 扶玉怎么知道公主府的亭台楼阁都叫什么名字,怕说错了露相,便道,“你们看着办,但好歹清瑶是官家女,也不要过于怠慢,”怕下人私底下欺负她,又装了回公主的架子说,“要折磨也是本公主亲自折磨。” 清瑶眸中闪过一丝嘲讽。 丫头会意,便着人把清瑶带走了。 扶玉懵懵然跟着侍女穿庭过巷,来到一处傍水的阁楼,抬头一看,匾额上写着“濯月楼”三字,这楼足有三层,雕梁画栋,宽阔气派,扶玉当场表示,如果不出浮生小境真的也是可以的。 打工一辈子为的什么?不就是为个居有定所,吃穿不愁! 想她上一世所在的城市,房价平均两三万一平,工资却只有五六千一个月,私企上班,只给买五险,一金门儿都没有,以至于打工多年,买个飘窗都够呛,家里一直住的是二三十年前占地拆迁后修的自建小区,如今墙皮脱落,老旧不堪,若是来个大地震,直接垮杆儿。 公主的眠屋在三楼,整个一层都是。内里陈设摆件奢华精致自不用说,毕竟是一国公主,连门窗都是镶金包银的。 只是她也晓得,这终归不是她自己的家,不过是情势所逼,客居一下。况且,这玉中的一切一切,都是如梦泡影,终究还是要走出去的。 只是扶玉没见过如此奢靡的住所,出于好奇,打发了侍女后,便在屋子各处观光起来。 起先她还觉得这是人家的屋子,在里头翻翻看看的,跟个小贼似的,着实非正经人所谓,但朝华的东西实在华美金贵,扶玉没忍住,还是略微的打开了些感兴趣的抽屉箱笼参观了一回。 其中妆奁旁有个狭长小木盒吸引了她的注意。 这盖子上的花纹挺特别,她拿在手里端详了片刻,没看出什么门道,遂打开,里头竟躺着一个漆木小人儿。 这小人儿必定出自能工巧匠之手,那眉眼做得惟妙惟肖,叫人第一眼就认出来这做的是谁,分明就是清瑶! 扶玉看着那缩小版的清瑶手办思忖一会儿后,双眼立刻放出了光彩,其实,朝华她,是暗恋清瑶的吧!然后因爱生恨! 瞧瞧,还做个这小人儿,终日睹物思人。 扶玉的脑海里已经串起了一场爱而不得黑化疯批公主与清高绝艳臣女的狗血虐恋。 然后鬼使神差地,她生出一个种爱计划来。 这第一步,就是爱要让她知道。 以朝华过去的所作所为为基础,寻一个机会让清瑶知道,其实她以往那样对她,都是因为太喜欢她却无法得到她。 尔后就是要每天巩固这“喜欢”,巩固到连自己都信以为真、假戏真做,怒刷存在感。 至于第二步嘛,依她多年来看剧看小说的经验,必定是在第一步做得炉火纯青的基础上,于一个得当的时机里,让前面的种种爱意表达戛然而止,或大玩人海消失,或猛然后悔放弃,届时清瑶必定幡然醒悟,啊,原来那人早在心底最深处…… 嘻嘻嘻……扶玉望着清瑶手办流下了哈喇子。 小美:口水。 扶玉抬起袖子来胡乱擦了擦,把清瑶手办塞进了衣襟里,贴胸珍藏。 转眼入夜了,秋凉如水,扶玉裹着被子躺在床上,睡不着,心里想着自己的计划和被关起来的清瑶。 白天的时候,听侍女说,清瑶关在东厢的一间房里,她之前已经发了话,想必不会受到为难。 只是在床上烙饼烙了半天,怎么也无法入眠。 她索性爬起来,将蜡烛点燃,手托腮打算发一会儿呆。 谁知却惊动了侍女们。 或许是从前朝华的习惯吧,这边屋一亮,没眨眼的功夫,她的侍女就来了。 “公主,可是睡不着?” 扶玉确实也睡不着,便干脆叫侍女带她去看清瑶。这个侍女就是白天一直跟着她那个,现在她已经晓得了她的名字,叫做青梨。 “现在吗?”青梨有些惊诧。 扶玉已经整理好衣衫,走出房间,下楼,出得濯月楼。 “公主,东厢在这边。”青梨提醒道。她们公主自从白天抓到清瑶以来便怪怪的,究竟是怎么回事?莫不是仇恨压抑太久,好不容易抓着清瑶,兴奋得越发变态了?看看,这大半夜都要跑去关清瑶的地方,不晓得又要变个什么花样折磨那位美人儿。 扶玉自然不知道青梨在想什么,但她意识到,自己走错了路,便叫青梨走前面带路,免得又走错,被身边人发现朝华已经换了个芯子。 来到东厢,打开上锁的门踏进去。 琉璃宫灯划破黑暗,照亮年久无人居住的房间。美人的白衣染了尘泥,头发散乱,被结结实实地捆在朱漆柱子上,狼狈不堪,但当她抬起脸,一双幽冷清澈的眸子向你看来,照样叫你无法忽略,她仍旧是那位冰精雪灵一般的仙子。这满身的狼狈非但没有使美人蒙尘,反倒生出几分破碎的美感来。 即便是那一夜,在山洞里,她一改往日的飘逸出尘,如堕仙一般与她沉沦,也是圣洁的。而如今这般,就好像一朵纤尘不染的仙葩,被渐了一身的泥点子。 她的心仿佛被揪了一下,正所谓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师姐弄成这样,也都怪她这具原身,扶玉多少有些内疚,恨不得立马帮清瑶搓个澡,梳个头。 “师……”嘴张了张,但见清瑶向她投来的寒眸,立刻闭了嘴,转而对青梨说,“去准备沐浴的热水。” 青梨诧异地看向扶玉。 清瑶也看了她一眼。 侍女们去准备沐浴的东西了,屋子里只剩下了扶玉和清瑶。 扶玉走到清瑶面前,声音轻轻的,仿佛在安慰小孩:“师姐莫怕啊,待会帮你洗洗干净。” 怕清瑶觉得这位公主ooc得太明显,扶玉又道:“其实我以前老和你作对,是有原因的。” 清瑶定定地看着她,这位公主和她作对的原因,只怕整个皇都知道,何须还要再与她说道。 “你们一定以为是为了我那个准驸马吧?其实不是的。” 清瑶有些意外,意外的其实不是她说了什么,而是说话的语气和态度,怎么形容呢?蛮熟悉的感觉。 只是还没等扶玉把话说完,侍女们便抬着浴桶和热水进来了。 来不及细说,扶玉道:“你先沐浴更衣,日后我再告诉你。”说罢,还神秘一笑。 走出厢房,侍女把门关上,扶玉让侍女在门外守着:“等她洗完了,把她请到濯月楼去,让她今晚住那边吧。” 说完便离开了,完全没注意到,听到她指令的侍女们,是何等的震惊。 在扶玉看来,还是让清瑶住得离她近点比较好,瞧瞧,她之前还交代过要善待她,结果还是被绑了起来。反正濯月楼房间多,让清瑶随便住一间就成。 但她全然没想到,她的那番话传达给侍女们,侍女们会完成成什么样子。 濯月楼眠屋,扶玉已经回来多时,看看案上滴漏,已是亥时。 外头总算传来脚步声,看来是清瑶已经沐浴完,被带到濯月楼里安置妥当了,这会儿定是青梨前来复命。 首先进来的,果然是青梨,她恭敬地道:“公主,安排妥当了。” 扶玉点头:“好,你去休息吧。” 青梨行礼:“是。” 却并没离开,而是往旁边让开两步,让出一条过道来。 扶玉正奇怪她怎么还不走,紧接着,就看见几个侍女抬了个什么进来,尔后径直往她的床榻抬去,再径直把那抬来的物什往床上一放,所有人立马利索地离开。 临了,青梨还笑着献上祝福:“祝公主今夜愉快。” 扶玉:“?” 待人都走了,房门掩上,扶玉望向床榻,只见一个大红色的铺盖卷,静静地躺在那里。 她隐隐生出一个不好的预感,她缓缓走到床边一看,果然。 “师……师姐……” 被裹成粽子的美人,只露着一张清丽的面容在外面。 扶玉觉得自己要死了,这若是在浮生玉外头,敢这么羞辱归羽门的掌门人,触犯门规,不敬尊上,死路一条。 扶玉赶紧帮清瑶解铺盖卷上的绳子,刚把绳子拉开,便听见清瑶冷声说:“还请公主自重。” 扶玉正扒着铺盖的手顿住,再不敢动了,一截雪白香肩已经半敞了出来。她忽然意识到,这层铺盖下面的光景,是不能显露出来的。 于是她赶紧又把绳子重新绑了回去,“误会,纯属误会。”说着,还拽了拽打好的绳结,“你看,我捆得很结实,绝不会散开。” 清瑶:“……” “你等等,我去找身衣裳给你,你自己换上。”说着,便去朝华的衣柜里翻找了件一看就没怎么穿过的衣裳拿到床头。 “放心,我去屏风后。”扶玉转身往屏风走,忽又想到清瑶身上的绳索,她倒退数步回到床边,不敢回头,把手伸到后背去,试图帮清瑶松绑。 但背对着这手就没个准头,在大红被子上上下左右摸了一圈,总算摸到绳结,反手拉了半天才拉开,该死,刚才为什么绑那么结实。 快步离开床边,来到屏风后,扶玉抬起了手,她仔细盯着自己的手,纤长且骨节分明,有些烫,仿佛刚才烤了一阵暖宝宝似的。刚刚虽然隔着被子,她那样胡乱摸一气,竟还是感受到了那玲珑曲线,这让她想起那一夜,一束香雪花开的风情。 而那厢,清瑶已将衣衫随意且迅速地裹到身上,她原本不爱穿别人衣裳,但当下处境,也只有将就。 扶玉在屏风后看着自己的手发呆,丝毫未曾察觉清瑶已裹好衣裳轻声走了过来,并且缓缓地绕进了屏风里面,待她发现时人已到身后,一只玉簪已抵住了她的颈侧。 她骇住。 身后人贴近,淡淡的香雪花气息在耳边氤氲,带着温热的湿意,流淌进耳蜗。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10、一宿无眠 扶玉心里一咯噔:“师姐为何这样问?”她的脖子僵着,深怕一动就被玉簪划到。 “让我来猜猜,你是我门下,哪个弟子。” 此言一出,扶玉着实一个激灵。浮生玉里不都是清瑶的过去吗?这里的所有人物,应该都是昔日之影才对,按照时间节点,此时的清瑶,还不是归羽门的掌门,还只是三百年前凡间的一位官家小姐。可这话,怎么都像掌门清瑶才能说出的话。 如果真的是掌门清瑶,她要不要与她相认呢?相认后,她必定要问自己,到底是怎么进入浮生玉里的,她的浮生玉可一直在她身上戴着,总不能告诉她,她变做蝴蝶跑到她房里窥探吧。 “你说什么呢,本公主听都听不懂。” 清瑶绕到她面前,簪子始终抵着她脖子,一双秋水深眸在烛光里闪着幽光,似乎要洞穿她的一切。 半晌,清瑶又蓦地收了簪,尔后居然从善如流地走出屏风,坐到房间里的凳子上,见桌上有壶,遂提起来晃晃,有水,便倒来喝,态度变得月朗风清:“是臣女的不是,说胡话了。” 这话多少有些敷衍,不过,既然清瑶没有究根问底,她也不想再讨论下去,看出来也罢,没看出来也罢,只要大家一起演下去,就无事发生。 她微笑:“误会,都是误会,我即刻叫青梨来,带你去二楼房间休息。” 清瑶浅饮一口,手里的杯子突然掷出,端端向扶玉飞去。 扶玉下意识伸出左手,掌中出现一团白雾,将杯子牢牢吸住,随后雾散杯落,小小的白瓷杯捏入掌心。 扶玉不知就里,还道是清瑶要与她打架。她可不会和她打,毕竟,她们的实力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真打起来,扶玉轻松完败。 “今日之事,确是朝华不对,师姐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原谅朝华这一回,往后再不会这样了。”扶玉说着,小心翼翼移到清瑶近前,把那白瓷杯轻轻搁下,满脸的讪笑,怕清瑶不信,又开始赌咒,“不信啊?那我以朝华的项上人头发誓,今夜之后,再不与师姐作对,若违此誓,朝华脑袋搬家。”朝华得对自己的言行负责,姑且拿她的脑袋抵抵债。 清瑶自她接了杯子后,便眯起了双眼,看着她笑,看着她说话,看着她赌咒发誓,却也只是看着,一个字也不曾搭理。她进入浮生玉后,法术会回到从前的状态,掉落在哪个时间节点,就恢复成那时的样子,就比如现在,她还是三百年前那个只会些拳脚,毫无法术的人。但没想到,她进来居然还能用法术。 扶玉见自己吧啦吧啦说一堆,仿佛对牛弹了琴,对方根本没有半点情绪,便偃旗息鼓了。 她本打算叫青梨来,让她带清瑶到二楼睡去,却被清瑶拒绝了:“不用,我不困,你若困了,你自睡去,早上我叫你。” 扶玉微笑:“既然师姐不困,那我也不困。”她退回榻上。 烛火在夜风里轻曳,屋里静下来,再没人说话,两人开始干瞪眼。 半晌后,清瑶:“你挨不住还是先睡吧。” 扶玉一个激灵,把差点闭上的眼睛睁圆,再次扯着嘴角微笑:“师姐不困我不困。” 滴漏缓缓地一格子一格子落下,蜡烛不知不觉烧到了头。最后一点火芯子燃尽时,扶玉终于扛不住,眼皮子一耷拉,身子一歪,睡了过去。 清瑶清晰地听到她身体砸到床板上,发出砰地一声响,不禁摇摇头,若她是个会笑的,此刻脸上绝对都是嘲讽的笑意。 待得第二日,鸡鸣破晓,扶玉倏忽醒转,发现自己身上被子盖得好好的,惊了一下,但随即想,大概是半夜觉得冷,自己拉来盖的,总不能是清瑶帮忙盖的。 一股脑坐起,就看见师姐还原封不动坐在那儿。 扶玉的瞌睡一下子清醒:“师姐,你当真一宿没睡啊?” 清瑶:“嗯。” 扶玉讪讪一笑:“好歹也眯一会儿呀,瞧我啥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清瑶:“不必。” 扶玉:“人还是要睡觉的,经常熬夜会变丑哦。” 清瑶:“那你怎么长了张经常熬夜的脸。” 扶玉一噎,脸黑了红,红了又黑,想想如今这脸是朝华的,心里好受几分:“那师姐为何一宿不睡?” 清瑶抬头,望着房梁叹息一回:“失眠。” 扶玉再次噎住,这理由,万万没想到。 师姐这样的人,她原本以为,她做每件事总有她一本正经的道理,还道她不睡觉是因为要半夜练功打坐呢,没想到只是因为单纯的,睡,不,着…… 清瑶问:“你昨夜与我说,有什么话要告诉我,是什么?” 扶玉一愣,旋即低头,含了一丝羞意:“说出来你大约不信。” 清瑶:“那就不说了。” 扶玉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嗓子眼。 的确,话说得再冠冕堂皇,人家也不一定会信,不如不说,就好比上次她跑去香雪苑表白,结果被全师门当成了神经病。 她思量再三,忽而想起怀里的清瑶手办,忙摸出来,走到清瑶面前:“你瞧,我日日把你带身边。” 清瑶看了看她手里的木雕小人象:“所以?” 扶玉抬头,一双含情目殷切地望向清瑶:“你还不明白吗?” 清瑶若是脸部能做大动作,她此时必定是嘴角抽得已经歪了,但奈何她常年面无表情,以至于内心波澜再大,反应到脸上来,也还是风平浪静:“你能给我看这个,我很是明白你的意思了。” 扶玉一喜,她就说,还是得有个物件儿做“爱的证据”才行的,既然清瑶懂她的意思了,她决定再浇浇油:“实不相瞒,这小人儿,可是我花了无数个日夜,慢慢雕刻而成的,每一回雕琢,我都会想起一遍你,所以,才刻得这么像。”添油加醋一番,不信她不感动。 清瑶微微挑眉:“所以呢?” 扶玉道:“我就是想告诉你,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朝华之前才千方百计为难你。不过我已经想清楚了,以后的我改过自新重新做人……”??“啊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从前的朝华不管做过什么都已经过去,现在的我绝不再那样对你。” 清瑶摇头轻叹,似乎十分无奈,也不愿再听她胡说下去:“好了,臣女知道了,臣女告退了。” 说完,起身,给了扶玉一个一言难尽的眼神,负手离开了。好自为之吧,在浮生小境里别乱跑。 屋子里只剩下扶玉一个,捏着清瑶手办呆呆站着,自言自语道:“这怎么像是,又被当神经病了?莫不是清瑶觉得这手办做得不像她?” 此时,侍女青梨走进来:“公主,方才奴婢见清瑶要下楼,我把她拦下了。” 扶玉没理这茬,而是抬起手里的小人儿,问:“你觉得这娃娃刻得如何?” 青梨看了一眼,回道:“惟妙惟肖,一定很灵验。” 扶玉:? “灵验?” 青梨说:“是啊,这样做工精良的巫蛊娃娃,公主可是从江湖第一邪术师那定做的,开过光,下蛊可灵了。” 扶玉嘴角抽抽:“巫蛊娃娃?” 滑天下之大稽了,她居然拿巫蛊娃娃去给人告白。 咒我心想事成。 11、游园宴会 扶玉下楼来,濯月楼门口只剩下两个□□趴下的侍女。清瑶不翼而飞。 扶玉上前询问,两个侍女揉着胳膊腿儿趔趄着站起来,回禀说清瑶打了他们一顿就走了,至于去了哪里,她们不得而知。 扶玉顿时有些茫然,看着濯月楼外的湖光山色,一时间竟有些恍惚,她接下来要怎么做? 回想起在眠屋里发生的一切,她不禁头疼,她真的可以扒开清瑶的心,种颗爱的种子进去吗?清瑶总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无情之道在她脸上发挥得淋漓尽致,究竟是怎么样的人生阅历,造成她终日那么个面瘫的模样? 思及此,她忽然想到,这不是有个现成的机会,了解清瑶的过往么?这可是浮生小境,清瑶的过去可都在这里,这是三百年前,清瑶出生和成长的地方。 没准,她可以去她的家里,看看她的成长环境。说着就问一旁的青梨:“如果我去清瑶家里拜访,会不会很奇怪?” 青梨吃了一大惊:“不是奇怪,是超级超级奇怪,这么说吧,太阳打西边出来都不及您去她家奇怪。” 扶玉啊了一声,心想想,奇怪就奇怪吧,她现在是朝华公主,去了她家,她家里人还不得把她供起来哄。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这样一想,她当即决定杀到清瑶家里去让他们全家尴尬尴尬。 只是她才表明这么个想法,就被青梨制止了。 “公主,今日宫中有游园宴,您之前答应过皇后娘娘,必会出席。” 游园宴?扶玉在脑海里问小美,游园宴是什么。 小美:这些剧情原著中并没有提及,是扶玉你自己触发出来的,小美不得而知,不过根据小说界大数据分析,这游园宴,大抵就是达官显贵们借着欣赏秋日御花园举行的宴饮交际罢了,如果并没有实质性的办宴目的,极有可能就是个吃喝玩乐的相亲宴。 扶玉了然,问青梨:“今日去宴上的都是些什么人?” 青梨心道,公主这是啥记性,半月前皇后娘娘不都已经与她说过了么,还问,但主子问话,作为婢女的,又能怎样,只有尽心尽力回答呗:“今日的宴会,本就是皇后娘娘为儿郎女郎们准备的相亲宴,因此去宴上的大部分都是朝中的青年才俊以及各门阀世家的官家子女。公主被皇后娘娘点名去,也是娘娘为着公主好,娘娘说了,既然那位李翰林不愿意尚公主,便叫公主于宴会上重新留意个驸马。” 听完青梨说的,扶玉想到清瑶,她也算是官家女儿,不知道会不会去赴宴,于是问青梨,青梨心想,她哪儿知道人家赴宴不赴宴,但作为刁蛮狠辣的公主身边的头等丫头,说话必是谨慎的:“回公主,清瑶姑娘性格内向,平日里并不爱参加此类活动,但时不时也会出席一下,所以本次游园宴,奴婢也吃不准她会不会参宴。” 虽然这侍女的话有一种“听君一席话胜似一席话”之感,但这让扶玉去参加宴会时多了点盼头,没准清瑶会去呢。 既然要赴宴,那肯定是要精心打扮的。扶玉被侍女们拱围着装扮了一番,站在落地的铜镜前,左右看了看,诚然,这位公主长得艳若芙蕖,身上自带高贵气质,只是平时爱画那种细长的高挑眉,整个人看起来就透着些许凌厉。 她把眉毛擦了,自己个儿拿了螺子黛来重新依着眉弓画了个罥烟眉,这样一来,整个人的气质就变得温婉不少。 旁边的青梨暗自咋舌,是什么力量使刁钻刻薄的公主,收敛了本性?她想起昨夜,送清瑶进她眠屋的场景,不禁嗟叹。 扶玉来到宫中御花园时,宴饮尚在备制,此时人们正三五成群在园中信步交谈。她先是去向皇后请安,结果就被皇后拉住了,在她脸上端详了一圈,笑起来,“哟,今日这扮相不错,温柔多了。”接着又贴着她耳朵说,“今日你且去留意留意,看有没有合意的,没有李翰林,还有张翰林王中郎不是,林子大了,什么驸马没有,别在一匹马上摔死。只有一样母后要同你说,你若再遇见可心的,得收收你脾气,免得又被吓跑。” 扶玉心说公主的这位母亲着实啰嗦,为女儿的婚事操碎了心,还别说,挺像她的老妈天天催相亲的样子。 以妈及妈,扶玉语气温和:“母后放心,孩儿如今长大了。” 扶玉被催去自由活动,相看驸马。 时值秋日,万花凋敝,海棠殷红。扶玉没看风景,而是一路找清瑶,间或有人上来朝她见礼,她草草回了,一双眼四下逡巡,继续找人。 有人见她这般神情,待遇见那位李翰林,不免私下里提醒她:“翰林莫去露华亭那边,朝华公主刚刚过去,一路上像是在找人,我想多半在找你,姐妹你仔细些。” 李翰林便是朝华之前看上的驸马人选,后来她冒着丢官丢命的风险公开抗了赐婚的旨,公主也是对她百般纠缠,实在不胜其烦。好在陛下英明,并未因此罢黜她。 如今在这游园宴上,她又找自己干嘛?莫不是还不死心? 罢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她不如主动去找她,同她说清楚道明白,李某一介寒门学子,实在不配成为她的驸马。 这样一想,当即向露华亭去了。 等走到亭外,隔着几茬残枯垂柳,果然看见朝华正在亭内,她一人独坐那里,侍女们立在亭外听候,面朝西面的露华池,似乎是在看那一池的残荷。 不知为何,今日的朝华公主,看起来有些不一样,那神情不似平时那般凶厉了。静静坐在那里,倒有一种海棠静放的娇艳。 李翰林晃了一下神,才想起自己的目的,但这种事,自己巴巴的送上门去先开口,显得有些自恋,所以,她决定假装不经意路过亭外。 她信步过去,亭中人却并没注意到她,或许,是因为看残荷看得太认真,于是,她把脚下一块石子踢过去,与露华亭的石阶相撞,发出不大不小正正好的一点声响,果然,亭中人转过了头来。 李翰林的双手陡然握紧,平日里对这位公主又厌弃又惊怕的心情,下意识就浮了上来。 可是,公主却只是随便瞥了她一眼,便转了过去。李翰林讶然,公主那眼神,怎么好像见了个陌生人? 她这就放下她了?有那么一瞬,李翰林感觉到释然,终于,这位刁蛮古怪公主不会缠着她了。可紧接着,却生出一丝虚无之感来,好像有什么原本紧贴着你的东西,突然被撕扯开去,紧贴的那块儿皮便觉得空荡荡、风凉凉的。 或许,朝华是没看清?于是,她再踢了一块儿石子。朝华也如她愿转了过来,这回,她的眼神,终于在自己脸上停留,不过,似乎还是那种看陌生人的眼神。 双方视线对阵片刻,都在等对方先开口,而半晌后,李翰林败下阵来,最终偃旗息鼓,未发一言离开了。 扶玉望着那位一身绯色公服的女子,问小美:那是谁呀? 小美当即调动人物资料:【这便是那位朝华之前看上的李翰林。】 扶玉讶然:是个女子吗,我以为是男子呢。 小美:【李翰林是木人,可配木人,可配花人,可配叶人,并不拘泥于男女。】 扶玉:朝华眼光不错,李翰林果然人才出众,颇有书卷气息。话说刚刚她路过,忘和她打招呼了,会不会露相? 小美:【应该不会吧,她大约只当你喜新厌旧,已经把她忘了。】 扶玉说那就好。 然后继续竖起耳朵听八卦。 她之前路过露华池西面的三角梅长廊时,见一群贵女王孙正在讨论清瑶,结果等她走到近前,他们却停了话头,都谨慎地朝她行礼。 扶玉便在离开的时候,偷偷从指间掐了个旁听诀,施在了一朵三角梅上。那三角梅就如同一个收音小喇叭,源源不断收集他们的声音,传到扶玉耳朵里: “清瑶没来吗?” “好像没有,至今没看见她。” “哎,有些日子没见她了,想她。” 随即有多人附和。 “我也。” “我也。” “我也。” 扶玉想,清瑶就是这样,在归羽门,受同门爱戴,在凡间也讨人喜欢。即便她不曾对你笑。 小喇叭继续: “方才见朝华过来,可吓我一跳,真担心她听到我们在说清瑶。” “是啊,我真希望没来的是她。” 随即亦有多人附和。 “我也。” “我也。” “我也。” 扶玉就有些尴尬了。 不过也没有太尴尬,毕竟,她又不是朝华本人,只不过借了借她的皮囊罢了。 小喇叭持续传来三角梅长廊下的闲谈: “哎,想念孩童时候,清瑶给我们讲笑话的日子。” “可不是么,她讲得可好笑了。” “我真是不明白,明明大家都在笑,为什么她每一次都能忍住,面无表情地把笑话讲完。” “大约就是天生的性情清冷吧。” 接着是个八卦: “我是听说,前两年,她嫡亲的祖母过世,她可是没哭一下,一如既往那么副神色。” “所以有的人觉得她无情。” “我不觉得,你看,她小时候还会讲笑话给我们听,就是如今大了反倒不讲了,也不大与我们亲近了。” “不过也没关系啊,你和她说话,她又不是不理你,她和那种目中无人的清冷不一样,她是和蔼慈悲的清冷,关键是,她长得好看啊,看见她就觉得养眼。” “就是。” “就是。” “就是。” 扶玉暗自惊讶,原来,清瑶还会讲笑话的吗?真是人不可貌相。 “你们说,朝华究竟是为何从小就针对清瑶。” “能是什么原因,肯定是因为清瑶比她一个公主优秀呗。” “我看不一定,我近日看了个话本子,就是那种相爱相杀的戏码,你们说,会不会……朝华是因爱深恨?” 这话一出,人们纷纷表示见解太过独道,不敢苟同。 正此时,人群里不知道谁突然喊了一声:“清瑶,你来啦?” 亭内偷听的扶玉一个打挺站起来,隔着一池残荷望向对岸。 12、簪花入鬓 果然,对面的长廊上,艳红花藤的罅隙里,一个白衣纤窕身形影影绰绰。 几乎只需看个衣角,扶玉就认出来,的确是清瑶来了。 那边传来热络的寒暄,纷纷同清瑶说着许久不见,问一问她过得好不好,叫她快快坐下与他们聊聊天。 听着旁听诀传来的声音,她也好想过去坐在清瑶身边啊。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似乎恨不得每天都能见上清瑶一面,总觉得看见她就心情好。 果然,只要发生过关系的,多多少少都会产生一点诡异的依恋。 可怕啊,她还没攻略下清瑶,可别先把自己给攻略了。 传来那边的交谈声: “还道你从此不来参加这样的宴会了。” “是啊,你来了就好了,你放心,朝华公主刚过去,安全。” 扶玉:?所以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但转念一想,朝华还真是。 “清瑶,你今日能来,该不会也是被家里人催来相亲的吧?” …… 扶玉正听得专注,忽然耳朵里“嗡”地一声,像耳机陡然发出刺耳的电流,扶玉不禁捂了捂耳朵。 等她镇定下来后,却发现,对面长廊上的对话都听不到了。 她很快反应过来,那朵施了法的三角梅出了事。 她隔着一池雅意的枯荷望过去,花藤茂密间,人影幢幢,时不时有笑声传来,就是再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而长廊下,清瑶手指捻着一朵娇红的三角梅花,垂眸看着,目光幽幽。 旁边有人笑着说:“你怎么摘了这么一朵,这廊下不是有比这朵开得更大更好看的吗?” 清瑶纤长的手指轻轻碾着花蒂,温声说:“这朵有些调皮,摘来教训一下。”又似不经意地抬头,往池塘对岸看了一眼。 接着便借故与众人道了别,走下长廊沿着露华池而去。 扶玉这厢还不知道她的偷听小喇叭已经被人折了,双手结印催动法术,仍然是什么也听不见,只得作罢。 百无聊赖就要出露华亭,一转身,就见那位身穿绯色公服的李翰林正朝这边走来。 她应该是路过吧,总不能是来找她的。扶玉想。便也没当回事,兀自走下亭外台阶,就要离开。 “公主。” 李翰林叫她了。 扶玉有些意外,停下脚步来,回身望向她。想来她就是打个招呼,于是,扶玉也礼貌地笑了下。以为这就完事儿了,正打算继续走,那李翰林却快步到她跟前,堵在她的去路上。 她施施然行礼:“公主,臣有事要与公主说。” 扶玉心说,这位拒了婚的李翰林,找朝华做什么?莫不是突然后悔了?那还了得,她的身心都是师姐的,从来没想过始乱终弃,即便师姐全然忘记。 李翰林从袖袋里摸出一枚玉佩。 完了,这是要送定情信物吗?扶玉抿唇,有些忐忑,定了定心神,正想开口把这朵烂桃花掐掉。 就听李翰林说:“公主,臣承蒙公主错爱,实在无福消受这枚贵重的玉佩,还是还与公主,臣方可安心。” 扶玉尴尬了,发现自己孔雀开屏了一回,忍不住干咳两声。 李翰林:“近日天凉,还望公主多多保重身体。”双手捧着那枚玉佩,往前递了递。 扶玉踟蹰片刻,终于还是伸出手去,指间探到李翰林掌中,拈起玉佩。 可还没来得及收回手,身后就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参见公主。” 扶玉一惊,回头一看,果然。 清瑶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 她站在玉石小径上,四周是花团锦簇的海棠,她一席白衣娉婷而立,微风吹起,衣袂飘飘,仿若仙女误入红尘里。 她的话语恭敬,但身体却没有行礼,就那样直直地站着,多少透露出她或许、大约不那么想“参见”公主。 扶玉蓦然收回了手,发现手里还有玉佩,鬼使神差的,她把玉佩退还给了李翰林:“那个,翰林大人,本公主玉佩多,不必麻烦了,我还有事,你自便吧。” 说完,即刻往清瑶跑去。 脑海里响起一阵咯咯咯的笑,小美要是个实体的人,估计这会儿正捧腹打滚,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哈哈哈,你这行为,居然有一种与外人私相授受被原配发现了的窘迫感。】 扶玉:…… 好吧,她刚刚反应是有些诡异,怎么又把玉还了? 清瑶说:“是臣女之过,打扰到公主与翰林大人了。”只是那眼神平静,没透出丝毫愧疚之色。 扶玉笑道:“师姐,方才我还在园子里寻你来着,他们都说你不会来。” 清瑶捻着手中那朵三角梅,垂眸不语。 扶玉觉得她似乎特意在用眼神示意,叫她顺着她的视线往下看,于是,她照做了,结果,不看时没注意到,这一垂眼,就看见她手里捏着一朵三角梅。 其实,长廊上花朵千千万,每一朵花都长得差不多,但当看见清瑶手里这一朵,扶玉十分笃定,这就是她施过法的那朵。 “这花甚配公主今日这衣裙。”清瑶一边说话,一边缓缓抬起手,将那朵三角梅簪入了扶玉的发鬓。 扶玉怔住了,清瑶这是?她蓦然脸热起来。但紧接着,她发现,清瑶正用一种掌门对同门弟子一样的和蔼目光看着自己,没有丝毫其他深意。可能是……单纯地觉得,这花儿,适合插她头上。 扶玉脸上正直线攀升的热意一下子凉透,咳,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些许失望后,扶玉打起精神,伸手扶了扶发鬓,笑道:“多谢师姐。” 小美:【好一个姐妹情深。】 扶玉:闭嘴。 脸上强颜欢笑。 清瑶点点头:“不必客气,还请公主附耳过来,臣女还有一言奉告。” 扶玉觉得有些奇怪,不知道清瑶有什么要说的,看看周围的侍女与一旁不尴不尬杵在那儿的李翰林,还是把一只耳朵送到清瑶面前。 清瑶起唇,有馨香润热钻进耳蜗,扶玉觉得好痒,都快痒到心尖上。 “这里不许随意用法术,否则回去仔细罚你。”清瑶的声音放得极低,带着掌门尊上的威仪。 扶玉再一次愣住了,这话,是摆明了她已经认出她来。 “掌掌……门师师……姐。” “嗯。”她答应了,算是承认自己的身份。 扶玉昨天虽然也隐约猜测出这个清瑶根本不是三百年前的清瑶,而是如今的掌门清瑶,但一直没去深想这个问题,只装作不知道,如今点破了,她下意识就变得极为听话。 “好……好的,不用了。” 清瑶点点头:“乖。”声音依旧很轻。 扶玉知道,清瑶确实要比她穿来的原身大很多,在她眼里,自己不过是师门最小的小妹妹,所以她说一声“乖”,大约就是个哄孩子的心情,但这一声在扶玉听来,莫名有一种心被拿捏住的感觉,似乎清瑶再说什么,她都可以顺着她,依着她,变得好听她的话。 但清瑶之后什么也没说便离开了。 扶玉望着清瑶渐行渐远的背影,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一转头,就见李翰林还在那儿。 见公主望向自己,李翰林再一次捧着那玉往前递了递。 扶玉伸手收了。 李翰林行礼告退。只是她边退边觉得,似乎眼前的公主,与从前不一样了,公主的眼不再追随着她,公主的人也不再死缠着她。李翰林觉得,有什么东西已经离她远去。 更奇怪的是,朝华与清瑶,居然心平气和说话了! 而觉得奇怪的,不止于李翰林。 就在不远处的大树后,皇后十分不要体统地偷看了好一阵了。 乖乖,她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清瑶居然给她的刁蛮女儿簪花,关键是她的刁蛮女儿没有拒绝,然后两人居然还咬耳朵说话,她的刁蛮女儿竟还透着几分害羞。 不寻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 或许,她的女儿从小针对清瑶,并不是因为讨厌清瑶吧。 所以……她是不是得回去草拟赐婚书了? 皇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观察观察,可不能再点错鸳鸯。 想罢,吩咐身边的嬷嬷:“待会儿宴席上,将公主与清瑶安排到坐一块儿。” 13、冤家宜解 宴席摆在御花园的扶风台上,各位宾客纷纷落座,扶玉被内侍引到宴头的第一桌上坐下,桌子是长桌,一桌坐两人,扶玉向旁边挪了挪,宽大的裙摆拉过来,尽量不占到旁边的席位。 心想着,这旁边大约会来别的公主或皇子。毕竟宴头的位置都是上手,位置大致会按身份来坐。 不一会儿,内侍就又引了一个人来,让那人在她旁边坐下。 只是,这坐到她旁边的为什么不是其他公主皇子,而是清瑶。 不过,这样更好! 扶玉内心是兴奋的,内侍去招呼其他人了,她将身子歪过去,同清瑶打招呼:“师姐。” 清瑶微微颔首,表示搭理她了。 宾客入座后,开了宴,丝竹管弦声里,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扶玉心不在焉地看了一会儿歌舞,吃了两块糕饼后,又看向清瑶,清瑶正吃着茶饮。 她端端坐在她身旁,目光望着不远处的地心。 “师姐,你为何会在三百年前。”趁着四周喧嚣,没人注意到他们的谈话,扶玉问出心中疑惑。 清瑶侧头看她:“那你为何在此。” 扶玉一时语塞:“我……我……说出来你大约不信。” 清瑶:“你说说看。” 扶玉低着头,仿佛做错了什么事一般:“我……我在练习神魂抽离术,把神魂抽离出来,在宗门里四处晃荡,谁知道一不小心撞在了师姐腰间的佩玉上。”扶玉很佩服自己胡编乱造、东拉西扯的能力,竟把偷窥这事儿,说得不着痕迹。 清瑶嗤了一声:“你?练神魂抽离术?” 扶玉感受到来自大佬对菜鸡的鄙视。这术法,一般要修炼到金丹期的修士,才敢剥离神魂外探世界,她一个刚筑基的小师妹,妄图练大佬法术,无异于幼儿园小朋友解二元二次方程。 扶玉干笑两声:“哈哈,我知道我这修为不配,但不妨碍我敏而好学嘛。” 清瑶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若来日独自下山历练……”她终是没把后半句说完。 但扶玉十分识时务地补充完整了:“掌门放心,我不会说我是归羽门的,我就说我是苍山派的。” 归羽门与苍山派向来过不去,这样的栽赃陷害,清瑶听了似乎还算满意,微微点了一下头。 扶玉暗舒一口气,算是蒙混过关了,她不忘反问清瑶:“师姐是为何进入玉中的。” 清瑶回答得随意而简单:“我的玉,想进便进了。” 扶玉语塞,但似乎是这么个道理。 两人坐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的,看上去挺和谐。只是,这样的和谐在别人眼里,反成了怪事。 扶玉起初并没发觉,众人的目光不知何时,都齐刷刷向他们这边看来,那一个个眼中的神色,仿佛是在看什么稀奇古怪。 天耶,夏天下雪,冬天酷暑了,冰与火和谐相处了。清瑶与朝华公主坐在一起了,这是什么阴间诡异画面? 不知哪一桌的一个贵女掩口与同桌道:“你看,我就说,话本子诚不欺我,虐恋情深故事里的主人翁大抵都如此,喜怒无常,前一秒要杀你,后一秒又把你搂到怀里。你看公主,像不像前阵子我们嗑的那位疯批美人,啧啧,疯批美人与禁欲仙女,这对冤家突然有点好嗑是怎么回事?” 同桌对插着衣袖说:“嗑鸳鸯可以冷门,但不能邪门。” 贵女嘁一声,不想与同桌说话了,自己个儿抓一把瓜子,边嗑瓜子边嗑人。 在嗑鸳鸯的不止台下,还有上首的皇帝与皇后,老夫妻俩向着扶玉那边投去慈祥的目光,半晌后又收回视线对视一眼。 皇帝:“今儿这太阳从西边出来的。” 皇后:“谁说不是呢,朝华这孩子,总算透露一点心思了,先前那个李翰林我瞅着太木了,若是清瑶嘛……” 皇帝:“清瑶笑都不怎么笑的,就不木啦?” 皇后嗔道:“你懂什么,那叫气质清逸出尘,关键吧,是好看,我是一向觉得清瑶这孩子好。” 皇帝:“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向来是看脸的,若当年朕长得稍微丑一点,你大概连后位都不会要,去和你那个青梅竹马的英俊表哥私奔了。” 皇后瞪他:“干什么扯本宫,活腻啦?仔细本宫在这大庭广众下让你真龙变小虫。” 皇帝怂了,但又不能表现出来,便捏起酒杯来掩饰性地饮了一口。 当扶玉意识到大家都在看她们时,才恍然想起来,她再一次ooc了朝华公主的人设。 不过转念一想,这里是浮生玉,一切的人与物,都是虚幻的。如梦一般。 这样一想,她越发大胆起来,反正都是假的,因此除了清瑶,她谁也不必在意。 于是,她又开始与清瑶说话:“师姐,你什么时候回去呢?” 清瑶说:“不确定,你呢?” 扶玉苦哈哈:“哎,你出去的时候能捎上我吗?我自己个儿出不去。” 清瑶看她一眼:“为什么?” 扶玉刚要把碰上玉魂的事儿说与清瑶听,忽而,自己的嗓子似被人掐住了一般,不挺咳嗽起来,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正此时,耳边传来一个声音:“不能告诉她。”扶玉听出来了,是玉魂的声音,“告诉她后,她会心有防备,你便无法成功种下爱种。” 扶玉只好偃旗息鼓。 清瑶见她咳得厉害,递过去一杯水。扶玉接过来,仰头就是一口。 过一会儿后,总算平复下来,见清瑶还在等着自己的答案,她囫囵搪塞道:“我试过,怎么用法术都出不去,瞬移来瞬移去,我都还在浮生小境里,完全没有办法。” 清瑶若有所思地点了一下头:“好,我知道了,能出去的时候,我们一起。” “嗯嗯,我等着师姐。”扶玉乖巧道。 “还有,”清瑶说,“你的法术有悖于此空间,运用不当会导致小境的力量失衡,你将会被反噬。” 扶玉升起一丝担忧:“那我之前……” “没事,你之前用的都是些简单法术,还达不到让小境失衡的地步,只记住以后要慎用。” …… 两人坐在这儿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殊不知坐在上手的皇后,已经在脑海里把婚服都替两人挑好了,而皇帝,脑子里已经在赐婚圣旨上盖好了章。 其实两人一直都很喜欢清瑶这姑娘,人长得好,又懂事,才情也嘉,关键是出身世家,满门清流。以往朝华不懂事,总找别人麻烦,他们看在眼里,其实都觉得这俩孩子成天打打闹闹跟欢喜冤家似的,当然,主要是朝华在打闹。 既然是冤家嘛,那赶紧宜解不宜结吧。 因此,待宴会结束后,扶玉被叫到了皇后寝宫里。 皇后单刀直入:“让清瑶尚你行不行?” 扶玉在现代是个学渣,勉强上了个大学,对于尚公主这种说法,她是没听过的,她的第一反应是“上”。 让清瑶上我? 扶玉花容失色。这个皇后娘娘怎么回事?和女儿说这种事都不主动口口一下的吗? 14、乱点鸳鸯 扶玉尴尬地说:“母后,这么正大光明地说这个,不太好吧?” 皇后奇道:“怎么不好?你早晚得出降,早晚有人要尚了你。” 扶玉的内心卧了个大槽,皇后殿下,您能含蓄一点么……为什么这位皇后的风格如此的婆文风……纵使阅小婆文无数的她,平日里说话,也不可能如此直白的。 她红了脸:“母后,咱能不说这个吗?再说,我是叶人啊……” 皇后见她脸红,笑容更深,哟果然是长大了,知道害羞了:“这有什么可避讳的,本宫是你嫡亲的母亲,正该与你说这个呢。” 扶玉知道古代的时候,在成亲前,家里人都会授予新人一个小册子,用以学习洞房的相关知识,没准备小册子的人家,大有可能是长辈们口头教学。 可是,如今朝华不是还没成亲么,为什么皇后就记着传授这种容易被口口的知识了? 扶玉艰难地说:“大可不必了。” 皇后立刻皱起了眉:“你这孩子,什么叫大可不必?你当本宫愿意管你啊,还不是见你老大不小了,找一个可靠的人尚你,有什么不对?” 扶玉:别说了! “看来你这孩子还是太年轻了,这样吧,这事儿就交本宫处理了,你下去吧。” 扶玉:“啊???母后打算如何处理?” 皇后置气道:“要你管!” 然后扶玉就被赶出了寝宫。 扶玉站在宫门口,无语望天,天边十分应景地飞过一排乌鸦,发出“尬尬尬”的叫声,由远及近,再逐渐远去,身影也慢慢化作天幕上的一排黑点。 第二日,宫里的内侍来公主府告知,圣上已经降旨赐了婚,不日便要筹备清瑶与朝华的婚事。 赐婚? 清瑶与她? 皇帝皇后点鸳鸯的技能真是出神入化。 扶玉懵懵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小美已经为她鼓起了掌:【腻害腻害,原本需要努力到全剧终才有的剧情,这开个篇就有了。小美离寻找下一位宿主还远吗?】 扶玉想起昨天与皇后的对话,发觉那“尚公主”仨字,只怕另有意思。 所以她终于想起来问一问小美。 小美兴叹:【你的有色眼镜几百度了?果然还是得多读书。扶玉,需要我提供每日一读服务么?尚公主就是嫁娶公主的意思嘛,公主比较高贵,不能说嫁娶,显得多掉格啊。】 扶玉:…… 扶玉无语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忙拉住前来告知赐婚事宜的内侍问:“所以圣旨还没传到清瑶家吧,一切还来得及吧?” 内侍笑容自信:“公主这话说的,奴才办事您还不放心么,奴才历来讲究的就是个效率,不然怎能担得起大内总管太监一职?圣旨大清早就送去香雪园了,去了那边,奴才才来您这边复命的。” 扶玉心说,这哪儿是复命,这简直是要命。 无可奈何地叹一声:“就等着你们的朝华公主迎来人生的第二次被拒婚吧。” 内侍闻言,尴尬一笑:“公主情路不至于这么坎坷,您就安心等着成婚便是,一切有陛下和娘娘帮您兜着。” 扶玉扶额,叫人把内侍恭敬地送了出去。 内侍其实还想再聊两文钱的,毕竟公主还没给赏银啊,他准备的一肚子祝福语还没敬上呢!奈何送他出去的人实在太恭敬,都没让他脚沾地,直接将他抬了出去。 哎,赏银泡汤,他找皇后娘娘讨去。 内侍走后,扶玉像只被烫了尾巴的猫,在地心转啊转,神色有些无助。 这婚赐得,也太猝不及防了。 青梨在一旁看着,也觉得十分离奇,依照她对这两位贵女的了解,最终的结局应该是相杀到死的,怎么没几天的功夫,就谈婚论嫁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这不合逻辑啊?但事实又这么发生了,你说很不能接受吧,好像也不是,毕竟公主仇视清瑶姑娘那么多年,也算是一种另类的关注了。爱一个人能有多长久呢?不如恨一个人,正所谓此恨绵绵无绝期嘛。青梨想到这里,不禁领悟出了一个人生大道理,仿佛已经升华,脑袋变得空空了,只出神地看着公主转圈。 扶玉转啊转啊,其实对赐婚她居然不那么排斥,她怕的反而是清瑶,毕竟,那并非三百年前的凡人清瑶啊,那可是仙山的一门之掌,无情道天才,沾染上这等红尘杂事,估计是相当抵触的。 清瑶会不会因此讨厌自己?毕竟,如果不是她跑进浮生小境,这段往事的发展趋势,绝不会这么荒唐,她的到来,如蝴蝶振翅般,产生了一系列奇奇怪怪的连锁反应。 不行,还是得去清瑶家看看,和她说清楚,扶玉想。 打定主意,即刻就出发。 马车嘚嘚地跑了一程,就从公主府来到隔着五条大街的香雪园,清瑶家的园子。 而彼时,香雪园内,堂屋里,一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男子正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着。坐在一侧圈椅上的白衣姑娘却淡定地执着壶在玩茶道。 水沸,温具,泡茶,摇盅,茶开,闻香,奉茶。 清瑶慢条斯理地说:“爹,茶好了,坐下喝吧。” 清维看一眼女儿,山倒一样坐下,把茶杯端起来喝一口,哦,好烫,差点就喷了,烦躁地叹一声,把茶杯丢下了。 “你怎么还坐得住?”父亲说。 清瑶说:“我这椅子还算平整,坐个半日也不成问题。” 清维,“……”在父亲看来,女儿向来是个缺心眼儿。不会笑,似乎也体会不到人情冷暖,清维恨铁不成,“我是说这玩意儿。”他往桌上的一卷明黄布料觑了觑。 清瑶也顺着他的视线觑了觑,还是一副不关己事的样子:“怎么了?” 清维想说,公主以往处处针对于你,这婚赐得莫名其妙,你就这样就范啊?不怕婚后你随公主住进公主府,势单力薄的,公主欺负你吗?但话到嘴边又生生吞了回去,又想到,毕竟圣旨都下了,还能怎样呢?先前那个李翰林,那是还没来得及下旨,陛下与她商议时拒的婚。再说,圣上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女儿连遭两次拒婚,第一次可以相安无事,这第二次,那就不好说了,还有,他们也算得上世家清流,若不想影响整个家族的命运,恐怕这次只有把清瑶搭上了。 思维过脑子很快,转瞬间,清维就冷静了下来。 他拍着双膝,长长地叹一声,反过来安慰女儿,但他一向不是个会安慰人的,如是说道:“算了,事已至此,只能委屈你了,你就当是肉包子打狗……”??“我的意思是说,你就当是被狗咬了。” 才被家丁引着走到堂屋外的扶玉:? 这个时候我是不是要配合叫一声“汪汪”。 15、有点般配 扶玉碍于面子,还是没叫出口。 堂屋里的人并没有发现她来了,还在兀自地说着话。 清维神情悲怆,继续安慰:“我清家虽世代清流,但祖祖辈辈还没有哪个尚过公主,你也算河间清氏第一人,一朝得志,满门荣光,为父先恭喜你成为驸马。” 清瑶看向父亲,同样安慰道:“父亲不必伤怀,女儿恭喜你成为陛下亲家。” 清维怅然地摆摆手:“好说好说。” 清瑶亦摆摆手:“过谦过谦。” 带扶玉进来的家丁大约实在看不下去这神伤的场面,做作地咳一声,叉手行礼说:“老爷,姑娘,朝华公主来了。” 然后扶玉就看见嘴上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男子一屁股从圈椅上滑到了地上,像一片里脊滑进了鸳鸯锅。 清瑶倒是一如既往地淡定,闻言只是侧头向门外看了看。 扶玉见师姐看过来,脸上立刻浮起笑来。 清瑶向她招手:“过来。” 扶玉提着裙子踏进堂屋的门槛,来到清瑶面前。 一旁的老父亲还傻在地上,看见女儿如此没大没小地叫公主“过来”,一时间惊奇不已。而公主居然还很听话地就过来了! 他爬起来,拍拍屁股,整整衣衫,挤出上朝时的职业微笑请公主落座。 然后他就看见,公主一看是清瑶身旁的位置,居然没坐,仿佛是……有些不敢坐? 直到自己的女儿发话了,公主才小心翼翼地坐下。 清维沉吟着,心说这是怎么一回事?猫和老鼠掉个儿了? 扶玉坐下后,倾身向清瑶这边,试探性地说:“赐婚的事……我事先不知情。” 清瑶点头:“嗯。” 扶玉咬咬牙:“若你不高兴,我想办法撤销。” 清瑶又点头:“嗯。” 扶玉偷偷舒了一口气,心想,清瑶看样子没有为此生气。 不过,见她对这事儿不怒不喜的模样,心里莫名还是有些失落。对这位无情道天才又多了一层认识,原来她真的如传言一样,对什么也不挂心。 心无挂碍,自然无嗔无怒。 事儿好像说完了,满堂的寂静提醒着扶玉,她好像该走了。 于是她起身:“既然如此,那我走了?” 清瑶正又要点头,就听旁边的清维说:“吃了中饭再走呗?” 扶玉望向清维,清维那上朝似的职业微笑还挂在脸上,只是好像他也才反应过来自己在说什么,眼珠子鼓起鼓起的,嘴巴咧开咧开的,不尴不尬地等着扶玉示下。 清家世代书香、满门清流,待人接物从来周到客气,清维也是出于习惯,才嘴瓢秃噜出来这么一句客套话,秃噜完就有些后悔,不过,料想公主也不会在他们这等人家逗留,毕竟四品官家里的厨房,绝对比不上公主府的御用厨房。 但不幸的是,扶玉恰恰好是一个不太会拒绝别人的人。别人留吃饭,若是自己没什么要紧的事,根本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出于礼貌,就留下吃一顿吧。 她客客气气:“如此,那就叨扰伯父了。” 清维客客气气:“不叨扰不叨扰,承蒙公主不嫌弃。”内心是惊撼的:老天爷,真的要留下吃饭啊…… 哪里敢怠慢,即刻吩咐厨房捡拿手的菜做。 清维实在不知道如何与公主相处,便把女儿推出去顶顶,他捋了捋嘴上的小胡子,慈祥地说:“瑶儿,公主也是头一回来我们府上,你带公主去逛逛吧。”又对扶玉说,“公主,这园子虽比不得宫中御花园与公主府,但瑶儿喜欢在园中种些花草,倒有几分雅趣,且赏光随瑶儿去看看吧。” 扶玉道:“哪里哪里,我正想看看师姐从小生活的地方呢。” 两个女子遂出了堂屋,向园子中去了,清维坐在圈椅捋着胡子望着二人的背影,女儿白衣纤纤,公主姿态婀娜,从前只知道她二人不对付,因此从未将她们想到一起过,如今这样看来,倒是,仿佛,还是有那么一点般配的…… 只是公主不好尚啊,若是亲事能如公主说的推掉还好,要是推不掉的话,她身份那么高,怕是日后只有把她当个菩萨成日里供着了。 扶玉跟着清瑶走在回廊里,四周皆是假山亭台、各色花草,可说五步一景,十步一致,虽说的确不如公主府的气派繁华,但的确别有一番雅意,就如同清瑶的气质,似静夜月华,带着一种柔朦胧的清雅感。 扶玉心想,果然是什么样的环境造就什么样的性情。 走上一段路后,来到一处香雪花圃,如今还不到开花的季节,只有那绿油油的叶子,脉脉地连成一片。 扶玉的脑海里蓦然想起清瑶颈侧的那一朵,她偷偷向她衣襟处瞥去,平日里,那独属于花人的标志隐匿在皮肤之下,叫人只能看见一截白皙的脖颈。 清瑶感受到了她的视线,回望过去:“在看什么?” 扶玉慌张地收回自己的眼睛:“没什么没什么。” 清瑶没有深究这个问题,另说起了别的:“扶玉,因为你的出现,这段小境里的故事发生了很大改变,许多事,大抵不会按以往发展,你需记住,妄不可动法术,会被反噬,虽说这境中一切都是虚幻,但一旦受伤便是真受伤,死,也是真的死。” 清瑶说这么一大段,语气像是在为弟子们授课,扶玉也不自觉拿出做学生的心态,耷拉着脑袋,像个被教导主任叫来训话的学生,乖乖应是。 远远跟着的青梨和清瑶的丫鬟看着这一幕,觉得十分不可思议,他们没有听见扶玉方才在堂屋里说的推掉亲事的话,如今各怀着心思。 青梨:哎,公主日后家庭地位不保。 清瑶的丫头:主子手段了得,婚后绝对能把公主吃得透透的。 扶玉和清瑶自然不晓得身后的人在想什么,两人兀自在前面走着。 她们两个的话并不多,说了方才那么几句之后,就开始一路沉默,扶玉觉得挺尴尬。 但尴尬归尴尬,她觉得能和清瑶一同游园挺好的,空气里都是她身上淡淡的香雪花的味道。 其实在那夜之前,她是闻不见她身上的味道的,除非她的情期到来,但自从她们融为一体后,即便没有到清瑶的情期,只要靠得够近,她便可以闻见那阵令人心驰神往,甚至有些心猿意马的花香。 扶玉正偷偷地沉醉在师姐的芬芳里,忽然,不知道从哪儿飞来一个小东西砸到了她的头顶,继而落到了她的脚边。 扶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低头看去,只见一只竹蜻蜓安静地躺在她的脚边。 她弯下腰,将那竹蜻蜓捡起来,拿到手里端详了一下,忽然觉得有些眼熟。 而正此时,身后传来一个女子声音:“小姑娘,那是我的竹蜻蜓。” 扶玉闻言,回头一看,但见不远处的假山上,一个衣着精致的妇人,垂着双膝坐在假山顶上,正面带微笑着看着她们。 扶玉正要问清瑶那位夫人是谁,便见清瑶已经走了过去:“母亲,怎么又爬那么高了?” 那妇人板起脸来:“瞎喊,我是你小姨!” 扶玉一脸平静:“小姨。”着人把妇人扶下来。 扶玉慢慢走过去:“师姐,这位是?” 清瑶给她介绍:“这是我母亲。” 又给那妇人介绍扶玉:“小姨,这是朝华公主。” 扶玉:??? 等等,到底是小姨还是母亲啊? 16、闺房茶韵 清瑶对妇人身边的几个侍女说:“别惯着她,别让她爬那么高。” 侍女们低下头唯唯诺诺行礼应是。相对于老爷,她们更怕姑娘,老爷一天总乐呵呵的,吃茶斗鸟,吟诗作画,像个闲散的离退休老干部,虽然他其实还在职。而姑娘就不同了,她虽然生着一副淑女样,但喜怒不形于色,给人的感觉就有些凶,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儿。 家里总得有个管事的人,爹娘都是烂泥扶不上墙的,逼得女儿尚才十二岁时就已经执掌中馈,年纪轻轻就已经承受太多。侍女们常想,或许正因为如此,才养成姑娘对什么人和事,都从来淡定从容,反应到脸上,就成了不苟言笑。而姑娘也的确有那个能力能把所遇之事处理妥当,即便那事再难办,再复杂。 扶玉见清瑶家的侍女都有些怕她,暗暗想,果然掌门的威严是早就锻炼起来的,因此才把归羽门打理得井井有条。 只是奇怪,这位妇人,到底是她小姨还是母亲? 妇人重新拿着竹蜻蜓,双手捧着竹蜻蜓的细杆一搓,两只翅膀便迅速旋转着飞到另一边去了,妇人开心地追了过去。侍女们见状,也浩浩汤汤地一起过去了。 假山下就只剩下扶玉和清瑶。 扶玉见妇人玩竹蜻蜓的神态,心里大概有了猜想。在上一世,很多人家里的老年人会得一种病,他们的脑子会变得不清不楚,疯疯癫癫,这位妇人大概就是得了这种病,俗称失心疯。 所以,她其实是清瑶的母亲。 有的好面子的年轻人,一般都羞于让自己疯了的母亲示人,怕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她,亦或是同情她,不知道清瑶会怎么想。扶玉一时间有些尴尬,尽量让自己表情自然:“另慈很可爱。” 清瑶语气稀松平常:“她疯了。” 见清瑶似乎完全没有心理负担,才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于是,她也轻松起来:“不知道伯母是生了什么病,可找人医过?” 清瑶领着她边走边道:“凡人的医术无用。” 扶玉一听,“凡人”?心头猜测看来她的母亲并不是单纯的生病而疯:“伯母她……是中了降头?” 清瑶摇摇头:“不关你事,莫要打听。” 清瑶不想告诉她,扶玉只好闭嘴了。 两人缓缓在庭院里散步,清瑶将她带进一处阁楼,甫一进门,就闻见屋里飘来一股淡淡的馨香,是香雪花的味道,清瑶身上的气息,再环视打量一圈,不禁惊住。 这里的陈设格局,和清瑶在山门中的卧房不能说一模一样,但至少有八成相似。 所以,这里应该是清瑶在凡间的闺房。 扶玉突然有些不自在,她还是头一次,这么正大光明地进入清瑶的私密领域。 穿过轻纱隔断,来到里间,窗台下放了一张罗汉床,床上放了张小方几,几上有茶具。 清瑶领着她走过去,自己先坐下,然后示意她坐对面。 扶玉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下来。毕竟,在归羽门里,普通弟子是不会和掌门平起平坐的,掌门在哪里都是坐上手。 清瑶叫侍女去沏了壶茶来,倒了一杯,中指与拇指捏着杯壁,递到扶玉面前:“吃茶。” 扶玉双手去接,指间无意碰到她的手指,温润如玉的触感,让扶玉心头一跳。 她故作镇定地把茶杯送到嘴边,抿了一口。经清瑶捏过的茶杯,似乎也沾染了清瑶的幽冷香气,竟将茶香也盖住了。扶玉全然闻不见茶味儿,满鼻子满嘴都是清瑶的气息,一时间心跳加剧,如擂鼓一般。 扶玉强压下这感觉,心头生出些许抱怨来。师姐也真是的,明明可以把杯子推过来,干什么要亲手递,害得她触碰到她,心肝儿都跟着震颤不已,如果不是师姐平时那般清明高洁,她都要怀疑她是特意在勾引她了。 为了让这心情尽早平复下来,她开始强行转移注意力:“师姐,咱们到底要何时才能回去啊?” 清瑶也端着杯子轻嘬一口:“尚未可知。” 扶玉哦了一声,继续吃一口茶。 听清瑶接着说:“你初进浮生玉时,可有碰见什么奇怪的事?” 扶玉心说,碰见玉魂算不算?但转念想到玉魂说过,不要让清瑶知道他们曾说过话,便只道:“我进来后第一次遇见的人就是青梨,进而便是那时还在坑底的你。” 清瑶微微颔首,不再说什么。 一时间,屋子里安静下来。 静谧的环境更容易让人的感官放大,扶玉渐渐发现自己莫名地有些不对劲。 不知道为何,呆在清瑶的屋子里,坐着清瑶的罗汉床,喝着清瑶亲自递过来的茶,总有一种莫名的躁动。脑海里时不时还会浮现出那一夜的景象。 她偷偷觑着清瑶,她的唇,如此的清艳欲滴,她的眼,虽不含半分媚色,但那幽幽的目光,还是叫人见之心慌…… 扶玉发现自己似乎动了欲,反应过来时,不禁自嘲,她真是一个大大的凡夫俗子呢,人家清瑶坐在那里,可没对你做什么,你满脑子都在想什么? 或许是感受到了扶玉不太寻常的情绪,毕竟,小美是红娘属性的系统,对这些情.欲感知力十分敏锐,不禁问:【扶玉你怎么?】 扶玉叹息:我好像有点不对劲。 小美思考了一下,明白过来:【我知道了,你今天和清瑶单独相处的时间太久了,并且还是在她的卧房,刚刚又碰到她手指,多方感官与嗅觉的刺激,让你生了欲·念。】 扶玉震撼:太可怕了,我怎么感觉我像个随时要发疯的欲.魔? 小美安慰说:【不必慌张啦,清瑶体质特殊,是花人中的极品,一旦与这样的花人结合过,即便后面她没到情·期,你只要和她共处一室太久,她身上那淡淡的气息累积到你体内,就会催发你的欲·望。】 扶玉觉得口干舌燥,一口气把茶干了:好可怕,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对清瑶做什么。 顿一下,又说:其实做什么倒无所谓,主要是我根本打不过她,她不得把我揍死。 小美原本想安慰她的,一听这后半句话,差点给整不会了。 清瑶见她把一整杯干了,猜想她大约很渴,于是伸手将她的杯子捏过来,又给她倒了一杯递过去。 扶玉看着那捏着杯子的手,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她真的很不敢接…… 然而她迟迟不动手,清瑶便再往她面前递了递:“渴便再饮一杯。” 扶玉藏在衣袖底下的手都在抖,僵持不下后,只得强忍着心火接过杯子来。 一边喝,一边想,眼看已近正午,也该开饭了吧。求求了,赶紧开饭吧! 17、简直要命 往往越想快点时间过得越慢。 “你很热?”清瑶看着她的鬓角问。 扶玉忙抬手擦了擦脸,汗水洇在衣袖上,扩散出一圈水渍。 啊这……这就尴尬了,扶玉想起身跑掉。 如今正是秋季,纵使今日有太阳,也委实谈不上热,她之所以出汗,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焚身。 扶玉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 而清瑶不明就里,还道她是真的热,好心道:“若的确热,便将外衫脱了吧。” 扶玉赶紧说不必了,她没觉得热:“或许是在屋里呆久了,出去便好。” 她以为她这样说了,清瑶就会即刻与她出闺房,谁知清瑶并没这打算,仍旧纹丝不动地坐在那儿。不过,她起身去不远处的梳妆台的抽屉里拿了把檀木扇出来。 “拿去扇扇。” 扶玉接了扇子,哼哧哼哧地扇起来。 “你这丫头,还是身子太虚,干这么坐着都能出一身汗,回去后让你二师姐教你一套固本培元强健体魄的功夫。” 扶玉领命一般地点头:“是,师姐。” 歇了一会儿,清瑶又想起来:“你把手递过来,我给你看看,上次让你紫苏师姐去给你诊脉,事后她也没给我扯个回消。” 扶玉心里是拒绝的,但见清瑶已经将衣袖退到腕上,露出一截白皙藕臂准备好给自己号脉了,她便鬼使神差地把手伸了过去。 手腕被那只方才递过茶的手捏住,就仿佛心被捏住了一般,心脏在胸腔里蹦跶得无比欢实,像揣了只仓鼠在怀里,一个紧张,汗出得更多了。 简直要命。 继而突然想到一件极为重要的事,之前紫苏师姐给她把脉时,曾说过,她的叶气亏损得厉害,不知道如今恢复了没有。这个她可不想让清瑶知道。 清瑶柔软的手指按在扶玉的手腕上,片刻后她说:“你很虚。” 噗—— 扶玉嘴里含了口茶,差点喷出来。 忙吞了茶囫囵地狡辩道:“没有没有,我身体好得很。”说着就挣扎着缩回手,藏到袖子底下。 清瑶也把手收了回去,慢慢整理着衣袖:“小师妹莫要讳疾忌医,该吃药还是得吃些药。待回去后,去岐黄堂拿些药吃吧。” 扶玉蔫耷耷:“是。”好的,这回去要做的事都写下两桩了。 又害怕师姐误会什么,过一会扶玉又道:“师姐,我一向洁身自好,我这身体,大约是天生的。” 清瑶平静地望向她,语气也平静:“哦。” 扶玉殷殷地望过去:“我说真的师姐,我是个对感情特别忠诚的人,一旦认定,绝不辜负。” 清瑶显然没当回事,敷衍似的说:“好,你日后若要结道侣,师姐可以帮你们结同心结。” 不知道为什么,扶玉听到她这样说,心也不蹦跶了,反而像被踢了一脚,浑身热意骤然冷却下来:“多谢师姐美意,扶玉还想再多修行几年。” 清瑶点头:“无妨。对了,你何时进两仪四象谷?” 扶玉说:“三师姐让我今年进。” 两仪四象谷位于归元界极西之地,其内包含三千境界万般变化,传说谷内阵法乃祁玉上神所留,修士进去后,经过考验,可知自己适合修的道法。 清瑶便是入门修行一段时间后,进入两仪四象谷参悟的无情道。从那之后,清瑶便一心修行此道。 扶玉如今还处于修习普道的阶段,需进入谷内通过考验之后,才能得知自己适合修的专道是什么。 扶玉觉得,这很像高考。高中大家学的东西都一样,等高考过后,便是选专业的时候了。一般人都是按照自己专长来选科目,当然,也有那些执拗的,非要跟风学一些热门专业也无可厚非。 对于修士们而言,无情道并不是热门专业,因为这个专业对修士的基本要求就是摒弃欲念,试问世人又有几个能做到呢?像清瑶这种天生拥有无垢之心的人,可说是沧海一粟,寥寥无几。 扶玉现在根本不知道自己适合修什么道,就她个人爱好而言,她更喜欢务实的道,比如植灵道、炼器道。一个是搞种植的,一个是搞手工业的,这两个哪怕修得不成功,最终没有成就大道,但平时种点灵植,炼点小法器去卖,还是能养活自己的。 扶玉其实还挺好奇自己适合什么道的,有的高阶修士可以大致看出来一个人适合的门道,于是,她问向清瑶:“师姐,你觉得我适合走什么道?” 清瑶侧头仔细看了她两眼,然后起身,去一侧的衣柜前,拉开最底下的抽屉,取出一盒木牌来。 “这是什么?”扶玉不解地问。 清瑶慢条斯理地将木牌挨个背面朝上码放整齐:“这是我儿时的一个玩意儿,牌上是修仙界各种道名,乃一个修命运道的金丹修士所造,虽谈不上有十分的准头,但或许有六七分,当个乐子玩一下还是可以。” 扶玉看着木牌,心道这就是清瑶小时候的玩具吗,原来清瑶也是会玩玩具的吗?她对师姐好像又了解了几分:“要怎么玩儿呢?” 清瑶说:“需要示范吗?” 扶玉点点头。 就见清瑶拿起盒子里剩下的一个巴掌大的罗盘,然后伸出右手食指来,将食指放到罗盘正中央的一个凸起的小铜刺上,毫不犹豫地就按了下去。 嘶——扶玉光看着就觉得有点疼,但清瑶依旧面不改色。 那罗盘吸了一滴清瑶的血,指针便开始飞速转动起来,待转了片刻后,指针停下,金色的针尖便指向了某个方位。 “坤一。”清瑶伸手从那一堆木牌里抽出一张来,翻面一看,上面赫然写着“无情道”三个字。 扶玉看着那块木牌不禁觉得神奇不已,自己也挪过罗盘来,食指伸向铜刺,但真到扎下去时,还是犹豫起来,毕竟她还挺怕疼的。 然后就在她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被另一只手利落地按了下去,“啊——”扶玉杀猪一般喊了一声,委屈地看向清瑶。 清瑶已经收回手,自顾自斟茶去了。 指针再一次飞速转动,一会儿后速度缓下来。 扶玉盯着那指针,渐渐停在了“乾”的区域,只是不知道为何,迟迟没有完全停下来,在“乾”字区的数字间摇摆不定。 明明方才清瑶的都是毫不迟疑地停在了“坤一”上,为什么轮到她来,这指针就跟得了帕金森似的,抖动个不停? “它坏了吗师姐?”扶玉心说,这要是轮到她就坏了,不免有些尴尬,难不成自己的血问题?让这机甲卡住了? 清瑶没有回答,也盯着那罗盘。 好在最后那指针总算停了下来,停在了“乾一”上,扶玉道:“乾一呢,正好和师姐的向反。” 结果一兴奋,放在铜刺上的手一松,那指针莫名偏了个向,指到了“巽三”。 扶玉愣了下:“啊,这算哪个啊,是乾一,还是巽三啊?” 清瑶说:“以最终结果为准。” 接着摸了那张“巽三”所指的牌放到扶玉面前,让她自己翻开。 扶玉还挺紧张的,捏着牌缓缓翻过来…… ??? 牧灵道。 牧灵道,顾名思义,牧者,放养牲畜耶,也就是说,养灵畜的道,这与养灵植的植灵道相对。 可是,扶玉觉得还不如植灵道。 一般来讲,修牧灵道的,哪个不在自家院子里养猪养鸭养鸡养兔的,若不炼到个金丹期,只怕扫粪铲屎都得亲手去干。 扶玉一时间难以接受,她不想成为养殖专业户,呜呜呜…… “我能看看乾一是什么吗?” 清瑶把乾一摸给她。 扶玉一看:有情道。 正好与无情道完全相反的有情道。 不知道为何,扶玉捏着有情道的牌心里突突了两下。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庆幸那指针突然偏向了。 若是有情道,那正好与师姐的完全相反,师姐要克制“情”,而有情道则要全身心体验“情”,并且修有情道有一个至关重要的修炼方式,那就是入红尘轮回,体味三世情苦,这样一来,她可能每去一次红尘便会爱上一个人,如此就没法做到一心一意只爱师姐一人了。 她对这方面的事是十分较真的,既然自己把师姐给……她就要负起责来,万不可背叛师姐,即便师姐不记得了,她也会秉承着自己对伴侣的忠诚。 可是如果她日后进两仪四象谷测出的是有情道,要保证一生爱一人,就有些客观的难办了。 她好像两个都不满意,抬头问清瑶:“师姐,你这个到底有多大的准头?” 清瑶见她一手捏着一张牌,两个都有点嫌弃的样子,劝道:“师姐觉得,你还是适合牧灵道。” 扶玉一听,眼睛亮了一下,难不成师姐也不希望自己修有情道,去轮回三世爱三个人? 只听清瑶再说:“毕竟,你身体比较虚,轮回三世怕你吃不消。” 18、订婚之礼 扶玉有被气到,心说你怕是世间最知道我虚不虚的人!是谁那夜受不了把我手指咬破的?但这些话也只能在心里说说而已,毕竟,她发现,她不止打不过她,好像也说不过她。 清瑶见她噘着嘴,大约是不服气吧,于是进一步安慰道:“一切以两仪四象谷的结果为准。” 瞧瞧这人,打趣完别人后,还像个卖保健品的要说点规避责任的话,本品不能代表药物,最终解释权归我司所有。 啧啧,看来仙女表面皎洁,背地里全是狡猾。 这个时候,清维这老头终于亲自跑来通知吃饭。 他在还没过来时,问了听候的丫鬟,丫鬟告诉他,他的女儿把公主带到了闺房去。一时间还挺惊讶的,毕竟他女儿的闺房不那么好进,他作为父亲很少进去,就是她的几个侍女,也不敢轻易进去,不然她那一家之主的女儿会平静地把人罚去砍柴、担水、倒夜香——总之罚人也是罚做了有用的事,从不浪费半点人力。什么罚站罚跪啊,这些不能创造劳动价值的东西,他家女儿一向不屑。 他走到女儿的闺房门口,原本是打算走进去叫人的,但一想,两个被赐了婚的人在里头,他还是不要贸然闯进去的好,于是只在外面叫他们去前厅吃饭。 叫了一声里头的人不知道在干什么没有听到,于是他又叫了一声。 一时间他觉得自己跟个大内总管似的在宫门口给公主驸马当听候。瞧他这朝廷命官当得,委实窝囊。 扶玉和清瑶闻声走出去,在总管爹爹的带领下,一路来到前厅。 前厅的八仙桌上摆了一桌子菜。她的母亲已经坐下了,正埋头把玩着她的竹蜻蜓。 虽然知道她精神有些问题,但扶玉还是正常地和她打招呼,唤了一声伯母。 当然,伯母自然没有理她。 扶玉也不觉得尴尬,等着清维坐到上手后她再坐,而清维却一个劲儿地叫她坐上手,扶玉便和他推辞起来,你推过来我推过去,站那儿推了半天,忽而瞥见另一方的清瑶和母亲,两人已经母慈女孝地互相夹菜吃起来了,一边吃还一边聊着牛头不对马嘴的天儿。 扶玉和清维突然觉得有些没意思,遂默契地一起坐下来。 清瑶家的菜蛮对扶玉胃口,一餐下来吃得肚子撑撑。 午饭过后,扶玉没再逗留,打道回府。 离开前,她向清瑶再三保证:“师姐放心,我定说服中宫,取消赐婚。” 清瑶平静地点头,仿佛这件事其实与她并没多大关系,她像个局外人。 扶玉走后,清维负手叹一声,道:“为父瞧着公主待你确实上心,连性情都变了不少,若是中宫不肯松口,不如,你将就将就。” 父亲的这两句话混着午饭吃的蒜泥白肉,味儿有些正,清瑶嫌弃地避开了。 徒留给父亲一个冷漠的背影。 清维见自己热脸贴了女儿的背影,再加上周围还有下人,顾及颜面,他掩饰性地咳两声,然后说了句挽尊的“这孩子,有个性,像我。”进而负手离开了。 扶玉那厢,坐在马车上,吩咐车夫直接去宫里。 她原本也并非是急性子,不是做什么事想到就得立马去做,她只是害怕这赐婚解除晚了师姐要不高兴。 毕竟修无情道的修士,要摈弃红尘俗事,她不想给师姐添堵。 马车一路飞驰,一炷香的功夫来到了宫门口,城门守卫见是朝华公主,也没阻拦,放了她的行。 来到皇后寝宫,守在门口的侍女见她来了,就要进去通禀,她好心说:“姐姐不用麻烦了,我自己进去就行。” 侍女艰难地看她一眼,但以往刁蛮公主臭名在外,侍女们也不敢置喙。 扶玉已经高高兴兴进去了。结果一进去,就看见惊奇的一幕。 好家伙,皇帝跪着。 隔着明黄的纱帐,她看见之前见面时还高高在上的皇帝,现在正如一只做错事的耷耳兔,恭恭敬敬跪在凤榻前。 “卿卿,朕错了。” 皇后斜倚在榻上说:“所以是几月几号给华儿与瑶儿完婚?” 扶玉:?? 皇帝讨好道:“依你依你,就今年,不拖到明年开春了。” 皇后好像满意了:“就是说,你非要和我争,我说立冬之前办了多好,你非要去钦天监请期,这钦天监也真是的,测算来测算去,居然把日子测到明年去了,我可懒得等。” 扶玉:妈耶,他俩难不成是为了她和清瑶的成婚日期大打出手,然后皇帝成功败北,才有此一跪?这对夫妻着实有意思。 扶玉突然觉得自己接下来要找他们说的话,多少有些不识好歹。 不过,为了清瑶,她还是得硬着头皮上。 见她突然进来,皇帝赶忙起身,一屁股坐到皇后旁边,皇后嫌弃地挪了挪身子,但顾及他在女儿跟前的颜面,还是没有当场发飙。 扶玉也十分配合地没有揭穿,寒暄几句之后,便说到了想要撤消赐婚的想法。 皇帝皇后听罢,互看了一眼,纷纷读懂了对方眼中的打算。 皇后慈祥地说:“华儿啊,这件事关系到你的颜面和我们皇家的体面,若要撤旨,得容我与你父皇想个万全之策。” 然后扶玉便被皇帝皇后你一言我一句打发了。 扶玉出了寝宫,脑子里一团浆糊,皇帝和皇后与她打太极,直到她出来,她也没弄懂,他们到底是同意撤婚,还是不同意。 总之他们的用语很官方,什么万全之策、从长计议、未尝不可……让你听了以后,有一种听君一席话,胜似一席话的感觉。 待她走后,她是不知道皇帝皇后为着她的事儿,又另行讨论了一番。 皇帝:“这婚撤不得,她不要面子,朕还要面子呢。” 皇后:“她太任性了,不能由着她,我瞅着她心里是欢喜清瑶的,她看清瑶那眼神,都快拉出藕丝儿了。” 皇帝:“所以卿卿有什么办法?” 皇后:“我看啊,八成又是定的驸马看不上她,她也不知道怎么混的,一国公主成了万人嫌,为今之计,恐怕只有……先下手为强。” 皇帝:? 然后第二天,香雪园的门庭上,大内来的人有条不紊络绎不绝地往里搬东西。 “玉如意一对~” “金莲花纹食器一套~” “金镶玉头面一套~” …… 清维对插着袖子,看着人们进进出出把东西放院子里,仿佛在看别家的戏一般,良久才反应过来,哦,这是宫中给女儿的订婚礼。 清维看看女儿,她还算淡定,正坐在前厅里悠闲地吃茶,仿佛院子里忙碌的景象,和她没有半文钱关系。 而扶玉那厢,等知道宫里非但没有取消婚约,反而急着把订婚礼都送去清瑶家时,差点一个趔趄栽到地上。 她赶忙来到香雪园,试图给清瑶解释一番。这可如何是好,万一师姐以为她并没有去宫里请求撤旨,这误会就大了。 “师姐,这件事你听我解释。”扶玉愣怔着看着被订婚礼堆得满满当当的院子说。 而清瑶似乎根本没在意她在说什么,兀自打开一只匣子,拿起一只金镯子看了看:“诚意很足嘛。” 扶玉:? 清瑶放下镯子:“就这么想和我成婚吗?” 啊,师姐这么问是什么意思?扶玉像是被点重心事,看向清瑶的目光也变得有点惊慌,她解释道:“没有没有,这些都是宫里准备的,我昨日去和皇后他们说了,但……结果你也看见了。” 清瑶“哦”了一声:“料想也是这么个结果。”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看来自己怕是没办法撤婚了,她把希望寄托在师姐身上,看她如今还如此平静,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想来师姐或许有办法吧,毕竟她执掌一门,什么大事小事没经历过。 却听清瑶淡定地回答:“凉拌。” 语气真像在讨论一个菜是炒来吃还是拌着吃。 又听她补充道:“最坏不过就是委屈我一下成个婚。” 扶玉:? 19、很委屈吗 扶玉的重点没在她说成婚上,而在“委屈我”三个字上。心说怎么地,和我成婚很委屈吗?我还觉得委屈呢,和你个性,冷,淡一起。 心里有股子傲娇无处发泄,化作语言便成了:“那要不,我也委屈一下?” 清瑶闻言看向她:“你也很委屈吗?” 扶玉说:“有那么一点吧。” 清瑶兀自往前厅走去,边走边说道:“浮生小境里的一切,不过是虚妄幻影,不必当真。” 扶玉跟在她身边,闻言似乎明白了,原来她之所以无所谓成婚与否,是觉得这里面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出去后都会随之消散,不必当真的,所以若能说服皇帝皇后撤旨,自然好,若不能,她也无所谓,根本就不在乎。 * 对于这戏剧性的赐婚,扶玉似乎已经没什么折,回到公主府后便咸鱼了一天。 第二天起床她就开始想,今天要不要再入宫去与皇后说道说道,毕竟她和清瑶都觉得有些“委屈”。 结果还没等到她下决定去宫里,宫里就来了人,说是皇后请她入宫,宫里来了个对她而言十分重要的人。 扶玉问,是什么人。 来的内侍说他也不知道。 扶玉有些懵,随着内侍往宫里去。 来到宫门口,正好遇见清瑶的马车。扶玉忙打开马车的门,兴奋地打招呼。 清瑶掀开一点车帘子,看见小师妹眉眼弯弯地冲自己招手,晨光在她身后,为她与她的马车蒙上一层柔暖的七彩光烟,看起来是人间烟火一般的温暖。 “师姐也入宫?” “嗯。” 扶玉隐约猜到什么:“师姐是要去哪个宫?” 清瑶说:“凤仪宫。” 扶玉心说,果然她也是被皇后招进宫的。 所以宫里来的那个对她很重要的人,是清瑶和她共同认识的人?会是谁呢? 两人的马车一前一后进了宫门,一起来到凤仪宫。 进到内殿后,除了皇后和几个宫女,并没有看见其他人。 扶玉心里纳罕着。 皇后见女儿和清瑶同时来拜见她,两个人的容貌都是一等一的美,站在一块别提多般配了,皇后心里乐呵呵,这鸳鸯点得分外满意,可比李翰林还满意。 一番寒暄后,扶玉问皇后:“不知母后让我们来见谁?” 皇后神秘一笑:“马上让你们知道。”然后着人去里间请人。 扶玉好奇地望着里间轻纱隔断的方向,清瑶则百无聊赖地端着茶杯品茶。 好一会儿后,人还没出来。 扶玉心说,不知道是谁,如此大的架子,居然敢让一国之母如此的三催四请。 再过了一会儿,隔断后总算有点动静。 扶玉凝神望过去,脑子里对小美说:你一会儿看清楚了,迅速比对人物资料,赶紧告诉我,免得皇后叫我喊人时,我喊不出来多尴尬啊。 这简直像她小时候父母叫她喊这个叔叔那个阿姨的场景,那些叔叔阿姨又不经常见,谁还都记得住了,但你不喊或者喊错了,都是一件极为尴尬的事。 首先走出来的,是去请人的侍女,紧接着,才见一个紫衣女子缓缓走出来。 扶玉定睛一看,噢,什么也没看到。 因为,那女子居然戴了顶深紫色的围帽,围帽的围布比一般的围帽的都要长,几乎到腰上了,别说脸了,手都看不见。 深紫色的衣裙上绣着黑色的点点花纹,扶玉觉得还蛮像一个行走的大紫薯。 那人甫一出现在众人视野里,脚步就顿了下,然后一只脚就往回退了半步,幸亏带路的侍女唤了她一声,她才把退回去那半步收了回来。 扶玉细心地察觉到了这一点微末的异样,一时间还挺新奇的。莫不是这人在怕什么吗?虽然遮着上半身,但扶玉还是感受到,那人脚步有些畏畏缩缩。 那人被安排到上手坐下,皇后笑容和蔼对扶玉和清瑶:“你俩还愣着干什么?快叫人。” 扶玉偷偷瞥清瑶,只见清瑶已经站了起来,恭敬地行了个礼:“师父。” 扶玉赶忙依葫芦画瓢,也站起来行礼叫师父。 内心:小美,这是她俩师父?这师父什么癖好,带着个围帽把脸遮住干嘛?怎么?不敢见人吗,毁容了? 小美:【原来是师父,这位是倾城居士,在西蜀峨眉修行,也算是凡尘中一位得道高人了,这位高人武功了得,也会不少法术,驱魔抓妖很有一套,只是,大约是人无完人吧,这位倾城居士她……有极度的惧人症,按照你那个世界的名词来解释就是,她严重社恐。】 扶玉相当意外,社恐么?怪不得戴个围帽呢。 围帽下的倾城见两个徒儿还弯腰给自己行着礼,知道是该叫她们免礼的时候了。 她张了张嘴,卡住,又张了张嘴,还是卡住,然后开始紧张,冒汗,好半晌才艰难地哑着嗓音说:“起来吧。” 扶玉和清瑶才又坐下来。 皇后笑道:“你们师父近日有要事在京处理,本宫便请她来宫里坐坐,也好与你们两个小徒弟见见面。哦,忘了告诉你们师父,”皇后转过脸,向倾城说,“你这两个徒儿,前日刚给她们赐了婚,正说要休书上峨眉。请师父来日下来吃喜酒呢。” 倾城来时对赐婚之事略有耳闻,如今皇后亲口与她提及,作为两个孩子的师父,她理应说一声恭喜。她提了提气,就听见自己的声音说:“恭喜我们喜结连理。” 此言一出,众人都惊诧地看向她。 好了,面对众人的目光,她更紧张了。她意识到自己嘴瓢说错了话,忙纠正:“不必谢了。” 扶玉:? 清瑶:? 皇后:? 20、我保护你 扶玉心说,这位师父社恐到语无伦次的严重地步,是如何教徒弟的呢? 她很好奇,社恐师父的面纱下究竟是怎样的容颜,不知道公主和清瑶两人是否有幸见过。 当然,扶玉是觉得,对于有严重社恐的人,我们要充分尊重,并且对其要求不能太高,即便她们说话诡异得毫无逻辑。 为了消除社恐人士的焦虑,她仿若无事发生一般问:“师父近来可好?” 倾城居士躲在围帽下掐着手指,尽量让自己在徒儿面前表现得有为人师表的风范。当然这对她来说很难,她咬了咬唇,再咬了咬唇,还是没能崩出半个字来,于是囫囵地点了一下头,表示回答了扶玉的问题。 而她心里是十分过意不去的,方才的嘴瓢,这会儿的沉默,这样一定显得很没有礼貌吧,这样一定半分师父的气度都没有吧,这样徒儿们一定觉得她这个师父太内向了吧…… 脑补了一堆别人可能会不喜欢她后,更加紧张起来。身上的虚汗冒得像帕子拧水那么恣意了。 而其实扶玉并没想那么多,她还是很能理解社恐人的,她们对世界没有恶意,单纯的不知道如何与人打交道,人越多越不知道,或许她们还会因此自责,怎么不外向一点?活泼一点?讨喜一点呢? 嗐,人活一世,想那么多干嘛,尤其是别去经营别人眼中你的样子。 扶玉起初还当真以为皇后是单纯的叫她们来见师父的,直到聊到后面,她才知道,皇后还打着进一步撮合她和清瑶的主意。 皇后说:“近日你们师父会在京中驻足一段期间,你们师父喜欢清净,便让你们师父暂住在宫外西山的曼陀罗寺,你们俩左右闲来无事,便搬去那边陪师父一段时间,清瑶那厢本宫会着人去通知父母,方才本宫听师父说,她最近新悟得一套剑法,正适合两个人配合着练,你们一起过去,正好可以教你们。” 还能说什么呢,已经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出了凤仪宫,扶玉与清瑶并肩走在宫道上。 周围视野开阔,远处是宏大高耸的殿宇,天空高远浩渺,时而有雁阵飞过。清早出门的时候,扶玉就注意到今天的云朵分外漂亮。 自东边的群山之巅一路往西,铺陈了大片大片的鱼鳞云。扶玉上一世倒是见过这样的云彩,只不过都是白色的云朵。而如今所见,居然是桃红色。 虽说没见过这样的鱼鳞云,扶玉也不觉得有多奇怪,全当做是鱼鳞状的朝霞。 如今与师姐一同走在这样的天幕下,便兴奋道:“师姐快看,今天的天空真漂亮,满天的红霞,还是鱼鳞状的呢,真像赤色海洋。” 扶玉正欣赏着,清瑶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来:“不祥之兆。” 扶玉愣了下:“啊?什么不祥之兆?” 清瑶看她一眼:“五师姐教授天象学时,你在做什么?” 扶玉尴尬一笑:“自然是在听课……” 清瑶道:“看来你听得分外认真。” 扶玉怎么能听不出这是反话:“呵呵,那是自然。” “既然听得分外认真,见此天象却还不知是何预兆,为何?” 扶玉只能保持微笑,脑海里迅速搜罗借口。 可还没等她找到合适的借口,清瑶似乎自己参悟了她认真听课却也记不住的理由:“正所谓笨鸟先飞,你日后,要多飞一下,知道么?” 扶玉有一瞬的失语,她觉得她在学习上虽不算是天才,但也绝称不上笨,大不了就是资质平平。 “所以还请师姐赐教,这天象预示什么?” 清瑶抬头望向天空,桃红色的云朵倒影在她深潭般的眸子里,显出一种介于清冷与妖冶之间的奇异光芒:“有大妖将出世。” 大妖?说实话,扶玉来到这个书中世界,虽然知道这是个神奇的修仙世界,到处都是妖魔鬼怪,但由于一直呆在归羽门里,还没有机会与同门们外出历练,所以尚还未曾真正地见过什么大妖。 “是什么大妖?” “不知。”清瑶看起来情绪并不高,回答完这么两个字后,便一副不想再聊天的架势,加快了些脚步,一路往宫外走去。 扶玉紧随其后:“师姐为何忽然走快,等等我!” 然后清瑶真就顿住了脚步,可她停得突然,叫扶玉猝不及防,惯性使然,差点就撞上清瑶的后背。 隔得近了,又能闻到那股淡淡的香雪花气息,扶玉赶紧后退两步。 清瑶转过身来,颇为严肃地对她说:“你是这场浮生小境的局外人,师姐再次告诫你,莫要动法术。” 扶玉被师姐突然释放出的气场惊到,讷讷点头:“哦好好。” 尔后清瑶继续往前走,扶玉亦步亦趋跟上。 来到宫门外,两人上了马车,一个向东,一个往西,各自回各自府上去了。 一回到公主府,扶玉就开始着手收拾行囊,依照皇后的意思,明日她与清瑶便要前往西山的曼陀罗寺。 转眼到了夜里,整个人静下来,脑海里出现白天在宫道上,清瑶回身警告她莫要动法术的场景。 什么叫她是这场浮生小境的局外人?若真的是局外人,那为什么她一来,这整个故事走向就变了? 还有今日的天象,有大妖将出世,是什么大妖呢? 回想起清瑶严肃的语气,扶玉觉得这事儿不那么简单。 既然这浮生玉里是清瑶的过去,那清瑶一定知道那大妖是什么。 如今清瑶使不出法术,如果遇见大妖岂不是挺危险的? 看来日后她得时时与师姐呆在一处才行,若有个什么危险,她好歹可以适当使用一点法术,确保师姐安全。虽说师姐一再强调不可妄动法术,否则会被浮生小境反噬。但那又如何呢,真到危机关头,法术用了便用了,反噬便反噬呗。谁怕谁,她毕竟是死过一次的,也不怕再多死几次。 扶玉想着想着,慢慢睡了过去。 第二日天不见亮,扶玉便从床上爬了起来,梳洗打扮一番,吃过早饭,等到出门时,天边才将将升起一点鱼肚白。 今日的天空倒是没了桃红色的鱼鳞云。 马车上,侍女青梨不解地问:“公主怎么这么早就出府了?” 扶玉说:“昨日忘了和清瑶约好一起去了,我想同她一道去。” 来到香雪园时,清瑶正在慢条斯理吃早餐。清维已经上早朝去了。 清瑶问她:“你为何这样早?” 扶玉笑容灿烂:“想和师姐一起去呀。” 清瑶已经喝完粥,拿着一条烟灰色丝巾掖着嘴角,语气缓缓道:“大可不必的,去了寺里总会相遇。” 扶玉摇头:“你昨日说有大妖将出世,所以我想一直跟着你。” 清瑶了然:“无须害怕,师姐说过,你是局外人,大妖伤不了你。” 扶玉眨着眼,一派赤诚:“我是怕大妖伤害你,我要保护师姐。” 保护她? 清瑶有些诧异,又有些想笑,但奈何她根本不会笑。由于从小就是武学奇才,自五岁习武开始,便很少有人能简单地欺负到她,就连父母也对她十分放心,向来采取散养模式,很小的时候,她便可一人出门,父母也从不担心她会遇见什么不测。 事实证明,她确实也平安长大了。 后来上了仙山,修习法术,修为更是一日千里,也不过短短数十载,便在这归元界中难遇敌手。 作为大师姐,她更多的就是想着如何守护师门,守护师弟师妹们,还从来没有想过,某一天,会有人反过来说要保护她。 倒是新奇。 21、每日三次 但见师妹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也不似客套作伪。 清瑶头一次郑重而客气地对扶玉说:“谢谢。师姐不需要保护。” 扶玉说:“那不行,师姐没了法术,我不放心。” 清瑶摇摇头轻叹,她原本不想揭穿这个事实,事到如今,可能还是需要揭穿一下了,好叫师妹认清现实:“或许,没有法术我也打得过你?” 扶玉一噎,这个“或许”或许是真的…… 没办法,谁叫她穿的是师门最小的师妹,甚至还没进两仪四象谷定道。 她突然好想定道啊!但她坚决不做养殖专业户! 清瑶的东西也是昨日便收拾好了的,扶玉随着清瑶一道来到大门口,结果一看,什么? 怎么除了她的那俩马车,还多了两俩马车? 扶玉心说,另外两俩都是师姐的?其中一辆是蓬式的,肯定是坐人的,另一辆是板式的,上面用麻绳固定了好大一摞东西。 “师姐你这是……搬家啊……” 清瑶走上马车:“毕竟要住一段时间,一切起居用品得带全。” 扶玉有些震惊,坐上自己马车后,看着座位旁边那一小包衣裳细软,委实觉得相较于师姐,她似乎活得略粗糙了些。 马车一路向城西驶去,出了城门,来到城郊,沿着官道再走一会儿,便能看见一排层峦叠嶂的群山蛰伏在西方的天幕下。 沿着山道一路行驶,好一阵后方抵达曼陀罗寺。 曼陀罗寺是一座尼姑寺,全寺上下百于口尼姑在此修行。 这里的住持早得了宫里的消息,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曼陀罗寺北面连着一座般若峰,峰上种着一片梅林,林中有一座小园,名曰小伽罗苑。曼陀罗寺在没有扩建时,这里便是该寺的主体所在,后来朝廷拨付银两为其扩建,这院子便闲置了,还重新挂了个“小伽罗苑”的牌匾,平时有什么重要的香客来此禅居,通常便会安排到此处来。 扶玉她们到了寺庙,住持亲自带着几个大弟子迎出来,一路将他们迎到小伽罗苑安顿。 扶玉与清瑶的厢房在慧院,两个房间紧邻着,只一墙之隔,而倾城居士的厢房则被安排在智院。 扶玉心说,能做出这样的安排,这里的住持的确很是懂得皇后娘娘的深意。 住持安排小尼姑帮她们俩搬东西,扶玉忙说她不用帮,就一个小包裹,自己都能抗进房间。 于是所有的小尼姑都去帮清瑶,一时间,小尼姑们来来回回搬了好一阵,才把清瑶的马车卸完。 扶玉暗自好奇,师姐到底都带了些什么东西来,于是,待小尼姑们搬完东西离开后,清瑶带来的两个侍女开始一个包裹一个包裹拆开摆放时,扶玉溜进她的房间观摩。 便见两个侍女小姐姐忙上忙下:套被子,摆文房四宝,放整套茶具,还有胭脂首饰,衣裳鞋袜,甚至还有各种不知名的瓶瓶罐罐。 扶玉觉得,她大约是把自己的卧房搬来了。 “师姐,你怎么搬这么许多东西?其实寺庙里基本什么都不缺,带点衣物即可,如果嫌麻烦,甚至连衣裳都可以不带,入寺后穿寺袍即可。” 清瑶坐在靠窗的罗汉床上摆弄着她的茶具:“用不惯。” 扶玉心说,你倒还挺娇气。 她对清瑶似乎又有了一个新认识,那便是,她其实,还挺大小姐脾性的。不过也难怪,毕竟她本就是官宦人家的女儿,和她个贫民窟女孩本就不同。 清瑶这边忙忙碌碌,她回到自己的厢房,青梨早已把东西收拾妥当。扶玉环顾房间,陈设格局与清瑶那边一模一样,只是她没带什么自己的东西,房间还是禅房本初的模样,而清瑶那边,俨然成了她闺房的“别苑”。 下午的时候,清瑶那边总算收拾妥当了。 扶玉蹲在廊下逗一只橘猫,等着清瑶一起去智院见倾城居士。 一个小尼姑为她们拿来夜里用的油灯,见扶玉蹲在地上逗猫,便也笑眯眯走过去,从怀里摸出一只栓线的竹编小球。 “小泥巴,来呀来呀。”小尼姑将小球东甩一下,西甩一下,逗得橘猫跳过来扑过去,很是起劲。 “它叫小泥巴吗?是你们养的吗?”扶玉问。 小尼姑回答说:“不是,是只野猫,只是经常来玩儿,我们便随便给它取了个名儿叫小泥巴。施主很喜欢猫吗?” 扶玉笑说:“小动物我都还挺喜欢的。” 扶玉见这小尼姑生得白白净净,温温柔柔的,便问她叫什么名字。 小尼姑回道:“施主叫我悟色便是。” 扶玉眨眨眼,挺惊奇的,悟色?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佛家说的“色”,并非世俗中那个意思。 清瑶收拾好了,走出房间来叫扶玉:“走了。” 扶玉笑着和悟色小师太与小泥巴告别,同清瑶一起去智院见师父。 结果一去才发现,智院空空的,倾城居士没在,不知道是还没来,还是来了又走了。 她们只好又回到慧院来。 回来的时候,悟色小师太已经离开了,而那只小泥巴居然还在。 小泥巴正在院子里逗一只鸟,爪子按住又放开,眼看小鸟扑腾着翅膀要飞走,小泥巴又一爪子下去,再次按住,如此循环逗弄,似乎觉得颇为好玩儿。 那鸟浑身灰麻的羽毛,小小的一只,扶玉看着像只小麻雀。 “师姐,那鸟快被小泥巴盘死了,我去救救它。”扶玉于心不忍地说。 清瑶闻言,朝小泥巴瞥了一眼,尔后淡淡地说:“小泥巴凭本事猎食,你何苦去管它们,猫吃麻雀,自然道法。” 扶玉闻言一愣,弱肉强食,这的确是自然法则,她确实无须去管,今日这麻雀落入猫爪,是它自己的造化。 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但若是小泥巴在别处抓麻雀,她没看见便也罢了,可偏偏是在自己的眼前,她总有一种想去猫口夺食的冲动。 上一世,她也经常救一些流浪猫流浪狗什么的,如今看见这么只麻雀,她又想救了。扶玉知道,她又同情心泛滥了,又圣母了。 她踟蹰了片刻,眼看小泥巴最终按住麻雀,就要下口。她终于一个箭步冲过去,拧起小泥巴,一股脑夺过麻雀。 小泥巴蒙圈了,待反应过来时,生气地狂“喵”一声,一爪子恼到扶玉的手臂上,扶玉吃痛,松了逮猫的手,小泥巴跳到地上射箭般跑了。 扶玉低头看向被挠的手臂,衣裳都被挠破了,隐约有一点血渍渗出来。 扶玉皱着眉“嘶”一声。 清瑶一直在不远处冷眼看着,这时才开口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扶玉说:“你很老吗?” 清瑶说:“虚长你两三百岁吧。” 扶玉有一瞬失语,好吧,你老,你老行了吧,个老不死的!她在心里腹诽道。 别人和她想法不同,她也不勉强,更何况清瑶是个修无情道的,本就比正常人还要看淡生死,追求万事万物道法自然,世人莫要为情所累,去强求,去干预。 就像上一世爹妈也很不理解她动不动就带只奄奄一息的阿猫阿狗回去,养一段时间,等活蹦乱跳了又在网上发布给动物们找爱心主人的消息,帮救下的动物重新安家。 爹妈总是袖手说:“你也不嫌麻烦。” 她也总是笑嘻嘻回道,救猫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 或许对其他人而言,不救是本心,但对于她来说,救,才是本心。 扶玉把麻雀捧在怀里,走到清瑶面前向她展示:“你看,还挺可怜的。” 清瑶随便看了一眼说:“‘可怜’二字本就是你臆想的情愫。” 扶玉不说话了,把鸟带进屋去。 道不同不相为谋吧。 扶玉坐在罗汉床上,把小麻雀摆在小桌上仔细查看,那小麻雀先前已被小泥巴戏耍得筋疲力竭,如今任由扶玉如何摆布也不怎么动弹。 右边翅膀在渗血,扶玉去洗脸架上拧了根帕子来为小麻雀小心翼翼地擦去血渍。 正此时,门口响起敲门声,青梨没在,扶玉自己起身去开门。 她原本还以为是寺里的尼姑们找她,结果一拉开门,就见一个白衣女子站在门口,不是清瑶是谁。 扶玉有些意外,刚刚她二人才分手进屋,转眼清瑶又来找她,不知何。 “师姐,怎么了?”她问道。 清瑶扔给她一个白色的小药瓶:“每日三次。” 扶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捏着药瓶“啊”了一声。 瓶身上还残留了一丝清瑶的体温,捏在掌心暖暖的。 师姐挺不错的。 挺不错的师姐见扶玉傻愣着,戳道:“愣着做什么?在等我给你上药?” 22、缠绵剑意 扶玉忙说:“可不敢。” 清瑶颔首,转身离去。 扶玉合上门,重新回到屋里,坐到罗汉床上,打开药瓶塞子闻了闻,淡淡的药香味儿充斥鼻息。 扶玉想,这药是清瑶给她涂猫爪伤的,估摸给麻雀涂应当也不错。 于是,她先把麻雀的伤口处理好后,才来处理了自己的伤口。 弄好之后,便出门去寻人找个鸟笼。 最近她们住进小伽罗苑,住持留了几个人在山上修行,以便她们几个客人有什么需求随时照应。 她找到悟色,悟色没一会儿功夫便给她弄了只鸟笼过来。 “这笼子是以前住持用来养鹦鹉的,后来鹦鹉去了,便没用了,如今施主要,就拿去吧。”悟色说。 扶玉提着鸟笼回厢房,走在门口时正好看见清瑶抱臂倚门而立,见她出现,睨了眼她手里的鸟笼:“看来我那儿时的玩意儿还是挺准的,你果然适合牧灵道。” 扶玉没理她的话头,只唤了她一声,便往门里走去。 清瑶叫住她:“伤口可处理好了?” 扶玉笑着说:“多谢师姐关心,已经抹上你给我的药了。” 清瑶点头,转身回屋。 扶玉回到房间里,把麻雀放进笼子,再拿个茶杯盛了点清水放进去,算是做完了救援工作。 看着麻雀奄奄一息地趴在鸟笼里,扶玉道:“小麻雀,我给你取个名字吧。”她从前路边捡回去的猫猫狗狗,虽然其实养不了它们几个月,但每一只都是取过名字的。 “看你浑身羽毛麻灰麻灰的,要不就叫你……”扶玉灵光一现,“小麻薯怎么样?” 小麻雀扑腾了一下它没受伤的左翼。 扶玉取了个满意的名字挺开心,笑着说:“我从前可喜欢吃麻薯了,虽然这和你的毛色其实没多大关系,但架不住多叫几次嘴巴都会变甜呢,嘿嘿。” 她爬在桌上看着小麻薯,突然想起刚刚清瑶出现在门口和她说话的情景。 等等,师姐她方才为什么会在门口站着呢?应该,不大可能,是在等着问她抹药没有吧? 虽然知道确实不可能是这个原因,但扶玉还是忍不住心脏蹦跶了两下。 总之师姐就是在关心自己,这一点是没错的! 扶玉欢喜得笑出了声,看着小麻薯一阵犯花痴。 转眼入夜,扶玉把鸟笼子提到床头的柜子上放好,自己也躺下来。 “明早见,小麻薯。” 合上眼,很快进入梦乡。 屋子里安静下来,只剩下月华自窗棂倾泻进来,铺了一地的银霜。 鸟笼里,原本闭着眼的小麻薯沐浴着冷润的月光,倏忽一下张开眼,琥珀色的眸子陡然变成了赤金色,但转瞬又恢复原样,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人类女子,多谢。 扶玉原本正在梦回上一世,她坐在蛋糕店里吃抹茶味的小麻薯,忽闻一声鸟鸣,旋即睁开眼,察觉自己躺在寺庙的厢房里,床头的小麻薯正闭着眼趴在笼子里熟睡着。 是错觉吧,扶玉重新闭上眼。 小美此时聒噪起来:【扶玉扶玉,小麻薯的眼睛居然会发金光!】 扶玉翻了个身:怎么可能? 小美:【我刚刚分明看到了!】 扶玉被小美吵得坐起来,伸手把鸟笼提溜到床上,此时小麻薯正一动不动地趴在里头,那双鸟眼紧闭着。 她左右看了看,本想把小麻薯叫醒,但看见它翅膀上绑着的白布,还是作罢了。 扶玉:算了,明天再说吧。 第二天扶玉和清瑶再一次来到智院找师父,倾城居士总算在了。 如今只有她们三个人,并且另外两个是自己的爱徒,此处又相对安静,今日晨光亦甚好,倾城居士的惧人症稍微好一点。 她坐在禅房的圈椅上,依旧戴着围帽,“今日便教你们一套双人剑法,名叫,咳咳……”让她想想叫什么为好呢,“名叫双姝剑法。”说完老脸一红,幸亏戴了围帽。 这套剑法实则是合欢门的那套密传剑法,名为“缠绵悱恻剑”,一般仅用于道侣之间双修之前热身,完全没有御敌作用,不过练的是个情趣罢了。 扶玉自然是不晓得倾城居士脑子里的这些东西,她品着这名字,双姝,姝就是美人的意思,双姝就是一对美人的意思。 扶玉侧头看看清瑶,她家师姐真是美得不可方物啊,当然她自己其实也很不错。这样一想,她就可喜欢这个剑法的名字了,甚至对与师姐一起练这套剑法充满期待。 师徒三人来到屋外的院子里,倾城居士执了一把剑说:“我先示范清瑶的招式。” 说完便缓慢地打出了一套剑法。扶玉定睛看着,只见那位围帽紫薯师父动作慢条斯理,轻盈灵动,一招一式竟打出了些许太极似的舒缓节奏。 倾城居士在习武练剑的时候动作倒是行云流水,全无惧人紧张的状态。 单就这么看,这剑法与普通的剑法比也没什么特别。 倾城居士打完一圈,收势后对清瑶说:“可记住了?” 清瑶颔首,随后提着剑便一气呵成地练了一遍。 倾城居士满意地点点头,她这个徒儿学什么都快,不论什么武功心法,她只需看一遍,就能过目不忘。 而扶玉却不一样,倾城居士连打了好几遍,她也只是勉强记住。 两人各自学会自己的招式,倾城居士便让二人配合着对打起来。 起初两人分开舞剑时还没觉得什么,如今一起舞,扶玉才感叹,双人剑法好,双人剑法妙,为什么归羽门没有这种剑法。 怎么形容呢,这剑法的御敌能力不太清楚,它太柔美,像在跳剑舞,仿佛一段《梁祝》,比着比着,竟有一种两只蝶儿缠绵飞舞于花间的意味。 牵手并剑、互倚出剑、御剑双飞……一招一式无不优美,无不紧挨在一起。 练着练着,扶玉练到一招玉蝶倒飞——清瑶立于地上,扶玉的身子倒立腾空,二人目光一仰一俯,在半空交汇,鼻尖与鼻尖、唇瓣与唇瓣,险些相会。 扶玉的脸刷一下红了,而清瑶却像这寺庙里供的佛像那般宝象庄严,她只是在认真练剑,毫无他想。 扶玉心脏狂跳,一紧张,从半空下来时脚跟没立稳,迎面便朝清瑶扑去,将清瑶抱了个满怀。 扶玉仿佛一瞬跌进了香雪花海,满鼻子花香,她快要溺在里面出不来了。 一会儿,便听见清瑶淡淡地说:“抱够了吗?” 扶玉这才放开了她,退后一步:“抱抱歉,这个动作我练得不好。”但失误得如此美妙。 清瑶面无表情看向倾城居士:“师父这剑法是如何悟得的?” 这问题,严重戳到倾城居士的隐私,一个紧张,社恐的毛病便越发严重了,她咬唇,心里持续狂风大作,编过无数种理由,最终凝聚成一句:“入厕吗?要不要一起?” 扶玉:? 清瑶:?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不必了。” 23、那日山洞 倾城居士借如厕遁走了,一时间空旷的院子里就剩下扶玉和清瑶两个。 扶玉心想着,既然自己练得还不太熟,那就多练几次,于是征求清瑶的意思。 “师姐,要不我们再来一次?” 清瑶已经利落地把剑装进了剑鞘里:“你一个人多练练。” 扶玉说:“那你呢?” “我过目不忘。” 她语调稀松平常,但扶玉觉得她很欠打,方才练剑时的心动一下子烟消云散。 自己练就自己练! 扶玉举剑,开始单独练自己那份招式。诚然,她上一世是个学渣,这一世智商也不见提高,一套剑法打下来,磕磕绊绊,中途还把剑甩出去一次,剑尖歪打正着地直逼清瑶眉心。 清瑶右手一伸,食指与中指夹住剑身,眸光清寒:“你靶子倒是挺准。” 扶玉讪讪然:“就是靶子不准才射到你的。” 把剑要回来继续练,练过三五次后,终于能大致顺溜地把整套剑打完。 悟色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她手里捧着个茶罐子,站在那儿看许久了,待扶玉一收势,她便鼓起掌来:“施主这舞跳得真好看!” 扶玉这才发现悟色,笑道:“这不是舞,这是剑法啦。” 悟色惊道:“剑法吗,那真是太好看了,看得我都想学学了。” 扶玉很大方:“好啊,我可以教你。” 悟色忙把茶罐子放到院子里的石桌子上,东张西望找了一下,发现院子里没有适合撇来当剑的树枝,便把目光投向了清瑶。 悟色跑过去,很有礼貌地冲清瑶合十:“阿弥陀佛,清瑶施主,请问可以借你手中的剑一用吗?” 一般人对于别人的请求,且看起来十分简单的请求,即便是想拒绝,也都会编一个合适的理由,也好顾全对方的面子,也不使自己得罪人。但清瑶却不是这种“一般人”,她看一眼悟色,平静地拒绝:“不能。” 悟色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在了当场。这位仙女一般的施主气场好冷,使周围的空气都凝结了。悟色有些尴尬,再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便挪步到扶玉那边去。 悟色心说,她原本以为名满都城的刁蛮公主更难伺候,结果她发现这位公主十分平易近人,反而是那位闻名一世的才女,性情古怪。 扶玉见她在清瑶那里碰了壁,笑着安慰:“要不,你用我的剑。” 悟色脸上绽放笑容,双手捧着接过剑来。 扶玉头一次教人练剑,十分认真,手把手亲自教学。 “手抬高,脚再张开点,对,头往下,转一圈……腰……啊喂喂!”教着教着,一柄剑横插了进来,挑开她即将搂住悟色腰的手。 “师妹,我休息好了,来吧!” 扶玉的手被挑开,清瑶迅速卸了悟色手里的剑,扔给扶玉,然后扶玉便开始稀里糊涂地和清瑶对打起来。 这次清瑶剑法打得更快些,扶玉一通招架,实在是招架不住,最终以一招抱月停剑的姿势结束。 抱月挺剑——扶玉被清瑶虚抱住腰枝,清瑶的剑架在了扶玉脖子上。 扶玉腿发软:“师师姐,点到为止。”这原本缠绵的剑法,被清瑶打出了气势如虹的剑意。 刚如厕完出来的倾城居士站在屋檐下瞅了瞅,也被吓一跳,她完全没料到,原来这套缠绵悱恻剑,居然还可以打成这样。 悟色傻在一旁,缓缓举起双手,缓缓鼓掌,缓缓说:“精彩,精彩。”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在她眼皮子底下发生的,教她练剑的施主究竟是怎么被人抢走的?对,就是“抢”,她觉得方才清瑶那架势分明就是抢夺之势,仿佛还透着一点小小的不悦似的。 扶玉被抵住脖颈后,全无了舞剑的心情,小心翼翼矮身从师姐的剑下溜出来,嘿嘿笑说:“师姐不是不来了吗?” 清瑶似乎是挑了一下眉:“不想和我来了?” 扶玉摇头:“怎么会。” 清瑶说:“那再来?” 扶玉连忙摆手:“不来了不来了。”再来怕把她脖子削断。 下午的时候,悟心提了食盒来,里面全是素馅的月饼,扶玉才知道,原来今天是中秋。 每逢佳节倍思亲,不知道她的爸爸妈妈现在怎么样了?她是魂穿来的这里,她在那边的尸体,是不是早已火化入葬。 记得每一年中秋节的时候,一家人都要到顶楼的露台上去一边烤烧烤,一边赏月。爸爸是烤烧烤的大厨,妈妈和她在一边等着吃现成,这一天平时不怎么喝酒的妈妈,还会和爸爸小酌一杯。 妈妈其实不大能喝酒,并且酒品也不好,喝醉了会撒酒疯闹笑话。 记得有一次妈妈喝高了,也没管有没有她和外公外婆在场,当场就拉着爸爸和她热吻,搞得其他人都不禁老脸一红。 不知道这一年的中秋,他们还会不会在露台上烤烧烤赏月。 她突发奇想,今夜她要在院子里吃烧烤赏月!趁着这会儿天还没黑,她叫青梨偷偷下山,去弄来了烤架,以及一些素菜,她原本也想烤点肉,但毕竟佛门清净之地,还是打住了。 不过,她还是让青梨偷偷弄了点酒来。 青梨的家在城里,她准了她的假,弄好今夜的“作案工具”后便让她下山回家了。 夜里尼姑们一般不来这边,她可以放心大胆地施为。 当她架好烤架,生好碳火,便跑去敲了清瑶的门:“师姐,要出来一块儿过节吗?” 清瑶打开门,瞥一眼院子里的烤架。 扶玉笑眼弯弯:“围炉煮茶。” 清瑶没有拒绝,从房门里走了出来,坐到烤架旁的石凳上。 扶玉开开心心地跑过去:“你想吃什么?我帮你烤。” 清瑶摇头:“喝点茶即可。” 扶玉道:“那多没氛围呀,我随便帮你烤一点吧。” 萝卜白菜豆腐韭菜一样搁了两份在烤架上,撒上些佐料,不一会儿菜香味儿便出来了。 放在烤架边上的茶水沸腾起来,扶玉忙拧起壶给清瑶斟上一杯。 她还记得小美说过,清瑶对酒过敏,便也没劝她吃酒。 素菜很快烤好一盘子,放到桌子上,抽来两双筷子,给了清瑶一双:“来来,趁热吃。” 扶玉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递到唇边,咂了一口,唔,有些辣嘴,但很爽。夹一筷子韭菜就往嘴里塞去。 清瑶望向她:“你在喝酒?” 扶玉点头:“是呀,快来尝尝这韭菜,我厨艺真不错,要是谁和我结道侣,日后指定幸福死。” 清瑶微哂:“韭菜,芫荽,折耳根,我都不吃。” 扶玉啊了一声:“那你人生还有什么意思,这三样可都是我的心头爱!”说着就往烤茄子上撒了一把芫荽沫。 清瑶吃了一口茶,兀自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豆腐来,慢条斯理地吃了一口。 啧啧啧,真是大小姐,这么斯文。扶玉心说,果然是仙女进食,和她个凡人是不一样。 扶玉几口酒下肚后,嘴巴的门儿就有些把不住了:“从前我在家的时候,中秋节也是和家人一起这样吃烧烤赏月过中秋的。”说着便抬头望向天空,一轮硕大的满月别在浩渺的夜空里。 她伸手指着月亮:“哇,今晚的月亮怎么那么红啊,莫不就是传说中的血月?” 清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血月当空,她的眸色微微凝了一下。 “说是血月必生妖,是真的吗?” 清瑶说:“真的。” “那可吓人了,话说师姐,我什么时候才能下山门去历练呢,从小到大,我还没见过妖怪长什么样呢,是不是一个个儿都是美人呀?从前我只顾着看猴子去了。” 到后半句,清瑶已经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了,当然,扶玉也不是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清瑶淡淡说:“你法力低,还不到下山历练的时候。” 扶玉再喝了一杯,嘶,这酒劲儿挺大,她现在看清瑶能看出重影来了。不过这种飘飘然的感觉挺好的。 她伸手指着清瑶一旁的空气说:“师姐我和你说,自从见了你我便算是知道仙女长什么模样了,就是还没见过妖怪,想看看是不是也很好看,如果真是,那当年唐僧多少有些不识抬举了。” 清瑶看了看她指偏的手指:“师妹,你醉了。” 扶玉豪放一笑:“哪有,我清醒得很,来,咱们干一杯。”酒杯往前一递,自然没递到清瑶面前,而是递偏到了旁处。 清瑶觉得好笑,便把茶杯送过去特意与她的酒杯碰了一下。 扶玉嘿嘿笑着,一口闷下去。 她起初还是小口小口喝,到了后面竟然一杯一杯往下灌了。 清瑶望向血月:“你最好别见到妖怪。” 扶玉没听清,啊了一声,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哎,我还挺想念有电视看的日子,精神文化多丰富啊,不像这里,我唯一的精神文化,大概就只剩下每天看师姐了。” 清瑶听得半懂不懂,但最后一句还是勉强知道意思,无奈地摇摇头。 扶玉搁下酒杯,将魔抓伸向清瑶,当然,伸偏了四十五度,她轻捧着空气,还以为自己虚捧住了清瑶的脸:“师姐,你真的不记得了吗,那日山洞……”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