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万人迷研究手册[快穿]》 1、觊觎我,迷恋我【01】 “她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魔女。” 拉斐里冷冷地说道,言语中不带任何感情,“请大主教尽快烧死她,免得她祸害他人。” 他的身形颀长,眉目俊朗,五官精致完美,单从外表上看来无可挑剔。 只是此刻,拉斐里这样轻描淡写地提议杀死一条鲜活的生命,整个人显出一种冷酷又无情的气质来,倒是让卡斯诺尔忍不住抬眸看了他一眼。 房间的正中央躺着一名少女,生死不知。 少女的黑发凌乱地披散在身上,她衣着单薄,露出的肌肤上还带着些尚未痊愈的伤痕,看起来楚楚可怜。 “大主教,现在不烧死这个魔女,那么到时候会有更多人被她害得家破人亡。” 拉斐里皱了皱眉,他上前一步,继续说道:“如果你不忍心的话,就由我来亲手了结她。” 说着,他俯身,伸出修长的手指,径直掐住了少女的脖颈。 纤细又脆弱的脖颈,就如同易碎的瓷器一般,好像轻轻一折就会断裂。 他缓缓地站起身,掐着少女的脖颈,将她从地上硬生生地提起。 她的脚尖逐渐离地,嫩白的小脚在空气中晃荡了两下,一不小心踢到了拉斐里的衣摆,可他却像是毫无所觉般,反而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少女的黑发散落开来,露出一张精致却苍白的脸。 尽管她此刻面无血色,但那张脸却依旧秾艳无比。 堪称浓墨重彩的艳丽,足以让无数人为之癫狂。 可拉斐里却视若无睹。 少女仍旧昏迷不醒,但她却因为缺氧,下意识地伸出手,抓住了拉斐里的手腕。 她的力气很小,就像是小猫抓挠一般的力道,颤巍巍地抓着他的手腕。 拉斐里完全不为所动。 他也不去管她微不足道的反抗,只是神色淡淡地看着她呼吸慢慢急促起来,那张苍白的脸上也渐渐泛起了青紫之色。 卡斯诺尔脸色平静地看着这一切。他背后长发及地,光芒从窗边洒落,顺滑的银色发丝荡漾着摇曳的微光。精致完美的脸上无悲无喜,看起来圣洁又肃穆,凛然不可侵犯。 他此时并没有打算出手制止拉斐里的行为。 毕竟……拉斐里说得没错,的的确确有不少人或直接或间接地因为她家破人亡。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个少女确实会带来厄运与不幸。 如果放任不管,可能会造成更加严重的后果。也许,现在就将危险扼杀在摇篮之中,是最好的选择。 就在这时,少女纤长的睫羽微微颤动着,她睁开了眼眸。 漆黑如点墨,深邃如星空,那双墨色的眼眸中满是天真不谙世事的单纯。 不掺杂任何杂质的、纯粹的美。 少女刚一醒来便面临着即将被掐死的命运,但她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慌失措。 她的眸中泛起了生理性的泪光,将黑曜石般的眼眸渲染地更加璀璨。 她抬眸,虚弱地挣扎着看向拉斐里。他完美无瑕的脸庞倒映在她的瞳孔中。 少女倒也无愧于拉斐里给她的“魔女”称呼,仅仅是这普普通通的一个眼神,就足以让人心神荡漾。 奈何拉斐里心如铁石,这种“摄人心魂”的眼神对他来说,只不过是她刻意为之的小伎俩,根本不值一提。 拉斐里无视了少女的眼神,更加用力地掐住她的脖颈。 而这时,少女像是突然间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刚刚在无意识中进行了微弱的反抗。 她那双纤细的手柔柔弱弱地拽着他的衣袖。 她的力量薄弱,根本无法影响到拉斐里分毫。可尽管如此,在无意识的挣扎中,她依旧是毫无所觉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泛白的指尖捏着深色的衣袖,犹如白纸溅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布料被捏出几道细微的弧度,带了几分不可言说的感觉。 她的衣袖微微滑落,露出一截手腕。那手腕上还带着被捆缚过的红痕。 少女的视线先是轻飘飘地划过他那被自己拽着的衣袖。 然后,下一秒,她几乎像是被烫到了一般,在发现自己挣扎举动的那一瞬间,没有片刻的停留,就收回了自己的手。 她这极其突兀的动作不可避免地吸引了拉斐里的注意力。 在这种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少女却突然间放弃了所有的抵抗。 她艳丽的脸上带着超然物外的淡然。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神情,像是解脱,又像是对一切都无所谓的释然,带着一种近乎坦然直面生死的豁达,古井无波,心如止水。 她的视线不经意间扫过了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卡斯诺尔。接着,她弯了弯眉眼,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少女的眸中没有怨恨与不甘,没有愤怒与不满,没有求救与哀鸣。 她只是单纯地想对卡斯诺尔笑一下。 少女纯洁无瑕的笑容,让卡斯诺尔有一瞬间的心神恍惚。 他曾经在许多天真烂漫的孩子脸上,见到过类似的笑容。他们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却仍然抱有一颗赤诚之心。 那些孩子们在面对他的时候,也是这样笑的。 单纯地表达着善意。 而此刻濒临死亡的少女,也朝着他露出了纯粹的笑容。 没有恶意,没有挣扎。 好像只是简单地在和他打招呼而已。 卡斯诺尔的心颤动了一下。 他之所以没有答应拉斐里烧死她的提议,是因为他刚刚并没有检查出她的体质有任何异常的现象。 因此,她并不是所谓的“魔女”,她只是一个普通人。 如今,因为这莫须有的罪名,她却甘愿奔赴死亡。 卡斯诺尔忽然开口说道:“拉斐里,等一下。” 他的视线随意地扫过少女未被遮掩的肌肤,上面带着青青紫紫的伤痕——被捆缚的勒痕、摔伤、擦伤等。 卡斯诺尔抿了抿唇,继续说道:“她不是‘魔女’。” 拉斐里皱着眉头。他和少女之间的距离那样近,他自然注意到了少女的举动。 她先是急急忙忙地松开了拽着他手腕的手,对他唯恐避之而不及。 然后,转头就对卡斯诺尔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这算什么? 她连清心寡欲的大主教也不想放过吗? 她都自身难保了,居然还有这种龌龊心思? 还真的是……水性杨花,本性难移啊。 拉斐里的神色愈发冷淡,他的心中郁结着一股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怒气,说不清道不明。 而且,大主教居然还真的因此而动摇了。 拉斐里并没有松开手,他像是没有听见卡斯诺尔的话语一般,更加用力地掐着她的脖颈。 卡斯诺尔见状,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出手制止他的行为。 “咚咚咚”。 忽然,门被敲响了。 下一刻,便有人推门而入。 来人容貌精致冶艳,衣着华美,打扮得一丝不苟。 他先是环视了一番屋内的场景,在看到拉斐里即将掐死少女时,也并不着急。 他只是不紧不慢地踱步来到拉斐里的身旁,淡淡地开口说道:“这便是你的贵族礼仪吗?拉斐里。” 那人的语气平静,明明是质问的话语,他却轻描淡写,像是在陈述着某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就算你想要惩奸除恶,也没必要带着大主教擅闯我的府邸吧。”兰斯特的脸上仍旧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拉斐里脸色微沉,他一脸平静地回答道:“抱歉,塞缪尔公爵。” 尽管他的口中道着歉,但是却没有松开手,一点都没有要放了少女的意思。 兰斯特也不想与他过多周旋,只是不痛不痒地提醒道:“她是我的人。” 见拉斐里依然无动于衷,他无奈地笑了笑,轻声道:“拉斐里,你知道的。别惹我生气。” 而拉斐里的脸上划过一抹凝重,他闭了闭眼睛,竟是直接松开了手。 眼看着少女下一刻就要摔倒在地上,兰斯特挑了挑眉,他伸出手接住了少女。 她的身躯单薄,脆弱,不堪一击。 看样子……她也撑不了多久啊。 兰斯特漫不经心地想着。 本来他就是为了打发时间,才命令下属把她带回来的。 毕竟,他也想看看,这个传闻中能把身边所有人都迷得神魂颠倒的人,到底有多厉害。 所以,他把她带回了家。 只不过,现在似乎出了点意外。 拉斐里,这个最近势头正盛的贵族,好像不太待见她,现如今还对她下了杀手。 兰斯特与拉斐里之前就有过几次交锋。 拉斐里是那些贵族里最洁身自好、嫉恶如仇的人。他甚至还亲手将自己顽固不化、残暴不仁的贵族父亲送上了绞刑架。 不过在兰斯特看来,拉斐里还是太过年轻了些。 其实,要不是还没玩够,他也懒得多管闲事。 毕竟,他很清楚拉斐里如此憎恨少女的原因。 兰斯特随意地低头看向自己怀中的少女,却恰好与她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他才刚刚带她回家,还没怎么正眼看过她。 不过,此刻他不得不承认,传闻……是有几分道理的。 因为,这么多年来,他的心脏第一次这样不受控制地加快速度跳动着。 ———— “你还好吗?”一道清冷悦耳的声音在夕雾的脑海中响起。 虽然是关切的问话,但是他的语气中却并没有什么感情,仿佛是在例行公事一般。 “还好啊。”夕雾学着他的样子,在脑海中默默地回答道。 “……”那人迟疑了片刻,才继续问道:“你不好奇吗?” “好奇什么?”夕雾反问道。 那人像是被问住了,半晌才答道:“好奇眼前发生的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么,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夕雾很配合地顺着他的话继续追问了下去,语气中满是笑意。 “简而言之,就是你因为某种不可言说的理由,需要降临到不同的世界之中,然后适应并成为其中的某个角色。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任何要求。” “仅此而已?”夕雾歪了歪头。 “仅此而已。” “好吧,我叫夕雾。”她毫无预兆地转移了话题,“我想知道你的名字。你叫什么?” “……玖酒。”那道声音过了很久才回答她,“你就没有别的问题想问了吗?” “我为什么失忆了?除了我的名字之外,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见玖酒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的问题,夕雾笑了笑,说道:“我猜,这恐怕也是因为那个所谓‘不可言说’的理由吧。” 玖酒依旧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2、觊觎我,迷恋我【02】 夕雾刚刚一睁开眼睛,便发现了情况似乎不太对劲——自己正被人狠狠地掐着脖子。那人力道之大,很显然是下了死手。 此刻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除了自己的名字之外,就没有其他的记忆了。 尽管不明就里,她却也并不惊慌。 毕竟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孑然一身,自然无所畏惧。 只不过,就在她准备闭上眼睛坦然面对死亡时,忽然有人出手救下了她。 现在,她就躺在那人的怀中,与他四目相对。 看着他那张冶艳的精致脸庞,夕雾暗自腹诽道:好一个“斯文败类”。 玖酒在为她简单介绍了一下现在的情况之后,就告诉了她这个世界的基本剧情。 这个世界的男主角便是刚刚想要掐死她的拉斐里,而现在正抱着她的人,是帝国的公爵,兰斯特。 兰斯特与拉斐里的父亲迪文纳公爵相识数年,他可以说是看着拉斐里长大的。 剧情主要讲述的是迪文纳公爵之子拉斐里与塞缪尔公爵府上的女仆艾丽娅之间突破身份鸿沟,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 而夕雾,则是其中一个下场凄惨的小配角。她自小父母双亡,孤苦伶仃,只能靠到处打工养活自己。但她的长相实在太过于美艳,招人觊觎。 许多人为了她大打出手,甚至不惜散尽家财,也想要得到她。 后来,一位有钱有势的上位者看中了她,她被接进了府中,再也不用流落街头。 大概是因为太喜欢她了,那人很尊重她的意见,并没有强行乱来。 可是,从那以后,那人的府中便一片混乱起来——所有人都明里暗里地向她示好,包括那人的几个孩子。他们自相残杀,只为博她一笑。 后来,那个上位者家破人亡,地位一落千丈。于是她又被另一个人接回了家中。 …… 几经辗转之后,她被兰斯特带回了家。 而这,也正是她凄惨下场的开端。 兰斯特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败类”,他带她回家根本不是因为喜欢她,而只是想找点乐子。 拉斐里之所以想要置她于死地,主要是因为他的父亲迪文纳公爵。 成天花天酒地的迪文纳公爵是一位极其残暴的贵族。他经常流连于花街柳巷,沉醉于莺歌燕舞之中,对于自己的原配妻子则是不管不顾。 在迪文纳公爵夫人生下拉斐里之后,迪文纳公爵变本加厉,甚至把外面的情人带回家,纵容她们羞辱自己的夫人。 公爵夫人常年郁郁寡欢,强撑着养大了拉斐里之后,没几年便撒手人寰了。 迪文纳公爵对拉斐里非打即骂,经常在他面前毫不避讳地纵情享乐。 可是,在这样阴暗沉闷的成长环境下,拉斐里竟然没有堕落。他谨遵已故母亲的教诲,成为了一个嫉恶如仇的人。 就在不久前,迪文纳公爵看上了夕雾。他费尽心机,散尽家财,就为了博得美人一笑,但是他最终却在与其他人的争斗中落败。 而被他一直忽视着的儿子拉斐里,这些年在私下里发展了不少势力。 拉斐里便趁着这个机会,在背后狠狠地“捅”了迪文纳公爵一刀。他搜集了大量迪文纳违法犯罪的证据,然后把它们直接送到了国王的面前。 这一桩桩一件件血淋淋的、骇人听闻的案件摆在眼前,国王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这个不可一世的公爵,最终被自己的儿子送上了绞刑架。 拉斐里恨迪文纳公爵。 他也恨那些莺莺燕燕。他恨那些出卖美色的女人们。 她们挖空心思爬上了迪文纳公爵的床,却还不满足,还要在自己母亲面前耀武扬威。 她们都该死。 像夕雾这样,只会让别人家破人亡的女人,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 尽管他知道夕雾并没有答应父亲的追求,也从来没有接受过父亲的礼物。 但是,这在某种程度上,让拉斐里更加地憎恨夕雾——自己母亲都得不到父亲的爱,她又凭什么? 拉斐里觉得她是“魔女”,害人不浅,便大义凛然地想要为民除害,请教堂的大主教卡斯诺尔烧死她。 而当夕雾被绑在火刑架上任火焰灼烧炙烤之时,兰斯特就站在一旁冷眼旁观,无动于衷。 夕雾从来没有教唆过别人为了她做什么事情。很多时候,她都是极其被动地等待着被下一个人带走。 甚至她还大着胆子劝说过那些人,可他们哪里听得进去?杀红了眼的人是没有理智的。 鲜血溅落在她的眼前。彼时,她还只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 见得多了,便也习以为常了。 或许,她自己也觉得,死亡是她最好的归宿。 所以在最后的时候,她并没有反抗,而是坦然地接受被活生生烧死的命运。 …… 夕雾刚刚经历的那段剧情就是她刚刚进入公爵府内,就被擅闯公爵府的拉斐里命人拖到了大主教的面前,要求大主教检查一下她是否不对劲。 但是她本身就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并非什么“魔女”,卡斯诺尔自然检查不出来什么。 拉斐里想要当场掐死她,却被兰斯特阻止了。 之后,兰斯特觉得她太过于无趣,也不再干涉拉斐里针对她的恶意行为。 然后,没有了兰斯特的庇护,她很快就结束了自己荒唐的一生。 …… 唔,目前为止,剧情好像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呢。 夕雾漫不经心地想道。 “你不必刻意地按照剧情行动,只需要做你自己就好。”玖酒有些突兀地开口说道,“‘夕雾’就是你,你就是‘夕雾’。” “即使是死掉了也没关系吗?小酒。”夕雾随口问道。 “没有关系的。”玖酒如实回答道,“你可以随心所欲。” “那原来的‘夕雾’呢?她去哪里了?”夕雾有些困惑。 “她根本就不存在。因为你就是‘夕雾’。 这个世界的剧情只不过是设定好的剧本而已。既然是剧本,就需要人来‘演绎’。而你所扮演的角色就是‘夕雾’。 在你来到这里之前,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存在。” 玖酒像是生怕她有心理负担一样,连忙开口解释道。 夕雾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 兰斯特抱着她一路回到了她的卧室里。 是的,她有单独的卧室,并没有与他睡在一起。 他动作轻柔地把她抱到了大床上,然后便站在床边凝视着她,神色不明。 他带她回家的时候,一直都没有正眼瞧过她。 而现在,身形娇小的少女躺在柔软的床铺上,肌肤白皙,黑发披散在身后,交相辉映之下,竟显出一种奇异的美感来。 她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带着凌乱不堪的伤痕,青紫交加。 这是被人捆缚过的痕迹。 那些暂时得到她的人,生怕失去她,便用绳索或锁链将她束缚住。她的肌肤娇嫩,轻轻一碰便会留下痕迹。 这些痕迹实在太过暧昧,让人凭空生出一种诡异的快感与满足感。 就好像是在她的身上打下烙印,把她变成了自己的专属物品。 可是兰斯特的脸色却陡然沉了下来。 因为这些痕迹不是他给予她的。 他有些不爽。 “疼吗?”他伸出手,摩挲着夕雾手腕上的勒痕。 夕雾抬眸看向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而下一刻,他手上的动作便不复轻柔,变得愈发粗暴起来。 尽管伤痕被用力地按压着,夕雾还是强忍着疼痛,没有出声。 她紧紧地咬着嘴唇,面色苍白地忍受着他满是恶意的举动。 兰斯特的眸色更深,他猛地俯身凑近了她,几乎是贴着她的脸颊,一本正经地问道:“你身上别的地方,还有伤吗?” 说着,他伸手从她的脖颈一路往下抚摸着,语气平静,就如同例行公事般的询问着:“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有伤吗?” 夕雾茫然地摇了摇头。 兰斯特一瞬间像是被安抚到了。 她身上别的地方没有伤痕,是不是意味着…… 不管怎么说,既然是属于他的东西,就绝对不允许残留着别人的印记。 过去的事情他既往不咎,但现在开始,除非他丢弃她,否则她就只能全身心地属于他。 哪怕他不喜欢她,她也得完完全全地属于他。 “万一你记错了怎么办?”他的手继续游移着,“不如……我来帮你看看。” 他的声音依旧保持着冷静。 夕雾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抿着唇,沉默不语。 兰斯特只当她默认了。 他缓缓地褪下了夕雾的衣衫。 他的目光一寸一寸地划过她的身体,不带任何其他意味。 像是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死物。 她的身上洁白无瑕,肌肤光滑又细腻,并没有什么痕迹。 她没有骗他。 他在心底松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他也疑窦丛生。 那些人拼死拼活把她抢回家,还为了她家破人亡,结果却碰都不碰她? 为什么? 兰斯特有些神情不属。 不过既然已经检查完毕了,他也不再为难夕雾,又亲手帮她穿好了衣衫。 他吩咐仆人拿来了药膏与纱布。 这些痕迹实在是太碍眼了。 艾丽娅捧着托盘站在卧室的门口,没有兰斯特的允许,她不敢擅自踏足主人家的卧室。 尽管这个新进门的“女主人”未必是主人,但是有些规矩还是需要遵守的。 毕竟,兰斯特以前从未带别的女子回过家。 艾丽娅恭恭敬敬地站着,怯生生地询问道:“公爵大人,是否需要我帮忙上药?” 兰斯特垂眸看向夕雾,片刻之后,沉声道:“进来吧。” 这便是默认让艾丽娅进入房间帮忙上药了。 艾丽娅慢慢地走到卧室之中,她低着头,也不敢到处乱看。 公爵大人的残暴不仁就与他惊人的美貌一样,闻名遐迩。 艾丽娅走到床边,才敢抬眸去看床上躺着的人—— 那是比公爵大人还要更胜一筹的秾艳。 她就是传闻中的“魔女”吗? 艾丽娅勉强压制住自己过快的心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开始替夕雾上药,动作无比轻柔。 少女的肌肤柔软又娇嫩,艾丽娅的视线不经意间划过自己那因为长年累月干活而显得略微粗糙的手,不免有些自惭形秽。 她的动作愈发温柔,生怕弄痛了少女。 艾丽娅本以为,既然少女被人称之为“魔女”,那么她的性格可能会是娇纵的、嚣张跋扈的,才能让那么多人为了她大打出手。 可是,现在躺在床上的所谓“魔女”,看起来就像是一枝没有尖刺的绯红玫瑰花,极度美艳,却又无比乖顺。 她躺在那里,仿佛可以任人采撷。 与艾丽娅想象中“魔女”的样子大相径庭。 她的思绪不知不觉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而与此同时,她上药的动作一不小心重了些,夕雾娇嫩的手腕上很快又出现了一道崭新的痕迹。 艾丽娅这才回过神来,她整个人陷入了巨大的惶恐与不安中。 她害怕公爵大人会因此惩罚她。 公爵大人向来讲究“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她在这位“夫人”的手腕上添了新的伤痕,那么她的下场很有可能就是被砍断双手。 艾丽娅强行忍住了手上的颤抖,继续给夕雾上着药。 她下意识地抬眸看了一眼少女的脸色。 却见夕雾的神色如常,甚至还对她温柔地笑了笑,像是在安慰她、鼓励她。 而站在一旁的公爵大人也没有出声惩罚她的意思。 艾丽娅微微瞪大了眼睛。 所以说,“夫人”这是替她隐瞒了她的失误吗? 少女的笑容灿烂,竟奇异地安抚住了她惶惶不安的心情。 艾丽娅不敢再次分心,她尽心尽力地替夕雾上完了药,并没有再出什么差错。 她站起身,恭敬地等待着兰斯特下一步的吩咐。 “你可以离开了。”兰斯特没去看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床上的夕雾。 艾丽娅恭敬地行了礼,便告退了,离开房间时还细心地关上了房门。 “你刚刚……为什么笑?”毫无预兆地,兰斯特的脸色忽然间沉了下来。 夕雾抿了抿唇,抬眸看向他,一脸认真地说道:“谢谢你。” 她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是岔开了话题,向他道谢。 兰斯特皱了皱眉。 她对他的问题避而不答,这样的举动在他看来,可以说是一种冒犯了。 他正要冷着脸呵斥她不懂规矩,却见夕雾突然也朝着他笑了一下。 像是在真心实意地道谢。 兰斯特很快就将自己的视线从她的脸上移开。 他没有再多看夕雾一眼,而是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房间。 3、觊觎我,迷恋我【03】 “他为什么……没有计较你的冒犯之举?”玖酒清清冷冷的声音里罕见地带了些疑惑与不解。 夕雾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她哪里知道原因。 毕竟兰斯特这人喜怒无常,心思捉摸不定。 “小酒,我可以看看你的样子吗?”夕雾很快就把兰斯特抛诸脑后,有些好奇地询问道。 玖酒沉默不语。 夕雾见他不愿意露出真容,倒也不再强求。 她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随意地与玖酒聊着天。 玖酒好像很有耐心,也许是因为刚刚拒绝了夕雾的要求,为了补偿她,他竟也真的陪着她聊了起来。 忽然,有人直接推门而入。 夕雾下意识地抬眸看向那人。 只见拉斐里冷着脸走进了她的房间里,目光在房中扫视了一圈,才在床上看见了她的身影。 他眉头微皱,然后走到床边,一脸冷漠地看着她,开口警告道:“你最好不要动什么歪心思。” 他对她没有半点尊重的意思。 “如果你敢乱来,就算塞缪尔公爵阻拦,我也一定会亲手了结你。” 拉斐里垂眸看她,眼中满是嫌恶。 他的视线不经意间划过她纤细的脖颈。那里还残留着他不久之前用力掐出的指痕。 拉斐里没有再多说什么,很快就转身离开了。 “所以他就是单纯地为了过来警告我一下吗?”夕雾撇了撇嘴,在心里跟玖酒抱怨着,“他好无聊啊。明明是擅自闯入他人府邸的不速之客,此刻却威胁起了主人亲自带回家的人。” “拉斐里现在还只是言语威胁,很快他就会动手了。”玖酒十分认真地说道。 “不过,身为公爵带回来的人,我应该可以过上几天的快活日子吧?”夕雾漫不经心地想着。 “理论上来说,是可以的。”玖酒很是严谨地回答道。 夕雾随意地打量着房间内的陈设,既然是兰斯特亲自带回府中的人,她所居住的卧室自然也是奢华无比。 随手打开衣柜门,只见里面挂着琳琅满目的衣裳,每一件的做工都无比精致。 夕雾也没怎么在意,她扫了一眼,便从中随意地拿出了一套相对而言较为轻便的服饰,决定先换一身衣服再说。 毕竟她现在衣着单薄,不太适合出门。 谁让拉斐里一大早就命人把“夕雾”拖到了主教面前。 夕雾一边换着衣服,一边跟玖酒搭话,道:“我应该是可以出去走一走的吧?” 玖酒沉默良久,并没有说话。 “诶,小酒?你在吗?”夕雾有些疑惑地询问道。 玖酒过了很久才回答道:“嗯。” 接着,他像是经过了一番思想斗争,继续说道:“我……能看到你那边的所有画面。一般情况下,我都会自觉回避某些画面。除非……你呼唤我。” 他的言下之意很明显,他刚刚没有及时回应夕雾,是因为他知道夕雾在换衣服,他并不想冒犯她。 “没有关系哦。我不介意的。”夕雾笑了笑,很真诚地说道。 玖酒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索性沉默以对。 ———— 换了一身衣服的夕雾慢悠悠地出了门。府中的其他人摸不准公爵的态度,他们也不敢阻拦,只能诚惶诚恐地放行。 但她刚刚走到庄园外不远处,便撞见了女主角艾丽娅和别人争执的画面。 而且尴尬的是,他们两人争执的内容好像还和她自己有关。 “艾丽娅,夕雾还好吗?”金发碧眼的英俊骑士满脸关切地询问道。 “公爵夫人她……并无大碍。”艾丽娅刻意地强调了“公爵夫人”这四个字,“西岚,你就别再惦记她了。公爵大人的狠辣你又不是不知道。” 其实艾丽娅知道兰斯特并没有迎娶夕雾,但是为了让西岚死心,她索性就把话说得绝情一点。 “正因为兰斯特心狠手辣,我才更加担心夕雾的安危。”西岚垂眸,颇有些惴惴不安,“他跟以前那些人不一样。他根本就不爱夕雾,自然也不会保护好她。” “那你呢?你爱她,你就能保护好她了吗?”艾丽娅的声音里带了些歇斯底里的质问,“她认识你吗?她知道你的存在吗?西岚,你醒醒吧,别再沉溺于不切实际的梦境了。” “这么多年以来,你对她念念不忘。你到底喜欢的是她这个人,还是当初她施舍给你那微不足道的一点恩情?”艾丽娅恨不得钻进西岚的脑子里看看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西岚偏过头去,不再看她,只是闷闷地说道:“这与你无关。” “好啊,好一个与我无关。”艾丽娅显然是气极了,扭头便走。 “诶,等一下。”西岚出言挽留。 艾丽娅迟疑了片刻,还是停下了脚步,她以为西岚终于想明白了,便缓和了语气,道:“你应该知道,有多少人在觊觎她。你又怎么争得过那些有钱有势的大人物呢?” “我、我只是想说,希望你帮忙多照顾一下夕雾。”西岚真诚地恳求着。 “她是公爵夫人,我自然会尽心尽力地服侍她。”艾丽娅没想到西岚还是满脑子惦记着夕雾,她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便不再搭理西岚,转身回到庄园里。 “这是什么情况?”夕雾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在脑海中向玖酒询问道。 而玖酒也很及时地为她答疑解惑。 在原本的剧情中,夕雾曾经是某个伯爵的心上人,她在伯爵府外帮过西岚一次。西岚成为骑士之后,仍旧对夕雾念念不忘。 他为了夕雾,甚至不惜与青梅竹马艾丽娅决裂。 艾丽娅在拉斐里的影响下,对“魔女”一事深信不疑,她因此对西岚失望透顶,觉得他也被迷惑了。 最后夕雾被押上火刑架,西岚拼尽全力想要救她,但奈何寡不敌众。 夕雾被烧死之后,他也不知所踪。 “……”夕雾莫名地有些难过。 西岚从头到尾,都坚信着“夕雾”是善良的、无辜的。他从不奢求得到、占有“夕雾”,只是在背后默默地看着她、保护她。 正当夕雾思绪万千时,西岚忽然喊道:“谁在那里?” 说着,他便往夕雾的方向走了过来。 夕雾躲闪不及之下,被他逮了个正着。 西岚明显也没有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夕雾会出现在这里。 他愣了半晌,颇有些手足无措,接着他猛然间想起了刚刚和艾丽娅争论的话语。 她、她不会全部都听见了吧? 青年的耳尖染上了绯红。 夕雾也不知道这种情况该如何是好,她想了想,只能朝着西岚笑了笑,表达一下自己的善意。 却见西岚棱角分明的脸上也泛起了大片的红晕。 他第一次离夕雾这么近。 好像从前都是在雾里看花,如今终于拨云见日,他将她的脸、她的笑、她的一举一动都看得无比真切。 往常那个除去一面之缘外,只在梦境里出现过的身影逐渐清晰,变得生动起来。 “你……”西岚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很好。你不用担心的。”夕雾赶忙抢先回答道。 “你没事就好。”西岚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俊朗的脸上都带了些笑意。 但他很快又沉了脸色。 因为他看到了夕雾脖颈上的那道掐痕,青得发紫。很明显,有人想要置她于死地。 “这是谁干的?”也许是因为太过着急,西岚竟是上前一步,直接拽住了夕雾的手腕。 “没、没事的。”夕雾也像是被吓到了一般,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谁干的?”西岚却是不管不顾,又再次询问了一遍。 夕雾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他。她抬眸看向他,眼中盛满了恳求——她希望他不要管这件事。 西岚的心猛地一颤,他苦笑一声,松开了手。 是啊,他又能以什么样的立场来多管闲事呢? 夕雾见他松了手,便趁机转身跑回了庄园内。 她哪里想得到自己只不过是想要出门散散步,却遇见了这种场面。 可当她气喘吁吁地回到庄园里时,却看见有一道人影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就这么耐不住寂寞吗?”拉斐里一脸嘲讽地对她说道。 他一把掐住了夕雾的下颚,语气不善:“我刚刚说的话,你这就忘光了?” “我可没有跟你开玩笑。”他的力气很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既然是塞缪尔公爵带回来的人,就应当恪守本分。告诉我,刚刚那个人是谁?嗯?” 拉斐里的语气里满是讽刺的意味。 他才刚刚警告过夕雾,可没想到,一转眼她便与别的男人在庄园外拉拉扯扯,简直丢人现眼。 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迪文纳公爵带回家的那些女人。 一样的水性杨花。 她们甚至还试图勾引过自己。 拉斐里的眸光沉了沉。 夕雾的浪荡本性实在让他厌恶极了。 说着,拉斐里松开了手,像是要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 夕雾白皙的小脸上赫然留下了两道青紫的指痕,再加上她脖颈上的那道掐痕,就好像她浑身上下哪里都有他留下的痕迹一样。 拉斐里的眸色微深。 “那你恪守本分了吗?”夕雾抬起头,脸色平静地看向他,“拉斐里。” 她的声音就与她的相貌一样,带着摄人心魄的力量,让人情不自禁地为之沦陷。 “拉斐里”这样简单的音节,在她念来,平白多了几分缱绻。 “这就是你身为‘客人’对待‘主人家’的态度吗?”夕雾继续诘问道。 而事实上,不请自来的拉斐里连“客人”都算不上。 此刻,拉斐里竟然在她身上看到了几分兰斯特的影子。 那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喜怒无常的、连迪文纳公爵都深深忌讳着的人,兰斯特。 趁着拉斐里愣神的时候,夕雾泰然自若地绕过了他,往自己的卧室走去。 “拉斐里这个人真的好无聊。”夕雾忍不住再次向玖酒抱怨道。 “习惯就好了。”玖酒努力安慰道。 但很显然他并没有什么安慰别人的经验,这略显笨拙的言语倒是让夕雾有些忍俊不禁。 “谢谢你。我会试着习惯的。”夕雾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4、觊觎我,迷恋我【04】 “你又受伤了?”兰斯特挑起夕雾的下巴,上下打量着她。 她脸上的那两道指痕实在太过显眼。 兰斯特的脸色很不好看,他莫名有一种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染指了的感觉。 “你不会反抗吗?”他以一种近乎理所当然的语气教训道。 然后,他也伸出手用力地掐住了她的下颚。 “也对,像你这样弱小的存在,又怎么能够去反抗别人呢?”他满怀恶意地掐着她,迫使她张开嘴,露出一截嫣红的舌尖。 兰斯特当然知道是拉斐里动的手。 拉斐里的性格,他再了解不过了。 看着夕雾的眼中泛起生理性的泪光,兰斯特反而愈发兴奋起来。 她的眼尾染上猩红,看上去就好像是她在他的掌中绽放出艳丽色彩一般。 兰斯特随手将夕雾扔到了大床之上,看着她脸上那两道比原先更重的指痕,他满意地勾唇笑了笑。 有的时候,“覆盖”往往比“删除”更加彻底。 就像她身上那些不属于他的痕迹,等着伤痕慢慢愈合未免太过于缓慢,倒不如直接烙印上属于自己的标记。 过去的事情他不会过多计较,所以他会喊女仆来帮夕雾上药。 至于从今往后——除非他厌烦了,否则,她的身上只能有他留下的痕迹。 夕雾脖颈上的掐痕也很碍眼,若不是她当时已经气若游丝,恐怕他当场就会再次伸手掐上去。 但是,如果玩具还没拆封就被弄坏的话,那也太没意思了。 兰斯特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夕雾。他随手脱下了华美的外套,一袭纯白衬衣隐约间勾勒出他精壮的身躯。 他看起来身材纤细,实际上却并不瘦弱。 “你把衣服脱了。”他随口说道,语气平静,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夕雾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依言照做了。 而兰斯特审视的目光在她身上游移着,半晌之后,才堪堪移开。 他转身来到了衣柜前,饶有兴致地开始挑选起来。 一件精致的裙装映入他的眼帘。 繁复厚重的裙摆层层叠叠,上面用柔软的蕾丝与圆润的珍珠点缀,手工缝制的荷叶边在袖口处舒展着,带着典雅的贵气。 华丽又精致。 兰斯特挑了挑眉,随手将它从衣柜里拿了出来。 他把衣服递给了夕雾,示意她穿上。 夕雾也没有抗拒的意思,她伸出双手接过了裙子。 这条裙装的做工考究,用料极尽奢华,再加上宽大的布制衬裙,重量自然也不可小觑。 尽管夕雾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她的双手还是不可避免地往下一沉。 她娇小的身躯险些被裙子带得翻倒下去。 因为惯性,她不由自主地向前扑去。而她的面前,还站着刚刚把衣服递给她的兰斯特。 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避开她。 兰斯特伸出手,一把拽住了她纤细的手臂,将她扯进了自己的怀抱中。 两个人之间仅仅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衣,温热的体温相互交融。 少女一只手抱着繁复的裙装,另一只手勉强地撑在兰斯特的胸膛上,试图起身。 但她的力气实在太微弱,兰斯特直接无视了她的挣扎举动,紧紧地抱着她。 然后,他微微低头,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穿上它,好吗?” 他的语气忽然变得温柔起来,带了些诱哄的味道。 兰斯特的声音本就低沉悦耳,此时他刻意放缓了语调,轻易便引得人沦陷。 夕雾抬眸看向他,她眨了眨眼睛,纤长的睫羽在空气中划过一抹轻柔的弧度,黑曜石般的眸子里满是纯澈。 兰斯特与她对视着。 不知怎的,他竟率先移开了视线,接着,他便松开了手。 夕雾也很自觉地开始穿起了那条裙子。 但是这条裙子实在太过复杂,穿衣步骤极其繁琐。 夕雾忙活了半天,这才勉强套好了裙子。而后背处的系带杂乱无章,她实在是无能为力。 夕雾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了兰斯特,眼中求助的意味十分明显。 她贝齿轻咬着唇瓣,睁大眼睛看着他。在层层叠叠的布料之中,露出了大片光洁的背部,优美的线条一路没入裙摆下。 柔软的黑发散落着披在她的肩头,勾勒出她精致的侧脸。 兰斯特的眸色微深,他垂眸敛去眼底的暗色,上前一步,动作自然地开始为她绑好了背后的系带。 在整个过程中,他修长的手指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她背后细腻的肌肤,引起了一阵阵敏感的颤栗。 也许是房间的隔音效果太好了,屋内一片静谧,只有布料的摩擦声“窸窸窣窣”地响起,然后被不断放大。 气温好像在逐渐升高。 兰斯特流畅地为她系好了最后收尾的蝴蝶结,将她纤细的腰肢收束起来。 夕雾跪坐在床上,等待着他下一步的命令。 宛若人偶般的少女身着繁复精美的裙子,赤着雪白的双足跪坐着,脸上是不谙世事的天真,浑然不知人心险恶。 她的身上还带着伤痕,那些或红或紫的痕迹印在洁白的肌肤之上,像极了刚刚才经历过什么不可言说的事情。 兰斯特的视线在她身上逡巡着,片刻之后,他忽然拿出一条缎带。 那条纯白色的缎带上绣着错综复杂的花纹,镶着金边,看起来就价值不菲。 兰斯特倾身缓缓地靠近她,用那条缎带蒙住了她的双眼,然后又在她脑后系好了结。 夕雾乖巧地任他摆布,纵使骤然间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她也没有半点的惊慌与不安。 被蒙住双眼失去视觉的人偶美人神色平静,倒是让兰斯特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破坏欲。 他直接伸出手,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身体骤然凌空,猝不及防之下,夕雾本能地伸手环住了兰斯特的脖颈,神情中带了点惊讶。 她的脸色终于有了些许变化。 只见兰斯特的嘴角极其细微地上扬了一瞬间,但很快又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平静脸色。 好像有什么事情变得不受掌控了。 但是兰斯特并没有发觉。 又或者,他对自己“掌控者”的地位十分自信。毕竟夕雾看起来实在是太过于弱小了。 兰斯特就这么一路抱着夕雾走到了书房里。 途中遇见的仆人们纷纷弯下腰恭恭敬敬地行礼,他们根本不敢抬头看上一眼。 尽管仆人们已经小心翼翼地低下了头颅,却还是不可避免地瞥见了一角画面。 少女雪白又小巧的足尖在空气中晃荡着,圆润的脚趾甲泛着微粉。 仆人们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着,有人情不自禁地咽了一口口水。 而兰斯特很快就发现了。 他只是轻轻地看了一眼那个仆人,便有人走上前将他拖了下去。 其他人则战战兢兢地将头埋得更深,唯恐被牵连。 说不上是什么情绪,兰斯特抱着她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 书桌上摆放着大量亟待处理的文件,兰斯特抱着夕雾坐在了书桌前。 此刻他已经换了个姿势,一只手环抱着夕雾,另一只手翻阅着公文。 夕雾规规矩矩地坐在他的腿上,头轻轻地靠在他的怀里,一副十分乖巧的样子。 处理公事显然是一个枯燥无味又漫长无比的过程。兰斯特抱着她一言不发,慢条斯理地看着文件。 而夕雾的眼前一片黑暗,她只能听得到羊皮纸张翻动的声响。 兰斯特的气息就萦绕在她耳边,他的温度紧紧地包裹着她。 在这样的氛围下,她竟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夜色渐深,一轮明月高挂于夜幕之上。 兰斯特合上最后一卷羊皮纸,有些疲惫地扶了扶额。 这时,他才发现怀里的夕雾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落在夕雾的脸上,为她平添几分朦胧的美感。 她的睡颜恬淡,仿佛对兰斯特无比信任,毫无防备。 兰斯特伸手抚上她的眼睛。尽管隔着那条缎带,他也能轻易地描摹出她眼睛的形状。 她脸上的掐痕还未消退,显眼得很。 刚刚被他那样粗暴地对待过,如今却还能安稳地睡在他怀里。 兰斯特半敛着眼眸,看不清眼底的神色。 他抱着她回到了她的卧室里。 把夕雾放在床上之后,他本想就此离开。 但是看着她身上那繁复厚重的裙摆,兰斯特想了想,还是上前一步,替她解开了背后繁琐复杂的系带,然后又亲手替她换了一身睡袍。 夕雾安详地躺在床上,睡得很香甜。 等到兰斯特为她盖好被子时,他才恍然惊觉—— 这些事情让女仆来做就可以了,他为什么要亲自动手? 收拾玩具什么的,对他来说根本就是多此一举。 兰斯特抿了抿唇,神色莫名。 …… 玖酒很显然被眼前的一幕惊讶到了。 他无法理解兰斯特的行为——这完全违背了早已被设定好的剧本剧情。 因为原来的剧本中,兰斯特对待“夕雾”的态度向来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但现在夕雾正在睡觉,他也不好打扰她休息,只能暗自疑惑着。 5、觊觎我,迷恋我【05】 次日,夕雾刚一醒来便发现自己换了一身睡袍,她也并不惊讶,只是十分自然地和玖酒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小酒。”她眉眼弯弯。 玖酒见夕雾一点也不好奇在她睡着之后发生了什么,不由觉得自己愈发看不透她了。 沉默半晌,他最终还是没有告诉夕雾昨晚的事情。 她没有过问,他自然也不便多言。 接下来的几天,兰斯特依旧在每天的傍晚时分来到她的卧室里。 他好像特别热衷于给她换上各式各样的装扮,把她打扮得耀眼又夺目。 刚开始兰斯特还只是简单地给她换一换服饰,后来他又找来了许多珠宝首饰,亲手替她佩戴好。 那些首饰做工精美,珍稀又贵重,上面泛着闪烁的华光,一看便知出自大师手笔,价格不菲。 任意一样饰品的价值都够那些平民百姓安稳地度过余生。 但兰斯特却浑然不在意。有几件不太适合夕雾的饰品被他随意地扔在地上,任其破碎断裂。 夕雾就像一只精致却脆弱的人偶娃娃,只能任人摆布。 兰斯特之前会让她自己换好衣服,后来他便干脆亲自替她穿衣打扮。 整个过程中夕雾几乎是与他亲密无间的,但兰斯特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神色,他只是用一种平静的、欣赏的、带了些不明意味的眼神看着她。 兰斯特把夕雾装扮好之后,便蒙住她的眼睛把她带到书房里,让她陪着他处理公务。 夕雾往往会支撑不住,提前睡去。兰斯特便把她送回卧室里,顺便还帮她换上睡袍。 …… “兰斯特的癖好还真的是……异于常人。”夕雾撇了撇嘴。 “他本来就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玖酒停顿了一下,又道:“他现在还没厌倦你,你应该暂时不会有危险。” 可有的时候往往事与愿违。 这天清晨,兰斯特一反常态地走进了她的卧室。 她还在睡梦中,便感觉有人在触碰她、抚摸她。 替她洗漱、为她穿衣、帮她梳发。 动作极尽温柔,甚至让人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夕雾好像已经习惯了那人的动作,等被人抱在怀中时,才堪堪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便是兰斯特那完美无瑕的侧脸,他的嘴角噙着一抹笑。只是无论怎么看,那笑意都不达眼底。 “怎么啦?”也许是因为这些日子的相处,夕雾的胆子也稍微大了起来,她小声地询问道。 “带你看点有趣的东西。”兰斯特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他抱着她来到了庄园的外围。 有高大的铁制栅栏将庄园与外界隔绝起来。 透过栅栏宽大的缝隙,可以看到一束又一束、一捧又一捧、一团又一团的花朵堆积在庄园外面。 嫣红的玫瑰花娇艳欲滴,它们堆积成了小山。有的早已绽放,有的却稍微发蔫。 除了数量最多的玫瑰花之外,花丛中还有别的一些花朵。 夕雾的脸上却并没有什么惊讶的神色,反而是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 她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剧本中对此也有所提及。虽然只是一笔带过,但夕雾本身的戏份就不多,因而这点笔墨也变得显眼起来。 这些花应当是她的追求者们送的。 他们极端又狂热,无所不用其极。 送花只是其中最为微不足道的举动之一。 此刻,庄园外有不少仆人忙活着,他们正战战兢兢地清理着那些花朵。 有人见兰斯特向这里走来,便赶忙诚惶诚恐地跪在他的面前,深深地垂下头颅,整个人几乎要趴到地上去:“公爵大人,前几天的仆人疏忽大意,没有及时清理这些花束,导致今天碍了您的眼。还请您责罚。” 兰斯特看也不看他,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那人大口地喘着粗气,一脸劫后余生的释然。公爵大人竟然没有开口惩罚他,看来他的小命能保住了。 这样想着,那人连滚带爬地自觉去领罚了。若是等到公爵大人下令惩处他,那么他将生不如死。 “好看吗?”兰斯特抱着夕雾,在她耳边轻声问道。他的语气平静,好像只是单纯地在询问。 他就抱着她站在不远处看着那些花束。 花枝被剪断、被绞碎,花瓣纷纷掉落在地,带着一种摧毁美好的荒唐感觉。 夕雾不由地抬眸看了他一眼。 “你是不是已经习惯了?”兰斯特的语气仍旧平静,“他们以前也会这样吗?” “你喜欢吗?看着他们为你神魂颠倒。”他与夕雾耳鬓厮磨,看起来无比亲昵,可说出口的话语却是咄咄逼人。 “哦,我忘记告诉你了。你再也看不到他们了。” 兰斯特笑着将她抱到了花坛上。 那座花坛就离铁栅栏很近,她坐在花坛的边缘,能清清楚楚地看见栅栏外堆积着的鲜花。 还有鲜血。 猩红的、或是深褐色的血液。 那溅落在泥土上、快要凝固了的大片血液。 就在这时,一阵轻风吹过,卷起了一张薄薄的羊皮纸,飘飘荡荡,竟是恰巧落在了夕雾的手中。 她下意识地打开看了一眼。 只见羊皮纸上溅落了星星点点的血迹,上面用工整的字迹洋洋洒洒写了好几行字。 夕雾刚看到开头写着自己的名字,还没等她继续读下去,手中的羊皮纸便被人抽走了。 兰斯特只是扫了一眼那张羊皮纸上的内容,便把它丢在了一边。 他一边动作轻柔地替她整理好刚刚被风吹乱的黑发,一边漫不经心地评价道:“这种粗陋文笔也值得你读一遍?你要是喜欢的话,我也可以为你写。” 他很快就不再纠结于此,而是话锋一转,又道:“你知道吗?我曾经养过一只猫。” 说着,他像是给小猫顺毛一般,轻轻地捋着夕雾的长发。 “那只猫很不乖。有一天,它吃了别人喂给它的食物。然后,我就让新养的猎狗咬死了它。” 兰斯特说到这里,甚至还微微地勾了一下唇角。 “后来,那只猎狗自然就替代了猫的位置。” 他伸出手,抚摸着夕雾的脸颊。 那些掐痕已经消退,白皙又光滑的肌肤触感极佳。 他的指尖游移着,轻轻地点上她的唇瓣,然后又重重地压了下去,将她娇嫩的唇压出一个明显的弧度。 “你,喜欢猎狗还是小猫呢?”他眯着眼睛,状似随口询问道。 他平静的语气背后却蕴含着深意。 很显然,他在试探、在警告、甚至是在威胁夕雾。 “兰斯特的眼神很危险,他现在的情绪不对劲。刚刚地上的血迹……”玖酒忍不住在脑海中出言提醒夕雾。 本来他不应该多加干涉的。 可不知为何,他还是脱口而出了。 “你别担心。”夕雾反而开始安慰起了玖酒。 看起来,她应该喜欢猎狗才对。 可她,偏不。 夕雾伸出手,主动环住了兰斯特的脖颈。 “我喜欢小猫。”她顺着自己刚刚的动作,抬起手十分自然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兰斯特显然对此始料未及,他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眼底有暗潮涌动。 所以……她也会像那只小猫一样,背叛他,对吗? 她怎么敢这样明目张胆地挑衅他? 是因为自己这几天对她太好了吗? “是吗?”兰斯特反问道。他的脸色十分平静,可是简短的话语中却充满了森森寒意。 “小猫很好啊。”夕雾有一下没一下地撩着他的头发,“它很黏人。” 她松开手,指尖轻轻地戳了戳兰斯特的胸口,“如果主人有了新的宠物,小猫还会因此嫉妒生气。” “小猫多可爱呀。你说呢?”夕雾直勾勾地盯着兰斯特的眼睛,脸上满是真诚之色。 她这番话似乎意有所指。 而兰斯特的脸色微僵,他满腔的怒火竟然在她的话语下逐渐消弭于无形。 “你喜欢就好。”他意味不明地回应着,“如果你想养一只猫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不,我已经有一只了。”夕雾笑着说道。 她的眼中有光华流转,黑色瞳孔倒映着兰斯特的脸庞,足以摄魂夺魄。 兰斯特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笑了。 这个笑容与他往常的笑都不一样,是发自内心的欢喜。 虽然只有浅浅的一抹弧度,但依旧可以从中窥见兰斯特此时的心情不错。 然后,下一刻,毫无征兆地,他挑了挑眉,忽然示意夕雾看向某个方向。 那里,有一名侍卫正拖着一个奄奄一息的棕发青年往外走着。 尽管距离并不近,但还是能依稀辨认出那人的相貌俊朗,手上还紧紧地攥着一枝玫瑰花。 有一道血迹从他身下蜿蜒着,一路蔓延。 “真可怜啊。”兰斯特在她耳边惺惺作态地惋惜道。 夕雾抿了抿唇,垂眸不语。 “如果你很难受的话,我……可以帮你屏蔽掉那些不好的画面。”玖酒迟疑着开口说道。 “谢谢小酒,我没事的。”夕雾在心中回答了一句。 玖酒也不再开口。按理来说,他不应该有任何多余的举动。 可没来由地,他还是想尽量让夕雾能够好受一些。 6、觊觎我,迷恋我【06】 夕雾的视线轻轻地扫过栅栏外鲜血淋漓的残花断枝,又落到了那个被拖走的棕发青年身上。 也许是她视线停留的时间有些久了,兰斯特忽然抬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分明是他让夕雾看向那个方向的,可当她真的听话地把视线移过去时,兰斯特又觉得有些不爽起来。 “你心疼了?”他近乎无理取闹地说道,“不许看。闭上眼睛。” 接着,他便感觉到手心处传来一阵酥麻的痒意。 夕雾纤长的睫羽轻轻颤动着,撩拨似的划过他的掌心。 兰斯特松开手,就看见夕雾果然很乖巧地闭上了眼睛。 然后,他直接伸手把她从花坛上抱了下来。 夕雾已经逐渐习惯了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即使是闭着眼睛看不见外界的情况,她也依旧动作十分自然地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脖颈。 兰斯特抱着她走了一段路之后,便停了下来。 夕雾躺在他的怀中,根据他的走动,能够大概判断得出来,他们现在应该处于庄园的后花园里。 兰斯特把她轻轻地放下,然后牵起了她的手。 “好看吗?”他开口问道。 与此同时,夕雾也睁开了眼睛。 她看见了大片大片的玫瑰花。 鲜红似火,在花园中大肆燃烧着,几乎要灼伤她的眼眸。 “喜欢吗?”他紧紧地攥着她的手,低下头去看她,“与他们送的那些低级货色相比起来,如何?” 这些玫瑰花每一朵都品相不凡,它们几乎要栽满了整座后花园。 夕雾依稀记得,在几天之前,花园里栽种的品种,并不是玫瑰花。 她没有开口回答他的问题,兰斯特也并不介意。 他带着夕雾穿过了玫瑰花丛。然后,她看见了被包围在玫瑰丛中央的另外一种花卉。 朦朦胧胧的淡蓝紫色,晕染出一片烂漫的梦境。 是夕雾花。 她的名字。 “我现在还挺喜欢‘夕雾’的。它很好看。”兰斯特意味不明地说道。他伸出了手,轻柔地抚上了夕雾花丛。 夕雾就看着他的指尖随意地拨弄了两下夕雾花的花枝,然后,下一刻,他猛地用力,竟是直接掐断了那根花枝。 接着,他拿起那枝被折断的夕雾花轻飘飘地看了一眼,便弃如敝履般地将其丢弃在了地上。 面对兰斯特这样捉摸不透的举动,夕雾不禁抬眸看向他。 而兰斯特却不再管地上的夕雾花,他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轻声说道:“你乖一点,别惹我生气。” 这算什么?“杀鸡儆猴”吗? 夕雾抿了抿唇,她上前一步,伸出双臂拥抱他。 兰斯特面对她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只是迟疑了片刻,便动作自然地回抱住了她。 少女纤细的腰肢不盈一握,尽管隔着层层布料,他也依旧能感觉到那柔软的触感。 接着,夕雾微微踮起了脚尖,慢慢地凑近了他的脸庞。 兰斯特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他的嘴角带着似有如无的笑意。 她想干什么? 很快,夕雾就用行动告诉了他答案。 她嫣红的唇瓣靠近了他,眼看着就要吻上他时,她忽然稍微偏过头去,红唇轻轻地擦过了他的脸颊。 兰斯特的瞳孔有一瞬间的放大。 尽管她并没有像他想象中的那样亲吻他,但是他们两人像这样亲密的接触还是第一次。 在前些日子里,他会紧紧地拥抱她,还会亲手替她更衣。 可除此之外,他并没有做过其他更加出格的举动。 虽然他把她带回了家,但是他好像并不把她当情人看待。 夕雾对他来说,倒更像是某个可有可无的玩物。 他并不耽于欲望。 夕雾其实是他第一个情人。 在她之前,他从来没有和其他女人亲密接触过。 兰斯特一直觉得,他只是找点乐子罢了。 但此刻,他忽然觉得——他也不是不能接受和夕雾做一些更加亲密的事情。 夕雾自然不知道兰斯特心里在想些什么,她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慢条斯理地在他耳边轻声细语着。 “庄园里好像没有猎犬。”夕雾的语气轻轻柔柔,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您刚刚说的那条猎犬……它的下场如何?” “公爵大人。”她在他的耳边喊他,咬字不甚清晰,那甜腻的语调几乎要将他紧紧缠缚。 兰斯特微微偏头,盯着她的眼睛,像是要看穿她眼底的情绪。 可她黑色的眼眸中,除了倒映着他的身影之外,别无他物。 她的眉眼弯弯,墨色长发被微风吹起,轻轻拂过他的脸颊。 不如说,倒更像是拂过他的心尖。 “不久后,那只猎犬就被我丢弃了。”兰斯特听着自己有些过快的心跳声,语气平静地回答道。 “因为我有些厌烦了。”他又毫不在意地解释了一句。 “可你好像不太一样。”他伸手抚上她的脸。 在夕雾有些茫然不解的目光中,兰斯特低下头,直接吻上了她的唇。 他的动作温柔,却又带着不可忽视的占有欲,像是要把她吞吃入腹一般,与她唇齿交缠。 夕雾的眼中泛起生理性的泪水,将眼尾染上一抹猩红。她精致的脸上也带了些不可言说的旖旎色彩。 夕雾下意识地想要推开他,可她的力道实在太小,这点微不足道的反抗倒更像是欲拒还迎。 …… 在花园某个隐秘的角落中,拉斐里的呼吸也不由地加重了几分。 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此刻他的心跳到底有多快。 他看见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正被塞缪尔公爵抱在怀里,肆意亲吻。 兰斯特喜怒无常。 这么多年以来,他从来没有看到过或者听说过兰斯特的身边有举止亲密的女人存在。 夕雾是第一个。 她在兰斯特的怀里绽放、盛开,像一朵极艳的花。 纵使花园里的玫瑰开得再好,也不及她万分之一的冶艳。 拉斐里下意识地舔了舔唇,眼中划过一抹意味不明的情绪。 该说她不愧是“魔女”么? 庄园外血流成河,她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和塞缪尔公爵卿卿我我? 她果然有罪。 像她这样的女人都该被送上火刑架! 拉斐里的脸色很冷,宛若蒙上了一层厚重的寒霜。 他坦坦荡荡地从角落中走出来,一点也不避讳地来到了他们的旁边。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也许是因为愤怒,也许是因为不满,又或许是因为……嫉妒? 他不知道。 此时,兰斯特仍然没有停下动作,他像是没看到拉斐里一样,又或许是对他视而不见。 兰斯特依旧忘情地吻着夕雾,直到她有些喘不过气时,他才堪堪放开她。 只见她唇瓣微肿,眼中泛着水雾,一副刚刚被人狠狠欺负过的样子,无比引人遐思。 拉斐里的脸色平静,看起来对眼前的艳丽画面无动于衷。 他也不管眼前这两人的状态如何,只是淡淡地开口提醒道:“塞缪尔公爵,今天该去教堂做祷告了。” 接着,他的视线像是不经意间划过夕雾的脸,慢悠悠地从她红肿的唇瓣上扫过,然后他开口继续说道:“她是不是也应该去教堂忏悔了?” 他没有说让夕雾去教堂祈祷,而是直接用“忏悔”这个词表露出了自己的恶意——他甚至还刻意地加重了“忏悔”两个字的语气。 “还是说,你不敢去教堂?”拉斐里意味深长地对夕雾说道。 此时的夕雾还有些晕晕乎乎的,兰斯特刚才突兀的举动实在让她有些猝不及防。 她本能地抬起手,想要擦去自己唇上的水渍。 “你嫌脏?”兰斯特的脸色微沉,他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制止了她的动作,“不许擦。” 他的视线落在她的唇上,侵略意味十足。 片刻之后,他才转头看向拉斐里,无可无不可地应了声。 对于这个几次三番闯入自己府邸的不速之客,兰斯特这次倒是没有多加指责。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拉斐里的“特权”之一。 身为国王目前最为信任的贵族大臣,拉斐里拥有着监督其他贵族的权利。他可以找到很多借口来解释自己擅自闯入他人府邸的行为。 而这份难得的信任,其实是拉斐里用自己父亲的性命换来的。 兰斯特也不想与他过多纠缠。 拉斐里直勾勾地看着夕雾,想让她给个答复。 兰斯特敛着眸子,他不着痕迹地挡在了夕雾身前,另一只手占有欲十足地搂住了她的腰。 “我、我现在就去教堂。”夕雾怯生生地抬眸看向兰斯特,似乎是迫切地想要逃离他身边。 兰斯特挑了挑眉,他松开手,随口说道:“只要你想的话,都可以。” 他对夕雾这样近乎纵容的态度让拉斐里有些诧异。 而夕雾却不管这些,见兰斯特答应了,她赶忙挣脱他的怀抱,来到拉斐里身边,急切地说道:“我们出发吧。” 拉斐里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你想好了?跟着拉斐里去教堂。”兰斯特忽然又开口说道。他有意无意地向夕雾暗示着她几天前险些丧命的经历。 夕雾抿了抿唇,迟疑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兰斯特看了她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转身离开了。 不听话的宠物就该让她吃点苦头。 …… “你、你没事吧。”玖酒的语气带了些情绪波动。 现在的剧情已经不知道偏离到哪个方向去了。 这太奇怪了。他无法理解。 不过,暂且先不论兰斯特的异常举动。夕雾跟着拉斐里单独去教堂,会不会太冒险了? 他有些担心她。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不再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待夕雾了。 但玖酒自己却并没有发现这件事。 7、觊觎我,迷恋我【07】 庄园的大门外停着一辆高高大大的马车。 马车通体呈金红色,车身处处都雕刻着精美的花纹,就连车轮上的每一根辐条也都极尽华美。车尾处立着的雕像均由纯金打造,光彩夺目。 这辆马车在“夕雾”的记忆里出现过两次。 第一次是把她从上一任亡夫那里接回到公爵府中。 第二次则是把她送到教会的火刑架上接受最终的审判。 某种意义上来说,倒也算得上是有始有终。 夕雾面色如常地走到了马车前。 艾丽娅正站在马车边恭敬地等待着,见夕雾走了过来,她便很自觉地上前想要搀扶她。 少女的手柔若无骨,艾丽娅轻轻地扶着,只感觉到肤如凝脂般的细腻触感。 那天她替夕雾上药时看到的那些伤痕,此刻已经基本上都愈合了。 莫名地,艾丽娅在心里默默松了一口气。 她总觉得,夕雾就应该是完美无瑕的。 可是当艾丽娅的视线不经意间划过夕雾的脸庞时,她的眼底出现了一抹震惊之色。 她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 公爵夫人那略微红肿的唇瓣,很明显,是刚刚被人用力地亲吻过。 整个庄园里,应当也只有公爵大人才能这样对待她。 可是,公爵大人分明不近女色…… 艾丽娅很快就掩饰好自己的情绪,不再过多地揣测公爵大人的心思。 见夕雾上了马车,艾丽娅便退后一步,在一旁等待。 拉斐里跟在夕雾的身后,长腿一迈,直接跨上了马车车厢。 艾丽娅的视线恭敬又隐晦地划过拉斐里颀长的身形,很快她就低下了头。 拉斐里少爷的相貌俊朗无比,是与公爵大人截然不同的美貌。但是他的性格却比公爵大人要容易相处得多。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拉斐里少爷亲手将自己残暴不仁的公爵父亲送上了绞刑架。 固然有人觉得他冷酷无情,可在满是淤泥的贵族圈子里,大义凛然的拉斐里少爷足够耀眼夺目。 拉斐里也因此获得了堪比公爵的地位与国王的信任,前途不可限量。 而这个世界总是不缺乏想要一步登天的人。 单单只说她曾经听说过的事情,之前就有不少女仆想要通过勾引拉斐里少爷,与他春风一度,以此获得更高的地位。 在别的贵族府邸中,也不乏有这种事情存在。 但是从来没有一个人敢在塞缪尔公爵大人的身上动歪脑筋。 因为她们只是想要过得更好一些,而不是想急着下地狱。 不,也许下地狱还会比落在公爵大人的手上要轻松许多。 而拉斐里少爷就不会那样残忍。 有许多女仆试图爬上他的床铺。虽然迄今为止还从来没有人成功过,但那些失败了的女仆们,最多不过就是稍微惩罚一番,再被赶出府邸而已。 艾丽娅自己倒是从没有过那种心思。 她对拉斐里少爷确实有朦胧的好感,但是他们两人身份之间的鸿沟宛若天堑,完全无法逾越。 尽管拉斐里少爷看起来并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所谓“上位者”,也不会对地位低下的人颐指气使,但他毕竟是贵族子弟。 她根本不敢奢求什么。 见夕雾和拉斐里少爷已经在马车中坐好了,艾丽娅走上前替他们关好了车厢门,又向车夫细细嘱咐了一番。 然后,她便和另外一个女仆坐在后面一辆较为普通的马车上。有不少护卫跟在马车旁边,时刻警惕着周围的情况。 ———— 车厢内部并不狭窄,足够奢华的内饰装点出宽大又舒适的空间。 夕雾有些不自在地挪动了一下自己的位置,离拉斐里稍微远了些。 见夕雾此刻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拉斐里的眸色微沉,淡淡地开口问道:“你很害怕我?” 分明她刚才还迫不及待地向他走来,同意跟他一起去教堂,现在这是……临阵退缩了? 夕雾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她转过头看向窗外。 马车在道路上行驶着,周遭的景色从她眼前掠过。 孩子们自由奔跑肆意打闹,商贩们热情地吆喝着,男男女女漫步街边。 自由而热烈的生活。 是“夕雾”曾经最渴望、最求而不得的梦想。 可是络绎不绝的追求者们打碎了她的梦。 她只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平民百姓,又哪里抗拒得了那些有钱有势的大人物们? 也许是因为太喜欢她这副皮囊了,他们并不会强迫她,这倒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但手足相残这等骇人听闻的事情,还是让她惶恐不已。 她没想到,他们会为了她自相残杀。她想劝阻,却被那些人温柔又坚定地拒绝。 他们可以接受不与她亲密接触,但是无法忍受她不属于自己。 …… “魔女”。 “夕雾”恍然间竟然觉得,拉斐里说得没错。 她有罪。 她也许就应该被绑在火刑架上,被火焰炙烤,在痛苦中沉入地狱。 …… 原来的“夕雾”哪里有罪呢? 夕雾闭了闭眼睛,心绪难平。她想好好地扮演“夕雾”,将“夕雾”当时的绝望和痛苦深深地镌刻进自己的心中。 …… 从拉斐里的角度,只能看见夕雾精致的侧脸。 她的眼睫微微垂落着,看不清楚眼底的情绪。 他莫名地感觉到她的周身缠绕着一股悲伤的、绝望的、易碎的情绪。 若即若离。 “你看见了吧。”拉斐里突然有些没头没尾地开口说道,“庄园外的血迹。” 夕雾将自己的视线从窗外收回,慢慢移到了拉斐里的身上。 她点了点头。 “你难道不会愧疚吗?那么多人因你而死。”拉斐里咄咄逼人。 夕雾没有说话。 “你会好好忏悔的,对吗?”拉斐里的语气陡然平静下来,不带什么情绪,“在教堂里,向大主教诉说你的罪过。” 夕雾深深地看了一眼拉斐里,眼神中情绪复杂。 她平静地开口说了一句:“你说得对。” 夕雾几乎是面无表情地端坐在车厢内,声音很淡很轻,“我有罪。” 拉斐里盯着夕雾看了几秒,她的唇上还残留着兰斯特的痕迹,此刻又是一副冷冷淡淡的表情,看起来倒是带了些别样的艳色。 就在这时,马车的车身剧烈地颠簸了一下。 猝不及防之下,夕雾的身躯不受控制地摇晃着,眼看着就要摔倒。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拽住身旁的什么东西来稳住身体,但是很快她就意识到,她的旁边坐着的人是拉斐里——那个极度厌恶她、想要置她于死地的人。 夕雾又把自己已经伸出去一半的手硬生生地收回去了。 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她正准备收回的手被人一把抓住了。 他的手很温暖,带着让人不可忽视的力道,从容地帮助她稳住了身形。 夕雾坐稳之后,不禁抬眸看了一眼拉斐里。 她完全没想到拉斐里会拉她一把。 “谢谢。”她低声道谢,同时急切地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回来。 拉斐里也没有为难她,见她坐好之后,很快就松开了手。 他刚刚的行为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 等到松手之后,他才恍然发觉,自己的手中仍然残留着那柔软细腻的触感。 接下来的一路上,车厢内一片沉默,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直到艾丽娅在车厢外提醒他们,夕雾才起身准备离开马车。 等夕雾先下了车之后,拉斐里才跟着下了车。 映入眼帘的是一幢庄严肃穆的建筑,洁白的教堂仿佛能洗净一切罪恶。 夕雾定了定心神,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一如原先剧本中她坦然奔赴死亡的场景,同样坚定不移的步伐。 拉斐里看着她的背影,神色莫名。 ———— 教堂里没什么人,空空荡荡的,只有大主教站在十字架前。 熹微的晨光从顶上的窗户洒落,为卡斯诺尔的银发染上晶莹的波澜。 他一袭白袍,面容无悲无喜,站在巨大的十字架前,圣洁又肃穆。 夕雾径直来到十字架前,自顾自地开始忏悔、开始祈祷。 她说:“我有罪。但我不奢求神的原谅。” 卡斯诺尔转过身,面向她。他的目光中带着温和的安抚。 他还记得她,那个被人称之为“魔女”的无辜少女。 “大主教,你说,我该死吗?”夕雾忽然开口问道,她的眼中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我真的有罪吗?”她十分迷茫地询问着。 “我只是、只是很想活下去。尽管活得胆战心惊,但我还是想活下去。苟延残喘地活下去。”夕雾敛着眸子,轻声说道。 “您是不是会觉得我很没有骨气?被人当做玩物一样抢来抢去,没有自己的思想。”她自嘲地笑了笑。 “我早都已经习惯了。可是这样灰暗的生活,好像没有尽头。我看不到一丝光明。” 她像是在倾诉,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们都说只要足够虔诚,神明就会垂怜。可无论我怎样诚心祷告,祂都没有回应我。” “而大主教您,那天开口救了我。”夕雾上前一步,直勾勾地盯着卡斯诺尔。 “比起高高在上的神明,您好像更加……触手可及。” “谢谢您,大主教。”夕雾郑重其事地向卡斯诺尔鞠了一躬。 卡斯诺尔的眼神中闪过一抹不知所措。 那天,他刚开始的时候并没有阻止拉斐里的动作。 她的道谢,他受之有愧。 “我……”他开口想要说些什么。 “我还记得,您说我不是‘魔女’,对吗?”夕雾的眼睛很亮。 “对,你确实不是‘魔女’。”卡斯诺尔十分坚定地重复了一遍。 夕雾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她朝卡斯诺尔扬起一个灿烂的笑。 足够纯粹,不掺杂任何杂质。 她好像总是这样单纯。 卡斯诺尔抿了抿唇。 身为大主教,他见过太多黑暗的罪恶。 夕雾这样的人,在那样的环境下,分明也应该被染黑的。 可她没有。 8、觊觎我,迷恋我【08】 偌大的教堂内,只有夕雾与卡斯诺尔两人四目相对。 卡斯诺尔看着夕雾那纯澈的眼眸,心中泛起了莫名的情绪。 …… “你刚刚说的那些……都是真心话?”玖酒的语气中带了些疑惑。 “咦,你不是让我‘扮演’吗?”夕雾眨了眨眼睛,“难道我‘扮演’得有哪里不好吗?” “不。你做得很好。”玖酒赶忙回答道,“只是……如果你不想的话,也可以做你自己。” “没关系。我觉得这样子很有趣啊。”夕雾的嘴角微微勾起。 玖酒的呼吸一滞,有那么一瞬间,他恍恍惚惚地从她的身上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 “你还好吗?”在沉默中,卡斯诺尔忽然开口问道,“拉斐里有没有再次为难你?” 也许是他想要弥补什么,又或许是因为内疚。卡斯诺尔的语气中带了些关切。 “没有,我很好。”夕雾轻轻软软地笑了笑,“谢谢您的关心,主教大人。”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走进了教堂之中。 “夕雾!果然是你!”金色长发相貌俊朗的青年一脸欣喜地喊道。 他的步伐很急切,眼中闪烁着欢欣的光芒。 夕雾愣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肖恩?”她的声音里带了些迟疑。 在原本的剧情中,好像出现过“肖恩”这个名字——一个极度迷恋“夕雾”的年轻伯爵。 “你还记得我的名字!”肖恩嘴角勾起的弧度愈发兴奋起来。 “我、我有话想跟你说。”他的脸颊忽然间染上绯红,有些磕磕绊绊地说道。 “什么?”夕雾有些茫然。 肖恩直接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把她带到了教堂外一条静谧的走廊中。 卡斯诺尔本来准备上前制止肖恩的行为,可是夕雾又好像一副认识他的样子,也没有表现出抗拒。 他想了想,还是没有横加干涉。 夕雾跟着肖恩一路来到偏僻的走廊中,她看了他一眼,率先开口问道:“是有什么事情吗?” 他的手仍旧紧紧地攥着她的手腕。他的力道并不大,夕雾一时间也忘记了挣脱。 肖恩隐晦地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少女手腕上柔软的肌肤,他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唇。 “夕雾,跟我走吧!”他压低了音量,却依旧掩盖不住声音里的热切。 他紧紧地盯着夕雾,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啊?”夕雾眨了眨眼睛。 肖恩猛然发现夕雾的唇瓣红肿异常,他近乎咬牙切齿地说道:“兰斯特居然碰了你?他那种人也会去亲吻一个女人?”他的语气中满是嘲讽。 “兰斯特那个家伙喜怒无常,你迟早会受到伤害的。”肖恩强行按捺住自己的愤懑,眼里带了几分关切之色,“跟在他身边太危险了。” “你还是跟我走吧。离那个疯子远一点。”他在激动之下,竟是直接握住了夕雾的双手。 “不、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夕雾怯生生地拒绝道。 她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但是肖恩抓得实在是太紧了。 “夕雾,你知道的。我很喜欢你。”肖恩猛地伸手拥抱住了她,“我的父亲也有公爵爵位。兰斯特能给你的,我也一样能给你。” 夕雾拼命地推着肖恩。身为塞缪尔公爵的人,她不应当与别的男人拉拉扯扯。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害怕肖恩会因为她而遭遇不测。 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仍旧历历在目。 尽管“夕雾”的那些爱慕者们在她被冠以“魔女”之名,被火焰炙烤时,只是事不关己地一旁围观,或者假惺惺地掉几滴眼泪。 似乎那些人也都默认了,是“夕雾”有错在先。 他们的家破人亡,他们的妻离子散,全都是因为“夕雾”。 可是“夕雾”从始至终都没有怨过什么人。 所谓坦然。 “肖恩,你冷静一点……”夕雾的声音里带了些哭腔。 她不是在为自己哭泣,她是愈发担心起肖恩的处境。 “夕雾,你相信我,兰斯特绝对不是什么好人。”肖恩还在喋喋不休地劝说着。 “我以为您的父亲会教导您有关贵族的礼仪。”卡斯诺尔清冷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他伸出手,把夕雾从肖恩的怀抱中解救出来。 他最后还是不放心,便想跟着过来看看情况,谁知道却恰巧撞见了这一幕。 夕雾挣脱开肖恩的双臂之后,由于惯性,往后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 可她身后站着的是卡斯诺尔,于是她便径直地撞进了他的怀中。 少女的身躯柔软得不可思议。 卡斯诺尔的身体微微一僵,他的手不知所措地悬在空中,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夕雾在最开始的茫然之后,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她连忙从卡斯诺尔的怀中抽离,“谢谢您,您又救了我一次。” “夕雾,我是认真的。”肖恩还在后面诚恳地诉说着。 “我想,您应当为您刚才失礼的行为向她道歉。”卡斯诺尔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挡在了夕雾身前,“又或者,您想向神明忏悔你的罪过。” 大主教在帝国中的地位并不低。 尽管肖恩的父亲是公爵,但他本人还只是一个伯爵,远不及大主教的地位。 肖恩皱了皱眉,还是朝夕雾微微弯腰,道:“抱歉,夕雾。这次是我唐突了。但我说过的话依旧有效。”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夕雾,“如果你遇到麻烦了,仍然可以来找我。我永远都会保护你的。” 说着,他便转身离开了。只是他一步三回头,看起来颇为不舍。 …… “大主教,还有……你,你们怎么在这里?”拉斐里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你忏悔了吗?”他慢条斯理地向夕雾询问道。 “大主教宽恕了我。”夕雾这样说道。她的语气坦荡,还带了些释然。 “她并没有犯下罪过。”卡斯诺尔垂眸,淡淡地说道,“拉斐里,她不是‘魔女’。” 他再次强调着。 拉斐里挑了挑眉。 大主教这样几次三番替她做担保,总不可能是也被她迷惑了。 可是那些家破人亡的人确实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拉斐里看了夕雾一眼,道:“既然你已经祈祷完毕了,那么,你可以回去了。” 夕雾点了点头,她转过身朝卡斯诺尔深深地鞠了一躬,“大主教,谢谢您能聆听我的忏悔。” 卡斯诺尔轻轻地摇了摇头,他的声音温柔又坚定:“你没有罪。你不需要忏悔。” 夕雾弯了弯眉眼,勾唇轻笑。 ———— “你对谁都这么笑吗?”拉斐里冷不丁地开口问道。 “有什么问题吗?”夕雾歪了歪头。 也许是因为得到了大主教的安慰与宽恕,她现在面对拉斐里也没有一开始那么胆怯了,她的胆子大了许多。 拉斐里一愣,他显然也没有想到夕雾会反驳他。 “不,没有问题。” 接着,他便轻轻地摇了摇头,看向了车窗之外。 可她为什么从来没有对自己那样笑过? 这样的念头只存在了一瞬间,便被拉斐里强行掐灭了。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想法。 他只知道,他现在开始动摇了。 也许他不该妄下定论,仅仅凭借片面之词就决断她的生死。 他清清楚楚地明白——从一开始,迪文纳公爵就是一厢情愿。 夕雾没有回应,没有接受,更没有教唆,没有怂恿。 她也许和那些不择手段往上爬的女人们不一样。 她……未必有罪。 …… 夕雾当然不知道拉斐里在想些什么,她也不想知道。 她也看向了窗外。 “卡斯诺尔他……”玖酒停顿了下,才继续说道:“他不认为你是‘魔女’。也许你不必再忍受炙烤之刑。” “如果我最后还是要被活生生地烧死,你会帮我吗?”夕雾漫不经心地问道。 “怎么帮你?”玖酒并没有按照规则第一时间拒绝,而是追问了下去。 “比如说,帮我屏蔽掉火焰炙烤的痛苦。”夕雾随口举例道。 “可以。”玖酒没有丝毫迟疑,直接答应了。 尽管这已经严重违背了他的行为准则。 “小酒,你真好。”夕雾毫不吝啬她的夸奖。 …… 经过了一路的颠簸,他们终于回到了庄园之中。 让夕雾没想到的是,当她回到卧室时,兰斯特正坐在床边等她。 “公爵大人。”她的脸上带了些不安。 “喊我的名字。”兰斯特朝她伸出一只手。 “兰斯特……”夕雾轻声喊道,她上前一步,试探性地握住了兰斯特朝她伸来的手。 下一刻,兰斯特便微微用力,一把将她带进了自己的怀抱里。 “夕雾。”他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地凑近了她的脸。 他紧紧地禁锢住她纤细的腰肢,然后亲吻着她的脸颊,又一路吻遍了她白皙的脖颈。 “热烈想念、一往情深。” 他吻上了她的唇,食髓知味般地舔舐着。 “你还真是……人如其名。”兰斯特意味不明地说道,眼底翻涌着灰暗的墨色。 还不等夕雾推开他,兰斯特便主动松开了她,他若无其事地随口问道:“今晚有一场宴会,你想去看看吗?” 夕雾不明所以地抬眸看他。 “我想,你以前的那些丈夫们,都不敢把你带出去吧。”兰斯特随手把玩着她一缕黑色的发丝,动作极尽缠绵,“因为他们太弱小了,害怕你被抢走。” “可是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情人。”他在她耳边轻声说着。 “你现在属于我。” 9、觊觎我,迷恋我【09】 兰斯特替夕雾挑了一条黑红相间的长裙,层层叠叠的繁复裙摆上绣着华丽的暗纹。 他替她换上了衣服,动作温柔,也没有做出太多出格的举动。 夕雾也任由他摆布着。 兰斯特的指尖划过她脖颈上的红痕,在她的肌肤上引起一阵细微的颤栗。 他勾唇笑了笑,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杰作”。 她白皙肌肤上的点点红痕,是他留下的烙印。 他刻意加重了力道,就是希望这些痕迹不要消散得太快。 兰斯特拿出一条黑色蕾丝项圈,上面缀有珍珠与宝石,华贵、又带着一种勾人的美艳。 他亲手为她戴上了项圈,就好像是——为她戴上枷锁,将她束缚住。 镂空的黑色蕾丝缠绕在她遍布暧昧吻痕的脖颈上,半遮半掩之间,黑与白与红交相辉映,竟显出一种极端冶艳的美感来。 让人不禁为之呼吸一滞。 兰斯特身着黑色礼服,身形颀长,看起来倒是与夕雾的装扮十分相称。 他牵着夕雾的手走出了庄园。 仆人们早已等候多时,但他们的脸上没有半点疲倦之色,依旧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口等待着。 ———— 富丽堂皇的王宫内灯火通明,衣着华美的贵族们谈笑风生。 他们大肆谈论着各种话题,从打猎谈到服饰,从美酒谈到美人。 忽然,有人稍微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你们知道吗?塞缪尔公爵也将参加这场宴会。” 周围不知情的几人瞳孔都放大了,一脸震惊:“真的假的?塞缪尔公爵?兰斯特·塞缪尔?你确定?” “千真万确。塞缪尔公爵不仅参加了,而且还将带着他的情人一起出席。” “等等,情人?” “嗯。传闻中,塞缪尔公爵将一个‘魔女’带回了家中!” “什么‘魔女’啊?要我说,那都是谣言。还有人说那个‘魔女’能蛊惑所有人,看你一眼就能让你魂不守舍。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怎么可能真的存在那种女人啊?” “就在今天早上,塞缪尔公爵的庄园外,血流成河。”有人神秘兮兮地说道:“据说是因为那个‘魔女’,才让公爵大人大开杀戒的。” “塞缪尔公爵喜怒无常阴晴不定,这又能证明什么?你别危言耸听了。” …… 所有的窃窃私语在兰斯特进入宴会厅的那一刹那,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家几乎是屏住了呼吸,不敢喘气,好像生怕惊动了眼前这美得有些不真实的画面。 先前那个质疑“魔女”美貌的贵族青年,此刻正满脸通红地盯着夕雾,眼睛一眨也不眨。他的眼中满是痴迷之色,甚至下意识地想要往前一步靠近她。 旁边有人赶忙拉住了他,低声呵斥道:“你疯了?!” 那人这才清醒过来。 原来……那些传言都是真的。 兰斯特对于旁人或隐晦或直白的打量视若无睹,他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从容不迫地搂着夕雾从众人中间经过。 “塞缪尔公爵。”忽然有人开口跟他打了招呼,“还有……夕雾,晚上好。” 夕雾循声看去,那人将金色长发随意地束起,正是肖恩。 她的脸上划过一抹惊讶之色。 而兰斯特将她脸上的神情捕捉得一清二楚,他微微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问道:“怎么?你认识他?” 他温热的吐息打在她的脸侧,几乎要触碰到她的肌肤。 “我见过他。”夕雾很诚实地小声回答道。 他们这样亲密的举动让肖恩的脸色一僵。 “我的父亲很想念您,塞缪尔公爵。”见兰斯特不理会自己,肖恩只好提起了自己同样拥有公爵爵位的父亲,努力地想要在兰斯特面前找回面子。 “你也配喊她的名字?”兰斯特瞥了他一眼,语气中满是冷意。 他直接无视了肖恩刚刚的话语。 如果不是肖恩之前那不合时宜的称呼让兰斯特感到不悦,他甚至都不会去理会肖恩。 兰斯特随手替夕雾撩开了她脸旁的长发,露出了她纤细的脖颈,以及她脖子上那些被项圈遮住了一半的痕迹。 这几乎是明目张胆的挑衅。 肖恩的心陡然沉寂下去。 他不甘心,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兰斯特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 那双眼睛里满是冰冷的杀意。 “我不介意手上再多一条伯爵的命。”兰斯特慢条斯理地说道。他的语气平静,好像只是在谈论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小事。 说完,他便搂着夕雾继续往前走去,连多余的一个眼神都不想再给肖恩。 此刻的肖恩已经是满头大汗,冷汗几乎要浸湿他的衬衣。 等到和兰斯特当面对峙时,他才明白,兰斯特根本就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人。 ———— 拉斐里面无表情地站在宴会厅的角落里。 他必须参加这场宴会。尽管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虚伪的觥筹交错中,但很显然,皇家的宴会并不好推却。 而且他现在的身份,也不容许他拒绝。 他还需要通过这些宴会来慢慢地巩固自己的地位。 只是兰斯特向来对这种宴会不屑一顾,如今却一反常态,倒真是稀奇。 拉斐里的视线佯装不经意间扫过了夕雾,他一眼便发现了她脖子上的端倪。 拉斐里的脸色微沉,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原来是为了宣示主权。怪不得。 “拉斐里……” 就在这时,一道娇俏的声音喊住了拉斐里。 拉斐里转过身,便看见了一名盛装打扮过的贵族少女站在自己面前,她的脸上满是欲说还休的娇羞之色。 “待会我能和你一起跳支舞吗?”她大着胆子邀请道。 少女时不时偷偷摸摸地看一眼拉斐里,眼中的情意几乎要满溢出来。 拉斐里实在是太优秀了。他的相貌俊朗无比,而且还很有才华。他与其他那些只知道纵情声色的贵族少爷相比起来,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没有一个贵族少女不曾幻想过以后嫁给他的场景。每时每刻都有络绎不绝的少女向他大献殷勤。 “抱歉。”拉斐里轻轻地摇了摇头。 这已经算是在委婉地拒绝了。 尽管他的回答在少女的意料之中,但少女还是难过地撇了撇嘴,道:“那好吧。祝你有个愉快的夜晚。” “嗯。”拉斐里淡淡地回答道。 …… “他果然拒绝我了。”贵族少女回到了她的朋友们中间,有点沮丧地说道。 “拉斐里对每个女孩子都是这样的。安娜,你别难过,你还有机会的。”有人安慰她。 “可是我真的很想跟他一起跳舞。”安娜低下头。 就在这时,兰斯特和夕雾恰好从她们的身旁走过。 向来礼貌懂事的安娜不假思索地朝着他们问好:“塞缪尔公爵和公爵夫人,晚上好。” 兰斯特本来不欲理会,可当他听到“公爵夫人”这四个字时,他忽然心情很好地笑了笑,竟然真的停下来回应了安娜的问候:“晚上好,安娜。” 兰斯特并没有反驳安娜的称呼,反而顺势应答了。 安娜和她的朋友们一时间都愣在了原地。 因为兰斯特笑起来实在是太好看了。 他的五官精致又艳丽,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仅仅凭借这简单的一个笑和一句单纯的问候,就足以俘获所有少女的芳心。 尤其是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够被兰斯特记住名字的安娜,脸颊上都不由自主地泛起了红晕。 她们忽然想到,曾经的兰斯特,也是被无数人追捧的存在。但他那残暴不仁喜怒无常的性格,还是让人望而却步。 久而久之,便再也没有人敢肖想他。 安娜回过神来,她暗暗唾弃着自己的不争气,同时急切地想要补救一下自己的失态。 她慌乱中把视线移到了夕雾的身上,这位公爵夫人冶艳的相貌让安娜情不自禁地呢喃道:“公爵夫人,您好漂亮。” 她真心实意地夸赞着。 “谢谢你的夸奖。你也很漂亮。”夕雾笑了笑。既然兰斯特没有开口否认她“公爵夫人”的身份,那她自然也没有必要澄清。 安娜的脸色更红了,她随即又鼓起勇气,问道:“公爵大人,您见多识广,请问您知道拉斐里……他有心仪的人吗?” 大概是被兰斯特和夕雾的笑颜迷惑了头脑,安娜一不留神便把埋藏于心底许久的疑问和盘托出。 直到问完之后,安娜才意识到她的唐突与怪异。 等等,她到底在干什么? 这种问题……她居然问得出口? 而且询问对象还是那个赫赫有名的塞缪尔公爵?! 安娜恨不得立刻钻到地板的缝隙之中,她实在是没脸见人了。 兰斯特倒是毫不在意她极其唐突的询问,甚至还十分耐心地回答道:“也许你应该自己去问问拉斐里。” “我、我刚刚邀请他跳舞,被他拒绝了。”安娜垂头丧气地说道。 她浑然不知,此刻的她就像是因为得不到心爱的玩具,而对长辈撒娇的小孩子一样,语气自然无比地抱怨着。 但是问题的关键在于,站在她面前的是向来不近人情的兰斯特。 安娜旁边的人已经目瞪口呆了。 “他拒绝你?”兰斯特还没开口,夕雾倒是抢先替她打抱不平起来了,“绅士怎么可以拒绝淑女呢?” 男士拒绝一名女士邀舞的请求确实是非常失礼的行为。 “安娜,我帮你劝劝他。”夕雾忿忿不平地说道。 “别担心,我很快就回来。”夕雾抿了抿唇,她看了兰斯特一眼,最终还是安抚性地拥抱了他一下。 兰斯特挑了挑眉。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倒还真的听话地站在了原地,看起来无比纵容她的每一个决定。 …… “你这是想要做什么?”玖酒有些不解地问道。 “我只是关心一下拉斐里的终身大事。这不过分吧?”夕雾饶有兴致地说道。 “其实,我可是很记仇的。我知道他会和艾丽娅终成眷属。但是在那之前嘛……”夕雾神秘地笑了笑,“而且,安娜实在是太可爱了。你不觉得吗?怎么会有人忍心拒绝她呢?” “……没有你可爱。”玖酒忽然开口回答道。他用清冷的声音一本正经地说出这种话,倒是让夕雾有些猝不及防。 她忍不住笑出了声,道:“谢谢,你也很可爱。” 10、觊觎我,迷恋我【10】 夕雾很快就在不远处找到了拉斐里。 他正随意地靠坐在走廊边的长椅上,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眼底的神色。 “拉斐里。”夕雾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她的声音显然极具有辨识度。拉斐里并未抬眸看她,便一下子就认出了喊他的人是夕雾。 他的眼底划过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拉斐里抬眸看向夕雾,静静地等待着她的下文。 夕雾走到他的面前,开口问道:“等会舞会开场的时候,你有舞伴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难道你想和我一起跳一支舞吗?”拉斐里挑了挑眉,忽然来了点兴致。 “当然不是。我是想说,安娜小姐很可爱。你不应当拒绝她。”夕雾一脸的惋惜之色。 “你希望我答应她的邀舞?”拉斐里的语气有些冷。 “不然呢?”夕雾故作稳重地说道:“拉斐里,你也长大了,该考虑一下终身大事了。我想,安娜小姐以后一定会成为一名很好的妻子。” 她勾了勾唇,语气中带了些戏谑,“论资排辈的话,兰斯特他应当算得上是你的长辈。那么,出于照顾后辈的考虑,我自然也该帮你物色一下合适的人选。” 她在用自己的身份压制他。 也许这是一场报复。 拉斐里直勾勾地看着夕雾,忽然觉得有些恍惚。 她好像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对自己笑过。 少女精致秾艳的脸上带着笑意,黑色的眼眸中倒映着他的身影。 他觉得心跳有些快。 可是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你很希望我娶妻?”拉斐里的语气平静地问道。 “每个长辈都很关心后辈们的婚姻大事。”夕雾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拉斐里只觉得心头顿时弥漫着一股难以言表的郁闷情绪。 他现在的心情很不好。 为什么? 因为夕雾,他那个凉薄父亲爱慕的女人,塞缪尔公爵的情人,想让他和别的贵族小姐一起跳舞。 她想让他娶别的女人。 可是,这又有什么值得他生气的? 拉斐里不敢再深想下去,他也不愿意继续再深想下去。 “你说得对。”拉斐里忽然开口说道,“我接受你的建议。” 他觉得自己现在的情绪很不对劲。 他需要提醒自己、警告自己。 夕雾跟那些嫌贫爱富的女人们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也许,他真的应该试着接触一下别的贵族小姐了。 否则的话…… 见拉斐里这么快就答应她了,夕雾也有些诧异。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笑着说道:“那就祝你有个愉快的夜晚了,拉斐里。” 说着,她便转身离开了。 拉斐里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眼底划过一抹暗色。 ———— “安娜小姐,拉斐里他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夕雾温柔地说道。 “真的吗?公爵夫人,您实在是太好了!”安娜一脸激动地说道。 公爵夫人明明漂亮温柔又善良,哪里是什么“魔女”啊?道听途说的消息果然不可靠! 夕雾微微低头,轻声说道:“拉斐里他太失礼了。” “不,没有的事。”安娜摇了摇头,忍不住替拉斐里辩解,“当时是我太突然了。” 夕雾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兰斯特见她刚一回来就和安娜相谈甚欢,也不看自己一眼,莫名有些不悦。 他微微皱了皱眉,不由分说地便牵着夕雾的手走到了一旁。 见夕雾一脸茫然地看向自己,兰斯特温柔地替她撩起了散落的碎发,然后笑着说道:“你这么关心拉斐里啊?” 他的动作轻柔,可语气中却带了些寒意。 夕雾先是一愣,然后便理直气壮地小声回答道:“是啊。免得他成天闲着没事干,总是过来打扰我们两个人。” 她知道拉斐里为什么这么恨她。 他觉得她水性杨花、生性放荡。 甚至,在他的潜意识里,迪文纳公爵不爱母亲,却偏偏对夕雾情有独钟,这也让他愈发地憎恨起夕雾来。 但是,剧情中原本的“夕雾”,直到死亡的时候,也不知道迪文纳公爵爱慕她。 因为,“夕雾”根本就不认识迪文纳公爵。 一切都是迪文纳公爵自己一厢情愿。 听见夕雾的回答之后,兰斯特唇畔的笑意深了些,他低低地笑了笑,道:“‘我们’?原来夫人这么想和我独处呀。无妨,我们……来日方长。” 他喊她“夫人”。 夕雾看了他一眼,迟疑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来日”…… 像她这样,只会给别人带来不幸和厄运的人,也会存在以后吗? 她不知道。 “舞会要开始了,你愿意和我共舞一曲吗?”兰斯特向她欠身致礼,然后伸出一只手,抬眸看向她。 他的眼里有着不易察觉的期待之色。 夕雾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她刚一碰到他的手,便被他一把攥住,他轻轻一扯,便把她扯进了自己的怀里。 “不会跳舞也没关系,跟着我的脚步就好。”他安慰着轻声说道。 “我、我会一点。”夕雾回答道。 听到这样的回答,兰斯特微微一愣。 夕雾出身平民,又是如何学会宫廷舞的? 答案显而易见。 兰斯特几乎是报复性地加快了舞步,可夕雾竟然都一一跟上了。 呵,学得真好啊。 至少她的那些追求者们也不是一无是处的,毕竟他们教她的舞蹈还不错。 兰斯特在心底咬牙切齿,面上却不显分毫,他的脸上甚至还带着温和的笑意。 悠扬的舞曲流淌在宴会厅内,庄严又华丽的曲调衬着翩翩起舞的贵族们,装饰用的水晶反射出晶莹剔透的光芒,看起来有一种奢靡的浪漫。 可实际上,其中绝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没有集中在自己的舞伴身上。 他们都在或隐晦或直白地盯着夕雾。 黑红相间的长裙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肢,顺滑的黑色长发披散而下,随着她的动作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 繁复的裙摆层层叠叠,像是一朵正在绽放的花。 她从容不迫地跟着兰斯特的舞步走动着、旋转着。 在灯光之下,她足够耀眼。 她是全场最为引人注目的存在。 兰斯特的眼神轻飘飘地扫过其他人,只见他们的脸上都带着不自知的痴迷之色。 “我有些后悔了。”兰斯特突然有些没头没尾地对夕雾说道。 顺着一个重拍音符,他拥着她离开了原地。 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他带着她走出了宴会厅。 直到拉着她来到了某个僻静之处,他才停下脚步。 兰斯特捧起夕雾的脸颊,眸色深沉,“他们都在看你。我很不开心。” 夕雾眨了眨眼睛。 “我知道,你已经习惯了。”他的指尖不轻不重地抚摸着她的脸颊,细腻的触感让他有些心猿意马,“可我还是很不开心。” 他轻轻地按了按她嫣红的唇瓣,忽然问了一句:“我可以吻你吗?” 虽然他用的是疑问句,但也许这并不是在询问,而是在通知。 因为下一刻,还没等夕雾回答他,兰斯特便俯身吻了上去。 他的动作凶猛又克制,让夕雾险些招架不住。 她伸出手胡乱地推拒着,却跌入了一个更深的怀抱里。 ———— 拉斐里最终还是没有和安娜共舞。 在音乐响起的那一刹那,他看见了夕雾。 以及正紧紧地拥抱着她的兰斯特。 夕雾无需做出任何多余的动作,仅仅是站在那里,便光彩夺目。 而兰斯特衣冠楚楚地站在她身旁。 他们两个人看起来好像很般配的样子。 拉斐里不想再看下去。 可是只要夕雾在场,他的视线就会在不知不觉间移到她的身上。 眼不见心不烦。 他索性起身离开了宴会厅。 见拉斐里离开了,安娜的脸上带了些委屈之色,可她不敢跟上去挽留他。 毕竟公爵夫人已经帮助她把他劝回来过一次了,是她自己不争气,没有抓住这次机会。 她本以为拉斐里会答应她的邀舞,至少也应该是不讨厌她吧。 可是他现在又丢下自己径直离开了,这让安娜清醒了许多。 原来从始至终都是自己在自作多情。 她不想再勉强他了。 …… 拉斐里随意地找了个僻静处坐着。 他看着天空皎洁的月亮,漫无目的地胡思乱想着。 他想到了很多事情。 一开始,当他得知自己那个所谓的父亲对夕雾情根深种,甚至还因为她散尽家财时,他是嗤之以鼻的。 那样生性凉薄、残暴不仁的人,也会有真心爱慕的人吗? 他听说了夕雾的“丰功伟绩”——数不清的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他们为了她家破人亡,却也无怨无悔。 夕雾这样的水性杨花,让他想起了曾经侮辱过他母亲的那些女人们。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那些女人也是害死他母亲的罪魁祸首之一。 他要为民除害,他想置夕雾于死地。 他甚至真的险些掐死了她。 但是后来,情况好像发生了变化。 一切都是从哪里开始变得不对劲起来的呢? 他也记不清楚了。 这转变并不是突如其来的。 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一点一滴地渗入他的骨髓,慢慢地吞噬着他的躯体,侵蚀着他的内心。 就在拉斐里神游天外之时,他忽然听见了有细微的动静从不远处传来。 “我可以吻你吗?” 一道极其熟悉的声音响起。 拉斐里下意识地抬眸看去。 相貌精致的少女正微微仰着头,被迫地承受着男人强硬的掠夺。 从拉斐里所在的角度,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夕雾的神情。 她的眼尾泛着绯红,纤长的睫羽不堪忍受般地轻轻颤动着,白皙的肌肤也染上了红晕。 活色生香。 兰斯特紧紧地抱着她,像是要把她揉进骨子里。 在这远离宴会厅的僻静之处,往常只有窸窸窣窣的虫鸣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以及隐隐约约的音乐声。 而此刻,拉斐里还听到了一阵极其细微的黏腻水声。 拉斐里的脸色很冷,眼底一片黑暗。 哈。 让他和别的贵族小姐一起跳舞,自己却和塞缪尔公爵在这里缠绵。 真是……放荡。 11、觊觎我,迷恋我【11】 当兰斯特和夕雾回到宴会厅时,这场宴会已经接近尾声了。 夕雾的额发微乱,唇色红润,看起来更多了几分艳色。 有一名侍卫在看见兰斯特之后,便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低声说道:“公爵大人,陛下召见您。” 他的神情恭敬又惶恐,只是在看见夕雾时,他还是不可避免地怔愣了一瞬间,眼中划过一抹惊艳。 这场宴会本就是皇室举办的宴会,只不过国王年迈,不便出席。 如今国王突然召见兰斯特,兰斯特倒是一点也不惊讶,他的神色如常,淡淡地看了那个侍卫一眼。 侍卫连忙诚惶诚恐地低下头,不敢再看夕雾一眼。 “你累了吗?”兰斯特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应侍卫,而是温柔地向夕雾询问道,他的语气中满是关切。 那个侍卫也不敢催促,只能低着头默默地等待着。 夕雾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不禁脸色微红。 她今天晚上连半支舞都没跳完,就被兰斯特带出去了。 然后她就一直被他抱着亲…… 除了有的时候有些喘不过气来之外,其实她也不是很累。 兰斯特的神情自然,他替她理了理微乱的额发,又轻声问道:“你想先回家吗?” 夕雾想了想,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好。”兰斯特笑着应道。 他朝某个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漫不经心地吩咐了身边的侍卫几句。 片刻之后,拉斐里便走了过来,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抬眸轻飘飘地看了夕雾一眼。 “拉斐里,你能帮我把她送回家吗?”兰斯特看了一眼拉斐里。 拉斐里随口应道:“可以。” “那你路上小心。”兰斯特爱怜地吻了吻夕雾的发顶,关切地叮嘱道。 “嗯。”夕雾小声地回答道。 拉斐里在一旁冷冷地看着他们卿卿我我,一言不发。 他不知道兰斯特为什么这么“信任”他,不过兰斯特的行事风格向来捉摸不透,他也不愿过多揣测。 …… 在回程的马车上,拉斐里看也不看夕雾一眼,只是沉默着坐在一旁。 夕雾倒是有些好奇他和安娜小姐的情况,她迟疑了片刻,还是开口小声问道:“你和安娜怎么样了?” 毕竟今天晚上的舞会,她并没有全程在场…… “你很关心我?”拉斐里随意地靠在车厢壁上,瞥了她一眼。 “当然。”夕雾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今天晚上玩得开心吗?”她的语气中满是戏谑。 “很、开、心。”拉斐里近乎咬牙切齿地说道。他一字一顿,语气中满是显而易见的不爽。 “开心就好。”夕雾假装没听出来他的咬牙切齿,一脸关切地回应道。 拉斐里自然也明白她是在“仗势欺人”。 他忽然转头看向夕雾,微微垂眸,语气平静地询问道:“你以前也是这么关心后辈的吗?” “我听说,你的前夫莱特伯爵,和他的儿子反目成仇了。”他紧紧地盯着夕雾,语气中带了些遮掩不住的恶意,慢条斯理地询问道:“你知道原因吗?” 夕雾的瞳孔微微放大,她像是被人抓住了软肋,脸上划过一抹不安。 “我……”她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她当然知道原因。 “你好像很紧张。”拉斐里稍微凑近了些。他的脸上满是关切的神色,看起来无比自然,倒像是真的在关心她一样。 “不过,你难道真的不知道原因吗?”他话锋一转,又绕回了原来的话题。 说着,他慢慢靠近了夕雾,以一种略带压迫性的气势,勾唇笑道:“我倒是略有耳闻呢。” “莱特伯爵和他的儿子,是因为争抢你,而自相残杀的。”他用极其平静的语气,说着近乎咄咄逼人的话语。 “你就不怕……重蹈覆辙吗?”拉斐里的声音很轻很慢,更像是在对自己说话。 “……什么?”夕雾有些茫然。 “不,没什么。”拉斐里摇了摇头,他很快就拉开了与她之间的距离,重新靠坐在了车厢壁上。 “等等,拉斐里,你看那里!”夕雾突然有些急切地说道。 见拉斐里无动于衷,她一着急,便伸出手拽了拽他的衣袖。 拉斐里低下头,看着她纤细又白皙的手轻轻地扯着他的衣袖,指尖泛着微粉。 她的力道很小,却还是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拉斐里眸色微深,他终于抬眸看向她。 而夕雾则是一脸担忧地让他看向了车窗外。 ———— “喂,艾丽娅。”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恶狠狠地喊住了艾丽娅。 “乔治,你想干什么?”艾丽娅十分警惕地看着他。 她今天下午特地向管家请了假,然后来到了贫民窟。 这里是她小时候生活的地方。 在贫民窟,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早已经成为常态。 她的父母被人欺骗欠下了大笔债务之后,不堪忍受生活的重压,双双撒手人寰。 而她则被迫继承了这笔庞大的债务。 幸好贫民窟里的大家都很善良,互相接济之下,竟也让她安稳地长大了。 艾丽娅自己也十分努力,终于在某一天,她成为了公爵府的女仆。 从此之后,她也拥有了一份较为可观的薪资。 尽管塞缪尔公爵喜怒无常,让她终日里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但是她足够谨小慎微,这些日子里倒也没出什么差错。 而艾丽娅拿到薪水后,除了定期偿还那笔债务之外,她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贫民窟里的人们。 她时不时地便会来这里接济一下他们。 只是她的这种行为被乔治发现了。 乔治也是在贫民窟里长大的,生性狡猾又残暴。他是被债主派来催债的一名打手。 自从发现艾丽娅偷偷接济贫民之后,他便一直威胁她尽快还钱。 而乔治的目的就是想从她的身上额外敲诈勒索一笔钱。 他威胁艾丽娅,除非她给他一笔“封口费”,否则他就把她还有钱接济他人这件事告诉债主。 艾丽娅一咬牙,便给了他一笔钱。 结果乔治变本加厉,一次又一次地勒索她,她简直不堪其扰。 今天,乔治又喊住了她。 艾丽娅都快要被他给逼疯了。 “艾丽娅,我最近又有点缺钱了。”乔治怪笑着,一脸得意地继续说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吧?与其帮助那些老弱病残,还不如接济接济我呢。” “乔治,你简直欺人太甚!”艾丽娅一脸愤恨地说道。 “好吧,看来你并不愿意助人为乐。”乔治无奈地摊了摊手,“那我只好告诉那位先生,你其实有能力偿还更多的债务。” 说着,他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啊,先生的脾气向来不太好,希望你到时候能够安然无恙。” “乔治!”艾丽娅忍无可忍地大声喊着他的名字。 “诶,我在呢!艾丽娅,你可要想好了。”乔治不紧不慢地说道,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就好像艾丽娅的钱财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艾丽娅几乎要红了眼眶,她咬着唇,指尖颤抖着拿出钱来。 “我忽然发现,你其实长得还挺好看的。”见艾丽娅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乔治忽然眼神一亮,他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这样吧,你跟了我。我一定会好好对你的,如何?” 他接过艾丽娅递来的钱,同时还准备伸手去摸她。 艾丽娅吓得连忙后退几步,可是背后是一条小巷子,没有退路了。 就在艾丽娅惊慌失措之时,忽然有一道冷冷淡淡的声音响起:“你的胆子还挺大啊。” 艾丽娅抬眸望去,只见拉斐里正向她这里走来。 月光散落在他身上,将他深邃的眉眼勾勒地愈发立体。 他的神色很冷,“塞缪尔公爵府上的人你也敢动?” 乔治愣在了原地。 虽然他只是不入流的小打手,但是已故迪文纳公爵的儿子拉斐里,他也曾远远地见过一眼。 这位敢把自己父亲送上绞刑架的拉斐里少爷,根本不是乔治能惹得起的。 乔治满脸赔笑,道:“不是的,您误会了,我并没有欺负她。我和艾丽娅是朋友。” 说着,他隐晦地给艾丽娅递了一个眼神,其中满是威胁意味。 但是拉斐里并没有看向艾丽娅,也没有向她询问。 他只是站在那里,微微垂着眸,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戴上了手套。 然后,他抬头看了乔治一眼,那眼神中的冷意让乔治不寒而栗。 拉斐里慢慢地走到了乔治的面前,而乔治还在强撑着辩解道:“您真的误会了!不信的话,您可以问问艾丽娅……” 乔治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人强硬又粗暴地打断了。 因为拉斐里狠狠地揍了他一拳。 乔治被突如其来的攻击给打懵了。 紧接着,便是一拳又一拳狂风骤雨般落到了他的身上。 拉斐里的力气很大,乔治刚开始还能勉强求饶,后来就变成了声嘶力竭的哀嚎,最后只剩下了气若游丝的□□。 见打得差不多了,拉斐里掐住了乔治的脖子,把他从地上直接拎了起来:“像你这样的渣滓,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吗?” 拉斐里的手慢慢加大了力道,而乔治的脸色也开始涨红,他拼命地扒着拉斐里的手,却不能撼动他分毫。 这个场景好像有些眼熟。 拉斐里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想起了,那天也是被他这样掐着的夕雾。 那时,她就像是一朵快要凋零的花。 可她好像并不简单。 她似乎是一朵能够摄人心魂的“食人花”,轻轻松松地就把别人的心吃掉了,不费吹灰之力。 那些心被她当做养料,哺育着她虚弱的身躯。 于是,她再一次盛开了。 拉斐里下意识地抬眸看向巷子外停留着的马车。 隔着车窗,他看见了夕雾精致冶艳的脸。 像一朵开得正艳的花。 12、觊觎我,迷恋我【12】 “等等,拉斐里少爷!”艾丽娅下意识地喊住了拉斐里。 而拉斐里瞥了艾丽娅一眼,手上并没有减轻力道。 他也不去看乔治那拼命挣扎的脸,只是十分平静地垂着眸。 眼看着乔治快要撑不住了,就在这时,拉斐里忽然听见了一阵急促的轻微敲击声,他循声望去,只见夕雾正敲打着车窗。 见拉斐里终于看了过来,夕雾赶忙朝着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拉斐里迟疑了一瞬间,很快就松开了手。 乔治顿时瘫倒在地上,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周围新鲜的空气,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后怕与惶恐。 …… “没想到拉斐里刚刚还真的打算痛下杀手。”夕雾漫不经心地说道。 “按理说,在艾丽娅的劝阻之下,他会立刻收手。”玖酒的语气中带了些不解。 “如果……他真的杀了乔治,那会怎样?”夕雾饶有兴致地假设道。 “那么,拉斐里和艾丽娅,也就是原定剧本中的男女主角,他们两个人之间可能会产生嫌隙。”玖酒十分认真地分析着,“毕竟艾丽娅觉得乔治他罪不至死。” 夕雾挑了挑眉。 她本来是不应该掺和到这段剧情里面的。 因为这是原剧情中男主角第二次“英雄救美”的桥段。 这也加深了男女主角感情之间的羁绊。 第一次则是他们去教堂的时候。 艾丽娅遇到了危险,拉斐里也不可能见死不救,所以当时他才会落后于夕雾进入教堂内。 “小酒,男女主角一定会相爱吗?”夕雾忽然问道。 “一般情况下,是这样的。”玖酒的语气坚定,“这是剧本中设定好的情节,很难被改变。” “很难被改变?也就是说,可以被改变?”夕雾一下子就抓住了他话语中的关键点。 “理论上来说,这不太可能。但我不能否定有这种可能性的存在。”玖酒十分严谨地回答道。 夕雾笑了笑,道:“算了,我也没兴趣棒打鸳鸯。就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吧。” “拉斐里他曾经想掐死你。”玖酒的语气中带了些不满。 这些分明是剧本中设定好的情节。 当时他旁观的时候,也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可如今再回想起来,那个时候,什么都不知道的夕雾,一醒来便面临着即将被掐死的命运。 玖酒只觉得有些莫名的难受。 夕雾敏锐地察觉到了玖酒情绪的低落,她连忙安慰道:“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嘛?没事的,我有分寸。更何况,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对吗?” “嗯,我会一直陪着你的。”玖酒的声音坚定。 ———— “拉斐里少爷,谢谢您,再一次救了我……”艾丽娅一脸感激地道谢。 拉斐里随意地点了点头。 之前他们去教堂的那一次,他也曾救过艾丽娅的命。 当时她遭遇了危险,他自然不能视而不见。所以他没有和夕雾一同进入教堂中,而是晚了一步才到达。 拉斐里缓缓地摘下了手套,又将那副手套扔到了乔治遍体鳞伤的身上。 拉斐里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动作十分自然。 乔治只觉得无比屈辱,但同时,他又觉得这好像理所当然—— 像拉斐里这样的天之骄子,自然不想触碰到他这种低贱的人。就连殴打他,在拉斐里看来,大概也是脏了自己的手吧。 拉斐里可不会在乎乔治的感受,他用脚尖踢了踢乔治,忽然俯着身子,漫不经心地询问道:“艾丽娅她欠了多少钱?” 乔治一愣,忍着痛苦战战兢兢地报出了一个数字。 拉斐里挑了挑眉,他拿出了一颗宝石,随手丢给了乔治,道:“这个,够了吗?” 乔治慌慌张张地接过了宝石,只看了一眼便知道这宝石价值不菲,足以偿还艾丽娅欠下的债务。他连连点头,道:“够了够了。拉斐里少爷,您这是?” “以后别再来打扰她了。否则,你知道会是什么下场的。”拉斐里淡淡地说道。 “好、好的!谢谢拉斐里少爷手下留情。”乔治能屈能伸,当时连忙就答应下来。他生怕拉斐里反悔。 毕竟像拉斐里这种高高在上的贵族少爷,想要弄死他再简单不过了。 说着,乔治便连滚带爬地离开了。 艾丽娅怔愣着,她还有些不知所措。 “刚刚那颗宝石……”她诚惶诚恐地说道:“我一定会努力偿还的!” 拉斐里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话。 艾丽娅鼓起勇气询问道:“是夫人吗?” “嗯?”拉斐里挑了挑眉。 “我记得……那颗宝石是夫人身上的饰品。”她咬了咬唇,十分笃定地说道。 今天早上的时候,她看见夫人的打扮了。她的记忆力还算不错,那颗宝石当时就缀在夫人的腰间。 拉斐里随意地点了点头,肯定了她的说法。 那颗宝石确实是夕雾从她自己的身上取下来交给他的。 当时,夕雾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艾丽娅的困境。 她便告诉了拉斐里,想让他去帮助一下艾丽娅。 拉斐里倒是很顺从地答应了,但是在他正准备下车的时候,忽然又被夕雾拉住了。 只见她从自己的腰间取下了一颗宝石,递给了他,道:“你暂且先帮艾丽娅还清债务吧。” 拉斐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伸手正准备接过宝石。 可他却一不小心蹭到了少女的手。 宝石触感冰凉,而少女的肌肤细腻光滑,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 夕雾还来不及将自己的手抽离出来,就被拉斐里紧紧地攥住了。 她抬眸看了一眼拉斐里,眼中满是茫然与不解。 拉斐里眸色微暗,他很快就松开了手。 …… 拉斐里收回了散漫的思绪。 而艾丽娅向他再次道了声谢,踌躇片刻之后,还是走到了那辆马车旁边。 “夫人,谢谢您。”艾丽娅郑重其事地向马车内的夕雾鞠了一躬,“那颗宝石实在是太贵重了,我一定会尽力偿还的!” 夕雾打开了车厢门,她笑着道:“那就算是我借给你的吧,等你以后有能力偿还了,再还给我。” 夕雾很照顾艾丽娅的自尊心。 毕竟艾丽娅是从贫民窟一步一个脚印慢慢爬上来的。她的相貌并不差,但是她并不想通过歪门邪道来赚钱。 艾丽娅觉得,尽管她是个弱女子,但她也可以靠自己的双手来让自己过上安稳的生活。 只是最近一直被乔治敲诈勒索,让她险些崩溃。 幸好……幸好拉斐里少爷救了她,公爵夫人还好心地替她还清了债务,并且体贴地保护了她脆弱的自尊心。 艾丽娅这些日子里一直紧绷着的神经,陡然松弛下来。 她控制不住地红了眼眶,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艾丽娅赶忙想转过身擦拭眼泪,却被一只手轻轻地扶住了。 夕雾一边扶着艾丽娅的肩膀,一边拿出了一条干净的手绢,轻柔地替艾丽娅擦拭着眼泪。 夕雾什么话也没有说,她温柔的动作胜过了千言万语,已经在无形中极大地安慰了艾丽娅。 艾丽娅抽泣着,心尖泛上一股难言的情绪。 手绢的材质极好,柔软又顺滑,甚至让她觉得自己的皮肤太过于粗糙。 而夫人却像是一点也不介意一样,用那条昂贵的手绢替她拭泪。 好温柔…… 艾丽娅的心跳得很快,她能感觉到自己脸颊上惊人的热度。 夫人离自己太近了。 任谁都招架不住夫人这样温柔的对待。 艾丽娅这样想着。 她也渐渐平复了心情,只是脸上仍然残留着红晕。 “我们回庄园吧。”夕雾用征询的口吻说道。 艾丽娅用力地点了点头。 ———— 等他们回到庄园里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 夕雾很快就睡下了。 …… 卧室里很暗,也很静。 忽然,门被人轻轻地推开了。 兰斯特走了进来。 先前国王召见他的原因果然不出他所料。 国王旁敲侧击地向他询问着今天早上在他庄园外面发生的事情,甚至还隐晦地揣测着有关于夕雾的传言。 不过,这些话全都被兰斯特不软不硬地堵了回去。 夕雾哪里有什么错? 这件事分明跟她没有一点关系。 是他觉得那些人很碍眼,这才动手的。 在应付完国王的问话之后,兰斯特便匆匆忙忙地赶了回来。 他刚一回来,便想去见夕雾。 但他想到自己刚刚从外面回来,迟疑了片刻,又先去洗了澡,换了一身衣服,才来到了夕雾的卧室中。 借着月光,兰斯特看到了夕雾恬静的睡颜。 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 修长的手指顺着夕雾的脸颊,慢慢地停留在了她的唇畔。 …… 兰斯特忽然觉得,他不应该让她一个人睡在单独的卧室里。 不过……没关系,眼前的这张床足够宽大,两个人一起睡觉,绰绰有余。 …… 夕雾在朦朦胧胧之间,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人温柔地抱住了自己。 由于那个人给她的感觉很熟悉,她便没有过多的在意。 夕雾只觉得唇角有些痛,她便下意识地舔了舔唇。 探出来的那一截嫣红的舌尖让兰斯特的瞳孔微微放大。 他本来是不想打扰她睡觉的。 但是…… 13、觊觎我,迷恋我【13】 晨光熹微。 夕雾在朦胧中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正被人抱在怀里。 她一抬眸,便看见了兰斯特完美无瑕的睡颜。 他睡着时褪去了往常的捉摸不透,倒是显出几分人畜无害来。 纤长浓密的睫羽在他的脸上打下一片阴影,精致的五官无比艳丽,柔软的发丝微微散乱,勾勒出他姣好的面容。 在兰斯特刚刚崭露头角的时候,曾经有好事者因为他那冶艳的容貌,半开玩笑地喊他“帝国玫瑰”。 不过……很快,就再也没有人敢这样称呼他了。 兰斯特的残暴手段,足以抹杀旁人对他所有不切实际的绮丽幻想。 夕雾不想惊醒兰斯特,她小心翼翼地想要挣脱他的怀抱,却发现他看似力道轻柔,实际上则是紧紧地将她束缚住了。 夕雾轻轻地皱了皱眉,她发现自己的唇瓣好像有些红肿,还有轻微的刺痛。 而兰斯特早在她动作的那一瞬间便醒了。 他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但他在感觉到夕雾想要挣脱他怀抱时,便下意识地收紧了双臂,将她抱得更紧。 而下一刻,兰斯特便反应了过来,只是仍旧没有松手。 直到夕雾轻轻地推了推他的胸膛以示抗拒之后,他才松开手。 夕雾从床上坐了起来,她迷迷糊糊地想要下床,却又被人抱了起来。 兰斯特温柔地替她穿衣洗漱,堪称体贴入微。 他慢慢地替她褪下了睡袍。 而夕雾白皙的肌肤之上,残留着大片大片绯红的痕迹,从她的脖颈一路渐渐蔓延下去。 兰斯特垂眸,敛下眼中的深邃情绪,神情自然地为她穿上了华美的长裙。 夕雾还有些困倦,她并未低头,浑然不觉自己身上的异样之处。 等兰斯特帮她收拾好一切之后,他又把她轻柔地放在了床上。 看样子倒像是把人偶娃娃精心装饰好了之后就心满意足地摆放起来一样。 ———— 兰斯特与夕雾的相处模式有了些许变化。 之前他只有傍晚时分才会来找她,而且他除了亲手帮她穿衣之外,倒也没有其他的举动。 可是现在,兰斯特不仅在白天也会经常陪伴她,而且还时不时地拥抱她、亲吻她。 夜晚的时候,他便抱着她一起入睡。 夕雾也渐渐习惯了。 兰斯特会为她带来各种各样的新奇玩意和珍稀物品,给她讲述千奇百怪的小故事。 他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夕雾,倒真像是个好丈夫。 只是,他骨子里的残暴本性依旧不改。 …… “夫人,您、您好漂亮……”一名眉清目秀的男仆喃喃自语道。 现在基本上所有人都默认夕雾是“公爵夫人”了。 男仆正小心翼翼地修剪着玫瑰丛的花枝,但他的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到了夕雾的身上。 玫瑰花开得正艳,绽放出大片火红,热烈地灼烧着他人的视线。 夕雾只是简简单单地站在那里,站在玫瑰丛中,就硬生生地压下了满园的艳色。 盛开的玫瑰花完全沦为了陪衬。 斜阳微沉,火烧云将天边染上了绚烂色彩,橘黄肆意地晕开了鲜红,天幕被涂抹成瑰丽的背景。 夕雾垂眸,看着眼前的玫瑰。 柔软的花瓣层层绽开,边缘微微卷曲着,只需要轻轻一扯,便能摧毁花朵。 枝干上那些细小的尖刺,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也无力去保护花朵。 真是……漂亮、而又脆弱的存在啊。 “夫人,这朵花送给您……”仆人跪在地上,双手执着一枝开得最美的玫瑰花,微微颤抖着想要递给夕雾。 他的眼中满是痴迷的狂热与无比的虔诚。 夕雾眨了眨眼睛,她伸出手,想要接过那朵玫瑰花。 她并没有多想。那朵玫瑰确实开得很好,很适合被养在花瓶里观赏。 虽然让它扎根于泥土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它既然已经被仆人剪下,夕雾也不好随意丢弃它。 而仆人的瞳孔微微放大,他几乎要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与喜悦—— 夫人她即将接受自己送的花! 就在这时,夕雾伸出去的手忽然被人按住了。 接着,仆人手上的那枝玫瑰便被人用力地折断了。 兰斯特几乎是微笑着,慢条斯理地踩断了仆人的双手。 骨裂的声音在花园中陡然响起,伴随着仆人拼命压抑着的哀嚎。 仆人像是才回过神来一般,猛然想起公爵大人的手段之残暴,他不敢哭喊求饶,生怕引来更加严重的后果——他的家中还有着年迈的父母。 只是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仍然会选择送出那枝花,他一点也没有为他的举动而感到后悔。 夕雾的手被兰斯特紧紧地攥住,他的力道很大,像是在宣泄着某种情绪。 夕雾垂下眸子,用另一只手扯了扯他的衣袖,轻声道:“兰斯特,我饿了。” 她在催促他一起吃晚餐。 兰斯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的眼睛里满是晦暗不明的情绪。 半晌之后,他才点了点头,道:“好。” 说着,他便牵着她离开了花园,不再去管躺在地上痛得死去活来的仆人。 那名仆人清秀的脸上满是冷汗,他几乎是松了一口气,赶忙强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公爵夫人救了他一命。 否则的话,他恐怕要死无全尸了。 他不敢擅自逃跑,只能自觉地去接受惩罚。 他以后应该再也看不见夫人了。 犯了这种错误,他是不可能继续再留在庄园里了。 只不过,夫人曾经离他那么近,她纤细白皙的指尖几乎就要触碰到他手上的玫瑰。 这一幕足以让他永生难忘。 ———— 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食物。 偌大的长桌旁只坐了兰斯特和夕雾两个人。 与之前拉斐里动不动就擅闯府邸的情况不同,夕雾最近基本上看不见拉斐里的身影了。 不过,她也不怎么在意这件事情。 而拉斐里这几天其实一直在刻意地避开夕雾。 自从他某天不经意间路过庄园,看见兰斯特和夕雾一同走出来的时候,拉斐里便觉得自己有些不太对劲了。 因为当他看到夕雾脖颈上一路向下蔓延着的暧昧痕迹时,他发现自己居然对她产生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也许,只要看不见了,就不必再过多地想象了。 然而,往往事与愿违。 午夜梦回之际,他会猛然惊醒,恍惚间还能感受到手上隐约残留着的柔软触感。 难以启齿的梦境让他更加不能面对夕雾。 可是,他不知道,有的时候将自己的感情压抑得愈狠,等到爆发时就会愈发猛烈。 …… 餐桌之上,兰斯特细心地替夕雾切好食物,像投喂小动物一般,精心喂养着她。 站在一旁随时等候差遣的仆人们全都低着头,一点也不敢抬头乱看。 上一个坏了规矩的仆人,他的凄惨下场仍旧历历在目。 吃过晚餐,收拾妥当之后,兰斯特便带着夕雾来到了书房。 他没有再蒙着夕雾的眼睛,像是一点也不担心她看到书房中的机密文件。 夕雾对国家大事也不感兴趣,她的眼神随意地扫过书房内的摆设。 忽然,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桌上放着一瓶酒,杯中半透明的酒液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晶莹剔透。 夕雾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杯中酒。 兰斯特很快就发现了她的蠢蠢欲动。 “你想尝尝看吗?”他笑着问道。 夕雾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兰斯特站起身,从桌上拿起了酒杯,慢慢地来到了夕雾的面前。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捏着酒杯,在夕雾的面前轻轻地晃了晃,酒液在杯中微微打转。 兰斯特也不急着将酒杯递给夕雾,而是在她略带好奇的目光下,自己先抿了一口酒。 还没等夕雾反应过来,他便把酒杯放在了一旁,然后轻轻地捏住了她的脸颊,俯身直接吻了下来。 他把酒液强行渡了过来,夕雾被迫地承受着这个充满浓郁酒香的吻。 “好喝吗?”兰斯特看着她的眼睛,开口问道。 夕雾抿着唇,没有回答。 “没有尝到吗?”兰斯特也不恼,只是继续说道:“那就再尝一口。” 说着,他又喝了一口酒,吻了下来。 “好喝吗?” 这次夕雾学乖了,她连忙点了点头,表示很好喝。 “那不妨再来一口。” 夕雾瞪大了眼睛,等到兰斯特第三次询问时,她赌气一般地摇了摇头,“不好喝。” “可是我觉得味道很不错。”兰斯特意有所指地说道,然后,便再次吻了下来。 他根本就是在戏耍她! 酒的味道香醇浓郁,度数并不低,夕雾很快就红了脸颊。 她觉得有些头晕了。 兰斯特将她打横抱起,一路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里。 他并不喜欢有人进入自己的卧室,这让他感觉就像是领地被侵占一样,很不自在。 除了打扫的仆人之外,他不容许任何人进入。 如今,他却抱着夕雾进了卧室。 兰斯特把她轻轻地放到了床铺上,为她褪下了繁复的长裙。 他随手脱下了自己的外套。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原因,兰斯特觉得有些燥热。 他很想做些什么来缓解一下。 14、觊觎我,迷恋我【14】 当兰斯特回过神时,他已经在夕雾洁白的肌肤上留下了属于自己的痕迹。 凌乱的红痕,仿佛在宣示着主权。 他的瞳孔骤然放大,几乎是被蛊惑了一般,不受控制地继续吻了上去。 在意乱情迷之际,他恍惚间看见她微微皱了皱眉。 “你不愿意?为什么?”他喑哑的声音带了些疑惑。 尽管夕雾有些醉了,但她还保留着些许神智。 她只是看着他,抿了抿唇,眸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抗拒。 而兰斯特竟然就因为她这一个眼神,真的停下了自己过分出格的动作。 他好像明白了自己之前的疑惑——那些人为何不碰她。 她只需要轻轻地皱皱眉,就能让人心疼的不得了,哪里还舍得违背她的意愿过分强迫于她? 兰斯特为她穿好睡袍,替她盖上了被子之后,便离开了房间。 再待下去,他恐怕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了。 在冷水的冲刷之下,兰斯特稍微恢复了些许的理智。 他向来对男欢女爱不感兴趣。他从没碰过别的女人,这么多年来膝下无子。 可是如今,他却情难自抑地想要占有夕雾。 他的心跳得很快。 冷水划过他线条完美的侧脸,顺着他的脖颈往下滑落。 没关系,来日方长。 ———— 最近兰斯特似乎很忙,经常性地不在庄园中。 但是他每次从外面回来,都会第一时间为夕雾带回来极其贵重的礼物。 他像是想要用稀世珍宝来讨好她、取悦她。 可是夕雾好像并不为此感到惊喜。 她会笑着收下礼物,但她的脸上不会有过多的欢欣表情。 兰斯特知道,夕雾早已经对此习以为常了。 她从前的每一任丈夫都会把她捧在手心,视若珍宝。 但是,他会比他们做得更好,他会成为她最后一任丈夫。 是的,他想娶她。 …… 夕雾神色自然地与兰斯特挥手告别。 她这几日都很无聊。 兰斯特不在,拉斐里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庄园里的仆人也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碌,而且他们根本就不敢与夕雾搭话。 一时间她竟怀念起了拉斐里刚开始对她进行的“无聊”针对。 夕雾只好坐在花园里和玖酒随意地聊着天。 忽然,玖酒的声音里带了些惊慌:“小心!” 有一支箭从不远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她疾射而来。 夕雾连忙闪躲,那支箭堪堪擦着她的发丝,险之又险地从她脸侧划过。 好在闪躲及时,夕雾并没有受伤。 见夕雾安然无恙,玖酒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这是原来剧本中的“既定轨迹”试图修正夕雾的命运。 她本不应该活到现在的。 在剧本中,几天之前她就应该被兰斯特厌倦,然后被拉斐里送上火刑架,活生生烧死。 可她现在仍好端端地活着。 为了让命运回到既定的轨道,这方世界的核心意识会用符合逻辑的方法,抹杀夕雾。 这些事情,玖酒都很清楚。 只不过,他犯规了。 他身为旁观者,不能干涉夕雾的命运。 可他实在做不到对她即将遭遇的危险视而不见。 所以,玖酒还是开口提醒了。 他的底线似乎一而再再而三地为她降低着。 可玖酒并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就好像……只因为她是夕雾,所以一切都变得理所当然了起来。 夕雾从地上捡起了那支箭,铁制的箭头上泛着幽幽的冷光,一看便知是淬了见血封喉的剧毒。 只要被箭头稍微划伤一道口子,箭矢上附着的毒药便会侵入体内,恐怕足以让人当场毙命。 这支箭的制作精良,很明显,幕后主使并非无名小卒,那个人必定有钱有势。 暗杀者能避开庄园外面巡逻的守卫,不引人注意地试图射杀她,说明实力也不差。 谁这么恨她? 也不对,恨她的人好像不在少数。毕竟,她是传说中的“魔女”嘛。 夕雾还在细细地端详着箭矢,便有人匆匆忙忙地往她这里跑来。 那个人借助树林,巧妙地避开了周遭巡逻的守卫,几乎是拼尽全力地飞速奔跑到夕雾的面前。 透过铁制栅栏的缝隙,夕雾能清楚地看到他的脸。 金发碧眼的英俊骑士,身穿精钢铠甲,正是西岚。 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满是担忧,他一看到夕雾便急急忙忙地开口询问道:“你没有受伤吧?” 夕雾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碍。 西岚顿时松了一口气,接着,他又自责地说道:“我刚刚没有抓住那个刺客,让他跑掉了。” 这些天以来,由于兰斯特的严防死守,庄园外面少了很多居心叵测的人。 他们碍于兰斯特的威压,也不敢再窥视夕雾。 只不过西岚仍旧放心不下夕雾的安危,他艺高人胆大,在严密的巡逻圈中如入无人之境。 他既为自己能看到夕雾而感到满足,又不禁唾弃起自己暗中窥视的行为。 今天,在那个袭击者出手的一瞬间,西岚便发现了不对劲。 他第一时间就拦下了袭击者,但那支箭已经离弦。 他当时就慌了心神,袭击者便趁机下手攻击了他,然后就逃跑了。 西岚担忧夕雾的安危,他并没有选择追赶那人,而是先过来查看夕雾的情况。 见到夕雾并无大碍之后,他才放下心来。 “那支箭,可以给我看一下吗?”西岚开口询问道。 夕雾二话不说,就把箭矢递给了他。 为了以防万一,她还特地把淬了剧毒的箭头朝向自己,把箭尾朝着西岚,防止他被划伤。 西岚伸出手接过那支箭。 这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受了伤。 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划破了他的手,鲜血滴落在地上,凝出一片血渍。 “你、你还好吗?”夕雾也顾不得什么了,她先是认真地叮嘱道:“箭上有毒,见血封喉,你千万要小心一点。” 接着,她便用力地扯下了裙摆处的一截布料,想要替他包扎。 见西岚还有些不知所措,她干脆一把拽过他的衣袖,把他的手扯进了栅栏的缝隙中,开始小心翼翼地为他包扎起来。 西岚微微愣住,他朝思暮想的人此刻就近在咫尺,他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手上那柔软的温度。 少女眉眼低垂,温柔又美好。 如果时间停留在这一刻,就算让他被千刀万剐,那也值得了。 “好了,我现在只能暂时帮你止血。你等下还是要去医馆治疗一下的。”夕雾一脸认真地说道。 而西岚早已经满脸通红,他只能怔怔地点头。 半晌之后,他才回过神来,继续观察起了那支箭。 “这支箭……似乎来自于王室的暗卫。”西岚迟疑着,声音十分凝重,“一般来说,只有国王能差遣他们。” “那你会有事吗?”夕雾并没有在意自己的安危,而是关切地询问着西岚,“你刚刚和那名暗卫交手了,国王会迁怒于你吗?” “不、不用担心我的,我没事的。”西岚受宠若惊,他赶忙否定道。 他的声音很笃定,可实际上,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事。 但是这种事情,就不必让夕雾知道了。 “兰斯特居然没有好好保护你,他真该死。”西岚咬牙切齿地说道,“如果兰斯特他对你不好的话,你可以来找我。我、我一直都在。” “我可以带你逃离这里。”他的眼神中满是坚定。 他没有告诉夕雾的是,兰斯特这几天残忍又嗜杀,几乎是以雷霆手段肃清了所有有关于“魔女”的传言。 旁人不敢再提,可是“魔女”的传言却因为兰斯特的举动,显得愈发真实了起来。 他不希望夕雾因此而感到内疚。 兰斯特实在是太危险了,他的手段那样残忍。若是有一天他不再喜欢夕雾了,那么她的下场可想而知。 西岚只希望夕雾平安健康、幸福快乐地活着。 “谢谢你的好意。”夕雾轻轻地摇了摇头,她知道西岚是真心实意地想帮助她。 她当然清楚兰斯特喜怒无常,可是她不想再牵连别人了。 或许,她就这样活一天算一天也挺好。 西岚敏锐地捕捉到了夕雾眼中一闪而逝的落寞与哀凄,他的心猛地颤动了一下。 他一时间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伸出手一把拽住了夕雾的手腕,急切地说道:“我是认真的。我有能力保护你。” 还不等夕雾回答,一道冷冽的声音便突兀地响了起来。 “我想,她还轮不到你来保护吧?”拉斐里冷着一张脸从不远处走来,“西岚。” 这是他第二次撞见夕雾和这个名叫“西岚”的人偷偷摸摸地私会了。 自从他第一次看到夕雾和西岚在庄园外拉拉扯扯时,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他特地去调查了一番。 西岚年少有为,年纪轻轻便当上了职阶不低的骑士。他是从别的城市刚刚升迁上来了的,所以拉斐里才不认识他。 这几天,拉斐里都刻意避开和夕雾见面,但他时常忍耐不了,便会徘徊在庄园外面悄悄地看她。 而今天,身为国王眼前最受信任的人,他接到了一道命令。 他没有理由违抗这道命令。 而且,这难道不是他梦寐以求的吗? 可是,拉斐里根本就理不清楚自己心底繁杂的感情。在许久的纠结之后,他还是担心夕雾的安危,便悄悄地潜伏进了公爵府中,想要暗中保护一下夕雾。 可当他刚一走进花园里,就看见西岚紧紧地攥着夕雾的手腕。 连日来的忍耐已经让他备受煎熬,此刻他妒火中烧,想也不想地便冲上来打断了西岚的话语。 15、觊觎我,迷恋我【15】 “拉斐里,你怎么在这里?”夕雾有些茫然。这么多天看不见他的身影,她还以为他放弃了想要烧死她的想法呢。 “你不希望我出现在这里,是吗?”拉斐里的声音陡然沉了下来,“也对,我是不是打扰了你们的好事?” “你在说什么?”夕雾瞪大了眼睛。 “我说,你还记得……你是塞缪尔公爵的人吗?”拉斐里一字一顿地说道。虽然他很不想承认这个事实,但是,总比眼前这个“野男人”要好得多。 他伸出手,面无表情地用力掰开了西岚的手指。 拉斐里看见了西岚手上绑着的布料。 那是从夕雾的裙摆处撕下来的。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对他真好。” 他低头看了一眼夕雾被撕扯开的裙摆。 在那片破破烂烂的缺口处,露出了一截白嫩的小腿,线条优美流畅,纤细的脚腕上缀着一条细细的银链。 拉斐里的呼吸一滞。 他伸手抓住了夕雾的手腕,然后拽着她离开了花园。 西岚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夕雾回眸给了他一个安抚性的眼神,他也只好作罢。 …… “拉斐里,怎么了?”夕雾被他拉着往前走,有些茫然不解地询问道。 拉斐里自己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忽然停了下来。 而夕雾猝不及防之下,由于惯性,她直挺挺地撞到了拉斐里的背上。 拉斐里回过头,他看见夕雾的眼中漫上了一层生理性的泪水。 她黑曜石般的眼眸蒙着一层朦朦胧胧的水雾,眼尾晕出一抹绯红。 夕雾这样的神情……他曾经不止一次地见到过。 在兰斯特亲吻她的时候,她像是一株不堪风吹雨打的娇弱玫瑰,颤颤巍巍地被迫绽开着。 还有……在他的梦里,她也会这样看着他,用这种带着朦胧水光的勾人眼神看着他。她会化成一滩水,然后将他也一同悄然融化。 梦境与现实交织,妄念与理智互相拉扯,压抑了许久的感情被催化着猛然爆发。 拉斐里脑海中仿佛有一根弦在寸寸断裂。他好像极度清醒,又好像完全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他脸上的表情十分平静,平静到让人有些毛骨悚然的地步。他紧紧地抓着夕雾的手腕,慢慢地开口问道:“传闻中,你来者不拒,是吗?” “那么,我是不是也可以呢?”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夕雾的脸,盯着她形状姣好的红唇。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唇。 还不等夕雾开口说些什么,拉斐里就在她茫然的目光下,径直吻了上去。 他的动作很急切,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撬开她的唇齿。 有黏腻的水声和吞咽声在空旷的走廊上响起。 夕雾的瞳孔骤缩,她已经完全怔愣在原地了。 她哪里想得到,一开始对自己喊打喊杀的人,现在居然会对她有非分之想。 惊吓之下,她一时间竟忘记了反抗。 等到拉斐里情不自禁地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时,她才反应过来,连忙伸手想要推开他。 她的力气那样小,又怎么能撼动拉斐里分毫? 他丝毫不为所动,反而愈发深入地吻着她。 似乎是过了很久,拉斐里才松开她。 “拉斐里,你疯了吗?”夕雾拼命地用手背擦拭着唇上的水痕。 “我很清醒。”拉斐里抓住了她的手腕,阻止了她的动作,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你觉得很恶心吗?” “可是,我已经提醒过你了。”他的指尖轻轻地摩挲着她手腕上娇嫩的肌肤,动作不急不缓。 “不过是重蹈覆辙罢了。”拉斐里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早该料到的。” “你什么意思?”夕雾皱着眉头,反问道。 “就像你以前经历的那样。”拉斐里的声音里带了些妒意,“你以前的丈夫们,都是怎样……家破人亡的呢?” “你以前遇到的人,会因为你是别人的妻子,而放弃亲吻你吗?”他咄咄逼人地连声发问。 “……”夕雾无言以对。她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无从辩解。 她本以为,以刚开始拉斐里对她那样恶劣的态度,她可以不必再经历这种事情。反正,最差劲的结局也只不过是死亡而已。 兰斯特固然阴晴不定,但目前来说,他仍旧可以称得上是一名好“丈夫”。 只是,现在拉斐里突然做出这种事情,夕雾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难道……真的要重蹈覆辙吗? 家破人亡。 然后,被抢夺,被唾骂。 “你走神了。”拉斐里将夕雾压在了墙壁上,他对她的神游天外很是不满,惩罚性地咬着她的唇,像是在提醒她,想要把她的注意力拉回到自己身上。 夕雾偏过头去,不想再看拉斐里一眼。 “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拉斐里轻轻地掐住她的下颚,强迫她看着自己。 他忽然一把抱起夕雾,径直走进了她的卧室里。 拉斐里把她轻轻地放在了床上,随后,便转身把门反锁了。 他随手扯开了自己的衣服,然后不紧不慢地逼近着瑟缩在床边的夕雾。 “你、你冷静一点……”夕雾怯生生地劝阻道。 “我很冷静,甚至从未如此冷静过。”拉斐里伸手抚摸着她的脸颊。 他看见了她身上斑驳的红痕,那是兰斯特留下的痕迹。 真是碍眼。他想。 …… 那些痕迹被更深的痕迹覆盖,大片大片的绯红印在她白皙的肌肤之上,像是在她的身上打下了新的烙印。 “你、你就不害怕……兰斯特他惩罚你吗?”夕雾咬着唇,颤声道。 “为什么要害怕?”拉斐里一边吻着她,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着,“有你陪着我一起受罚啊。” “你觉得,他会容忍你的背叛吗?”他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们会一起下地狱的。” …… “夕雾,你在里面吗?”兰斯特的声音在门外陡然响起。 他最近对夕雾很好,不会像以前那样,完全不在意她的感受。 若是换作从前,他必然不会询问夕雾是否在房间内。可是现在,他不想让她觉得有任何的不自在。 所以他会事先询问一下。 不过,他哪里知道,夕雾此刻正和拉斐里在一起,亲密无间地躺在床上。 兰斯特轻轻地敲了敲门。 夕雾的瞳孔骤缩,她的脸上划过一抹惊慌,身体也不由地僵硬起来。 拉斐里却若无其事地继续亲吻抚摸着,他还十分恶劣地开口说道:“你怎么不回答他呢?要不然,我现在替你去开门?” 说着,他便作势起身要往外走。 “你疯了!”夕雾赶忙拉住了他。 拉斐里顺势再次抱住了她,“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继续吧。” “夕雾?”见房间内没有回答,兰斯特又开口喊道。 “我在。”夕雾只能开口回答道。 与此同时,拉斐里正在她的脖颈上留下一片烙印。 “你没有遇到什么事情吧……”兰斯特欲言又止。他伸出手,正准备推门而入。 夕雾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放轻松。”拉斐里哄道,“既然结果已经注定,不如让过程变得更加真实一点。不然,岂不是冤枉了我们。” 夕雾拼命地摇了摇头。 见她不愿意,拉斐里也没有过多地强迫她。 “好吧,看来我们只能名不副实地下地狱了。”他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 而门外的兰斯特拧着门把手,却发现门被反锁了。 他皱了皱眉,还想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跟他说了些什么。 兰斯特的脸色微变,他又对着房间内说了一句:“夕雾,我有事先走了。晚上再来陪你。” 紧接着,他便离开了庄园。 …… “看起来我们的运气还不错。”拉斐里笑了笑。 夕雾用力地踹了他一脚,她用被子裹着身体,然后指着门外道:“你快出去!” “你确定吗?我现在出去的话,很有可能撞见兰斯特。”拉斐里慢条斯理地起身。 夕雾深呼吸了一口气,道:“你等会赶快给我离开这里。” ———— “你、你还好吗?”玖酒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拉斐里的行为实在出人意料,他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其实……如果你、你觉得被冒犯了的话,下次只要喊我一声,我、我可以帮你的。”他想了很久,终于还是开口说道。 这已经是明目张胆的犯规了,他很有可能会因此受到严厉的处罚。 可是,他愿意为了夕雾“作弊”。 “别担心。”夕雾歪了歪头,“我不介意的。” “只要他没碰过别人,我就无所谓。” “如果他‘脏’了,那么,我是不会让他碰我一下的。” 夕雾勾了勾唇,露出一个浅浅的轻笑。 16、觊觎我,迷恋我【16】 到了傍晚时分,兰斯特仍旧没有回来。 而拉斐里也没有趁机离开这座庄园。 看着夕雾一副翘首以盼的样子,拉斐里忍不住开口道:“你就那么希望兰斯特回来吗?你很希望他看见你身上的痕迹?” 夕雾脸色一白,她看了一眼拉斐里,抿了抿唇,道:“之前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 “你年轻气盛,应当只是一时糊涂。”她垂着眸子,试图将一切痕迹抹除。 自欺欺人般的粉饰太平。 拉斐里几乎要被她逗笑了,“你觉得,我还有回头路吗?” 他的视线在她的脖颈处肆无忌惮地打量着。 那片白皙的肌肤上,还残存着他留下的痕迹。 夕雾不想再和他纠缠下去,她站起身,便准备回房休息。 拉斐里忽然喊住了她:“如果我说,我能带你走,护你周全。你会跟我离开这里吗?” 夕雾回眸,她慢慢地摇了摇头。 “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她这样开口说道。 也不知道是在说她自己,还是在说拉斐里,又或者是在说他们两个人。 ———— 兰斯特在几天之后才风尘仆仆地回到庄园内。 而在这段时间里,拉斐里经常纠缠着夕雾。 也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手段,能够瞒过府邸中的侍卫们,将自己的存在完美地隐藏了起来。 这座庄园并不小,可是不管夕雾躲藏到哪里去,总能被拉斐里找到。 而且由于兰斯特的吩咐,仆人们尽量都避着夕雾,拉斐里也就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我还很年轻,而且兰斯特他能做到的,我也能。”拉斐里抬眸看她,“我哪里不如他了?” 夕雾避开了他的视线,“这不重要。” “为什么不重要?”拉斐里不依不饶,他像是突然想到了某种可能性,声音微沉,“难道你喜欢他吗?你爱上他了?” 夕雾迟疑了片刻,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而拉斐里陡然放松下来,“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不选择更好的人呢?” “你觉得你比兰斯特更好吗?”夕雾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更何况,你不是觉得,我是‘魔女’吗?跟‘魔女’在一起,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好结果呢?” 拉斐里忽然逼近了她,将她困在了自己的双臂之间。 夕雾不得不后退几步来试图拉开距离,最后却靠在了墙壁上。 拉斐里低下头看她,近乎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当然是不折不扣的‘魔女’。所有人、所有人都会为你陷入疯狂。” 他慢慢地吻着她的脸颊,轻声道:“可是,夕雾,没有人会在乎结果的。” 他喊着她的名字,像是在喊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夕雾想躲开他的触碰,却被拉斐里钳制住了。 他漫不经心地开口说道:“如果你想让所有的仆人们都知道我们现在在做什么的话,你大可以激烈反抗甚至大声呼喊。我是不会阻止你的。” 他的语气温柔,态度体贴,说出口的话语却满是恶劣的威胁。 不过,拉斐里并没有像那天一样继续做出那些更加过分的举动。 所以当兰斯特回来的时候,夕雾身上的痕迹已经消散了许多。 兰斯特的脸色很沉,他的状态看起来并不是很好。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找夕雾,而是先去沐浴了一番,然后换了一身衣服,这才敲响了她卧室的门。 夕雾应了一声之后,他才推门而入。 与之前暗沉的脸色不同,在见到夕雾时,兰斯特刻意地调整了面部表情。 他的嘴角挂着温和的笑意,努力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道:“夕雾,我回来了。” “兰斯特。”夕雾才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还不等她说些什么,兰斯特已经迫不及待地上前将她拥入怀中了。 他温柔又缠绵地亲吻着她,像是要一口气弥补这几天的空缺。 “等等,兰斯特,你还好吗?”过了很久,夕雾才勉强有机会开口问道。 她的观察力并不差。她一眼就看出来兰斯特现在的状态不太好,他只是强撑着,假装无事发生的样子。 而在他紧紧地拥抱着她的时候,她甚至还在他的身上闻到了一缕极其细微的血腥味。 兰斯特低头看着她那被自己吻得嫣红的唇瓣,上面还沾染着晶莹的水渍。他一边用指腹摩挲着她的唇角,一边声音低哑地开口回答道:“我很好。” 夕雾也不在意他的动作,她伸手解开了兰斯特外套上的纽扣。 兰斯特一把握住了她的手,阻止了她接下来的动作,“怎么?几天不见,就这么想我了吗?” 他的语气中满是调侃。 兰斯特的力气很大,夕雾完全不能动弹分毫。 她想了想,忽然踮起脚尖,主动靠近了他。 “对啊。”她轻笑着回答道。 说着,她便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脸颊。 兰斯特怔愣了一瞬间。 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亲近自己。 但是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 夕雾亲了他一下之后,便打算后退开来。 谁知道兰斯特的反应很快,他松开了手,直接追着吻了上去,不让她有任何离开的机会。 夕雾也没有反抗。 等到兰斯特松开脸色潮红的夕雾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衣服被解开了。 而夕雾看着兰斯特身上包裹着一层又一层的绷带,那洁白的绷带上面甚至渗出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她的脸上带了些慌乱与担心,“你受伤了?你现在还好吗?” “我没事。”兰斯特握住了她的手,“小伤而已。” “不过,你是在担心我吗?”他的声音里满是愉悦。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夕雾咬着唇瓣,一脸的担忧与不安。 “乖,别害怕,很快就会没事了。”兰斯特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这样安慰着说道。 他拿出了一条极其精致的手链,动作温柔地为她戴上。 在这种时候,他仍然没有忘记给她带回来礼物。 银色的链子缀在她纤细的手腕上,兰斯特眸色微深。 他从她的手腕一路吻至她的指尖,然后才抬头开口问道:“喜欢吗?” 像是在问她喜不喜欢这条手链,又像是在问她喜不喜欢他这样对她。 夕雾仍然忧心忡忡,她叮嘱道:“你……小心一点。” “夫人,你放心。”兰斯特笑着回答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兰斯特刚刚拥抱的动作太过于用力了,导致伤口撕裂了,他现在身上缠着的绷带一直在往外渗着血。 大片大片的鲜红色让夕雾慌了神,她急急忙忙地说道:“我去喊人来帮你包扎一下。” 说着,她便准备往外走去。 却被兰斯特拉住了手,他看着她的脸,随口说道:“不用喊人。你来帮我包扎就行。” “我、我不太会。我怕伤了你。”夕雾迟疑着,没有立刻答应下来。 而兰斯特已经喊来了仆人,让仆人送来了一卷崭新的绷带和一些疗伤的药物。 他脱下了上衣,露出了精壮的腰身。 夕雾见状,也只得上手开始为他解开了绷带。 只是那绷带的缠法有些复杂,夕雾摸索了许久,仍旧没有解开。 兰斯特只觉得自己也许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柔软的指尖在自己的胸前不停地移动着、抚摸着,不断地点燃着他的躁动。 他勉强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声音低沉又沙哑地开口说道:“我来吧。” 他的话音未落,夕雾便突然找到了诀窍。她慢慢地解开了绷带,生怕弄痛了他。 看着兰斯特胸口处的道道伤痕,夕雾的瞳孔骤缩。 这些伤痕实在是太过骇人,夕雾不知道兰斯特是怎样才能做到无视疼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来见她的。 她的呼吸一时间都轻缓了起来,唯恐一不小心就伤到了他。 夕雾小心翼翼地为兰斯特上药,她已经尽可能放轻了动作,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让他感觉到了疼痛。 只不过兰斯特面色如常,似乎对自己胸口处狰狞的伤口无动于衷。 倒不如说,他很享受这个过程。 伤口处的疼痛跟夕雾的温柔对待相比起来,完全不值一提。 “是因为我吗?”夕雾一边替他换上新的绷带,一边冷不丁地突然开口问道。 兰斯特看向她,眼中下意识地划过一抹惊讶。 猝不及防之下,兰斯特倒是流露出了些许真实的情绪。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夕雾连忙追问。 兰斯特的表情很明显。 说明这件事情确实与她有关。 17、觊觎我,迷恋我【17】 见夕雾一副追根究底的样子,兰斯特无奈地笑了笑。 他修长的指尖轻轻地抵住了夕雾嫣红的唇瓣,阻止了她继续追问下去。 “放心,很快就没事了。我会处理好一切的。”他垂眸,轻声说道。 兰斯特仍旧选择对这件事情避而不谈,夕雾微微皱了皱眉,还想说些什么。 但她刚一启唇,就一不小心擦过了他的指尖。 有些温热的唇瓣轻轻地拂过指尖,兰斯特眸色一暗,又将指尖往前探了几分。 夕雾的眼睛微微睁大,她有些不满,略带报复性地咬了咬他的手指。 宛如小猫磨牙般的轻微力道,不仅没有让兰斯特感到不适,反而更像是在……邀请。 兰斯特抽出湿漉漉的指尖,他直接倾身而上,抱着她紧紧地拥吻起来。 他拥抱的力道很大,像是要把她揉进骨子里、刻进灵魂里。 兰斯特身上的伤刚刚才裂开过一次,再次上药包扎之后,本来就需要静养。但是他浑然不在意自己的伤势,力道极大地动作着。 意料之中地,他胸口处的伤痕再次撕裂,大片大片的鲜血从雪白的绷带上渗出来,甚至浸染到了夕雾的衣服上。 兰斯特对于自己伤口处撕裂的剧痛无动于衷,反倒是愈发深入地吻着夕雾。 夕雾有些喘不过气来,等到她回过神来,才发现兰斯特的伤口又一次地裂开了。 而她自己的衣服上,也沾染了斑驳的血迹。 被兰斯特这样子一打岔,她也顾不得继续追问下去,只能手忙脚乱地帮他重新包扎一遍。 兰斯特只是笑着看着她,时不时地帮她挽起散落的碎发。 其实就算兰斯特不说,夕雾也能猜测出几分事实。 结合她之前被据说是国王身边的暗卫刺杀的事情,再加上兰斯特位高权重,在帝国内的地位极高,普通人根本不敢冒犯他,但他这次却还是受了重伤。 夕雾大概可以推断出,兰斯特可能是和国王起了冲突。 他不告诉她,应当是不想让她担心与内疚。 可她又怎么能安心? 只不过兰斯特不说,她也不好在他面前表露出什么情绪来。 她不想加重兰斯特的负担。 ———— 只是在兰斯特回来的这段时间里,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拉斐里并没有选择疏远夕雾,反倒是变本加厉地纠缠着她。 拉斐里有时候会装模作样地登门拜访,而兰斯特也没有将他拒之门外,反而是大大方方地和他一起共进晚餐。 在餐桌上,兰斯特会贴心地为夕雾夹菜,甚至像投喂小动物一般,亲手喂她。 夕雾有的时候会偏过头去,不想理会他的投喂,但兰斯特很有耐心,他也不恼,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夕雾没有办法,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吃掉了他伸过来的叉子上的食物。 而在吃饭时就刻意地坐在她身旁的拉斐里,会漫不经心地抓住她的手,一寸一寸地从她的指尖缓缓摩挲至手腕。 夕雾试图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却被拉斐里更加用力地紧紧握住。 而他的脸上仍旧是一副极其平静的表情,完全看不出来在长桌的掩盖之下,他正强迫着夕雾和自己十指相扣。 兰斯特还在温柔又体贴地喂着她,夕雾只能努力控制好自己的表情,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她不敢出言斥责拉斐里,她实在害怕极了。 往事历历在目。 她不想再经历一次身边的人互相残杀的悲剧了。 而夕雾的步步退让却极大地取悦了拉斐里,甚至让他更加过分起来。 …… 兰斯特牵着她在花园里漫步,他们在夕雾花旁拥抱亲吻,而本该早早离去的拉斐里就站在不远处的隐秘角落里,静静地看着他们。 兰斯特背对着那个角落,夕雾却能清清楚楚地看见拉斐里的神情与动作。 他折断了一枝开得正艳的玫瑰花,然后朝着她举起花朵,像是想把那朵花送给她。 下一刻,他就直勾勾地盯着夕雾,盯着她那被吻到面色潮红的脸颊,盯着她水光潋滟的眸子。 他的神情很冷,眼神中充满了势在必得的占有欲。 拉斐里用指尖慢慢地将那枝玫瑰的花瓣一点一点地碾碎了。 绯红色的花汁染红了他修长白皙的手指,破碎的花瓣星星点点地落在地上,好像在暗示着什么。 …… 兰斯特抱着夕雾走过了长长的走廊。也许是因为担心她看到一些不太好的内容,他最近并没有带着她一起进入书房。 在为她换上睡袍之后,兰斯特吻了吻她的额头,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他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等他解决问题之后,他就能好好地陪陪夕雾了。这几天,他一直是在极度繁忙中,抽出时间来陪她的。 国王似乎对有关“魔女”的传言深信不疑,就算是与他彻底决裂,也想要不惜代价除掉“魔女”。 可他是兰斯特。 没有人能够从他的手中夺走他的东西。 兰斯特敛下眸光。胸口处仍未愈合的伤痕依旧隐隐作痛,可是他并不后悔。 为了她,好像怎样都可以。 夕雾。 热烈想念、一往情深。 一、往、情、深。 兰斯特从来没有想过,他也会有这样的一天。 ———— 就在兰斯特为了夕雾殚精竭虑的时候,拉斐里却悄悄地推开了她的房门。 他的手上仍旧残留着玫瑰花汁,指尖还泛着绯红色。 看着安然睡去的夕雾,拉斐里勾了勾唇角。他忽然伸出手,将指尖的汁液抹上了她的脸颊。 拉斐里慢慢地往下移动着指尖,划出一道显眼的红痕。 在她胸前的白皙肌肤上,拉斐里写下了他自己的名字。 夕雾很快就被他的动作惊醒了。 “拉斐里,你……”夕雾刚想说些什么,却被拉斐里轻轻地按住了唇瓣。 “嘘,别出声。或者,你想让其他人听见吗?”他慢条斯理地继续在她肌肤之上书写着自己的名字。 嫣红的玫瑰花汁勾勒出龙飞凤舞的字迹。洁白如雪的肌肤之上,烙印着玫红色的繁复痕迹——他的名字。 夕雾黑色的长发披散着,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拉斐里阻止了。 “你在干什么?”夕雾有些慌张,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上残留着有些黏腻的汁液,还有一股极淡的玫瑰香气萦绕在自己身旁。 她抬起手,想要擦掉这些花汁。 拉斐里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何必劳烦你亲自动手呢?”他这样说道。 接着,他便俯身凑近了她,“我来帮你。” 他慢慢地舔舐着她脸颊上的花汁,然后…… …… 夕雾胸口处的名字已经消失不见了。 拉斐里甚至还在她的脖颈上轻轻地咬了一口,想要将兰斯特留下的痕迹覆盖住。 索性他咬得并不重,应该很快就会消散。 “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拉斐里吻着她的唇角,“还是……你觉得现在这样更刺激?” “你!”夕雾有些咬牙切齿,拉斐里颠倒黑白的话语让她有些愤懑,“拉斐里,分明是你欺人太甚!” “如果你不答应我,那我们只好一直这样继续纠缠下去了。”拉斐里对于她的控诉充耳不闻,“或者,您可以告诉兰斯特,结束这一场荒唐的闹剧。然后,我们两个人就可以一起被钉在耻辱柱上,共同沉沦了。” 夕雾抿了抿唇,她闭上了眼睛,不再看他。 她只不过是想平静地生活下去,可她总是事与愿违。 事到如今,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如果最后还是逃不掉“魔女”的命运,那么她恐怕也只能被送上火刑架,任人喊打喊杀了。 见夕雾仍旧没有答应他,拉斐里的脸色微沉。他加重了力道,像是在发泄自己的不满。 …… 拉斐里走后,夕雾赶忙爬起来洗了个澡。 原来的睡袍上面沾了一点玫瑰花汁,夕雾只好又换了一身衣服。 她刚换完衣服,兰斯特便推门而入。 兰斯特本以为,这么晚了,她应该已经睡着了,所以才直接推门进来,生怕打扰到她。 可没想到她居然还没睡。 而夕雾看见兰斯特进来了,十分自然地走上前拥抱了他。 她轻轻地揉了揉眼睛,一副很是困倦的样子。 “快睡觉吧。”兰斯特见状,便轻声哄道。 夕雾点了点头。 兰斯特看到夕雾的身上似乎还泛着水汽,而且她还换了一身睡袍。 他微微垂眸。 这么晚了,她还起来洗澡换衣服吗? 兰斯特脱下了外套,他从背后抱住了夕雾。 她的身上只有沐浴后的清香,除了他留下的痕迹之外,也没有别的什么痕迹。 兰斯特吻了吻她的发丝,轻声道:“夕雾,你知道的。不听话的小猫会有什么下场。” 是警告,是威胁。 但对兰斯特自己来说,倒更像是……祈求。 18、觊觎我,迷恋我【18】 “外面好像有些吵闹。”夕雾有些茫然地开口说道。 “不用在意,犬吠罢了。”兰斯特漫不经心地回道。 “公爵大人。”有一名仆人急匆匆地走上前来,他的视线非常规矩地盯着前方的地面,完全没有看夕雾一眼。 兰斯特看了仆人一眼,随即,他安抚性地揉了揉夕雾的头发,轻声道:“我去处理一下,很快就回来。不用担心。” 夕雾抿了抿唇,并没有说话。她看着兰斯特离开的背影,微微垂眸。 …… “塞缪尔公爵,这样简单又合理的要求你也要拒绝吗?”一名衣着华美的贵族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强装镇定地质问道。 “合理吗?可是,我怎么觉得一点都不合理呢?”兰斯特看也不看那个贵族一眼,一副目中无人的傲慢模样,但其他人对于他的无理态度不敢表露出任何的不满。 那个贵族也敢怒不敢言,只能继续说道:“这可是国王亲自下的令。难道你要谋反吗?” 尽管兰斯特并没有做什么,但他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周身的气势就完全盖过了那其他人。 那人只能搬出国王,试图以势压人。 兰斯特笑了笑,“韦特公爵,你儿子肖恩·韦特还好吗?”他的声音里带了些冷意,“你该好好教教他,别让他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你!”韦特公爵气急败坏。 他的儿子肖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对塞缪尔公爵夫人迷恋至极,甚至还专门建造了一座城堡,到处都摆满了她的画像,还搜集了各种金银珠宝与绫罗绸缎。 要不是他发现得早,还不知道肖恩要做出什么事情来。 那个夕雾果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魔女”,害人不浅。 只是兰斯特不知道从何处得知了这件事情,竟然直接一把火烧了那座城堡。 肖恩也因此被烧成了重伤,至今卧床不起。 只是他不敢去追究兰斯特的责任,只能怪罪于“魔女”。 幸好国王陛下英明,知道不能放任“魔女”继续肆意妄为下去,决定除掉她。 而韦特公爵自然是全力支持国王的决策,这次他也是主动请缨,想要亲眼看看那个“魔女”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这么多人为了她神魂颠倒,甚至不惜家破人亡。 而自己的儿子还痛苦地躺在床上哀嚎着,他一定要看着那个恶毒的女人死无葬身之地,方能解恨。 “塞缪尔公爵,难道你也认为你的夫人是所谓的‘魔女’吗?”韦特公爵见兰斯特软硬不吃,只能换了一种方式,“不然的话,你为什么不让她去见大主教? 大主教的权威我相信大家都认可。卡斯诺尔大人是神的使者,聆听神音,传达神的旨意。他一定能分辨出你夫人是否是‘魔女’的。 又或者,她……真的是‘魔女’,所以你才不敢让她去教堂。 塞缪尔公爵,你该不会是已经被‘魔女’所迷惑了吧?” 韦特公爵能成为“公爵”,自然也是有几分本事的,他层层逼近的质问也让周围的其他人有些许骚动起来。 “这些……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兰斯特敛下眸光,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如果她是‘魔女’的话,你最后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韦特公爵的神情激动,“塞缪尔公爵,那些因为她争得头破血流、家破人亡的贵族们,他们的下场还不够惨烈吗?与‘魔女’为伍,你是不想活了吗?” “她是不是‘魔女’都无所谓,我都爱她。”兰斯特勾唇笑了笑,“而且,就算她是,我也心甘情愿。你们又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 他们在庄园门口僵持着。 韦特公爵的身后站满了大批人马,都是国王的亲卫兵,但是兰斯特的态度坚决,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如果擅自闯入兰斯特的庄园,那么,他们的下场可能会很惨。 但是国王的命令他们又不得不遵从。 他们左右为难。 就在这时,一道轻柔婉转的声音从庄园内由远及近地响起,打破了这僵持不下的场面:“我可以去见大主教。” ———— 兰斯特走后,夕雾有些不安。 她看见艾丽娅从门外神色匆匆地路过,便开口喊住了她:“艾丽娅,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 “公爵夫人,外面……”艾丽娅一反常态,她怯生生地看了夕雾一眼,眼中划过一抹显而易见的担忧。 艾丽娅的态度很明显有问题,夕雾赶忙上前几步,她想要出去看看情况。 艾丽娅却忽然拦住了她,“公爵夫人,您、您别出去。” 夕雾抬眸看她,眼中满是不解,“艾丽娅,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艾丽娅支支吾吾,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说。她不希望夕雾受到伤害。 夕雾也没有怪罪艾丽娅的知情不报,她绕开了艾丽娅,准备往外面走去。 就在这时,拉斐里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没事的,你就好好地待在这里,别担心了。”拉斐里看了夕雾一眼,又很快地移开了视线。他扯了扯嘴角,朝着她安慰地笑了笑。 “拉斐里,外面的那些人……他们是为我而来的吧。”夕雾歪了歪头,脸上的神色很平静,“像你之前那样,他们想把我绑上火刑架,活生生烧死。对吗?” “我……”拉斐里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无从辩解,他只能避重就轻,道:“总之,我会处理好这一切的。” 夕雾摇了摇头,她的目光坚定,道:“拉斐里,别拦我,好吗?” 拉斐里移开了目光,不敢与她对视,“你不需要去理会他们的。” “那你能告诉我,他们到底想做什么吗?”夕雾开口问道。 “他们想让你去教堂见大主教。”拉斐里见夕雾态度坚决,只好开口回答道。 “大主教?”夕雾的眼中划过一抹莫名的情绪,“那有什么可害怕的。他说过的,我不是‘魔女’。” 夕雾的脸上带了些细微的欣喜与憧憬。 拉斐里见状,倒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满与酸涩。 她就这么信任大主教吗? “你真的那么相信他吗?只要你同意去教堂,国王那边有无数种方法栽赃陷害你。”拉斐里语气微冷。 “就算大主教觉得我是‘魔女’,要把我烧死,那也是我应得的下场。”夕雾无悲无喜,十分平静地说道。 “你不必露面,我会护你周全的。”拉斐里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 “拉斐里,我说了,别拦我。”夕雾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眼里没有什么情绪,但拉斐里却忽然觉得……他恍惚间在她身上看见了兰斯特的影子。 夕雾绕过了他,往外走去,“无论结局如何,我都甘愿接受。如果你还要拦我,那你可以猜猜看,我会做出什么事情。” 夕雾的态度强硬,一副看淡生死的模样。 拉斐里松开了手。 如果夕雾真的要被烧死,那么他不惜一切代价也会救下她的。 他提前得知了国王的打算,便想着过来阻止夕雾露面,谁知道还是失败了。 …… “我可以去见大主教。”夕雾开口说道。 而庄园外的人都闻声看向了她。 一时间,周遭万籁俱寂,静谧无声。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惊扰了眼前的人。 冶艳又绮丽的容貌,倒是与“魔女”之称十分相称。 韦特公爵也瞪大了眼睛,对于“魔女”的传言,他只是听说过而已,从未亲眼见过。 他甚至还对那些为她着迷的人嗤之以鼻,怎么可能会有人有那种魅力? 他的儿子肖恩居然也会被她所迷惑,他简直恨铁不成钢。 可如今,当他真真切切地看到夕雾时,他便明白了。 若是换成他,恐怕也…… 韦特公爵的语气甚至都放缓了一些:“塞缪尔公爵夫人,您愿意去见大主教,是吗?” 在兰斯特的大肆维护之下,几乎所有人都默认夕雾是名正言顺的公爵夫人了。 夕雾点了点头。 兰斯特回头看向她,他直接向她走去,拥着她来到众人面前。 韦特公爵的视线仿佛被什么东西黏住了一般,完全离不开夕雾。 他甚至有些嫉妒兰斯特可以拥有她。 而兰斯特忽然拔出旁边侍卫的佩剑,直接刺向韦特公爵。 那把剑堪堪停在韦特公爵的眼前,只需再进一寸,就能刺瞎他的双眼。 “韦特公爵,不该看的东西,别看。”兰斯特淡淡地说道。 韦特公爵被吓得一动也不敢动,他咽了一口口水,连忙收回视线,说道:“既然塞缪尔公爵夫人已经同意去教堂见主教大人了。那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兰斯特垂着眸子,并没有说话。 夕雾扯了扯他的衣袖,抬眸看他,眼中带了些祈求。 如果她想去的话,他可以答应她。 无论结果如何,他都有能力保护她,让她安然无恙地回来。 兰斯特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她的要求。 19、觊觎我,迷恋我【19】 夕雾坐在马车之中,神色淡淡。 她本来应该是被卫兵们押送到教堂去的,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韦特公爵并没有提及这一点。 “你放心,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我会帮你的。”玖酒开口说道。 他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夕雾遭受火焰炙烤之痛。 “不会到那一步的。”夕雾轻轻地摇了摇头。 …… “主教大人。”韦特公爵堆起笑脸迎了上去。 卡斯诺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丝毫不在意他的贵族身份。 而韦特公爵像是看不出来他的冷淡似的,仍旧殷勤着走上前,道:“国王陛下想请您判断一下,塞缪尔公爵夫人她……是不是会带来厄运与不幸的‘魔女’。” 卡斯诺尔的脸上多了一些情绪的波动,他轻轻地皱了皱眉。 韦特公爵倒是没有发现他的不悦,他继续开口说道:“大主教,您应当知道,塞缪尔公爵夫人以前的那些恶劣事迹。” 尽管韦特公爵也因为夕雾而心神荡漾,但是他心里清楚,有兰斯特在,他绝对得不了手。 既然得不到她,再加上自己的儿子也因她而重伤,国王甚至都下令要除掉她,那么,他也只能遵从命令了。 虽然他其实是有些不忍心的,但是,注定得不到的人,还不如毁掉。 “有那么多人因为她自相残杀、家破人亡,她只会带来不祥。她的前夫们都没有什么好下场。”韦特公爵的眼中划过一抹恨意,“还有塞缪尔公爵,他为了那个‘魔女’滥杀无辜。我的儿子肖恩现在甚至还身受重伤卧床不起。” “为了阻止‘魔女’继续为非作歹,祸害别人,希望主教大人能够做出正确的判断。‘魔女’,就应该被钉在火刑架上,在火焰中接受神明的审判,净化自己的罪恶。” 韦特公爵一一细数着夕雾犯下的累累“罪行”,那一桩桩一件件的恶劣行径听起来简直罄竹难书。 卡斯诺尔看着韦特公爵,并没有开口说话。 韦特公爵话锋一转,又继续说道:“国王陛下他承诺,如果大主教能够帮助国家、帮助臣民,让‘魔女’受到应有的惩罚。 那么,国王陛下愿意答应大主教的一个要求。 大主教身为神的使者,光明的象征,应当对于‘魔女’深痛恶绝吧。” 韦特公爵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软硬兼施,先是细数夕雾的罪过,接着又用国王的命令与赏赐来恩威并施,最后把卡斯诺尔捧到了一个极高的地位。 不管夕雾是不是所谓的“魔女”,韦特公爵都是铁了心想让夕雾坐实“魔女”的名号了。 卡斯诺尔对于韦特公爵的长篇大论无动于衷,他只是淡淡地开口说道:“如你所说,我是神的使者。我会有自己的判断。” “主教大人,我相信,您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韦特公爵意味深长地说道。 而这时,夕雾已经走了进来。 卡斯诺尔看了一眼慢慢走来的夕雾,眼中划过一抹莫名的情绪。 现在……连国王也容不下她了吗? 夕雾那天一字一句真真切切的剖白仍旧历历在目,她是那样的单纯又无助。 尽管……她确实为身边的人带来了不幸与厄运,但是,那一定不是她的本意。 如果他不曾接触过夕雾,或许,为了国泰民安,他可能真的会…… 卡斯诺尔冥冥之中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最近一直在做同一个梦。 在梦里,他……竟然放任夕雾被绑上了火刑架。 大家叫嚣着要烧死“魔女”,群情激愤。 有一部分人面露不忍,但他们并没有出手制止。 还有一位年轻的金发骑士试图救下夕雾,只可惜寡不敌众,最终他还是失败了。 “魔女”被火焰炙烤焚烧,而塞缪尔公爵,就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还有拉斐里,为了不让更多人因为受到“魔女”的蛊惑而家破人亡,他亲手将她绑上了火刑架。 而他,卡斯诺尔,身为教会的大主教,默许了这一场暴行的发生。 也许是因为她的事迹太过恶劣,又或许是因为她身边的人都对她不甚在意,在那个梦里,他并没有和夕雾接触过,自然也不曾听到过她的内心剖白。 为了更多的人而抹杀一个人,似乎就成了理所应当的正义。 可……这真的是正确的选择吗? 卡斯诺尔动摇了。 当夕雾面色平静无悲无喜地消失在火焰中时,卡斯诺尔醒来了。 他还记得,她说过,她只是想活下去。 她不是“魔女”,为什么要面对死亡? 夕雾那天的“忏悔”和梦中她消逝于烈火中的场景,不断地在他的脑海里交织、闪回。 他的内心备受煎熬——他为什么会放任她赴死?他为什么没有救她?他为什么不相信她? …… 卡斯诺尔看见,夕雾在看到他时,嘴角很明显地勾起了一抹笑。 好像无论是什么场景,只要是见到他,都足以让她欢欣雀跃。 她知道……这次来见他有可能会决定她的命运吗? 也许她知道。 但她还是为着能够见到他而感到满足。 卡斯诺尔闭上了眼睛,压下了内心深处的悸动。 “大主教,这位就是塞缪尔公爵夫人了。”韦特公爵的声音意味深长,“还请您以神明使者的身份,为帝国做出正确的判断。” 正确的判断吗? 卡斯诺尔精致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他背后长长的银发堪堪及地,一袭白袍勾勒出他修长的身形。他站在巨大的十字架前,圣洁又肃穆。 他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夕雾。 而夕雾也坦然地与他对视。她的眸子里没有祈求与期盼,只有一片纯澈的欢喜。 在这种时候,她也不会为自己争取些什么。 就像梦境里,尽管忍受着火焰炙烤之痛,她也未曾哭喊。 卡斯诺尔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开口说道:“夕雾,她不是‘魔女’。” 大概是私心作祟,他并不想喊她“塞缪尔公爵夫人”。 “哼,还不快把这个‘魔女’押下去……”韦特公爵嚣张的话语十分突兀地戛然而止,“什、什么?!大主教您是不是判断失误了?” 他几乎是瞠目结舌,连忙再次说道:“大主教,您再好好看看。国王陛下他也在等待着结果。” 韦特公爵只能再次提起国王,想借此来施加压力。 只是卡斯诺尔完全不为所动,他冷冷淡淡地看了韦特公爵一眼,语气平静却又不容置喙:“你在质疑我、质疑神明吗?” “不、不是,我、我没有啊,我只是……”韦特公爵有些语无伦次,他怎么也想不到,在多重恩威并施的情况下,卡斯诺尔仍旧没有按照他写好的剧本行动。 这于情于理都说不通啊。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兰斯特直接打断了。 “既然大主教都说夕雾不是‘魔女’了,那么,以后若是有谁再敢多嘴一句……”他并没有说完,但未尽之意很明显。 兰斯特的声音很冷,“韦特公爵,造谣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塞缪尔公爵,是、是国王陛下他……”韦特公爵急忙开口辩解。 但是他话音未落,就被兰斯特一脚踹倒在地,韦特公爵的侍卫们想上前帮忙,却被兰斯特阴狠的眼神吓得呆愣在原地,不敢再轻举妄动。 在一片混乱之中,夕雾毫不在意外界的嘈杂,她径自上前几步,来到卡斯诺尔的面前。 她抬眸,轻轻地笑了笑,“谢谢您,大主教。” “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情。”卡斯诺尔微微垂眸看向她。 “我就知道,您会站在我身边的。”她踮起脚,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话音刚落,她便后退几步,拉开了距离。 少女柔软甜腻的嗓音伴随着温热的气息,萦绕在他的耳边。 卡斯诺尔抿了抿唇。 …… 后面的事情夕雾也不太清楚,兰斯特并没有告诉她。 只不过,在回去的路上,他倒是非要凑到她的耳边逼问她:“你跟大主教说什么了?” 说着,他还报复性地轻轻咬了一口她的耳垂。 “我向他道了谢。”夕雾如实说道。 “那也没必要离他那么近。”兰斯特微微敛眸,“不乖的小猫,要接受惩罚才行。” 20、觊觎我,迷恋我【20】 在夕雾被兰斯特紧紧地拥抱着,被他吻到面色潮红之时,她还能够分出心思和玖酒交流。 “国王之所以下令想要除掉你,是因为世界意识的干涉。它想纠正这个剧本,让剧情回到原本的轨道上。 而你,一个早早就应该被烧死的‘魔女’,不应当存活。 你的存在,本来只是为了衬托。”玖酒的声音很平静。 尽管玖酒能够看见此刻夕雾和兰斯特的亲密动作,但他视若无睹,仍旧一本正经地与夕雾讨论着她现在的处境。 “那么,世界意识这次算是失败了吗?小酒。”夕雾开口问道,她的声音里还带了些勾人的尾音。 尤其是在喊“小酒”这两个字时,倒是真的带了些微醺的质感。 玖酒沉默了片刻之后,才继续说道:“是。” “但它还会卷土重来,对吗?”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你干涉了男女主角之间感情的发展,导致剧情被改变得面目全非。依照这个剧本中‘既定轨迹’的处事风格来看,世界意识肯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这样吗?”夕雾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 兰斯特微微低下头,看着被他抱在怀中的夕雾,他爱怜地替她挽起了耳边滑落的发丝。 “你放心,以后不会再有人胡说八道了。”兰斯特温柔地笑了笑。在夕雾看不见的角度,他的眼中划过了一抹狠厉。 ———— “夕雾。”在黑暗的长廊中,拉斐里开口喊住了夕雾。 他直接喊了她的名字。 其实,他从来就没有把她当成过什么塞缪尔公爵夫人,从头到尾,都没有。 他就自然而然地溃不成军。 一开始,他觉得她有罪。 她害死了很多人。 后来,他觉得那些事情似乎与她无关。 他现在其实有些迷惘。 他总觉得,夕雾是“魔女”,他栽在她身上,再理所当然不过了。 尽管夕雾是兰斯特的人,但——她是“魔女”。 他的越界、他的出格,都可以用“被‘魔女’所惑”来粉饰太平,仿佛这样子就可以自我麻痹。 她好像什么都没有做,但在潜移默化中,他在她的面前就自然而然地落败,溃不成军。 那些再正常不过的接触,都在一点一滴地侵蚀着他。 可大主教说,夕雾她不是“魔女”。 所以,从始至终,都是他自己的问题。 也许,他之前真的做错了。 那些人是不是也像他一样,情难自抑,所以才会做出那些事情。 可是……不管怎样,好像都是与她无关的。 包括迪文纳公爵。 拉斐里微微垂眸,轻声道:“抱歉。” 他在为自己之前的武断而道歉。尽管他知道这于事无补,但他还是想向她道歉。 夕雾抬眸看了他一眼,轻轻地摇了摇头,她咬了咬唇,道:“既然如此,那你可以放过我吗?” 拉斐里挑了挑眉。在阴影下,他的神情有些莫测,看得并不分明,但却没由来地有些寒意。 他开口说道:“那恐怕不能如你所愿了。” 拉斐里上前一步,将夕雾逼至墙边。 “很可惜,我没有退路了。”他这样说道。 唯有这件事情,他不可能放手。 夕雾脖颈上斑斑驳驳的红痕,像火一般,灼烧着他的眼睛。 这些痕迹,在她去教堂之前分明是没有的。 所以,就是在回来的路上…… 拉斐里闭了闭眼睛。他果然还是,忍耐不了啊。 这样想着,他低下了头。 …… 夕雾瞪大了眼睛。兰斯特仍然还在庄园里,随时可能会出现,而拉斐里就这样站在长长的、空旷的走廊中,抱着她、吻着她。 他的动作很用力,像是要覆盖掉兰斯特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 “唔……”夕雾想说些什么,唇瓣却被堵住了,她好不容易在找到机会开口说道:“兰斯特还在这里……” “喊我的名字。”拉斐里不管不顾地继续吻她,固执地、不依不饶地又重复了一遍,“喊我的名字。” “拉斐里,你……”夕雾微微皱了皱眉。 拉斐里忽然笑了,他像是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与慰藉一般,将她抱得更深。 “夕雾。”他在她耳边呢喃,“夕雾,夕雾。” 他用牙齿轻轻地碾磨着她的耳垂,“你知道吗?我很想和你一起下地狱。” 忽然,夕雾猛地推开了他,突如其来的巨大力道让拉斐里有些猝不及防,他被推进了隐秘的黑暗角落里。 接着,他就看到夕雾将散乱的外套迅速地系好,然后便扬起笑脸往外走去。 他看见夕雾被兰斯特抱在怀里,他看见兰斯特亲昵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又无比自然地亲了亲她。 拉斐里靠在墙壁上,仰起头,神情落寞。他的心中泛起了莫名的酸涩情绪。 他永远都只能躲在见不得光的阴暗角落里,偷偷摸摸地靠近她。 名不正言不顺地强迫她。 真是有够狼狈的。 ———— 兰斯特牵着夕雾回到了卧室之中。 他随手推开了房门。 然后,夕雾就看到了房间里堆满了闪闪发光的金银珠宝和熠熠生辉的绫罗绸缎。 夕雾的脸上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毕竟这种阵仗她也不是第一次遇见了。 只是以前的那些人,没有能力像兰斯特一样,搜罗到这样珍稀的宝物。 “其实……我并不需要这些。”夕雾咬了咬唇,迟疑片刻之后,还是轻声开口说道。 “我知道。”兰斯特笑了笑,“但我就是想送给你。你不喜欢的话,可以扔着玩。” 他的脸上带着些漫不经心,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兰斯特顺势将她打横抱起,然后轻轻地放在了床上。 他倾身上前,想要做些什么。 可他突然间愣在了原地。 然后,夕雾就听见了他冰冷刺骨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夕雾,谁碰了你?” 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声音冷淡又压抑:“嗯?告诉我,是谁?”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她脖颈上的肌肤,动作缓慢又暧昧。 那些痕迹,变得更深了。 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自己留下的痕迹? “怎么不说话?”兰斯特忽然勾起了嘴角,语气变得温柔无比,“夕雾,听话。告诉我,他是谁?” 夕雾扭过头去,并不与兰斯特对视。 “我知道,这肯定不是你的错。”兰斯特抚摸着她的脸颊,一遍又一遍地描摹着她的眉眼。 他拼命地压抑着自己的怒火,甚至还有心思替夕雾开脱起来:“一定是那个人强迫你的,对吗?” “所以,告诉我,他是谁。”兰斯特径直吻上了她的脖颈,他要把那个人留下来的痕迹完全清除。 夕雾却只是抿着唇,不言不语,任他动作着。 “真可惜。”兰斯特忽然这样说道。 他从床边拿起一条缀满珍珠的项链,随手绑住了夕雾的手腕,将她的两只手绑缚在了一起。 “我说过,不乖的小猫,要受到惩罚。”他低头看了一眼夕雾纤细的手腕。 一颗又一颗圆润洁白的珍珠缠绕在她的手腕上,她的肌肤甚至比那珍珠还要白上几分。 尽管兰斯特并没有怎么用力,但也许是因为她太过娇弱,雪白的肌肤上被珍珠压出一道道圆圆的红印。 宛若红梅落雪。 “告诉我,他是谁?”兰斯特的声音终于带了一些压抑不住的狠意,他的动作也变得凶猛急促起来。 夕雾闭上了眼睛。 她怎么能说?她怎么能亲手打破这平静的生活? “没关系。”兰斯特的声音平静到有些诡异,“也许,我早就应该把你关起来,不让任何人接触到你。” 他很早之前就想这么做了。 但他又害怕会吓到夕雾。 可事到如今,他自己倒是先开始惶恐不安起来了。 他害怕,害怕她离他而去。 她对他好像没有什么留恋。 他拼命地送她珠宝、送她礼物,就是想用奢侈昂贵的物质编织出一个华美的囚笼,将她牢牢地困住。 可她不为所动。 那么,他可能需要一个实实在在的笼子,将她锁起来,永远地困在自己的身边。 他这样想着,也这样付诸行动了。 兰斯特随手拿起了一条玛瑙项链,将她的脚腕也一同绑住。 他抱起夕雾,走向房间深处。 兰斯特按下了某个开关,然后,有一道暗门出现了。 夕雾的瞳孔骤缩。 她看见了一座巨大的纯金鸟笼。 有荆棘缠绕在鸟笼上,朵朵玫瑰盛开着。 精心雕刻的花纹繁复无比,让这座纯金打造的鸟笼更多了几分华贵。 21、觊觎我,迷恋我【21】 夕雾开始不自觉地挣扎起来。 她没想到兰斯特早有预谋。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被人囚禁了。那天,兰斯特看到她手上的那些伤痕,就是之前被人绑住手腕的痕迹。 只是,没有人像兰斯特一样,特地用纯金精心打造了华美的巨大鸟笼,只是为了养她这一只小小的“金丝雀”。 她不想再被关在阴暗不见天日的房间里,除了眼前的人之外,完全不能与别人交流一句。 被人折去羽翼,然后被精心喂养。 有另外的人救下了她,对她极尽宠爱。但是,她生来就注定不可能被什么人所拥有。 也许是嫉妒,是担心,是害怕,是惶恐。不希望她离自己而去。 所以,她再次被人折去羽翼,然后被精心喂养。 …… 不断重复的经历像是一场无休止的噩梦,困扰着、折磨着她,让她永无安宁。 她只想好好地活下去。 可总是事与愿违。 当夕雾又一次地看到这种封闭的暗室,还有那颇具暗示意味的鸟笼时,她的身体本能地开始挣扎起来。 “我给过你机会的。”兰斯特轻飘飘地开口说道。他轻而易举地就制止了她的挣扎。 兰斯特抱着夕雾走进了那座鸟笼之中。他把她轻轻地放在了宽大柔软的红丝绒软垫上。 夕雾仰起脸,直勾勾地看着兰斯特,她的眼睛里满是祈求。 兰斯特伸出手,他并没有怎么用力,就轻松地扯断了绑缚住夕雾手腕和脚腕的项链。 一颗颗珍珠和玛瑙从断裂的链条上坠落,落在了软垫上,又滚落到了地面上,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 夕雾以为他改变了主意,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兰斯特堵住了唇瓣。 他亲吻的动作温柔又缱绻,却又带着不容忽视的占有欲,极具倾略性。 他修长的手指在她身上不断游移着,触碰着,抚摸着。 夕雾被迫退到了鸟笼的边缘,她背后洁白的肌肤贴上了冰冷的金属,让她不由地颤栗起来。 她实在是害怕极了。 夕雾拼命地摇着头,黑曜石般的眸子里已经蒙上了一层水雾。她咬着下唇,尽管视线已经模糊不清,她还是努力地看向兰斯特。 少女的目光里充满了祈求和……恐惧。 有什么湿漉漉的液体滴落在了兰斯特的手上。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哭了。 晶莹剔透的泪珠从她的脸颊上滚落下来,在他的手上溅出小小的水渍。 兰斯特闭了闭眼睛。 他……果然还是不能狠下心来。 “对不起。”他轻轻地抱住了夕雾,“我不应该这样做的。” 说着,他便动作温柔地替夕雾拭去眼角的泪痕,安抚似的抚摸着她。 也许是被吓得狠了,夕雾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怔愣着,不知所措。 “我只是……太害怕失去你了。”兰斯特轻声道,“但我果然还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哭泣。” “我不想让你不开心。”他将夕雾扶了起来。 他本已经做好了一切打算,可是少女的几滴眼泪便让他溃不成军。 他……放弃了这个荒谬的、过分的想法。 她是那样害怕被折去双翼,他又怎么忍心真的下手? 这种做法本来就是错误的、不可理喻的。 幸好他悬崖勒马,否则,真的极有可能会与她决裂。 兰斯特抱着她走出了暗室,回到了卧室里。 他将她放在了床上,替她换上了睡袍,又贴心地为她盖上了被子。 看着躺在床上的夕雾,兰斯特忽然很轻、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而夕雾怯生生地看着他,眸子里还有未曾褪去的恐惧。 “即使是在刚刚那种处境下,你也不愿意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吗?”兰斯特的声音很轻,语气也是温温柔柔的,并没有质问的意思。 夕雾抿着唇,一言不发。她偏过头,移开了自己的视线,像是不想看到兰斯特一样。 “我知道,你一定是被人强迫的。”兰斯特轻轻地将夕雾的脸颊掰了回来,强制性地与她对视,“对吗?” 他紧紧地盯着她的脸、她的眼睛,生怕从中错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夕雾并没有直接开口回答他的问题,可是她眼神中一闪而过的细微情绪却被兰斯特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如释重负般地松开手,“我知道,我知道你不会……” 她是被强迫的。 所以,她并不喜欢那个人。 他就知道她不会爱上什么人。 因此,他也不奢求她爱上自己。他只希望,她是属于他的人,这就足够了。 他把她带回家时,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爱上她。 所以,当时他并没有和她举行婚礼。毕竟,在他看来,她最多是一件玩物,或许连情人都算不上。 可是,现在他后悔了。 他后悔没有和她结婚,没有让她名正言顺地成为公爵夫人。 他想娶她。 “我们的婚礼……就定在三天后,如何?”兰斯特用征询意见的口吻说道。 “啊?”夕雾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她的语气里还带了些显而易见的茫然。 兰斯特看似在征求她的意见,可实际上,他已经默认了要和她结婚这件事,直接跳过了求婚的步骤,开始询问起举办婚礼的日期了。 “别担心,我会处理好一切的。”兰斯特摸了摸她的头发,接着便转身离开了。 他本来想等尘埃落定之后再娶她的。因为国王那边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对夕雾虎视眈眈,千方百计地想要除掉她。 可是他已经等不了了。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宣示主权,想要把那些觊觎夕雾的人通通赶走。 在此前的人生里,兰斯特根本想象不到自己有朝一日和什么人结婚的场景。 但是,那个人是夕雾。 他可以为了她打破自己所有的底线。 22、觊觎我,迷恋我【22】 兰斯特最近好像很忙碌。 之前他只要一有空,便会过来陪她,整日整夜地与她厮混着,不知疲倦一般。 可他现在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她面前了。 他说他要筹备婚礼。 夕雾对这种事情倒是无所谓的——毕竟早已经习以为常了。 而这几天,拉斐里就如同销声匿迹一般,一反常态,再也没有出现在夕雾的眼前,倒是让人有些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夕雾自然也不敢询问兰斯特。 兰斯特倒是没有发觉什么,他只是意味深长地递给了夕雾暗室的钥匙。 那间暗室里堆满了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以及各色奇珍异玩。 卧室里放不下,兰斯特便把它们都放进了暗室里,以便夕雾随时赏玩。 至于那座精致纯金鸟笼,倒像是一件艺术品一般,放在暗室里也不怎么违和。 夕雾猜想,兰斯特这恐怕还是有些警告的意思。 让她随时能够出入暗室,见到鸟笼,也时时刻刻提醒着她——不要背叛他。 夕雾一边仔细地打量着鸟笼的构造,一边饶有兴致地和玖酒探讨起了制造工艺。 …… 当拉斐里闯进暗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巨大又华丽的纯金鸟笼里,黑发黑眸的少女在鸟笼的金丝笼条旁,微微垂着眸,周身的气场疏离又落寞。 她的黑发随意地披散在圆润莹白的肩头上,散乱的发丝间隐约可以窥见斑驳的红痕,星星点点地烙印在她白皙的肌肤之上。 重叠着的红色、紫色痕迹连绵不断,旧痕未褪,又添新痕,一看便知是被人无止境地索求过。 摇曳着的昏暗烛火映照出了她精致的脸颊,纤长的睫羽宛若蝶翼一般轻轻颤动着,在她的脸上打下了一片浓密的阴影。 拉斐里像是被蛊惑了一般,不受控制地走到了鸟笼旁,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她。 夕雾这才回过神来,她抬起头看向他的方向。 拉斐里的身上满是道道伤痕,本来华美的衣服破烂不堪,鲜血凝固成深褐色的痕迹,不断地有鲜红色的血液从他伤口处滴落下来。 整个人看起来狼狈极了。 见夕雾抬眸看向自己,拉斐里的心不自觉地猛烈跳动起来。 他身上凌迟剜骨般的剧痛仿佛一下子都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为了眼前的少女,一切都是值得的。无论什么,都是可以被放弃的。 “夕雾。”他开口唤她的名字,声音喑哑又低沉,其中似乎饱含情思。 热烈想念。 夕雾的脸上划过一抹显而易见的担忧,她微微皱了皱眉,开口轻声说道:“拉斐里,你……”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无端显出几分诱人的魅惑来。 她想开口问些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最终,她还是关切地询问道:“你身上的伤……” “小伤而已。”拉斐里故作轻松地摆了摆手,却一不小心牵动了身上的伤口。 他极其隐晦地皱了皱眉,然后就飞快地整理好了自己脸上的表情,不想让夕雾看出什么端倪来。 夕雾又怎么会看不出来拉斐里身上的伤有多重? 她微微偏过头,不忍再看他,“你还是快走吧,先去包扎一下伤口。” 她害怕她一时心软,会忍不住亲自替拉斐里包扎。 尽管拉斐里害得她险些真的被关在这座鸟笼里,但是,她早就习惯了经历这些噩梦,又怎能怪罪于他人呢? “我是来带你走的。”拉斐里的眼神无比坚定,“夕雾,相信我。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的。” 说着,他拿出了一把造型精致的纯金钥匙,想要打开鸟笼的门。 可下一刻,他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鸟笼根本就没有上锁。 但这个时候,拉斐里也顾不上考虑太多,他直接拉开了鸟笼的门,走了进去,慢慢靠近了夕雾。 离得近了,夕雾身上的痕迹便显得更加碍眼起来。 拉斐里只觉得怒火中烧,一阵极其猛烈的妒意宛若过境蝗虫一般,迅速地啃噬着他为数不多的理智。 他伸出手,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臂。 很快,他便反应了过来,不由地放松了手上的力道,生怕弄痛了她。 脆弱又精致的人偶,让人只想把她捧在手心里,极尽宠爱。 可当拉斐里低下头时,他看见有大片大片红紫痕迹从自己的手掌下蔓延出来,将夕雾白皙的肌肤染上了别样的艳丽色彩。 那些……是兰斯特留下的痕迹。 他想把夕雾整个人都打上属于他自己的烙印,为她染上自己的色彩。 而他,似乎也真真切切地做到了。 拉斐里闭了闭眼睛,想要压下心中那不合时宜的躁动。 可那些痕迹始终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的手还抓着她纤细的臂膀,细腻光滑的触感不断刺激着他紧绷着的神经,压垮了他仅剩的理智。 拉斐里猛地睁开了眼睛,他的眸子里是深不见底的墨色与波涛暗涌的情愫。 在封闭的、密不透光的房间里,在大堆大堆的珍稀宝物中央,在这座华美的金丝鸟笼中。 在这样随时有可能会出现危险的场景里。 拉斐里抱住了夕雾,低下头吻住了她嫣红的唇瓣。 他的动作来势汹汹,带着凶猛的、不容忽视的力道,让夕雾有些招架不住。 拉斐里知道,他不应该在这里浪费时间,拖得越久,就越危险。 可他忍耐不了。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与动作。 他想吻她。 很想,很想,很想。 他想让她身上那些碍眼的痕迹消失不见。 拉斐里轻轻地撩开了夕雾散落在肩头的黑色发丝…… 他亲吻的动作急切又用力。 夕雾试图推开他,却被他一把攥住了手。 “你真的不要命了吗?”夕雾皱了皱眉,偏过头去。 明明都这种时候了…… 拉斐里的动作不可避免地牵扯到了自己身上的伤口,但他浑然不在意。倒不如说,这种剧烈的疼痛反而更能刺激到他。 …… “拉斐里。”兰斯特平静到有些诡异的声音陡然间在暗室门口处响起,“这就是迪文纳公爵教给你的贵族礼仪吗?” 他的声音很冷,其中仿佛蕴含了极其猛烈的怒火,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他甚至提起了迪文纳公爵。 兰斯特自然知道拉斐里和迪文纳公爵之间的恩怨。而这代表着他此时已经怒火中烧了。 夕雾下意识地抬眸看去。 兰斯特的状态也算不上好。 向来风度翩翩衣裳整齐着装一丝不苟的他,此刻衣服上满是破损,沾满了不知道是谁的鲜血,看起来狼狈不堪。 他精致的脸上甚至都带了些细小的血痕。 饶是如此,兰斯特依旧维持着他的风度与魅力,不改其贵气。 而正在亲吻夕雾的拉斐里对于兰斯特的诘问充耳不闻,他甚至还对夕雾的分心而感到十分不满。 “不许看他。”拉斐里含糊着说道。他伸出手捂住了夕雾的眼睛,更加深入地与她唇齿交缠着。 在静谧的封闭空间里,这样黏腻的水声便愈发明显起来。 兰斯特忽然笑了笑,他开口轻声说道:“好,很好。” 说着,他便往鸟笼的方向走去。 兰斯特表面上看似云淡风轻,可脚下那急切凌乱的步伐还是出卖了他内心剧烈的情感波动。 而拉斐里不慌不忙地松开了夕雾,他的声音里还带着情动的沙哑,道:“如您所见,塞缪尔公爵。” “当您不在家的时候,我就是这样对她的。哦,不对。您在家的时候,我好像也是这样对她的。”拉斐里的嘴角勾起一个极具挑衅意味的恶劣笑容。 “不过,我发现,当着您的面,好像更加刺激一点。”他这样说着,便收紧了自己的双臂,将夕雾抱得更深。 他就在兰斯特的眼前,低下头去亲吻她。 然后,拉斐里便被兰斯特一拳打得偏过了头。 拉斐里也没有还手,他舔了舔嘴角的血迹,慢条斯理地开口说道:“您确定,现在要跟我打起来吗?” 他的视线在兰斯特的身上打量了一下,继续说道:“两败俱伤。然后,谁都保护不了她。” 兰斯特近乎咬牙切齿地回答他:“还轮不到你来教我做事。” 他一把将夕雾从拉斐里的怀里扯了出来,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细语地说道:“所以,那个人就是拉斐里,对吗? 你不敢说,是因为害怕吗? 你害怕像你之前经历的那样,害得别人家破人亡。 你不想重蹈覆辙。” 兰斯特轻轻地吻着她,像是在安抚她。 而夕雾不言不语,她的眼中蒙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水雾。 “我只是太爱你了。”兰斯特的声音很轻很轻,但却蕴含着极其浓烈厚重的情感,让人有些承担不起。 23、觊觎我,迷恋我【23】 拉斐里的神色有些不满,他皱了皱眉,语气微冷,“可是,她并不爱你。” 兰斯特敛下眸光,并没有反驳什么。 他自顾自地伸出手捉住了夕雾的手腕。 她的手腕是如此纤细,他一只手便能轻松地环握住。 她白皙的肌肤周围有细细密密的红痕蔓延着。 兰斯特的眼神微暗,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那片细腻光滑的肌肤,动作不急不缓。 夕雾下意识地看向兰斯特。她伸出手,似乎是想要像之前那样,替他整理仪容。 就在这时,拉斐里上前一步,抢先一步拦住了她的手。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拉斐里的动作有些用力,他紧紧地攥着她的手。 兰斯特直接无视了拉斐里的动作,他小心翼翼地吻了吻夕雾有些红肿的唇瓣,轻柔地撬开她的唇齿。 片刻之后,他轻声哄道:“你先离开这里,等我之后去找你,好吗?” 夕雾似乎猜到了什么,她抿了抿唇,脸上带了些担忧,道:“你们……” 她并未说完,但他们两个人都知道她的意思。 “不必担心我。”拉斐里抢先开口说道,他还用力地捏了一下夕雾的手,像是要引起她的注意。 …… “国王要杀我,是吗?”夕雾在脑海里随口问道。 “是的。”玖酒第一时间为她答疑解惑,他的声音里还带着些不满。 “世界意识恐怕是恼羞成怒了。它不惜违背逻辑,让国王以牺牲自己绝大多数的士兵为代价,也要除掉你。 如果国王不是被世界意识操控了,那么他绝对不会做出这种因为一名女子而与兰斯特正面抗争的昏庸决定。 先不提国王能不能成功,就算他成功了,势必也会元气大伤,他的王位很有可能会保不住。” “这么大的阵仗啊。”夕雾漫不经心地评价了一句,神色不慌不忙,像是一点也不在意眼前的危机。 …… 尽管夕雾完全能够自己行走,但是兰斯特偏偏要抱着她走出暗室。 拉斐里被抢先了一步,只能无奈地跟在了兰斯特的身后。 这种时候他也不能去争执些什么。若是换个时间,他必然不会将夕雾拱手相让。但现在情况危急,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楚的。 而艾丽娅已经在卧室中等候了。 今天公爵府内发生了太多事情。 塞缪尔公爵一直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着婚礼,这时候,拉斐里少爷忽然极其强硬地闯入了府邸之中。 接着,塞缪尔公爵不知怎么发现了拉斐里少爷居然对公爵夫人图谋不轨,正当两人大打出手时,国王突然派人包抄了整个公爵府,想要强行侵入。 他们两人便不约而同地停手,共同抵御前来围剿的士兵。 艾丽娅虽然出身贫寒,但也不是没有什么见识的单纯仆人。 她隐隐约约能感觉到,国王派出了极大量的兵力,这很不合理。 至于公爵、公爵夫人,以及拉斐里少爷,他们三个人之间纷乱的关系,艾丽娅居然一点也没有感到惊讶。 她甚至还觉得理所当然——公爵夫人那样的人,没有人能够独占。 如果她有能力、有机会的话,她也会把夫人捧在心尖,满足夫人所有的愿望。 而国王想要对夫人赶尽杀绝的做法更是让她不解与不满。 大主教大人都已经澄清了夫人并非什么“魔女”,国王为什么还不依不饶? 艾丽娅没有意识到,从前战战兢兢不敢对上位者有丝毫不敬想法的她,此刻却怪罪起了高高在上的国王。 但她丝毫没发觉有任何的不妥之处。 甚至,她还选择了帮助公爵夫人脱离险境。 ———— 艾丽娅扶着夕雾往外走去,兰斯特和拉斐里留在了公爵府中,拦下了绝大部分的士兵。 他们不是不想亲自护送夕雾离开,但是国王就如同失去理智了一般,不惜一切代价都要除掉夕雾。 他们如果不留下来断后,那么,一路上将会有更多追兵。 此时,西岚已经等候在了庄园的后门口。 当他接到艾丽娅的消息时,第一时间便赶了过来。 他年纪轻轻便成为了地位不低的骑士,实力并不差,反而十分强劲。他完全有能力护送夕雾到达安全地点。 拉斐里虽然很是不爽,但是为了夕雾的安全考虑,他也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西岚一眼便看见了夕雾的身影,脸上还带着些担忧的他微微松了一口气,他的心底甚至还有一丝隐秘的欣喜。 终于能够再次见到她了。 但很快,他的神色便僵硬了起来。 夕雾身上斑驳的红痕实在是太过于显眼。 西岚的心中泛起了酸涩的情绪,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开口道:“夕雾,我说过,我会保护好你的。” 夕雾点了点头,她回眸看向了艾丽娅,语气中满是担心,问道:“你跟我们一起走吗?” 艾丽娅摇了摇头,她跟上去只能成为累赘,反而会拖累他们。 “这里很危险,你不能留在这里。”夕雾一把抓住了艾丽娅的手。 艾丽娅努力安抚着夕雾:“我会躲到安全的地方去的。夫人,您放心。” 都这种时候了,夫人还会关心她这个女仆的安危。 艾丽娅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 她用力地擦了擦眼睛,坚定地说道:“您快走吧。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那你千万要小心呀,艾丽娅。”夕雾抿了抿唇。 …… 夕雾被西岚揽在怀中,骑着马穿梭在偏僻的小道中。 西岚的骑术显然很不错,尽管带着一个人,他仍旧骑得又稳又快。 他小心翼翼地环住了她纤细的腰肢,动作克制有礼,像是生怕自己冒犯了她。 可温香软玉在怀,他又怎么能无动于衷? 更别提,夕雾曾经无数次地出现在他的梦境里。 如今,他真真切切地将她抱在怀中,倒是有一种得偿所愿的不真实感。 虽然他的骑术很好,但是路途并不近,无可避免地,他们遇到了凹凸不平的路段。 在颠簸中,夕雾猛地撞入了西岚的怀抱里。 由于突如其来的疼痛,夕雾忍不住短促地闷哼了一声。 但她柔软的身躯忽然贴近,再加上那一声带了些甜腻的声音,让西岚陡然间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他的心跳本来就快得有些离谱了,如今,愈发响亮有力的“咚咚”声,更是暴露了他现在难以言喻的悸动之情。 “小心。”他勉强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可他的声音里仍然带着些挥之不去的沙哑。 “这条路……”夕雾努力忽视掉一些异样的情况,怯生生地开口问道:“我们是要去教堂吗?” “嗯。”西岚点了点头,“既然大主教相信你不是‘魔女’,那么他应当会帮助你的。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主教大人善良仁慈,他肯定不会对这种暴行坐视不理的。” 夕雾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第24章 觊觎我,迷恋我【终】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教堂的附近并没有什么人。 庄严肃穆的教堂周遭空空荡荡,西岚扶着夕雾缓缓地走进了教堂之中,他的动作克制有礼,并不会让人觉得有任何的冒犯之处。 教堂里巨大的洁白十字架前,卡斯诺尔正闭着眼睛祈祷着。 有阳光从窗外洒落,为他披上了一层璀璨的光辉。他精致的脸上无悲无喜,更显出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圣洁来。 “主教大人。”西岚开口喊道,“国王的暴行……您应当已经知晓了。您说过的,夕雾她并不是什么‘魔女’。所以,还请您帮帮她。” 他的脸上带了些真切的恳求之色。 卡斯诺尔睁开了眼睛,他纤长的睫羽轻轻颤动着,抖落了一片浅色光芒。 他转过身,看向了西岚。 以及正被西岚搀扶着缓缓走来的夕雾。 她身上斑驳的痕迹,让卡斯诺尔的心中泛起一抹莫名的情绪。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 难以言喻的、带了些酸涩的古怪情绪。 像是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觉到……她是属于别人的。 卡斯诺尔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奇怪,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他强行压下自己的情绪,开口承诺道:“我会帮她的。” 西岚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大主教向来一诺千金。有了卡斯诺尔的保证,西岚可以稍微放下心来。 他深深地看了夕雾一眼,便想要转身离开。 他要替夕雾挡住跟过来的追兵。 “西岚,你……注意安全。”夕雾轻声叮嘱道,她的语气中满是担忧,“请一定要好好活着。” 西岚并没有回头看她。 他的脚步停顿了一瞬间,然后开口应道:“夕雾,保重。” 他的声音很沉,像是蕴含了数不清的情感。 说着,他便迈步走出了教堂。 为了她,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到。 …… “主教大人。”夕雾抬眸看向了卡斯诺尔,“我会连累你吗?” 她怯生生地开口问道,她的语气中满是不确定的犹疑。 卡斯诺尔摇了摇头,他温和地笑了笑,道:“不会。你没有错,又何来连累?” “可为什么……”夕雾咬了咬唇瓣,她并没有说完,但卡斯诺尔懂得她话语中的未尽之意。 “不是你的问题。”卡斯诺尔的声音里满是坚定,他上前一步,想要安慰她些什么。 可还没等他开口说话,夕雾就已经猛地靠近了他,几乎要扑进他的怀里。 他看见夕雾黑曜石般的眼眸中,蒙着一层朦朦胧胧的水雾,带了些潋滟的水光,就那么看着自己。 她微肿的唇瓣微微开合着,露出了洁白的贝齿和一截嫣红的舌尖。 他听见了夕雾婉转勾人的声音:“您会一直支持我吗?您从始至终都会坚定不移地信任着我吗?” 她勾了勾唇角,眼中满是他的倒影,“我的主教大人。” 她这样喊道,声音甜腻又诱人。 “我的主教大人”…… 卡斯诺尔的心不受控制地猛烈跳动了起来。 她好像一直都这么信任他,全身心地、毫无保留地。 他恍然间觉得,成为“她的主教大人”,是一件极其荣幸的事情。 他竟然一点也不排斥夕雾对他的称呼,甚至还有些隐约的窃喜。 “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他开口说道。 卡斯诺尔想,他一定是神志不清了,否则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来。 “谢谢您。”夕雾显然十分欣喜于他的回答。激动之下,她忽然间往前一步,伸出手抱住了卡斯诺尔。 卡斯诺尔挺拔的身躯猛然间变得僵硬了起来,他的双手有些不知所措地悬在半空中。 他并没有选择推开夕雾,在迟疑片刻之后,卡斯诺尔慢慢地、轻轻地回抱住了她。 而夕雾抬起头,忽然踮起脚尖凑近了他。 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眼看着卡斯诺尔形状姣好的薄唇就近在咫尺,夕雾猛地闭上了眼睛,然后贴了上去。 突如其来的、青涩的、唇瓣之间单纯的触碰,让卡斯诺尔的瞳孔微微放大。 柔软的美好感觉一触即分,也点燃了他心中的暗火。 夕雾像是才发现自己行为的冒犯与不妥之处,她赶忙想要抽身离开。 却被卡斯诺尔用力地拉回了自己的怀抱之中,他紧紧地抱着她,然后低下头去追寻她的唇瓣。 他主动亲吻了她。 之前从未接触过这种事情的大主教,此刻却无师自通般,轻巧地撬开了她的唇齿。 …… 在巨大的洁白十字架前,在聆听过无数人真心忏悔的教堂中,向来虔诚禁欲的大主教,正紧紧地抱着夕雾。 他银色的发丝垂落下来,与夕雾黑色的长发纠缠在一起,晃动着、交织着。 黑与白交融成斑驳的灰色,像是在为洁白的十字架染上墨痕。 卡斯诺尔精致的脸上带了些难言的隐忍之意,眉目中满是情动之色。 大主教华贵的服饰凌乱地散落着,露出精壮的身躯。 有汗水从他的额前滑下,滴落在地面上。 “主教大人,您……破戒了。”夕雾的尾音勾人。 “嗯。”卡斯诺尔毫不避讳地承认道。 “神明会看到这一切吗?”夕雾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脖颈,“祂会看到主教大人您在神圣的教堂里、在祂的面前,做出这样亵渎神明的事情吗?” “或者说,祂现在,是不是正在看着我们?看着祂的使者,主教大人您此时的一举一动。” “您就不害怕吗?”她这样开口问道。 “我会为我做出的事情负责。”卡斯诺尔坚定地开口说道,“而且,我没有亵渎神明。” “我只是……亵渎了你。”他吻了吻她的唇瓣,声音带了些沙哑地轻声说道。 ……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 忽然,有人推开了教堂的门。 “夕雾!”兰斯特略带急切的声音从门口处响起。 下一刻,他便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一样,再也说不出话来。 异样的黏腻声响回荡在教堂中。 在不远处的十字架前,兰斯特看见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夕雾。 以及大主教卡斯诺尔。 兰斯特身上的衣服已经看不出原来是什么样子了,满是破损的衣服上面沾满了血迹。他强撑着赶来教堂,结果却看见了这样的一副场景。 兰斯特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压抑住了自己的暴怒。他慢慢地走上前,轻声问道:“夕雾,现在已经没事了。跟我走,好吗?” 他对其他事情只字不提,只是固执地看着夕雾,想要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 夕雾的脸上还泛着些绯红,她看了一眼兰斯特。 仅仅是那一眼,就让兰斯特的心止不住地狂跳起来。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他垂着眸子,轻声说道,“只要……别丢下我。” 卡斯诺尔对于兰斯特的到来视若无睹,依然紧紧地抱着夕雾。 兰斯特也没有强行上前制止他们。他只是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夕雾。 “求你……别丢下我,好吗?”兰斯特半跪在地上,声音里满是祈求,“无论怎样都可以……只要能够让我陪在你身边。” 夕雾没有开口回答他。 …… 就在这时,有洁白的光芒从十字架上猛烈地爆发出来,席卷了整个教堂。 然后,夕雾发现,一切的事物都静止了。 时间停止了流逝。 空气中出现了道道裂缝。 整个世界陡然间碎裂成了千千万万的碎片。 “小心!”玖酒赶忙开口说道。 …… 在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夕雾出现在了一片纯白色的空间里。 “你没事吧?”玖酒焦急地询问道。 “我没事。”夕雾摇了摇头,“刚刚那是……” “世界意识它选择强行出手,终止并摧毁了剧情。它不惜自损一千,也要伤敌八百。”玖酒的声音有些冷。 “我就知道,它会沉不住气的。”夕雾却像是早有预料一般,语气轻松,“毕竟‘神明’怎么可能容忍祂的使者亵渎与挑衅祂呢?” “你、你是故意的?”玖酒有些讶异。 “唔,是也不是。我本来没想着把卡斯诺尔拉下神坛的。”夕雾眨了眨眼睛,十分无辜地说道。 只不过,当卡斯诺尔回吻她的那一刻起,她就大概能猜到世界意识的反应了。 在这个世界里,世界意识应该就相当于“神明”,那么,在教堂中做出那种事情,岂不就是在挑衅它了吗? “这很危险。”玖酒说道。 “我知道。但是,这样也很有趣,不是吗?”夕雾不以为意。 她知道自己有可能会因此死亡,但是……这种游走在刀尖上的刺激,才更加让人着迷啊。 玖酒想了想,也没有再说些什么。 尽管他花费了很大的功夫,才把夕雾从崩坏的剧情碎片中解救了出来。 但是这种事情,就没必要让她知道了。 世界意识选择鱼死网破,其实有一部分原因确实是受到了夕雾的刺激,恼羞成怒。还有一部分原因则是,如果不强行终止剧情,那么接下来的发展可能…… “你想休息一会吗?”玖酒贴心地询问道。 “不用。”夕雾摇了摇头,脸上带了些饶有兴致的笑容。,. 第25章 为她献上灵魂【01】 “喂,那个谁。”染着一头白发的少年随口喊了一声。 他随意地拨弄了一下自己额前挑染的黑色刘海,精致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漫不经心地差遣着,“你把这些东西收拾一下。” “好、好的,韩少爷。”王效点头哈腰地答应道,他的脸上满是讨好之色。 毕竟韩子宁的家境极其显赫,一般情况下,像王效这种普普通通的有钱人家根本就高攀不起。 但在王效坚持不懈的“努力”之下,说白了,也就是日复一日地讨好韩子宁,王效终于勉强可以跟在韩子宁身边当一个跑腿的小跟班了。 要知道,能够挤进韩子宁所在的那个圈子里,对王效来说,绝对算得上是三生有幸了。 所以当王效听说韩子宁想要来到这座古堡中探险时,他立马就提出要跟过来帮忙。 传闻中,这座古堡里曾经发生过各种各样的诡异事件。而韩子宁为了追求刺激,便组队来这里找点乐子。 其实王效对神神鬼鬼的东西是一点也不相信的。在他看来,这些玩意都是骗人的。 只不过,人家韩家大少爷闲着没事干,想要追求刺激,那他当然要抓住机会,陪着少爷一起,跟韩子宁拉近一下关系。 但是,有一点让王效很不爽的是,林夕居然也跟着过来了。 那个林夕看起来普普通通,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优点,居然也能挤进这个圈子里。 王效辛辛苦苦做牛做马好不容易才觍着脸跟在韩子宁身边,结果林夕她不用像他一样卑躬屈膝地讨好别人,就能厚着脸皮跟过来。 听说林夕一直暗恋韩子宁的朋友纪舒语,跟纪舒语好像还是青梅竹马的关系。 尽管纪舒语一直表现得不冷不热,就连王效都看得出来林夕没有一点希望,但是林夕依旧不离不弃地跟在纪舒语身后。 这次古堡探险,她也是拼尽全力争取机会跟过来了。 王效对她是不屑一顾的,甚至还有些看不上眼。 ———— 阴暗诡谲的地下室正中央,用动物的鲜血绘着一个巨大的猩红色六芒星,在六个姐姐处,分别燃着一支红色的蜡烛。 幽幽的烛焰无风自动,剧烈地摇曳着,而底下的蜡烛却纹丝不动。 地下室里没有灯光,只有烛火不断闪烁着,隐隐约约间门映照出周围几人或平静或不安的脸庞。 明明是密不透风的地下室,可烛焰却不受控制地疯狂晃动着。 除此之外,倒是没有别的什么异样景象出现。 片刻之后,有人打破了沉寂。 “嘁,什么都没发生啊。”韩子宁皱了皱眉,一脸的失望。 他随口喊道:“喂,那个谁。你把这些东西收拾一下。” 说着,他便打开了地下室紧闭的房门往外走去。 韩子宁只觉得有些无趣。 他组队来这古堡里探险,就是想见识一下传闻中的诡异事件。 听说这古堡里面存在着一些“脏东西”,他还特地准备了召唤恶魔所需的仪式材料。 现在仪式是完成了,结果却无事发生。 韩子宁撇了撇嘴,准备再去古堡里的其他地方转一转。 而另外两个男生,也跟在他身后走出了房门,没有半点想要去收拾残局的意思。 而林夕迟疑着,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她想要去帮一下王效,但又怕自己给他添乱。 还没等她开口说些什么,王效便一点也不客气地说道:“那个什么,林夕,你还傻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赶快过来帮忙?” “哦、哦,好的。”林夕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王效装模作样地吹灭了一根蜡烛之后,便开始指使起了林夕来。 “你去把剩下的蜡烛吹灭,动作快一点。”王效的语气中满是嫌弃,“怎么磨磨蹭蹭的?” 林夕赶忙去吹灭剩下的五根蜡烛。 前四根蜡烛都很顺利地被吹灭了,但是最后一根蜡烛,她怎么吹都吹不灭。 林夕弯下腰,使劲地吹着气,她几乎是拼尽全力,那烛焰却还是欢快地跳动着。 见状,林夕只能求助似的看向王效。 王效丝毫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他冷嘲热讽道:“吹个蜡烛都不行,你还能干什么?”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林夕瘦弱的身躯,像是恍然大悟般说道:“你是不是假装自己吹不灭蜡烛,然后骗我帮你一起打扫? 不是我说你啊,就这么简单的事情,没必要找人帮忙吧? 像你这样成天想着偷懒的人,纪少爷怎么可能看得上你呢?” 王效大肆批判着她,还倒打一耙,把她贬低得一无是处。 他好像全然忘记了,一开始明明就是他自己的任务,林夕分明是好心帮他,才留下来一起打扫的。 就在这时,有一瓶药物从林夕的口袋中掉落下来,径直滚到了王效的脚边。 王效有些好奇地捡起了药瓶,上面写着一些他看不太懂的文字。但既然是林夕随身携带着的药物,那对她来说,应该挺重要的吧? 他随手抛了抛手中的药瓶,抬着下巴趾高气昂地对林夕说道:“喂,你把这里收拾好,我就把这瓶药还给你。” 说着,没等林夕反应过来,王效便头也不回地直接转身离开了地下室,顺便还关上了厚重的门。 但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关上房门的那一刹那,林夕便捂着心口倒了下来。 她的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心脏处剧烈的疼痛让她站不起身来。 额前大滴大滴的冷汗滑落,她只感觉到一阵一阵的心悸。 林夕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呼吸有些困难。 她强撑着往门口处爬去,拼尽全力地呼喊着:“救、救救我……” 地下室的隔音效果很好,门外的王效只能听见林夕隐约的声音,他还以为林夕是在对他的决定表示抗议和不满,便随口回了几句:“林夕,我这也是为你好。勤劳一点,说不定能让纪少爷刮目相看呢。” 王效满不在乎地敷衍着她,说完这话,便走上了楼梯。 那个阴暗的地下室里实在是太压抑了,让人难受得很,他可不想继续再留在那里了。 而林夕心口处的疼痛愈演愈烈,没有药物来缓解病痛的发作,她一口气喘不上来,竟是直接瘫倒在了地上。 ———— 六芒星的一个姐姐处,那支没有熄灭的蜡烛忽然间门火焰猛地变大,几乎要烧到天花板,接着,烛焰又猛然缩小。 然后,剩下五支之前被吹灭的蜡烛,一支接一支地依次开始自己燃烧起来。 六朵烛焰闪烁着,忽大忽小。 用鲜血绘制的六芒星本来已经干涸成暗红色的痕迹,一瞬间门却像是活了过来一般,慢慢地流动着,仿佛一条择人而噬的猩红色毒蛇。 地下室内的温度骤然下降,阴冷的气息不断蔓延着。 而这里发生的古怪现象,古堡内的其他人都浑然不知。 就在那颗缓缓流淌着的六芒星中央,在烛火的闪烁中,有一片黑色的雾气凭空散出。 隐约有一道人影在黑雾中浮现。 那片黑雾飘散到了林夕的身旁,此刻她已经毫无生机地躺在了地上,身体无比冰凉,俨然已经香消玉殒。 “我是不是来晚了。”夕雾的声音里带了些惋惜和难过。 尽管她说的是疑问句,但却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玖酒沉默了一下,还是开口解释道:“这是你无法改变的事情。她……注定会牺牲在这里。因为,只有献祭死去的灵魂,才能唤醒你。 如果她没有意外身亡,你也不会出现。所以……你永远都没有机会救下她。” 夕雾沉默着,一言不发。她逐渐幻化出虚无缥缈的形体,轻飘飘地站在林夕的身体旁边。 黑发黑眸的少女眉眼精致,黑红相间门的洋装与精雕细琢的饰品将她装点得如同一个毫无瑕疵的人偶一般,完美得有些不真实。 这时,林夕的身体中忽然有一颗白色的光球飘了出来。 “那是她的灵魂。按照剧情,你可以享用祭品,也就是‘吃掉’她的灵魂。”玖酒迟疑着开口说道。 “然后她就会魂飞魄散,是吗?”夕雾敛着眸子。 “是。因为她被献祭了。一般情况下,跟‘恶魔’做交易,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那我可以放弃这次交易吗?”夕雾歪了歪头。 “……不可以。召唤恶魔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既然你已经现身了,那么必须收到报酬。” 夕雾笑了笑,“那我选择换一种酬劳。我不需要她的灵魂,我想要借用一下……她的身体。” “理论上是可以的。如果你放弃了她的灵魂,那么在这个世界里,她可以上天堂。因为她的灵魂十分纯净,不掺杂什么罪恶。” “这样也好。”夕雾微微偏头看了一眼那颗白色光球。 她朝着光球挥了挥手,它便像是有所感觉一般地跳动了两下,然后晃晃悠悠地往上飘去。 夕雾半蹲着,她伸出手,轻轻地捧起林夕的脸颊,然后与她额头相抵。 片刻之后,夕雾虚幻的身影便逐渐消散在了空气中。 而那六支蜡烛也逐一熄灭。 整个地下室陷入了一片极深极沉的黑暗之中。,. 第26章 为她献上灵魂【02】 这个世界的剧情发生地点被局限在了这座阴森诡异的古堡内。 韩子宁家世显赫,他身为原定的男主角,带着他的两个朋友,以及两个无足轻重的人,他们一行五个人前来古堡探险。 他们本来是为了追求刺激,所以便无所不用其极,甚至还举行了召唤恶魔的仪式。 只是仪式举行之后,无事发生。 他们本以为仪式失败了,那些所谓的传闻都是虚假的。 可是之后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诡异至极的事情却彻底打碎了他们的认知。 原定剧本中,林夕意外身亡,之后他们便遇到了残暴可怖的恶鬼。他们被追杀,只能东躲西藏地寻找出路。 奈何古堡外突发暴风雪,贸然离开古堡也是死路一条。 被困在诡异古堡中,被恶鬼疯狂围堵追杀,猫戏老鼠一般地玩弄,他们按捺不住,便想方设法地反击。 …… “所以,剧本到这里就没有了吗?”夕雾有些好奇地询问道。 “嗯。”玖酒硬着头皮回答道,“剧本的后半段是一片空白,恐怕这是开放式结局。”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简直大有可为啊。”夕雾弯了弯眉眼,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本来你也只需要扮演一个普通的恶鬼就可以了。但是……”玖酒的语气中带了些心悦诚服和不可思议,“但你居然驯服了那些桀骜不驯、残暴不仁的恶鬼们,成为了这座古堡的主人。” 他和夕雾早在剧本开始前就进入了这个小世界里,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不过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夕雾就能够掌控这座古堡。 但是,只要那个人是夕雾的话,就好像没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 ———— 地下室那扇厚重的门扉,被一只纤细白皙的小手打开了。 “吱呀”。 轻微的门扉转动声很快就湮灭在了寂静的古堡中。 黑发黑眸的少女从镶满了金色繁复花纹的门扉后慢慢走出。 她是夕雾,也是“林夕”。 当她成为“林夕”的一刹那,“林夕”的身体也开始发生了变化,逐渐幻化成了夕雾的身形模样。 而在古堡主人的能力干扰之下,其他的人也不会发现她的身份有问题。 “游戏……开始啦!”少女黑色的长发披散着,嘴角勾起了一个有些癫狂的弧度。 “祝你玩得开心。”玖酒真诚地祝愿着。 …… “王效……”夕雾的声音很小,她低着头,十分不安地绞着自己的衣角。 “林夕,你都打扫干净了吗?”王效从口袋里掏出了那瓶药物,嘴里还嘟嘟囔囔地说道:“真是的,有病就应该好好待在家里,还非要厚着脸皮跟过来干什么?” 他随意地看了一眼夕雾,正准备把那瓶药扔给她,而夕雾也怯生生地伸出了手想要接过药瓶。 白皙的、嫩生生的小手就横在眼前,王效忽然吹了一声口哨,调戏道:“还别说,你这小手倒是挺好看的啊。以前我怎么没发现呢?” 夕雾额前黑色的刘海有些长,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让人看不清楚她的相貌。这也是原先林夕的打扮,所以现在看起来倒也没有什么违和的地方。 王效的脸上堆满了猥琐的笑意,他慢慢地靠近了夕雾,一边假装要把药瓶递给夕雾,一边想要趁机摸一把她那只看起来就很柔软的小手。 夕雾猛然间后退了两步,好像很不习惯王效的突然靠近。 而他伸出去的手也僵在了半空。 王效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他低声呵斥道:“你躲什么?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他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药瓶,忽然计上心头,威胁着说道:“不过,如果你还想要拿回这瓶药的话,待会不管我说什么你都得照做。” 夕雾拼命地摇着头,她咬着下唇,满脸的无助。 她不知道这种时候该如何是好了。 王效一步一步地逼近她,而夕雾也止不住地往后退去,想要和他拉开距离。 忽然,夕雾的肩膀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稳稳地扶住了,阻止了她继续后退。 等夕雾站稳之后,那只手便很快地收回了,进退有度。 夕雾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发现是一个长相斯文俊秀的男人。 那人眉目俊朗,白色的衬衫和黑色的西装裤包裹住了他挺拔的身形,整个人看起来温和有礼,风度翩翩。 纪舒语。 林夕一直暗恋着的青梅竹马。 其实说是“暗恋”,但实际上周围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林夕对纪舒语的喜欢。 虽然林夕家境一般,但是纪舒语小时候由于家庭变故,曾经住在她家隔壁。阴差阳错之下,两个家境相差巨大的人竟然成为了青梅竹马。 长大之后,林夕实在是太喜欢纪舒语了,便心甘情愿地跟在他身后。尽管被人指指点点,她也毫不在乎。 而也许是出于礼貌,或者别的什么原因,纪舒语也没有赶走她,就任由她一直跟着了。 索性林夕很有分寸,一般情况下都没有什么存在感,因此也没有闹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这次,纪舒语的朋友韩子宁组队来古堡探险,林夕一听说纪舒语要去,便自告奋勇地跟了过来。 谁成想,这一去,竟是再也回不来了。 …… 纪舒语见夕雾站稳之后,便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步,像是不愿意和她有过多的接触一样。 紧接着,他随意地扫了一眼王效,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但是眼神中却是一片冰冷,“请问,那瓶药可以还给她了吗?” “当、当然可以。纪少爷,我、我这是在跟她闹着玩呢!哈、哈哈,您可别误会了……”王效一脸谄媚地为自己辩解道。 说着,他便双手捧着药瓶交还给了夕雾。 而夕雾飞快地从他手中拿走了药瓶,然后头也不回地小声道谢:“谢谢你,纪舒语。” 纪舒语随意地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再怎么说林夕也是他的青梅竹马,就算他不喜欢她,也不可能放任王效这样欺辱她。 ———— “这破地方怎么一点信号也没有?”韩子宁一脸不爽地收起了手机。 “外面好像下雪了。”另一个男生魏青叶开口说道。他的相貌俊朗,五官深邃,半长的短发随意地散落着。简单的t恤勾勒出他健壮的身躯,外套松松垮垮地系在他的腰间。 他和韩子宁还有纪舒语,他们三个人是好朋友,年纪与家境都相仿,很容易就玩到一起了。 这次也是韩子宁邀请他们一起来古堡探险,他自然只能是“舍命陪君子”。 魏青叶故作苦恼地皱了皱好看的眉,道:“我们不会被困在这里了吧?” 他的语气夸张,一看就知道是在开玩笑。 “真没意思。这座古堡压根就没有什么特别的嘛。”韩子宁颇为烦躁地揉了揉头发。 就在这时,纪舒语走了进来。 韩子宁随意地看了他一眼,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开口调侃道:“诶,纪舒语,你那个小跟班怎么没有跟着你啊?” 而纪舒语下意识地回头看去,这才发现自己的身后空无一人。 以前林夕总是会无时无刻地跟在他身后。 只是这次她却并没有跟上来。 奇怪,是刚才被吓得狠了吗? 纪舒语摇了摇头,不再去管她。 反正跟他也没有什么关系。 “你把她喊过来呗,我们找点乐子。”韩子宁抬了抬下巴。 纪舒语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点了点头,就往外走去。 韩子宁挑了挑眉,嘲讽着说道:“啧,你看你这人模狗样的。人家对你痴心一片,你就这么对她啊?” 他的语气中满是戏谑。 尽管纪舒语看起来温温柔柔斯斯文文的,但身为朋友,韩子宁哪里看不出来纪舒语骨子里的凉薄冷漠? 只不过,纪舒语伪装得太好,那些长辈们都对他赞不绝口,还成天让韩子宁跟他多学习学习。 韩子宁也不能去戳穿纪舒语的真面目。再说了,其他人会不会相信他的话还是未知数。 而纪舒语听见了韩子宁的嘲讽话语,他的脚步没有任何停顿,也并未开口否认些什么。,. 第27章 为她献上灵魂【03】 夕雾跟在纪舒语的身后走进了一楼的大厅内。 她的脸上带了些不安与局促。 “林……林夕是吧?”韩子宁随口喊道,他的嘴角勾起一个痞气的笑来,“你应该知道我们来这里是干什么的吧?” 夕雾轻轻地点了点头,她额前微长的黑色刘海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颤了颤,露出了她精致的下颌线,以及嫣红的唇瓣。 韩子宁忽然怔了怔,但很快,他就继续开口说道:“既然如此,那么,接下来有一项艰巨的任务要交给你。” 他随手拿起了一根蜡烛,用打火机将其点燃之后,塞到了夕雾的手上,“你来打头阵,怎么样?” “啊?”夕雾微微瞪大了眼睛,懵懵懂懂地接过了蜡烛。 少女形状姣好的唇瓣微微分开,一副任人采撷的模样。 看起来……好像很适合被亲吻。 但很快,韩子宁就反应了过来,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 真是见了鬼了! 韩子宁赶忙把夕雾推出了大厅,继续说道:“我们就跟在你身后,你可不能临场退缩啊。” 没办法,如果这座古堡里没有什么有意思的诡异事件发生的话,那就只能吓一吓“胆小鬼”来找点乐子了。 夕雾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似乎是想要拒绝。毕竟她的胆子本来就不大。 “我听说,纪舒语喜欢胆子大一点的女生。”韩子宁小声地对她说道。 夕雾便立马停止了摇头的动作,迟疑片刻之后,她坚定地点了点头。 站在一旁的纪舒语就像是没有听到韩子宁的暗中怂恿一般,语气温柔地劝说道:“林夕,别勉强自己。” 可夕雾又怎么可能放弃这个让纪舒语对自己刮目相看的机会? 她摇了摇头,轻声道:“我可以的。” 纪舒语便也不再劝她。 韩子宁倒是回头看了一眼纪舒语。 纪舒语那句话看似是在劝说,但对林夕来说无疑是火上浇油,实际上是斩断了林夕的退路,逼迫她不得不坚定她自己的选择。 果然不是什么好人啊。 不过,韩子宁倒也乐见其成。毕竟看戏嘛,自然是越混乱才越有趣。 ————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在黑暗的走廊中,只有手中的蜡烛还散发出微弱的光亮。 夕雾拿着蜡烛强装镇定地走在最前方,韩子宁、纪舒语和魏青叶跟在她的身后,而王效也觍着脸和他们一起行动。 不知为何,韩子宁总是想开口和夕雾搭话,他随口说道:“喂,你怎么走得这么慢?不会是害怕了吧?” 还没等夕雾回答,王效便抢先开口道:“韩少爷,不如让我来打头阵吧。我的胆子可比她大多了。” 这可是一个在韩子宁面前邀功的绝妙机会,王效自然不会错过。 毕竟这古堡里又没有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他又不怕黑,走在最前面也未尝不可。 谁成想,韩子宁直接无视了王效的话。他见夕雾不理他,还伸出手去扯她的衣袖。 夕雾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前面的路,如今被韩子宁突然一扯,她险些被他吓得叫出声来。 但好在,她的心理素质并没有那么差劲。 夕雾没有办法,只能开口回答韩子宁刚刚的问题:“前面太黑了,我看不清路,只能走慢一点。” 她的声音很小很轻,细细碎碎地仿佛是在人的心尖上挠痒痒。 “啧。”韩子宁莫名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林夕的声音……以前有这么勾人吗? 还是说,现在这只不过是他的错觉? “左边有扇门,你推门进去看看情况。”韩子宁吩咐道。 “嗯,好。”夕雾的声音看起来很平静,但是那有些颤抖的尾音还是出卖了她此刻的心慌。 韩子宁眯了眯眼睛,他看着夕雾走在前面的背影,神色莫名。 夕雾鼓起勇气慢慢地推开了那扇门扉。 她把蜡烛远远地举在身前,想要照亮前面更远的地方。 门被推开了可以容纳一人通过的缝隙。 夕雾定了定神,慢慢地走了进去。 就在她刚一进入那个黑暗幽深的房间时,只听见“砰”的一声,她身后的门扉突然间紧紧地闭合了起来。 外面的人也是一愣,一直走在夕雾后面的韩子宁赶忙上前想要推开紧闭的房门。 可是,眼前那扇刚刚还能被夕雾轻易推开的门,此刻在韩子宁用力的冲撞下却纹丝不动。 “喂,林夕,你还好吗?”韩子宁大声地喊着。 王效见状,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两步。他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磕磕绊绊地说道:“难道这里真的……” 他的话并未说完,但其他人都知道他想说什么。 韩子宁皱着眉头,他的眼神有些发狠,道:“我就不信我打不开这破门了。” 说着,他便更加用力往厚重的房门上撞去。 毕竟是他想要捉弄林夕的。 要是这座古堡真的有问题,他也还没有沦落到要让一个女生替他挡灾的地步。 再者,这种诡异现象的发生其实也点燃了他的兴趣。 韩子宁千里迢迢来到这寸草不生的偏僻古堡里,可不就是为了找刺激吗? ———— 门外那猛烈的撞击声以及呼喊声仍然在持续着,可夕雾此刻却无暇他顾。 她手上拿着的蜡烛在进入这个房间之后,烛焰就小了许多。 而当房门被关上的一刹那,蜡烛也莫名其妙地自己熄灭了。 一片黑暗。 让人不安的、毛骨悚然的、深邃的黑暗。 然后,在这片黑暗中,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抓住了她的手。 带了些刺骨的寒意,让人有些不适。 夕雾下意识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可这个举动好像惹怒了那个“东西”。 她的手被更加用力地抓住,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湿漉漉的柔软的触感,从她的指尖,一直蔓延到掌心。 很快,她就听见了一道分辨不出情绪的冷淡声音:“现在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个,难道是要我陪着您继续演戏吗?” 与声音里的冷淡很不相符的是,夕雾此时正被他紧紧地抱在怀里。他的动作力道不大,却占有欲十足。 “安洛瑟。”夕雾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嗯。难为您记住了我的名字,没把我跟其他人混淆。”他的语气看似是平静的暗讽,其中却带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细微喜悦。 “你都知道我在演戏了,就不能陪我玩玩嘛?”夕雾撇了撇嘴,也没有去挣脱安洛瑟的怀抱。 他的身体很冷,带着渗入骨髓的寒意。 索性夕雾也不是普通人类,这种刺骨冰寒对她来说也不算什么。 “终于有机会和您单独相处了,可以……稍微原谅一下我的无理吗?”安洛瑟的声音里带了些不易察觉的恳切,他轻轻地喊道:“主人。” 夕雾不置可否,而在安洛瑟看来,这无异于是默认了。 半长不长的银色发丝勾勒出他精致的侧脸,额前的碎发遮掩住了他眼底的暗色,隐约可以窥见那双血红色的眼眸。 看起来带了些疏离的、凛然不可侵犯的高贵之色。 安洛瑟从背后拥抱住了夕雾,他轻轻地低下头,埋在她的发丝间,嗅着她的气息。 她灵魂的气息。 纯粹又干净,不掺杂任何杂质。 真奇怪。 她明明也是恶鬼中的一员,为什么会拥有这样澄明的灵魂呢? 安洛瑟有些沉醉在这种清澈无比的气味之中。 他恍惚间蹭了蹭她脖颈处柔软的肌肤,带起阵阵酥麻的痒意。,. 第28章 为她献上灵魂【04】 “玩游戏嘛,就应该循序渐进,你觉得呢?”夕雾转过身,轻轻地抱了一下安洛瑟。 安洛瑟皱起好看的眉,显然有些不舍,但他还是选择了顺从夕雾的决定。 他松开了手,深深地看了一眼夕雾,然后慢慢地隐匿在了黑暗之中。 就在这时,一直紧闭着的房门也被外面的人撞开了。 “你没事吧。”韩子宁上下打量了一下夕雾,有些好奇地询问道:“刚刚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很显然对此十分有兴趣。 “我、我一进来,蜡烛就莫名其妙地熄灭了……”夕雾怯生生地说道,她的语气中还带着一丝后怕。 韩子宁看向了夕雾手里的蜡烛,他随口道:“给我看看。” 说着,也没等夕雾同意,他便直接从她手中拿走了那根蜡烛。 猝不及防之下,夕雾也忘记第一时间松开自己的手,韩子宁的手自然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她的手指。 带了些凉意的、柔软的触感。 韩子宁心中异样的感觉转瞬即逝,他的注意力很快就集中在了从夕雾手中接过的蜡烛上面。 冰冷的感觉。 这根蜡烛好像刚刚才被什么阴冷的东西碰过。 韩子宁挑了挑眉。 有点意思。 这个房间里还残留着一股让人很不舒服的气息。 韩子宁看了一眼微微低着头不声不响的夕雾,又移开视线,接着便头也不回地开口说道:“王效是吧?不如让你来打头阵吧。毕竟你的胆子可比她大多了。” 他的语气平静,几乎是直接将王效之前说过的话语重复了一遍。 “韩少爷,我、我、我的胆子很、很小的。我刚、刚刚是瞎说的……”王效猛地瞪大了眼睛,他连连摆手,脸上满是惶恐不安。 “真没用。”韩子宁不咸不淡地评价了一句。 他转身回到了走廊里,“继续走吧,我倒要看看,这里还能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夕雾抬头看向他,她抿了抿唇,迟疑了一瞬间,还是坚定地开口道:“我说话算话。” 言下之意是她愿意继续走在最前面。 韩子宁倒是有些意外,他不由地高看了夕雾一眼。 与王效的畏畏缩缩比起来,夕雾倒显得足够有勇气了。 只不过,既然知道了这里有危险,他也不可能让一个女生挡在自己前面。 他勾唇笑了笑,摆了摆手,“不用了,我现在比较喜欢走在最前面。” 整个过程中,纪舒语都一言不发,既没有去关心夕雾的状况,也没有阻止她想要走在最前面的想法,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又怎样,毕竟没有什么特别深厚的情谊。 能够帮她挡一下王效的骚扰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他虽然冷情冷性,但也不可能对某些过于下三滥的行为坐视不理。 “林夕”的青梅竹马纪舒语对她不闻不问,而与她没怎么说过话的魏青叶倒是礼貌性地关怀了她一句:“林夕,你待会就站在我旁边吧。” “啊,好的。谢谢你。”夕雾受宠若惊地向他道了谢。 从前的林夕,她虽然成天跟在纪舒语身后,但是对于他的朋友们却并不怎么熟悉。 纪舒语很多时候也不会带着她一起去见自己的朋友们。 对于纪舒语来说,他之所以不赶走林夕,更多是为了拒绝那些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前仆后继的莺莺燕燕。 几个人继续走在深邃黑暗的走廊里,几支蜡烛散发出的微弱光芒勉强照亮了前方的一小块区域。 夕雾手上的那根蜡烛似乎是还有什么阻燃的物质残留着一样,怎么样都不能被再次点燃。 也许是觉得她现在仍旧惊魂未定,魏青叶很好心地把自己手中的那根蜡烛递给了夕雾:“你拿着吧。” “不、不用。”夕雾连忙摆手,小声地拒绝道,“我能看见的。” 魏青叶闻言,倒也不再坚持,只是默默地把蜡烛往她的方向移动了些许。 夕雾抿了抿唇,微微垂眸。她不着痕迹地看了纪舒语一眼,却发现他连一点注意力都没有施舍给她。 他向来如此。 “林夕”早就习惯了,但她还是不可避免地偷偷难过了一瞬间。 ———— 这条走廊似乎格外地漫长。 他们走了许久也没有发现第二个房间。 这下子,就算是再迟钝的人都能察觉到不对劲了。 他们仿佛是在无止境地前进着,永远也看不到尽头。 渐渐地,外界的声音不知何时已经消弥得无影无踪了。 由于暴风雪正席卷而来,之前还有剧烈的呼呼风声时不时刮过古堡,此刻却静谧无声。 整条走廊上,只能听见众人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忽然,所有人手上的蜡烛在一瞬间纷纷熄灭了。 骤然间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下意识地,大家全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可是,回响在走廊中的脚步声却并没有完全消失。 大滴大滴的冷汗从王效的脸上掉落下来。 谁、谁的脚步声?! 很快,那道多出来的脚步声像是忽然发现自己已经暴露了一样,也慢悠悠地停了下来。 “嗯?你们怎么突然停下来了?”一道清澈的少年声音在众人中间响起,语气中还带了些明知故问的戏谑之意。 平心而论,这声音绝对算不上难听,与之相反地,少年的声音悦耳又动听。 但是,这道声音却不属于他们五个人之中的任何一个人。 韩子宁立刻警惕了起来,而魏青叶也不着痕迹地往夕雾的方向靠拢了一步。 纪舒语的脸色平静,夕雾则是强装镇定地站在原地。 其他人面对这样诡异的情况全都临危不乱,但王效却是乱了阵脚,他的瞳孔骤然放大,脸上满是慌乱与惶恐之色。 “谁、是谁?”他的声音颤抖,几乎要哭出声来。 就在王效开口发出声音的一瞬间,他就感觉到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抵住了自己的脖颈。 巨大的恐惧之下,他一下子就僵在了原地。 这时候,韩子宁已经拿出了自己口袋里的打火机。 “咔哒”。 伴随着一阵轻响,一簇小小的火苗窜起,隐约照亮了这一小块空间。 在小火苗的映照下,王效下意识地往下方瞟了一眼。 他看见了巨大的弯刃横在自己的脖颈上,只要稍有差池,很轻易地,他便会身首异处。 而王效旁边的人,则是把他身后多出来那一个“人”看得一清二楚。 一个身穿黑袍看不清具体面貌、单手持巨大镰刀的“人”。 “啊,被发现了呢。”少年微微抬起头,露出一截白皙精致的下巴。 他勾唇笑了笑,慢条斯理地说道:“作为奖励,你们还有一分钟。” 莫名其妙的话语让众人微愣了片刻,但很显然,那名少年并没有向他们解释的打算。 紧接着,他就自顾自地开始了倒数:“六十、五十九、五十八……” 与此同时,他手中的镰刀还横在王效的脖颈上。 少年像是一点也不在意王效的性命一样,随手一动,便在他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显眼的血痕。 王效大气也不敢喘一下,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几乎要直接跳出胸腔了。 而那少年好像才发现王效的情况,又随意地移开了镰刀,王效便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 从始至终,少年的嘴角都挂着似有如无的笑意。 韩子宁的神色很冷,他俊朗的眉眼中满是桀骜,而少年仍旧自顾自地倒数着:“五十一、五十、四十九……” 韩子宁眯了眯眼睛,他拿出了一把开过刃的匕首,径直往那少年持着镰刀的那只手上刺过去。 很显然,韩子宁是练过的,他的准度高得吓人。 那柄匕首刺得很准,正好命中了少年的手掌。 然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锋利的匕首直接穿过了少年的手掌,然后落到了走廊上,发出了不小的撞击声。 韩子宁的脸色终于变了,他微微睁大了眼睛,像是不信邪一般,又往少年的身上扔了一把匕首。 少年一动也不动,完全没有一点想要躲避的意思。 那匕首便直直地从他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尽管打火机的光亮有些微弱,但其他人还是把这一幕诡异的场景看得一清二楚。 眼前这个少年绝对有问题。 “三十、二十九……”少年仍旧笑眯眯地倒数着。 韩子宁他们虽然不明白少年的用意,但是直觉告诉他们,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一些很危险的事情。 毕竟王效脖子上的伤口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由于少年挡在了走廊中间,韩子宁他们只能选择往远离少年的方向慢慢后退着,一边走还一边警惕地盯着少年。 见少年没有动作,像是在放任他们离开,他们也就加快了速度。,. 第29章 为她献上灵魂【05】 很快,少年的身影已经远到有些看不清楚了。 只不过,奇怪的是,少年倒数的声音却能够时时刻刻地在他们耳边响起,完全不因为距离的远近而出现大小上的变化。 随着秒数的不断减少,不知为何,众人心底的紧迫感油然而生。 王效刚刚腿都被吓软了,走路还有些不太稳当。 韩子宁这些大少爷们当然不会纡尊降贵地去搀扶王效,他便落在了最后面。 王效也不可能开口喊人帮忙,他只能咬着牙硬撑着。 原本走了许久也看不见一个房间的走廊两侧,渐渐地,忽然出现了许多扇房门。 只是,韩子宁现在倒也没有什么想要进去探险的心思了。 目前来说,离开这条诡异的走廊,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韩子宁固然是想找点乐子,但是他并不傻,也不是什么过于莽撞的愣头青。孰轻孰重,他自然分得清楚。 识时务者为俊杰。 这种时候,没有人选择去推开走廊两侧莫名其妙出现的门扉。 未知的事物,往往才是最让人害怕的。 谁也不知道,那些看似寻常的门扉之后,会掩藏着怎样诡异的东西。 他们就沿着这条看不见尽头的走廊一直往前跑去。 数字越来越小的倒数声在耳边不断地响起。少年好听的声音仍旧平静无比,不带丝毫情绪。 无端的恐惧慢慢地在众人心头弥漫开来。 …… “三、二、一。” 倒数的声音戛然而止。 紧接着,少年带着笑意的声音轻轻响起:“祝你们好运。” …… 金属与地面剧烈摩擦的声音从众人的身后传来,还有一阵不甚明显的轻快脚步声。 速度很快。 韩子宁的脸色微变。按照他们目前的速度来说,被身后那个诡异少年追上只是迟早的事情。 难道……真的要闯进这些来历不明的门扉中吗? 自己选择进房间探险是一码事,被别人逼迫着不得不进入房门之中又是另一码事。 但韩子宁从来都不是优柔寡断之人。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韩子宁舔了舔唇,当机立断地挑了离自己最近的左手边的一扇门,毫不犹豫地推门而入。 其他人也并不迟钝。几乎是在韩子宁推门进入的一瞬间,他们同时停下了脚步,想要跟在韩子宁的身后一同进入那个房间之内。 毕竟在这种时候,分头行动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韩子宁没有跟他们商量,甚至没有回头给他们任何一个眼神。但是多年相处的默契,还是让纪舒语和魏青叶明白了他的意图。 他们如果继续在这条笔直的走廊上奔跑,被那名少年追上的概率可以说是百分之百。 尽管他们不知道进入那些突然出现的门之后,将会遭遇到什么更加诡异的情况,可能是生路,也可能是死路一条。 但是现在,他们别无选择。 可就算他们再默契,也不可能三个人同时进入一扇门扉之中。 仅仅是一秒之差,韩子宁的身影刚刚消失在门口时,那扇门便极其迅速地自动关闭了。 纪舒语推了一下门,在发现推不开之后,他没有犹豫,便选择了这扇门旁边的另一扇门。 因为从身后传来的金属与地面的摩擦声越来越大了。 没有时间踌躇了。 他眼角的余光甚至瞥见了镰刀与地面碰撞出来的一连串火花。 那个少年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他们拼尽全力跑了一分钟的路程,少年不过是在短短十几秒钟的时间内就赶了上来。 来不及去思考什么,纪舒语推开了自己面前的那一扇门。 王效见状,也迫不及待地想要跟着进入房门内。 可他本身就落在了最后面,再加上刚刚观察韩子宁和纪舒语的动作时,又耽误了几秒钟。 理所应当地,他被少年追上了。 剧烈的疼痛刺激着王效本就摇摇欲坠的理智——少年手持着的巨大镰刀毫不留情地划伤了他的腿。 大片大片的鲜血浸湿了王效的裤子,然后滴落在了原本干干净净的走廊上。 王效大声地喊叫着,求饶着。他拼命地往前爬着,在走廊上蜿蜒出一条暗沉的血痕。 他想要远离身后那个可怕的少年,越远越好。 而少年也不着急,只是放任王效慢慢往前爬着。 他随手放下了镰刀,重重地砸到了地板上,发出一声沉重的巨响。 少年像是不经意间抬眸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夕雾,却恰好与她四目相对。 然后,他朝着她缓缓勾起了唇角,露出了一个看似无害的微笑。 ———— 当少年出现在众人视野中的一瞬间,魏青叶便反应了过来。 此时,纪舒语和韩子宁已经分别进入了两扇不同的门扉之中。 而下一刻,那个少年就划伤了王效的腿。 王效一边往前爬着,一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似乎是想向他们求救。 魏青叶还没有什么反应,夕雾倒是微微皱了皱眉,面露不忍之色。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少年,恰巧与他对视了一眼。 夕雾很快就移开了视线,她鼓起勇气上前一步,想要扶王效一把。 就在这时,王效展现出了惊人的求生欲。 刚刚还疼得只能匍匐前进的人,此刻却猛地站起身来,用力地拽住了夕雾的衣袖,试图把她摔到自己的身后去。 王效想找一个垫背的替死鬼。 魏青叶几乎是立刻就反应了过来。他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夕雾的手,帮她稳住了身形,同时把她朝自己的方向拽过来。 那名少年本来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漫不经心地站在一边看着王效无谓的挣扎举动。 只是,当王效伸手拽住夕雾的衣袖时,少年的脸色忽然变了。 等到魏青叶情急之下抓住夕雾的手之后,少年脸上的阴沉几乎要掩饰不住。 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提起了手中的镰刀,不管不顾地往王效的方向劈砍着。 “走!”魏青叶来不及多想,一只手拽着夕雾,另一只手迅速地推开了离自己最近的那一扇门,便径直冲了进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夕雾和他手牵着手,他们两人同时进入房间内的缘故,那扇门在夕雾的身影消失之后,才堪堪闭合。 …… 大概是因为刚从虎口脱险,夕雾还有些惊魂未定。 她小口小口地喘着气,脸上还带着些薄汗。 魏青叶定了定心神,仔细地打量了一番他们闯进来的这个房间。 房间内的家具摆设等都是崭新的,上面并没有落灰。 果然有问题。 一座荒废已久的古堡,里面的房间怎么可能这样整洁干净? 他微微皱了皱眉,在脑子里认真地思考着现在的情况。 也许,应该找一找这个房间里有没有其他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这样想着,魏青叶便迈步往房间内部走去。 可他忽然间感觉到了一阵阻力。 自己好像被什么人给拽住了。 什么情况? 魏青叶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刚刚……似乎一直抓着人家小姑娘的手没有放开? 少女的手小巧纤细,被他的手掌完全包裹在内。 柔软又细腻的触感让魏青叶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他赶忙松开了手,满怀歉意地说道:“抱歉,刚才是我冒犯了。” “不。”夕雾摇了摇头,她的语气有些低落,“谢谢你救了我。” 魏青叶知道,她是在为王效的恩将仇报而难过。 其实,他当时也只是顺手拉了夕雾一把。 毕竟,如果仅仅是举手之劳就能救人一命的话,他也不可能见死不救。 “我们找找看有没有其他出路吧。”魏青叶提议道。 “嗯。”夕雾点了点头,一副很是乖巧的样子。,. 第30章 为她献上灵魂【06】 夕雾和魏青叶所在的这个房间内,除了家具和摆设都一尘不染之外,并没有其他什么奇怪的地方。 外面那条没有尽头的走廊上,那个莫名其妙的少年仍然对他们虎视眈眈。 他们自然不可能现在就离开房间回到走廊中自投罗网。 当时,韩子宁率先打开门扉进入房间之后,那扇门扉便自动闭合了。紧接着,纪舒语就被拦在了房门之外。 那扇门似乎是不允许下一个人进入同一个房间中。 由此可见,如果那名少年也需要遵守同样规则的话,那么他们现在暂时是安全的。 就怕这个房间的内部还有其他危险存在。 魏青叶和夕雾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屋内的摆设。 尽管这个房间表面上看不出来什么怪异之处,但是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触动了什么未知的机关。 他们小心翼翼地向房间深处移动着,忽然发现,在房间最内侧的墙壁上,镶嵌着一扇紧闭的门扉。 厚重的木门上雕刻着简洁的花纹,看起来有一种低调的奢华之感。 但他们都没有心思去欣赏这扇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古旧门扉。 毕竟,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们作出决定。 是留在原地坐以待毙,还是主动寻找一线生机? 魏青叶回头看了一眼夕雾,还没等他开口,夕雾就主动开口提议道:“我们进去看看吧。” 魏青叶挑了挑眉,眼底划过一抹诧异之色。他还以为她会害怕又惶恐地待在原地,根本不敢向前探索。 谁知道她的想法倒是与自己不谋而合。 有魄力。 魏青叶点了点头,应道:“好。” 说着,他便挡在夕雾的面前,率先打开了门扉。 毕竟,他不可能让女生站在自己的身前。万一有什么危险,他也能及时反应过来,免得连累夕雾。 门扉被慢慢推开。 从门缝之中,隐约能瞥见房间内的陈设,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 魏青叶正准备迈步进入,忽然感觉到自己腰间系着的外套被人轻轻地拽了一下。 他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夕雾。 只见夕雾咬着自己的唇瓣,脸上带了点怯生生的犹豫之色,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 少女嫣红的唇瓣被洁白贝齿咬出一道微微凹陷的痕迹,散落的黑发遮掩住了她大半张脸庞,露出了一截精致的下巴。 魏青叶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 他努力将自己脑海中的杂念摒弃掉,语气颇有些不自然地开口问道:“林、林夕,你是害怕了吗?” “啊?”夕雾赶忙摇了摇头,“我不害怕的。” 她的语气坚定,可是仔细听去,却能发现其中的那一丝紧张。 遇到这样诡异的事情,她怎么可能不害怕呢? 魏青叶抿了抿唇,不知道说些什么。 尽管她心底惶恐不安,但还是强撑着没有表现出来,不想让别人为她担心。 “如果你害怕的话……”魏青叶想了想,又继续说道:“我走在你前面,我会尽量保护好你的。” 大概是出于怜香惜玉的缘故吧。 他给出了自己的承诺。 魏青叶与圈子里那些惯会花言巧语的花花公子们不同,他向来信守承诺。 “谢谢你。”夕雾笑了笑,语气真诚,“我没关系的。” 她的视线绕过魏青叶,看向了那扇被他推开一半的门扉,有些迟疑地问道:“我们是不是应该一起进去?” 魏青叶恍然大悟。 他怎么把这回事给忘记了? 万一他们被迫分开,那“林夕”一个人该怎么办? 不知不觉间,魏青叶已经开始为夕雾考虑了。 可他浑然未觉。 “你说得对。”魏青叶说着,便伸出手,自然地抓起了夕雾的手,然后牵着她一起,径直走进了另一个房间内。 夕雾微微瞪大了眼睛。她还没反应过来时,便被魏青叶牵着来到了下一个房间之中。 几乎是与上一个房间如出一辙的摆设,两个房间就仿佛是复制粘贴一般,看不出什么差别。 所以说,他们是来到了另一个房间内,还是通过折叠的空间,再次来到了原本的房间之中? 魏青叶微微皱了皱眉。 他抬眸看向了房间深处对面的那扇门。 就连房间中的另外一扇门,位置也与上一个房间一模一样。 魏青叶的神色微冷,他拉着夕雾走向了那扇门。 他的步伐有些急促,似乎是想要尽快确认自己的处境。 此时,夕雾的左手仍旧被魏青叶紧紧地抓在手中。 他刚刚下意识地就抓住了夕雾的手,牵着她一起推门而入了。 夕雾白皙又小巧的手柔若无骨,将其握在掌心的感觉实在是柔软地不可思议。 一时间,魏青叶也忘记第一时间松开自己的手了。 在发现这个房间与上一个房间高度相似之后,碍于目前的紧张处境,魏青叶很快就把“他们两个人还牵着手”这件事情抛之脑后了。 他们刚刚打量过这个房间内的陈设,并没有发现怪异之处。 因此,他没有怎么犹豫,便拉着夕雾来到了房间内的另一扇门前。 魏青叶回头看了一眼夕雾,他还没开口说些什么,便看见夕雾轻轻地点了点头。 无需多言。 魏青叶推开了门,然后和夕雾一起,进入了下一个房间内。 可是,随着他们迈步进入第三个房间,情况变得愈发诡异了起来。 因为这第三个房间内部的摆设,与前两个房间中的摆设极其相似。 难道他们真的是在同一个房间里循环? 魏青叶的心下微沉。 夕雾倒是很快就发现了不同之处。 “你看那边,这个房间里的另一扇门在左边的墙壁上。”她伸出右手指向左边的方向。 而刚刚的两个房间里,另一扇门是在房间入口处的正对面。 所以,他们应该不是在原地转圈。 魏青叶倒也不再犹豫,径直拉着夕雾走向了左手边的门扉处。 …… 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同样的举动,又走过了多少个相似的房间。 兜兜转转之间,魏青叶的眉宇间已经染上了一抹忧虑,但他表面上仍旧镇定自若。 他不想让夕雾更加担心了。 魏青叶不知道他们一共经过了多少个房间,但是他的心里很明白,如果他们一直像这样永无止境地在这些房间里不断循环着,那么迟早会精疲力尽,最后只能坐以待毙。 “已经是第十二个房间了。”夕雾忽然开口说道。 魏青叶不由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在这种处境中,她居然还记得去计数。 他能感觉到夕雾有些紧张,便下意识地握紧了手,想要安抚她。 而这一举动也提醒了魏青叶一件事——他和夕雾竟然就这样手牵着手走了一路! 魏青叶迟疑着,不知道要不要松开自己的手。 第十三个房间的门扉近在眼前,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待会还要牵着手一起进去。现在松手的话,好像意义不大了。 夕雾倒是神色自然地回握住了魏青叶的手,像是在回应他的安慰。 魏青叶的心一跳,他偷偷摸摸地瞥了夕雾一眼,又很快地收回了视线。 他表面上没有什么异样,可仔细看去,那掩藏在黑发下的耳尖已经染上了薄红。 “我们刚刚经过了十二个房间,再加上眼前的这第十三个房间,如果从上空俯视的话,它们恰好可以排列组合成数字‘6’的形状。”夕雾抿了抿唇,开口说道。 魏青叶这下子是真的有些惊讶了。 看来“林夕”的空间想象能力和记忆能力很强。 “十三,还有六……”魏青叶皱了皱眉,“这两个数字似乎不太吉利。” 夕雾点了点头,“所以等会我们一定要小心一点。”她一脸殷切地叮嘱道。 “好。”魏青叶正了正神色,也不再随意地走动。 刚刚经过那么多个房间都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他的神经都有些被麻痹了,这时候便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来。 此时,夕雾的提醒倒是让他再次打起了精神。 第十三个房间的房门与之前的门扉并无不同之处,但尽管如此,魏青叶也不敢轻易地推门而入。 夕雾轻轻地捏捏了他的手,像是在给他鼓励与安慰。 魏青叶深吸一口气,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推开了眼前的这扇门扉。,. 第31章 为她献上灵魂【07】 透过门缝,能看见屋内陈设的一部分,与他们走过的前十二个房间里的布置并没有什么差别。 饶是如此,魏青叶仍旧不敢掉以轻心。 他回头看了一眼夕雾,她便心领神会地随手拿起了房间内木制的小摆设,然后递给了他。 魏青叶从门缝里把木制摆设扔进了面前的第十三个房间里。 “砰”。 摆设落地的声响有些沉闷,但除此之外,却并没有其他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魏青叶见状,便试探性地向前迈了一小步。 谁能想到,就在那一刹那,伴随着一阵细微的破空之声,一抹亮芒从魏青叶的正前方闪过。 “小心!” 魏青叶还没反应过来,夕雾便急急忙忙拉着他猛地往前一步,将他压倒在地。 随着夕雾的动作,他们两人同时进入了房间内,他们身后的那扇门也自动闭合起来。 魏青叶下意识地回头望去,只见一根细小的银色针状物直挺挺地扎在了门上。 若不是夕雾及时反应过来,恐怕此刻他的额头上就会多出一个血洞来。 魏青叶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然后,他恍然间发觉,此时,少女柔软的身躯正紧紧地压在自己身上,带来一阵温热与馨香。 温香软玉抱满怀。 魏青叶情不自禁地红了脸颊,他颇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两声,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夕雾却没有注意到他脸上不自然的神情,她此时正全神贯注地戒备着周围的情况。 因此,她也没有第一时间松开手。 魏青叶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开口说话。 就在这时,夕雾突然抱着他猛地往前翻滚了两圈。 魏青叶瞪大了眼睛。 他看见他们刚刚躺着的地板上,扎着无数根细小的银针。 夕雾的神色凝重,可还没等她做出什么决定来,一阵极其不好的预感便袭上心头。 下一刻,他们两人身下的地板忽然间凭空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 他们根本没有逃脱的余地,只能顺势掉落了下去。 ———— 他们掉进了一条漫长的狭窄隧道里。 魏青叶不自觉地伸手拥抱住了夕雾,想要稍微护着她一点。 因为他们两个人此时正紧紧相拥着,不断地向下翻滚着。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之间的距离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堪称亲密无间。 魏青叶的一只手轻轻地搭在夕雾的后脑处,生怕她磕到撞到。 通道里黑暗一片,看不清具体的情况。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又好像没过多久。他们不知道翻滚了多久,这条通道仍旧向下一直延伸着。 而魏青叶的心跳声不受控制地变得越来越大。 幸好翻滚时的碰撞声可以稍微掩饰一下。 只是,这样近的距离,任何身体上的变化都尤为明显。 在黑暗之中看不清夕雾的脸色,魏青叶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发现他的异样。 但他知道,此时他的脸上一定是一片通红。 毕竟这也太羞耻了…… 可是,伴随着翻滚的动作,少女柔软的身躯每一次都用力地撞进他的怀里。 他又怎么可能没有感觉? 魏青叶胡思乱想着,脸上的神色也不断地发生着变化。 到最后,他索性破罐子破摔,将她抱得更加紧密,以便于更好地保护她。 …… “前面好像有光!” 许久之后,夕雾忽然小声地惊呼。 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抹细微的光亮。 看来那应该就是出口了。 “嗯。”魏青叶低低地应了一声。他的声音里带了些喑哑。 他稍微改变了一下自己的身位,在落地的那一瞬间,恰好让自己的身体垫在了最下面,替夕雾分摊了一部分下坠的冲击力。 等接触到地面之后,夕雾很快就从魏青叶的身上爬了起来。 她的动作飞快,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来。 怀中骤然一空,魏青叶的心头泛起一抹莫名的不舍。 他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抓住夕雾,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的动作,及时地收了手。 只是,魏青叶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想着。 难道他很可怕吗?还是他的拥抱让她很难受? “你还好吗?”夕雾语气关切地询问道。 毕竟魏青叶为了保护她,还特地用他自己的身体垫在了最下面。 她害怕伤到他,便急急忙忙地起身,不想再压着他了。 “我没事。”魏青叶摇了摇头。他移开了视线,不敢多看夕雾一眼,生怕暴露自己通红的脸。 好在夕雾的注意力并不全在他的身上,此时她正全神贯注地打量着他们现在所处的空间。 这里的环境有些昏暗。 错落有致的数只蜡烛燃起幽幽光芒,将整个房间照亮。 魏青叶也站起身来,扫视了一番整个房间。 这里似乎并不是什么好地方。 不大不小的空间里,摆放着数不清的刑具。 那些他曾经听说过、或者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刑具,正井然有序地陈列在这间暗室之内。 有的刑具上甚至还染着暗红色的血液。 烛火,刑具,鲜血。 让人毛骨悚然。 魏青叶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夕雾的脸色。 他担心她会觉得不舒服。 只是,夕雾的黑色碎发遮住了她大半张脸,魏青叶只能看见她微微抿着的嫣红唇瓣。 “咦?送上门来的两只小羊羔!”一道娇俏的声音从房间的深处响起。 接着,一名身披斗篷的少女从一尊巨大的刑具后面走了出来。 由于视线被遮挡,导致魏青叶和夕雾他们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刑房内还有别人的存在。 又或许……那不是人。 少女火红的长发随意地披散着,她的容貌艳丽,整个人就如同她的发色一般,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 此刻,她的脸上满是兴奋,眸子里带了些狂热之色。 魏青叶赶忙把夕雾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突然出现的那名少女先是看了一眼魏青叶,眼神一亮,喃喃自语道:“长得这么好看啊。” 很显然,魏青叶勾起了她的兴趣。 而当她看到夕雾时,忽然极其细微地愣了一下,但是她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露出了一个十分灿烂的笑容。 “你们是来陪我玩游戏的吗?”少女的声音里带着些欢快。 看起来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 只不过,她的眼神时不时地扫过房间内大大小小的刑具,倒是表明了她口中所谓的“游戏”并不是什么普通游戏。 魏青叶一脸警惕地盯着她,同时还紧紧地护着夕雾。 少女的神色忽然沉了下来,语气诡异:“你以为你护得住她吗?既然这么喜欢逞英雄,那你就先来陪我玩玩吧。” 说着,她便随手拿起了一件奇形怪状的刑具,慢慢地朝魏青叶走了过来。 魏青叶镇定自若地站在原地。 “我陪你玩,你别伤害她。”他挑了挑眉,脸上倒是看不见什么惶恐与害怕的神色。 夕雾在他身后轻轻地拽了拽他腰间系着的外套。 魏青叶不用回头都猜得到她的脸上肯定满是担忧之色。 不知为何,他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然后轻轻地捏了捏,似乎是在安慰她。 他的举动无比自然,没有半点犹豫。 夕雾很明显地愣了一下,随即也反应过来,回握住了他的手。 魏青叶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来。 那名少女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次沉了下来。 她冷着脸加快了步伐,似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和魏青叶“玩游戏”了。 谁知道,就在这时,整个房间内的烛火突然间全部熄灭了。 “哼,算你们运气好。”少女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甘心。 在一片黑暗之中,魏青叶感觉到了一丝空间上的细微颤动。 在一阵头晕目眩之后,他骤然间陷入了一大片光亮之中。,. 第32章 为她献上灵魂【08】 等到魏青叶适应了眼前的光亮之后,他第一时间便下意识地去寻找夕雾的身影。 他一回头,便看见夕雾好端端地站在自己身后。他的视线微微下移,不经意间瞥见了他们两人交握的手。 魏青叶一怔,赶忙松开了手。 因为与此同时,他眼角的余光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纪舒语。 纪舒语啊…… 听说“林夕”暗恋了他很久。 又或许那不是什么暗恋,毕竟他也曾经亲眼见过林夕任劳任怨跟在纪舒语身后的样子。 任谁都看得出来她对纪舒语的喜欢。 魏青叶总共也没见过林夕几次,当时他只是觉得这个女生很有毅力。 现在,他却是对于她的这份坚持感到了莫名的酸涩与难受。 他怎么就忘记了这件事情呢? 不过,到底是他一不小心忘记了,还是他根本就不愿意想起来?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 …… “喂,你们都没事吧?”韩子宁一边说着,一边环顾着四周。 这里是古堡一楼的大厅。 韩子宁之所以能这么肯定,是因为他看见了大厅角落中的各种物资。 那些物资是他们不远万里带过来的,就为了在探险时能够拥有充足的补给。 他还看见了壁炉里的柴火。 那些木柴摆放的形状也与他印象里的一般无二。 纪舒语、魏青叶、“林夕”,还有那个谁,好像叫王效来着,看来大家都在。 韩子宁的神色散漫,看起来从容不迫又镇定自若。 除了王效之外,其他人的状况似乎都还不错。 只有王效拖着鲜血淋漓的伤腿,狼狈不堪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的口中还止不住地喃喃自语道:“求求你放过我吧。给我一个痛快……” 王效的双眼无神,脸上满是恐惧之色。 韩子宁皱了皱眉,他走到了王效身边,用脚尖轻轻地踢了他一脚,随口问道:“怎么回事?” 而这力道并不算大的动作,却是让王效浑身一激灵,他的身体几乎是本能地抽搐了起来,同时不断地求饶着:“求求您、求求您,别再折磨我了……” “喂,你倒是睁大眼睛看看清楚啊。”韩子宁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这句话倒是把王效的思维拉回到了现实中。 他勉强定了定神,睁开眼睛看清楚了周围的情况。 “韩、韩少爷,这里、这里实在是太邪门了……我们还是快走吧……”王效声音颤抖地说道。他向前爬了两步,似乎是想要抓住韩子宁的裤脚。 韩子宁随意地退后了一步,并没有接话。 王效便直接把自己刚刚的遭遇和盘托出了。 他拼尽全力才躲过了少年的追杀,进入了某一扇门扉之中。 可是在经过了几个一模一样的房间之后,他不禁放松了警惕。 谁知道,就在他以为自己处境安全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一只面目狰狞的恶鬼,对他百般折磨。 他痛不欲生,甚至想要自我了结,偏偏那只恶鬼就像是猫戏老鼠一般,一直在折磨他,不肯给他一个痛快。 然后,就在他神志不清的时候,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便突然间来到了这座大厅里。 王效一边痛得呲牙咧嘴,一边还不忘记继续劝说韩子宁:“韩少爷,你也看见了。再这样下去,我们迟早要被那些东西给害死。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 就在这时,一只白皙的小手横在了王效的眼前,那只手上还拿着一卷绷带和药膏。 王效抬起头,便看见夕雾怯生生地站在一旁。 她刚刚特地从大厅角落里的物资中翻出了绷带和药膏,然后拿给了王效。 毕竟他看起来实在是太惨了,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 王效这时候也稍微冷静了下来。 现在他已经安全了。 他看了一眼夕雾,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想要接过绷带和药物。 夕雾见他行动不便,于是稍微弯了弯腰,靠近了他。 不知为何,王效忽然间觉得自己身上的伤口没那么痛了。 少女纤细的腰肢随着她弯腰的动作若隐若现,盈盈一握。 王效的呼吸不由地粗重了几分。 “林夕,你看我这个样子,也不好给自己包扎啊……”王效挤眉弄眼,言语中不断暗示着。 “林夕”的手又白又嫩,如果能帮他包扎的话,也不失为一种享受啊…… 王效的眼神直白又露骨,看得夕雾很不舒服。 “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夕雾还没有开口说些什么,魏青叶便抢先质问了起来,他的语气中满是不善,“林夕没有跟你计较,但不代表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这句话让纪舒语的注意力也集中在了王效的身上。 什么事情? 难道王效除了骚扰“林夕”被他抓到的那次,还对她做出了其他事情? 纪舒语的脸色不禁沉了沉。 韩子宁也皱了皱眉。 “什、什么?”王效的心头狠狠一跳,但表面上还是故作茫然地询问道。 魏青叶上前几步,从夕雾的手中接过了绷带和药膏,然后随手扔到了王效的身上。 伤口处猛然被物体砸到,王效痛得惊呼一声,整张脸皱成了一团。 “临死前想拉个垫背的?嗯?”魏青叶站在他旁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然后朝他露出了一个意义不明的笑容,“既然林夕给你拿了绷带,你就好好包扎包扎吧。可别流血过多死掉了啊。毕竟……替死鬼可不能死得这么早啊。” 说着,他便转身离开了原地,走到大厅的另一端,似乎是不想再待在王效的旁边。 魏青叶在转身的同时也递给了夕雾一个眼神。 夕雾抿了抿唇,她退后几步,自然地跟在了魏青叶的身边。 然后,她的身后便传来了王效的惨叫声。 韩子宁不会容忍“背叛”这种行为的。 而且,也许是出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他……想为夕雾出气。 ———— 王效躺在大厅的角落里,他拼命地压抑着自己痛苦的叫喊声,不想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力。 他现在进退两难。 得罪了韩子宁,恐怕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了。 而且这座古堡里还有那么邪门的东西存在…… 王效咬了咬牙,眼中划过了一抹狠厉。 …… 其他几个人坐在了大厅中央的沙发上,想要商讨一下对策。 他们刚刚互相交换了各自进入门扉之后的经历。 韩子宁和纪舒语的运气比较好,他们本来在一模一样的房间里转来转去,不断地试图探索着,结果一转眼就回到了大厅中,并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事物。 而魏青叶也粗略地讲述了一番他和夕雾的经历,只是稍微省略了一些细节,将那些不重要的东西一笔带过了。 在魏青叶整个讲述的过程中,纪舒语倒是无意识地看了夕雾好几眼,却发现她的眼神一直在魏青叶的身上打转。 纪舒语微微地皱了皱眉。 “那你没事吧?”韩子宁一脸关切地询问着夕雾。 “我没事的。”夕雾有些受宠若惊地回答道。 纪舒语也想说些什么,可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一言不发。 “现在这里没有信号,我们联系不到外界。不然的话,我就让直升飞机来接我们了。”韩子宁撇了撇嘴,脸色不太好看,“刚刚回到大厅的时候,我看了一下手表,正好是早上七点。” “昨天我们准备去探险的时候,时间大概是十一二点。”魏青叶开口说道。 “应该是十二点。”韩子宁补充着纠正道。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白天的这段时间可能比较安全。”纪舒语也开口加入了讨论,“我们昨天刚到这里的时候,就是白天,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那我们现在要离开这里吗?”魏青叶看了夕雾一眼,又很快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外面是暴风雪,你觉得我们有能力穿过风雪吗?”韩子宁闭了闭眼睛,“不过你们放心,来之前我特地吩咐了保镖们,如果他们到时候联系不到我们的话,一个星期之后就会到这里来接我们回去。” “所以我们只要撑过一周的时间就可以了?” “嗯。”韩子宁点了点头。 夕雾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静静地听着他们的讨论。 “喂,那个,林夕,你放心,我跟王效不一样。”韩子宁忽然喊了她一声,“我不会在背后捅刀的。” “我也会尽量保护好你的。”魏青叶神色坚定地说道。 接着,他像是觉得这句话有些不太妥当,又欲盖弥彰般地补充了一句:“毕竟我是男生,不会让一个女孩子陷入危险中的。” “平时看不出来你这么‘绅士’啊。”出人意料地,纪舒语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语气中满是讽刺的意味。 “谢谢你,魏青叶。”夕雾却是没有在意纪舒语说了什么,自顾自地向魏青叶道谢着。,. 第33章 为她献上灵魂【09】 “这是我应该做的。毕竟你也救过我的命。”魏青叶朝夕雾笑了笑。 不得不说,他笑起来很好看。他的笑容就如同阳光一般温暖,拥有着治愈人心的奇异力量。 夕雾的嘴角也勾起了一抹小小的微笑。 两个人之间弥漫着一种无端默契的氛围。 纪舒语看了夕雾一眼,忽然间觉得她有些陌生起来。 少女长长的黑发垂落着,披散在肩头。她纤细的腰肢被薄薄的衣物包裹着,一截白皙的小腿在沙发前晃悠着,荡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他好像从来就没有仔细地打量过“林夕”。 毕竟,以前他只要一回头就能看见她的身影。 习以为常的事物,又何需去在意? 可如今认认真真地看着她,纪舒语恍然发觉……“林夕”也是能勾起他几分兴趣的。 她并非一无是处。 …… “现在应该比较安全。我们要去看看其他地方的情况吗?”魏青叶开口问道。 夕雾率先点了点头。 “我们几个人是一起去,还是分头行动?”韩子宁随口问道。 “分头行动吧。”纪舒语提议道,“古堡这么大,我们还是动作快一点比较好,免得入夜之后不好行动。” “也行。”韩子宁赞同道。 “林夕,你跟着我……我们中的一个人吧。”魏青叶急急忙忙地开口说道,“毕竟你一个女孩子,还是不要单独行动了。” “好,那我跟你……”夕雾的话刚说到一半,便被纪舒语打断了。 “林夕。”他淡淡地开口喊了她的名字。 “我、我就跟纪舒语一起吧。”夕雾迟疑了片刻,还是小声地改口说道。 而魏青叶本来还满脸欣喜,一听到这话,他的脸色顿时就冷了下去,但很快,他就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佯装平静地回答道:“嗯,那也行。” 纪舒语在大厅角落里的物资处随手翻了翻,拿了几件工具,接着便往楼上走去了。 他往外走了几步之后,发现没有听到身后跟来的脚步声,便刻意地放缓了步伐,同时回眸看了夕雾一眼。 夕雾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迈步跟上。 而韩子宁和魏青叶也拿了一些物资,往其他地方走去。 只留下王效一个人躺在另一端的角落里。 ———— “你和魏青叶……”纪舒语走到一半,忽然冷不丁地开口问道,“你们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啊?”夕雾有些茫然地睁大了眼睛,她赶紧摇了摇头,否认道:“没有啊。” 纪舒语不置可否,但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等走到一个房间的门口处时,夕雾下意识地向前一步,想要替他打开房门。 在纪舒语的面前,“林夕”最在乎的永远是他的安危。 所以在这种时候,她也会站在他的身前。 可是与此同时,纪舒语也伸出手握住了门把手。 他恰好抓住了夕雾的手。 小巧的手被他的掌心包裹着,夕雾手上有些冰凉的温度让他心头微跳。 她的手好凉,但……很柔软。 纪舒语没有第一时间松开手。 反倒是夕雾在怔愣片刻之后,十分慌乱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纪舒语表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眼底划过了一抹暗色。 怎么?他的触碰就让她这么难以忍受吗? 可是,他那个时候明明看得很清楚啊——她和魏青叶,他们两个人是牵着手一起出现在大厅里的。 所以,魏青叶可以,他不可以,是吗? 她不是一直喜欢他吗? 现在这样又是什么意思? 纪舒语的内心满是恶意,可他的脸上还挂着轻笑:“我先进去吧。我害怕你遇到危险。” 若是放在以前,纪舒语这样关切的话语足以让“林夕”感动不已了。 可如今,她却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 纪舒语压下了心底的烦躁,转而认真地打量起了房间内的摆设。 …… 接下来的探索过程中,夕雾都有意无意地和纪舒语保持着距离。 而纪舒语就像是完全没有发觉她的疏离一般,神色如常,只是比往常要更加关照夕雾一些。 “小心。”纪舒语轻轻地扶住了夕雾的手臂。 夕雾刚刚只顾着打量走廊两侧挂着的油画,一时间没注意脚下,险些被自己绊倒。 “谢谢。”夕雾小声地道谢。 纪舒语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那些油画。 他皱了皱眉,脸色微变。 “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肖像画?” “肖像画?”夕雾咬了咬唇,脸色有些苍白地重复了一遍。 那些油画所描绘的人物都栩栩如生,看起来形神兼备,但最重要的并不是画师精湛高超的绘画技巧。 画布上绘制的内容才是最可怕的。 那些肖像画的背景,或是血腥暴力的猩红色调,或是恐怖诡异的暗黑色调,无一例外,都让人十分不适。 白骨,鲜血,断肢,碎肉…… 画面上的那些人物,在这种背景之下,脸上的神情竟然没有一丝惶恐不安。 他们有的一脸平静,有的脸上还挂着笑容。 纪舒语甚至还看见了之前追杀他们的那个少年的肖像画。 “艾蒙。”纪舒语念出了那幅油画下面刻着的名字。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艾蒙……曾经是以前某个时代最为臭名昭著的存在。他残暴无比,毫无人性,在犯下了骇人听闻的罪行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认真地为夕雾解释道。 “这么看来,这些油画都是古堡中恶鬼生前的肖像画了。”纪舒语的神色微冷。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一方面说明古堡中的恶鬼都并非等闲之辈,一方面也说明……古堡里存在着不止一只恶鬼。 其实,在进入古堡之前,他们就大概了解过有关于这座古堡的传闻。 传说中,这里囚禁着数不清的亡魂。他们作恶多端,喜怒无常,凶狠残暴。 纪舒语本以为这些道听途说的传闻都只是危言耸听。 谁知道这一切居然都是真实存在的。 ———— “所以,你们还有其他发现吗?”韩子宁的神色有些凝重。 纪舒语摇了摇头,“古堡内的房间里都没有什么特别诡异的陈设布置,与我们之前了解过的同一时代的其他古堡没有太大区别。” “我这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魏青叶叹了一口气,“不过,我发现了一口仍未枯竭的井。有水源的话,应该能支撑我们活过这一周。” “嗯,这座古堡中的许多陈设都还能够使用。暂时应该不用担心生活的问题。”韩子宁也接着说道。 “我们需要担心的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怎样生存下去。”纪舒语的语气平静。 “目前来说,暂时不需要担心白天,最重要的是在入夜之后存活下来。”魏青叶分析道,“根据当时那个少年……哦,好像是叫艾蒙来着,他当时完全可以解决掉我们所有人,但他并没有那么做。” “不管是因为他想戏耍我们,还是碍于某种规则的限制,既然恶鬼没有全力以赴出手,我们就有机会从中脱身。”韩子宁接口道。 “嗯,到时候随机应变吧。”纪舒语总结了一句。 毕竟现在说太多也无济于事。 “忙了这么久,你应该饿了吧。”魏青叶一脸关切地对夕雾说道。 他从包里翻出了一些食物和水,分别递给了其他人。 “那个……王效他……”夕雾从魏青叶的手中接过食物,欲言又止地说道。 她看向大厅另一端的角落,王效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她的目光中带了些担忧,这倒是让魏青叶更加心疼起她来。 明明差点被王效害死,此刻却还是关心着他的情况。 她一直都是这么善良的吗? 那之前……放任他牵着她的手,是不是也是因为不想拒绝他? 所以一切都是他在自作多情,对吗? 毕竟之前分头行动的时候,她选择了和纪舒语一起。 也对,毕竟她喜欢了纪舒语那么多年,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放弃呢? 魏青叶的心思百转千回,面上却不显分毫。 “喂,起来吃点东西,可别死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中的一份食物扔到了王效所在的角落中。 王效听见了食物落地的声响之后,便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他有些费劲地伸手拿起了食物和水,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接着就用力地撕开了包装袋,狼吞虎咽起来。 他可不想死在这里。 只不过,按他现在的身体状态,迟早会被韩子宁那帮人当做探路的垫脚石,成为他们的替死鬼。 必须要先下手为强。 他虽然累死累活地给韩子宁做牛做马,但是绝对不可能为了他牺牲自己的性命。 他只不过是想要荣华富贵而已。 在他的心底,对于韩子宁这种人甚至是有些嫉妒和愤恨的。 凭什么他们生来就含着金汤匙,自己却要做小伏低忍气吞声? 他早就看韩子宁不爽了。 眼下,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古堡中,没有其他人、其他因素的干扰。 大家都是平等的存在。 他就算对韩子宁他们下手,也永远不会有人发现真相吧。 韩少爷啊,你们可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要怪,就只能怪你们太绝情了。 王效大口地吞咽着食物和水,眼底划过了一抹阴狠之色。,. 第34章 为她献上灵魂【10】 天色渐晚,夜幕降临。 魏青叶点燃了几支蜡烛,插在了大厅各个角落里的烛台中,用以照明。 他又拿了几支手电筒出来,分发给众人。 之前韩子宁拿出蜡烛照明,是因为他想要营造出恐怖惊悚的氛围。 毕竟,在古堡中探险,点燃蜡烛来照亮前路,非常符合阴森可怖的意境。 只是现在古堡里真的有恶鬼出没,还是老老实实用工业制造的手电筒来照明比较好。 手电筒可比一吹就灭的蜡烛要靠谱得多。 这个时候,大家都聚集在大厅之中,并没有分散开来。 王效也从角落里爬起来,慢慢地靠近了他们。 他身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可他强行忍耐住自己痛苦的闷哼,脸上带了些后悔与恳切:“林小姐,之前那件事情是我做错了。很抱歉,我当时被吓懵了,便手忙脚乱,一不小心就碰到了你。我不是有意的,请你原谅我。” 说着,他还努力挤出两滴泪来,“我实在是太痛苦了,于是直到现在才缓过神来。你要相信我,我绝对没有害人的意思。林、林小姐……你那么善良,一定会原谅我的吧?” “你看,我现在伤痕累累,而你福大命大,毫发无伤。林小姐,我因为一时失手,也受到了惩罚……你、你就原谅我吧,不然我实在是良心难安。”王效有意无意地展示着自己身上那些狰狞的伤口,试图博取同情。 他算是想明白了,现在还不能跟他们撕破脸皮,只能先与他们虚与委蛇。 毕竟他都忍了那么多年了,再忍一时又何妨? 他们四个人中,“林夕”看起来最好说话,他也只能先从她身上下手了。 “你、你的伤还好吧?”夕雾迟疑着开口问道。 而这句话听在王效的耳中,则被他默认成是她原谅自己的意思了。 他呲牙咧嘴地点了点头,接着便试探性地坐在了空沙发上。 见没有人出言阻止,王效心中一块大石顿时就落了地。 他暗自想着,自己这步棋算是走对了。 “韩少爷,待会如果遇到什么危险,我可以打头阵。”他主动提议道。 “好啊。”韩子宁看也不看他一眼,随口应道。 魏青叶倒是微微皱了皱眉,脸上满是不赞同的神色。 只不过夕雾看了他一眼,朝着他轻轻地摇了摇头,他便没有开口说话了。 而纪舒语向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王效是死是活都与他无关,自然也不会去在意王效。 ———— 距离十二点还有一段时间,众人虽然不想分散开来单独行动,但是也不愿意在原地枯坐着等待。 “找点乐子?”韩子宁漫不经心地开口询问道。 魏青叶抬眸看了他一眼,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既然这里真的存在着诡异的东西,那么,那些所谓的‘通灵游戏’……是不是完全可以实现了呢?”韩子宁眯了眯眼睛,神色散漫。 他好像浑然不在意自己的安危,一心只想追求刺激。 明明等到十二点的时候他们就要被恶鬼追杀了。可尽管处境已经如此危险,在这之前的短短几个小时里,魏青叶仍然试图给自己的“生存游戏”增加难度。 …… 夕雾在心底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来。 “在这个世界里,主角们的性格都属于‘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类型。通俗点来说,就是他们喜欢‘找死’。”许久没有说话的玖酒忽然开口,认真地解释道。 “毕竟,原来的剧本设定就是这样的,这是原来剧本中的内容。如果他们畏畏缩缩的,‘剧情’又怎么会精彩呢?”玖酒的语气平静,看起来像是对此司空见惯了。 “啊,确实是这样的。”夕雾赞同地点了点头,“没有冲突的话,就没有一波三折的刺激感了。虽然看起来不太符合正常人的逻辑,但是……我偏偏就喜欢和这种人玩呢。” “既然他们喜欢玩,我也只能奉陪到底了。”夕雾嘴角的笑意渐渐加深。 …… “我无所谓。”魏青叶也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只不过,他在看了一眼夕雾之后,还是迟疑着开口问道:“你想玩‘通灵游戏’吗?” 魏青叶能够征求夕雾的意见,足以说明在他的心中,她已经有了一定的分量。 因为在以前,他们向来是我行我素,哪里会去管其他人的感受。 “如果你们想玩的话……我没关系的。”夕雾自以为隐晦地看了一眼魏青叶,接着便温温柔柔地回答道。 可她的小动作都被另一边的纪舒语看在眼底。 他微微垂眸,敛下眼中的暗色。 纪舒语没有开口说话,显然是默认了韩子宁的提议。 至于王效? 他的意见向来不重要。 倒不如说,他根本就没有提出意见的权利。 见没有人反对,韩子宁便从包里翻出了一张深褐色的画卷。 他慢慢地摊开了画卷,那上面画着一个极其诡异的猩红色符文。 那些繁复无比的线条勾勒出了些许图案,仔细看去,竟然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破碎的眼睛。 断裂的肢体。 扭曲的骨头。 其中甚至还隐藏着……一个极度癫狂的微笑。 而所谓深褐色的画卷,实际上,是一截人皮。 这张人皮画卷是韩子宁花重金收购而来的。 “据说,这幅画卷上面绘制的咒文里,禁锢着一个强大的恶魔。”韩子宁煞有介事地介绍道。 他一边抚摸着画卷上猩红色的咒文,一边继续说道:“传闻里,在阴气重的禁忌之地,通过通灵仪式,能够暂时解除禁锢,放出这只恶魔。只要你能满足恶魔的要求,就可以和恶魔达成交易,实现自己的愿望。 以前有不少人玩过这个所谓的‘通灵游戏’,但是他们对于通灵仪式的结果都三缄其口,甚至……最后他们都死于非命了。” “所以,要试试看吗?”韩子宁的嘴角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意,眼角的余光却紧紧地盯着一旁的夕雾。 “玩玩呗。”魏青叶摆了摆手,脸上满是无所谓的神色。 他们要是害怕的话,就不会答应韩子宁的提议,陪他来这座古堡中探险了。 反正,债多不压身。 ———— 韩子宁向他们介绍了一番通灵仪式的步骤,大家并未提出异议,全都认认真真地照做了。 其实步骤并不复杂,甚至还有些过于简单了。 也许整个通灵游戏里最难的一步,就是找到一个阴气重的地方来进行仪式。 首先,需要用66只蜡烛摆成一个圆圈,在圆圈的正中心里将人皮画卷摊开铺平。然后,所有人坐在蜡烛圈里,绕着画卷围成一圈。 最后,众人只需要将一只手按在画卷中间的咒文之上,心中默念着自己的心愿,就可以召唤恶魔了。 这个通灵仪式不限人数,也没有限制蜡烛的种类。 王效也加入了通灵仪式。 能够实现自己的愿望? 那还真是巧了,他现在就有一个心愿迫切地想要实现。 王效在心底不断地咒骂着,脸上却不显分毫,仍旧一脸谄媚。 在围着画卷坐下时,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魏青叶和韩子宁分别坐在了夕雾的左右两边。 纪舒语微微皱了皱眉,倒也没有说些什么。 明明以前只要一有机会,“林夕”总会第一时间往他身边凑,想要靠近他。 可是如今,她不再主动,他竟然还有些无所适从起来。 而夕雾哪里知道纪舒语在想些什么,此刻她正被韩子宁搭话。 “诶,如果等一下你害怕的话,可以躲在我身后的。”韩子宁挑了挑眉,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夕雾的方向靠了靠。 “好、好的。”夕雾对于韩子宁的关照有些不太适应,只能局促地回答道。 “放心,到时候有什么不对劲的话,我会保护你的。”魏青叶也保证道。 “嗯。”夕雾点了点头,她的脸上没有了刚才的局促不安,反倒是十分自然地回应着他。,. 第35章 为她献上灵魂【11】 周围的气温似乎降低了不少。 阴冷的氛围逐渐弥漫开来。 众人一边伸手按在了那张人皮画卷之上,一边在心中默念着自己的愿望。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夕雾的手刚一放在咒文上面的时候,魏青叶和韩子宁就急急忙忙伸出手去,分别按在了她手掌的两侧。 画卷的面积并不大,再加上正中央的咒文只占据了整幅画卷的三分之二大小,不可避免地,他们双手的肌肤“被迫”相互接触了。 魏青叶还好。他与夕雾之前为了穿过那些相似的房间,“不得不”手牵着手,所以他还算能够克制自己的感受。 而韩子宁的感觉就不太一样了。 少女的手纤长白皙,肌肤细腻光滑,带着温热的触感,仅仅是接触到她的一小片肌肤,就让他有些恍惚起来。 韩子宁眯了眯眼睛,神色莫名。 摆成圆圈的66支蜡烛一支接一支地熄灭了。 等到最后一支蜡烛熄灭的时候,一阵黑雾从画卷中央的咒文之上缓缓飘出。 众人陷入了一阵恍惚之中。 “等价交换。”模糊不清的呓语在脑海中响起。 尽管这句话所使用的语言晦涩难懂,但是,所有人都听懂了。 那只恶魔真的出现了。 这是否说明,那个传闻是真的? 王效赶忙在心中默念着自己的愿望。 他想要钱财、权势和地位。 他还想要报复韩子宁他们,让韩子宁也给他做牛做马、任他差遣。 “只要你献祭足够多的鲜血,就能得到钱财、权势和地位。” 低沉的呓语从王效的心底响起,带着诱人的魔力。 “你看,只要杀了他们,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恶魔继续在他耳边低语着。 “你不是本来就恨他们吗?这里荒无人烟,杀了他们也不会有人发现的。 如果你不动手的话,那么先下手的人可就他们了。毕竟……大家都想实现自己的愿望,你说呢?” 王效的瞳孔骤然放大。 心智不坚定的人最容易动摇。 他的思维已经完全被恶魔所影响了。 恶魔说的没错,先下手为强。 那么,他还在犹豫什么? 这样想着,王效便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尖刀,径直往旁边的人身上刺去。 与此同时,那阵黑雾的中央,隐隐约约显现出一张诡异的脸庞来。 他在笑。 癫狂的、满是恶意的笑容。 这里的阴气这么重,甚至都能让他凝结出实体来。他的实力也恢复了大半,居然能够如此轻易地操纵人类的心智。 当然,这也多亏了那个叫“王效”的人类,那人本来就心思恶毒。 他最喜欢恶毒的人类了。 只要让这群人自相残杀,吸收他们散发出来的负面情绪,以及他们献祭的生命和鲜血。再加上这么多年来,他也积攒了不少力量。 那么,今天他就有望挣脱封印,恢复自由了。 王效的眼底泛着黑色,他不管不顾地往纪舒语的身上刺去。 谁知道,纪舒语像是早有防备一般,随意地往后一退,便躲开了王效的袭击。 “有点意思。”韩子宁勾唇笑了笑。 之前那个召唤仪式失败之后,他还以为自己重金收购来的东西都是假的呢。 没想到这个通灵游戏居然成功了。 不虚此行啊。 韩子宁懒懒地站起身,然后便十分自然地朝夕雾伸出手去,似乎是想要拉她一把。 夕雾仅仅迟疑了一瞬间,就拉着韩子宁的手站起了身。 因为此刻,王效的目标已经换成了她。 但是魏青叶的反应也很快,他几乎是立刻就挡住了王效朝夕雾刺来的尖刀,然后一把拽住了王效的手腕,用力一折。 “当啷”。 那把尖刀掉在了地上。 韩子宁把夕雾护在了自己的身后,同时在心底暗自想着。 女孩子的手……都是像她一样那么柔软的吗? 王效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 他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将自己的脑袋扭转了一百八十度,阴恻恻地看向了夕雾。 夕雾镇定地与他对视着。 就在这时,之前魏青叶插在大厅角落里的几支用于照明的蜡烛也一一熄灭了。 韩子宁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表。 午夜十二点整。 比之前更加阴冷的气息席卷而来。 温度骤然间下降到可以称之为严寒的地步。 然后,就在下一瞬间,气温又恢复到了人类可以接受的寒冷。 “这么热闹啊。”清朗悦耳的少年声音陡然响起。 艾蒙提着镰刀,笑眯眯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上次的游戏,你们玩得还开心吗?”他勾了勾唇角,有些好奇地询问道。 “开心啊,怎么不开心?”韩子宁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随口应道。 附身在王效身上的恶魔此时却有些不耐烦起来。 他等了这么多年,今天可是他有望挣脱束缚的大好日子。他可不希望有人搅局。 “王效”有些不熟练地迈开腿,往那个少年的方向走去。 看起来是滋补之物呢。 他的脑袋垂落着,慢慢地抬起了自己刚刚被魏青叶折断了的手,然后一把抓住了少年的手腕。 “王效”的另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少年的心脏处伸出。 看样子是想把艾蒙直接开膛破肚。 “哪里来的小鬼?”艾蒙皱了皱眉,他看也不看“王效”一眼,随意地挥了一下镰刀,便在“王效”的身上留下了一道巨大的伤口。 就是这么一个随意的举动,便让“王效”连连后退。 怪不得……怪不得这里的阴气这么重…… 这个少年的力量……比他全盛时期还要强上数倍。 根本没有丝毫的胜算。 逃! 得赶快逃跑! “王效”本能地往外跑去。 他推开了古堡的大门,很快就消失在了风雪之中。 艾蒙也没有去阻拦他。 …… “这只恶魔这么弱小的吗?”夕雾眨了眨眼睛,随口道。 “毕竟只是微不足道的小插曲。”玖酒回答道,“不过,原定剧本中,这只恶魔还是给主角们造成了不小的麻烦。但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只有王效被恶魔迷惑了。” “也许是因为恶魔的蛊惑太低级了。”夕雾笑了笑。 …… “想必你们也发现了,我不想这么快就杀了你们。那样子的话,就没有人陪我们玩了。”艾蒙随手放下了镰刀。 伴随着一阵闷响,巨大的弯刃在地板上砸出了一道裂缝。 “今天我们来玩捉迷藏怎么样?”他兴致勃勃地提议道,“我来当‘鬼’。” 说着,他也不给众人拒绝的机会,站在原地直接开始了倒数。 “一百,九十九,九十八……” 看他的架势,似乎也不打算为他们介绍更加详细的规则了。 韩子宁他们也算是经历过一次类似的情况,几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就开始一同往外跑去。 在跑动间,魏青叶下意识地伸出手抓住了夕雾的手,而夕雾也立刻回握住了他的手。 这是他们之前形成的默契。 在艾蒙出现的时候,整个大厅的出口处就发生了变化。 整个大厅里,只有一扇巨大的门扉作为出口。 “你干什么呢?”韩子宁很快就发现了他们两人牵着的手,皱着眉头呵斥道。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去拽他们。 韩子宁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这一幕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魏青叶有些诧异于韩子宁的举动,他正密切地关注着一旁的夕雾,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再加上韩子宁的力道又很大,猝不及防之下,夕雾被挤了开来,而韩子宁竟然一把抓住了魏青叶的手腕。 门扉近在眼前。 由于惯性,他们就这样冲进了门扉之中。,. 第36章 为她献上灵魂【12】 就在门扉闭合之后,艾蒙一边继续倒数着,一边随意地打量着四周。 他看见了那张人皮画卷。 艾蒙弯了弯眉眼,随手打了一个响指,唤出一簇幽绿色的火焰来。 然后那朵火焰便轻飘飘地落在了人皮画卷上。 火焰骤然间变大。 可奇怪的是,那张人皮画卷并没有立刻被烧毁。 伴随着火焰的燃烧,画卷中央的咒文变得愈发鲜红,仿佛下一秒就要滴落下鲜血来。 阵阵细小的黑雾不断逸散而出,又消逝在了火焰之中。 等到黑雾消失殆尽之后,那张人皮画卷才开始燃烧起来,留下满地湮尘。 不知道从哪里吹过来了一阵风,将那片齑粉吹散了。 艾蒙兴味索然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他有些等不及了。 ———— “喂,你……”魏青叶的脸色不太好看,他看了一眼站在自己旁边的韩子宁,神色里带了些不满和郁闷。 被韩子宁这样一打岔,魏青叶没有如愿和“林夕”一起进入同一个地方。 当务之急是要赶快找到“林夕”,毕竟她现在只有一个人,处境十分危险。 韩子宁发现不对劲之后,也赶快松开了自己的手。 他没想到最后结果会变成这个样子。 所以,当时魏青叶拉住“林夕”的手,是不希望她落单吗? 可是现在…… 韩子宁脸色微变,他和魏青叶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准备去找“林夕”。 而夕雾那边却十分平静,她倒是不觉得落单对自己会有什么影响。 此时她正饶有兴致地观察着眼前的这个房间。 这里似乎是一间卧室。 在房间的最深处,是一张柔软的大床,上面铺着枕头和被子。 这个房间里没有另外的出口,夕雾也没有要离开这里的打算。 她径直坐在了大床上,颇有些百无聊赖地撑着脸,有一下没一下地晃悠着自己的双腿。 …… “哎呀,抓到你了呢。”一道悦耳的少年声音极其突兀地在夕雾耳边响起。 艾蒙一边笑着,一边从背后环抱住了夕雾。 此刻他正半跪在大床之上,手里的镰刀已经不知所踪,黑色斗篷的兜帽也软软地搭在他的肩膀上,露出一张精致的脸庞来。 艾蒙金色的发丝带了些微卷,蹭在夕雾的脖颈上,带来一阵酥麻的痒意。 “被‘鬼’找到的人,要接受惩罚哦。”他的双手禁锢住了夕雾纤细的腰肢,不让她离开。 “我要惩罚你……”艾蒙微微一用力,就将夕雾压倒在了床上,“惩罚你什么好呢?” 他低下头,一脸认真地看着夕雾。 少女的黑发散落开来,露出一直被遮掩着的冶艳脸庞。 白皙的肌肤与如墨的黑发交相辉映,她精致无瑕的眉眼里并没有什么惊慌失措的情绪。 艾蒙勾了勾唇角,慢慢地弯下腰,靠近了夕雾。 他凑到了夕雾的脖颈旁边,轻轻地嗅了嗅夕雾脖颈间的香气。 那是出自她灵魂深处的纯净气息。 “你大费周章,特意让我单独来到这个房间里,是想做什么呢?”夕雾似乎是觉得有些痒了,不由地偏了偏头,稍微躲开了艾蒙的触碰。 艾蒙有些不满地噘了噘嘴,他像是没有发现夕雾的疏离一般,又往她身上凑了凑,低声道:“主人,我只是想跟你单独相处一会。” “而且你想玩,我也都陪你玩了。”他又献殷勤似的补了一句,“我这么乖,主人不该给我一些奖励吗?” 说着,他便得寸进尺地低下头,试探性地舔了舔她脖颈上白皙嫩滑的肌肤。 见夕雾没有抗拒的意图,艾蒙的眼神一亮。 “主人,你不讨厌我的,对不对?”他一边做着有些出格的动作,一边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太喜欢主人了。”艾蒙的语气里满是甜腻的意味。 “我是不是比安洛瑟更加讨人欢心呀?”之前毫不留情就下手砍伤王效的艾蒙,此时却在意起了自己是否能讨人欢心。 又或许,只是想讨她的欢心罢了。 夕雾却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她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然后漫不经心地伸出手揉了揉艾蒙柔软的金发。 “你不打算继续跟他们‘捉迷藏’了吗?”夕雾话锋一转,随口问道。 “唔。”艾蒙微微皱了皱眉,语气有些低落,“主人是嫌我烦了吗?” “这样子的话,那我就不打扰主人了。”他轻声说道,语气里带了些失落。 他很识趣地松开了自己的手,接着便从夕雾的身上退了开来,一副十分乖巧善解人意的样子。 夕雾从床上坐了起来,歪着头看他,并不出声挽留。 艾蒙的眼底划过了一抹暗色。他抿了抿唇,转过身,想要离开房间。 夕雾却忽然伸手拽住了他,她轻轻一拉,便将他扯进了自己的怀抱里。 她朝着艾蒙笑了笑,然后慢慢地低下头,与他对视。 艾蒙能清楚地看见,她黑曜石般的眼眸里,倒映着他的身影。 夕雾的脸近在咫尺。 他不由地微微睁大了眼睛,眼底划过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期待之色。 可是夕雾并没有做出他想象中的动作,她只是随口说道:“玩得开心。” 说着,她便松开了手。 夕雾的态度漫不经心,仿佛就是随心所欲般的举动,却让艾蒙情不自禁地为她沉沦。 他眸色微暗,带了些赌气性质般地挣脱了她的怀抱,接着便动作迅速地站起身来,几乎是落荒而逃地离开了房间。 ———— “所以,艾蒙刚刚的行为是被允许的吗?主人。”一道冷冷淡淡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了房间里,仔细听去,那声线里还夹杂着一丝细微的妒忌之情。 夕雾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明所以。 在房间深处的阴影里,一道人影缓缓走出。 “您……难道不觉得艾蒙他冒犯您了吗?”安洛瑟迟疑了片刻,还是继续开口问道。 他血红色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夕雾,似乎是想看穿她心底真实的想法。 夕雾歪了歪头,她随口回答道:“我觉得他冒犯了我会如何?不觉得冒犯又如何?” 安洛瑟看了她一眼,他的视线从她的脸上扫过,又慢慢下移,定格在了她白皙的脖颈上。 那片肌肤之上还残留着……艾蒙的气息。 安洛瑟闭了闭眼睛,敛下眼底深邃的暗色。 “您没有怪罪他。”他十分平静地陈述着事实。 夕雾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那您是否……也不会怪罪于我?”他上前一步,轻声说道。 安洛瑟微微敛着眸子,像是在极力地克制着自己心底阴暗晦涩的想法。 他伸出一只手,揽住了夕雾纤细的腰肢。 而他的另一只手,则是在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脖颈。 安洛瑟慢条斯理地摩挲着她白皙的肌肤。他的手很冰凉,甚至带了些刺骨的寒意。 不可避免地,夕雾白嫩的肌肤被摩擦出了一大片红痕。 安洛瑟见状,却并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 其实他的实力并不差。 一般情况下,他不可能容忍另外一个存在凌驾于他之上,成为他的主人。 现在,“主人”毫无防备地站在他身前。 只要他出其不意地动手,说不定就能取而代之,成为这座古堡的新主人。 …… 夕雾只感觉到自己的脖颈处传来一阵接一阵湿漉漉的触感,还有一丝酥麻的痒意。 她偏了偏头,便看见安洛瑟银色的发丝扫过了她的肌肤。 他的双手紧紧地抱着她,似乎是想将她融进自己的身体里。 片刻之后,安洛瑟抬起头,与夕雾对视。接着,他便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满意的浅笑来。 向来冷冷淡淡的人忽然笑起来,宛如春风化雪,倒是更显惊艳。 夕雾都不需要特意去观察,就知道自己的脖颈上定然已经是绯红一片了。 深红浅红交杂错乱地散落在白皙的肌肤上,让人对于夕雾刚刚的经历一目了然。,. 第37章 为她献上灵魂【13】 安洛瑟看起来冷冷淡淡的,骨子里却带着不小的占有欲。 而且,他看似清冷内敛,却比艾蒙更加“放肆”一些。 毕竟,艾蒙并未在她身上留下什么痕迹。 反观安洛瑟,倒是直接在她的脖颈上面弄出了一大片红痕。 其实,按照安洛瑟一贯的性格,他根本不能接受低人一等,被人差遣。 可是,如果那个人是夕雾的话,那么,就算是喊她“主人”,他也是心甘情愿的。 他愿意永远效忠于她。 当然,他也不会满足于只是效忠她。 他想…… 安洛瑟微微低下头,银色的发丝自然地垂落下来,遮住了他眼底深沉的暗色。 夕雾看了他一眼,对于他突如其来的冒犯行为并没有开口说些什么,不置一词。 她抬起手,轻轻地抚上了自己脖颈处的肌肤。 幸好安洛瑟不是人。 她也不是。 微光乍现,那片红痕逐渐消失不见。 安洛瑟的眸光闪烁,他抿了抿唇,周遭的温度下降了几分,但他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能够做到现在这个地步,他已经很满足了。 其实一开始,安洛瑟并不怎么在意夕雾这个莫名其妙突然出现的“鬼”。 毕竟这座被诅咒的古堡里,时不时就会出现新来的鬼魂。 但是他们的实力都太过于弱小。 安洛瑟只需要漫不经心地露个面,就能让那些新来的鬼魂胆战心惊,惶惶不可终日。 不过他可不像艾蒙那样,以捉弄别人为乐。 虽然安洛瑟和艾蒙的关系算不上好,但是毕竟认识这么久了,他也大概了解了艾蒙的性格。 有不少刚进入古堡的鬼魂,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自己目前的处境,就被艾蒙硬生生地折磨至“死”,最后消散得无影无踪。 当然,安洛瑟对此也不怎么关心。 后来,他得知了艾蒙对某个新来的鬼魂下手时,被人家给戏耍了一番。 当时他并不在意。 直到—— …… 安洛瑟收回了自己纷乱的思绪,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夕雾,接着便消失在了一片黑暗之中。 然后,本来封闭的房间内很快就出现了另一个出口。 还挺乖的。 夕雾勾了勾唇角。 想来是安洛瑟为了向她“赔罪”,特意破坏了艾蒙精心设置的封闭环境,想让她能够继续参与这场游戏。 不得不说,安洛瑟比艾蒙要更加“懂事”一些。 夕雾慢条斯理地拉开了门扉。 ———— “林夕?”一道温润的声音忽然响起,其中还带了一丝惊讶。 夕雾有些茫然地抬头望去,却恰好与纪舒语打了个照面。 她才刚刚进入这个新的房间没多久,纪舒语便推开了房间内的另外一扇门,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 咦? 安洛瑟……他这是生怕她怪罪于他的“冒犯”行为啊,甚至还特意改变了这座“迷宫”的构造,让她能够遇见纪舒语。 夕雾在心底饶有兴致地想着,只是表面上,她也是一副略带惊讶的样子。 “纪舒语。”她轻声喊道,语气里有着显而易见的惊喜。 只是纪舒语听见她的声音后,却微微皱了皱眉。 他很擅长察言观色。 “林夕”到底是因为遇见“纪舒语”这个人而惊喜,还是因为在这种环境下遇见认识的人而惊喜,这两种不同的情况他还是能够分辨出来的。 很显然,就算“林夕”遇见的是别的什么人,她也会同样略带欣喜地喊上一声对方的名字。 纪舒语闭了闭眼睛。 他曾经多少次听见过“林夕”饱含爱意与热情地喊着他的名字。 如今,她的声音里再也没有了当初因他而起的欣喜。 纪舒语有些困惑。 他为什么会因此而感到失落? 他分明可以肯定,他一点也不喜欢“林夕”。就算“林夕”突然放弃继续喜欢他,他也不应该为此产生什么异样的难过情绪。 可为什么现在…… 纪舒语百思不得其解。 “林夕”似乎有哪里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现在的她…… 纪舒语收回了思绪。他看了一眼夕雾,关切地询问道:“你没事吧?” 他的语气温柔,声线悦耳动听,再加上其中显而易见的关心与担忧,很容易让人沦陷其中。 如果还是之前的“林夕”,定然会为此激动不已。 但是,现在站在这里的是夕雾。 她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小声地说道:“我没事。” 接着,她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一句:“你还好吧?” 纪舒语也摇了摇头。 他身上衣着整齐,额前的发丝自然地垂落,看不出来什么狼狈的痕迹。 夕雾了然地点了点头,然后很快就移开了自己的视线,打量起了房间内的陈设。 纪舒语上前几步,走到了她的身旁:“这个房间和我之前走过的那些房间十分相似。” 他看了一眼房间内的第三扇门,意有所指地继续说道:“在这里玩‘捉迷藏’的话,应该是藏得越远越好吧?” 夕雾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纪舒语笑了笑:“那……我们走吧。” 说着,他便率先走向了那扇门。 夕雾赶忙抬步跟上。 纪舒语十分自然地伸手拽住了她的手腕。 少女的手腕纤细,他修长的手指能够完全环握住,带了些灼热的温度慢慢地侵入了夕雾的肌肤,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这是一个折中的举动。 既不会像直接牵手那样冒犯她,却又带了些隐晦的、不甚明显的细微占有欲。 夕雾很明显地怔愣了一瞬间。 纪舒语却并未有任何的迟疑,他偏过头温柔地笑了笑,若无其事地问道:“怎么了?” 夕雾抿了抿唇,还是没有开口说些什么。 很显然,纪舒语之前看到了魏青叶的举动,并且推测出了进入门扉的规则。 他的动作太过于理所当然,夕雾也没有理由去拒绝。 ———— 在看清楚这个房间内的陈设之后,夕雾的眼里划过了一抹讶异。 这里的环境十分幽暗,只有几支蜡烛勉强点亮了黑暗。 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刑具上面沾染着深褐色的痕迹,隐约可以窥见几分血腥的残暴场面。 这个刑房,正是之前她和魏青叶误打误撞进入的那个房间。 纪舒语看到那些奇形怪状的刑具之后,脸色依旧十分平静,并没有什么慌张的情绪。 他很有礼貌地松开了夕雾的手腕,进退有度。 夕雾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尽管纪舒语的力道并不大,但是她手腕处的肌肤上还是不可避免地留下了浅浅的指痕。 此时,纪舒语已经走到了一件刑具旁边,漫不经心地开口说道:“这是‘清道夫的女儿’。据说能够让人七窍流血而亡,死状凄惨。” “那是‘碎轮’。将犯人绑在上面之后,打断其四肢,便于折磨拷问。”纪舒语看了一眼一旁的轮状刑具。那个车轮被固定在了一根柱子上,里面的六根辐条上还残留着明晃晃的血迹。 …… 纪舒语如数家珍般,一件接一件地介绍着这些刑具的名字和用途。 他看起来倒像是这个刑房的主人一般。 夕雾只能在一边默默地听着,像极了被迫上课的学生。,. 第38章 为她献上灵魂【14】 “既然你这么了解它们的用途,那不如就来亲身体验一番?” 一道少女的声音突然间在他们的身后响起,其中还带了些欢快,似乎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亚丝娜?”纪舒语的神情不变,他温和有礼地喊了一声。 之前在那条走廊里,他看到了眼前这名少女的肖像画——被绑在火刑架上活生生烧死的“女巫”,亚丝娜。 亚丝娜伸出手撩起了自己额前散落的发丝。她抬眸看向纪舒语,弯了弯眉眼,轻轻地应了一声:“是我。” 夕雾抿了抿唇,她的眼里满是担忧的神色。 “别害怕。我会很温柔的。”亚丝娜随手拿起一件刑具,不紧不慢地朝纪舒语走去。 “不过,如果你想反抗的话,也没关系的。”她佯装不经意间扫了一眼纪舒语的左手。 那里隐隐约约露出一点寒芒。 纪舒语的面色不变。此时,他的手里正握着一把特制的刺刀。 见自己的意图被亚丝娜拆穿,他也并不慌张。 纪舒语反手拿出了那柄刺刀,语气平静地说道:“看起来……物理攻击对你们并不奏效。” “当然。”亚丝娜点了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所以,你最好乖一点。别做无谓的挣扎了。” …… “接下来可能会出现一些血腥暴力的场面。”像是担心夕雾被吓到了一般,玖酒赶忙开口提醒道,“但是不用担心,我会帮你屏蔽掉的。” 夕雾眨了眨眼睛,不置可否。 在原来的剧本里,尽管最后的结局并没有被书写完整,但是在前半部分,主角们可谓是饱受折磨。 那些恶鬼们明明有好几次机会直接解决掉主角们的性命,但他们就像是猫戏老鼠一般,不紧不慢地将主角们玩弄于鼓掌之间。 人类与恶鬼之间巨大的实力差距,是整个剧本里让人最为绝望的、不可逾越的鸿沟。 无力反抗…… 无法逃离…… 躲藏。隐蔽。 鲜血淋漓。伤痕累累。 在奄奄一息中,迎接暗无天日的死亡。 …… ———— “我、我可以代替他吗?” 在一片寂静之中,夕雾忽然怯生生地开口问道。她像是鼓足了勇气,强行逼迫自己往前走了一步。 亚丝娜微微偏头看向她。 就连纪舒语,此刻也将视线移到了她的身上。 “我来陪你玩。你放过他,好吗?”夕雾抬眸看向亚丝娜。 而亚丝娜只是紧紧地盯着她,一言不发。 不知怎的,纪舒语的心脏狠狠地跳动了一下。 他本来不会因为“林夕”的“牺牲”而感动的。 毕竟他一直觉得那只是她“自作多情”。 以前的他,不会接受“林夕”的奉献——他还不至于让一个女生站出来保护自己,但是,他也不会为此产生任何情感波动。 可是此刻,他恍然发觉,自己并不是没有任何触动的。 他甚至还有些庆幸——夕雾这样的举动,是否代表着,她还爱着他? 一如既往的、热烈而赤诚的、毫无保留的爱。 从前他弃之如敝履,如今却甘之如饴。 在越来越快的心跳声中,纪舒语的声音倒是显得愈发平静起来:“我倒是对这些刑具很感兴趣。” 说着,他上前一步,伸出手想要将夕雾拉回了他的身后。 出乎意料地,夕雾的态度却十分坚定:“我来。” 她并没有后退一步,而是直挺挺地站在原地,直勾勾地看着亚丝娜。 这其实是林夕的心愿——她爱纪舒语,所以,她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好他,哪怕是牺牲自己。 尽管她的灵魂已然消失,但是她的身体却牢牢地记住了她的感情。 夕雾不是不能强行压制住“林夕”身体本能的举动,可她并不想那么做。 因为她愿意去满足“林夕”最后的心愿。 于是,她便顺其自然地站了出来。 见夕雾如此“自告奋勇”,亚丝娜忽然勾起唇角,轻轻地笑了起来:“好呀。” “阁下总不至于出尔反尔吧?”纪舒语抬眸看向亚丝娜,慢条斯理地开口说道。 “什么意思?”亚丝娜一边走近了夕雾,一边问道。 “既然你邀请了我,就不应该再让她加入进来了。”纪舒语将手里的刺刀随手扔开。 “当啷”。 金属落地的清脆碰撞声响起。 紧接着,纪舒语便随意地举起双手,示意自己的手里没有任何其他武器的存在。 “说好的让我亲身体验一番呢?”他微微地勾了勾唇角,语气里带了些漫不经心。 哪怕是之前的他,对于“林夕”的“毛遂自荐”也不可能视而不见。 更何况……他现在觉得,“林夕”在他心里并不是毫无份量的。 亚丝娜只是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便不再管他,而是直接伸出手,攥住了夕雾的手腕:“可是,我现在对她更感兴趣呢。” 说着,亚丝娜便紧紧地靠在夕雾的身旁,在她的耳边轻声细语:“主人,这可是您自己主动送上门来的。” 带着馨香的温热气息拂过夕雾的脸颊,带起一阵微弱的热度。 亚丝娜的声音很轻,纪舒语根本不知道她对夕雾说了些什么。 他表面上神色平静,可实际上眼里却满是警惕之色。 亚丝娜的动作似乎更加放肆起来。 她伸出手抚摸着夕雾的脸颊,像是在检查一件玩具是否合格,又或者说,更像是在……。 亚丝娜耀眼的火红色发丝散落着,与夕雾黑色的发丝交缠在一起,倒更显出一种难言的和谐美感来。 夕雾站在原地,任由亚丝娜靠近她、抚摸她。 纪舒语微微皱了皱眉。 “我忽然有点舍不得破坏这么精美的艺术品了。”亚丝娜弯了弯眉眼,“你也舍不得,对吧?”她意有所指地对纪舒语说道。 说着,她随手拿起一件泛着寒光的刑具,轻轻地抵在了他修长的脖颈上。 锋利的刀刃很快就划破了他的肌肤,一条血线骤然出现在了他的脖颈上。 纪舒语面不改色,不闪也不躲。 亚丝娜忽然将那件刑具移开,然后递给了夕雾。 她慢慢地掰开夕雾的手指,帮她握住了刑具之后,又一根一根地合上了她的手指。 亚丝娜的动作轻柔无比,可夕雾只觉得掌心一片冰冷。 “你来动手,怎么样?”亚丝娜很有礼貌地询问着夕雾的意见。 不等夕雾回答,亚丝娜就已经握着夕雾的手,慢慢地将那件刑具朝纪舒语伸了过去。 夕雾瞪大了眼睛,她拼命地摇着头,想要抗拒。可是她拼尽全力的挣扎在亚丝娜看来,无异于螳臂当车。 夕雾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来。她只能用眼神示意着纪舒语赶快离开这里。 纪舒语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可是,他不能走。,. 第39章 为她献上灵魂【15】 “你在颤抖吗?” 亚丝娜关切地询问道。她舔了舔唇,很有耐心地抓着夕雾的手,循循善诱般地引导着她。 “你瞧,它多么锋利啊。” 说着,亚丝娜轻轻一动,纪舒语的手臂上便被划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他身上的衬衫布料在锋利的刀刃面前,就犹如蝉翼一般轻薄易碎。 夕雾紧紧地咬着唇瓣,她不敢去看纪舒语的伤口,但是因为担心他的状态,又不得不去看他。 “还有更加有趣的呢!”亚丝娜的声音愈发兴奋起来。 “咔哒”。 她随手按动了刑具上某个精巧的小机关,本来只有一片刀刃的刑具上便弹出了更多的利刃。 不管这件刑具是从身体的哪个角度刺入,恐怕都会给人造成难以愈合的伤口,那极大的出血量很容易让人在极短时间内失血过多而亡。 “要不要试试看?”亚丝娜勾了勾唇角,“鲜血将会绽放出耀眼的花朵。” 夕雾被亚丝娜限制着,说不出话来。她只能朝着纪舒语用力地摇着头。 纪舒语却像是完全感觉不到手臂上的伤口一样,脸色平静地站在原地。他甚至还安抚性地朝着夕雾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来。 这大概也是“林夕”会喜欢上他的原因之一。 在不了解纪舒语的人看来,他是一个温和有礼的谦谦君子。 哪怕他内心凉薄,可表面上,他依旧毫无破绽地扮演着一个温柔的人。 “林夕”一直以为纪舒语光风霁月、谦恭有礼,她喜欢的是那个会在她遇到困难时出手帮助她,并且还温柔地朝着她笑的人。 而夕雾却一眼就看破了纪舒语的伪装——他根本就不是什么谦谦君子。 金玉其外罢了。 …… 利刃刺入皮肤,割开血肉。 伴随着一阵刺痛,黏稠的鲜血慢慢地涌了出来。 亚丝娜并不急着将那些利刃深深刺入纪舒语的身体,她就像是找到了自己的乐趣一般,抓着夕雾的手不紧不慢地在他的身上划出一道道伤口。 纪舒语一声不吭地任她折磨着,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硬生生地忍受住了巨大的痛苦。 只不过,大概是亚丝娜的动作太具有逼迫性,纪舒语不经意间往后退了几步。 阴森的刑房里错落有致地摆放着许多奇形怪状的刑具,无论是往哪个方向看去,都能看到仍旧沾染着血迹的刑具。 在寒光闪烁间,纪舒语几乎快要被亚丝娜逼到墙边,退无可退。 挂在刀刃上的鲜血顺着刀身的弧度,直接滑落到夕雾的手上,在白皙的肌肤之上绽开了一小瓣血色花朵。 带了些黏腻的温热触感,再加上那触目惊心的猩红色,让夕雾的心脏猛地一颤,她强撑着压抑住了自己微微颤抖着的手。 亚丝娜像是完全没有发现夕雾的异样一般,她偏过头,一副十分亲昵的样子,开口询问道:“怎么?你觉得不够好看吗?要不然……你自己动手试试看?” 说着,她微微松开了手,竟是直接往后退了一步,给予了夕雾充分发挥的空间。 夕雾抿了抿唇,她的脸上没有什么神色,只是有些木讷地握着那件刑具,试探性地往纪舒语的方向走了一步,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被亚丝娜蛊惑了一般。 她看不到背后亚丝娜的神情,但正对着亚丝娜的纪舒语却看得一清二楚。 亚丝娜勾着唇角,眼里满是戏谑之色,想来是在等着看他们两个人自相残杀的好戏。 而夕雾已经手持利刃一步一步地靠近了纪舒语。 锋利的、泛着寒光的刀尖抵住了他的腹部,纪舒语就像是毫无感觉一般,他只是微微抬眸看着夕雾的眼睛,神色平静无比。 眼看着下一刻夕雾就要将刀刃捅进他的身体里,纪舒语仍然不闪不避。 而就在夕雾即将出手的那一刹那,她骤然间停下了动作。紧接着,她猛地将那件刑具移了开来,反手便用力地朝着自己的身后扔去。 与此同时,夕雾一把拉住了纪舒语的手,拽着他往门口处跑去。 纪舒语的反应很快。他的脸上没有出现任何意外或者迟疑的神色,几乎是在一瞬间,他便反客为主,紧紧地握住了夕雾的手。 刚刚在亚丝娜的步步紧逼之下,纪舒语所站的位置不知不觉间已经靠近了门口。 因此,他们现在仅仅只是往外跑了三四步,便来到了门扉处。 纪舒语没有丝毫的犹豫,他直接打开了门,牵着夕雾迈过了门口。 整个过程说起来复杂,可实际上只过去了极为短暂的时间。 而且,在这期间纪舒语与夕雾甚至没有相互交流过一句话,便不约而同地选择在这个时机逃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的行为太过突然,让亚丝娜有些猝不及防。她一直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 在门扉即将闭合的一刹那,夕雾在狭窄的缝隙中瞥见了亚丝娜的脸。 张扬又耀眼的红发随意地披散着,亚丝娜微微勾着唇角,眼里满是戏谑之色。 纪舒语自然也看见了亚丝娜略带挑衅的笑容。 但是此刻他无暇去细想这个笑容背后的含义——无论亚丝娜是故意没有去阻拦他们,还是根本就不在意他们的行为,都不重要了。 当务之急是寻找一个安全的地方。 纪舒语抬头打量了一番他们现在所处的环境。 这个房间的摆设看起来与他之前走过的那些房间十分相似。 在不清楚外界的其他情况时,留在原地可能是当下较为合适的选择。 再加上纪舒语的身上还有伤,贸然离开这里并不明智。 纪舒语松开了紧紧抓着夕雾的手,他的脸上微微冒出了冷汗。尽管他完全能够忍受自己身上那些伤口带来的疼痛,但是仍旧免不了生理性的颤抖。 “你还好吗?”夕雾的脸上满是担忧与焦急的神色。 她一点也不在意纪舒语身上的血污,直接伸手将他扶到了沙发上坐下。 “嗯,我没事。”纪舒语没有拒绝夕雾的帮助,他语气十分平静地回答着。可是他苍白的脸色还是暴露了他此时状态堪忧的事实。 “我、我来帮你包扎一下吧。”夕雾的声音里带了些微颤的哭腔。 “好。”纪舒语温柔地笑了笑,“那就麻烦你了。” 夕雾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拿出了酒精与绷带。 这些物资是当时韩子宁在大厅里为众人分配的,以备不时之需。 夕雾咬了咬唇,她看着纪舒语血迹斑斑的衬衫,有些不知所措。 原本洁白整齐的定制衬衫,此时破了几个口子,还染着猩红的血迹,并且那些血痕还有着往外蔓延的趋势。,. 第40章 为她献上灵魂【16】 如果现在再不帮纪舒语包扎伤口、替他止血的话,那么他很有可能会失血过多,甚至将会有生命危险。 夕雾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她试探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掀起了纪舒语的衬衫下摆。 他看着较为文弱纤细,但他的身材其实并不差。 只见白皙的腹肌上遍布着零零碎碎的伤痕,看起来有些惨不忍睹。 不过,虽然那些伤痕看起来十分渗人,但实际上却并没有那么严重。 幸好亚丝娜没有下死手,她就像是猫戏老鼠一般,想要慢慢地折磨猎物。 而这也给了纪舒语喘息的机会。 否则,那种形状的刑具若是完全刺穿了他的身体,那么仅仅是简单的包扎根本不足以止血。 他可能只能眼睁睁地感受着鲜血慢慢地从自己的身上流淌出去,然后迎接死亡了。 夕雾检查了一番纪舒语的伤口之后,在心底稍微松了一口气。 伤势的严重程度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尽管如此,她仍旧不敢怠慢。 夕雾一只手抓着他的衬衫下摆,另一只手拿着酒精,想要先帮伤口消一下毒。 只是这样的动作对她来说难免有些不太方便。 但纪舒语的手臂也受了伤,让他自己抓着衬衫下摆似乎也不合适,夕雾便没有开口。 她低下头,脸上满是认真的神色。 而纪舒语看了她一眼,忽然勾唇笑了笑,道:“我自己来吧。” 夕雾愣了一下,她拿着酒精棉花,手僵在半空中,不知道该不该下手。 纪舒语却并没有接过夕雾手中的酒精棉。他修长的手指像是无意中划过了夕雾的指尖,从她的手中接过了衬衫下摆处的布料。 “你的手上还有伤……”夕雾迟疑着开口提醒道。 纪舒语没有回应她。他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夕雾的眼睛,就这样与她对视着,然后微微低下头,慢条斯理地咬住了衬衫下摆。 他本来一丝不苟的发型在之前与亚丝娜的交锋中已经有些凌乱了,此时他额前的黑发随意地散落着,有几颗汗珠顺着他精致的下颌线慢慢滑落。 纪舒语就那样咬着自己染了血的衬衫下摆,露出了腹部的大片肌肤,细细的红色伤痕杂乱无章地遍布在白皙的腹肌之上,竟有些不可言说的旖旎美感。 他紧紧地盯着夕雾,眼睛里满是深邃的暗色,让人分辨不出他现在的情绪。 向来斯斯文文的纪舒语在此刻倒是多了几分难以捉摸的不羁之色,与他平时温柔的模样大相径庭,但是看起来竟然也并不怎么违和,反而带了些蛊惑人心的野性。 美色当前,夕雾却无暇他顾。她没有功夫去胡思乱想,心里只有对纪舒语的担忧之情。 她拿着酒精棉,小心翼翼地擦拭起了纪舒语身上的伤口。 纪舒语的视线顺着她的动作,慢慢地移到了她的手上。 少女的手指纤长白皙,与洁白的酒精棉相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泛着微粉的指尖捏着柔软的棉花,在他腹部的伤口处轻轻地摩擦着。 血迹渗进了棉花中,很快便蔓延开来,将原本洁白的棉花球染成了红色。 夕雾处理伤口时细致入微,她担心酒精对伤口具有刺激性,可能会让纪舒语更加疼痛,动作便愈发地轻柔起来,只是这样仍旧避免不了酒精带来的刺痛感。 纪舒语只感觉到一阵冰凉的细微刺痛与夕雾指尖柔软的触感交织在了一起。 少女一脸认真地为他处理着伤口,只是她的指尖不断地在纪舒语的腹部游移着,难免让他产生了一些异样的感觉。 好在纪舒语的自制力足够强,否则…… 夕雾自然不知道纪舒语此刻在想些什么。她好不容易帮他将腹部所有的伤口都处理干净之后,便拿起了早已准备好的绷带。 可是当她想要替他包扎伤口时,却发现目前的姿势并不适合包扎。 除非,她更加地靠近他,甚至于……贴近他。 但很显然,现在的情况容不得她再犹豫不决、扭扭捏捏了。 夕雾没有丝毫的迟疑,她拿着绷带便开始替纪舒语包扎起来。 由于需要包扎的是腹部,夕雾只能将绷带一圈又一圈地缠绕在他的腰上,以免绷带脱落,影响伤口愈合。 而这个过程中,夕雾不得不双手环绕着他的腰进行包扎。远远看去,倒更像是在投怀送抱。 这样近的距离,纪舒语几乎能感觉得到她身体那柔软的触感。 尽管夕雾屏息凝神,生怕弄痛了他,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有着微弱的吐息打在了他的肌肤上。 温热的气息轻轻地拂过纪舒语的胸前,带起一阵酥麻的痒意,让他很难去忽视。 只不过纪舒语向来能够很好地克制自己的情绪,便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来。 夕雾的动作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她很快便完成了包扎。 她利落地将绷带系好,防止它散落。 紧接着,她便松开了手,同时下意识地稍微拉开了与纪舒语之间的距离。 纪舒语抬眸看了她一眼,又微微垂眸,敛下了眼底晦暗不明的情绪。 他随意地松开了自己的衬衫下摆,然后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纪舒语站起身时,十分自然地往夕雾的方向靠近了一步。 毕竟刚刚还亲密地接触过,夕雾感觉自己的手上似乎还残留着他肌肤的触感。纪舒语这样突然地靠近她,对她来说实在太具有压迫感,夕雾本能地向后退了一小步。 纪舒语的眸光微暗,面上却不显分毫。 “谢谢你。”他笑着开口道谢道。 夕雾轻轻地摇了摇头,“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她的视线划过了纪舒语染着血的衣衫,他的衣袖上也沾染着不少的血迹。 “对了,你的手臂……”夕雾咬了咬唇,声音里多了些急切之色。 她刚刚有些慌乱了,包扎完纪舒语腹部的伤口之后就下意识地拉开了距离,差点忘记了他的手臂上还有伤。 这样想着,夕雾便伸手拽住了纪舒语的衣袖。 不等他开口说些什么,夕雾已经低下头认认真真地替他将衣袖挽起来了。 夕雾抿了抿唇,动作一丝不苟地将他手臂上那道长长的伤口包扎得严严实实。 …… 大概是因为遇见亚丝娜已经是他们今晚最不幸的时刻了,他们两个人待在这个房间里这么久,竟然一直没有被艾蒙找到。 不过这样下去肯定也不是办法。 幸好艾蒙提出的“捉迷藏”游戏是有时限的,只要熬过这一段时间不被找到,那么应该就算是过关了。,. 第41章 为她献上灵魂【17】 在骤暗和骤亮交替之间,空气中发生了极其细微的颤动。 但是所有的人都已经经历过了一次这样的情况,此时倒也并不惊慌,反而还隐隐约约地松了一口气。 因为这就表明他们暂时存活了下来,并且还多了一个白天的喘息之机。 等到众人缓过神来,便发现眼前的场景,与第一天昼夜交替之际,他们所来到的地方一模一样——古堡的一楼大厅。 大厅内的那些陈设依旧保持着他们离开时的样子,可见艾蒙还算“守规矩”,说是玩游戏就是玩游戏,并没有随意地去破坏家具们。 …… “林夕,你没事吧?”魏青叶略带焦急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夕雾循声望去,只见魏青叶的身上胡乱地缠着绷带,衣服上还带着些未干的血迹。他系在腰间的那件外套上面也多了些显而易见的破损。 “我没事。”夕雾很快地回答道,她的脸上满是担忧与心疼的神色,“你还好吗?” 说着,她便快步向魏青叶的身边走了过去。 “诶,你怎么不问问我的情况呢?”一道轻佻的声音在夕雾身侧响起,其中还夹杂着一丝难以让人察觉到的委屈。 与此同时,夕雾的手腕被人一把抓住了。 猝不及防之下,她不由地踉跄了两步,险些撞到别人。 她不由地抬眸向自己身侧看去,只见韩子宁漫不经心地抓着她的手腕,状似随意地看着她。 他的身上也裹着一些染血的绷带,看起来和魏青叶一样,都遭遇了什么变故。 夕雾愣了一下,她怯生生地开口说道:“那、那你还好吗?” 韩子宁倒是被夕雾“百依百顺”的模样逗笑了。他松开了手,随口回答道:“我没事。” 而夕雾只是点了点头,并未多说些什么,接着她便迈步走到了魏青叶的身边。 她的脚步里带了些急切,眼里也满是担心之色。 魏青叶自然也不可能直愣愣地站在原地。 早在韩子宁突然拽住夕雾的时候,魏青叶就已经按捺不住了。但是当他正准备开口替夕雾解围的时候,韩子宁就松开了手,他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只是,魏青叶的心跳速度还是有些不自觉地加快了——“林夕”那样关心他的情况,是不是说明她…… 他向着夕雾的方向走了几步,而夕雾已经上前拽住了他的衣服,紧张兮兮地再次询问着:“你的伤严重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还认认真真地打量着他身上的那些绷带和破损处,“要不然我帮你重新包扎一下?” 那些绷带的包扎手法并不专业,甚至可以说是包扎得十分凌乱,一看便知是匆忙之下随意包扎的。 “你放心,我没事。”魏青叶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随意地摆了摆手。 夕雾还有些不放心,又追问道:“你们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嗯。”魏青叶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我们被艾蒙发现了。” 他只是轻描淡写地描述了一件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将那些惊险可怖的过程全都省略不提。 但是夕雾自然明白——想要从艾蒙手中逃脱有多么困难。 …… 纪舒语站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夕雾和魏青叶。 他微微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绷带。 那是由夕雾亲手帮他包扎的。 可是此刻,夕雾那样关心魏青叶,对他嘘寒问暖,和他相谈甚欢。 纪舒语忽然觉得……魏青叶所受的伤,还是太轻了。 夕雾此时仍然站在魏青叶的旁边,一副十分关心、信任他的样子。 纪舒语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他沉默着,一言不发地敛下了眼底的暗沉之色。 ———— “如果仅仅是这种程度的话,那么撑过一周的时间也并非什么难事。”韩子宁随意地扫了一眼夕雾,像是在安慰她一样,开口说道。 “这次昼夜交替的时间……比上一次要晚一些。”纪舒语平静地说道,语气里没有丝毫波动。 “什么?”韩子宁皱了皱眉,下意识地追问了一句。他和魏青叶忙着躲避艾蒙的追杀,自然没有功夫去注意时间。 “很明显,越到后面,存活的难度越大。”纪舒语总结道。 “你害怕了?”韩子宁随口说道。他的脸上倒是没有什么惊慌之色,语气也平静得很。 “我是担心她的安全。”纪舒语直勾勾地看着夕雾,语气里带了些波动。 他很少这样毫不掩饰地、直白地表达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 “放心,我会保护好小夕的。”魏青叶忍不住开口说道。 “‘小夕’?”纪舒语忽然勾唇笑了笑,“你跟她很熟吗?” 他的语气里满是咄咄逼人的意味,与平时他表现出来的带着疏离的温柔大相径庭。 “‘林夕’毕竟是个女生,我们保护她是应该的。”韩子宁冷不丁地插话道。他这一番话巧妙地将“保护夕雾”这件事合理化,同时也避开了纪舒语的诘问。 不得不说,韩子宁虽然平时不务正业,但是在关键时刻,他还是能够站出来的。 在这座危机四伏的古堡里,如果他们几个人再起了内讧,那么他们生还的概率将大大降低。 这种时候,必须将那些不安分的苗头全都掐断才行。 “林夕”这个人……好像并不简单啊。 …… 就在他们三个人僵持不下之际,夕雾开口了。 “我会努力不给你们拖后腿的。”她抿了抿唇,语气坚定地说道。 而她的这句话仿佛是一个开关,刚刚还隐隐约约有些剑拔弩张的魏青叶和纪舒语两人,此刻都收起了锐利的锋芒。 “你需要休息一下吗?”魏青叶看向夕雾,关切地问道,“你可以稍微去睡一会。别担心,我会帮你看着的。” “现在应该是比较安全的时间。”纪舒语也温和地说道。 “我、我……”夕雾的脸上满是犹豫之色,她迟疑片刻之后,还是继续开口说道:“我想洗澡。” 她的声音细如蚊呐,脸颊微红,像是很不好意思一样。 “如果这个情况下不方便的话,那我也是可以忍受的。我没关系的。”她赶忙开口补充道。 魏青叶也愣了一下,“可、可以啊。”他有些慌乱地回答道,“没事,这里的水源是干净的。” 他的眼神不自觉地从夕雾的身上移开,不敢再看她。 若是仔细看去,他的耳尖已经泛起了一抹微红。,. 第42章 为她献上灵魂【18】 浴室和卧室之间隔着一面并不厚重的墙壁。 魏青叶能够听见里面隐隐约约的声响。 有淅淅沥沥的水声传来,还伴随着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 魏青叶努力克制住自己脑海里浮现出来的一些较为过分的画面。 他刚刚帮夕雾放好浴缸里面的热水之后,就很自觉地退到浴室旁边的卧室里了。 因为担心夕雾一个人独处可能会遇到一些危险的情况,魏青叶放心不下她,便打算自己待在旁边的卧室里,以便于关键时刻能够及时联系。 而此时,在一墙之隔的浴室中,夕雾正伸出手试探着水温。 温热的水从她的指尖流淌而过,将她本就白皙的手指衬得更加晶莹。 水温刚刚好,是最适宜人体的温度。由此可见,魏青叶还是很费了一番心思的。 夕雾将整个身子都浸没到了温水之中。 浴室中萦绕着袅袅的白色雾气,带着一阵热度。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夕雾的错觉,那热气腾腾之中,隐隐约约夹杂着一丝冰凉的寒意。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刺骨的冷意倒是愈发明显了起来。 一阵渗人的冰冷寒意顺着她的脸颊慢慢地往下蔓延着。 …… 夕雾挑了挑眉,任由那阵寒意在自己的身上肆意妄为。 看来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座古堡对于恶鬼们的限制也开始逐渐减少了。 其实,夕雾对于某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并不怎么在意。 比如说,那刺骨的寒意正不断地在她身上蔓延着。但夕雾毫不在意,她只是无比自然地继续清洗着自己的身体。 有水滴洒落在瓷砖地面上,溅出小小的水花,然后一瞬间便凝结成细小的冰花。 那渗人的寒意似乎已经压抑不住,显得愈发冰冷起来。 就连卧室里的魏青叶似乎都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你、你还好吗?”他的语气中满是担心。 然而,他并没有听到任何回应。 就连浴室里本应该存在的淅沥水声,此刻也消失不见了。 周围的环境有些过分安静了。 魏青叶的脸色微变,他立刻来到浴室的门口,用力地敲了敲门:“小夕,你还在里面吗?小夕?” 见浴室里仍旧没有任何动静,魏青叶当机立断,他直接开始用力地撞击门扉,想要进入浴室内看看情况。 而在一墙之隔的浴室内,夕雾还在与那刺骨的严寒僵持着。 浴缸里的温水上面已经结了薄薄的一层冰。 夕雾挑了挑眉,嘴角隐约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看来……安洛瑟并不怎么沉得住气啊。 带着寒意的冰面愈演愈烈,而夕雾对于结了冰的水面仍旧无动于衷,脸上的神色依然十分平静。 终于,那冰面像是妥协了一般,很快就消融了下去,只是浴室内的温度仍是挥之不去的刺骨严寒。 紧接着,夕雾只感觉到有人轻轻地撩起了她湿漉漉的黑色长发。 然后,微冷的指尖慢慢地划过了她的脸颊。 “主人。”向来清冷的声线此时带了些喑哑。 夕雾眸光微敛,神色淡淡地问道:“怎么不继续了?” 安洛瑟抿了抿唇,却并没有开口回答夕雾的问题。 夕雾没有回头看他,只是随意地伸出玉白的手,准确无误地抓住了他的衣领。 她稍微用了些力气,安洛瑟便被她拽得往前倾了倾身子。 他们之间的距离被无限拉近。 “服侍我。” 夕雾的声音里带了些让人难以抗拒的蛊惑之意。 “是,主人。”安洛瑟脸色平静,可那双血红色的眸子里却满是深邃的暗沉之色。 他扶着夕雾走出了浴缸,又体贴地替她擦拭身体,接着帮她裹上了浴巾。 如此亲密的肌肤接触,不可避免地,安洛瑟忍不住想要得寸进尺。 而事实上,他也这样做了。 …… “这算是奖励吗?” 安洛瑟用他清冷的声线开口询问道。 夕雾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她偏了偏头,露出脖颈上的一片红痕。 安洛瑟略带歉意地伸出手,想要帮她消除掉这些痕迹。 他好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了。 大抵是……食髓知味。 也许是意识到了自己过于冒犯的行为,安洛瑟替夕雾抹除了脖颈上的痕迹之后,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伴随着安洛瑟的身影逐渐消散,那阵刺骨的寒意也慢慢褪去了。 …… 此时的浴室外,魏青叶用力地撞了几下门之后,那扇门仍旧纹丝不动。 魏青叶咬了咬牙,又屏息凝神,准备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来试试看能不能撞开浴室门。 谁能想到,就在魏青叶撞击到门扉的那一刹那,他忽然感觉到原本坚不可摧的门扉变得不堪一击。 这样突如其来的变化让魏青叶猝不及防,他根本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 于是,完全无法避免地,他猛然间一下子就冲进了浴室之中。 魏青叶看见夕雾松松垮垮地裹着浴巾,站在他的面前。 而浴室的地砖上满是水渍。 再加上那巨大的、控制不住的惯性。 “砰”! 魏青叶的后背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水渍浸湿了他的t恤。 他本来应该感到疼痛、感到冰凉的。 可现在这些都无关紧要了。 因为他的怀里是温软的、馨香的。 夕雾身上本就松散的浴巾不知何时被扯松了,露出了大片白皙的肌肤。 魏青叶在撞到夕雾的时候,便下意识地抱着她调整了身位——否则的话,夕雾可能会摔倒在冰冷的、坚硬的地面上。 这完全是他的本能反应。 “你、你没事吧?”魏青叶急急忙忙地开口询问,他低下头想要查看一下夕雾的情况。 可是很快,他像是被什么烫到了一般,赶忙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但他的脑海里,似乎还残留着刚刚看到的景象。 魏青叶的心跳有些加速,他的手臂无意识地微微用了点力道。 但他忘记了夕雾还在自己的怀里。 于是,她便被他抱得更加紧密。 即将完全散开的浴巾,以及薄薄的、沾了水的t恤,这两样东西似乎并没有什么厚度。 他们两人现在过于亲密的姿势,让魏青叶的整张脸都烧得通红。 几乎是肌肤相贴的距离,他能清楚地感觉到那柔软的触感,他的鼻尖也满是淡淡的馨香。 魏青叶的心跳愈发快了。,. 第43章 为她献上灵魂【19】 “抱、抱歉,我、我不是故意的。”魏青叶开始磕磕绊绊地道歉,同时微微地松开了自己的手臂,想要将夕雾从地上扶起来。 “没事。”夕雾摇了摇头,“倒是你,现在还好吗?”她的语气中满是关切。 说着,夕雾便抬眸看向魏青叶,又抬起手轻轻地碰了碰他的肩膀,却瞥见了他不由自主抽动的眼角。 尽管魏青叶掩饰得很好,但奈何夕雾观察得太过仔细,因此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在她的眼里却是极为明显的。 夕雾皱了皱眉,说道:“你的后背没事吧?快让我看看。” 说着,她就要站起身来。 “等、等等。”魏青叶连忙阻止了她。 若是夕雾就这样站起身来的话,那么,她身上那条本来就摇摇欲坠、岌岌可危的浴巾……恐怕就遮不住什么了。 魏青叶抿了抿唇,他伸手替夕雾拢了拢散开的浴巾,然后扶着她的肩膀,慢慢地将她从地上搀扶了起来。 整个期间,他的眼神一直在往别的地方看,生怕冒犯到了夕雾。 而夕雾却完全不在意自己此时的“衣衫不整”,她刚一站稳,便急急忙忙地绕到魏青叶的背后,伸出手,想要仔细地查看一番他的伤势。 夕雾手忙脚乱地解开了他腰间系着的外套,又捏着他t恤的一角,动作迅速又轻柔地卷起了他的衣摆。 可是魏青叶摔倒的地方在肩膀附近,这样从下往上撩起衣摆的话,根本看不清楚他的伤势。 “你把衣服脱了吧。”夕雾咬了咬唇,眼里盛满了担忧之色。 魏青叶本身就有伤,现在又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万一那些伤口裂开了…… 夕雾不敢再深想,她又催促了一遍:“我帮你看看伤口。” “啊?好、好的。”此时,魏青叶的头脑已经有些不清醒了。 浑身上下只披着一条浴巾的夕雾,就站在他的背后,对他温声细语、百般关切。 …… 魏青叶的耳尖泛着一抹薄红,他颇有些局促地站立着,任由夕雾打量着他的身体。 几根绷带胡乱地缠绕在他精壮的胸前,上面除了已经凝固了的血迹之外,还隐约往外渗着鲜血。 很明显,他身上的伤口再次开裂了。 夕雾这时候也顾不上其他的事情了。 “我帮你重新上药包扎一下。”说着,她便轻轻地解开了那些包扎得十分潦草的绷带。 果不其然,魏青叶胸前、肩膀上以及后背上的伤口都在渗着血。 夕雾直接抓住魏青叶的手,拉着他往旁边的卧室里走去。 还有些怔愣着的魏青叶便十分乖巧地跟着她往外走去,直到夕雾将他按着坐在了床上之后,他才反应过来——刚刚,夕雾牵着他的手…… 夕雾哪里知道魏青叶的脑袋里在想些什么。她弯下腰,十分着急地在自己的背包里翻找着。 魏青叶就坐在床沿边上,在他这个角度,能够清楚地看见夕雾弯腰之后露出的大片肌肤。 但是他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非礼勿视。 而夕雾很快就找到了需要的物品,便直起了身子。 幸好,她带了疗伤药和绷带。 “疼的话告诉我,我会轻一点的。”夕雾柔声道。 她一边说着,一边开始为魏青叶消毒上药。 柔软又纤细的手在自己身上不断地抚摸着。 眼前是一大片晃眼的白。 还有夕雾微蹙的眉尖与晃动的发梢。 魏青叶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他不想在夕雾的面前失态。 夕雾担心着他的伤势,正认认真真地为他上药,而他此时却在心猿意马。 魏青叶忍不住偏过头去,可好像哪里都是温香软玉。 逃不掉、挣不脱。 “怎么了?我弄痛你了?”夕雾见状,以为是自己下手太重了,便赶忙低头询问着,同时也减轻了自己手上的力道。 “不、不是的。”眼见夕雾靠得离他更近了,魏青叶显得更加苦恼了。 “很快就好了,你再稍微忍耐一下。”夕雾很有耐心地劝慰道。 这样的轻声细语对于魏青叶来说,无疑是火上浇油。 他索性闭上了眼睛。 不可以…… 会吓到她的。 魏青叶一遍又一遍地告诫着自己。 …… “好了。现在应该没事了。”夕雾给绷带系上了不易松散的结后,稍微松了一口气。 此时,她才恍然发觉……魏青叶的身材很好,腹肌间沟壑分明。 而且她刚刚在替他包扎的时候,也摸到了他健壮的肌肉。 夕雾后知后觉地红了脸颊。 然后,她又想起来,此刻她的身上只裹着一条浴巾。 夕雾微微瞪大了眼睛,她连忙转过身去,小声说道:“我、我先穿个衣服。” “我、我不看!”魏青叶的脸比夕雾还红,他也急急忙忙地背过身去,“等你穿好衣服,我们一起下去吧。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经历过刚刚的事情,魏青叶哪里敢让夕雾一个人独处? “好。”夕雾小声答应着。 魏青叶只听见背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 尽管他能想象得到背后此时是怎样的艳丽光景,但是,他并不会做出那种下滥的事情,他向来说到做到。 “我、我换好了。” 夕雾话音刚落,魏青叶便很快接口道:“那我们走吧。” 说着,他便要往外走去。 “等一下。”夕雾怯生生地指了指他的上半身,“你还没穿衣服……” 魏青叶一愣,他实在是太“煎熬”了,一时间脑子都有些不清醒了。 …… “走吧。” 魏青叶很体贴地替夕雾打开了房门。 而他们刚一出门,便听到了韩子宁的声音。 “啧,洗个澡而已,需要这么久吗?”他随意地靠在走廊的墙边,语气中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满。 “抱歉,是我的问题。”夕雾很主动地承担了责任。 韩子宁眯了眯眼睛,他的视线状似无意地从两人身上划过。 此时的夕雾和魏青叶早已经调整好了情绪,自然不会让韩子宁看出什么端倪来。 但是他们两个人之间隐隐约约缠绕着的不同寻常的氛围,还是让韩子宁敏锐地察觉到了。 他挑了挑眉,试探性地往夕雾的方向靠近了几步,还没等他做什么,魏青叶就十分自然地开口了:“怎么突然来找我们了?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而这突如其来的询问也打断了韩子宁的行为,他挑了挑眉,随口回答道:“嗯,的确是有一些诡异的现象。”,. 第44章 为她献上灵魂【20】 “滴答”。 “滴答”。 “滴答”。 还没等韩子宁仔细讲述那所谓“诡异的现象”,走廊的深处便传来了古怪的滴水声。 “看来……你也不需要向我们过多介绍了。”魏青叶看了一眼韩子宁,随口说道。 “要过去看看吗?”韩子宁挑了挑眉,语气中带了些跃跃欲试。 “可以。”一道平静的声音忽然响起。 夕雾下意识地抬眸望去,便看见纪舒语不知何时也来到了他们的身边。 “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主动一点。”韩子宁眯了眯眼睛。 …… “真是意料之中的选择。”夕雾勾了勾唇角,并不觉得惊讶。 这个剧本里面那些主要角色,他们的思维都不能以常理度之。 “一切都是为了让剧情能够推进下去。”玖酒颇有些无奈地说道。 …… “滴答”。 “滴答”。 “滴答”。 伴随着他们几人在走廊上的不断前进,滴水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整条走廊似乎都变得有些潮湿起来了。 “声音好像是从这里传出来的。”韩子宁忽然在某个房间前停下了脚步。 他看了一眼其他三人,见他们没有异议之后,便直接伸出手,推开了房门。 “啪嗒”。 一滴水从门框上沿滴落下来,在地面上溅起了小小的水花。 而房间里的那些家具陈设等,看起来都是崭新的。只不过,它们全都像是刚刚才从水里打捞上来的一样,一直在不停地往下滴着水。 除此之外,大家暂时并没有发现其他的异常现象。 “谁在那里?”韩子宁忽然开口朝房间深处喊了一声。 说着,他向前走了几步,似乎是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夕雾等人来不及阻止,只好跟着韩子宁一起向前走去。 “欢迎光临。” 一道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并不带有什么多余的情感。 韩子宁只看见一个全身被黑色斗篷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站在房间深处的阴影里。 那“人”戴着一副纯黑色的金属鸟嘴面具,手上拿着一柄锋利无比的手术刀。 “安洛瑟医生?”纪舒语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那道黑影。 中世纪时,黑死病肆虐,医生们为了尽量降低自己被传染的概率,便发明了鸟嘴面具等。 因而,那个时期的医生们几乎都是这样怪诞诡奇的装束。 最关键的是,纪舒语之前看到了类似形象的肖像画。 一个身穿黑袍、戴着鸟嘴面具的医生,正在给病人放血。 他还清楚地记得,那幅画下面刻着的名字是:“安洛瑟”。 “你知道他是谁?”魏青叶忍不住看了一眼脸色平静的纪舒语。 “嗯。”纪舒语点了点头,“我看到过他的肖像画。” 安洛瑟并没有去管他们之间的讨论,只是随手推开了自己身后的暗门。 “请接受治疗。”他淡淡地说道。 夕雾几人对视一眼,都能大致猜到所谓“治疗”的具体内容很有可能是……放血之类的“疗法”。 只不过,他们都很清楚,这种时候不应该用蛮力来反抗。 毕竟……之前遇到艾蒙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尝试过了。 普通的物理攻击对这些存在来说,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与其自讨苦吃,倒不如先试着顺应“规则”,然后再慢慢从中斡旋,找到能够成功“通关”的方法。 就像是之前和艾蒙一起玩的“捉迷藏”一样,至少就目前的形势来看,顺应规则的话,能有一线生机。 “如果我们不接受治疗呢?”韩子宁随口问道。 安洛瑟并没有开口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随意地摆弄着手中的手术刀。 他往身边的铁质雕塑上随意地划了一下,那雕塑的一角便被轻易地切落。 “砰”。 铁块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好,我们接受治疗。”韩子宁很识时务地开口答应道。 他话音刚落,便毫不犹豫地向暗门中走去。夕雾和魏青叶对视一眼,也紧随其后,往前走去。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小动作自然逃不过纪舒语的眼睛。他的眸色微微深了深,面上却仍旧不动声色。 “请按顺序接受治疗。”安洛瑟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只是轻飘飘地又补充了一条“规则”。 韩子宁嗤笑一声,却也并没有提出异议。他正准备提出让自己第一个“接受治疗”时,忽然听见了夕雾的声音。 “我先来吧。” 说着,还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时,她便已经来到了安洛瑟的面前。 “等等!”魏青叶连忙伸手,想要拽住夕雾,阻止她“自告奋勇”的行为。 可他还是慢了一步。 他看见那个戴着鸟嘴面具的黑袍人抓着夕雾的手腕,把她带进了暗室里。 那扇暗门一下子就闭合了。 魏青叶忍不住用力地撞了撞那扇门,想要强行闯进去,救出夕雾。 而纪舒语也脸色微变,他仔细地观察着暗门周遭的情况,想要找出能够开门的机关。 结果显而易见——不管他们做什么,那扇看似不起眼的暗门都纹丝不动。 韩子宁微微皱了皱眉,他发现——他自己居然也很担心“林夕”的安危。 他暗骂一声,也和魏青叶一起,用力地撞击起暗门来。 尽管他们知道这样做是徒劳无功的,但是……他们别无选择。 ———— 暗室里燃着几盏明亮的油灯。光影摇曳间,隐约可见四周的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医疗器具,在房间的正中央,摆着一张木椅子。 夕雾随意地打量了一番周边的环境之后,就很自觉地坐到了木椅上。 安洛瑟跟在夕雾的身后,静静地看着她坐了下来。 他并不急着动作,只是一直看着她。 一时间,暗室里寂静无比。 “还不开始吗?” 在长久的沉默之后,反倒是夕雾率先开口,主动“催促”起了安洛瑟。 “好。”安洛瑟应道。 他慢慢地靠近了夕雾,冰凉的鸟嘴面具贴近了她的肌肤,带了一阵寒意。 夕雾笑了笑,她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那个形状可怖的金属面具。 少女白皙的手指抚摸着纯黑色的金属鸟嘴,像是招猫逗狗一般的漫不经心,却在安洛瑟的心里带起了一串涟漪。 白与黑,柔软与坚硬,美好与恐怖。 尽管夕雾并没有直接碰到安洛瑟,但他仿佛能感觉到那柔软的触感。 情不自禁地,他伸手捉住了少女作乱的小手。 “请配合治疗。”他的语气冷冰冰的,可若是仔细听去,依旧能察觉到其中的一丝颤抖。 安洛瑟努力地想继续维持住自己本来的人物设定。 “好呀。”夕雾声音温软地答应着,她收起了自己不安分的手,十分乖巧地坐在椅子上,等待着接受“治疗”。,. 第45章 为她献上灵魂【21】 锋利的手术刀闪着寒光,上面隐约倒映出了夕雾的半张脸庞。 安洛瑟看着夕雾白皙的臂膀,他轻轻地将刀刃贴近了她的肌肤。 他甚至并没有用力,夕雾的手臂上便被划出了一道细细的血痕。 猩红的鲜血缀在雪白的肌肤上,带了些朦朦胧胧的引诱之意。 安洛瑟摘下了那个形状可怖的鸟嘴面具,微长的银色发丝勾勒出他精致无瑕的侧脸,看起来凛然不可侵犯。 他血红色的眸子里划过一抹深沉的暗色。 “请允许我……收取一些应得的报酬。” 安洛瑟修长的指尖轻轻地晕开了那道血痕,就好像是想要在她的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记一般。 夕雾像是完全不在意那微弱的痛楚一样,对自己身上的伤口无动于衷。她伸出纤细的手指,一把抓住了安洛瑟的手腕。 安洛瑟见状,不由地看了夕雾一眼。他几乎是立刻就停下了自己的动作,生怕引起夕雾的不满。 夕雾却并没有开口说话。 她抓起安洛瑟沾了血的指尖,慢慢地抬到了他自己的脸颊旁边。 少女的温度微热,与安洛瑟带着寒意的身体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的指尖不由地抽动了一下。 夕雾就这样紧紧地握着安洛瑟的指尖,用她自己的鲜血,在他的脸上画出了一道红色的血痕。 那道血痕一直蔓延到了安洛瑟的唇畔。 他尝到了鲜血的味道。 可意外的是,他却并不排斥。 因为那是夕雾的血液。 他甘之如饴。 安洛瑟微微敛下眸光,遮住眼底不断翻涌的暗色。 夕雾忽然松开了他的手指。 而还没等安洛瑟的心底浮现出失落的情绪,夕雾的下一个举动又让他心跳微微加速了起来。 她原本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上,现在却变成了反身趴在椅子上的姿势。 夕雾仰起头抬眸看着安洛瑟,在他的注视下,慢条斯理地伸出手,捧起了他的脸。 她用纤细的、柔软的指尖,将安洛瑟脸上的那一道血痕慢慢地晕染开来。 “这是你应得的。”她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请问……这份报酬你还满意吗?” 她随意地打量了一番自己信手涂鸦的“作品”——安洛瑟那张向来高贵又清冷的脸上,被胡乱地涂抹上了一道鲜艳的猩红血痕。 看起来倒是有一种凌乱的诡异美感。 安洛瑟在微微怔愣了片刻之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 “等等。”魏青叶忽然停下了自己不断拍门的动作,“你们有没有感觉到整个房间变得越来越潮湿了?” 纪舒语并没有接话,他只是将视线默默地移到了房间内的家具上。 那些原本崭新的家具,忽然间变得腐朽无比。 上面缠满了水草与不知名的藻类,就好像是刚刚才从水底打捞上来一样。 房间的四面墙壁上也长满了斑驳的霉菌,墙壁的缝隙间不断地往下渗着腥臭的绿色液体。 “这是在水底泡了多少年啊。”韩子宁挑了挑眉,有些好奇地猜测道。 他好像对此时的危险处境浑然不在意。 “难道……安洛瑟本身与‘水’有什么关联吗?”纪舒语若有所思地推测着。 毕竟,就算是恶鬼,也总该遵循着某种逻辑吧? “说不定他当年是被洪水淹死的呢?”韩子宁随口说道,“不过,这应该不重要吧?” “房间里的水位在上升。”魏青叶的神色有些凝重,“而且,浸泡在水中的物体,其程度会大大加快。” 他看了一眼那些飞快腐烂的家具底部,便动作迅速地踩到了沙发上面。 其他人的反应速度也很快,在被水浸泡到鞋底之前,赶忙站到了附近的家具上。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韩子宁微微皱了皱眉。 “而且林夕还在里面‘接受治疗’,生死未卜。”魏青叶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之色。 “房门可以打开吗?”纪舒语忽然开口问道。 韩子宁站在门口处的家具上面,缓缓地摇了摇头。 在发现水位上涨之后,他第一时间便来到了房门口,试图打开房门。 但是结果很显然,房门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禁锢住了。 只不过,现在这个结果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伴随着水位的不断上涨,房间里的家具也腐朽得更加严重。 一些小型的家具很快就支撑不住,被水草以及藻类紧紧地缠绕包裹住,然后便化为了齑粉,消失不见。 而房间的墙壁和门扉等,看起来虽然破旧不堪,轻轻一推就能推倒,事实上却依旧是坚硬无比。 尽管情况十分危急,但是纪舒语的脸上依旧十分平静。 他仔细地打量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并不显得慌张。 “等等,那里是不是有一个出口?”魏青叶忽然开口说道。他指了指天花板上一块不起眼的地方。 那里与其他地方并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差别。但是,只要仔细地观察一下,就会发现,那块区域周边的纹路比其他地方稍微深了一点点。 这样细微的差别,寻常人根本无法发现,更别提还是在这样危急的时刻了。 纪舒语看了一眼魏青叶指出的地方,却并没有立刻发表意见。 他看着那扇暗门,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他几个大跨步,便踩着相邻的家具,来到了暗门前。 那扇暗门如今变得斑驳无比,只是依然坚不可摧。 而纪舒语并没有打算使用蛮力强行打开暗门,他只是用力地敲了敲暗门。 大概是因为被水“腐蚀”了,那扇暗门上面传来了巨大的、沉重的敲击声。 “这上面有路!”魏青叶忽然开口喊道。 他刚刚已经通过把几个家具堆叠起来的方法,成功触碰到了天花板,并打开了那个“与众不同”的地方——那是一个暗道。 水位还在不断地上涨着,眼看着就要淹没掉大部分的家具了。 韩子宁见纪舒语仍旧不紧不慢地敲着那扇暗门,便赶忙对他喊道:“别研究了!小心被淹死了!快过来这边!” 纪舒语微微勾了勾唇角,并没有停止自己敲门的动作。,. 第46章 为她献上灵魂【22】 “咚咚咚——” 那扇被水“腐蚀”过的暗门被纪舒语重重地敲响了。 相比于之前他们无论怎样敲门或者撞门都毫无动静的情况,现在的敲门声足够响亮,完全能够引起暗室里安洛瑟以及夕雾的注意力。 一下又一下的敲门声回荡在暗室里。 夕雾轻飘飘地看了一眼安洛瑟,微微勾了勾唇角。 安洛瑟伸手碰了碰自己脸颊上的那道血痕,神色莫名。 真碍事啊。 安洛瑟的视线轻轻地扫过夕雾手臂上的伤口,在心底暗自想着。 为什么一定要来打扰他呢? 就这样乖乖地消失在水里不好吗? …… “安洛瑟医生,现在……该轮到我接受治疗了吧?” 纪舒语不紧不慢地说道。 那恐怖的“水”即将蔓延到纪舒语的脚边,可他站在一件家具上面,一点也不慌张。 站在暗道附近的魏青叶见状,也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他抬头看了一眼自己头顶的所谓“出口”,若有所思。 就在他们屏息凝神时,那扇暗门忽然打开了。 紧接着,几乎就在一瞬间,那不断上升的水位开始极速下降,被“腐蚀殆尽”的家具也逐渐恢复了刚开始的样子。 天花板上的暗道也很快消失不见。 果然,那个所谓的“出口”只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看样子,只有适当地遵守规则才能找到生路。 纪舒语心下了然。 如果他们真的顺着天花板上的暗道离开这个房间的话,恐怕下场并不会太好。 …… “小夕,你没事吧?” 魏青叶从叠起的家具上跳了下来,急急忙忙地走到夕雾的身边,一脸关切地询问道。 “我、我没事。”夕雾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却还是努力地扬起笑脸。 她小心翼翼地把手藏在身后,不想让魏青叶担心。 可是,这样明显的小动作又怎么能瞒过魏青叶的眼睛? 他一下子就发现了异样,不由地上前一步,轻轻地拽住了夕雾的手臂。 尽管夕雾极力地想要掩饰,但魏青叶还是一眼就捕捉到了她脸上那细微的表情变化。 他直接往她纤细白皙的臂膀上看去。 魏青叶的瞳孔微微放大。 他看见夕雾的手臂上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血痕,现在仍旧有细细密密的血珠不断地往外渗着。 “放血”治疗…… 魏青叶的眼底划过一抹愠怒。 愚昧又无知。 简直是不可理喻。 与其说是“治疗”,倒不如说是一种“折磨”。 魏青叶想要帮夕雾包扎一下伤口,却被安洛瑟拦住了。 “这是我的职责。”安洛瑟笑了笑,语气平静地反问着,“你想要越俎代庖吗?” “你……”魏青叶的眼底划过一抹暗色,他看了一眼安洛瑟,还想继续说些什么。 但是,下一刻,他便不再言语了。 因为安洛瑟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按在了夕雾的伤口上。 他的力度并不小。 魏青叶能够清楚地看见那道伤口上渗出了更多的、猩红色的血珠。 夕雾佯装平静地朝魏青叶笑了笑,然后若无其事地向安洛瑟道了声谢:“谢谢安洛瑟医生。” 她不想让魏青叶与安洛瑟起冲突。 而魏青叶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 况且,在这种情况下,他并不想激怒安洛瑟。否则,夕雾可能会有危险。 魏青叶只能近乎咬牙切齿地重复了一遍夕雾的话:“谢谢安洛瑟医生的‘治疗’。” “这是我应该做的。”安洛瑟淡淡地回答道。说着,他依旧没有放开自己的手,而是变本加厉地摩挲着夕雾手臂上的伤口。 那极尽温柔的动作总给人一种错觉,仿佛他在抚摸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不过,前提是忽略掉夕雾雪白手臂上的血痕,以及安洛瑟那血迹斑斑的指尖。 眼看着夕雾的脸色越来越苍白,魏青叶眼底的暗沉几乎要满溢出来。 而就在他即将爆发的边缘,安洛瑟忽然间收了手。 “时间到了。”他语气平静地说着,同时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夕雾。 下一刻,伴随着场景转换时的骤亮,安洛瑟的身影也消失不见了。 他们重新出现在了古堡一楼的大厅之中。 “小夕!” 魏青叶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急急忙忙地在大厅的角落里找到了纱布和绷带,想要帮夕雾包扎一下伤口。 而纪舒语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时钟,指针指向的时间点……比之前要晚了一些。 也就是说,每一次黑夜都会变得比上一次更加漫长,让他们得以喘息片刻的白昼将越来越短。 那么,再过几天,等到白昼不再降临时,如果他们还被困在这座古堡里面的话,那么……他们也许将会被永远地囚禁在黑暗之中。 韩子宁顺着纪舒语的视线看向了时钟,很快也想明白了他们目前的危险处境。 不过,如果算上他们刚进入古堡的那一天,那么他们已经在这里待了将近四天的时间了。只要再撑天,他的保镖们就会前来救援。 可是,越来越漫长的夜晚便意味着更大的、更加难以避免的险境。 这剩下的天时间……恐怕并不是那么容易度过的。 韩子宁挑了挑眉。 越刺激的事情……才越有意思啊。 而且,似乎很快就会有好戏可以看了。 他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了夕雾的身影,满怀恶意地想着。 之前他总想着息事宁人,可是现在……他倒是更想看看热闹。 毕竟,人们总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 另一边的魏青叶在帮夕雾包扎完伤口之后,才想起来去看一眼时钟。 他一边在心底暗自分析着当下的局势,一边轻声安慰着夕雾:“小夕,你现在还疼吗?疼的话一定要跟我说。” “不疼的。”夕雾轻轻地摇了摇头,“谢谢你。”她一脸认真地向魏青叶道谢。 魏青叶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纪舒语打断了:“林夕,你可以先过来一下吗?” 只见纪舒语唇角微弯,十分温和地询问着。 夕雾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愣愣地点了点头:“好、好的。” 说着,她便向着纪舒语的方向走了过去。 魏青叶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拽住她的手臂。可他看见了夕雾手上的绷带,很快就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纪舒语……他应该不会伤害“林夕”的。 魏青叶敛了敛眸,遮住了眼底深沉的暗色。 不能吓到她。,. 第47章 为她献上灵魂【23】 “林夕。”纪舒语温柔地喊着她的名字,“之前谢谢你帮我包扎伤口。” “啊。”夕雾有些讶异地抬眸看他。很显然,纪舒语这样突如其来的道谢让她非常地不适应。 夕雾轻轻地摇了摇头,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还记得上次我脚踝扭伤,也是你帮我买来的药膏。”纪舒语盯着夕雾的眼睛,慢慢地说道。 “什么?”夕雾的脸上划过了一抹显而易见的疑惑,“你上次应该是伤到了手腕吧。我不记得你扭伤过脚踝。” 她歪了歪头,又继续说道:“而且,上次那些药膏是我随身携带着的,我没有去买药啊。” 夕雾的眼底一片澄澈,脸上也只有茫然不解的神色。 纪舒语微微敛眸,忽然间勾了勾唇角,道:“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他的试探并没有起到作用。 可是,纪舒语仍旧怀疑眼前的这个“林夕”……不太对劲。 他很相信自己的感觉。 他敢保证,之前他完全不喜欢林夕。 而现在的林夕……却能引起他的兴趣。 这太奇怪了。 她绝对有问题。 不过,从“林夕”的回答来看,她确实记得和他相处的点点滴滴。但是,这依然不能排除她的嫌疑。 “林夕。”纪舒语又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同时不着痕迹地往她的方向靠近了一步。 “嗯?”夕雾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看他。 过长的黑色刘海微微倾斜着,露出了她精致的下颌线与红润的唇瓣。 看起来很适合……被人亲吻。 纪舒语的眼神逐渐深邃。 “你……”他想说些什么,最后却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在克制,在忍耐。 他本不应该对“林夕”产生这种情绪的。 这么多年以来,他都对她的追求无动于衷。怎么会突然间就对她有感觉了呢? 理智告诉他这件事不可能发生。 但事实上,他的确……想要对“林夕”做一些失礼的、过分的事情。 而夕雾像是突然间发现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太近了一样,怯生生地往后退了几步。 她的动作不可避免地惊动了纪舒语。 “你在躲避我?”他一脸平静地问道。 尽管用的是疑问的语气,可很显然,他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夕雾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但下一刻,她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颇为迟疑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纪舒语仍是平淡无比的语气,“是因为害怕我吗?” “还是……因为讨厌我?”他话锋一转,语气中竟然带了些难过与忧伤。 “没、没有。”夕雾急急忙忙地辩解道。 毕竟,“林夕”怎么舍得让纪舒语难过呢? “可我觉得……你变了。”纪舒语轻声说道。 这既是实话,也是再一次的试探。 “我只是……想明白了。”夕雾微微低头,小声地说道。 “一味地纠缠只会惹人厌烦。”她咬了咬唇,“而且……我也不应该强人所难。” 洁白的贝齿将嫣红的唇瓣咬出一道凹陷的暧昧痕迹。 纪舒语有些心不在焉。他强迫自己将视线从她的唇瓣处移开,才能勉强静下心来,分析起夕雾话语中的意思。 她想放弃他。 纪舒语的脸色愈发平静起来。 “不会惹人厌烦。”他开口说道,“也没有强人所难。” “不用这样子安慰我的。”夕雾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为勉强的笑来,“我知道你不想伤害我,所以一直没有正面拒绝我。” “你一直都这么温柔。”她看了一眼纪舒语,又往后退了两步,一脸郑重地向他鞠了个躬,“这么多年以来……都是我一直在打扰你。真的很抱歉。以后我不会再那样任性了,也不会再让你困扰了。” 说完这段话之后,夕雾就像是在心底卸下了重担一般,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纪舒语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她的如释重负? 所以……喜欢他这件事,就这样让她疲惫不堪吗? 这样子的话,想放弃他也很正常吧。 只可惜,他的脾气并不好。而且,他一点也不温柔。 之前他不喜欢“林夕”,放任她跟在自己身边也只是为了挡掉那些恼人的莺莺燕燕。如果那个时候,“林夕”想要离开,他大概也不会去阻拦——毕竟只是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可是现在……他不想放手了。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哪里有这种好事呢? 纪舒语勾起一个极尽温柔的笑来。 他忽然伸出手,抚上了夕雾的脸颊。 略带冰凉的指尖按在了少女雪白的肌肤上,慢慢地游移着,然后,轻轻地拨开了她额前的刘海。 纪舒语的瞳孔猛地放大了一瞬,他的心跳也随之漏了一拍。 他之前从来没有认真地打量过“林夕”,再加上“林夕”一直用刘海遮掩着脸庞,纪舒语根本就不知道她到底长什么样子。 不过,这并不妨碍纪舒语对她起了念想。 直到此刻,纪舒语才看清了她的相貌。 像一朵绮丽无比、娇艳欲滴的玫瑰,脆弱又精致。 好想折断她的枝干。 好想……让她在他的面前绽放。 纪舒语的眼底有墨色不断翻涌着。 他的指尖移到了夕雾的唇角处,然后,意味不明地按住了她形状饱满的唇珠。 纪舒语慢慢地凑近了夕雾的脸颊,笑着问道:“我同意了吗?” 他的语气温柔到夕雾都没有反应过来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直到纪舒语那极为僭越的动作惊醒了夕雾,她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似乎不太妙。 “什、什么?”她磕磕绊绊地开口询问道。她好像听不太明白纪舒语的意思。 “所以我只不过是你一时兴起的消遣吗?林夕。”纪舒语慢条斯理地反问道。 尽管他是在强词夺理,可他那沉稳笃定的语气让人总觉得,他说的就是事实。 伴随着夕雾刚刚的开口,他的指尖顺势探进了她的唇瓣间。 湿漉漉的、温热的触感。 纪舒语的眸色微暗,他又情不自禁地向前探了探指尖。 “唔。”夕雾瞪大了双眼,发出了一声模糊的低吟。 他在干什么啊?! 夕雾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纪舒语的动作似乎太过亲密了些。,. 第48章 为她献上灵魂【24】 纪舒语的行为已经可以说是一种非常过分的“冒犯”了。 夕雾愣了片刻之后,才想到要去拒绝他。她伸出手,试图拽住纪舒语的手腕来制止他的动作。 但是,纪舒语根本不在意夕雾那不断挣扎着的微弱动作。 他慢条斯理地掐住了夕雾的下颌,阻止她张嘴的动作。 他不想让她继续说出一些不太好听的话语。 纪舒语倾身靠近了她,“你没有‘离开’的权利。” 夕雾睁大了眼睛看向他,眼中带了些茫然的神色。 “林夕。”纪舒语低声喊着她的名字。 说着,他将湿漉漉的指尖从夕雾的唇瓣间慢慢地抽离了出来。 “纪、纪舒语,你……还好吗?”夕雾怯生生地开口问道。 她第一时间并没有去担心自己的处境,反而是先关心起了纪舒语的情况。 毕竟他现在的状态与平日里的样子可谓是大相径庭,带着些深不可测又难以捉摸的诡谲与暗沉。 听到夕雾略带关切的询问之后,纪舒语的脸上划过了一抹极为明显的错愕。 就在这时,一道隐含怒气的清朗声音骤然响起。 “你在干什么?纪舒语。” 魏青叶冷着一张脸,从转角处慢慢地走了出来。 尽管他不想过多地干涉夕雾的选择,但是,他实在是……忍耐不了。 再怎么说,纪舒语也是“林夕”曾经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 魏青叶怎么都说服不了自己不要去管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 所以,在踌躇片刻之后,他还是跟了过去。 然后,他就看到——纪舒语掐着“林夕”的下颚,与她亲昵地说了些什么。他们两个人的脸几乎要凑到一起。 由于角度问题,魏青叶没有看到纪舒语那更加冒犯的动作。 否则,魏青叶就不止是像现在这样,单纯地质问纪舒语的行为了。恐怕他会直截了当地冲上前去,将纪舒语狠狠地揍一顿。 在听到魏青叶的声音之后,夕雾下意识地转头看去。她的眼底不自觉地划过一抹欣喜。 与她距离极近的纪舒语将她脸上所有细微的表情变化都看得清清楚楚,自然也捕捉到了她眼底的欣喜之色。 看见魏青叶这件事情就这么开心吗? 纪舒语脸上的神色愈发平静起来。 不乖。 擅自离开的坏孩子,是要受到惩罚的。 只不过,不是现在。 纪舒语松开了手,从容不迫地往后退了一步,温和有礼地开口道:“抱歉,失礼了。” 他甚至没有过多地去解释些什么,说完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夕雾看着纪舒语离开的背影,脸上满是茫然不解的神色。 魏青叶十分自然地走到了夕雾的面前,挡住了她看向纪舒语的视线。 “你没事吧?”他一脸关切地询问着,“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魏青叶跟纪舒语认识了那么多年,自然对纪舒语的恶劣本性一清二楚。 夕雾迟疑了片刻,才慢慢地摇了摇头:“我没事,不用担心。” 魏青叶却像是仍旧不放心似的,将夕雾上上下下认真地打量了一番。 由于刘海的遮挡,刚才魏青叶并没有看到夕雾的脸颊。此时仔细看去,他才发现夕雾白皙的脸上多了两道微红的指痕。 纪舒语的动作有些过分用力了吧。 魏青叶的脸色微沉。他伸出手,轻轻地抚上了那两道红痕。 他的动作温柔无比,像是要替夕雾抹平伤痕一般,修长的手指一点一点地沿着那两道指痕慢慢地移动着,带了些酥麻的痒意。 夕雾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她抿了抿唇,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魏青叶的指尖抵住了她嫣红的唇瓣,制止了她开口的动作。 “纪舒语很危险。”他一脸认真地说道。 迟疑片刻之后,魏青叶还是继续开口告诫道:“你最好离他远一点。” 夕雾只是茫然地看着他,像是完全不能理解魏青叶的话语一样。 “没关系,我会保护好你的。”魏青叶笑了笑,露出了小小的虎牙,看起来十分值得信任的样子。 他松开了抚摸着夕雾脸颊的手指,转而一把揽住了她的肩膀,脸上的表情自然无比。 “别害怕。”他安慰着说道。 夕雾勾起唇角,微微地笑了起来:“谢谢你,魏青叶。” 少女柔软的身躯被自己揽在臂弯里,黑色发丝披散开来,有淡香浮动着,扰人心弦。 魏青叶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着。 他的耳尖已经染上了薄红,却仍强装镇定地继续叮嘱着夕雾:“小夕,你千万要小心纪舒语。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最好不要和他单独相处。” 尽管不知道魏青叶为什么要这么说,但是夕雾依然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毕竟……纪舒语刚刚的状态确实很可怕啊。 ———— “原来你们在这里啊。”韩子宁的声音忽然响起。 他一眼便看到了魏青叶正揽着夕雾肩膀的亲密动作。 韩子宁挑了挑眉,随即不动声色地走上前去,十分自然地搂过魏青叶的脖子,开口说道:“要来找点乐子吗?我发现了一些好东西。” 韩子宁平日里也有过和魏青叶勾肩搭背的行为,所以魏青叶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夕雾起初也是这么想的。 直到……韩子宁的手第三次“不小心”碰到了她的头发。 不,应该不能说是单纯的“碰到”。 因为韩子宁几乎是毫不掩饰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夕雾有些诧异地抬眸看去,却只看到了韩子宁唇角的坏笑。 “怎么了?”魏青叶微微低下头,轻声问道。 夕雾咬了咬唇瓣,她瞥了一眼韩子宁,又飞快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没、没事。”她怯生生地说道。 魏青叶根本没有察觉到韩子宁的逾矩行为。他此时还在心底庆幸着,夕雾一直都没有推开他的手。 这是否可以表明,夕雾并不排斥与他进行较为亲密的肢体接触? 也许,循序渐进是一个好方法。 他会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让“林夕”适应自己的触碰。 然后…… 魏青叶的唇角微微勾起。 而一旁的韩子宁随手摸了摸夕雾的黑发,也勾唇笑了笑。 啊,好像是一只比较胆小的兔子呢。 那样子的话,就好办了。,. 第49章 为她献上灵魂【25】 “想要尝尝看吗?”韩子宁松开了揽着魏青叶脖子的手臂,接着便随手指了指眼前堆叠着的橡木桶。 他在古堡里闲逛的时候,偶然间发现了某个房间里竟然还有许多桶保存完好的葡萄酒。 韩子宁想了想,这座古堡里的时空似乎与外界并不一致,那么,这是否代表着……这些葡萄酒可以任人品尝? 那样古老的葡萄酒,还真是让人心动不已啊。 他舔了舔唇,一脸期待。 “葡萄酒,想喝吗?”韩子宁对夕雾勾了勾唇角,语气中带了些诱哄的意味。 “这玩意儿能喝吗?”魏青叶有些嫌弃地开口问道。 他此时已经松开了揽着夕雾肩膀的手臂,却依然十分亲密地站在她的身边。 魏青叶没想到韩子宁所谓的“找点乐子”,居然是品尝“陈年老酒”。 “你难道没有发现这座古堡里面的摆设都完好无损吗?这里的时间流逝恐怕与外界不同。”韩子宁很有耐心地解释着,“所以……这些酒应该也没有坏掉吧?” 他的语气里满是跃跃欲试。 夕雾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她甚至懒得去和玖酒抨击韩子宁那极度“大胆”且“不合常理”的行为举止了。 毕竟,在这个剧本世界里,角色们做出怎样不合逻辑的事情都是“正常”的。尤其是韩子宁这个所谓的“主角”。 “有可能。”魏青叶思索了片刻,竟然真的点了点头,附和了韩子宁的想法。 夕雾心底对此毫不诧异,但表面上,她仍然做出一副茫然不安的样子。 而韩子宁已经开始自顾自地倒起了葡萄酒。 看着玻璃杯内晶莹剔透的酒液,夕雾微微皱了皱眉。 “我、我可能喝不了酒……”她怯生生地婉拒着,“我一碰酒就会醉的。” 韩子宁听到这话,不由地挑了挑眉。他拿起一杯倒好了的葡萄酒,径直递到了夕雾的面前。 他向来不喜欢被别人“拒绝”。 韩子宁眯了眯眼睛,遮住了眼底浓浓的暗色。 夕雾看着眼前的那一杯葡萄酒,迟疑着,不敢动作。 “嗯?不敢尝试吗?”韩子宁见夕雾没有动作,便直接收回举了半天的酒杯,自己率先抿了一口酒。 “可以喝哦。”他勾起唇角,轻声笑了笑,接着又将酒杯递了过去。 夕雾看着韩子宁一脸自然地将他喝过一口的葡萄酒递到自己面前,不由地微微睁大了双眼。 他这是……什么意思? “韩子宁,恶作剧也该有个限度吧。”魏青叶瞥了他一眼,开口制止了韩子宁的行为。 “我陪你喝就行了。”说着,魏青叶随手拿起了一杯葡萄酒,一饮而尽。 “……也行。”韩子宁倒也不再勉强夕雾,和魏青叶一杯接一杯地喝起了古堡中的葡萄酒。 …… “他们是真的不怕死啊。”夕雾在心底摇了摇头,一副“他们无可救药了”的表情。 “理论上来说,那些葡萄酒确实可以喝。”玖酒十分严谨地说道。 “啧。”夕雾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玖酒。 …… 韩子宁和魏青叶不停地推杯换盏,而夕雾只能在一旁默默地看着。 她极力地减少自己的存在感,生怕韩子宁一个兴起,又喊她来尝一尝这葡萄酒。 毕竟……她可不想喝这种来历不明的酒。 “林夕,渴了吗?” 就在夕雾神游天外的时候,一道温润的嗓音忽然在她的耳边响起,“不如喝点什么?” 夕雾愣了一下,怔怔地点了点头。 紧接着,一杯液体便被人递到了她的唇边。 然后,在杯壁贴到她唇瓣的那一刻,那只玻璃杯自然地倾斜出了一个弧度。 夕雾有些茫然地顺从着张开了嘴。 带着些辛辣的液体流入她的口中,夕雾还没反应过来,便下意识地将其咽了下去。 刚刚她喝下去的……好像是酒? 夕雾转头看去,只见纪舒语正一脸笑意地看着她。 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杯酒。 一杯度数极高的烈酒。 夕雾只觉得脑袋晕晕乎乎的,意识莫名地开始涣散起来。 少女白皙的脸颊上很快就泛起了绯红之色,被酒液浸染过后的嫣红唇瓣晶莹剔透。 “还真是一碰酒就会醉啊。”纪舒语看着夕雾的脸颊,低声说道。 他垂眸看向自己手中的酒杯,杯沿处残留着一个浅浅的唇印。 纪舒语覆着那个唇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而魏青叶和韩子宁此时才发现夕雾的异样。 “你强迫她喝酒了?”魏青叶冷着脸质问道。 纪舒语摇了摇头,并没有解释些什么,反而是自顾自地开口道:“一起来喝点?” 说着,他拿起了一瓶包装精美的烈酒,动作自然地给魏青叶和韩子宁斟满了酒。 魏青叶的视线轻轻地扫过了夕雾。他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纪舒语的提议。 韩子宁看了一眼醉醺醺的夕雾,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果然纪舒语才是最“恶劣”的人啊。 “你还好吗?”魏青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凑到了夕雾的身边,他小声地开口问道。 “嗯?”夕雾轻哼了一声,尾音婉转,仿佛带着钩子一般,扣人心弦。 魏青叶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速度。 她喝醉了。 “你……知道我是谁吗?”他的脸上带了些期待的神色。 夕雾微微皱了皱眉,她眨了眨眼睛,伸出手抚上了魏青叶的脸颊, “我知道!”夕雾的声音里满是雀跃,像是一个希望得到夸奖的孩子一般,一下子靠近了魏青叶。 她直勾勾地盯着魏青叶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魏青叶!” 魏青叶忍不住舔了舔唇。 少女晶莹的唇瓣微张,露出一截小巧的嫣红舌尖。 他好像有点忍不住了。 “青叶是很好很好的人!”夕雾歪了歪头,一脸认真地下了结论。 魏青叶愣了一下,随即伸手握住了夕雾的手腕,“为什么这么说呢?” 夕雾的双手仍然捧着魏青叶的脸颊。她思考了一下,很快就回答道:“因为你会保护我啊。” 她松开了手,声音几乎低不可闻:“不会让我觉得……遥不可及。” 可是,这话音落在酒杯碰撞的间隙里,仍旧让人听得一清二楚。 纪舒语转过头去,紧紧地盯着她的脸,神色莫名。,. 第50章 为她献上灵魂【26】 遥不可及…… 是因为这样,所以才想要放弃吗? 纪舒语微微垂眸,遮住了他眼底的神色。 魏青叶看着夕雾醉眼朦胧的模样,不禁有些心疼起来。 之前,他和“林夕”并没有什么交集。 他只知道有个姑娘一直跟在纪舒语的身后,任劳任怨,而且为人处事极有分寸,不会打扰到纪舒语的生活。 无论流言蜚语有多伤人,那个姑娘都没有选择离开纪舒语。 只不过,人好像也是会累的。 …… “人确实是会累的。”夕雾轻声说道,“但如果是‘林夕’的话,她未必会选择放弃纪舒语。” “生活在夹缝里的小草,只要有一丝阳光、一滴雨露,它就会拼了命地去追逐。”玖酒的语气十分平静,像是在陈述客观事实,“追逐光明已经成为了本能反应。” “不过,追逐光明……却不一定要拥有太阳啊。”夕雾敛了敛眸,“她也许只是想尽她所能地靠近他、帮助他。至于结果如何,她并不在意。 难道‘林夕’真的不知道纪舒语只是利用她来挡住那些莺莺燕燕吗? 她只不过是,心甘情愿。” …… 魏青叶轻轻地抱住了夕雾,慢慢地拍着她的背,像是在安慰她。 夕雾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想要看清楚身边人的相貌,却忽然撞进了一双深邃的眼眸里。 那双眸子里盛满了她看不懂的情绪。 夕雾的心不自觉地一颤。 那是她的“本能反应”,是她这么多年以来形成的条件反射。 尽管她醉得神志不清,却依然能够辨认出,那个人是纪舒语,是曾在她绝望之时给予她光明的人。 只是啊,这光芒离她太过遥远。 夕雾有意无意地避开了纪舒语的视线。她垂下头,逃也似的躲进了魏青叶的怀里。 魏青叶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动作自然地继续拍着夕雾的背,不断地安抚着她。 “你吓到她了。”魏青叶扫了纪舒语一眼,语气中带了些冷冽。 纪舒语并没有开口说话。 韩子宁挑了挑眉,他举起酒杯,状似无意地开口说道:“以前倒是没发现你这么贴心啊,魏青叶。” 魏青叶不为所动,仍旧慢慢地抚着夕雾的背。 少女的身躯纤细又瘦弱,魏青叶抱着她,心中泛起了一丝莫名的情绪。 …… “哎呀,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呢?” 一道清脆的少年音在房间内骤然响起。 与此同时,一阵黑暗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开来。 这么早? 魏青叶在心底暗自诧异着。 他突然间抬起头,看向黑暗中的某一个方向。 “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呀。”那道声音里带了些戏谑之意。紧接着,一个披着黑袍的身影显现了出来。 “艾蒙。”纪舒语眯了眯眼睛,语气平静。 下一刻,艾蒙便出现在了魏青叶的身旁。或者,更准确的说,是站在了夕雾的身边。 他手中的镰刀,此时正随意地悬在夕雾的脖颈上方,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会落下来。 还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艾蒙忽然就“不小心”手滑了一下,闪着寒光的刀刃便直直地往夕雾纤细的脖颈上落去。 然而,想象中血迹四溅的场面并没有发生。 “小心一点。”魏青叶瞥了一眼艾蒙,语气冷淡地“提醒”道。 此刻,他修长的手指正牢牢地抓着锋利的刀刃,让其不能再前进一分。 夕雾甚至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受到伤害。 “啊,抱歉。”艾蒙见状,竟然真的道了歉,语气中满是真诚。但是,从他的动作中可丝毫看不出他的歉意。 他一边道着歉,一边笑吟吟地加大了力道,似乎是想要就这样直接切断魏青叶的手指。 魏青叶面色如常,看不出一点慌张的神色来。他握住刀刃的手指暗自用力,手背上青筋暴起,而另一只手则是细心地护住了夕雾的脑袋。 “怎么了?”夕雾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迷迷糊糊地开口问道。 “没事。”魏青叶的声音很平静,简直柔和得不像话,“没事的。”他轻轻地摸了摸夕雾的脑袋。 “这么喜欢逞英雄啊?”艾蒙冷冷地嘲讽道,语气中还夹杂着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 “既然如此,我也只好满足你的愿望了。”他的语气忽然间轻快了起来,而他手中的那柄镰刀,也随之换了一个方向,直直地往魏青叶的方向砍去。 尽管魏青叶的反应速度很快,及时地收了手,没有被刀刃伤到手指,但是那柄用力砍下的镰刀,似乎是很难躲过去了。 希望鲜血不要溅到“林夕”的身上…… 魏青叶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小心!”带着些醉意的沙哑声音突然响起,魏青叶只感觉到怀中有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道将他扑倒在地。 “你怎么不躲开啊?”夕雾又急又气,她的声音里甚至带了些哭腔,“你差点就要被……” 她接下来的话没能继续说完,因为艾蒙打断了她。 “好一出……‘英雄救美’啊。”艾蒙歪了歪头,颇有些阴阳怪气地调侃着。 “不如,你来陪我玩玩吧?”他几乎是一瞬间就靠近了夕雾,将她从魏青叶的身上扯了起来,带进了自己的怀抱里。 “你不会拒绝我的,对吧?”说着,艾蒙随手用镰刀在魏青叶的身上挥舞了几下,语气中暗含威胁之意。 “我、我答应你。”夕雾抿了抿唇,只能同意了艾蒙的要求。 “小夕!”魏青叶的瞳孔放大了一瞬,他的脸上满是焦急之色,“我没事的,你不用管我。” 站在一旁的韩子宁和纪舒语脸色微变,但他们并没有选择轻举妄动,而是一脸警惕地等着艾蒙说出“游戏规则”。 只不过,艾蒙却没有如他们的愿。 “想参与游戏的人,可以先试着找到我哦。”他笑着说道。 紧接着,他便低下头,对“林夕”说了几句话之后,就挟持着她隐没在了黑暗里。 其他人不知道艾蒙说了些什么,但夕雾听得一清二楚。 “您为什么要偏袒那个人呢?主人。”艾蒙在她的耳边轻声细语,“尽管知道您在演戏,可我还是有点嫉妒了。”,. 第51章 为她献上灵魂【27】 “主人。”艾蒙低下头,在夕雾的耳边轻声呢喃,“你能不能也稍微在乎我一点点呢?” 夕雾微微垂眸,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 在一片沉默之中,艾蒙以为是自己过分逾越,让夕雾对他不耐烦了。他有些不安地蹭了蹭夕雾的脖颈,像是一只闯了祸之后寻求主人原谅的小猫。 夕雾轻笑一声,她揉了揉艾蒙的脑袋,漫不经心地回应道:“可以哦。” 艾蒙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主人,那我可以尝尝看吗?” “什么?”夕雾挑了挑眉,有些疑惑地问道。 “我想尝尝看……酒的味道。”艾蒙的脸上满是期待的神色。 他的话音刚落,刚刚一直包裹着他们的黑暗便陡然间消散。 夕雾随意地扫了一眼,很快就发现周遭的景象有些似曾相识——上一次,艾蒙也带着她来到了这个房间里。 不过,现在好像不是考虑这种事情的时候。 因为此刻艾蒙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看。 “难道你没喝过酒吗?”夕雾眨了眨眼睛,装傻似的反问道。 艾蒙摇了摇头,“我没有尝过那样烈的酒。” “好香。”他猛地靠近了夕雾的脸颊,十分认真地嗅了嗅,轻声说道。 “真的好香。”似乎是怕夕雾不相信一样,艾蒙再次强调了一遍。 说着,他很自然地凑近了夕雾的唇瓣。 晶莹剔透的酒液将她的唇瓣衬得更加嫣红,浓郁的酒香缠绕在她的唇齿之间。 “主人……” 艾蒙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的眼中泛着迷离的光彩。 夕雾敛着眸子,既没有选择伸手推开艾蒙,也没有开口打断他的行为。 沉默……就代表着默许,对吧? 艾蒙在心底暗自揣测着。 他试探性地伸出一截舌尖,舔了一下夕雾的唇瓣。 而夕雾的脸上仍是一副漫不经心的神色,看起来对于艾蒙的冒犯之举并不在意。 见夕雾依然没有制止自己的行为,艾蒙的胆子愈发大了起来。 …… 好甜。 在一片黏腻的水声中,艾蒙觉得自己几乎要醉倒了。 这酒……真的很甜很烈、很香很醇。 很好喝。 他情不自禁地将夕雾压倒在了柔软的大床上,想要得寸进尺。 “尝够了吗?”夕雾偏了偏头,让艾蒙的吻落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唔。”艾蒙有些不满地嘟囔了一声。 夕雾看着艾蒙目光迷离的样子,勾了勾唇角。她随意地伸出手,揉乱了艾蒙金色的发丝。 “乖一点。”她的声音里还带着些酒后的喑哑,愈发显得勾魂摄魄起来。 尽管艾蒙十分贪恋与夕雾近距离接触的时刻,但他并不会过分地“恃宠而骄”,反而是很有分寸地克制着自己的行为。 “只要我乖乖听话,主人就会给我奖励,对吗?”艾蒙眨着眼睛,一脸期盼。 夕雾笑了笑,她搂着艾蒙的脖颈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谢谢主人!”艾蒙欣喜地欢呼着,像极了一个刚刚得到自己心爱之物的小孩子。 可在下一刻,艾蒙忽然转头看向了某个方向。 没有任何预兆地,他的脸色陡然沉了下来,语气也变得冷冽起来:“安洛瑟,你每次都这样鬼鬼祟祟地躲在阴影里,是不是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我的地盘,是你可以随意进出的吗?”说着,艾蒙便将手中的镰刀往黑暗的角落里掷去。 银发红眸的身影从黑暗中慢慢浮现出来,他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握着镰刀的长柄,周身环绕着凛然的气息。 安洛瑟的视线扫过夕雾的脸庞,最终停留在了她略带红肿的嘴唇上。 他的脸色愈发冷淡起来,猩红的眸子里满是暗沉之色。 艾蒙状似随意地往夕雾的方向走了一步,将她整个人遮得严严实实的,挡住了安洛瑟那直勾勾的视线。 “你的脸色很不好啊,看起来很可怕的样子。”艾蒙一脸惊讶,明知故问,“难道你对主人有什么意见吗?安洛瑟。”他试图挑拨离间。 艾蒙本以为安洛瑟会急着否认自己的控诉,或者是干脆不理会这拙劣的挑拨,可他怎么也想不到,像安洛瑟那样向来高贵清冷的人,也会做出这种事情—— “主人,你总是纵容他。可哪怕就一次,你能不能对我偏心一点呢?”带了些委屈与祈求意味的清冷声音响起。 安洛瑟在示弱。 或者,更准确的说,他是在和艾蒙“争宠”。 明明是那样清冷高傲的性子,此时却也能摆出一副惹人怜惜的委屈表情来,妄图借此得到主人的一点点恩赐。 艾蒙甚至能从安洛瑟的话语中听出来一丝撒娇的意味。 这太可怕了。 艾蒙皱了皱眉,脸上的神色很不好看。 因为他知道,主人在这种时候很有可能不会拒绝安洛瑟的无理要求。 就如同艾蒙料想的那般,夕雾将视线移到了安洛瑟的身上。 微长的银色发丝遮挡住了他血红色的眼眸,形状好看的薄唇微微抿着,安洛瑟静静地站在那里,竟有些莫名的脆弱易碎之感。 她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夕雾慢慢地勾起了唇角。 她轻声回答道:“可以哦。” …… 艾蒙的瞳孔骤然缩小了一瞬间,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 她给安洛瑟的答复与不久之前给自己的答复一模一样,甚至连语气都极其相似。 漫不经心,毫不在意。 就像是在逗弄宠物一般。 艾蒙猛地闭上了眼睛。再次睁眼时,他的脸色已经平静了下来。 呵,他不是早就看出来了吗? 他明明知道,她对他们全部都是一样无所谓的态度。 可他还是忍不住。 忍不住臣服于她,忍不住靠近她,忍不住亲近她。 为了得到她哪怕一点点施舍般的注视,他都使尽了浑身解数。 他做到了。 他甚至能够触碰到她。 可是,不够。远远不够。 他贪婪地想要更多、更多。 为了能够达到自己的目的,这种时候就稍微忍耐一下吧。 艾蒙的视线一寸一寸地扫过夕雾的身体,像是要将她拆吃入腹。 尽管他的眼底满是极度危险的暗沉之色,但他却并没有再去打扰夕雾。 万一被讨厌了……那他可就不能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了。,. 第52章 为她献上灵魂【28】 “主人……”安洛瑟轻声喊道。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抚上了夕雾略显红肿的唇瓣。 …… 房间内,艾蒙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他现在的心情可算不上好。 “还是觉得……很不甘心呢。” 艾蒙拿起刚刚从安洛瑟手中夺回的镰刀,看着锋利的刀片上倒映出自己的脸庞。 忽然间,他咧开嘴角,露出一个极为灿烂的笑容来。 “不过嘛,现在正好可以稍微陪你们玩一玩。” 说着,他便抬眸看向了不远处的韩子宁和纪舒语。 “林夕在哪里?”纪舒语冷冷地问道。 “她还好吗?”韩子宁几乎与他同一时间开口询问。 他们闯进黑暗中寻找了半天,都没有发现艾蒙和“林夕”的踪迹。 而魏青叶早在“林夕”被艾蒙带走的时候,就一马当先地冲进了黑暗里,与他们走散了。 此刻,见到艾蒙之后,向来处变不惊的纪舒语脸色微变,他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询问“林夕”的下落。 只有艾蒙自己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那么……“林夕”在哪里?她还好吗? 纪舒语不敢再深想下去。 他觉得自己错得离谱。 自信地以为艾蒙会像前几天一样,宣布完“游戏规则”之后,才会对他们下手。 所以当艾蒙出现在“林夕”身边时,纪舒语并没有急着去救她。 他害怕贸然行动反而会伤到“林夕”。 可是,艾蒙“擅自”改变了游戏规则。 不,不是这样的。 从头到尾,这所谓的“规则”都只是他们的猜测而已。谁告诉他们就一定要按照前几天的“流程”来走呢? 韩子宁也是满心懊悔。 他当时也是怕伤到“林夕”,所以才没有第一时间出手。 纪舒语微微皱了皱眉。 如果因为他的自大,而导致“林夕”出了什么事情的话…… 他抬眸看向艾蒙,语气又冷了几分:“她在哪里?” “现在知道着急了?”艾蒙挑了挑眉,颇有些阴阳怪气,“之前不是一直无动于衷么?” “看起来你还不如那个什么青叶啊。虽然他有些自不量力,但好歹勇气可嘉。”艾蒙的语气愈发恶劣起来,“难怪……林夕她不喜欢你了。像你这样虚伪的人,又怎么可能得到别人的真心呢?” 艾蒙在迁怒。 他在发泄自己的怒火。 纪舒语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咬牙切齿地开口说道:“这与你无关吧。你只需要告诉我——她在哪里。” 艾蒙冷笑道:“你在命令我?看来,我有必要让你摆正一下自己的定位了。” 话音刚落,他便出现在了纪舒语的身后,“你不是一直很想‘玩游戏’吗?” 艾蒙举起手中的镰刀,随意地劈砍了下去,“希望你们能活到‘游戏结束’的时候。” “砰”! 纪舒语的动作很快,险之又险地躲过了这一击。 艾蒙的动作看似轻飘飘的,可那力道却不容小觑。若是纪舒语刚刚一不小心被砍中,那么现在很有可能就身首异处了。 “差点忘记了。”艾蒙忽然看向了韩子宁,“玩游戏这种事情,就应该和大家一起,才更加有意思啊。” 韩子宁撇了撇嘴,不得不闪身躲开艾蒙的袭击。 他本来打算在与艾蒙周旋的过程中,寻找到“林夕”的下落,但是现在看来,必须要陪着艾蒙一起“玩游戏”了。 ———— “小夕,你在哪里?” 魏青叶一边喊着“林夕”的名字,一边在曲折回环的走廊中摸索着。 “你还好吗?小夕。” 他像是一点也不在意声音可能会引来艾蒙或者其他什么诡异存在一般,不断地呼喊着。 他的脸上多了一道不起眼的擦伤,身上的外套也破了好几道口子。 “小夕,你在吗?”魏青叶敲了敲走廊边上的一道门扉,高声问道。 然而,无人应答。 魏青叶抿了抿唇,仍旧不死心一般,推门而入。 他要仔细地检查一遍房间内部,说不定“林夕”就在里面。 “咻”。 一只暗钉从隐秘的角落里射出。 魏青叶一边闪躲着,一边观察着房间的内部。 紧接着,更多的暗钉四散射出。 而此时魏青叶的注意力仍旧集中在房间的各个角落上。 “小夕,你在这里吗?” 不可避免地,一只暗钉擦破了他的手臂。 魏青叶却不管不顾,直到确定这个房间里除了他之外空无一人之后,他才勉强退出房间。 有几滴鲜血滴落在走廊上,溅出一小片血渍。 魏青叶身上零零碎碎的那些伤口,全都是这么来的。 他已经找了好几个房间了,却依旧不见“林夕”的踪影。 冷静。 冷静下来。 小夕还等着自己去救她。 他可不能自乱阵脚。 魏青叶拼命地压抑住自己慌乱的情绪。 他很害怕。 他害怕“林夕”从此离他而去。 他害怕极了。 魏青叶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 下一扇门扉近在咫尺,他毫不犹豫地伸手,正准备推门而入。 突然,那扇门被人从内部打开了。 猝不及防之下,一道人影重重地撞进了魏青叶的怀里。 熟悉的香气散落开来,黑色的发丝拂过了他的脸颊,带起一阵酥麻。 然而,此时的魏青叶却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只是紧紧地抱住了那道人影。 魏青叶的力道很大,好像要将她融进骨子里。 “小夕,小夕……”他不断地呢喃着,语气中满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夕雾愣了一下,随即便慢慢地伸出手,回抱住了魏青叶。 “你、你没事吧?”魏青叶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松开了手,开始认真地打量起了夕雾。 “我、我没事。”夕雾摇了摇头,“倒是你,怎么又把自己搞成了这个样子?”她看着魏青叶的满身伤痕,眼里满是心疼。 “这点小伤算什么?”魏青叶随意地挥了挥手,“我们先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再说。”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们目前的处境似乎很危险。 魏青叶浑然没有发觉,在几分钟之前,他还在大喊大叫,一点也不在意自身的安危。 “好。”夕雾抿了抿唇,还是乖巧地答应了下来。 尽管她很想知道魏青叶到底遭遇了什么,但是继续停留在这里并非上策。 第53章 为她献上灵魂【29】 “别害怕,已经没事了。”魏青叶紧紧地抓住了夕雾的手,与她十指相扣,“我就在这里,没事的。” 他一边安慰着夕雾,一边牵着她往走廊深处走去。 毕竟刚刚他是大喊大叫着从走廊另一边寻找过来的,难免会引起那些诡异存在的注意力。 此刻,选择相反的方向要更加安全一些。 “你没事就好。”魏青叶没有寻根究底地追问夕雾到底遭遇了什么。他不想让夕雾再一次陷入痛苦的回忆之中。 只要人没事,就好。 “我没事,但你怎么会伤成这样?”夕雾的声音里隐隐带了些哭腔。 既然魏青叶没有选择追问她发生了什么,又是怎么“逃出来”的,那她自然也不必多此一举,去解释些什么。 “我真的没事。”魏青叶假装无奈地笑了笑,“虽然看起来有些吓人,但其实都只是擦伤而已。” 他悄悄地扯动衣角,遮住了一些较深的伤口。 夕雾又怎么可能忽略掉他那极力掩饰的异样动作? 但她并没有直接开口揭穿魏青叶,只是忽然有些莫名其妙地说道:“你不在意你的伤口,可总有别人会因此而伤心。” 魏青叶敏锐地捕捉到了夕雾话语中的关键字眼:“‘别人’?” 他的语气里带了些意味深长,“有谁会为了我而伤心呢?” “你会吗?”魏青叶转头看向夕雾,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你会因为我受了伤,而为我难过吗?” 夕雾回望向他,毫不闪躲地与他对视,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相撞。 “嗯,我会。”她点了点头,语气中满是笃定。 “为什么?”魏青叶不依不饶地追问,他步步紧逼,似乎是希望夕雾说出他想要的答案。 “因为是你。”夕雾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你一直都在保护我。” 魏青叶像是很不满意这个答案似的,微微皱了皱眉,“仅此而已吗?不管是谁保护你,你都会担心他吗?” “你也会担心纪舒语是否受伤吗?”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但是话音刚落的那一刻他便后悔了。 魏青叶知道夕雾的答案会是什么。 他不想听到这个答案。 所以他自己主动打断了夕雾刚要开口说话的动作。 “不必回答我。”他这样说道。 “不管你是因为什么而担心我,其实我都很开心。”魏青叶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将夕雾的手牢牢地抓在掌心,像是生怕她挣脱跑掉一般。 “你知道为什么吗?”他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也不管夕雾想不想知道这个答案。 “因为……”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抓着夕雾的手,举到了自己的面前。 两人的手十指相扣,修长的手指交相辉映,像极了热恋中的情侣。 小夕没有选择挣脱。他想。 这是不是代表了什么更深层次的含义? 魏青叶就着这个姿势,轻轻地吻了一下夕雾的手背。 “因为我喜欢你。” 他的语气里满是诚挚又热烈的情感。 夕雾的瞳孔微缩,像是有些意外于魏青叶的直白与坦诚。 “我……”她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脸颊已经染上了红晕。 “没关系。我没有逼迫你现在就给出回应。”魏青叶的语气很温柔。 “况且,现在这个场合似乎也不太适合。好像是我太突然了。”他紧接着便用开玩笑的语气调侃自己,试图缓解夕雾的无措与茫然。 连日来的危险情境早已让“林夕”的神经紧绷,而魏青叶一直在尽力保护她,无微不至地照顾她。 …… 追逐太阳太久了,大概也是会累的。 那么,就到这里吧。 祝愿我的太阳永远能够高高在上地散发光芒。 不,不是“我的”太阳,他从来都不属于我。 “林夕”这样想着。 没关系,太阳照旧高悬,而她也不应该再盲目追日。 “林夕”看着魏青叶故作轻松的笑脸,心下酸涩。她直接扑进了魏青叶的怀里,一把抱住了他。 “小夕,你……”魏青叶先是一愣,紧接着便用力地回抱住了她。 温软的身躯紧紧地贴在自己的怀里,淡淡的馨香与血腥味缠绕在一起,刺激着他的神经。 “你有后悔的权利。” 突然,魏青叶莫名其妙地开口说道,声音里还带了些挥之不去的沙哑与低沉。 “唔!”夕雾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重重地吻住了。 她伸出手,本能地想推开魏青叶,但最后还是没有选择反抗。 也许,这样就好。 她闭上了眼睛。 …… “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魏青叶还有心思谈情说爱。”夕雾挑了挑眉,对玖酒说道。 “……”玖酒停顿了一下,才开口说道,“理论上来说,他们应该拼命挣扎、努力求生。只不过……” 后面的话他并没有说出口。 只不过因为你的存在,让他即便是死在险境之中,也甘之如饴。 “这场戏也快收场了吧。”夕雾勾起唇角轻笑。 …… 魏青叶沉浸在与心爱之人唇齿交缠的美好触感之中。 仿佛是一场幻梦。 他正在亲吻他喜欢的人。 魏青叶伸出手箍住了夕雾纤细的腰肢,他将她抵在了走廊的墙边。 这是一个极深的吻。 夕雾的唇畔溢出几声破碎的细微声响。 魏青叶吻得很投入。 投入到……他甚至没有发现周围还有其他人的存在。 纪舒语站在走廊的拐角处,冷冷地看着两人相拥而吻。 他身上的衣服被划开了好几道口子,脸上也有着数道血痕。 本应该是狼狈不堪的模样,但他站在那里,仍显得风度翩翩,只是周身的气息很冷。 冷彻骨髓。 呵。原来在自己为了找到她而拼死拼活努力从艾蒙手下逃生的时候,她却在这里和别人调情、和别人接吻。 还真是莫大的讽刺。 倒显得自己自作多情了。 只不过啊,“林夕”,你未免也太天真了些。 你以为选择了魏青叶,就可以随意地将自己抛弃了吗?就可以从此高枕无忧了吗? 不可能。 他不是什么好人,也绝对不可能就此放手。毕竟,他向来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 既然已经追逐了他这么久,那么,就应该继续乖乖地追逐下去啊。 半途而废,可不是好习惯啊,对吧? 你注定是……逃不掉的。 第54章 为她献上灵魂【30】 真是碍眼啊。 纪舒语在心中暗自想着。 不过,稍微算一算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吧? 要知道,他可不仅仅只是单纯地从艾蒙手底下“逃生”而已。 ———— “啊哈,瞧我发现了什么?”一道声音突然响起,语气中甚至带了些小孩子发现“宝藏”一般的惊喜。 “真有意思啊。”那道声音一字一顿地慢慢说道,语气忽然间急转直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太心慈手软了,以至于……”艾蒙的身影从暗处浮现,他看了一眼仍在不断喘息着的魏青叶之后,便把视线移到了夕雾的脸上。 她那微微红肿的唇瓣昭示着刚刚才发生过什么激烈的事情。 “以至于让你……们如此放肆。”艾蒙的脸色很差,声音也很冷。 他举起了手中的镰刀。 魏青叶的脸色微变,他担心夕雾会受到伤害。 “快跑。”他一把抓住了夕雾的手,拉着她往走廊深处跑去。 夕雾踉跄了几步,勉强跟上了他的步伐。 “现在知道逃跑了?”艾蒙笑了笑,“那刚刚怎么还有空卿卿我我呢?” “总归是要付出些代价的。”他说。 …… 对,就是这样。 人在被追杀到走投无路、命悬一线的时候,是不是很容易就会把拯救自己的人视为“英雄”? 纪舒语微微闭了闭眼。 这样下作的手段,换做以前,他是不屑于使用的。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 …… “拉着一个……‘累赘’又怎么能跑得掉呢?”艾蒙不紧不慢地缀在魏青叶和夕雾身后,语气中带了些怂恿与蛊惑,“也许,松开手,然后,丢下她,你就能逃出生天了。” “小夕,你还好吗?”魏青叶回眸看了一眼夕雾,只见她已经气喘吁吁,有些力不从心了。 毕竟她也只是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而已,哪里禁得住这样高强度的长时间奔跑? “我、我没事。”夕雾咬着牙,语气里满是坚定。 魏青叶的眼里盛满了担心的情绪,但现在情况紧急,也只能先尽全力逃跑了。 “你们的速度越来越慢了啊。”艾蒙将手中的镰刀随意地向前掷去,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他们两人身后半寸的位置。 “再这样下去,可就真的没命了哦?”他拖长了尾音,颇为戏谑地说道,“你们是想两个人死在一起,还是让其中一个人成功逃生呢?” “你们总该不会想要做一对亡命鸳鸯吧?”虽然他的语气中满是调侃的意味,但是只要仔细分辨,便能发现其中夹杂着的森森寒意。 “小夕。”魏青叶轻轻地喊了一声夕雾,接着便一脸平静地说道:“他说得对,我们要么一起死在这里,要么……” 魏青叶的话还没有说完,艾蒙便笑了起来:“你终于想通了啊。毕竟,如果两个人一起死掉的话,怎么想都不太划算呢。” 他看着前方两人奔跑的背影,故意加快了自己追逐的脚步,语气恶劣地继续说道:“不过,我好像快要追上你们了。也许,你们……一个也跑不掉。” 说时迟那时快,魏青叶猛地停下了奔跑的动作,同时往夕雾的背上用力地推了一把,将她往远处推去。 “要么,就是你活下去。”魏青叶一脸坚定地将刚刚的话语补充完整。 如果说,他们两个人之间只能存活一个人的话,那么,那个人一定是“林夕”。 他说过,他会保护好她的。 他向来不会食言。 况且,在死亡前,能够与她如此亲密接触,对他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 只可惜,以后再也不能亲自保护她了。 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啊。 魏青叶最后看了一眼夕雾的背影,有些决绝地转过了头,直视艾蒙的眼睛:“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的性格很恶劣?” 艾蒙紧紧地盯着他,忽然勾唇笑了起来:“有啊。不过,敢在我面前这么说的人,都已经死了。” “你的胆子……还挺大。”艾蒙的视线似有如无地越过魏青叶,往他身后看去。 “谢谢夸奖。”魏青叶也笑了起来。 …… “魏青叶!”夕雾惊呼一声。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魏青叶用力地推开了,只留下一声短促的呼喊。 夕雾下意识地想要回头去救魏青叶,但她发现自己根本就不能后退半步。 因为有人用力地拽住了她的手臂,将她往前方拉去。 “现在回去的话,魏青叶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那人冷声说道,“还是说,你想让他死不瞑目?” “不……”夕雾听到这话,本能地否认。而就在她迟疑的时候,那人已经拉着她跑出去了很远的距离。 远到……已经看不清楚魏青叶的身影了。 夕雾闭了闭眼睛。 她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的眼角处滑下了一颗泪珠。 而纪舒语看到了。 他的手不自觉地加大了力道,惹得夕雾轻呼一声。 “抱歉。”他看了一眼夕雾,道了声歉。 “没关系。”夕雾摇了摇头。 她看向纪舒语,只见他身上带着数道伤痕,看起来有些狼狈。但即使是在现在这样拼命逃跑的情况下,他也显得气质非凡。 夕雾张了张嘴,有些欲言又止。 “我们先到安全一点的地方再说,这里现在非常危险,不应该久留,迟则生变。”纪舒语却像是看穿了夕雾心底的疑惑一般,开口安抚道。 他甚至还暗中贬损了一番魏青叶——在这么危险的地方久留,不出事才怪。 夕雾抿了抿唇,轻轻地应了一声:“好。” 她现在脑子很乱,似乎只有这样紧张刺激的高速奔跑,才能迫使她集中注意力,不去想……魏青叶。 她没有想到魏青叶会为了她做到这一步,不惜牺牲自己也要救她一命。 …… “其实,你能想到的,对吧?”玖酒忽然开口说道,语气中满是笃定。 “我确实能想到。但是,‘林夕’想不到啊。一个从小到大都被人忽视、没有人在意的孩子,怎么敢去奢望别人的爱?更别提——要别人为了她而付出生命了。”夕雾微微垂眸,“她太渴望被人重视了。否则,她又怎么会因为纪舒语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帮助,就对他死心塌地呢?” 第55章 为她献上灵魂【31】 “这边。”纪舒语拉着夕雾在走廊里快速地奔跑着。 在经过了许多条岔路之后,他们躲进了角落处的一个房间里。 纪舒语将房门关上后,十分自然地反锁了门扉。 “我们可以稍微休息一下了。”他轻声说道。 “嗯,好。”夕雾低着头,含糊不清地应声道。 在停下了奔跑的脚步,变得无所事事之后,她的脑海里便不由自主地出现了魏青叶的身影。 …… “因为我喜欢你。” “要么,就是你活下去。” …… 还有更早之前的话语。 “我会尽量保护好你的。” 在他之前,好像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种话语。 夕雾的心脏一下一下用力地跳动着,她仿佛还能听到魏青叶坚定的话语,还能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 不,不对。魏青叶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夕雾后知后觉地发现,她所感受到的温热体温,是真实存在着的。 因为纪舒语握住了她的手。 他微微低下头,一脸担心地看着她。 “你……还好吗?”他迟疑着开口询问道。 “我没事。”夕雾摇了摇头。她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发现纪舒语握得很紧,她根本无法挣脱。 纪舒语自然也感觉到了夕雾挣扎的动作。 他向来都能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可此时此刻,他却有些按捺不住了。 纪舒语微微皱了皱眉,声音却依然温柔:“你看起来很不好。” 夕雾撇开自己的视线,她只是再次摇了摇头,并没有选择与纪舒语交流。 她这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再明显不过了。 她在抗拒着纪舒语的靠近。 为什么? 在这样危险的处境之下,他救了她。而且,现在他是她唯一的依靠了。 为什么还要抗拒他? 为什么不能向他敞开心扉? 为什么不能试着依靠他? …… 以前,不一直都是跟在他身后的吗? …… 纪舒语紧紧地盯着夕雾的眼睛,试图从中窥见她心底最真实的情绪。 而夕雾一直在躲避着他的视线。 纪舒语闭了闭眼,他有些忍无可忍般地将自己衬衫领口处的扣子解开了几颗,露出了白皙的锁骨。 “告诉我,你现在在想什么?”他一把拽住了夕雾的手腕,将她抵在了墙边。 夕雾还在怔愣间,便被桎梏在了纪舒语的怀中。 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有些茫然地抬眼看去,却忽然撞进了纪舒语深邃的眼瞳中,那双眸子盛满了她看不懂的情绪。 几乎要刻入骨髓的、对纪舒语的顺从让夕雾下意识地开口回答了他:“我在想……魏青叶。” “可我就站在你面前。”纪舒语莫名其妙地回答道。 我明明就站在你面前,你为什么还要去想别人? 哪怕那个人死了,我也不允许。 纪舒语的眼底划过一抹暗沉的偏执之色。 而夕雾在回答完纪舒语的问题之后,又不可自拔地陷入了自己纷杂繁复的思绪里。 纪舒语一眼便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 她怎么可以一次又一次地无视他? 纪舒语看着她神游天外的样子,忽然,没有任何预兆地,他低头吻住了她。 与他斯文俊秀的外表不同,他的吻充满了侵略性。 夕雾猛地瞪大了眼睛。 她本能地抗拒着纪舒语的掠夺,可是,她的双手被牢牢地钳制住了。 她那看似激烈的挣扎在纪舒语的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 他甚至没有费太大的力气,仅仅只是用一只手便将夕雾的双手紧紧按在墙上,另一只手环住了她纤细的腰肢,将她往自己的怀里带去,让她能够更好地承受他的索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纪舒语才停止了亲吻的动作,他松开了钳制着夕雾的手,但另一只手依然牢牢地抱着她。 夕雾的脸上满是缺氧之后出现的生理性红晕,娇嫩的红唇湿润无比,显得晶莹剔透,看起来一副任人采撷的模样。 纪舒语满意地眯了眯眼睛。 而下一刻,他便看到夕雾发红的眼角流下了泪珠。 他看见她抬起手,用力地擦拭着自己微肿的唇瓣。 就这么……嫌弃他吗? 纪舒语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阻止着她继续擦拭的动作。 “我难道不比魏青叶厉害吗?”他开口说道,语气阴沉沉的。 “跟他接吻就那么享受吗?”纪舒语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抚过夕雾的唇瓣,轻飘飘地问道。 夕雾紧紧地抿着唇瓣,一言不发。 “你喜欢他?”纪舒语的指尖按住了夕雾的眼角,为她拭去泪痕。 夕雾没有理会他,他也不甚在意。 “你知道‘吊桥效应’吗?”他突然开口问道。 夕雾抬眼看他,忽然轻轻地笑了一下:“我当然知道。因为我陪你旁听过心理学的相关课程。” “那你也该知道,你对魏青叶的感情只不过是将处于危险情境下的心跳加速,误以为是自己动心了。实际上,你根本就不喜欢他。”纪舒语的语气里带了一丝令人难以察觉的急切。 他需要向夕雾证明,她对魏青叶没有感情。 “你又怎么能保证一个被你弃之如敝履的人不会对一个愿意保护她的人动心呢?”夕雾笑得愈发灿烂起来,“纪舒语,不管是不是因为‘吊桥效应’,也不管我到底喜不喜欢魏青叶,你只需要知道一件事——我不喜欢你了,我不会再打扰你了。所以,你能不能也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纪舒语的脸色一下子便沉了下来。 她怎么敢? 她凭什么? 如果是因为“吊桥效应”,她才喜欢上了魏青叶,那么,刚刚的处境难道还不够危险吗?难道还不足以引发她对他的“吊桥效应”吗? 如果是因为魏青叶保护了她,她才动的心,那么,他没有保护过她吗? 难道……就因为魏青叶捷足先登了吗? 可她一开始……不是喜欢他的吗? 纪舒语的心一点一点地坠入了深渊之中,刺骨的疼痛一瞬间蔓延至全身。 夕雾脸上的笑容灿烂,可她的眼睛却不由自主地湿润了,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她努力地勾起唇角,道:“魏青叶很好,好到我这种人根本配不上他。他很阳光开朗,也很体贴……” 纪舒语不想再听她回忆魏青叶,便再次吻上了她红肿的唇瓣。 如果,得不到,不如,就毁掉。 他像是感觉到燥热一般,扯了扯衬衫的领口,露出了大片白皙的肌肤。 第56章 为她献上灵魂【32】 纪舒语最终还是没有对夕雾做出什么更加过分的事情。 他确实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而且,他已经忍耐得太久了。 仅仅只是单纯的亲吻,根本无法填满他心底的沟壑。 但他也只能止步于此了——这种事情已经足够出格了。 在纪舒语之前二十几年的人生中,他完全无法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强迫别人和他接吻。 他向来温和有礼、进退有度,哪怕这只是他伪装的表象,但是面具戴久了,似乎就很难摘下来了。 纪舒语看夕雾瑟缩着,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样,便加大了些许力道,将她抱得更紧。 “你在颤抖。”他语气温柔地陈述道。 夕雾低着头,不去看他。 在经历过大起大落之后,她的情绪本来就不稳定,刚才还是边哭边笑的。 但在纪舒语再次亲吻了她后,她便忽然间显得有些怯懦惶恐了起来。 “你在害怕什么?”纪舒语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问道。 他离她太近了,几乎一开口便能触碰到她小巧圆润的耳垂。 而他也这么做了。 夕雾下意识地躲了一下,没有成功。 “我不会伤害你的。你看,我并没有对你做什么。”纪舒语温温柔柔地说道。 而夕雾只觉得耳垂处传来一阵温热濡湿的触感。她敛了敛眸,没有选择开口反驳他。 …… “纪舒语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玖酒的语气里居然带了些愤懑。 “小酒,你是在替我不满吗?”夕雾勾唇轻笑,“谢谢你。” 玖酒愣了一下,他想开口说些什么,最后还是默认了夕雾的说法。 …… “林夕,等我们出去之后,你可以搬到我家来住——不是纪家,是我自己买的房子。你知道在哪里的。”纪舒语把头埋在夕雾的肩膀上,低声呢喃道。 夕雾白皙的脖颈修长纤细,隐隐约约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纪舒语勾了勾唇,在她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了一片湿漉漉的痕迹。 “我不……”夕雾刚准备开口拒绝他,却被他强势地堵住了唇瓣。 她不得不将未说完的话语咽了回去。 许久,纪舒语才堪堪放过了她。 “虽然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但是,不听话的话,还是会有‘惩罚’的。”他的视线堪称放肆露骨地扫过了夕雾红肿的唇瓣,一字一句慢慢地继续说道,“还是说,你觉得这是‘奖励’?” 夕雾咬了咬唇瓣,一下子偏过头去,不想理会他的强词夺理。 “乖一点。”纪舒语一把掐住了她的下颌,将她的脸扭了过来。 尽管他并没有用什么力气,但夕雾的脸颊上还是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两道红痕。 纪舒语修长的指尖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抚摸着那两道红痕,仿佛是想要帮她将痕迹消除掉。 可是帮着帮着,纪舒语的动作似乎就变了味道。 他的指尖“不经意间”划过了她的唇角,然后“一不小心”探了进去。 夕雾微微皱了皱眉,赶忙往后退了退。可她忘记了自己还被桎梏在纪舒语的怀中,这一退,便带着他一起往后退了几步。 纪舒语抽出了自己作乱的手指,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躲什么?我不是刚刚才告诉过你吗?”他慢慢地凑近了她的脸,“不听话,是要接受‘惩罚’的。” ———— “咚咚咚”。 房间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极为突兀。 纪舒语慢悠悠地从夕雾的身上站了起来,神色镇定自若。 他从容不迫地将自己衬衫上几乎全部崩开了的纽扣一颗一颗地扣了起来。 即便他的指尖湿漉漉的,但他依旧若无其事般扣好了衬衫,线条分明的腹肌和白皙的胸膛随着他的动作慢慢地隐没于白色布料之下。 任谁也看不出来,此刻穿戴整齐的纪舒语,在不久前还是一副……极度放纵的模样。 他微微垂眸看向夕雾,温柔地安慰道:“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纪舒语停顿了片刻,又补充了一句:“我会……保护好你的。”他的语气十分坚定,声音也特地放缓了些。 很明显,纪舒语在模仿魏青叶曾经说过的话。 而且,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这件事情。 直到纪舒语看见,夕雾在听到他说的话之后微微瞪大了眼睛,他才反应了过来。 可事实上,就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想替代魏青叶的存在? 还是说,他想将魏青叶留给“林夕”的所有记忆全都一一覆盖? 他不知道,他只是下意识地这么做了。 夕雾看了一眼有些怔愣的纪舒语,她抿了抿唇,一言不发。 她不想再去管纪舒语做什么事情了。 没有必要。 阳光固然耀眼,可是太过炽热的光芒却能够轻易地将植物灼伤。 纪舒语见夕雾无动于衷,他也不恼,只是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发丝。 接着,他便起身走到了房门口处。 ……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 纪舒语不紧不慢地扭住门把手,将房门缓缓打开了。 而在那逐渐增大的缝隙中,隐约可以窥见一道身影。 纪舒语的神色平静,一点也不慌张。 那道身影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啊,真巧呀。纪舒语。” 韩子宁挑了挑眉,他靠在门框上,一脸的玩世不恭。 “韩子宁。”纪舒语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他。 韩子宁看了纪舒语一眼,接着便十分自然地迈步走进了房间里。 “原来你真的在这里。”韩子宁笑了笑。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往房间内走去,“想必你也发现了吧。现在的情况……” 他的声音有一瞬间的停滞。 因为他看见了夕雾。 少女坐在沙发上,发丝有些凌乱,衣服上满是褶皱,并不整齐,甚至隐约可以看见深邃的锁骨。她的唇瓣红肿,白皙的脖颈上残留着星星点点的红痕。 韩子宁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 理智告诉他,面对这种情况,他应该秉持非礼勿视的道理,自觉地移开视线。 可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动作。 他的心脏跳得很快,而且,越来越快。 第57章 为她献上灵魂【33】 韩子宁舔了舔唇。 他的视线仍旧没有从夕雾的身上移开。 纪舒语神色自然地往沙发的方向走了几步,恰好将夕雾完全挡住。 韩子宁见状,倒也没有表现出其他异样的情绪。他只是接着之前没有说完的话语继续说道:“现在的情况很不妙。” 纪舒语挑了挑眉,示意韩子宁接着说下去。 “你知道现在已经是夜晚了吗?”韩子宁的语气十分平静。 “夜晚?”纪舒语微微皱了皱眉。 韩子宁瞥了一眼他身后的夕雾,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距离我们进入黑暗之中,已经过了一整天了。这次……没有白天,两个夜晚是连在一起的。” 而纪舒语这样心思缜密的人却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这件事情,恐怕就是因为和“林夕”在一起“厮混”,所以才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吧。 果然是……衣冠禽兽啊。 韩子宁在心底撇了撇嘴,面上却不显分毫:“我们只要熬过这段时间,等到我的保镖们来接我们,应该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他没有将目前最大的问题点出来——如果没有白天,那他们该如何回到大厅里、该如何走出大门? 而这个问题,即使他不说,纪舒语和夕雾也能想到。 但是,此刻却没有一个人点破。 纪舒语只是轻飘飘地点了点头,便坐到了沙发上。 他几乎是紧紧地贴着夕雾坐下来的。 尽管夕雾内心极度不情愿,但她除了颤抖了一下之外,便再也没有其他抗拒的动作了。 她……不想被“惩罚”。 纪舒语轻轻地勾了勾唇角,脸上划过一抹显而易见的愉悦。 他伸出手,十分温柔地替夕雾理了理凌乱的碎发,又细心地将她散乱的衣衫整理好,看起来再体贴不过了。 韩子宁微微垂眸,他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 “对了,魏青叶呢?”他忽然开口询问道。 一听到魏青叶的名字,夕雾的瞳孔骤然放大了一瞬间,她的脸上流露出明显的痛苦神色。 纪舒语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说道:“在被艾蒙追杀的时候,魏青叶为了救小夕,选择留下来殿后了。”他的语气有些沉重。 韩子宁一脸诧异,他的本意是想提起魏青叶来膈应纪舒语,结果,谁能想到…… 毕竟,谁都知道和那些诡异的存在硬碰硬的话,肯定没有好下场。 魏青叶现在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也难怪“林夕”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对劲。 那么,纪舒语是乘虚而入? 不,不对。不完全是这样。 “林夕”的眼底没有光。 以前她看向纪舒语的时候,眼睛里都有光。而现在,她不仅看都不看纪舒语一眼,就连眼底也是一片死寂。 那么,这样来说的话,倒更像是……纪舒语强迫了“林夕”。 真卑鄙啊。 韩子宁点评道。 不过,“林夕”的运气似乎不太好。 因为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 “你还好吗?” 韩子宁听见了自己虚伪的关怀。 “我……”夕雾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的状况不太好。”纪舒语开口替她回答了问题。他顺手揽过了她的肩膀,将她拥入怀中,像是想要安慰她。 夕雾的眼底划过一抹惊恐,转瞬即逝。 而韩子宁敏锐地察觉了她的不安。 看来,过去她对纪舒语的感情几乎消失殆尽了,取而代之的是……恐惧。 脱下羊皮的狼,对着娇嫩的羔羊露出了狰狞的獠牙。羔羊当然会害怕。 韩子宁往夕雾的方向靠近了几步,直到纪舒语一脸警告地看向他时,他才停下脚步,开口说道:“在没有见到……尸体之前,我不会妄下定论。当务之急是先保护好自己。否则的话,魏青叶的举动就没有意义了。” 在听到韩子宁的话语之后,夕雾的眼底燃起了一抹名为希冀的光芒。 他说得对。 魏青叶……有可能还活着! 不,魏青叶一定没有死! 夕雾朝韩子宁轻轻地笑了笑,像是在对他的安慰表示感谢。 韩子宁见状,脸上也带了些温和的神色,与平日里桀骜不驯的样子可谓是大相径庭。 如果羔羊的身边出现了牧羊犬,那么,被狼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小羊羔恐怕会不自觉地靠近它。 遗憾的是,那头牧羊犬也是由另一只狼伪装而成的。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 纪舒语自然没有忽略掉他们两人的交流。他的脸色如常,看起来并不在意,只是那只揽着她肩膀的手加大了些许力道。 韩子宁退后两步,与他们拉开了距离。 纪舒语没有去管韩子宁的动作,他微微低下头,凑到夕雾的耳边轻声细语道:“你刚刚对他笑了。” 他的语气十分平静,像是在陈述着一个事实。 夕雾没有接话。 “你也对我笑一笑,好不好?”下一刻,他便低声诱哄道,声音里带了些哀求的意味。 夕雾抬眸看向他,慢慢地眨了眨眼睛。 纪舒语见她迟迟没有动作,便又凑得更近了些:“还是说,你想当着韩子宁的面,接受‘惩罚’?” 夕雾一愣,她不得不勉强自己扯开嘴角,露出一个极淡极淡的笑容来。 纪舒语笑了笑,夸奖道:“乖孩子。” 他所有的举动都没有避开韩子宁。 这相当于是在宣示主权。 他知道韩子宁对“林夕”的心思不纯。 所以,纪舒语需要警告一下他。 这样想着,纪舒语偏过头,准确无误地吻上了夕雾的唇瓣。 他一把按住了她的脑袋,迫使她能够承受着自己过度的掠夺。 在空旷的房间中,黏腻的水声极为明显。 在纪舒语看不到的角度,韩子宁的脸色骤然间沉了下来,但他的心跳却又不受控制地加快了几分。 他本来不应该这样的。 但他看见了夕雾那泛红的眼尾和湿漉漉的眼睛,就像是钩子一般,将他的注意力轻易夺去。 韩子宁情不自禁地咽了一口口水。索性这声音混在那黏糊糊的声音里,让人分辨不出来。 “失礼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纪舒语才淡淡地开口说道。 真是有够拙劣的挑衅啊。 韩子宁这样想着,脸上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 夕雾紧紧地盯着纪舒语的脸。她没有开口质问,但是纪舒语知道她想问什么。 “这是奖励,不是惩罚。”他笑着回答道。 第58章 为她献上灵魂【34】 “滴答”。 “滴答”。 “滴答”。 似曾相识的滴水声在房间内骤然响起,让纪舒语和韩子宁立刻就警惕了起来。 “安洛瑟。”纪舒语轻声说道。 他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夕雾手臂上的缠着的绷带,眼底有暗沉划过。 之前安洛瑟给夕雾做了“放血治疗”,划伤了她的手臂。 夕雾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而且,她还想起……她手臂上的那道伤口,是魏青叶帮她包扎的。 她的眼神不免黯淡了几分。 “纪先生。”一道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语气中不带有任何的感情色彩。 安洛瑟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房间的阴暗角落处。 “安洛瑟医生。”纪舒语淡淡地点了点头,看起来十分平静。 “之前稍微耽搁了一下。”安洛瑟很有礼貌地“解释”着情况,“现在进行治疗应该还不晚吧?” 纪舒语闭了闭眼。 他并不惧怕接受那所谓的“治疗”,他担心的是……在他接受“治疗”的过程中,韩子宁和“林夕”两个人单独相处,可能会出事。 毕竟……韩子宁确实也算不上是什么好人。 但是,纪舒语当时是自己主动提出想要接受“治疗”的。 ——“安洛瑟医生,现在……该轮到我接受治疗了吧?” 这是他的原话。 既然是自己主动提议的,那么,他又怎么能够开口拒绝? “那就麻烦你了。”纪舒语温和有礼地颔首示意,看起来倒像是真的要去接受正常的治疗一般。 事已至此,也暂且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安洛瑟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他屈起食指,轻轻地敲了敲身旁的墙壁。 伴随着沉闷的响声,一道暗门慢慢显现了出来。 纪舒语弯了弯腰,凑到了夕雾的面前。 “小夕,等我回来,好么?”他的声音很轻很轻。 夕雾抬眸看向纪舒语,他的眼睛里盛满了她看不懂的情绪。 她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开口说道:“保护好自己。” 纪舒语笑了笑。他点了点头,便转身向安洛瑟的方向走去。 在即将进入暗室的那一刻,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夕雾。 他知道。 他很清楚地知道“林夕”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代表了什么。 可尽管如此——尽管“林夕”并不想等他回来,但她还是希望他能保护好自己。 纪舒语自嘲般地扯了扯嘴角。 ———— “小夕。”韩子宁轻声喊道。 夕雾怔了怔,有些恍惚地抬起头。 韩子宁迟疑了片刻,还是继续开口询问道:“是不是纪舒语他……强迫你的?” 夕雾的身体轻轻颤了颤,她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别怕。”韩子宁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腕,“我可以带你走。” 夕雾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她往回抽了抽自己的手腕,试图从韩子宁的手中挣脱出来。 韩子宁见状,便主动松开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他慢慢地开口解释道:“我只是想帮助你。” 夕雾抬眸看他。向来桀骜不驯我行我素的纨绔子弟韩子宁居然也有这样温柔体贴好心肠的时候。 他俊俏的脸庞上满是担忧之色,看起来对夕雾现在的处境很是担心。 夕雾微微垂眸,轻声说道:“谢谢你。” 韩子宁一愣,随即便接话道:“你无需顾虑太多。只要跟我离开这里,纪舒语就伤害不了你了。” 他顿了顿,又道:“你应该见识过了吧。他那个人……有时候其实有些过分偏执了。如果可以稍微跟他保持一些距离的话,或许能够让他冷静下来。” 见夕雾的神色已经有几分松动了,韩子宁乘胜追击:“而且他现在的状态似乎不太对劲。再这样下去,我们很有可能会因为不够团结而被逐一击破。到时候,恐怕就没有人能活着离开这里了。” “而且,你继续跟他待在一起的话……”韩子宁欲言又止,他的视线极其隐晦地扫过夕雾脖颈上的红痕。 夕雾微微颤了颤。她咬着下唇,缓缓地点了点头,道:“好,我跟你走。” 这么容易就相信别人了吗? 真是好骗啊,林夕。 韩子宁在心里恶意地嘲讽着,面上却仍是那一副温柔体贴的模样。 “我带你离开这里。”他朝夕雾安抚性地笑了笑,接着便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跟紧我。”他语气严肃地叮嘱道。 韩子宁的脸色无比自然,看起来并无半分冒犯之意,似乎就真的只是担心她跟丢了一样。 而事实上,此时韩子宁的心底却在幻想一些旖旎又过分的事情。 少女的手纤细柔软,触感美好得不可思议。 他想…… 韩子宁的步伐微微加快了几分,他牵着夕雾来到了房间门口。 出人意料的是,这里没有任何的机关和陷阱。 韩子宁只是轻飘飘地伸出手,一下子就将房门打开了。 他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尽管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两人能够这么容易地脱身离开,但是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韩子宁脚上的步伐没有停下,他牵着夕雾一路往走廊的深处走去。 在经过了许多次转弯和岔路之后,愈发偏僻的长廊显得更加幽深可怖。 夕雾有些惴惴不安地抓紧了韩子宁的手。 “我们先找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再说。”他解释道。 “好。”夕雾点了点头。 可是随着他们的深入,走廊两侧墙壁上的烛火也渐渐微弱了起来。 昏暗又寂静的环境,似乎很容易就能激发起人心中的恶念。 淡淡的香气慢慢地缠绕在韩子宁的身旁。 此时此刻,周遭寂静,四下无人。 他好像有些按捺不住了。 韩子宁的手不自觉地加大了几分力道。 夕雾下意识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他牢牢攥住。 他修长的手指像是无意识般地在她手上摩挲着。 对于夕雾娇嫩的皮肤来说,韩子宁指尖那带了些薄茧的粗糙触感实在是太过明显。 夕雾不由地皱了皱眉头,“韩子宁……”她轻声开口唤道。 夕雾的语气轻轻柔柔的,像是一片羽毛拂过了韩子宁的心尖。 他几乎是喑哑着回应道:“嗯,我在。” 第59章 为她献上灵魂【35】 “你……”夕雾斟酌着开口提醒道,“你的手……抓得好紧。” “抱歉。”韩子宁随口说道,但他的手却没有一点想要松开的迹象,只是稍微地减轻了些许力道。 “……”夕雾抿了抿唇,韩子宁的动作让她觉得很不自在。 而且,在她开口提醒之后,韩子宁甚至还变本加厉地抚摸起了她的手。 或者,那到底是抚摸、摩挲,还是揉捏? 她不知道。 她现在有些茫然。 韩子宁见夕雾对自己愈发过分的举动无动于衷,胆子也逐渐大了起来。 他试探性地与她十指相扣。 夕雾愣了一下,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他的冒犯之举。 韩子宁得寸进尺般地将她的手抓得更紧,仿佛是在害怕她突然醒悟过来之后挣脱逃走。 而事实也正如韩子宁所预料的那般,夕雾忽然反应了过来。她睁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韩子宁……”她惶恐又不安地再次开口喊道。 “怎么了?”韩子宁明知故问道。 “请你自重。”夕雾像是忍无可忍般,冷冷地呵斥道。 “有什么问题吗?”韩子宁扯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容来,“你是指……我不应该牵你的手吗?” 说着,他将夕雾的手举到自己面前,装模作样地细细端详了起来。 她的手真的很好看。 韩子宁眯了眯眼睛,眼神有些深邃。 “你放手!”夕雾用力地想要抽出自己的手。 在经历过纪舒语的事情之后,她已经有些草木皆兵了。 更何况,现在的情况,可不仅仅是“草木皆兵”。 “你看得上纪舒语,看得上魏青叶,却偏偏看不上我,是吗?”韩子宁的语气有些冷。 夕雾拼命地挣扎着,想要逃离韩子宁的身边。 “现在才发现不对劲,已经晚了。”他轻笑着说道。 一步一步主动走进豺狼陷阱里的羔羊,又怎么能够轻易逃脱呢? “你骗我!”夕雾咬着唇瓣,抬起眼看他。 “我确实是带你走了。”韩子宁耸了耸肩,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我没说谎啊。” “不过,你的戒备心还真是有够低的。”他轻轻一拉,便将努力往外跑的夕雾拽了回来。 她猛地撞进了他的怀里,那滚烫的温度让她不由自主地颤了颤身子。 “要怪,就怪你太容易相信别人了。”韩子宁在她耳边轻声道。 温热的吐息拂过夕雾的耳边,她下意识地偏头躲开了。 “你躲什么?”韩子宁舔了舔唇,突然一下子咬住了她的耳垂。 “先盖个章。”他含糊不清地呢喃道。 “韩子宁,你……”夕雾的声音微微颤抖着。 她没想到自己出得龙潭,又入虎穴。 韩子宁微微垂眸,他看见了夕雾脖颈上那些碍眼的痕迹。 “纪舒语他是不是属狗的?非要给人身上打上标记不可。”韩子宁近乎咬牙切齿地嘲讽道。 他想,他现在应该把那些痕迹覆盖掉。 打上自己的烙印。 ———— 柔弱的少女被身形高大的少年压在走廊的墙壁上,动弹不得。 韩子宁染得雪白的头发蹭在夕雾的脖颈上,几乎与她白皙的肤色融为一体。 只是他额前那一抹挑染的黑色刘海太过显眼,压在夕雾的肌肤之上,倒显出极为分明的对比意味。 墨黑线条与雪白色块交织,缀以星星点点的绯红,艳丽异常。 “纪舒语也就罢了。可你为什么会对魏青叶另眼相看?”韩子宁抬起头,语气中满是不忿,“我、我对你难道不好吗?” 夕雾偏过头,根本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韩子宁笑了一下,随即便掐着她的下颌,迫使她直视着他的眼睛。 “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啊。”他挑了挑眉,“不过,像纪舒语那样的斯文败类,我也看不惯。” “真可怜啊。”他盯着夕雾红肿的唇瓣,神色莫名。 韩子宁自嘲地笑了笑。忽然,没有任何预兆地,他低头吻了下去。 …… “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韩子宁的指尖抚过她的唇瓣——那里已经被他吻得愈发红肿不堪了,“以前我觉得是夸大其词,但是现在,我信了。” 他怎么能够不去相信? 毕竟……在这样危险的处境下,他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 也许下一刻他们就会被安洛瑟、或者是艾蒙发现,然后命丧当场。 可他现在已经不在乎了。 朝思暮想的少女就在自己怀里,尽管她不是自愿的,但也足够让他心满意足了。 只不过夕雾的反应实在是太过激烈了。 她的眼尾洇着一抹红,有大颗大颗的泪珠往下滚落着。 “纪舒语强迫你的时候,也没见你挣扎得这么激烈啊。”韩子宁闭了闭眼睛,压下眼底的暗色。 他已经足够收敛了,但没想到还是吓到了她。 “你再哭的话,信不信我……”他将自己散落的刘海往后撩了撩,恶狠狠地威胁道。 但他并没有接着说出什么具有威慑力的话语来。 因为夕雾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她湿漉漉的眼睛里像是藏着星空,只需要一眼,便足以让人深陷其中。 韩子宁威胁的话语戛然而止,他的耳尖上悄悄地漫上了一抹微红。 “你……”他支支吾吾地开口,“你看什么?” 刚刚还因为夕雾不看他而生气的少年,此时却在夕雾的目光下退缩了。 韩子宁不由自主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他知道他不能再继续看下去了。 否则的话,他恐怕会忍不住…… “你躲什么?”夕雾偏了偏头,语气中带了些不谙世事的天真。 她将韩子宁自己刚刚说过的话语原封不动地奉还了。 而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让韩子宁的心跳漏了一拍。 紧接着,他的心跳便越来越快。 在寂静的走廊里,他几乎能够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你的心跳得好快,是要死掉了吗?”夕雾歪着头,有些好奇地问道。 她的声音甜腻诱人,语气却十分平静,仿佛自己说出口的话语只是再普通不过的问题而已。 她伸出手,慢慢地按在了韩子宁的胸口处。 韩子宁的心控制不住地怦怦直跳着,但与此同时,他的脊背处也覆上了一层冷汗。 不对劲。 这太不对劲了。 事情的发展好像超出了他的预料。 第60章 为她献上灵魂【36】 刚刚还咄咄逼人的桀骜少年,此时却被看似柔弱的少女反手按在了墙壁上。 “怎么不继续了?”夕雾笑了笑,随口问道。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柔柔地点在了韩子宁的胸口上。 韩子宁不由地皱了皱眉头。 眼前的“林夕”明明看起来身娇体弱的,可力气却大得惊人。 他能够感觉到自己像是被牢牢地钉死在了墙壁上,动弹不得。 夕雾用另一只手轻轻地碰了碰自己红肿的唇瓣。她轻笑一声,意味不明地说道:“还真是……像狗一样。” 韩子宁的视线紧紧地跟随着她的动作,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唇瓣。 见状,他忽然开口附和道:“是啊。” 他的眼神里带着极为炙热的光芒,其中还夹杂着一丝桀骜与挑衅。 韩子宁自然是已经发现了“林夕”的古怪之处,但他现在反而冷静下来了。 就像他刚刚领会到的那样——“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夕雾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你不害怕吗?” “不啊,为什么要害怕?”韩子宁勾了勾唇,反问道。 夕雾微微垂眸,她随意地抚上韩子宁的脸颊。 她的指尖漫不经心地在他俊逸的脸庞上游移着。慢慢地,她点了点他的薄唇。 “嘴真硬啊。”她随口回应道。 韩子宁轻笑,他忽然开口咬住了她的指尖,坚硬的牙齿用了些许力道,一点一点地碾磨着她娇嫩的肌肤。 夕雾并没有第一时间抽回自己的手指,只是任由他这样咬着。 韩子宁抬起眸看她,眼底是压抑不住的深沉墨色。 他松开了夕雾的手指,低声笑道:“硬不硬的……你不是尝过吗?” “你就只会强迫别人吗?”夕雾语气平静地说道。她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是啊。”韩子宁毫不犹豫地承认,“我确实很卑劣。但是,如果不择手段就能得到你的话,这未免也太划算了。何乐而不为呢?” 他伸出一截舌尖,极慢极慢地舔过自己的嘴唇,然后一字一顿地说道:“味道很好呢。” 很明显,他意有所指。 夕雾看了他一眼,便收回了按着他胸口的手。 韩子宁重获自由,但他此时也没有选择轻举妄动。 “怎么?打算就这样放过我了吗?”他随口问道。 “嗯?你觉得我会对你做些什么吗?”夕雾一边漫不经心地反问着,一边将自己湿漉漉的指尖在韩子宁的衣服上蹭了蹭。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韩子宁一脸的无所谓。 “没兴趣。”夕雾擦干净手指之后,便打算直接转身离开。 “等等。”韩子宁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你就这么走了?”他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你真的不打算折磨我,然后杀掉我吗?”他有些急切地开口询问道,“就像安洛瑟、艾蒙他们那样。” “我没有那种爱好。”夕雾的视线慢慢地扫过韩子宁抓着自己的那只手。 “你是‘林夕’吗?”韩子宁忍不住开口问道。 “不,你肯定不是她。那你为什么要扮演林夕?”没等夕雾回答,他就有些不依不饶地继续追问道,“又为什么要突然暴露自己? 夕雾很好脾气地逐个回答了他的问题:“我不是‘林夕’。我只是想……找点乐子。而现在,我觉得有些无聊了。” 在夕雾亲口承认她不是林夕之后,尽管韩子宁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瞳孔放大了一瞬间。 他就说他怎么会对“林夕”心动呢? 毕竟……之前林夕整天跟在纪舒语身后的时候,韩子宁可从来没有对她有过什么想法。 原来……她根本就不是林夕。 “好了。”在韩子宁愣神时,夕雾轻而易举地就挣脱了他的钳制,“还有一天时间,你好自为之吧。” “希望你能逃出生天。”她朝他挥了挥手,衷心地祝福着。 “林……”韩子宁开口想喊住她,却发现他还没有问过她的名字。 就在他迟疑的一瞬间,夕雾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韩子宁有些颓丧地靠坐在走廊边上,他敛着眸子,神色莫名。 所以,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而他甚至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和来历。 她居然还希望他就此离开这里?! 她怎么可以…… ———— “韩子宁,你还真是……胆大包天啊。” 纪舒语看着空空荡荡的房间,咬牙切齿道。 他就知道韩子宁不会那么安分守己。 纪舒语没有去管自己手臂上那道血流不止的狭长伤口。他的衬衫上沾满了血污,发丝也有些凌乱。 但他顾不得去整理自己的仪容仪表。 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到“林夕”。 …… “主人。”一道娇俏的少女声音在夕雾身后响起,“您这么简单就放过他了吗?那个叫韩子宁的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亚丝娜有些忿忿不平地说道。 “因为实在是有点过于无聊了。”夕雾揉了揉亚丝娜柔软的发丝,随口回答道。 “那……主人可以陪我玩一会吗?”亚丝娜一把抱住了夕雾,“之前可是主人自己主动提出来的呢。”她眨了眨眼睛,脸上划过一抹狡黠之色。 夕雾歪了歪头,并没有开口拒绝她。 亚丝娜便当是夕雾默认了,可还没等她有所动作,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便打断了她。 “亚丝娜。”安洛瑟仅仅只是开口喊了一声她的名字,亚丝娜就条件反射般地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在夕雾降临这座古堡之前,安洛瑟和艾蒙的实力可谓是凌驾于其他恶鬼之上,就连亚丝娜自己也要逊色他们几分。 那刻入骨髓的恐惧,使得她几乎是下意识就立马停在了原地。 安洛瑟的视线看似不经意间扫过夕雾的腰际——此时亚丝娜的双手正紧紧地环抱着她纤细的腰肢。 他的眼神没有什么温度,冷冰冰的。 亚丝娜一愣,很快便自觉地松开了手。 “这么凶干什么?”夕雾看了安洛瑟一眼,开口说道。 安洛瑟抿了抿唇,语气平静地说道:“抱歉。” 亚丝娜没想到像安洛瑟这样高傲的人也会向她道歉——哪怕没有半点诚意可言。 第61章 为她献上灵魂【37】 亚丝娜摆了摆手。 她可不想跟安洛瑟计较什么——又何必自取其辱。 只是可惜了这个她好不容易找到的能够和主人单独相处的机会。 安洛瑟淡淡地扫了亚丝娜一眼。他在感应到夕雾暴露自身力量之后,便急急忙忙地打发走了纪舒语,并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他本来是想给纪舒语好好地“治疗”一番。 毕竟,像纪舒语那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确实很需要接受“治疗”。 不过纪舒语的运气不错。如果不是夕雾那里突发变故,恐怕他还要再多吃一番苦头。 安洛瑟站在一旁,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中那柄染了血的手术刀。他刚刚走得急,还没来得及收拾。 幸好他及时赶到了,如果再晚一步,那么…… 要知道,主人她很讨厌在兴起时被人打扰。 “主人,请记得……下次再陪我玩。”亚丝娜在夕雾耳边轻声道,声音里带了些蛊惑。 夕雾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亚丝娜依依不舍地看着她,最终还是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识时务者为俊杰。 “安洛瑟。”夕雾将散落的发丝撩起,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我现在很无聊。” “主人的意思是?”安洛瑟刚刚将手术刀擦拭完毕,眉宇间带了丝疑惑之意。 “你要怎么赔偿我?”夕雾一把抓住了安洛瑟的手,制止了他想要收起手术刀的动作。 她百无聊赖地拨弄着他手上的那柄手术刀。 锋利的刀刃闪烁着幽幽的寒光,夕雾白皙的手指纤细又娇嫩。她的指尖轻轻地按在刀刃上,看起来随时会被划出一道伤口,让人不禁为她担心起来。 但夕雾满不在乎地继续玩着那柄手术刀——“林夕”会被这柄刀伤到,她可不会。 安洛瑟微微垂眸。他的眉头轻轻皱起,像是在表达着自己的不满与疑惑——夕雾对手术刀的兴趣居然比对他的兴趣还要浓厚许多。 他的视线划过夕雾的脸,只见黑发的少女睫羽微颤,如蝶一般振翅欲飞。 她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指尖的刀刃上,一副忽然间来了兴致的模样。 安洛瑟见状,他那只拿着手术刀的手突然换了个姿势,将夕雾纤长的手指和锋利的刀刃一并握入了掌心里。 夕雾有些不解地抬头看他。 安洛瑟敛着眸子,他的指尖慢慢地抚过了夕雾手指和刀刃的交界处。 柔软和锋利突兀地拼接在一起,本该是极为不搭的。但他修长的手指从夕雾的指尖一路往下滑去,肌肤的温热和刀刃的冰冷在他的动作下逐渐融合成了暧昧的基调——介于冷热之间的、似是而非的旖旎氛围。 “用我自己来赔偿你。”安洛瑟一字一顿地低声说道。他的声音仍旧是清清冷冷的,只是其中夹杂着一丝令人难以察觉到的渴求之意。 夕雾勾了勾唇角,忽然笑了起来。 她反手夺过了安洛瑟手中的手术刀,随意地打量了一下。薄如蝉翼的刀片光可鉴人,上面倒映出了夕雾的半张脸庞。 “那么,你愿意……接受‘治疗’吗?”夕雾慢慢地开口说道。她的声音里带着浓厚的诱人沉沦的意味。 安洛瑟的瞳孔骤然放大,他猛地抬起头看她。 现在的情景有些似曾相识。 除了……角色转换之外。 “我……愿意。”安洛瑟像是被蛊惑了一般,主动上前了一步。 他从没想过,那柄切开过无数人血肉的手术刀,有朝一日会被用到自己身上。 可他,心甘情愿。 ———— 纪舒语在长长的走廊里徘徊了许久,他找过了无数个房间,却始终没有发现“林夕”的身影。 他甚至回到了之前艾蒙追杀魏青叶和“林夕”的地方,仍是一无所获。他连艾蒙的影子都没看见,就连他想象中的魏青叶的尸体……也不见踪影。 纪舒语的心沉了沉。这座古堡的内部构造本就错综复杂,更别提在黑暗之中,时间和空间似乎存在错位的情况。 他抬手揉了揉额角,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睛。 纪舒语的动作牵扯到了手臂上的那道伤口,带起一阵撕开伤口的痛楚,但他连眉头也未曾皱一下。 伤口上覆着一层凝固了的褐色血渍,有鲜红色的血液从撕裂的伤口处溢了出来,将本就凌乱不堪的伤口染得更加惨不忍睹。 但纪舒语没有去管它,甚至没有进行过简单的包扎。 等等…… 伤口? 纪舒语若有所思。 他总觉得……自己从安洛瑟手底下脱身的过程有些过于简单了。 就好像是安洛瑟故意放过他似的。 尽管古堡里的恶鬼们都喜欢猫戏老鼠般地玩弄他们,但是纪舒语的直觉告诉他——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他站在原地,一幕一幕地回忆着当时的情形。 锋利的手术刀慢慢地划开皮肤,鲜血像是迫不及待般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狭长的伤痕伴随着剧烈的痛感,一点一点地在他的手臂上蔓延开来。 安洛瑟就面无表情地站在他身旁,冷冷地看着他,像是在打量着一件死物。 …… 但是那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安洛瑟的神态举止。 那个时候,安洛瑟本来有条不紊的动作忽然停顿了一瞬间。尽管他掩饰得很好,但是纪舒语仍然敏锐地发觉了他的异样。 所以…… 纪舒语眼神微凝,无论安洛瑟的异常之处是否与“林夕”有关,他都不能放过这个破绽。 他不相信仅仅凭借韩子宁一个人的力量就能从这座危机四伏的古堡里带走“林夕”。 但纪舒语却没有找到他们两人中的任何一个人。 或许是他走得还不够远,没有踏遍这座古堡的每一个角落。 但是此时此刻,就算只有一点极其渺茫的微弱希望,他也愿意去尝试。 纪舒语想回到那间暗室里,寻找更多的线索——他知道也许会无功而返、也许会自投罗网、也许会迎面撞上安洛瑟…… 但他不得不赌一把。 …… ——事实证明,他赌对了,也赌输了。 他见到了“林夕”。 他也迎面撞上了安洛瑟。 在那间暗室里。 第62章 为她献上灵魂【38】 容貌冶艳的少女跨坐在一截白皙却精壮的腰肢上,她黑色的发丝微微散乱着,隐隐约约间勾勒出她精致的侧脸。 少女口中轻轻地咬着一柄锋芒逼人的手术刀。嫣红的唇瓣与闪着寒芒的银色刀刃交相辉映,无端显出别样的惑人美感来。 而那削铁如泥的刀刃上,还在一点一点地往下滴着血。 靠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微微抬着头,他的视线始终紧紧地盯着坐在自己身上的少女。 有猩红的血珠顺着刃尖滴落在他雪白的胸膛上,宛如红梅落雪,溅出星星点点的斑驳痕迹。 他的手臂上有一道狭长的伤口——就如同他每一次赋予别人的伤口一样。那道伤口没有被包扎起来,就那么裸露着。 虽然他不会因为失血过多而亡,但是他也能够从中感觉到剧烈的痛楚。 夕雾低下头去看他。她的唇角微微勾起,像是对于安洛瑟能够乖乖接受“治疗”这件事极为满意。 安洛瑟与她对视着,不闪不避。 向来都是一副凛然不可侵犯模样的安洛瑟,此时微长的银发随意地披散着,血红色的眼眸里满是隐晦而炙热的痴迷与沉沦。 夕雾挑了挑眉。她慢慢地低下头,几乎要与安洛瑟额头相抵。 那柄手术刀仍然被她咬着,锋利的刀刃轻轻地擦过安洛瑟的薄唇,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划破他的唇,像是一场悬而未决的审判。 她不紧不慢地继续往下压着身子,几乎要吻上他的唇。刀刃贴近了他的嘴唇,带来一阵极为冰凉的触感。 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近了,近到安洛瑟甚至想主动迎上去吻她——哪怕他会因此被锋利的刀刃划得鲜血淋漓。 而夕雾的动作突然停住了,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眸中带了些漫不经心的意味。 安洛瑟忽然间清醒了几分。 夕雾不过是随手编织了一个看似甜蜜的恶劣陷阱,他便毫不犹豫地想要踏足进去。 可当安洛瑟反应过来之后,他很快又收敛了自己残存的理智。 他想……不管不顾地放纵自己继续沉沦下去。 哪怕是裹着利刃的蜜糖,只要是她所给予的,他都甘之如饴。 夕雾的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乖孩子,应该得到奖励。 她舌尖微动,将口中咬着的那柄手术刀稍微换了个位置。原本紧贴着安洛瑟的锋利刀刃,此刻被她咬在了贝齿间。 夕雾就着这个姿势,轻轻地贴上了安洛瑟的薄唇——没有任何过度深入的动作,仅仅是两唇相碰。 安洛瑟的唇冷冰冰的,没有什么温度。而夕雾的唇瓣是温热的。两相触碰下,即便没有其他什么动作,也足以让坚冰消融。 安洛瑟下意识地想要索取更多,可还没等他有所动作,夕雾便将齿间咬着的那柄手术刀送了过来。 她很有分寸地将刀刃朝向自己,以免划伤安洛瑟。 安洛瑟愣了一下,接着便十分顺从地接过了手术刀。 夕雾见状,十分满意地抬起了头,主动结束了这个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的“吻”。 她抬起身子,低下头去看他,甜腻的声音又轻又低,道:“‘治疗’结束了。” 安洛瑟微微地仰着头,薄唇中衔着那柄手术刀。他血红色的瞳孔中倒映着夕雾的脸庞,有灼热的暗火从他眼底幽幽燃起。 他清冷又精致的脸上泛起极浅极淡的薄红,宛若碧蓝天幕边缘晕染的暮色云霞。 那双血红色的眼眸像是傍晚将落未落的红日。银色的发丝随意地散落在额前,微微遮住了眼睫,清淡的冷色调将他眼中那逼人的滚烫温度稍微压下了几分。 …… “终于结束了啊,‘林夕’。”纪舒语一脸平静地开口说道,语气中辨不出喜怒。 “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你们。”他甚至勾起了唇角,声音愈发柔和起来,“如果破坏了你们的……兴致,那我为此感到十分地抱歉。” 不久之前,纪舒语就已经站在了暗室的门口处,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身上的衣衫破烂不堪,伤口处还止不住地流着血,看起来狼狈极了。 他向来自信。即便是赌输了,他也会保持应有的风度——更何况他从来没有失手过。 而这一次,他赌赢了,却一败涂地。 “林夕”与安洛瑟那样地亲密。即便是早就发现了他的闯入,他们仍旧旁若无人地继续着所谓的“治疗”。 纪舒语的心脏一寸一寸地沉寂了下去。荆棘、藤蔓、或是其他什么东西,一点一点地在他体内不断蔓延着,让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他就像是一个局外人,格格不入。 不,不对。 也许,他早就出局了。 …… 在纪舒语刚一进入暗室的时候,夕雾和安洛瑟就发现了他。 但是他们全都没有去理会纪舒语的存在。 而纪舒语也如同他往常所表现出来的那样进退有度,并没有直接打断他们,而是很有礼貌地等待他们结束之后,才开口说话。 夕雾斜斜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回应他。 纪舒语却仍旧不恼,依然语气平淡地开口问道:“‘林夕’?我该叫你‘林夕’吗?” “又或者说,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他温柔地笑了笑,与平时相比并没有什么异样之处。 “我不叫‘林夕’。”夕雾随意地换了一个姿势。她坐在安洛瑟的腿上,语气散漫。 “那么,你叫什么名字呢?”纪舒语有些不依不饶地继续询问道。 “你的好奇心未免也太大了。”夕雾漫不经心地说道,她的注意力几乎没有分出半点给纪舒语。 此时的夕雾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安洛瑟的胸口处,她白皙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撩拨着。 刚刚滴落下来的血珠还未完全凝固,夕雾的指尖按在那些血渍上面,恶作剧似的将斑驳的猩红血色晕染开来,绘制成一副艳丽的画卷。 纪舒语站在一旁,险些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咬了咬牙,强行将心底愈演愈烈的复杂情感压抑了下去。 只不过,他最终还是忍不住上前一步,颇有些急切地开口询问道:“你到底是谁?” 第63章 为她献上灵魂【39】 夕雾正在专心致志地“作画”,并没有第一时间开口回答纪舒语的问题。 似乎是在“作画”过程中遇到了什么瓶颈,夕雾微微皱眉,有些不满地撇了撇嘴。 她的指尖停留在了安洛瑟的胸口处,像是在迟疑着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下笔”才好。 这时候,夕雾才稍微分出些许心神,堪堪抬眸看了纪舒语一眼,随口道:“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吗?那你们的胆子还挺大的呀。” 纪舒语的头脑从未如此清醒过,他很快就敏锐地发现了夕雾话语中隐含的意思:他们应该需要知道她是谁。 为什么? 纪舒语的眼神微凝,他几乎是在电光石火间就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了夕雾的来历。 “那个所谓的可以召唤‘恶魔’的仪式?!”从刚刚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太过失态的纪舒语,此刻却是满脸的惊讶与不可思议。 “原来仪式并没有失败啊。”他低声地自言自语道。 怪不得…… 所以他才会爱上“林夕”。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未曾对那个跟在自己身后的少女有过半分心动,但是来到这座古堡之后,他却忽然对她有了强烈的感觉。 因为……他爱上的人根本就不是原来的林夕。 纪舒语有些恍然大悟,但仔细想想,又觉得似乎是在情理之中。 在他认真思考时,夕雾忽然间有了一点灵感,她停顿许久的指尖重新在安洛瑟白皙的肌肤之上游移了起来。 纪舒语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之后,就看见夕雾正泰然自若地和安洛瑟调情——这不是调情是什么? 他不甘心一直被夕雾忽视,便又开口问道:“所以,你和……他是同样的存在吗?” “是啊。”夕雾头也不抬地随口回答道。 “我想知道你的名字。”纪舒语固执地再次询问着,语气中带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坚决意味。这样的咄咄逼人,与他平时风度翩翩、进退有度的做派截然相反。 夕雾本来不想理会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追问,但她被纪舒语问得有些心烦意乱,自己“作画”的思路险些被打断,她只能有些不耐烦地回答道:“夕雾。” “夕雾……”纪舒语微微垂眸,轻声呢喃道。 见纪舒语终于不再喋喋不休地追问了,夕雾便再次集中注意力,准备继续绘制手下的“画卷”。 “夕雾,你……”纪舒语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安洛瑟的举动一下子打断了。 只见安洛瑟突然间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轻轻地覆上了夕雾的手背。 “主人,我可以教您……”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试图诱惑夕雾陪着他一起沉沦下去。 安洛瑟连看也不看纪舒语一眼,但他的一举一动中却都暗藏着挑衅与不屑之意。 夕雾没有对安洛瑟擅自妄为的举动提出异议。她很是顺从地跟随着安洛瑟的指引,在他的带领下,将他那白皙的肌肤涂抹地更加艳丽诱人。 “你就没有其他什么想要问的问题了吗?”见纪舒语忽然沉默下来一言不发,夕雾倒是主动开口问道。 她……有一个问题还挺好奇的。 不,也不能说是好奇。 夕雾的心底漫起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也许她只不过是想证实一些事情。 纪舒语深深地看了夕雾一眼,缓缓地开口问道:“你……有没有对我动过心?哪怕只有一分一毫?又或者,哪怕只是仅仅存在过片刻的心动?” 夕雾的脸上划过了一抹显而易见的疑惑,她没想到纪舒语居然在纠结这种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的问题。 “怎么可能呢?”她慢慢地勾起唇角,一字一顿地说道。 为他动心的人是“林夕”,而那个一直都无怨无悔、死心塌地跟随在他身后的“林夕”,已经死了。 可纪舒语看起来好像并不在意“林夕”的死活,他甚至没有过问一句她的去向。 夕雾忽然有些意兴阑珊,她摆了摆另一只手,示意纪舒语可以走了:“你走吧。希望你能逃出生天。” 她惯例般地来了一句衷心的祝愿。 其实,纪舒语刚刚问的那个问题,在还未说出口前,他便早已预料到了夕雾的答案,但是他的心底仍旧抱着一丝渺茫微弱的期望。 可是,夕雾不仅从来没有对他动过心,甚至此刻还轻飘飘地一句话就想把他打发走。 怎么,他走了,她好继续跟安洛瑟卿卿我我是吗? 纪舒语的眼底微暗,他几乎快要按捺不住自己心底的愤懑与嫉恨了。他上前几步,走到了夕雾的身旁:“你不杀我吗?夕雾。” 他的语气里竟然有一种诡异的平静与决绝。 纪舒语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温柔又和煦的笑容来。紧接着,他满怀恶意地开口了:“毕竟……我都那么冒犯你了。你难道不恨我吗?” 他的视线极其露骨地扫过夕雾的唇瓣与脖颈,眼中暗示意味十足。 这是再明显不过的挑衅了。 “啊……看在你没有碰过别人的份上,我不介意哦。”夕雾眉眼弯弯,一副很是大度的样子。 “真的不介意吗?”纪舒语挑了挑眉,他微微倾身,慢慢地低下头,在夕雾的耳边轻声说道:“这是否代表着……你并不排斥我呢?” 纪舒语笑着咬上了夕雾的耳垂,与她耳鬓厮磨:“这样看来,之前的那些‘惩罚’,对你来说,其实都是‘奖励’吧?” 他旁若无人般的举动让安洛瑟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安洛瑟伸出空着的另一只手,环抱住了夕雾纤细的腰肢,像是在宣示主权一般,将她往自己的身上带了带。 而纪舒语根本就不在乎安洛瑟做了什么。他见夕雾没有第一时间躲开他那极尽冒犯的举动之后,便侧过脸,贪婪地去吻她的脸颊和脖颈。 “别赶我走,夕雾。”纪舒语哑着声音恳求着,他紧紧地盯着夕雾的眼睛,试图去吻她的唇。 夕雾微微偏了偏头,躲过了纪舒语愈发得寸进尺的侵略举动。 她看着纪舒语现在浑身上下有些凄惨的模样,很是好心地开口规劝道:“现在你还有机会可以离开这里,再晚一些的话,恐怕你未必能活下来。所以,你还是快点走吧。” 纪舒语的身形一下子僵在了原地,他闭了闭眼睛,忽然开口问道:“为什么要赶我走?” 他的语气里满是深深的惶恐与不安,还夹杂着一丝委屈与不满。他像是一只濒临破碎的瓷器,满身裂痕,而夕雾的话语就是彻底敲碎他时所施加的最后一点力道。 “你不想离开这里?”夕雾满脸的疑惑与不解,“难道你想死在这里吗?” “我不想离开你。”纪舒语的神情认真又虔诚,“如果你想让我死,那我便心甘情愿赴死。” “飞蛾扑火,自不量力。”安洛瑟冷冷地开口道,“你以为……留在这里会有什么好下场吗?” 他的视线慢慢地扫过了纪舒语手臂上那道仍未完全愈合的伤口,语气中满是意味深长的威胁之意。 夕雾敛了敛眸子,长长的睫羽微垂,在她的脸上打下一片阴影。 她红唇轻启,低声开口问道:“纪舒语,你知道‘林夕’去哪里了吗?” 纪舒语抬眸看她,眼底划过了一抹不解与茫然。 “这很重要吗?”他反问道。 是啊,这很重要吗? 对于一个从来没有喜欢过林夕的、表面温柔内里凉薄的人来说,当然不重要。 他骨子里就是冷血的。一个惯会惺惺作态的伪君子,又怎么会在意其他人的死活呢? 哪怕那个人全心全意地爱着他。 夕雾垂眸不语。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询问纪舒语这个问题,毕竟……答案显而易见。 但她还是开口问了。 也罢,就当给林夕一个交代吧。 爱情无关对错。 …… “林夕她献祭了自己的灵魂?所以仪式才能够成功?你才会替代了她?”纪舒语忽然开口,语出惊人,“韩子宁当时给我看过记录着仪式步骤的人皮卷轴。在卷轴的末尾处有一段诗歌,大致内容是描述以灵魂为祭品召唤恶魔的故事。” “但是,那部分的内容是用凌乱又潦草的外文字迹书写在卷轴角落里的,所以我们并没有过多在意。现在想来,那也是属于仪式的一部分,而且是最为重要的一个步骤。”他几乎是在自言自语。 “林夕她一直都患有心脏方面的疾病,需要靠吃药来缓解病痛和维持生命。那天……王效的手上拿着她的药瓶。”纪舒语的思路愈发清晰起来。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是……王效因为某种原因拿走了药瓶——大概是想用来威胁林夕。然后,林夕突然病发,由于没有药物的缓解,她死在了仪式现场。而这恰好满足了献祭灵魂的条件,因此……你出现了。”纪舒语深深地看了一眼夕雾。 “所以,那个时候,就已经不是林夕本人了吗?”他想起了自己当时替“林夕”解围的场景,淡淡地开口称赞道,“你的演技真的很好。” 第64章 为她献上灵魂【40】 “我很好奇,如果当时我没有选择出手帮助你,那么你该如何应付王效呢?他那种人……可不像我一样洁身自好啊。”纪舒语特地加重了“洁身自好”四个字的读音,像是在强调着什么。 “你觉得呢?”夕雾挑了挑眉,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将问题抛了回去。 “也对。你手段高明,轻易便能勾得人为了你赴汤蹈火。”纪舒语自嘲般地笑了笑,“那种小场面,对你来说应该不在话下。是我多虑了。” 毕竟……就连他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尽管他明明很清楚地知道,夕雾是包裹着毒药的蜜糖,却依然甘之如饴。 之前纪舒语不计后果地想要将“林夕”禁锢在自己的身边,他知道这种方法并不可取,但他实在无法忍受“林夕”离开自己。 就宛如涸辙之鲋一般,对纪舒语来说,哪怕是饮鸩止渴,他也心甘情愿。 纪舒语的脸色十分平静。他早已接受了自己离不开她的事实。 他知道自己也许是成为了一朵依附夕雾而生的菟丝子。只要离开了夕雾,他就无法继续存活下去。 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他是天之骄子。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成为自己向来不屑一顾的那种人——被爱情冲昏头脑的、愚蠢的、目光短浅的、失去自我的人。 对于纪舒语那略微带刺的话语,夕雾不置可否。 纪舒语的洞察力和逻辑推理能力确实非常惊人,仅仅凭借一些细微之处的蛛丝马迹和她零零碎碎的三言两语,就能够大致地推断并还原出那天的基本情况。 如果不是因为夕雾自身的力量稍微干扰了他们的认知,再加上纪舒语本身对于林夕也没有特别地关注,否则的话,夕雾的伪装可能早就被他识破了。 或许,纪舒语之前已经发现了“林夕”的古怪之处,但他并不在意——或者说是不想去在意。 他向来只会关注自己感兴趣的事情,而对于那些无关紧要的事物,他更是吝啬于分出自己半点的注意力。 尽管纪舒语已经将林夕的下落大致推理出来了——病发身亡之后灵魂被献祭,但他却并不在意林夕的死亡。 对他来说,这段推理中最为重要的一点,便是献祭灵魂可以完成仪式,从而召唤出恶魔。 …… 在夕雾和纪舒语交谈的时候,安洛瑟一直默默地抓着夕雾的手,帮助她完成了所谓的“画卷”。 夕雾偏过头去看,倒是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她轻轻地将自己的手从安洛瑟的手底下抽了出来。 然后,她像是想要检查一番“画卷”的质量一般,纤长的手指随意地在安洛瑟精壮的胸膛上游移着。她的指尖顺着血色痕迹一路蔓延下去,在他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一连串的战栗与微颤。 她柔软的指尖宛若小小的星火,只需要轻轻碰一下,就足以点燃燎原之火。 那猩红色的血痕仿佛下一刻就要燃烧起来似的。安洛瑟的皮肤明明是冰冷的、没有一点温度的,此刻却也感受到了难以忍耐的灼烧痛感与燥热之意。 安洛瑟的眼神微暗,他仰起头,靠近了夕雾。他急切地想要做些什么,来缓解一下心底那愈演愈烈的炽热火焰。 夕雾不闪也不躲,任由安洛瑟攀附上她修长的脖颈。 “纪舒语,你是个聪明人。以你的智商,说不定还真的能逃离这里呢。”她半开玩笑地调侃着。 “如果我说我不想走呢?”纪舒语的语气很平静,他的视线不受控制地凝固在了夕雾的脖颈间。 安洛瑟此时正近乎贪婪地在她雪白的肌肤上留下了一个又一个绯红的印记。 “留在这里的话,可能会死无葬身之地哦。”夕雾好心地提醒道。 “夕雾。”纪舒语轻轻地喊着她的名字,语气温柔又缱绻。 夕雾不解地抬眸看他。 只见纪舒语一字一顿、语气庄重地说道:“如果我将自己的灵魂献祭给你,那我……是否可以留在你身边?” 夕雾闻言,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开口道:“你确定吗?即使你会因此而万劫不复,永生永世都被困锁在这座古堡之中,你也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永远被禁锢在你的身边吗?”纪舒语的嘴角勾起一抹极为明显的愉悦弧度,“那我……求之不得。” ———— 最后一个夜晚来临了。 尽管现在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古堡之中都是同样深沉的夜色,但是韩子宁依旧能根据心里默默计算着的时间,判断出目前的情况。 理论上来说,只要他能够平安无事地度过这个夜晚,那么等到次日,他就能得到救援、逃出生天了。 可他不甘心。 ——“希望你能逃出生天。” “林夕”消失前说过的话语始终萦绕他的脑海里。 她就这么希望自己离开这里吗? 不过,遗憾的是,她的希望应该要落空了。 因为他恐怕已经无法逃离了。 无法逃离这座古堡。 无法逃离……她。 …… 韩子宁不知道“林夕”的身份,但是这并不会影响到他想要找到她的决心。 以眼下的情况推测,她大概率也是古堡之中的恶鬼之一,就是不知道她的身份地位如何。 不过,直觉告诉他,“林夕”的地位应当不低。 因为——臣服于她似乎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韩子宁一边推测着,一边继续向古堡深处探索着。 越危险的地方,就越有可能碰见那些恶鬼。而他就有机会向他们打听“林夕”的下落了。 尽管这种方法的成功率很低很低,但他还是想尝试一下。哪怕就此死去,他也只会遗憾没有再多看她一眼。 “滴答”。 “滴答”。 “滴答”。 忽然,一阵极为熟悉的滴水声从不远处传来。 韩子宁的眼睛一亮。 安洛瑟! 那个愚昧无知的庸医! 也许他可以在接受那个什么“治疗”之后,向安洛瑟询问一下“林夕”的下落。 韩子宁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加快了自己的步伐。 他打开门,只见房间内的场景似曾相识——与之前如出一辙的、潮湿又腐朽的陈设。 只是,房间内却缺少了安洛瑟的身影。 韩子宁左顾右盼地找了半天,都一无所获。他甚至大声地喊叫了几句:“安洛瑟!哦,不对。安洛瑟医生,你在吗?我觉得我有病,需要接受治疗!” 他的语气极尽挑衅,可安洛瑟始终没有出现。 韩子宁颇为烦躁地揉了揉脑袋,将自己白色的头发揉成了一团乱雪。 真是庸医!对待病人一点也不上心。 他在心底狠狠地嘲讽着。 “滴答”。 就在韩子宁心烦意乱时,有一滴水珠溅落他的裤子上。 几乎就在一瞬间,那片布料被腐蚀得干干净净,而且还有着往外不断蔓延的趋势。 幸好韩子宁眼疾手快,他十分敏捷地将附近的那一大截布料全都撕了下来,丢到了地上。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他不得不暂时先退出了那个房间。 韩子宁叹了一口气,有些沮丧地靠在了走廊的墙壁上。 又是一无所获的一次探索。 韩子宁微微垂眸,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硌了自己一下,他连忙低头去看。 只见一卷深褐色的皮质卷轴半露不露地卡在了他裤子口袋的破口处。 那个口袋已经破了一半——刚刚韩子宁将被腐蚀掉的部分全都撕掉了。 按理来说,这个卷轴不可能保存得如此完整。 韩子宁将卷轴慢慢地摊了开来。 只见上面用诡异繁复的古怪字体记录着一个仪式。 一个召唤“恶魔”的仪式。 正是他们刚来古堡的那一天所进行的那个仪式。 当时,在仪式“失败”之后,韩子宁就失了兴趣,随手将卷轴塞进了裤子口袋里。 但是,他没想到这玩意居然经得住“水”的腐蚀。 韩子宁的视线很快就被卷轴角落处的水渍吸引了。 那一团深色的湿润痕迹代表着……卷轴确确实实被“水”浸没过,但它毫发无损,就连水渍中的字迹都不曾晕染开来。 韩子宁很自然地阅读起了那些文字——之前他特地找专家翻译过,而他的记忆力还不算差。 灵魂……祭品…… 召唤……恶魔…… 有一道亮光从韩子宁的脑海里划过,他几乎是立刻就抓住了重点。 那个仪式之所以会失败,是因为没有准备祭品! 之前他们觉得根本就不存在灵魂这种东西,所以下意识地将这部分内容当做是写在边边角角的小故事,自动地忽略掉了。 而且,似乎是从那个仪式结束之后,“林夕”就开始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要知道,他以前也见过林夕好几次,但却从来都没有对她心动过。 而在古堡探险的这段时间里,“林夕”让他们三个人为之神魂颠倒,但他们之中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她不对劲。 所以,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林夕”应该就是那个所谓被召唤出来的“恶魔”了。 而真正的林夕,恐怕是被当做祭品献祭了。 韩子宁想明白这一切之后,便一把抓起卷轴,几乎是拼尽全力地往外跑去。 他要去之前的那个地下室里,再完成一次召唤仪式。 这一次,他准备的祭 第65章 为她献上灵魂【终】 在一片漆黑之中,韩子宁点燃了手中的蜡烛。 幽暗的火光明明灭灭,映照出韩子宁俊秀的脸庞。他借着微弱的烛光,看到了地面正中央那用特定动物鲜血绘制的、早已干涸了的猩红色六芒星。 在六芒星的六个姐姐处,伫立着六支鲜红色的蜡烛。 那些红烛已经燃过了一小半,艳红的烛泪堆积在蜡烛的脚边,凝固成凄惨暗淡的一团。 在靠近门口处,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道艰难爬行努力挣扎的痕迹,其中的每一处都仿佛藏着深不见底的绝望与无助。 韩子宁随意地瞥了一眼之后,很快就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他现在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眼前的六芒星阵法之上。 用手中燃着的蜡烛将六支红烛按照顺序一一点燃之后,韩子宁吹灭了手上的那朵烛焰。 他开始按部就班地重复着之前进行过的仪式步骤。 与之前第一次尝试时那漫不经心的随意态度截然不同,这一次,韩子宁的神情无比虔诚。 若是不知情的人看见了,便会发觉,这根本不像是在进行一个召唤“恶魔”的仪式,倒更像是在向自己衷心信仰的神明祈求片刻的垂怜——只需要祂现身刹那,就足以让他此生无憾。 …… 韩子宁跪伏在法阵的正中心,他的神情庄严又肃穆。只见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开始用一种古怪复杂的语言念诵起了晦涩难懂的咒语。 这是活人自愿献祭灵魂的步骤,也是仪式是否能够成功进行的关键之一。 但是,在进行第一次仪式的时候,韩子宁他们忽略掉了这个被记载于卷轴角落里的步骤,导致仪式暂时的“失败”。 而这一次,韩子宁心甘情愿地献上自己的灵魂作为祭品,只为了能够召唤出“林夕”,再多看她一眼。 在念诵咒语的过程中,韩子宁的脸色变得愈发苍白起来。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似乎在不断地流逝着,像是一朵即将被风干的花,逐渐变得脆弱又易碎。 但是,他依然咬着牙,继续强撑着将那一大段咒文全部念诵完毕。 当最后一个音节结束时,周遭的环境忽然间门冷寂了下来,阴冷又渗人的气息弥漫在阴暗的地下室中,让人毛骨悚然。 幽幽的烛焰无风自动,剧烈地闪烁着,映照在地面上的烛影忽大忽小,看起来狰狞无比,像是几只张牙舞爪、穷凶极恶的野兽。 在烛焰的映衬下,早已干涸了的猩红色的六芒星却仿佛再次流淌了起来,暗沉的红色围绕在韩子宁的脚边,像是一座牢笼、一副枷锁,将他紧紧地、牢牢地禁锢、束缚。 韩子宁微微垂眸,一头白发在阴影里显得有些灰暗。他抿着唇,心里难得的有些忐忑不安。 他不知道这样做能否成功。 也许最后召唤不出来什么“恶魔”。 也许召唤出来的所谓“恶魔”根本就不是“林夕”。 但他已经别无选择了。 …… 一片充斥着灰败气息的黑色雾气慢慢地从六芒星正中央浮散而出。 几乎浓郁得要凝结成实质的如墨般的雾气萦绕在韩子宁的周身,将他缠绕包裹。 忽然间门,一只玉白又纤长的手从那团雾气中慢慢地探了出来。 那只手抚上了韩子宁的脸颊,将他的脸轻轻抬起,像是在仔细地打量着他。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韩子宁愣了一下,那柔软又细腻的触感让他一时间门有些恍惚,他甚至有一瞬间门忘记了自己此时身处何地。 “你愿意为了我……献上自己的灵魂吗?” 一道甜腻又诱人的声音在他面前轻声细语,其中带着极其浓厚的蛊惑意味。 “我就是为你而来的。”韩子宁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那道人影。 “无论是灵魂,还是生命,我都愿意献给你。” 他的语气中带着近乎偏执的决绝与笃定。 夕雾微微俯着身子,慢慢地凑近了他。 “若你执意如此,那我便如你所愿。”她在他耳边低声呢喃。 韩子宁闭了闭眼睛,将眼底的痴迷暗色敛去。 ———— “主人,我的演技是不是很棒?” 艾蒙的身影还未出现,他那邀功似的声音便先他一步传了出来。 可当他从黑暗处走出来的时候,却发现眼前的场景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安洛瑟会出现在这里也就算了,但是,为什么那两个不自量力的人类也会站在这里碍他的眼? 不,不对。 好像不是人类了。 艾蒙挑了挑眉,忽然来了些兴致。 他们两个人居然主动向主人献出了自己的灵魂。 还真是……足够冒险的选择。 希望他们能够知情识趣一些吧,可别像那个什么魏青叶一样,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当时,主人虽然没有特地跟他明说,但艾蒙自然也知道分寸,不会真的下狠手把魏青叶弄死。 尽管艾蒙很想这样做,但如果因此让夕雾对他有了意见,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本来艾蒙都不想去管魏青叶的,但是,奈何那个时候魏青叶一直不依不饶地阻拦着他,似乎是想要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林夕”哪怕只有一点点的、渺茫微弱的逃生机会。 艾蒙本身就性格恶劣,他给过魏青叶不止一次机会的。既然魏青叶执迷不悟,那他自然也无需过多忍让。 所以,艾蒙给了魏青叶一点他应得的“小小”的教训。 这才导致艾蒙姗姗来迟。 “主人,我的奖励呢?”艾蒙眨着眼睛主动凑上前去。 夕雾看了他一眼,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他金色的发丝,同时随口问道:“他走了吗?” 艾蒙本来还十分满足于夕雾的抚摸,但是一听到她的问话之后,他脸色几乎是骤然冷了下来。 这个“他”指的是谁已经无需言明了——除了那个魏青叶还能有谁? 而站在一旁的纪舒语和韩子宁也脸色微变。 即使他们都心甘情愿地为她献上了自己的灵魂,她依然不甚在意。 而即便魏青叶到现在还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她也照样关心惦念着他。 凭什么? 纪舒语闭了闭眼睛,将心底翻涌着的嫉恨强行压抑了下去。 “主人放心,他没死。”艾蒙一字一顿,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回答道。 而艾蒙的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了一道急切又沙哑的声音。 “小夕,是你吗?” 魏青叶突然间门闯了进来。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上下基本上没一块好肉,到处都是被镰刀划出的伤口。 他站在那里,时不时有鲜血滴落下来,在他的脚边溅出星星点点的血渍。 “你还真是……不知好歹啊。”艾蒙转过身,语气阴森地对魏青叶说道,“就这么想下地狱吗?” 艾蒙举起了手中的镰刀。 而魏青叶对于艾蒙的威胁视若无睹,他的视线直勾勾地盯着夕雾。 他没有再说一句话,但眼中的探寻意味再明显不过了。 “我不是‘林夕’哦。”夕雾伸出手将艾蒙举起的镰刀压了下去,同时笑吟吟地开口回答道。 她走到魏青叶的面前站定,还没等她再次开口说些什么,就被魏青叶一把抱住了。 夕雾很明显地愣住了。 “不管你是不是‘林夕’,我喜欢的从来都是你。”他紧紧地抱着夕雾,像是要把她融进自己的骨血里一般。 “我真的很喜欢你。”他在夕雾的耳边轻声呢喃道,“你看,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的。” “别推开我……”他哑着嗓子哀求道。 魏青叶自然不是什么一无所知的傻子。 当他费劲千辛万苦闯入这里之后,眼前的景象确实让他大吃一惊。 但是很快,他就大致推测出了眼下的基本情况。 如果说……“林夕”并不是真正的林夕,那么,他突如其来的心动似乎也变得有迹可循起来了。 再次见到“林夕”,他的心底只有激动和喜悦之情。 至于她的欺瞒与蒙骗,此刻都显得不重要了——只要能见她一眼,他便心满意足了。 夕雾没想到魏青叶居然是这个反应,她僵着身子,有些手足无措。 “所以,你叫什么名字?”魏青叶将头埋在了夕雾的脖颈处,声音显得有些沉闷,“告诉我,好吗?”他的语气十分认真。 “夕雾。”夕雾无奈地笑了笑。 “夕雾,夕雾。”魏青叶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慢慢说道,“真好听。” 他像是抱不够似的又收紧了手臂,仿佛是在害怕夕雾挣脱他、离他而去。 “那……林夕她……”魏青叶抿了抿唇,有些欲言又止。 “林夕……她的灵魂去了天堂。”夕雾轻声道。 魏青叶微微垂眸,他还想说些什么,却忽然间门松开了手。 他本想克制住自己,但还是忍不住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 魏青叶伸出手,想掩饰一下自己的窘态,但夕雾一眼就看到了他咳出的大块大块的黑血。 “你还好吗?”夕雾皱了皱眉头,语气关切地询问道。 “我、我没事。”魏青叶摆了摆手,努力地想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但他惨白的脸色还是出卖了他。 “他……快死了。”安洛瑟顿了顿,还是开口向夕雾解释道。 “我下手有分寸的。”艾蒙没好气地开口说道,“是他自己受伤之后还非要逞强,简直自不量力。” 事实上,魏青叶确实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为了闯进这里,本来就身受重伤的他只得拼了命地透支自己的生命力。 他成功了。 只要能够再看她一眼,哪怕他需要付出的代价是失去自己的生命,他也在所不惜。 夕雾看了他一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真想一直陪着你啊。”魏青叶的声音很低很轻,“如果有来生,我会再来找你的。” 她微微垂眸,迟疑片刻之后,还是慢慢地开口问道:“你想留在这里吗?永生永世不得踏出古堡一步,再无自由之日。” “你是说……我能够留在你身边吗?”魏青叶苍白又虚弱的脸上猛地绽出一抹欣喜的光芒来,“真的吗?”他不禁开口追问道。 “嗯。”夕雾点了点头,“只要……你向我献出你的灵魂。” 魏青叶近乎虔诚地拥住夕雾,他的语气郑重又庄严。 “我的灵魂本来就是属于你的。” ———— “怎么会有人甘愿舍弃一切,从此失去自由,永远被困锁在一个角落里呢?”夕雾有些茫然。 她确实从来没有想到,韩子宁他们会选择献祭自己的灵魂。 “也许……”玖酒的声音很轻,“因为是你。” 他的声音轻到几乎快要消散的地步。 夕雾没有听清楚,她有些疑惑地挑了挑眉。 但玖酒并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面纠缠下去。 “你要不要休息一下?”他很是关切地询问道。 夕雾摇了摇头。 这一个世界对她来说有些过于简单了。 “我们继续吧。”她笑着开口说道。 第66章 心悦,臣服【01】 “宁昭长公主,你又何必自取其辱呢?” 身着一袭黑金长袍的俊美男子面上含着浅淡的笑意,他低沉的嗓音里却不带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他的身形挺拔,衣着华贵,气度不凡,一看便知其身份地位非同小可。 “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长公主的……‘入幕之宾’多如过江之鲫。长公主甘愿自荐枕席,本王受宠若惊,奈何……无福消受。” 裴晏离的语气里满是浓浓的嘲讽意味。 他微微倾身,慢慢低下头靠近了夕雾。紧接着,他伸出手,用力地掐住了夕雾的下颌,强行逼迫她抬起头来。 他直视着夕雾的眼睛,一字一顿:“长公主姿容绝色,想必有众多的裙下之臣。本王以为,他们很乐意尚公主。毕竟……长公主早已及笄,理应挑选驸马。” 夕雾被迫仰着头与他对视。 只见裴晏离狭长的眼眸微微上挑,那双墨黑色的眸子仿佛是两汪深不见底的寒潭,让人看不清楚其中蕴含着的情绪。 他冷冷的话语中满是凉薄的讥讽意味,字里行间都是对夕雾的贬低与敲打——他在告诫她,身为公主、身为女子,她就应该乖乖待字闺中,而不是痴心妄想地去追求一些不该、不能、也不会属于她的东西。 裴晏离的视线随意地扫过夕雾的脸庞,颇有些不屑地挑了挑眉。 诚然,长公主的美貌举世无双,可说到底,也只是个嚣张跋扈、骄奢淫逸的昏庸公主罢了。空有一身的好皮囊,内里却是空空如也,就如同一只塞满稻草的绣花枕头一般,华而不实。 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这样的角色,也配和他争权? 夕雾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羽如蝶翼一般振翅欲飞,她墨色的瞳孔中忽然划过一抹极为明显的笑意。 与她一直对视着的裴晏离自然没有错过这一瞬间夕雾脸上神情的变化,他心下有些疑惑,但面上却不显分毫,看起来仍然是一副游刃有余、城府极深的模样。 夕雾见裴晏离一直没有其他动作,便主动将自己的头抬得更高,几乎快要贴近到裴晏离的脸庞。 她红唇轻启,吐气如兰:“殿下……误会本宫了。” 绯红色的娇嫩唇瓣在裴晏离的眼前一开一合,隐约可以窥见一截嫣红舌尖。有淡淡的香气萦绕在他的身旁,像是某种迷魂药一般,轻易便勾得人神魂颠倒。 夕雾的唇瓣就停留在裴晏离的下颌不到一分的距离,只需要她稍微凑近一点点,就能够触碰到他。 “本宫……可不敢肖想殿下。”她的嘴角勾起一抹从容不迫的微笑,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受制于人的样子。 而裴晏离一直在用力地掐着她的脸,他修长的手指紧紧地按在她娇嫩白皙的肌肤之上,有绯红色的痕迹悄悄地从他的指尖下一点一点地蔓延开来,看起来倒像是在玉白肌肤上打下了什么不可言说的烙印一般。 裴晏离明明可以轻而易举地推开她的——堂堂八尺男儿,单论力气,又怎么可能敌不过区区一介弱女子? 可他没有。 他没有推开她,没有制止她突然凑近的大胆举动。 尽管他已经钳制住了她,可她依然能够若无其事般地往他面前凑。 她是怎么做到的? 尽管心下疑惑,但裴晏离的脸色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他的视线从下往上慢慢扫过,最终落进了夕雾的眼眸之中。 此时此刻,她的眼睛里仿佛藏着深邃又幽远的星空,闪烁着点点星光。 在她的瞳孔中,他看见了他自己的倒影。 他看见了自己眼底微乎其微的茫然与犹豫。 为什么不当机立断地制止她“冒犯”的举动? 为什么任由她轻易地靠近自己? 为什么…… 裴晏离微微皱了皱眉,他的眼底划过了一抹狠绝烦躁之色:“宁昭长公主……这是还不死心吗?” 他使出了极大的力道,才堪堪推开了夕雾。 “本宫说了,是殿下误会了。”夕雾的脸色依然镇定自若,她浑然不在意自己被掐得发红的脸颊,只是语气认真又平静地再次解释道。 但她的声音天生就轻柔婉转,这般轻声细语,自然就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裴晏离冷哼一声,语气不耐地开口问道:“本王如何误会了?”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夕雾,有些恍然大悟地说道:“莫不是长公主恼羞成怒,不肯承认了?” 夕雾勾了勾唇角,依然不恼:“殿下风华绝代,本宫岂敢痴心妄想?” 虽然夕雾口中说着贬低自己的话语,但她眼波流转间顾盼生辉,眼底泛着盈盈的潋滟水光,端的是摄人心魂。 裴晏离微微晃了晃神,待到他反应过来之后,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殿下。”夕雾开口唤他,尾音微微扬起,倒像是在央求着他一般。 裴晏离敛了敛眸子。 “诚如殿下所说,本宫的‘入幕之宾’虽如过江之鲫,可本宫思来想去,还是少了些。”夕雾一本正经地说道。 “没想到长公主……有如此能耐。”裴晏离不禁冷嘲热讽道。 “本宫以为……少了他。”夕雾纤长的手指随意地点了点裴晏离身后不远处站着的一名侍卫。 “不知殿下可否割爱,将他……让给本宫?”夕雾露出一个柔软又温和的笑来,任谁也想不到她此刻正在提出一个过分又无理的要求,“本宫愿意用十名武艺高强的侍卫跟殿下交换他。” 裴晏离闻言,不由地眯了眯眼睛,像是被夕雾的话语再次刷新了一遍自己对于她的认知。 传闻中,宁昭长公主行事随心所欲、荒唐无比,她不尊礼教、不守礼法,全然不顾皇家身份。 看来……所言非虚。 居然敢向自己讨要侍卫,该说她是胆大包天,还是天真无知呢? “宁昭长公主果真如传言所说的那般……真性情。”裴晏离意味深长地说道。 不知怎的,他有些兴致缺缺地松开了自己的手。 夕雾敛着眸子一言不发,她那白皙的脸颊上赫然印着两道绯红的指痕。 “既然长公主喜欢,本王自当成人之美。”裴晏离扬了扬手,示意自己身后的那名侍卫走到自己面前。 “念青,此后你便跟在宁昭长公主身边,全心全意地‘侍奉’长公主。”他特地加重了“侍奉”两个字的读音,像是在提点着念青。 “属下领命。”念青恭恭敬敬地行礼。他身着一袭黑衣,俊秀的脸上没有半点心不甘情不愿的神色。 “从现在起,长公主便是你的主人了。”裴晏离摆了摆手。 他没想到,长公主的荒诞不经反而替他省了不少事。 裴晏离本来就想在宁昭公主的身边安插自己的人作为棋子。以他的能力,这件事并不难办。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还没有开始动手,长公主自己就主动向他提出要求了。 他没有理由拒绝这个白白送上门来的大好机会。 念青是他一手栽培起来的心腹之一。 表面上念青只是他的一个侍卫,但是私底下,念青替他处理了许多见不得光的棘手事情。 其实之前他就考虑过要将念青送到长公主身边的事情,但是由于长公主刚刚回京,时间紧迫,他还没有找到什么合适的机会。 不过,现在……倒是最为恰当的时机了。 念青的武艺高强、能力非凡,再加上长公主对念青青睐有加。若是念青能够替他监视长公主的一举一动,想必是再合适不过了。 引狼入室、引火烧身。 好一个行事荒唐的长公主啊。 裴晏离在心底暗讽道。 真亏她做得出亲自上门讨要侍卫的事情。 裴晏离垂眸看她。 只见夕雾裹着一身鲜艳的红衣,裙摆处用金丝绣着大片大片盛开着的的牡丹花。都说“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可现在看来,哪怕长公主只是虚有其表,但他不得不承认,所谓“真国色”的牡丹花确实远不及她半分的风华。 绯色的薄纱轻轻地披在她圆润的肩头,遮住了大片雪白的肌肤,却依旧能隐约窥见其下若隐若现的艳色。 夕雾鸦黑的长发仅仅只用一根纯金的簪子轻轻挽着。有栩栩如生的金色蝴蝶缀在簪头,随着夕雾的动作而微微颤动着,看起来似乎下一刻就要振翼飞去。 她洁白的额心贴着嫣红色的花钿,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几道纹路,在她精致冶艳的五官的衬托之下,倒是显得愈发妖异起来。 她打扮成这个样子擅自闯进他的府邸,也难怪他会……“误会”了。 见夕雾收下了念青,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裴晏离揉了揉额角,毫不留情地开口“赶客”——尽管夕雾不请自来,并不算是什么客人。 “若是长公主没有其他事情,就请回吧。”他的声音十分冷淡,一副急于和她撇清关系的样子。 “自然。”夕雾从善如流,“多谢殿下割爱。此番恩情,本宫定当铭记于心。”她一脸认真地感谢道。 …… 她当然要铭记于心。 毕竟,他可是给她送了一份大礼啊。 夕雾并不傻。她从他们两个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中,就可以隐约推测出她和眼前这个人的关系并不友好。 但他却愿意将自己的侍卫拱手相让。 其中所蕴含着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了——无非是想借此机会在她的身边安插棋子罢了。 第67章 心悦,臣服【02】 裴晏离的府邸占地面积极广,府中亭台楼阁、轩榭廊坊鳞次栉比,雕梁画栋、丹楹刻桷,九曲回廊蜿蜒在亭台倒影间。只消任意瞥上一眼,纵使无法欣赏全貌,但窥一斑而知全豹,从精心雕琢的细微之处便足以见得裴晏离的身份尊贵地位超然。 夕雾莲步轻移,神态自若地走出了裴晏离的府邸。 念青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 一辆通体漆黑的马车正停在府邸门口。这辆马车的体积比寻常马车还要大上几倍。尽管它看上去似乎有些朴实无华,但是细细看去,在马车的边角处都雕刻着精美又复杂的纹路,倒显出一种极为内敛的华美来。 夕雾微微抬了抬眸子,一直等在马车旁的侍卫们便十分自觉地迎上前来。 “长公主殿下。” 夕雾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无需多礼。 一名侍卫伸出手,毕恭毕敬地替她掀开了镶着金边的墨色帘子。 另一名侍卫凑上前来,想搀扶夕雾上车。 却见夕雾摇了摇头,并不去扶侍卫的臂膀。那侍卫见状,只能诚惶诚恐地退下。 “念青。”夕雾开口喊道。 “长公主殿下,属下在。”念青恭恭敬敬地行礼。 “如何全心全意地侍奉本宫……这难道还要本宫亲自教你不成?”夕雾挑了挑眉,语气微冷。 念青愣了一下,随即便反应了过来。他赶忙上前来到马车旁,伸出手准备搀扶夕雾。 夕雾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便伸手扶上了他的臂膀。 只见她纤长又白皙的手指轻轻柔柔地抓着他健壮的臂膀,染着绯红蔻丹的指尖将他黑色的衣袖按出几道明显的褶皱来。 夕雾几乎将自己全身的力量都压在了他的臂膀上。 念青常年接受训练,身强力壮,这点重量对他来说根本不在话下。 但是……他没有想到,这样“简单”的差事似乎其实是一种折磨。 一种可怕的、让人百爪挠心的折磨。 夕雾的手柔若无骨,与他坚硬如铁的臂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手臂处传来了柔软又温热的触感,并不带有什么攻击性,轻易便让人卸下了所有的防备。 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念青的脸色仍然十分恭敬,几乎无可挑剔,可他的心脏已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了起来。 等到夕雾已经坐上马车之后,那道帘子侍卫被轻轻放下,隔绝了一切向内窥探的视线,而念青的心跳依然不稳。 他正欲退到一旁去平复自己的心情时,却忽然间被夕雾喊住了。 “念青,你上来。” 隔着一层厚重的帘子,夕雾的声音显得有些不甚清晰。她的语气平静,让人分辨不出她是喜是怒。 念青有些捉摸不透她的想法,但此时此刻,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佯装镇静地听从她的吩咐了。 他能够感觉到长公主身边的那些侍卫都对他投来了极其隐晦的、带着敌意与嫉妒的打量视线。 如果不是他武艺高强,这些微乎其微的视线很容易就会被忽略掉了。 看来长公主身边的人并非等闲之辈啊。 念青掀开帘子,进入了马车之中。 外表看似平平无奇的宽大马车,内里的装饰却极尽奢靡。昂贵又精美的丝绸绕在车厢周围,上面缀着五光十色的罕见宝石。绣着金丝的雾绡云縠随意地堆在夕雾的脚边,供她踩踏。 念青不敢多看,只得垂着眸子,规规矩矩地坐在了靠近门口的位置上,与夕雾隔着一段较远的距离。 “怎么?本宫就这般惹人厌烦吗?”夕雾随意地抬起手,饶有兴致地端详起了自己的指甲。 圆润的指甲被精心晕染成绯红色,鲜艳夺目,艳丽异常,倒是无愧于长公主嚣张跋扈的作风。 念青一直低着头,不敢抬头看她,只是认认真真地告罪道:“属下不敢。” “过来。”夕雾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继续研究着指尖的蔻丹,漫不经心地说道。 尽管她的语气十分平静,一点也看不出来要发怒的迹象,但是念青不敢怠慢,动作迅速地坐到了夕雾的身边。 他正襟危坐,脸上面无表情,一举一动都十分恭敬,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抬头,看我。”夕雾红唇轻启,语气散漫地命令道。 念青只好抬起头,他薄唇紧抿,十分严肃地看着夕雾。 而夕雾慢慢伸出手,轻轻地抚上了他的脸庞,细细地端详了一番。 念青的模样确实足够俊秀。即使他当时是站在裴晏离的身后,夕雾也能在随意地一眼扫过之后,最终选中了他。 若是让他换一身华贵的打扮,那么,就是比起自小娇生惯养的皇室中人也不遑多让。 淡淡的幽香萦绕在念青的身边,他不知道是马车内燃着的熏香,还是长公主身上带着的香气。 夕雾的指尖慢慢地划过了他的脸颊,带起一连串细微的痒意,但念青的脸色没有半分变化。 夕雾的眼神从上到下一寸一寸地审视着念青,而他面色如常,只是任由她露骨的目光肆意地打量着他。 “尚可。”夕雾松开了手,随口评价道。 不知怎的,念青的心底也隐隐约约松了一口气。 索性自己的相貌还算得上是能入长公主的眼。否则的话,若是随随便便就被长公主厌弃了,那他还怎么能够替殿下办事? 念青知道,长公主荒诞不经放浪形骸。他选择跟在她的身边的话,很有可能……需要稍微牺牲一下自己的色相。 念青自打记事起,就一直是在无穷无尽的训练中度过的,长大后便开始一心一意地为摄政王殿下做事。 从小到大,念青都没有接触过其他女子,但他只不过是对男女之情毫无兴趣罢了,并不是对此一窍不通的。 尽管如此,当殿下向他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同意了——他连自己的命都是属于殿下的,如今只是需要陪一陪长公主而已,他又怎么可能扭扭捏捏。 可是现在,他忽然有一种感觉——如果是长公主的话,似乎也并不坏? 这种感觉只在他的心底存在了一刹那,转瞬即逝。 夕雾不知道念青在想些什么。她闭上了眼睛,轻轻地靠在了车厢内的软枕上。 ———— 见夕雾此时不会再被其他人打扰之后,玖酒便开始为她介绍起了这个世界的基本剧情。 夕雾是景熙王朝的长公主,封号宁昭。 宁昭长公主是当今皇上的嫡长女,极受宠爱。哪怕她行事荒唐无比,皇上依然极其纵容她,给予了她极大的权力。 在宁昭被赐予封地之后,她便早早离京,前往封地“作威作福”了。而她骄奢淫逸的荒唐名声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传扬开来的。 若是仅此而已也不算什么,当今皇上并不昏庸,反而十分圣明,可谓是励精图治。 当世也算得上是太平盛世。 只可惜好景不长,皇上病重在床,卧榻不起,再加上太子年纪还小阅历尚浅。皇帝便不得不将自己手中的权力下放给摄政王裴晏离,让他暂时代理朝政。 然而,不久前,太子在和其他皇子争权夺利的过程中,不幸被重伤,至今仍旧昏迷不醒、性命难保。而那名皇子甚至当场丧了命。 得知此事之后,早已经意识模糊的皇帝险些当场驾崩,他几乎是拼尽全力写下了圣旨召长公主回京。 如果太子不幸殒命,那么,皇位便将传给长公主——她是除了太子之外唯一活着的皇室血脉了,其他的皇子要么早早夭折,要么就是死在了权力斗争之中。 等到长公主风尘仆仆地赶回京城之后,却发现摄政王裴晏离已经基本上把持了朝政。 她便借着自己荒唐的行事风格,擅自闯进了摄政王的府邸之中,想要“自荐枕席”。一来是想要在京城中坐实自己放荡不羁的名声,让摄政王放下戒心,二来是想借此机会来探听摄政王的虚实。 结果,她很快就被裴晏离赶出了府邸。 在这之后,她便大肆在京城里搜罗美人,百姓和史官全都对她口诛笔伐——当今皇上重病不起,她却仍然贪图享乐。 但宁昭不得不这样做。 之前她韬光养晦数年,故意放任自己的名声败坏,只是想让京城的那些人不再视她为威胁罢了。她不想卷进权力斗争的漩涡之中。 而如今,她必须站出来。 为了景熙王朝。 为了夕家的江山。 她保持着自己一贯的形象,是为了让摄政王放松警惕。 在权倾朝野的裴晏离面前,她举步维艰,稍有不慎,哪怕行差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在她的布局下,朝中有不少大臣都倒戈了——毕竟她是名正言顺的皇室血脉。 尽管还有很多大臣看不惯她的放荡作风,不屑与她为伍,但她也不想去争辩什么。 丞相慕兰舟清冷又孤傲,根本不愿意与她“同流合污”。 将军宿寒更是桀骜不驯,对嚣张跋扈的她不屑一顾,更遑论是支持她了。 宁昭长公主见拉拢不到他们,也只得作罢。她又在暗处埋下了许多棋子,以备不时之需。 然而,哪怕她已经步步为营,可最终还是失败了。 在她父皇驾崩的那天夜晚,她死在了她自己的宫殿里。 三尺白绫,赐死。 …… 摄政王裴晏离登上了皇位,成功谋取了夕家的江山。 第68章 心悦,臣服【03】 夕雾斜斜地倚靠在车厢上,她闭着眼眸假寐,看起来一副毫无防备的样子。 念青掀起眼帘悄悄看她。 宁昭长公主的五官精致昳丽,清醒时自然带着一种咄咄逼人的艳色,倒是无愧于她冠绝天下的容貌。 可当她睡去时,只见刚刚还高高在上的长公主,此刻却收敛起了所有毕露的锋芒,不再显得盛气凌人,竟然让人觉得有些……触手可及。 念青除了悄悄地打量了几眼夕雾之外,并没有选择做其他多余的事情。 他既没有趁此机会在她的马车内翻箱倒柜,也没有试图对她动手。 尽管眼下长公主看起来对他毫不设防,似乎只需要他轻轻抬起手,就能够轻而易举地结束掉她的生命。 以他的身手,只要他一出手,就连马车外严阵以待的侍卫们都鞭长莫及,但是,念青并没有选择轻举妄动。 他不是初出茅庐行事莽撞的毛头小子。身为摄政王的心腹之一,念青自然是极为谨慎的。 这般明显的破绽看起来实在太像是一个陷阱——一次坦坦荡荡的、毫不掩饰的简单试探。 念青很快就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哪怕长公主正闭着眼睛假寐,并没有睁眼看他,他也依然保持着十分端正恭敬的坐姿,没有丝毫的懈怠。 …… “在原本的剧情中,宁昭长公主在路边救下了遇险的念青,见他无家可归身世可怜,宁昭便将他带回了长公主府中。可事实上,念青是摄政王设法安插在长公主身边的一枚暗桩。 尽管长公主行事小心翼翼,但是念青仍然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蛛丝马迹。他顺藤摸瓜,查到了长公主在私底下布置的许多枚暗棋。 而最终长公主夺权失败的原因,也有一部分要归咎于念青。”玖酒开口说道。 夕雾倒是没有想到,自己当时随意挑选的“挡箭牌”,在原来的剧情中居然和宁昭还有这样的渊源。 “宁昭她不知道念青的来历吗?”夕雾好奇地询问道,“毕竟今天我可是在裴晏离的身边看见了念青。” “在原本的剧本走向里,宁昭闯进了裴晏离的府邸中,仅仅只是和裴晏离打了个照面,说了几句话之后,就被他毫不客气地赶走了,并没有……像你一样逗留那么长的时间,因此并没有见到念青。” “看来,兜兜转转,他还是……跑不掉啊。”夕雾意味深长地说道。 …… 马车平稳地行驶在路面上。 长公主的身份尊贵,她身边自然也是卧虎藏龙,就连小小的车夫也是练家子,身强力壮,模样周正。 车夫游刃有余地驾驶着马车,几乎是如履平地般的稳稳当当,让人感觉不出什么颠簸。 只是技艺再高超的车夫也不能保证永远不会出现纰漏——难免会遇到路况极差的时候,或者是遇见了突发事件。 就比如说现在,车夫为了躲避突然冲出来的孩童,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才堪堪稳住了马车。 而此时的车厢内,夕雾的身子随着车厢的晃动,从软枕上滑了下来,接着便十分自然地靠在了念青的身上。 念青一下子就愣住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车厢再次晃动了一下,夕雾整个人直接躺进了他的怀里。 念青浑身上下僵硬无比。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怦怦跳动着,那剧烈的心跳声在空旷的车厢中尤为明显。 都说“男女授受不亲”。 此时的念青既不敢伸手将长公主扶起来,也不敢喊醒她。 而若是任由长公主这样躺在自己怀里,那更是大逆不道。 离得近了,念青倒是能够轻易地分辨出,之前他闻到的那股淡香,确实是长公主身上带着的香气。 长公主全身上下,好像每个地方都是柔软的,仿佛没有骨头似的。她只是轻轻地躺在他怀里,就如同清澈的水一般,将他的心也浸湿了。 念青紧紧地抿着唇,一动也不敢动。 他想将长公主扶起来,但是擅自碰她也是一种僭越。念青进退两难。 好在,很快他就不用继续纠结这种极其折磨人的事情了。 因为更加要人命的事情出现了。 长公主似乎清醒了些,又似乎还在睡梦之中。她突然伸出如玉似的手臂,轻轻地环住了念青的脖颈。 温香软玉抱满怀,本就是一种漫长的煎熬。而她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更是让念青猝不及防。 他的瞳孔骤然放大了一瞬间,念青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几乎是一下子断裂开来。 他下意识地想要动手推开她——这近乎是刻在他骨子里的本能反应。 即便是在睡梦之中,若是有人突然靠近他,念青也能够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否则的话,他早已死上千次万次了。 但是此时此刻,念青硬生生地忍住了自己想要动手的冲动——尽管长公主离他那样近,近到她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利刃刺进他的胸膛,了结他的性命。 夕雾仍然闭着眼睛,一副睡得十分安详的模样,看起来浑然不知自己的举动有多让人为难。 念青几乎快要僵硬成一座无悲无喜、无欲无求的磐石雕像了。 长公主柔软又纤细的玉臂紧紧地环着他的脖颈。肌肤相触间,仅仅隔着一层红色的薄纱。他能感觉到一阵温热的触感源源不断地从自己脖颈处传来。 鸦黑色的长发披散开来,在她红色的衣裙上晕开一片墨色痕迹。 这车厢里莫不是燃着暖炉? 不然的话,他怎会觉得如此燥热? 念青不明所以。 就在他手足无措时,夕雾颤了颤睫羽,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而她一抬眸,便发现自己躺在了念青的怀里。 但夕雾并没有立刻松开手臂,反而是加重了些许力道,将念青搂得更紧。 “念青,你可知罪?”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长公主的声音平静无比,其中却藏着一抹理所应当的、趾高气扬的意味。 念青当时便立即开口告罪道:“属下知罪,请长公主殿下责罚。” 他没有为自己辩驳一句话,语气里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情不愿。 尽管这并非他的本意,但他确确实实是冒犯了长公主——哪怕他从头到尾都没有乱动一下。 夕雾眯了眯眼睛,躺在他怀里抬头打量着他。 即使是这样的角度,念青看起来依旧毫无瑕疵。 只是可惜太过死板了些。 “请长公主殿下责罚。”念青一脸的严肃,看起来倒有几分视死如归的意味。 “那你说说看,你何罪之有?”夕雾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语气不喜不怒。 “属下冒犯了长公主殿下,理应受罚。”念青毫不犹豫地开口回答道。 “若是本宫说……不治你僭越之罪呢?”夕雾微微敛眸,遮去眼底晦暗不明的情绪。 念青颇有些茫然地愣在了原地,他不知道自己还有何罪名。 他早就知道长公主罔顾礼法、恣意妄为。身为还未出阁的女子,竟然能够神态自若地与男子这般亲近,实在是荒唐无比。 但他没想到长公主如此喜怒无常,果真是“伴君如伴虎”。 “属下不知,请长公主殿下明示。”念青大着胆子询问道。 “倒是可惜这样一副好相貌。”夕雾有些没头没尾地突然开口说道。 “罢了。”她兴致缺缺地松开了手,却仍是躺在念青的怀里。 “属下……”念青的话音未落,就被夕雾打断了。 “好好扶着本宫。”她轻飘飘地开口说道。 念青只得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地扶着她的手臂。 夕雾便顺着他的动作,往他怀里躺得更深了些。 念青一动也不敢动,只能任由长公主在他怀里磨磨蹭蹭动来动去。 以人为枕…… 果真离经叛道。 念青在心底暗自想着。 ———— 宁昭长公主不愧是当今皇上最为宠爱的子女。除了拥有自己的封地之外,皇上还特意为她在皇宫附近建造了一座府邸。 长公主府雕栏玉砌、金碧辉煌。远远望去,在这偌大的京城里,除了皇宫之外,没有其他建筑物可以与之媲美。 就连飞阁流丹的摄政王府,也稍逊一筹。 马车平平稳稳地停在了府邸门口。 夕雾毫不留念地从念青的怀里起身,准备往外走去。 怀中陡然一空,念青居然还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就仿佛心里也空落了一块。 他的黑衣上满是褶皱,而若是仔细嗅闻一番,甚至可以在布料上隐约间嗅到长公主留下的极淡极淡的香气。 但念青顾不得去整理自己的仪容了。 他吸取了之前的教训,赶忙站起身,来到了车厢门口处,准备搀扶着夕雾下马车。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念青似乎在一瞬间看见了长公主的脸上划过了一抹笑意。 这是在……赞赏他吗? 念青伸出手掀开了帘子,很快便有另一名侍卫接手,将帘子稳稳地固定住了。 念青腾出手来,他规规矩矩地扶着夕雾的手臂,慢慢地扶着她走下了马车。 “孺子可教也。”夕雾笑了笑,她的语气里带了些夸奖的意味。 这一次,念青没有看错。长公主确实是在夸赞他。 不知怎的,念青的心情似乎一下子也变得喜悦了起来,仿佛能够得到长公主的夸奖是一件再光荣不过的事情了。 与此同时,他能够感觉到,周身传来的似有若无的打量视线更多了。 但他毫不在意。 第69章 心悦,臣服【04】 夜幕降临,几颗星子零零散散地缀在墨色的夜空中,偶尔闪烁出几点光芒。 念青本以为,长公主会让他继续跟在她身边“服侍”她。 毕竟……坊间传闻,宁昭长公主穷奢极欲、荒淫无度,可谓是夜夜笙歌。 但是,夕雾并没有吩咐念青来伺候自己。她只是朝他随意地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告退了。 念青见状,倒是有些意外,他还以为…… 只不过在表面上,念青并没有流露出其他什么情绪,他很是顺从地跟着公主家令退下了。 …… 夕雾看着眼前跪倒在地的一大片仆人们,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 他们虽说只是长公主府上普通的差使仆役,但个个都相貌俊朗、仪表堂堂。 长公主为了坐实自己骄奢淫逸的恶劣名声,还真是煞费苦心。她此番进京,浩浩荡荡地带了许多仆人。那般浩大的场面,至今仍是街头巷尾在茶余饭后的谈资。 夕雾垂着眸子并不言语,有几个模样最为出挑的仆人便十分殷勤地凑上前来,似乎是想“服侍”她更衣沐浴。 “你们都下去吧。”夕雾随口说道。 她只是想沐浴一番,可万万没想到长公主的“排场”如此之大。就连沐浴,也需要数十人在旁“伺候”着。 那些仆人闻言,全都诚惶诚恐地退下了。 长公主殿下喜怒无常,他们又岂敢胡乱揣测殿下内心的想法? ———— 长公主府中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奢华。就连沐浴的场所,占地面积也极为广阔。 木质的地板上撒着大片大片的朱红花瓣,从房门处一路蔓延至偌大的浴池边。 夕雾赤着脚,慢慢地踩上了那些花瓣。柔软的花瓣嫣红无比,将她嫩白的玉足衬得更加莹润。 绯色衣裙从她的肩头滑落,堆叠在她的脚边,看起来像是一朵盛开的花。 夕雾抬起脚尖,轻轻地踏进了温热的水中,将整个身子慢慢地全部浸没了下去。 …… 洁白水雾蒸腾间,悬挂在房间四周的殷红轻纱被微风吹起,晕染出一片朦胧的绯红。 宽大的浴池中,夕雾微微闭着眼睛,轻轻地倚靠在玉石打造的池壁上。 墨黑的长发披散着,漂浮在水面上,与她雪白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有朱红色的花瓣散落其间,倒更显得诱人起来。 “来者……皆是客。”夕雾有些莫名其妙地忽然开口说道。 她仍然闭着眼眸,只是微微仰起了头,红唇轻启,又从容不迫地继续说道:“阁下又何必躲躲藏藏呢?” 见四周依旧毫无动静,夕雾忽然间睁开了眼睛,长长的睫羽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显眼的弧线。 她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摄人心魂的笑容来。 “阁下既不离开,又不现身。难道是想……看着本宫沐浴更衣吗?”她的语气中满是调笑与蛊惑的意味。 夕雾从水中抬起手,带起了一小片飞扬着的晶莹水花。她忽然间换了个姿势,反身趴在了玉石池壁上,笑意盈盈地看着某个方向。 “如何?这样是否看得更清楚些?”她慢慢地勾起唇角,状似无意地抬手撩起了自己额边有些凌乱的湿润黑发。 尽管她的动作幅度并不算大,但是仍然有大片玉白的肌肤露了出来。伴随着她的动作,剔透玲珑的水珠颗颗滚落,无论一颦一笑,都像是一副艳色无边的画卷,勾人心弦。 房间内依旧无人回应她,看起来倒像是夕雾在自言自语一般,周遭只有细细流淌着的清脆水声。 “下是打定主意要看到底了。那么,本宫便如你所愿。” 夕雾话音刚落,她便猛地站起身来。 “哗啦”。 大片大片晶莹剔透的水花绽开,又溅落到了地面上,卷起了几片花瓣,在木质地面上晕出了深色的水痕。 …… 夕雾的举动太过突然。 宿寒的呼吸不由地错乱了一瞬间,他下意识地闭起了自己的眼睛。 而等他反应过来不对劲时,再睁眼看去,房间里已经没有了夕雾的身影。 他心下微沉,赶忙从暗处现身去找。 哪知这时,一只玉白的小手忽然轻轻地搭上了他的肩头。 “阁下终于舍得现身了。”夕雾娇笑着说道。 宿寒却不管她说了些什么,他几乎是立刻就扣住了夕雾的手腕。 但是当宿寒准备转过身去钳制住她时,他突然极其突兀地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他皱了皱眉头,面上划过了一抹不耐烦的神色。 “请长公主自重。”他冷冷地开口说道。 夕雾颇为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这人怎么倒打一耙? 明明是他先擅闯公主府的,此刻却反而成了她的不是。 宿寒似乎也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便赶忙将手上的力道松开了几分。他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两声,极为勉强地开口说道:“我无意冒犯,还请长公主殿下恕罪。” 夕雾眨了眨眼睛,随口道:“那你转过来。” 宿寒的身体一僵,他抗拒着推辞道:“长公主殿下,我……实在不敢冒犯殿下千金之躯,恕难从命。” “又或者,你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在这里?”她一字一顿地开口说道,语气中暗含威胁之意。 宿寒眼底微沉,他近乎咬牙切齿地回答道:“谨遵长公主之命。” 说着,他便转过身去。 而长公主此时正裹着一袭深红绸纱,笑吟吟地看着他。 没有看到自己想象中的香艳场景,宿寒不自觉地在心底松了一口气。 好在宁昭长公主还没有荒唐到那个地步。 与此同时,夕雾也在打量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只见他黑衣如墨,胸口处染着点点血痕,看起来似乎是受了伤。他的脸上带着墨金色的金属面具,将他的相貌遮掩得严严实实。 宿寒被她的视线打量得浑身不自在,他朝着她抱了抱拳,便打算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长公主殿下,多有得罪。” “你就这么走了,难道不怕外面那些追兵吗?”夕雾一把拽住了宿寒的领口,制止住了他的脚步。 她的动作牵动了宿寒胸前的伤口,带来了一阵剧烈的疼痛,但他面不改色。 “莫非长公主殿下愿意包庇我?”宿寒挑了挑眉,开口反问道。 “本宫也不是不可以收留你一个晚上。”夕雾猛地靠近了宿寒,几乎是贴着他的身子轻声细语,“但是,作为交换,本宫想看看你的脸。” 她伸出手,慢慢地抚上了宿寒脸上带着的面具。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夕雾的指尖微微颤动着。 尽管面具并不薄,可宿寒依然能隐约间感觉到夕雾指尖的动作。 长公主刚刚沐浴过后的身子还泛着湿漉漉的、热腾腾的水汽,她仅仅裹着一身绸纱,堪堪靠在自己怀里。 “滴答”。 她鸦黑的长发还在不断地往下滴着水,在此时安静的屋子里尤为明显。 宿寒很想一把推开长公主,但在深思熟虑之后,他还是按捺住了自己心底的暴躁与烦闷。 小不忍则乱大谋。 他暗暗告诫自己。 “恕难从命。”宿寒硬邦邦地拒绝着夕雾的无理要求。 他怎么可能会让她得知自己的身份? “不解风情。”夕雾嫣红的指尖顺着金属面具的纹路,慢慢地往下移动着。 忽然,宿寒的瞳孔骤然间放大了。 因为夕雾纤长的手指轻轻地点在了他胸前的伤口上。 她慢慢地加重了力道,有深红色的鲜血不断地往外渗透着,将夕雾的指尖染得愈发鲜艳。 宿寒一声不吭。他一动也不动地任她动作着,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他在赌。 赌长公主不会杀了自己。 …… 他赌赢了。 长公主收回了自己的手,放过了他。 “既然你如此执着,本宫便不再勉强了。” 夕雾摆了摆手,她退而求其次地开口问道:“那本宫该如何称呼你?” “凌。”宿寒随口编了一个称呼,他现在只想快点应付完这个任性又大胆的长公主。 夕雾眯了眯眼睛,开口重复了一遍:“凌。”她的声音婉转悦耳,尾音微扬。 仅仅只有一个字的称呼,在夕雾念来,却莫名多了些缱绻缠绵的意味。 “本宫一诺千金,从不食言。”夕雾笑了笑,“今夜,本宫护你周全。” “多谢长公主殿下。”宿寒开口道谢。 看来宁昭长公主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恶毒。 只是……有些过于容易轻信他人了。 若是今天站在这里的不是他,而是真正的刺客,那么…… 不过,她似乎都没有过问一句自己的来历。 宿寒垂着眸子,心底颇有不解。 “你的伤口……不需要包扎吗?”夕雾歪了歪头,好心地提醒道。 宿寒看了一眼夕雾,语气中多了几分无奈,“我怕脏了长公主殿下的眼睛。” “无妨。本宫不治你的罪。”夕雾很是大度。 宿寒抿了抿唇。自己胸前的伤口确实需要好好包扎一番,若是长公主不介意的话,那他便没有理由拖延了。 他转过了身子,背对着夕雾,开始宽衣解带。 他虽然不拘小节,但也不像长公主那样离经叛道,基本的男女大防他还是会稍微注意一下的。 此次他误闯长公主沐浴之所,纯粹是一场意外。 第70章 心悦,臣服【05】 宿寒闯进长公主的府邸之中这件事本身就是无奈之举。当时,他在走投无路之下,不得不躲进长公主府中暂避风头。 至于一不小心撞见长公主沐浴的场景,则更是完全在他意料之外的事情。 尽管他对长公主没有什么好感,但是他也不屑于去做那等窃玉偷香之事。 宿寒并不想冒犯长公主。他本打算悄悄离开,谁知道却被长公主察觉到了他的存在。 他只能被迫从暗处现身。 好在他一直带着面具,还不至于在长公主的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 而宁昭长公主此人“声名显赫”,就连常年在外征战的他都对她的骄奢淫逸、离经叛道有所耳闻。 宿寒刚刚倒是切身体会到了长公主其人到底有多荒唐——明知道有人躲藏在暗处,她居然一点也不像寻常女子那般羞怯,甚至还主动言语挑衅他…… 宿寒收回了散漫的思绪。他垂着眸子,随手将上衣解了开来,露出大片伤痕累累的、白皙的胸膛。 虽说他常年征战沙场,可肤色却还是一如既往的白皙,在他十几岁时还为此苦恼过一阵子。不过,现在的他倒是不大在意了。 宿寒低下头,只见鲜血胡乱地凝固在他的伤口附近,看起来有些惨不忍睹。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白瓷瓶子,简单地清理了一下自己的伤口之后,就准备将瓶中装着的金疮药涂抹上去。 那道伤口又深又长,几乎可以从中看到森森白骨。但宿寒面不改色地将金疮药倒在手中,毫不犹豫地直接敷了上去。 见药涂抹得差不多了,宿寒便准备随手从自己的衣摆处撕下一截布料来包扎伤口。 还没等他动手,一只柔软的手便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腕,制止住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宿寒皱着眉头不耐烦地抬眸看去,只见长公主正笑着站在他的面前,毫不避讳地看着他。 她另外一只手上拿着一条长长的绸缎。柔软的绯红绸缎轻飘飘地搭在她玉白纤长的指间,看起来像是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旖旎邀请。 宿寒愣了一下。 而夕雾已经十分自然地将手中的绸缎覆在了他健壮的胸膛之上。 长公主的指尖温热柔软,手中绸缎光滑细腻。她动作温柔地替他包扎着伤口,分明仅仅只是再寻常不过的、单纯的包扎动作,此时却仿佛是额外为他涂上了疗效极佳的止痛药,竟然奇迹般地缓解了他伤口处的剧烈疼痛。 宿寒垂着眸子,并没有拒绝夕雾的好意。 而等到她神色自若地包扎完毕之后,宿寒才反应过来,长公主她……怎么一点也不害臊?甚至还…… 当真是,离经叛道。 “本宫这个寡廉鲜耻的长公主可是好心好意替你包扎了伤口呢。”夕雾慢条斯理地替宿寒整理着他散开的上衣。 她的指尖划过他的胸膛,带起一连串细微的战栗。 宿寒心下微惊,一时间也忘记了反抗。 长公主怎么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莫非她能看透人心? 他在心底胡乱揣测着。 然而,此时夕雾已经替他穿好了上衣。她举止轻佻地拍了拍宿寒脸上的金属面具,发出了细微的响声。 “可真是……让本宫心寒啊。”夕雾慢悠悠地说道。她抬起眼眸轻轻地扫了一眼宿寒,眼波流转间顾盼生辉,带了几分欲说还休的勾人意味。 她的语气似嗔似怨,让人恍惚间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什么事情,惹她嗔怪。 宿寒被她说中心事,只得颇为心虚地开口强行转移了话题:“多谢长公主殿下出手相助。” 夕雾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仿佛能一眼看穿他的所有伪装,让他无所遁形。 见宿寒一副十分不自在的模样,夕雾笑了笑,倒是放过了他,不再选择继续逗弄他。 ———— 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橙红色的日光将大片云彩晕染成了绚烂的朝霞。 宿寒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长公主府。 夕雾对此毫不在意。 此时,她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街道两边的景色。 京城倒是无愧于景熙王朝都城的地位,夕雾抬眼望去,街上俨然一派欣欣向荣的繁华景象。 两旁的商铺鳞次栉比,不时有贩夫走卒引车卖浆,熙熙攘攘的人群和车辆肩摩毂击,好一幅车水马龙的盛世图卷。 一直亦步亦趋地跟在夕雾身后的念青,险些被摩肩接踵的人群给挤到一旁。他不得不使出一些巧妙的身法,才堪堪跟上夕雾。 “别走丢了。”夕雾轻声叮嘱道。 念青一愣,赶忙应道:“好。” 夕雾今日依旧穿着一身张扬肆意的红衣。但与昨日不同的是,此时的她还带着一顶精致又华美的帷帽。 长长的浅色薄纱外缀着一层珠帘,将她冶艳的容貌尽数遮去,看起来倒是多了几分朦胧的美感。 夕雾并没有选择大张旗鼓地以长公主的身份出行,她的身边只跟着念青一个人。至于那些暗卫们,则是隐于暗处,随时准备待命。 念青不知道长公主是想玩什么花样,但是他也不能拒绝,便只好顺从她的想法了。 …… 原本人来人往水泄不通的街道中间忽然出现了一条极为明显的空旷道路,站在两旁的人们个个探着脑袋睁大眼睛,脸上带着激动又兴奋的情绪,一副翘首以盼的模样。 在绚烂夺目的朝霞晨曦中,一道人影缓缓出现。那人身形挺拔,气宇轩昂。他的身下骑着一匹高大的黑马,皮毛油光水滑,一看便知是难得一见的绝世好马。 乐师们演奏着慷慨激昂的乐曲,振奋人心。 道路两旁的人们不禁开始窃窃私语。 “大将军不愧是大将军,百战百胜。” “是啊。无论是何方来敌,大将军都能够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狼狈逃窜。” “大将军这般举世无双的大英雄,也不知以后会迎娶哪家姑娘?” “要我说,这偌大京城里的大家闺秀们,哪个不想着嫁给大将军?” 宿寒端端正正地坐在高头大马上,他的五官深邃,剑眉星目,浓眉斜飞入鬓根,目光炯炯有神。 有灿烂的日光从他背后斜斜地照射而来,为他镀上了一层耀眼夺目的绚丽辉光。 街道两旁不断传来嘈杂的欢呼声、叫嚷声,宿寒只是面无表情地驾马行过。 饶是如此,尖叫声依然一浪高过一浪。 其中不乏有女子的声音。 有人大着胆子往宿寒的方向扔了几支鲜花。 眼看着盛开的花朵从自己的眼前划过,宿寒脸上的神色仍然平静无比。 见大将军并没有发怒,其他人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一个个的都开始扔起了鲜花绸缎。 若不是担心马匹踩坏瓜果,恐怕她们连“掷果盈车”的事情也做得出来。 原因无他,大将军宿寒的威名实在是深入人心。 京城一直流传着一种说法:男子当学大将军,女子当嫁大将军。 今日是大将军凯旋之日,是以民众们群情高涨,夹道欢迎。 …… 夕雾倚靠在雕窗旁,静静地看着下面的喧闹场景。 此处是京城颇负盛名的酒楼:醉仙楼。 夕雾在醉仙楼掌柜的殷切目光之中,选择了天字一号的雅间。 她本来只是想尝试一下这里闻名遐迩的经典菜式,却没有想到居然会撞见大将军凯旋之时。 不过,这大将军的身形看起来似乎有些眼熟啊。 夕雾漫不经心地想着。 念青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大将军的身影。 若不是摄政王于他有恩,那么,他恐怕也会选择从军征战沙场,报效家国。 夕雾忽然俯着身子趴在了雕窗上。在帷帽的遮掩下,她的目光肆意地上下打量着宿寒。 不知道是不是夕雾的视线太过于肆无忌惮,宿寒似有所感,有意无意地往她的方向瞥了一眼。 哪知就在这时,一阵微风恰好拂过,将夕雾帷帽下的轻纱吹起。 珠帘被轻轻吹动,荡起一片清脆悦耳的珍珠相撞之声。 长公主眉目如画,朱唇微勾,正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 宿寒的心跳忽然间漏了一拍。 他慌忙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不敢再看她。 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昨夜的旖旎画面——长公主仅仅裹着一身绯红绸纱…… 宿寒的呼吸有些紊乱,他将自己心底那些纷乱复杂的思绪想法全都强行压抑住,不再去想她。 而正当他走神时,一片嫣红花瓣突然飞入了他的鬓间。 这一抹柔软的笔触倒是给他这幅本就浓墨重彩的画卷上添了几分亮色,看起来竟然也不显得突兀违和。 宿寒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 但是,他听见了长公主娇软的轻笑声。 身为习武之人,他的耳力目力极佳。尽管长公主离他并不算近,但他也能够清楚地“听”到她的一举一动。 这时候,他才有些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有些僵硬地伸出手去,将鬓间的花瓣摘了下来。 “有点意思。” 他听见了长公主婉转动听的声音,语气里还带着几分兴致盎然。 宿寒敛着眸子,心底泛上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莫名情绪。 周遭的欢呼声仍在继续,可他却仿佛只能感知到长公主一个人的行为举止。 第71章 心悦,臣服【06】 “念青,你以为,大将军此人如何?” 眼看着宿寒被簇拥着渐行渐远,夕雾敛着眸子,漫不经心地开口问道。 “大将军骁勇善战,用兵如神,于家为国驰骋疆场,可谓是赤胆忠心、精忠报国。” 念青不知长公主是何用意,只得斟酌着开口回道。 夕雾的视线似有若无地落在宿寒的背影上,饶有兴致地勾起了唇角。 大将军宿寒分明是今日凯旋回京,可他昨日便已经悄然潜入京城内。 他这般遮遮掩掩,倒显得心怀鬼胎了。 看似忠心耿耿的大将军,私下里竟也有着自己的盘算。 …… 念青此时有些坐立难安。 因为长公主正紧紧地盯着他。 他垂着眸子,努力压抑住心底那股不自在的情绪。 被长公主强行逼迫着与她同桌而食,本来就足够让他彷徨失措了。谁知道,长公主还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在一旁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让他更加食不甘味。 长公主笑吟吟地看着他,念青低着头不言不语,看起来似乎对她的注视无动于衷。 但是他的耳尖不知何时已经漫上了一抹薄红。 长公主对待“入幕之宾”的态度,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念青抬起头,却忽然间撞进了一双灿若星辰的墨色眼眸中。 长公主的眼角微勾,媚眼如丝般牵人心神,莹润如水的眸光流转,竟带了几分含情脉脉的旖旎意味。 念青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然后,他发现自己的心跳变得有些不受控制了。 夕雾却不管念青作何反应。见念青吃完饭了,她便站起身,迤迤然地抬步向外走去。 等到她迈出了几步路之后,身后却依然毫无动静。夕雾不得不回眸去看,只见念青仍然怔愣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夕雾见状,颇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打趣道:“怎么?没吃饱吗?”她眉眼弯弯,语气中满是调侃的意味。 长公主回眸轻笑,声音娇软,让念青的心跳漏了一拍。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拿起了之前被她放在一旁的帷帽,大步流星地追上了长公主。 “长公主殿下。”他双手捧着那顶帷帽,恭恭敬敬地呈给了夕雾。 在这保密性极好的雅间之内,念青也不再顾虑会因此暴露长公主的身份。毕竟长公主是微服私行,出门在外时,他也只得将那些繁文缛节收敛起来。 “你,替本宫戴上。”夕雾抬眼看他。 “是。”念青毕恭毕敬地应道。 他身高足有八尺,身形高挑的长公主在他面前也显得娇小玲珑起来。 念青动作规规矩矩地替她戴上了帷帽。可是这样近的距离,哪怕他本身心无杂念,也难免会受到些许影响。 长公主的身上依然萦绕着淡淡的香气。念青小心翼翼地放下帷帽的纱帘,将她艳丽的容颜尽数遮去。 念青微微垂眸。 亲手将长公主的容貌遮掩起来,不让旁人窥探…… 恍惚间,他的心底竟然生出一种异样的满足感来。 ———— “顾敛,你不要欺人太甚!”一道声音气急败坏地响起。 与此同时,一道人影猛地“飞”了出来,重重地砸在了夕雾面前的楼梯上,将木制的楼梯扶手砸得粉碎。 断裂开来的木屑四处飞溅,念青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将夕雾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长公主殿下养尊处优,千金之体又岂容冒犯? 念青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反应了过来,他十分警惕地看着眼前仍然在止不住地哀嚎着的“不速之客”。 索性那人只是躺在地上叫唤着,并没有做出其他更加危险的动作。 夕雾有些好奇地抬眸看去。 只见一名红衣公子正踩在另外一个人的背上,神色自若地摇着手中的折扇。 那人虽然被武力压制着,动弹不得,但是他的口中仍然在不断地咒骂着,一副十分不服气的模样。 “李大公子,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动手了。”被称之为“顾敛”的红衣公子将手中的折扇挽了个花,他加大了脚下的力道,微微倾身。 “识相的话,以后见到我记得绕着走。”他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威胁意味,“滚。” 顾敛颇为不耐烦地踢了踢那人的背部,示意那人赶快离开,别留在这里碍他的眼。 “民女、民女谢过世子大人。”一直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的女子忽然诚惶诚恐地开口道谢。 她的脸上不施粉黛,相貌如同出水芙蓉那般清秀娟丽。 “民女告、告退。”还没等顾敛开口,她接着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礼节,便慌慌张张地转身离开,像是身后有猛兽在追赶着她一般。 顾敛站在原地,以扇遮面,只露出那一双风流多情的桃花眼,勾人得很。 “我有这么可怕吗?”他眉头微蹙,小声地嘟囔道。 他路过这醉仙楼,却见楼中有纨绔子弟在对一名女子动手动脚。他好心好意出手相助,哪知那民女却视他如洪水猛兽般,避之唯恐不及。 顾敛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唰”地一下合上了手中的折扇。 也罢,谁叫他是整日流连花丛、不学无术的安王世子呢? 在景熙王朝,谁人不知宁昭长公主骄奢淫逸,谁人不晓安王世子荒淫无度? 顾敛忽然有些好奇,传闻中的长公主到底是何许人也。 …… 而此时,宁昭长公主正站在离他不远处的地方,随意地打量着他。 绣着金色花纹的红色发带将他墨色的长发挽起,几缕发丝从他额前垂落,将他艳丽的容颜衬托得愈发精致。 大红衣裳松松垮垮地穿在他的身上,几乎可以看见他深邃又白皙的锁骨。 好一个风流多情种。 念青先是极其隐晦地打量了一番夕雾全身上下,确定她并没有受伤之后,才顺着她的视线朝顾敛的方向望去。 顾敛实在是太显眼了。 念青几乎能清楚地感觉到长公主的兴致盎然。 分明是早就知道她水性杨花了,可不知为何,念青的心头仍然泛起了一股难以言说的滋味。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觉得有些难受,但是,念青也不敢去追根究底。 夕雾打量的视线太过直白。顾敛一抬眸,便看见一名红衣女子站在不远处直勾勾地看着他。 尽管她戴着帷帽,在纱帘的遮掩下,他看不清楚她的脸,但顾敛依然能清楚地察觉到她那毫不掩饰的露骨视线。 他毫不胆怯,大大方方地回望了过去。 …… “安王世子顾敛,为人荒唐,常日流连于花街柳巷,是京城里有名的纨绔子弟。”玖酒适时地开口说道。 “他无心于争权夺利。在原来的剧本中,顾敛并没有参与到朝堂之间的争斗中。摄政王和长公主都曾经试图拉拢过他,不过全都被他一一婉拒了。” “原来是局外人吗?”夕雾暗自思忖着。 既然如此,那便不拉他下水了罢。 只要……他不主动招惹。 …… 夕雾很快就收回了自己那颇为冒犯的视线,转身准备离开此地。 念青见长公主并没有下一步的举动,一时间竟然在心底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而下一刻,他又有些紧张了起来。 因为顾敛主动迈步朝他们走了过来。 “姑娘留步。”他开口喊道。 夕雾不明所以,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敢问姑娘芳名?”他手中折扇猛地打开,端的是一派风流。 夕雾忍不住勾唇轻笑。 这安王世子果真荒唐,竟做得出初次相见就当面询问女子姓名的轻浮之事。 “还未曾请教公子尊姓大名?”夕雾不紧不慢地开口反问道。 顾敛挑了挑眉,俨然一副来了兴致的模样。 “在下姓顾,单名一个‘敛’字。”他对答如流,看起来似乎对面前的女子不知道自己身份一事毫不意外。 “顾敛。”夕雾一字一顿地重复道,语气中带了几分旖旎意味,“原来是安王世子,失敬失敬。” 虽然夕雾的口中说着表示歉意的话语,可她表面上却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任谁都看得出她的敷衍之色。 “无妨。”顾敛很是大度地原谅了她。 紧接着,他便抬眸一脸认真地看着夕雾,眼中的探究意味再明显不过。 “小女子……单名一个‘雾’字。”夕雾眉眼弯弯,笑着回答道。 “世子若是感兴趣,不如几日之后,于宫内赏花宴再相见。”她的声音婉转动人,其中还带着极为明显的“邀请”意味。 顾敛也勾唇笑道:“若是有缘,自当再见。” 他并没有立刻开口答应夕雾的“邀请”,而是用模棱两可的模糊话语将其一笔带过。 顾敛在心底对夕雾的身份已经有了几分猜测。尽管他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但也有了八成的把握。 此时若是答应了她的邀约,那么恐怕会对自己中立的立场造成影响。 但他也没有直接开口拒绝。 因为他确实对夕雾存有几分好奇之心。 毕竟,这偌大的京城近日里动荡不安,对他这个独善其身的“局外人”来说,是绝佳的看戏时机。 而若是她能够将这一潭本就深不见底的水搅得更加浑浊,那么,恐怕这一场好戏会更加精彩了。 第72章 心悦,臣服【07】 尽管景熙王朝现如今的统治者已经病入膏肓、行将就木,但是只要他一息尚存,那他便仍旧是威重令行的九五至尊。 哪怕他暂时将手中的部分权柄下放给了摄政王,但是由于朝中文武百官与摄政王互相制衡着,文官有清高孤傲的丞相慕兰舟,武官有杀伐果断的大将军宿寒,皇帝便仍然可以高枕无忧。 宿家世代为将,替景熙戍守边疆多年,向来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而丞相慕兰舟,其人才气无双、甲冠天下,高风亮节、志洁行芳。他孤傲不群,可谓狷介之士,自然也不会结党营私,是皇帝极为信任的臣子之一。 在长公主回京之后,皇帝便下旨召见了慕兰舟,授予其“太傅”之虚衔,命令其辅佐和教导长公主。 皇帝言辞恳切、声泪俱下,近乎是以“托孤”的态度请求慕兰舟,哪怕慕兰舟知晓长公主声名狼藉、宛若朽木粪墙般难以扶持,他也不好出言拒绝。 最终,慕兰舟还是答应了皇帝的要求。 只不过,他终归还是景熙王朝的丞相。若是长公主依旧荒诞不经朽木不雕,无法安邦治国,那么,为了景熙的将来,为了黎民百姓,他也绝不可能坐视昏庸无能的君主任意妄为,将这万里江山腐蚀殆尽。 …… “慕兰舟认为宁昭长公主没有能力治理好景熙王朝,甚至还有可能致使夕家百年基业就此毁于一旦,所以尽管他亲自教导了长公主一段时日,最后却也没有选择支持她。” 玖酒声音平静地继续说道。 “不过,慕兰舟也没有选择拥护摄政王。从头到尾,他在乎的只有一件事——这天下是否能河清海晏国泰民安、家给人足民康物阜。” “慕兰舟心怀天下,倒是与传闻所说别无二致。”夕雾挑了挑眉。 “只不过,皇上对宁昭未免也太宠爱了些。”她状似无意地开口说道,“甚至不惜让丞相慕兰舟亲自辅佐教导她。” “事实上,就连之前的太子也没有过这样的待遇。曾有人上书提议让丞相任‘太子太傅’一职以辅导太子,却被皇上以‘大材小用’之名直接驳回了。”玖酒并没有向夕雾隐瞒信息的想法。他几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哪怕这并不合规矩。 “因为皇帝对宁昭长公主心中有愧。宁昭乃先皇后所出。世人皆知当今皇上和已故皇后伉俪情深,然而,先皇后可以说是被皇上亲手‘逼’死的。而这件事也导致宁昭长公主与皇帝的关系急转直下。 皇帝的心中其实一直深爱着先皇后,爱屋及乌之下,哪怕宁昭长公主再荒唐、再离经叛道,他都纵容着她。 而这一次他请求慕兰舟任“太傅”之虚衔,也是想在自己生命的尽头为宁昭铺平道路。 当年他害得先皇后郁郁寡欢、忧思成疾,最终撒手人寰,这些年来他一直追悔莫及,几乎熬垮了自己的身子。现如今,他将这万里江山交给她的孩子,只希望能稍微弥补一二。” 夕雾微微垂眸,不予置评。 沉默片刻之后,她忽然又开口问道:“宁昭长公主她应该没有对慕兰舟开诚布公吧?” “嗯。”玖酒肯定道,“宁昭她不信任慕兰舟,便没有对他暴露自己的真实意图。所以慕兰舟并不知道宁昭长公主的韬光养晦之举。 尽管他看得出来宁昭天资聪慧,但他以为她是自甘堕落不思进取,便对她弃之度外。 之后,在宁昭试图拉拢慕兰舟时,他更是直接出言婉拒了她。除了常规的教学之外,慕兰舟对她几乎是不管不顾,任由她孤军奋战,最终……惨死宫中。” 夕雾叹了一口气。 慎终如始、临深履薄确实无可指摘,但是在很多时候,唯有兵行险招、剑走偏锋,方能于绝境中谋得一线生机,扭转乾坤。 ———— 长公主府邸峻宇雕墙、银屏金屋,一砖一瓦都精雕细琢,奢靡非凡。 慕兰舟跟着公主家令穿过层层叠叠的楼阁亭台,几乎目不旁视。而他的心底对于长公主的成见则是更深了几分。 穷奢极侈。 公主家令一直在前方毕恭毕敬地带着路,自然不知道慕兰舟的所思所想。他只觉得这丞相大人果真如传言那般冷情冷性、不苟言笑。 他们绕过九曲回廊,来到一处清雅绝尘的院落外。 见人已带到,公主家令便躬着身子,诚惶诚恐地行礼告退了。 慕兰舟眸光微敛,他迟疑了片刻,还是伸出手,推开了那扇雅致的门扉。 在晨光熹微间,他看见——宁昭长公主身着一袭红衣,斜斜地倚靠在遒劲宽大的枝桠之上。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艳丽的眉眼中流露出恣意妄为的神色,鸦黑长发肆意散落,看起来张扬又任性。 和煦的阳光大片大片地洒落,摇曳的树影斑驳着照映在她的身上,为她添上了几分神秘莫测的色彩。 与此同时,夕雾也在打量着慕兰舟。 只见他一身白衣,长长的黑发被白玉发冠一丝不苟地束起,精致的五官毫无瑕疵。他笔直地站在院落门口,既似一株清冷高洁的傲雪寒梅,又似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夕雾忽然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极为灿烂的笑容来。 她骤然间翻身而下,衣袂蹁跹时卷起几片落花碎叶,红衣与花叶飞舞着,像是一曲娇歌,惹人沉醉。 慕兰舟却像是不解风情似的,面无表情地后退了一步,唯恐触碰到夕雾哪怕一分一毫。 夕雾倒是对他避之如蛇蝎的疏离态度浑然不在意,她只是神态自若地朝慕兰舟问了声好。 慕兰舟神色淡淡地行礼,道:“长公主殿下。” 夕雾眉眼弯弯,笑吟吟地回应道:“丞相不必多礼。” 说着,她便主动领着慕兰舟走进了自己的书斋之中。 书斋中的各色摆设风致精雅,虽然不似府中其他地方那般富丽堂皇,但细细看去,俱都是精雕细琢、巧妙无比,足以见得其价值不菲。 慕兰舟对于宁昭长公主的奢靡无度已经见怪不怪了。他只需要“尽职尽责”地教导她,便问心无愧了。 至于其他的事情,譬如长公主能否即位,这些都与他无关,他也不想去管。 毕竟,长公主行事这般荒唐,他自然不可能助纣为虐。 而若是长公主真的能够凭借自己的本事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那么,到那时,他也必然会尽全力监督她、劝谏她,免得她大肆挥霍这百年的基业。 …… 让慕兰舟感到些许意外的是,宁昭长公主竟然真的认认真真地在听他讲课。 他本以为长公主会半途而废、知难而退,哪知她一点也没有想要退缩或者不耐烦的意思。 只见夕雾撑着脑袋,始终笑意盈盈地看着慕兰舟。尽管她的视线露骨又放肆,一点也不规矩,但她确确实实是在聆听着慕兰舟的教诲。 慕兰舟的心底虽然有一丝不自在,但是她能够认真听讲已经足够出人意料了,他便也随她去了。 夕雾执着一支紫毫毛笔,正龙飞凤舞地誊抄着慕兰舟刚刚讲解过的内容。 慕兰舟站在她的身后,随意地打量着宣纸上的字迹。 都说“字如其人”,长公主的字迹铁画银钩、入木三分,倒是如她一般张扬肆意。 看来……长公主还没有那么不学无术、胸无点墨。也许,她并不是无可救药的。 就在慕兰舟暗自思忖时,夕雾仍旧没有落笔。 笔墨挥洒间,“慕兰舟”三字赫然落于纸上,游云惊龙般,遒劲有力、飘逸连绵。 最后一笔落下前,夕雾停顿了片刻,方才重重地点下了最后一点。 力透纸背的笔锋隐约间可以透露出她心底几分势在必得却不可告人的盛大野心。 为人臣子,自当忠君爱国。身为储君,她又怎么能够容许臣子有异心? 他就应该心甘情愿地辅佐她,并臣服于她。 慕兰舟看着夕雾停下了笔。他眼眸低垂,语气冷淡地点评道:“尚可。” 他对于夕雾所写的“慕兰舟”三字视若无睹,只是轻飘飘地评价了一句她的字迹。 “是吗?”夕雾漫不经心地开口说道,“本宫也觉得……尚可。” 她纤长的手指在“慕兰舟”三个字的上空慢条斯理地划过。她染着蔻丹的指尖绯红,几乎要触碰到那片未干的墨迹。光洁如玉的宣纸上仍晕着些湿润的墨痕,像是要将绯红染成墨黑。 夕雾的动作若即若离,指尖游移间,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让人有些分不清楚……她说的“尚可”二字是在评价自己的字迹,还是在评价慕兰舟其人。 “慕兰舟。”夕雾再次开口,轻轻地唤他的名字。 此时此刻,她甜腻的声音仿佛勾魂索魄的铁链,要将人紧紧地缠缚捆束。 慕兰舟脸上的神色没有任何波动。他微微颔首,有礼有节地开口应道:“长公主殿下。” 极为明显的疏离态度。 第73章 心悦,臣服【08】 以紫檀木精雕细琢而制成的华美镇纸,将质地绵韧的玉白宣纸平平整整地压在了书案之上。 鸾翔凤翥的字迹力透纸背,笔走龙蛇般行云流水。层次分明的笔墨清晰可辨,墨韵盎然。 隐约间仍泛着晶莹光泽的墨迹并未大肆地洇染开来。 夕雾的指尖漫不经心地点在了那团未干的笔墨之上。 白皙的指腹印在漆黑的墨痕上,在原本无可挑剔的笔墨上晕出了一道浅浅的指痕,像是在以指代章——于“慕兰舟”三个字上钤印,又像是在落款,将自己的烙印牢牢地镌刻在他的身上。 慕兰舟静静地伫立在一旁,看着夕雾近乎放肆地“玷污”着他的名字。他薄唇紧抿,却仍不置一词。 他不应该和像长公主这般荒唐的人计较太多,倒显得自己也有些荒谬绝伦了起来。 夕雾没有在意慕兰舟的反应,她只是抬起指尖,垂眸轻轻打量着。 点点墨痕将雪白肌肤染得斑斑驳驳,如白璧染瑕。 她忽然开口唤道:“念青。” 一直端端正正地站在书斋外面等候着的念青闻言,当即推开了门扉,走到了夕雾的面前。 他毕恭毕敬地朝长公主殿下和丞相大人行了礼。 念青是突然间被公主家令喊到这里来的。 当时他还有些茫然,但是一思及长公主的荒唐作风,却也不再感到意外。 当他走进这间院落时,名满天下的丞相大人已经在为长公主殿下传道授业了。 念青并没有贸然闯进书斋中,他只是站在门外,静静地等候着。 他的视线不受控制地从那扇敞开的雕花轩榥中划过。 长公主单手支撑着脑袋,随意地倚在书案之上。她墨色的长发被一支木簪简单地挽起,露出了精致无瑕的侧脸和修长白皙的脖颈。 念青能够清楚地看见长公主的眼尾微挑,眸中盛满盈盈笑意。 他看见她嫣红的唇瓣轻轻勾起,近乎是目光灼灼地看着慕兰舟。他看见她素白玉手执起毛笔,龙飞凤舞地书写着字句。 他看见…… 不知不觉间,念青像是被长公主的一颦一笑紧紧勾住了心魂一样,他的目光久久无法从她的身上移开。 直到……长公主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念青才如梦初醒。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径直推门而入。 念青规规矩矩地行了礼之后,便低着头站在一旁,等候差遣。 长公主微微抬起头,将自己沾染了墨迹的指尖递到了念青的面前。 尽管夕雾并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但是在这短短几日的相处之中,念青已经能够通过她的一举一动,较为清楚地明白她的意思了。 长公主想让他帮她擦干净指尖的墨渍。 念青垂着眸子,他修长的手指拿起洁白如雪的柔软鲛绡,另一只手则是十分自然地轻轻抓住了夕雾纤长的手指。 他的脸上满是自己也未曾察觉到的柔和珍重的神色,动作里也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看起来倒像是在擦拭着什么极为罕见的稀世珍宝一般。 薄如蝉翼的鲛绡如春风般拂过夕雾的指腹,将那片墨色的痕迹慢慢抹去。 夕雾的视线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念青。 还记得在刚开始的时候,他的举手投足间仍带着些几不可察的局促与不安,现在倒是显得更加从容不迫了,就仿佛是已经完全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 都说天资聪颖的人能够触类旁通、闻一知十。 也许是念青天赋异禀,他的演技太好,因此,他很快就能进入状态,进而将摄政王交给他的这个角色扮演得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念青俊朗的眉眼低敛,遮去了眼底氤氲着的莫名情绪。 他的动作规规矩矩,没有半分出格的地方。将夕雾的指尖擦拭干净之后,他便立刻松开了自己的手,未曾有多余的留恋之情。 念青后退一步,再次恭恭敬敬地站在了一旁。 只不过,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那方染着墨渍的鲛绡被他悄悄地收了起来。他看起来似乎只是顺手而为,一点也不见任何刻意之色。 夕雾并不在意念青的小动作。她抬眸看向慕兰舟,却见他面色冷峻,远远地站在一旁,似乎是不想和她有过多的牵扯。 慕兰舟的眼底划过一抹极为明显的嫌恶之色。 骄、奢、淫、逸,这短短的四个字倒是被宁昭长公主诠释得淋漓尽致。 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杇也。 他闭了闭眼睛,像是在平息着心中抑制不住的厌恶之情。 夕雾却仿佛看不见他此时冷冽的神情一般,神态自若地开口喊道:“慕丞相……” 可是,还未等她继续说下去,慕兰舟便态度强硬地打断了她,道:“今日便到此为止罢。长公主殿下好自为之。” 他的声音里带着恨铁不成钢的寒意,似惋惜,又似憎恶。 说罢,慕兰舟便转身拂袖而去。 …… 念青垂着头,看不清楚长公主的脸色,他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并不敢贸然出言轻举妄动。 长公主一直沉默着,一言不发。 就在念青以为她是恼怒于慕兰舟“不识抬举”时,夕雾忽然轻轻地笑了一声,她垂眸看向了书案上平整摊开着的宣纸。 她的视线慢慢地扫过了印着自己指痕的“慕兰舟”三个字,然后,一点一点地勾起了自己的唇角,露出一个光彩夺目的灿烂笑容来。 念青不由自主地悄悄抬起眼,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只见长公主眉眼弯弯,她染着嫣红蔻丹的指尖轻飘飘地按在了那张宣纸之上。绯红、雪白、墨黑,三色交织在一起,形成了极为强烈的对比,让人无端联想到连着枝桠的红梅坠落于洁白雪地间,显出一种极为浓厚的艳丽美感来。 紧接着,她指尖微微用了些力道,动作慢条斯理地将那张质地绵韧的宣纸一片一片地撕扯开来。 伴随着她散漫又轻佻的动作,“慕兰舟”三个字慢慢地变得支离破碎起来,看起来像是遭受了某种极刑一般,四分五裂、瓦解云散。 长公主的脸上满是纯粹的娇纵之色,看起来竟有些天真无邪的意味,一点也看不出来她此时的举动正充斥着满满的恶意。 不知为何,看着这样傲慢的长公主,念青的心脏骤然间狂跳了起来,完全不受他的控制。 长公主那双勾人的眼眸中分明是带着近乎漠然的神色,她那凉薄的动作足以彰显出皇室中人的寡情少义。 可念青却似着了魔一般,有些痴怔地紧紧盯着她的身影。 他明明应该对此感到寒心的。 伴君如伴虎。 长公主其人喜怒无常,她的心思让人难以揣测。 尤其是此时此刻,刚刚还算得上是对慕兰舟和颜悦色的长公主,甚至还亲手书写下了他的名字,现在却是翻脸无情,将那张写着“慕兰舟”的宣纸撕得粉碎。 念青明明应该更加谨言慎行的。 可他仿佛是鬼迷心窍般,不自觉地心跳加快了起来。 这很不对劲。 但念青却并没有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异常。 他只是默默地看着长公主面无表情地将那张宣纸继续撕成染着墨痕的片片飞雪。 见长公主放下了最后一片残纸,念青赶忙收回了自己那隐晦的视线。这时他才恍然间发觉,自己的心跳到底快得有多么离谱。 夕雾红唇轻启,似是在自言自语,道:“这几个字写得不合心意。” 她的声音平静又淡然,不含任何其他的意味。 “有瑕疵的东西,又怎么配留在本宫身边呢?” 夕雾开口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眼睛并没有看向念青。而她的语气里甚至都没有丝毫的波动,让人捉摸不透她的情绪。 念青却下意识地瞳孔骤然放大了一瞬间。 长公主说的这句话,仿佛是在不留痕迹地敲打他、威胁他。她像是在暗暗地告诫他——对待心有二主的人,她决不会心慈手软。 也许是因为心怀鬼胎的人总是容易做贼心虚,念青不由地想到了摄政王私下里对他那言简意深的交代。 若是被长公主发现了……恐怕自己也会像那张宣纸一样,被千刀万剐、碎尸万段,最终死无全尸。 而这也让念青心里不知名的悸动被强行地压抑了下去。 尽管心思百转千回,可念青面上却依旧不显分毫。他恭而有礼地站在一旁,恪守规矩,一点也看不出他心底的惊涛骇浪。 “不过,念青倒是很合本宫的心意。”长公主勾着唇角,她的声音骤然变得轻快娇软起来。 “念青”两个字被她咬在舌尖,像是裹着绵绵的情意,让人一听便如同销魂夺魄般,神魂颠倒。 念青微微怔愣了片刻之后,才神色端正地开口回应道:“谢长公主殿下抬爱。” 他的语气虽有礼有节,却又古井无波,看起来像是对夕雾突如其来的赞赏无动于衷。 但若是仔细看去,便会发现他的耳尖已然泛上了一点浅浅的薄红。 念青完全没有发觉长公主这般恩威并施的手段。他只是深深地沉浸于“合长公主心意”的喜悦之中,无法自拔。 对他来说,这是一个十分危险的征兆。 第74章 心悦,臣服【09】 艳红薄纱自上而下肆意垂落着,角落里燃着名贵的熏香,浅淡的香气四处弥漫开来,氤氲出一片旖旎又朦胧的风光。 宁昭长公主身披红纱,慵懒地斜倚在美人榻上,神色散漫。 靡靡之音入耳,让人不由觉得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长公主眼眸半阖,长长的睫羽微微敛起,脸上泛着些兴致缺缺的神情。她挥了挥手,遣退了屋中正在轻歌曼舞、调丝弄竹的舞女乐师们。 念青始终低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他始终不敢抬头多看长公主一眼。 那件绯红的绸纱只是随意地披散在长公主的身上,并没有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反而是露出了她大片大片雪白细腻的肌肤。 火红色的绸纱艳丽无比,色泽浓郁得像是下一刻就要从中滴下鲜血一般。宁昭裹在红纱里,仿佛是沉溺于烈焰之中,她满身的冰肌玉骨,白得像是一只择人欲噬的勾魂妖精,只消看上一眼,便让人从此万劫不复。 念青方才只是悄悄地抬眸看了一眼榻上的长公主,便被满眼的艳红和雪白晃了神。 几乎是一瞬间门,他像是被温度极高的火焰烫到了似的,急急忙忙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可是,那片艳色却仍旧牢牢地烙印在他的脑海之中,扰得他心神不宁。 那些身姿妖娆又婀娜的美艳舞女们都不曾让念青的心神有半分的动摇,可如今,仅仅只是瞥了一眼长公主的身姿,他便情难自抑了。 ……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丞相拂了面子,导致长公主心情不佳,所以才想要去花街柳巷寻欢作乐。 而直到踏进这座“醉霞阁”之后,念青才反应过来长公主带着他来到了怎样的地方。 绯色的纱幔将阁中点缀成影影绰绰的朦胧艳景,弱管轻丝伴着燕语莺声,不绝于耳。 这里是蚀骨销魂的温柔乡,是有来无回的英雄冢。 醉霞阁在京城中久负盛名,许多达官显贵都是阁中的常客。 与寻常楚棺秦楼不尽相同的一点是,醉霞阁中的人卖艺不卖身。饶是如此,依然有络绎不绝的客人千里迢迢慕名而来。 就连念青这样一心效忠于摄政王、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未曾懈怠过半分的人,都曾听闻过醉霞阁的鼎鼎大名。但他从来都不是那等耽于享乐的人,对此向来不感兴趣,便也没有想过要去见识一番。 如今念青跟在长公主的身后,他才第一次踏足这里。 不得不说,长公主的出手极为阔绰,十分符合她一贯的奢靡作风。她直接斥巨资包下了阁中最为昂贵的雅座,还喊来了数名身价不菲的舞女和乐师,为自己表演助兴。 那些舞女和乐师们都极为擅长歌舞、演奏,堪称景熙王朝顶尖的水平,就是与宫里的舞姬、乐师相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因而,他们都有些心高气傲,从不轻易演出,更遑论是这么多人一起登台表演了。在平日里,寻常客人见他们一面都难如登天。 但是,若是能在当朝宁昭长公主的面前演上一曲,对他们来说则是莫大的荣幸。更别提长公主一掷千金,就只为了听听小曲赏赏歌舞。 而且,如果他们中有人能侥幸入了长公主的眼,那么,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便唾手可及了。 所以他们几乎是使尽了浑身解数,只为取悦长公主,以谋求一丝飞上枝头的渺茫可能性。 谁知道长公主甚至没有听完一曲,就已经失去了兴趣。 哪怕他们心有不甘,也只能默默离开。否则的话,惹怒宁昭长公主的下场,想必不会太好。 …… “念青,既然你不喜欢的话,本宫便让他们退下了。” 见屋内只剩下自己和念青两个人之后,夕雾才轻飘飘地开口说道。 她的语气平静无比,看起来只是在陈述一个理所应当的事实。 念青颇有些诧异地抬起头看她。 他没有想到,长公主殿下竟然这般顾虑他的感受。明明他只是一个身份低微的侍卫而已,又怎么担得起长公主如此抬爱? 而且长公主居然注意到了他的心不在焉。 念青的心底不由地泛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涟漪。 就在此时,他看见长公主慢悠悠地支起了身子。 那片绯红薄纱顺着她的动作倏然滑落,露出更多白晃晃的细腻艳色。 念青的呼吸一滞,连忙慌慌张张地低下头去,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失态。 夕雾却像是浑然没有发觉念青的不自在一样,自然地伸出自己玉白的手臂,随意地横在念青的面前。 念青下意识地扶住了她的手。 可这样一来,他就不可避免地与她接触得更加紧密。 极为柔软细腻的触感,伴随着长公主身上独有的淡淡香气,让念青有些恍惚。 与之前古井无波的心境不同,此时的念青,脑海里满是染着旖旎色彩的胡思乱想。 夕雾自是不管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她借着念青的力道站起身来之后,便松开了手。 有那么一刹那,念青竟觉得有些依依不舍。 夕雾随手推开了门扉,正准备走出门时,忽然被念青喊住了。 “长公主殿下。”他迟疑着开口喊道。 夕雾有些不明所以,茫然地停下了脚步。她回眸看他,却见念青捧着那件红色薄纱,恭恭敬敬地站在她的身后。 夕雾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微微抬眸,并没有出言拒绝。 念青上前一步,将手中的薄纱轻轻地披在了她的肩膀上,遮住了她裸露在外的、大部分的白皙肌肤。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看起来珍重无比。他眼眸低垂,将眼底那莫名的情绪尽数敛去。 或许是无欲无求了太久,让他险些忘记,自己到底是什么性子了。 毕竟……他能够从那般残酷严苛的训练之中存活下来,并在摄政王手底下无数的能人异士中脱颖而出,成为摄政王的心腹之一,他靠得不仅仅只是自己高超的武艺和聪慧的头脑,最为重要的是——杀伐果断的狠辣性格。 他是从尸山血海中硬生生杀出一条生路的。 数百名,或者是数千名孩童,在山谷中自相残杀,就如同养蛊一般,最终活着走出山谷的那个人,便是最后的胜者。 念青已经忘记自己在山穷水尽之时,是怎么活下来的了。 他只记得……最后摄政王向自己伸出了手。 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 况且,这些年来摄政王确实待他不薄。 他没有理由背叛摄政王。 念青微微闭了闭眼睛。 ———— 夕雾的肩膀被念青裹得严严实实,她随意地倚在黄花梨雕刻出的栏杆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楼下正中央的圆台处。 那座圆台是以名贵玉石与珍稀木材混合打造的,通体圆润齐整,看起来浑然天成。 一名白衣男子端端正正地坐在圆台的正中央。他相貌俊朗,周身气质温润如玉。即使他身处于这歌舞乐坊的圆台之上,也俨然一副龙章凤姿的翩翩佳公子模样。 那人眉眼低垂,神态自若地弹奏着七弦琴。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看起来别有一番雅致风情。他所演奏的这首乐曲并不是众人所熟悉的那些曲子,但是这并不妨碍众人听得如痴如醉。 可谓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夕雾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 刚刚她喊人表演的时候,便听闻了醉霞阁的首席乐师祁书影今日将要登台演出的消息。 否则的话,她必然是要喊上这位……所谓的首席乐师一起,为自己奏乐。 不过现在看来,祁书影能够成为“首席”,果然是有几分真本事在身上的。 夕雾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在了木制栏杆之上,她的眼底划过了一抹暗色。 恰在此时,祁书影停下了抚琴的动作。 而其他人像是还沉浸在他的琴声中似的,久久不曾缓过神来。 夕雾的视线似有若无地从祁书影的脸上划过,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目光太过灼热,祁书影似有所感地抬眸回望向她。 当他的视线与夕雾相接时,祁书影的瞳孔骤然间门缩小,他的眼底划过一抹厌恶与憎恨。 看来……祁书影他还记得自己啊。 夕雾漫不经心地想着。 在宁昭长公主还没有离开京城时,祁书影曾经是她一个人的乐师。 当年,祁书影也算是出生于书香门第。然而他的父亲鬼迷心窍,以下犯上,以至于让祁家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宁昭长公主惜才。她见祁书影年纪尚小又资质上乘,于心不忍,便向皇上要走了祁书影,想要保他一命。 但是以宁昭的性子,她断然不可能和祁书影解释清楚。她只是让祁书影入府成为乐师,为她一个人弹奏乐曲。 祁书影认为长公主是在侮辱他,便一直都对她不假辞色。然而长公主并不在意他的态度,在自己要离开京城前往封地的时候,她询问过祁书影是否要跟她一起离开,却被他一口回绝了。 她便也不再管他了。 没想到,时隔多年再次相见,如今祁书影却沦落到要靠卖艺为生的地步了。 哪怕是留在醉霞阁中为这许多达官显贵们弹奏七弦琴,也比在长公主府中为她一个人奏乐要好吗? 第75章 心悦,臣服【10】 祁书影很快就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一别经年后再次见到宁昭长公主,还是在这样……尴尬的境况之下,他难免会有一瞬间的失态。但是此时的他早已不是从前那个喜怒形于色的少年了。 祁书影敛下眸光,将眼底的厌恶之情尽数遮去。他脸上的神色镇定自若,不见半点慌乱之意。 他确实很讨厌宁昭长公主,甚至可以说是憎恶着她,以至于哪怕多年不见,他依然能够一眼认出长公主的容貌——不过长公主别无所长,唯有姿容绝色,寻常人只消见过一面,便再难以忘怀,更遑论他天资卓越、近乎过目不忘了。 平心而论,宁昭长公主并没有在衣食住行、吃穿用度方面亏待过他。 但他也有着自己的一身傲骨。阖门百口皆入阴曹地府,他又岂能独自一人苟活于世? 忍辱偷生本就不是他的作风。 谁知道那位高高在上的宁昭长公主却自作多情,强行将他从刽子手里救了下来,之后还逼迫他为她抚琴,让他沦为了长公主府的乐师。 他怨,他恨,他心有不甘。 奈何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自幼饱读圣贤书,自然也不想去寻死觅活、自寻短见。那样的话,倒显得是自己有些过于狭隘了。 自从宁昭长公主离开京城之后,他们两人之间已然一刀两断,从此再无瓜葛了。 现如今,若是长公主睚眦必报、咄咄逼人,仍然要对他穷追不舍、纠缠不休的话,那么,他绝对不会再像之前那样被迫妥协了。 而如果长公主选择对他视而不见,那便皆大欢喜了。 他不想去报复长公主。毕竟再怎么说,长公主也算是救了他一命,哪怕这只是她一厢情愿。但他做不出那等恩将仇报的事情来。 …… 绣着金色暗纹的洁白帷幕缓缓落下,祁书影的身影悄然地隐于幕间。 待到帷幕再次拉起时,圆台上已经换了另外一个人。 夕雾顿时觉得有些索然寡味起来。她直起身子,准备到醉霞阁楼下的大厅里近距离欣赏。 谁知道,她才沿着雕花栏杆走了没几步,就突然间被人拦了下来。 跟在她身后的念青下意识地想要出手,却被她制止住了。 夕雾先是回眸给念青递了一个安抚性的眼神之后,接着便转过头去,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那人相貌刚毅俊朗,身形高大魁梧,一看便知是一条铁骨铮铮的硬汉。 只是此时,他面色微红,周身酒气缠绕,看起来俨然一副醉酒之后神志不清的样子。 夕雾歪着头看他,很有耐心地等待着他接下来的举动。 见夕雾的态度如此温柔,那人脸上的红晕顿时更深了些。 他自以为隐晦地抬眸看了一眼夕雾后,他的耳尖也随之漫上了一层薄红。紧接着,他很快就移开了自己的视线,颇有些支支吾吾地开口说道:“这位、这位姑娘,我、我……我叫迟彦,你、你能不能……不、不对,你想不想进来陪我、我们……” 他先是莫名其妙地自报家门,然后便有些颠三倒四、语无伦次地开口邀请着夕雾。 夕雾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似乎不太明白迟彦的意思。但是见迟彦一脸期待地看着她,夕雾便迟疑着点了点头。 迟彦的脸上划过了一抹极为明显的喜色。他转身推开了身后紧闭的门扉,做出一副邀请夕雾进来的姿势。 夕雾倒也没有想要拒绝他的意思,她神态自若地跟在迟彦身后走进了房间。 迟彦没有想到他这般轻易就邀请到了自己中意的姑娘来陪他们。 他今天是第一次来这醉霞阁。在此之前,他就对这座京城里有名的销金窟有所耳闻了,但是苦于公务繁忙,一直没有机会去参观。 迟彦听说,这醉霞阁中有着各种各样的姑娘,她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且只卖艺不卖身。当然,醉霞阁里也有男子,不过,迟彦对此并不感兴趣。 如果你想让那些姑娘为你表演,除了需要准备足够多的钱财之外,还需要去征求她们的意见。若是她们自己不愿意,那么,没有人能够强迫她们。 哪怕是朝中重臣想要以权压人,也无济于事。 迟彦方才喝得有些多,便想着到走廊上透一透气,谁知却看见一位国色天香、绰约多姿的红衣女子倚靠在栏杆上,眼波流转间顾盼生辉。 迟彦本来就没怎么与其他女子接触过,如今乍见夕雾,顿时就心神摇曳了起来。 他以为夕雾是这醉霞阁的人,便借着半分醉意,鼓起勇气上前询问她。而夕雾并没有拒绝他,反而是欣然同意了他的邀请。 迟彦喜上眉梢,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向屋内的其他人邀功。 …… 迟彦所处的这间房间也是醉霞阁内最为昂贵的雅间之一。 房中燃着淡雅的熏香,正中央的长桌上摆着琳琅满目的美酒佳肴,有相貌极佳的女子坐于席间,巧笑倩兮。 夕雾用眼神示意念青留在门口待命之后,便莲步轻移,不紧不慢地踏进了这扇门扉之内。 忽然,她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 因为她在长桌首席的位置上,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与此同时,迟彦满脸笑意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他抬眸看向夕雾,期期艾艾地开口问道:“不知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还没等到夕雾回答迟彦的问题,那位坐在长桌首席的人便率先开口了。 “迟彦……”带着冷冽与肃杀之意的声音骤然响起。 迟彦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向首席的位置——那里坐着的人赫然便是他所深深敬仰着的大将军,宿寒。 本来大将军他是不想来这所谓的“醉霞阁”的。但是架不住其他将士们一直软磨硬泡,大将军想着他们奔波多日,正好可以借此犒劳一下他们,最后还是松了口。 不过大将军他人是来了,却对醉霞阁中的姑娘们毫无兴趣,一直沉默着坐在首席,一言不发、神色散漫。 迟彦不知道大将军为什么要突然喊他的名字。莫非是自己之前打仗的时候出了差错,大将军想要趁机告诫一下自己? 迟彦不由地胡思乱想了起来。 而宿寒则是面色僵硬地看着站在一旁的夕雾。 因为夕雾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这位……莫不是大名鼎鼎的大将军‘大人’?”夕雾勾着唇角慢条斯理地说道。她特意拉长了“大人”两个字的语调,听起来莫名带了些暧昧与缱绻的旖旎意味。 她眉眼弯弯,笑盈盈地朝宿寒的方向走了过去。 宿寒冷着一张脸,他的视线直勾勾地盯着夕雾的脸,似乎是想要看穿她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手底下的将士会把宁昭长公主当做是醉霞阁的人,还将她邀请了进来。 而长公主殿下居然没有拒绝他,甚至还十分配合地走了进来。 宿寒只觉得现在的场面荒唐无比,他想喝止住迟彦的出言不逊,以免迟彦冒犯惹怒了长公主。 毕竟长公主其人喜怒无常,万一因此记恨上了迟彦,暗中加害于他,那么依照长公主的性子,宿寒出手也保不住他。 可是长公主却仿佛并不想在此时暴露身份似的,她直接开口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语。 宿寒捉摸不透长公主的想法,索性便按兵不动,坐观其变,看看这位嚣张跋扈的长公主到底想做些什么。 夕雾无视了那些从自己身后传来的或打量或惊讶或佩服的视线。 坐在席上的将士们一边悄悄地抬眸打量着她,一边在心底佩服起了她的勇气。 毕竟刚刚可是有不少女子朝大将军示好,全都被大将军严词拒绝了。 现如今,眼前的这位红衣女子居然一进门就直奔大将军而去,倒是让人惊讶不已。 尽管她的相貌极其出众,但是大将军这个人向来不看重皮囊,近乎是清心寡欲。私底下甚至有人猜测着大将军并不喜欢女子。 此时,夕雾已经走到了宿寒的面前。 其他人都屏息凝神,生怕错过大将军“辣手摧花”的场景。 “大将军大人,果真如传言那般,英明神武、举世无双。”夕雾站在宿寒身边,微微垂眸看他。 她的语气真诚无比,眸子里也满是流光溢彩的仰慕之情。 哪怕宿寒知道夕雾只不过是在“逢场作戏”,但是他的心尖还是忍不住颤了一颤。 她分明只是花言巧语、虚情假意,自己又何必过多在乎呢? 宿寒面色如常,一点也看不出来内心细微的情绪波动。 “大将军大人,您怎么不理人啊?”夕雾娇嗔着说道。 宿寒心神巨震,他的瞳孔骤然放大,几乎要掩饰不住自己脸上的神色。 长公主甜腻的声音娇软无比,又带着极为明显的、毫不遮掩的勾人之意。 没有人能无动于衷。 他见过胆大妄为又离经叛道的长公主。 他也见过明媚张扬又尽态极妍的长公主。 可是像这般娇软可人的长公主殿下,他却是闻所未闻。 宿寒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唇瓣。 大抵是刚刚饮了酒的缘故,他不由觉得这间屋子有些过于闷热了。 第76章 心悦,臣服【11】 宿寒微微抬眸看向夕雾。 裹着艳红薄纱的长公主嫣然含笑地站在自己的身旁,一双剪水秋眸里流转着潋滟荧光。她明媚又张扬的眉眼中盛满了昭然若揭的蛊惑之意。 宿寒面色冷峻,他见夕雾似乎有着向他愈靠愈近的趋势,忙不迭地出声打断了她:“这位……姑娘,请自重。” 宿寒冷冷地告诫着她。他的语气里看似满是毫不留情的推拒之意,可若是细细分辨一番,竟能从中品出些许慌乱的逃避意味来。 夕雾对于宿寒不解风情的话语置若罔闻。她谈笑自若地伸出手,径直拿起了摆在他面前的、盛着酒液的白玉酒杯。 她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子,将那只酒杯递到了宿寒的面前。 “大将军大人。”她轻声开口唤道。她的声音刻意地放软了些,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邀请之意。 宿寒面无表情地打量着她,眼底漫着一层极为隐晦的暗沉之色。 长公主那白皙又纤长的手指轻轻地握在玉质酒杯洁白的杯壁上,两者皆是一尘不染的洁白无瑕,恍惚间看去,似乎将要融为一体般,毫无瑕疵。 只是,她的指尖染着抹嫣红的蔻丹,那光彩夺目的鲜艳亮丽之色在清莹秀澈的白玉上点缀下道道绯色朱砂印,就像是……曾经他手刃叛徒时,利刃割开那人肌肤后溅落在自己身旁宣纸上的斑驳血迹,无端勾起了他心底嗜血的杀伐欲望。 宿寒眼底氤氲着的暗沉墨色愈发深邃,可他表面上仍然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大将军大人……莫不是害怕了?” 见宿寒一动不动,夕雾得寸进尺般地又向前迈了一步,离宿寒更加靠近了些。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些轻飘飘的挑衅意味。 大概是因为夕雾靠得太近了些,宿寒忽然间嗅到了一缕似有若无的香气。 与屋内燃着的淡雅熏香不同,那是一缕极为浅淡的勾人香气。尽管它混杂在大片大片的熏香之中,但宿寒依然能敏锐地将其分辨了出来。 几天之前,他便闻到过这道香气。 长公主身上的香气。 氤氲着朦胧雾气的、缠缠绵绵的惑人香气。 …… 激将法吗? 宿寒敛了敛眸子。 巧的是,他恰好最看不得别人挑衅自己了。 不过,这么多年来,已经没有人有那个胆量去挑衅他、冒犯他了。 这一计,对他来说,很管用。 宿寒猛地伸出手,一把拽住了夕雾纤细的手腕。 突如其来的巨大力道让夕雾微微踉跄了一下,杯中的酒液表面也不可避免地随之晕出了一圈又一圈细小的涟漪。不过她的手还算稳当,将白玉酒杯牢牢地端在手中,杯中清酒一滴未洒。 但是很显然,现在已经没有人有闲暇去顾及这点微不足道的细节了。 宿寒的力气很大,夕雾险些站不稳身子,几乎要直接摔倒在他的身上,但她的脸上却一点也不见慌张之色。 夕雾从容不迫地顺着宿寒的力道轻轻地靠在了他身上,然后,就在一瞬间,她便又若即若离地支起了身子,与宿寒稍微拉开了些许距离。 她借着宿寒的身体稳住了自己的身形,不至于让自己完全地跌落在他的怀里。之后,她便撑着身下靠着的那副强壮身躯,将自己的身子轻轻地支了起来。 说起来有些复杂,可实际上,她的动作却如同行云流水般自然,让人看不出来什么端倪。 而离她最近的宿寒倒是不由地挑了挑眉。 仅仅只是一触即分的简单碰撞,却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柔软的旖旎触感。 长公主分明是特意与他拉开了一点距离,看起来甚至还带了些迫不及待想要远离他的疏离意味。 可在宿寒看来,她却像是在欲盖弥彰般,欲擒故纵。她不过是简简单单地后退一步,便轻而易举地勾得人神魂颠倒。 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 他的心,乱了。 所以长公主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在他的眼里都带着强烈的、蛊惑人心的意味。 但是宿寒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毕竟,润物细无声般的悄然变化,又怎么能够引起他人的注意呢? 一切都好像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一样,自然而然。 长公主似乎天生就能蛊惑人心一般,让人心甘情愿地为了她坠落至深渊,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 夕雾堪堪稳住了自己的身形,她十分执着地将手中的酒杯再次往宿寒的唇边递了递。 尽管宿寒紧紧地钳制住了她的手腕,可是他却没有一点想要阻拦她的意思。他甚至还顺着夕雾的力道,拉着她的手腕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 夕雾眸光若水,唇角微微勾起,噙着一抹勾人的笑意。她也不管宿寒是否愿意,直接就将酒杯倾斜着按在了他的嘴边。 冰凉的白玉杯壁轻轻地抵在他的唇畔处,带来一阵有些刺人的细微冷意。 宿寒深邃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夕雾的脸。他薄唇轻启,十分顺从地跟着她的动作,毫不反抗地饮下了那杯酒。 也许是因为长公主金枝玉叶,自小娇生惯养,从未伺候过别人。她的动作虽然千娇百媚、风情万种,可看起来却像是在照猫画虎一般,显得十分生疏。 有一滴清澈的酒液顺着宿寒的下颌处慢慢滑落,在他修长的脖颈上印下了一道湿漉漉的晶莹水痕。 尽管长公主的动作生硬无比,但宿寒的心底却莫名地泛起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隐秘窃喜来。 这是否说明……长公主之前并没有对其他人做过这种事情? 见宿寒十分顺从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夕雾很是满意地笑了笑。 她见宿寒因为自己的“失误”而沾染上了酒渍,便想着要“将功补过”似的,连忙用另一只手从怀里拿出一方绣着牡丹暗纹的洁白绢帕,轻轻地按在宿寒的唇畔,慢慢地帮他擦拭着酒渍。 她的动作轻柔无比,小心翼翼得仿佛是在对待着一个让她珍而重之的人。 宿寒只觉得长公主的指尖隔着一层薄如蝉翼的绢纱,在他的唇畔、他的下颌、他的脖颈处,慢慢地游移着。 很显然,长公主她也并不擅长为人擦拭,就像前几日她“好心”地为他包扎一般。由于当时宿寒心神不宁,他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而等他回去之后,才发现她包扎的手法有多拙劣。 此时,长公主与其说是在帮他擦净酒渍,倒不如说是在…… 她柔软的指尖所触碰过的地方全都蔓延出一阵细细密密的痒意,那一整片肌肤都像是被灼烧了一般,泛着让人难以忍受的热意。 宿寒紧紧地抿着唇,似乎是在强行地压抑着心底的情绪。 夕雾倒是浑然不觉。她将酒渍擦干净之后,便随手将那方绢帕丢了开来,一副弃之如敝履的样子。 哪怕……那是景熙王朝的附属国家每年尽举国之力也只能进贡巴掌大小的罕见绢纱,她也毫不珍惜,足见其奢靡无度、穷奢极欲。 夕雾想要将自己的手移开,却发现此时的她已经动弹不得——宿寒仍旧紧紧地攥着她的手腕,让她难以挣脱。 她颇为疑惑地抬眸看向宿寒,脸上满是茫然又不解的神色。 宿寒却对她的质询眼神视而不见,反而还变本加厉地摩挲着她手腕处细腻的肌肤。 大抵是常年习武的缘故,宿寒的指腹处带着一层薄薄的茧。 夕雾的手腕处本就被他攥出了几道浅红色的指痕,而他那略微有些粗糙的指腹更是在她白皙的肌肤上摩挲出了片片绯红色彩。 夕雾轻轻地眨了眨眼睛,她不明白宿寒到底想要干什么。 而此时席上的其他人早已经目瞪口呆了。 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大将军会那样的顺从——不仅喝下了红衣女子亲手喂的酒,还任由着她替自己擦拭酒渍,现在甚至还拽着人家姑娘的手腕不放手。 将士们险些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可事实告诉他们,他们并没有看错。 其中最为伤心的人非迟彦莫属了。他哪里能够想到,自己中意的姑娘向大将军主动示好也就罢了,可大将军居然还对她有所回应。 迟彦不由地一杯接一杯喝起了闷酒。 尽管那名姑娘是在对大将军示好,可不知为何,迟彦作为旁观者,竟也莫名觉得有些燥热起来。 也许是酒喝得太多了些罢。 迟彦眼神迷离地想着。 宿寒并不在意其他将士们向他投来的若隐若现的惊异目光。他只是掀起眼帘,近乎是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夕雾,然后微微向前直起身子,状似不经意地开口说道:“姑娘的手法……似乎很是生疏啊。” 他的脸上恰到好处地划过一抹疑惑,像是真的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十分好奇一般。 “旁人又怎么配让我亲自伺候呢?”夕雾的唇角勾起一抹极为傲慢的笑容来。她的语气里满是轻世傲物又趾高气扬的意味。 宿寒闻言,不由地愣了一下,接着便低低地笑了起来。 不得不说,嚣张跋扈的长公主若是想要取悦一个人,那简直是易如反掌般,不费吹灰之力。 第77章 心悦,臣服【12】 宿寒挑了挑眉,忽然间敛起了眼底的笑意。他手上微微用了些力道,将夕雾往自己的方向拽了拽。 然后,宿寒向前倾了倾身子,在她耳边轻声开口道:“长公主殿下纡尊降贵,末将……受宠若惊。”他的语气古井无波,倒是一点也看不出来任何“受宠若惊”的样子。 宿寒的声音很低,除了夕雾之外,旁人根本听不清楚他的话语。 见宿寒直截了当地拆穿了自己的身份,夕雾也没有因此而慌张失措,她的脸上依旧是一副镇定自若、言笑晏晏的模样。 “大将军英姿飒爽、骁勇善战,乃人中龙凤。本宫早有耳闻,心向往之。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夕雾也轻声地开口回应道。她的语气十分真诚,倒像是真的对宿寒仰慕已久一般。 “长公主殿下谬赞了。”宿寒神色淡淡,看起来对夕雾的恭维话语无动于衷。 “大将军,识时务者为俊杰。”夕雾几乎是贴在宿寒的耳畔说道。 她温热的气息打在他的耳廓上,激起一片热意。宿寒不由地敛了敛眸。 “恕末将愚钝,不明白长公主殿下此话何意?”宿寒的语气里满是真情实意的疑惑之感,仿佛真的对夕雾的言外之意一无所知一般。 夕雾轻笑一声。 既然宿寒选择装傻来逃避,那她也不必枉费口舌了。 她直起身子,干净利落地与宿寒拉开了距离。 “大将军大人,既然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也不是那等死缠烂打之人,便暂且先行告退了。” 说罢,夕雾便想转身离开。 谁知宿寒仍然没有松开手,她只得站在原地,颇为无奈地看着他,任他继续抓着自己的手腕。 宿寒垂着眸子一动不动,直到片刻之后,他才慢慢地松开了指尖。 “多谢……姑娘抬爱。”他靠在宽大的木制椅背上,一字一顿地说道。 原来宁昭长公主是想拉拢他。 怪不得……这般热情似火。 宿寒下意识地忽略掉了自己心底那一丝似有若无的失落与不满。 他并不想掺和到尔虞我诈的朝堂之争里。 身为景熙的大将军,他毕生的心愿便是征战沙场、戍守边疆,以保家卫国,为天下太平。 至于王朝内部纷乱复杂的权力倾轧,与他没有半点瓜葛。 无论是刚刚回京的长公主,还是目前威望极高的摄政王,他都不想拥护。 …… 尽管夕雾和宿寒都能明白对方话语中所蕴含着的弦外之音,但是其他的将士们仍然有些不明所以。 他们只看见大将军最后还是婉拒了那位姑娘的示好,不由地替她惋惜了起来。 不过,迟彦的心底倒是隐约间松了一口气。 幸好。 幸好大将军没有答应她。 迟彦的眼神一直都紧紧地盯着夕雾的身影。见宿寒松开了手,迟彦便下意识去看夕雾的手腕,却见她的腕间一片绯红之色,久久不曾消散。 迟彦抿了抿唇,心尖泛起了一阵又一阵的心疼。 这般明显的痕迹,足以见得大将军手上的力道有多大,而她又该有多疼。 迟彦想了想,猛地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径直走到了夕雾的面前。 他不敢去看夕雾的脸,只得低着头以掩饰自己通红的脸庞。 “姑、姑娘,你的手……还疼吗?”他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道,那张硬朗坚毅的脸庞上满是担忧之色。 紧接着,还没等到夕雾开口回答他,他便又继续说道:“我这里有一些活血化瘀的药膏,如果姑娘不嫌弃的话……” 他的话才刚说到一半,便急急忙忙地伸手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巧的白玉瓷瓶来。 迟彦似乎是生怕夕雾拒绝自己的好意一般,郑重其事地将那个瓷瓶递到了夕雾的面前。 从小到大都没有对其他女子动过心的迟彦,在“如何去追求心仪的女子”这一方面可谓是一窍不通。他只能绞尽脑汁、竭尽所能地去关心她、爱护她。 而这也是他第一次对女子示好。 迟彦的心里惴惴不安。他不知道这种行为是否妥当、夕雾又会不会直接拒绝他的好意。 “多谢迟彦将军。” 夕雾虽然心底有些惊讶,但还是从容不迫地向他道了声谢。她露出了一个轻软又温和的笑容来,同时伸出手接过了那个瓷瓶。 她的声音很软,带着些许醉人的意味。迟彦只觉得自己那平平无奇的姓名在她的口中竟也显得熠熠生辉了起来,让人有些头晕目眩。 他看见夕雾纤长的指尖探了过来,从自己宽大的掌心中将那只小小的白玉瓷瓶抓了起来。 她分明没有触碰到他的肌肤,可迟彦却觉得自己的手掌心似乎立刻就灼烧了起来,仿佛是被她嫣红的指尖在虚空中点燃了。 迟彦的心脏跳得厉害,他现在整个人都是晕晕乎乎的,以至于他并没有发现——夕雾喊的是“迟彦将军”。 而他刚刚只是向她介绍了姓名,却并没有说出自己的职位。 他是景熙王朝的骠骑将军,仅次于大将军之下。 可夕雾又是从何得知的? 迟彦现在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的异常之处。他只是沉浸在一股巨大的喜悦之中,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神采奕奕。 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似的,再次开口询问道:“不知姑娘该如何称呼?” 迟彦刚刚询问夕雾姓名的时候,被宿寒强行打断了。而此时,见夕雾即将离去,迟彦不得不鼓起勇气,再次询问了一遍。 “迟彦将军,若是有缘,我们自会再次相见。”夕雾勾着唇角,对迟彦的问题避而不答,反而是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语。 迟彦闻言,心里不免有些失落。但是夕雾温柔的态度让他不禁又期待了起来。 他心心念念地想着和夕雾“有缘再见”,却完全没有发现,夕雾又喊了他一声“迟彦将军”。 夕雾之所以知道迟彦的官职,是因为宁昭长公主在回京之前,曾经对朝廷中的大小官员都做过一番较为详尽的细致了解。尽管长公主看起来荒淫无度不理世事,实际上,她在私底下却也有着属于自己的一股势力。 宿寒坐在首席座位上,脸色很冷。他眼睁睁地看着夕雾收下了迟彦送的药膏,而且他们两个人看起来还相谈甚欢。 所以,她眼看着拉拢不了他,就想着去拉拢他的下属了吗? 长公主殿下……还真是不择手段啊。 宿寒的心底不知为何漫起了一股郁结之气。 他不想再看,便移开了自己的视线,却无意间瞥见了一方被揉皱了的洁白绢帕,上面还绣着若隐若现的牡丹暗纹。 是刚刚被长公主丢弃掉的那方绢帕。 宿寒垂着眸子,神色莫名。 ———— “长公主殿下,您没有受伤吧?”见夕雾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一直站在房门外的念青便赶忙上前关切地询问道。 他无法干涉长公主的决定,便只能尽自己所能地去保护她的安危。 念青刚刚一直兢兢业业地守候在门外,一旦听见房间中长公主的呼救,他便会立刻破门而入。 “无碍。”夕雾头也不回地往外走着。 念青闻言,倒是松了一口气。他长腿一迈,很快就跟上了长公主的步伐。 夕雾的脸色十分平静。 尽管宿寒拒绝了她,但她倒也不觉得气馁或者沮丧。 她毕竟初来乍到,又怎么能够指望自己一蹴而就呢? …… 此时,醉霞阁一楼的大厅内坐着许多达官显贵们,他们中有不少人都聚精会神地盯着圆台正中央处的那个人影。 因为醉霞阁的管事现在正站在圆台上介绍着——如何才能有机会与首席乐师祁书影一起,“秉烛夜谈”。 女子们自然是心悦祁书影,想要与他……春风一度。哪怕明知道祁书影不会逾越半分,这种想法非常不切实际,但她们依然愿意为了他一掷千金,即使只是共处一室,那也是莫大的欢喜了。 至于男子们,则大部分都是敬仰于他的才气无双。 当时,祁书影虽年纪尚小,却已经名扬天下了。若非他家中突发变故,那么,以他之才,必然高中状元。奈何造化弄人,一介戴罪之身,又怎能参加科举、入朝为官?而且拜宁昭长公主所赐,惊才艳艳的祁书影竟然沦为了乐师,世人无不扼腕叹息。 如今能够与祁书影秉烛夜谈,他们求之不得。 曾经有人在和他畅谈了一天一夜之后,考中了探花。尽管那人本身就才华横溢,未必是祁书影的功劳,这只不过是道听途说的闲言碎语,但是并不妨碍众人对于祁书影的追捧。 …… “一千两白银!”有人激动地叫喊道。 “一千五百两。”有人镇定自若地加着价。 此时,他们之间的竞争已经到了极为激烈的阶段。 一个个都像是红了眼睛一般,不断地往上抬高着价钱。 …… 一道婉转动听的女子声音忽然响起,打破了目前这极为焦灼的局面。 “不知黄金千两,可否让祁公子赏脸一叙?” 夕雾的声音不大,却在一瞬间让周遭全部都安静了下来。 众人纷纷转过头去。 他们想知道,到底是何方神圣出 第78章 心悦,臣服【13】 此时,醉霞阁的管事秋云站在圆台之上,心底不免觉得有些惊讶。 他一方面诧异于长公主会主动参与竞价,另一方面又惊讶于她开出的“黄金千两”的高昂价格。 宁昭长公主此次前来醉霞阁,并未特意地隐瞒自己的身份。 毕竟再荒唐的地方她也去过,更何况这座醉霞阁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一座处于花街柳巷中的歌舞乐坊,阁中人尽皆卖艺不卖身。 在得知那个据说嚣张跋扈、喜怒无常的宁昭长公主来到了醉霞阁之后,秋云便隐隐有些心神不宁了。 但他也算是见识过不少王公贵人、豪门贵胄,因而面上仍能勉强保持镇定之色。 索性宁昭长公主并没有过多地为难他们。不过,她确实十分符合传闻中“骄奢淫逸”这四个字。 长公主出手极为阔绰,她一下子便点了数十名顶尖的舞姬乐师,只为让他们为自己共演一曲。 现如今,长公主又开价黄金千两,就只为了与祁书影……叙叙旧。 当年宁昭长公主与祁书影之间门的事情在京城可谓是闹得沸沸扬扬,众人皆感怀祁书影命途多舛。等到后来,长公主动身前往封地长宁,他们两人分道扬镳之后,甚至还有人举手相庆,以此祝贺祁公子脱离苦海。 不过,至于祁书影又是如何沦落到这醉霞阁中,那便是后话了。 此时此刻,宁昭长公主就站在秋云面前的不远处。 她一身红衣烈如焰火,精致眉眼张扬又肆意,矜贵又倨傲。 虽然她用着一副征求意见的口吻,看似还存在商量的余地,但是她的语气中却满是志在必得的决绝意味,不由地让人觉得,若是最后她没能如愿以偿地与祁书影“叙旧”的话,那么,高高在上的长公主殿下绝不会善罢甘休。 宁昭长公主分明没有抬眸看向秋云,她仅仅是神色散漫地站在那里,秋云便莫名觉得,他恍惚间门有些喘不上来气。他那张清秀的脸庞上划过了一丝颇为不安的情绪。 谁也不知道宁昭长公主是一时心血来潮想要与祁书影“再续前缘”,还是一直对祁书影怀恨在心,想要趁机报怨雪耻。 而其他人虽然没有见过宁昭长公主,但是这般挥金如土的女子,确实少见,其家境必定是非同寻常的富贵显荣。 也有一些见多识广又位高权重的达官显贵隐隐约约间门对夕雾的身份有了几分猜测。 听说,骄奢淫逸、嚣张跋扈的宁昭长公主刚刚回京。而眼前这位容貌冶艳的红衣女子此时突然出现在京城中,又能如此随意地一掷千金,与宁昭长公主的作风极为相似。 说不定……真的是那位长公主殿下。 一些人赶忙用力地拽住了身旁不断窃窃私语着的其他人,在他们耳边悄悄地说了些什么,那些人便忽然面色煞白地噤了声,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就连一直打量着夕雾的隐晦视线也全都消失不见了。 有几滴冷汗从秋云的额间门滑落,但他此时已经顾不得去擦拭了。 “祁公子……”他看向了坐在白色纱帘之后的祁书影。 秋云的脸上颇有些为难之色,但在迟疑了片刻之后,他还是十分坚定地开口说道:“若是祁公子不愿意,那么醉霞阁也会尽全力保住公子的。” 透过影影绰绰的白色纱帘,祁书影隐约可以看见那道张扬肆意的红色身影。 宁昭长公主她好像还是那么我行我素、随心所欲,完全不顾他人的意愿,全凭自己喜好行事。 祁书影俊秀的脸上勾起一抹略带嘲讽的笑,倒是与他光风霁月的外表不甚相称。只是他很快就收敛起了那抹笑容,面色重新变得古井无波起来。 当年他身为阶下囚,无权无势,自然无法反抗盛气凌人的宁昭长公主。 如今,他虽然只是一介乐师,可他身后的醉霞阁却有能力从长公主的手底下护住他。 但他不想连累醉霞阁。 毕竟,如果得罪了长公主,那么,对于醉霞阁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反而有可能会因此惹祸上身。 从前的他孑然一身,所以能够心安理得地对长公主不假辞色。而现在的他身后站着醉霞阁,一旦行差踏错,便有可能牵连醉霞阁。 醉霞阁背后的主人于他有恩,他绝不会忘恩负义、恩将仇报。 既然宁昭长公主对他纠缠不休,那他自当要和她做个了断。 “有何不可?”祁书影清朗温润的声音从幕后传来。他的语气十分平静,听起来情绪毫无波澜。 夕雾挑了挑眉,勾唇轻笑。她向着圆台的方向走了几步,秋云险些以为她是要直接上台将祁书影带走。 却见夕雾在离圆台一步之遥左右的距离站定,然后笑着开口道:“既然如此,今夜……祁公子是否属于本宫?” 她的语气婉转又缠绵,带着些不可言说的旖旎意味。 分明是清清白白的会面,却被她故意说成是仿佛要共度春宵一般的暧昧场面。 祁书影忍不住蹙了蹙眉。 顽固不化、冥顽不灵。 他不由地心生厌恶。 “今夜,殿下可与祁公子‘秉烛夜谈’。”秋云恭恭敬敬地说道。 他本想表现得更加尊敬一些,但是一想起长公主之前告诫他们“不必多礼”,秋云便只得退而求其次,只以“殿下”相称。 而在阁中旁观着的其他人,一听见夕雾自称“本宫”,以及管事称呼其为“殿下”,便都心下了然——眼前的女子应当就是宁昭长公主了。 但是他们也都很有眼力见,能够爬到现在这个位置,哪个不是八面玲珑、长袖善舞? 既然长公主没有大张旗鼓、兴师动众地驾临醉霞阁,想必是不希望他们过多地打扰到她。思及此,众人便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对此置若罔闻的模样。 念青低着头跟在夕雾的身后,让人看不清楚他眼底的神色。 之前他只是对宁昭长公主的“荒淫无度”略有耳闻。如今亲眼所见,他才真切地明白……自己确确实实只不过是她一时兴起“抢”来的玩物而已。 她可以若无其事地当着他的面为了别的男人一掷千金。 念青早该明白的。 他不过是一个地位低下的侍卫而已,那般高高在上的长公主殿下,又怎么可能会对他一心一意呢? 长公主可以为了他冒着巨大风险向摄政王开口讨要,自然也可以为了别人挥金如土。 他本来是很清醒的。毕竟他效忠于摄政王。 可是长公主偏偏要不断地撩拨他、关心他、给他希望。 那些甜言蜜语让他在心底燃起了不切实际的妄想。 念青垂着眸子,一举一动仍然毕恭毕敬,让人看不出半分端倪。 ———— 这是一间门清雅绝尘的书房。 屋内摆设雅致高洁,四周挂着数幅笔墨横姿、沉雄古逸的丹青妙笔。一位芝兰玉树、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站在书案前,看着倒是赏心悦目。 “吱呀”。 木质门扉被人轻轻推开。 夕雾迈步而进。接着,她反手将门扉合上。而念青被她留在了门外。 “祁书影,好久不见。” 夕雾不紧不慢地走到祁书影面前站定,慢条斯理地对他开口说道。 “长公主殿下,你我之间门就不用如此惺惺作态了吧?”祁书影直接开口打断了夕雾想要寒暄的意图。 哪怕多年未见,祁书影对夕雾依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他不想让醉霞阁受牵连是一回事,但不想完全屈服于长公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本宫乍见故人,心生欢喜而已。”夕雾蹙着眉头,语气里带了些哀伤之意。她的脸上也恰到好处地划过了一抹不知真假的伤感之色。 美人蹙眉感怀,端的是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不由让人觉得,祁书影的话语是否有些过分,以至于伤了她的心。 夕雾又往前迈了一步,离祁书影更近了些。 祁书影见状,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长公主殿下开门见山便好,不必花言巧语,白费口舌。”他冷着脸说道。 “本宫不过是想再看看你。”夕雾敛着眸子,语气里满是真挚之情。 祁书影抬眸看她,脸上划过了一抹显而易见的不解之色。 宁昭长公主向来趾高气昂,何曾对他说过这般……直白的话语? “仅仅……如此吗?”祁书影颇有些疑惑地反问道。他紧紧地盯着夕雾的眼睛,希望从中发现别的什么情绪,譬如高高在上的冷漠,又或是故作姿态的虚情假意。 可最终,他只能看见一片赤诚之色。 那双眸子里像是藏着数不清的星辰一般,熠熠生辉。 祁书影看见,自己的身影倒映在她的眸子里,仿佛要沉溺于那片深邃的夜空中。 “难道……祁公子是希望我做一些别的事情吗?”夕雾歪了歪头,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说着,她十分自然地再次向前迈了一步。 而祁书影已经退到了书案旁边,退无可退。 “我……”祁书影不自觉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不知为何,他不敢再与夕雾对视。 第79章 心悦,臣服【14】 夕雾见祁书影有退却之意,不由起了些逗弄的心思。她抬眸看向祁书影,眼底划过了一抹促狭之色。 她稍微向前靠了靠,整个人几乎要贴到祁书影的胸口处。 “祁公子,莫非是希望本宫这样做吗?”夕雾吐气如兰,微微仰着头看他。 他们离得这样近,祁书影隐约间门似乎闻到了长公主的身上传来了极淡极淡的香气。 从前…… 他记得,从前长公主的身上一直带着一股极其馥郁的浓烈香气,应当是特意命人用熏香将所有衣裳都染了浓香。 尽管那香气并不难闻,但是有些过于芬芳馥郁了,显得太过招摇。祁书影一直都对此颇有微词。 如今,长公主的身上却没了那股浓烈的芬芳香气,反而是换成了浅淡的香,像是从她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醉人的香气,仿佛是迷魂香一般,让人不由地沉沦其中。 祁书影微微愣了愣,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夕雾便又得寸进尺般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白皙又纤长的手指慢慢地抚上了他的脸。夕雾对他步步紧逼,又开口问道:“还是说,你是想让本宫这样对你?” 她的指尖温热,轻轻地从祁书影的眼角处一路游移至下颌,带起一阵极为明显的细微痒意。她的动作轻柔无比,像是在细细地描摹着他的脸。 祁书影瞪大了眼睛,他没有想到长公主如此……放浪形骸。 之前的长公主只不过是强迫他为她奏乐而已,倒是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他。 如今…… “祁公子这般顺从,莫非本宫猜对了?”夕雾挑了挑眉,她用另一只手轻轻地点了点祁书影的心口处。 胸口处传来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轻微触感,而这时候,因为太过惊讶而一直在胡思乱想的祁书影,终于反应了过来。 他赶忙一把拽住了夕雾到处作乱的双手,试图制止她越来越过分的举动。 可是,当他第一时间门没有当机立断地推开夕雾之后,他便已经落入了一个无法挣脱的陷阱之中。 死局。 无解。 夕雾的双手柔若无骨,祁书影只能感觉到一阵极为柔软又十分细腻的触感。 祁书影向来克己复礼。他一直谨记“男女授受不亲”的古老礼法,从未与女子这般近距离地接触过。 此番是因为他之前一直对长公主心怀怨气,以至于忽略掉了他应当与她保持一定距离的事情。 祁书影没想到长公主如此胆大妄为,而等到他再想抽身离开时,却为时已晚。 “祁书影……你想‘以下犯上’吗?”夕雾的双手被祁书影紧紧地钳制住,她也不恼,只是轻飘飘地开口反问道。 长公主明艳的眉眼中满是倨傲之色,带着些高高在上的意味,仿佛有恃无恐一般。 可祁书影却觉得……长公主的话语分明是在教唆他、挑衅他。 她在诱惑他……不,她在逼迫他。 逼迫他“以下犯上”。 对,就像是从前逼迫着他为她弹奏七弦琴那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这数年来一直笼罩在曾经长公主的阴影之下,又或者是因为此时的长公主一反常态地亲近于他。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些年来,他确实对长公主憎恶得很,并没有其他什么心思。 可是,现如今长公主行事似乎更加荒唐了些,以至于让他也有些神志不清了。 “长公主殿下,你以为我不敢吗?”祁书影咬牙切齿地说道。 她曾经那样羞辱他,如今又主动送上门来。 他垂眸看向夕雾,眼底神色莫名。 “长公主殿下,我沦落到这般境地,都是拜你所赐啊。” 祁书影紧紧地攥着夕雾的手腕,语气忽然变得平静了起来。 “殿下凭什么以为……我会像从前那样,继续任你拿捏?” “那你想怎么反抗本宫?”夕雾虽然受制于人,却仍是一副胸有成竹、从容不迫的模样,甚至还饶有兴致地询问起了祁书影。 她的语气轻慢,仿佛是不甚在意祁书影所谓的“反抗”。 与数年前如出一辙的傲慢。 祁书影忽然露出一个温润的笑容来。 他伸出手,学着夕雾刚刚的样子,慢慢地抚摸着她的脸颊。 他修长的手指从她微挑的眼尾划过,带起了一抹嫣红的色彩,倒显得夕雾更加冶艳惑人起来。 “长公主殿下,像我这样身份低微的乐师,应当没有资格触碰你吧?”祁书影的指尖慢条斯理地继续往下抚摸着夕雾的脸庞。 “区区罪臣之子……却冒犯了殿下。”祁书影抬起眼眸认真地打量着夕雾的神色,“对殿下来说,是耻辱吧?” 夕雾闻言,倒是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对于“骄奢淫逸、荒淫无度”的宁昭长公主来说,这算什么“耻辱”? 祁书影,还是书生气太重了些。 他大概是还没有从以前长公主带给他的阴影里缓过来。虽然他的态度不好,却依然还是恭恭敬敬地喊着她“殿下”。 对一直恪守礼法的祁书影来说,这般行为已经足够离经叛道、惊世骇俗了。 可夕雾……并非世俗中人,她从不循规蹈矩。 “殿下笑什么?”见夕雾笑得花枝乱颤、眉眼弯弯,祁书影不由地皱了皱眉头。 “祁书影。”夕雾忽然开口唤他,“这不算是‘冒犯’。”她漫不经心地说道。 祁书影有些茫然不解地抬眸看她。 “本宫教教你……怎样才算是‘冒犯’本宫。”夕雾的声音很轻、很软,她的语气里满是蛊惑人心的意味。 祁书影怔愣着,有些不知所措。他只觉得自己好像听不太懂夕雾的话语,可是心脏却又因此莫名其妙地加速跳动了起来。 刚刚还一直用力地钳制着夕雾的手掌,此时却变得有些绵软无力起来,夕雾轻轻松松便挣脱了他的束缚。 接着,她伸出手,握住了祁书影的手——那只仍然停留在她脸颊处的手。 她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与他对视,然后牵引着他修长的手指,慢慢地按在了自己的唇边。 祁书影的指尖被夕雾带领着,一点一点地、轻轻地划过了她嫣红又柔软的唇瓣。 大抵是长公主涂了大红口脂的缘故,祁书影指尖下的触感也带了些顺滑与细腻,他白皙的指腹因此染上了一抹艳红色彩。 祁书影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般顺从长公主的一举一动,就像是一只牵线木偶一般,任她摆布。 他近乎过目不忘,哪怕只是这样跟着长公主的动作描摹了一遍她的唇瓣,祁书影便已经能够将其形状牢牢地记下了。 这样……才算是“冒犯”长公主殿下吗? 祁书影怔愣着,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些许。 夕雾又轻飘飘地将他的手从自己的唇上移了开来,还没等祁书影的心头漫上一丝失落之感,她又一把将他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之上。 陡然间门感受到一阵极为绵软的触感,祁书影的心神巨震,他几乎要维持不住自己脸上勉强保持着的镇定神色。 “祁书影,对于你,本宫问心无愧。”夕雾一字一顿地说道。 祁书影感觉到自己的手掌下传来了一阵平平稳稳的心跳声。 “在本宫心中,祁书影永远都是那个惊才绝艳的少年郎。”她直视着祁书影的眼睛,认认真真地开口说道。 她在安慰他……不要妄自菲薄、自甘堕落。 祁书影只觉得心底弥漫起一股莫名的酸涩情绪。 从前的长公主只会自以为是地对他施以援手,然后又对他颐指气使,她从来没有对他说过这样的话语。 哪怕是满身傲骨的少年,大概也期待着有一天能够得到旁人的肯定吧。 可是,祁书影怎么想不到,一别经年,如今的宁昭长公主会这般对待他…… 不仅纵容了他的“冒犯”之举,甚至还直白地赞扬了他。 祁书影有些不可置信,自己居然会因为长公主轻飘飘的一句赞扬而感到一阵强烈的悸动。 他皱了皱眉,几乎是恼羞成怒一般,反手将夕雾压在了书案之上。 刚刚还背靠书案退无可退的祁书影,此时却“反客为主”,直接将夕雾按在了书案上。 有笔墨纸砚因为书案的震动而掉落在地,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长公主殿下倒也不必这般虚情假意。”祁书影凝着眸子,冷声道。 夕雾眨了眨眼睛,她忽然满意地笑了笑,慢条斯理地说道:“祁公子果真天资聪颖、敏而好学。” 她伸出手,攀上了祁书影的脖颈,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你僭越了。” 僭越? 这是僭越吗? 还是说,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才是僭越? “是吗?”祁书影的脖颈处已然泛上一片绯红之色,可他的脸色依旧镇定自若,“还望长公主殿下恕罪。” 他的手无师自通般环上了她堪堪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 夕雾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仿佛无论祁书影做什么,她都不会去阻拦他。 可……他现在想要做什么呢? 向来嚣张跋扈的长公主殿下被自己压在了书案之上,看起来……软弱可欺。 他应该做些什么吗? 第80章 心悦,臣服【15】 祁书影鬼迷心窍一般,慢慢地低下头去。他仍旧清楚地记得方才自己的指尖所感受到的那抹柔软触感。 温香软玉抱满怀。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对高高在上的长公主殿下做些什么。 他只是想…… …… “长公主殿下,你还好吗?”门外忽然响起了念青焦急的声音。 方才他听见房间内传来了物品坠地的沉闷响声,心下微惊,便赶忙向屋内高声询问着。 还没等到夕雾开口回答念青,祁书影便像是如梦初醒一般,慌慌张张地松开了自己的手,一下子接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祁书影那有些神志不清的头脑终于清醒了些,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居然想要…… 念青见屋内久久没有回应,心中着急不已,想了想,还是决定破门而入。 所幸夕雾并没有将门扉反锁,念青很轻易地便撞开了门。 “长公主殿下……”念青抬眸向屋内望去,只见长公主倚靠在书案上,原本整整齐齐的艳红衣裳上多了几道明显的褶皱。 念青心下一怔,面上却不显分毫。他恭恭敬敬地走到长公主面前,脸上全是关切之色。 他的视线极其隐晦地扫过了长公主的脸,只见她绯红的唇瓣边有一抹被晕染开来的浅淡红痕。 念青愣了一下,他的心底陡然间泛起了细细密密的疼痛之感。 他想了想,还是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帮长公主整理起了她那有些凌乱的衣裳。 夕雾站在原地,并未出声制止,算是默认了他的行为。 祁书影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他站在不远处,看着那个相貌俊秀的侍卫,又或者是面首,那般亲密又旁若无人地替她整理着衣服。 他强行忽略掉自己心底弥漫上来的那股莫名酸涩的情绪,努力地维持住脸上镇定自若的神色。 “祁书影。”夕雾忽然开口唤他,“本宫确实只是想跟故人叙叙旧罢了。” “愿你切莫丢失本心。”她笑了笑,便不再多言,转身径直离开了。 祁书影愣在了原地。 他没有想到,长公主殿下此番前来,甚至不惜一掷千金,竟然只是为了让他不要自甘堕落、自毁前程。 宁昭长公主……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 “长公主殿下,你的手……”念青忍了许久,终于还是开口询问道。 “嗯?”夕雾慵懒地应了一声,随即便伸出手,十分自然地递到了念青的面前。 绯红薄纱缓缓滑落,露出一截雪白皓腕,只是有几道红痕环于其上,宛如白璧微瑕,惹人怜惜。 念青看着长公主掌心中的白玉瓷瓶,暗自揣测着她的心思。 莫非……长公主殿下是想让自己帮她上药? 他试探性地伸手接过了那瓶药膏。 而长公主此时已经靠在马车柔软的车厢上闭目养神了。 念青抿了抿唇,眼底划过一抹晦暗之色。 长公主殿下难道就这么信任他吗? 他打开了手中的白玉瓷瓶,只见其中膏药通体晶莹、清香四溢,一看便知其并非凡品。 念青一只手轻轻地握住了夕雾的手腕,另一只手则是小心翼翼地为她上着药。 长公主殿下肤如凝脂,触之如白玉般光滑细腻,哪怕只是这样简简单单地为她涂抹膏药,都能让人不禁心猿意马起来。 念青修长的手指轻而易举地便能将她纤细的手腕完全环住,就好像是……他将长公主殿下完完全全地禁锢在了自己的手中一样。 思及此,他的心跳不禁漏了一拍,手上的力道也不小心加重了些,惹得长公主不由地蹙了蹙眉。 念青赶忙减轻了力道。他告诫自己,不要产生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长公主殿下那般高高在上,又怎么可能会属于他呢? 他垂着眸子,收敛起自己心底那大逆不道的妄想,继续认认真真地为长公主涂抹着膏药。 忽然,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有意捉弄他一般,马车猛地震动了一下。 念青虽然极力地稳住了自己的身子,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趔趄了一下。 他感觉到自己的唇瓣上传来了一阵极为柔软的触感——他不偏不倚地吻在了长公主的手腕上。 念青的瞳孔骤然间放大。此时,他的第一反应并不是赶忙远离长公主,而是悄悄地抬起眸子打量着她的脸色。 可是,马车那般剧烈的震动似乎并没有吵醒长公主殿下。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睫羽微微颤着,仍然是一副安然睡去的模样。 念青的胆子忽然间大了起来。 他想,他一定是疯了。 他知道,他现在这般僭越的行为足以让他被五马分尸、千刀万剐,死无葬身之地。 可不知为何,他没有一点恐惧退却的意思。 念青轻轻地捧起长公主纤细洁白的手腕,然后沿着她掌心的纹路,一点一点地慢慢吻了上去。 他的神色无比虔诚,仿佛宁昭长公主便是他甘愿献出全部身心而效忠的对象。 他完全忘记了……他应当效忠于摄政王。 浅浅的啄吻带来一阵极其细微的痒意,可夕雾却只是颇有些不耐地皱了皱眉头,一点也没有即将要醒来的意思。 念青见状,胆子愈发大了起来。 他慢慢地探出了舌尖。 …… 他一定是疯了。 他想。 这么多年以来,他从未做过如此出格的事情。他对旁的女子向来不假辞色。 从前也有身份不凡的富家小姐追求过他,甚至还愿意与他私相授受。 但他没有答应。他并不在意什么男女之情。 可长公主殿下不一样。 她是特别的。 ……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夕雾睁开了眼睛,只见念青正毕恭毕敬地坐在自己身旁。 而她的手腕已经被处理妥当,念青甚至还用丝绸帮她认认真真地包扎了一番。 夕雾只觉得念青十分贴心,倒是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念青低着头跟在夕雾的身后,他的怀里此时正藏着一块绢帕。 一块有些湿漉漉的绢帕。 他刚刚用绢帕将长公主的手仔仔细细地全部擦拭了一番,生怕遗漏下了什么明显的痕迹。 幸好……幸好长公主殿下她什么都没有发现。 ———— 夕雾再一次挥手屏退了众人。 醉霞阁中到处都是熏香,染得她浑身都沾满那股外来的香气。 她现在只想好好地沐浴一番,将熏香濯洗殆尽。 只可惜,似乎总是事与愿违。 “凌?” 夕雾试探性地开口唤道。 没有人回应她。房间里只有微风拂过纱帘时发出的细微摩擦声。 她挑了挑眉,忽然勾起唇角笑了笑。 夕雾旁若无人地解开了自己腰间的系带。 夜色深沉,屋中燃着数盏明灯,悠悠灯火辉映之下,长公主绰约的身姿朦朦胧胧地映照在绯红纱帘间,引起无数旖旎遐思。 眼看着夕雾就要褪下外衫,一道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其中还带了些咬牙切齿的味道:“长公主殿下,你……” 紧接着,一道黑衣身影从暗处现了身。 他带着墨金色的金属面具,赫然便是自称为“凌”的宿寒。 “本宫倒是没有想到,你几次三番冒险夜闯长公主府,只是为了窥探本宫沐浴更衣。” 夕雾头也不回地继续褪着衣裳,她的声音里满是些调笑的意味。 宿寒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看见长公主光洁如玉的肩膀裸露在自己的面前。 绯红外衫凌乱地堆在长公主的脚边,她玉足轻抬,从那片柔软的红色薄纱上踏了过去。 艳红与雪白两色相互映衬,倒显得那双玉足更加精致起来。 宿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视线有多僭越。 他赶忙移开了视线,有些僵硬地开口解释道:“我并非有意窥探……” 夕雾慢条斯理地踱步到了浴池边上,然后才轻飘飘地转过身来。 宿寒愣了一下。 长公主大片大片白皙的肌肤宛如白玉一般,玉润冰清。 他的耳尖不由地漫上了一抹微红。 “所以,阁下登门拜访,有何贵干?”夕雾歪了歪头,随口询问道。 “我……”宿寒支支吾吾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难道要说他是特地来给她送药的吗? 之前因为自己用力过猛伤到了夕雾,宿寒事后回想起来总觉得有些愧疚,他心里不安,便冒着被发现的巨大风险,再次闯进了长公主府中。 他本想偷偷摸摸地放下药就离开,可又怕长公主将“来路不明”的药直接扔了。 在他犹豫不决之时,长公主又十分敏锐地发现了他。 他只好从暗处现了身。 而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来长公主府的时候,长公主都在沐浴。 现在就连他自己都觉得他是个登徒浪子了。 “莫非你想来服侍本宫沐浴?”见宿寒说不出话,夕雾便轻笑着开口说道。她伸出玉白的手臂,十分轻佻地朝宿寒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自己。 鬼使神差般地,宿寒并没有严词拒绝,而是真的往夕雾的方向走了几步。 见宿寒如此顺从,夕雾不由地挑了挑眉。她主动伸出手,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领。 毫无防备之下,宿寒被她拽得一个趔趄,几乎要直接摔倒在她的身上。 第81章 心悦,臣服【16】 “扑通”。 大片大片晶莹剔透的水花从浴池中散落开来,在地面上晕出了一团团斑驳的水渍。 浴池的边缘处本就光滑无比,再加上宿寒整个人的重量全部压在了夕雾的身上,夕雾便不可避免地被宿寒“扑”到了水中,溅起了大片的水花。 可夕雾的脸上却没有半分惊慌失措的神色。她只是勾起唇角,然后顺着宿寒的力道,毫不闪躲地直接往身后的浴池中倒了下去。 宿寒情急之下,下意识地伸出手环住了夕雾纤细的腰肢。 哪怕是在这样突如其来的情况下,夕雾仍旧是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长公主鸦黑的长发飘散在清澈见底的水中,像是一朵勾魂摄魄的墨黑色曼珠沙华。绯红薄纱浸没在水中,与艳红花瓣纠缠在一起,衬得长公主愈发显得冰肌玉骨、雪肤花貌。血红墨黑玉白三色,共同交织着,绘制出一副妖艳绮丽的诡谲画卷来。 尤其是,此时宿寒还紧紧地搂着长公主的腰肢,被水浸湿的布料已经失去了原本的质感,变得薄如蝉翼、恍若无物。 宿寒似乎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手掌下那温软的触感。 而长公主却毫不在意他的冒犯之举,反而是直接伸出手搂住了他的脖颈,将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近了些。然后,她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你抱得这么紧,本宫该如何沐浴呀?” 氤氲着水汽的温热气息在他耳廓边打着转,让他的耳尖也不由地泛起了热意。 宿寒听见了自己强有力的心跳声,怦怦作响。此时此刻,他仿佛感觉到了只有在上阵杀敌、攻城略地时才能体会到的兴奋与激动的强烈情绪。 长公主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给他带来的感觉,竟然比从万军中取敌将首级的快感还要强上数十倍。 他想,他大概是有些后悔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居然想忘记所有的朋党之争与暗斗明争,然后不管不顾地站在长公主的身后,对她俯首称臣。 宿寒的手微微加重了些许力道,将夕雾搂得更加紧密。在温热水流的作用下,他们两人的身子几乎要完全贴合在一起,密不可分。 宿寒的心跳声愈发剧烈起来,他都怀疑长公主她是否能够感觉到他的心脏在怦怦直跳。 他想,现在他已经确定了一件事。 宁昭长公主的的确确能给他带来极端的欢愉与无上的快感。 哪怕只是像这样简简单单地拥抱在一起,他便已然情难自抑了。 “长公主殿下。”他哑着嗓子低声说道,“我可以服侍殿下沐浴。” 说着,他修长的手指便探到了夕雾腰侧的系带上,做出一副要帮她宽衣解带的样子。 而夕雾不仅没有制止他,反而是直接抚上了他的脖颈处。她纤长白皙的手指虚虚地环住了他的脖颈,看起来像是要当场掐住他一般。 夕雾的指尖并未用力,她只是虚虚实实地抚摸着、摩挲着他脖颈处的肌肤,似掐非掐、似捏非捏、似揉非揉,让人忐忑又不安,甚至隐隐约约有些期待着她下一步的动作。 宿寒的喉咙间不由溢出几声难耐的低沉喘息。 尽管此时自己的性命似乎掌握在其他人的手中,可宿寒却没有一点想要反抗的意思,他任由长公主随意地掐着他的脖颈,不闪也不躲。 而宿寒见长公主没有一丝推拒之意,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被房中蒸腾的热气熏昏了头脑,他竟然真的一点一点地慢慢扯开了那细细的系带。 本就松松垮垮地漂浮在水面上的绯红绸纱,此时没有了系带的束缚,更是四散开来,只堪堪挂在长公主的臂弯间,几乎要遮掩不住那诱人艳色。 宿寒的指尖在夕雾光洁白皙的玉背上慢慢地游移着。他一只手仍旧紧紧地搂着她,另一只手却开始变得不安分守己起来。 哪怕身处于水中,宿寒依然能感受到长公主肤如凝脂般的细腻光滑,触之宛若温润莹透的羊脂白玉,让人心荡神迷。 “长公主殿下。”他的声音已经沙哑得不成样子了,“若有侍奉疏漏之处,还望殿下恕罪。” 夕雾微微仰起头看他,红唇轻启,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本宫都准你藏头露尾、遮三瞒四了,难道还会治你怠慢之罪吗?” 宿寒的指尖忽然停顿了一下,片刻之后才继续抚摸起夕雾背部的肌肤。 他险些要忘记了,自己现在不是大将军宿寒,而是见不得人的“凌”。 哪怕长公主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长相与身份,也愿意与他这般亲密吗? 还真是荒唐啊。 不知为何,宿寒的心底有些气闷。他手底下也不自觉地发了狠,直接将夕雾抵在了玉石池壁上。 他的动作幅度有些大,长公主身上那本就所剩无几的绸纱随着他的动作又散开了些,露出了大片大片无边的艳色。 “殿下就不怕我是乱臣贼子,想要趁机加害于殿下吗?”宿寒勉强稳住心神,声音喑哑地开口问道。 “你不会。”夕雾十分笃定地说道,“你不会害本宫的,对吗?” 夕雾抬起眸子看他,眸光潋滟如水,几乎要让人溺毙于其中。她笃定泰山的语气里还带着一丝娇软的意味,让人有些招架不住。 宿寒颇为狼狈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不敢再与夕雾对视。他像是被她蛊惑了一般,低声开口回答了她:“嗯,我不会。” “孺子可教也。”夕雾随手揽着他精壮的腰,声音婉转又勾人。 宿寒将头埋在她白皙的脖颈间,轻轻地嗅着她身上的浅淡香气。 他忽然觉得自己脸上那块墨金色的金属面具有些过于碍事了。 他想离她……更近一点。 宿寒伸出手,他解下了自己腰间系着的黑色绸带,上面还绣着隐隐约约的金丝暗纹,足见其价值不菲。 这条黑金绸带柔软无比,想必……很适合用来捆绑、束缚吧。 “殿下……”宿寒在夕雾耳边轻声呢喃道。他的声音低沉又喑哑,语气里满是诱哄的意味。 虽然夕雾不知道宿寒又想耍什么把戏,但她也没有想要拆穿他的意思,便无可无不可地轻轻应了一声,算是默许了宿寒接下来的举动。 宿寒见状,便直接抱着夕雾的腰肢翻转了一下,让她背对着自己趴在了玉石池壁上。 夕雾笑了笑,倒也没有反抗,很是顺从地撑着脑袋反身趴在了池壁上。 宿寒将手中的黑金绸带慢慢地覆盖在了夕雾的眼睛上,然后,他十分轻巧地在她脑袋后面系了一个结。 长公主的身上裹着几缕所剩无几的红纱,双眼被黑金色绸带牢牢地束缚住,目不能视。她柔若无骨地趴在白玉石壁上,大片大片白皙的肌肤隐没在温水之中,一副任人采撷的模样。 宿寒黑色的上衣早已散落开来,露出了精壮又白皙的腰身,几道分明的线条勾勒出壮实的腹肌,可见其力量惊人。 他的胸前还缠绕着当时长公主替他包扎伤口时用的那条绸缎。尽管长公主包扎的手法颇为拙劣,可不知为何,宿寒依然没有将其拆除,而是任由那条绸缎裹在自己胸前。 宿寒一点也不在意自己散落开的衣裳。他见长公主蒙着眼睛背对着自己,绝无可能看到自己的脸之后,便伸出手,慢条斯理地解开了自己脸上的金属面具。 “哐当”。 宿寒随手将面具丢在了一旁。 硬质的金属撞击在地面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夕雾的心也莫名其妙地跟着颤了一颤。 接着,她感觉到一具极其滚烫的躯体裹挟着温热的水流覆了上来。 细细密密的吻落了下来。 宿寒的动作并不温柔,甚至还带着些极为强硬的占有欲。 …… 夕雾光洁如玉的背上遍布着深深浅浅的绯红痕迹,可宿寒却像是仍不满足似的,仗着夕雾蒙着眼睛目不能视,又拥着她换了个位置。他慢慢地沿着她的脖颈处、胸口处一路吻了下去。 “长公主殿下,我从来没有服侍过别人,不知……殿下是否满意?”宿寒抬眸看向夕雾的脸,低声问道。 只见长公主精致的脸颊上被蒸腾的热气熏出了一片微红色彩。她的唇角挂着笑意,尽管黑金绸带缚住了她的双眼,却依旧能看得出她的神色散漫,没有一点意乱情迷的样子。 夕雾漫不经心地开口说道:“你这般卖力,本宫自然很是满意。” 宿寒见长公主依旧神色清明,不由地有些按捺不住自己。 他看见长公主嫣红的唇瓣开开合合,贝齿间隐约可见一截小巧的舌尖。 宿寒心下微动,他轻轻地舔了舔自己的唇瓣,忽然直接吻上了长公主的唇瓣。 夕雾在猝不及防之下,下意识地闪躲了一下。 宿寒一下子就冷了脸色,眼底蕴着些深沉墨色。他骨子里本就桀骜不驯,哪里容许别人忤逆自己,更何况长公主眼下的举动倒像是在嫌弃他了。 他直接伸出手,一把按住了夕雾的脑袋,然后再次用力地吻了上去。 像是在报复刚刚夕雾的逃避举动似的,宿寒竭尽所能地“攻城略地”,让她无处可逃。 他的吻极具侵略性,夕雾恍惚间觉得……他是不是把她当成了敌人,近乎是发了狠地啃咬着她,似乎要让她彻底沦陷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宿寒才堪堪放过了夕雾。 “长公主殿下,方才……多有冒犯,请殿下恕罪。”他一边喘息着,一边开口说道。虽然他的口中多有告罪之意,可语气里却满是有恃无恐的桀骜难驯。 他在挑衅她。 第82章 心悦,臣服【17】 夕雾娇嫩的唇瓣被吻得红肿不堪,她虽然看不见宿寒的脸色,却也能想象得到他此时脸上必定满是桀骜与叛逆之色。 原来……武将比文官更加擅长“以下犯上”啊。 夕雾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散漫的笑容来,仿佛一点也不在意宿寒的僭越之举。 “阁下……原来真的是偷香窃玉之徒。”她目不能视,便伸出了纤纤玉手,凭借自己的直觉,在黑暗中颤巍巍地攀上了宿寒修长的脖颈。 然后,她纤长的指尖顺着他的下颌处,一点一点地向上摸索着,似乎是想借此将他的相貌细细地描摹一番。 还没等夕雾触碰到他的眉眼,宿寒便一把捉住了她“作乱”的小手。 “长公主殿下,好奇心太重,可不是什么好事。”他隐隐地告诫道。 宿寒虽然刻意地压低了自己的声音,遮掩住了自己的相貌,但若是长公主天赋异禀,能够凭借指尖的触感将他辨认出来,那么,他便仍然有暴露的风险。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转移长公主的注意力,宿寒抓着她的手,像是抓着什么稀世珍宝似的,他沿着她指尖嫣红的蔻丹,亲吻着、啃咬着、舔舐着,一路吻至她的手背处。 那嫣红的蔻丹仿佛开花结果了一般,从夕雾的指尖处往下蔓延着,在她玉白的手背上晕染出一片又一片的绯红之色。 宿寒紧紧地拥着夕雾,两人近乎肌肤相贴,赤诚相待。 长公主又香又软的身子如水一般,他几乎要立刻就融化在她的怀里。 宿寒有些意乱情迷地在她耳边呢喃道:“不知长公主殿下……还缺面首吗?” 他的声音里满是心醉魂迷的意味,俨然已经完完全全地沉沦于自身的欲望之中。 夕雾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用调笑的语气说道:“你是在……自荐枕席吗?” 她微微向前靠了靠,哪怕双眼蒙着绸带,却依然能够准确地捕捉到宿寒的位置。 夕雾隔着一层黑金绸带与宿寒“对视”,即使目光所及之处一片黑暗,她仍是一副游刃有余、胸有成竹的模样,脸上满是高高在上的倨傲之色。 “殿下……”宿寒的声音里带了些痴迷之情。 长公主冶艳的脸上蒙着肃穆又华贵的黑金色绸带,肌肤雪白、唇瓣嫣红,宛若一幅光怪陆离的迷幻画卷。她像是浑然没有发觉此时的自己有多么诱人一般,还摆出一副趾高气昂又心高气傲的神色,让人愈发想要……占有她、摧毁她。 宿寒忍不住再次吻了上去,仿佛是在身体力行地向长公主证明……他确实是在自荐枕席。 作为见不得光的“凌”,他甘愿成为宁昭长公主的裙下之臣。 夕雾被迫承受着宿寒强硬的掠夺。她的脸上不自觉地泛起朦胧的迷离神色,堪称艳色无边。 尽管宿寒看似是较为主动、掌握全局的那一方,可实际上,他却极为被动,像是被长公主玩弄于鼓掌之中一般,被她的一颦一笑牵动着全部的心神。 …… 屋内朦朦胧胧的热气蒸腾着,将本就缀满轻薄红纱的屋子里渲染出一片旖旎风光。 夕雾的脸颊上绯红一片,大概是动作幅度过大的缘故,她双眼上蒙着的那条绸带已经快要散落开来。 “殿下,别睁眼。”宿寒轻轻地咬着她的耳垂,与她耳鬓厮磨。 他伸出手,用宽大的手掌覆盖住了她的眼睛。他手上的温度也烫得惊人,夕雾只觉得双眼处传来一阵暖意。 宿寒的另一只手则是认认真真地帮她将绸带重新系好。 夕雾毫不反抗地任他摆布着。只不过,她却并没有想要全然顺从的意思,而是很不安分地伸出手,慢慢地抚上了宿寒的手臂。 她纤长的手指轻轻地环握住了他健壮有力的手臂,像是要故意扰乱他的心神似的,似有若无地抚摸着他的手腕。 而宿寒确实被她闹得有些心神不宁,他舔了舔唇,心下荡漾,差点将手中的绸带绑错结。 他只好强迫自己忽略掉手臂上传来的细微痒意,努力集中精神,动作飞快地将绸带系好。 然后,宿寒腾出手来,反手将夕雾的手紧紧地钳制住。 “殿下,你又何必要‘自讨苦吃’呢?”他声音沙哑地说道,语气里还带着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说着,他便将自己的身子再次覆了上去。 …… 尽管过程“曲折”又旖旎,但夕雾仍然算是勉勉强强地沐浴了一番。 此时,宿寒已经重新带好了金属面具。他身上的衣裳全部都湿透了,仅仅只用刚刚那根墨金色绸带勉强系着,露出大片带着鲜红抓痕的白皙胸膛。 但宿寒毫不在意自己的衣衫不整。他动作有些生疏地替夕雾重新穿好了衣裳,将她白皙肌肤上遍布着的斑驳红痕尽数遮去。 只是夕雾手腕上一直缠着的那条白色丝绸早已散落开来,松松垮垮地绕在她的腕间。 之前宿寒就注意到了夕雾手腕上缠绕着的丝绸。 但当时的他根本就无暇他顾,再加上他有些神迷意夺、神志不清的缘故,便没有过多理会。 现如今,他才堪堪反应了过来。 长公主手腕上涂抹的药膏,不正是之前迟彦送给她的那瓶吗? 而宿寒之所以知道,是因为那瓶药膏自带一股特殊的清香,并且……那还是他亲手交给迟彦的——当初迟彦杀敌有功,宿寒作为大将军,便将一瓶极为稀有罕见的疗伤药膏赏赐给了他。 迟彦自己只有那么一小瓶,但他依然毫不犹豫地将其送给了长公主。 而且,宿寒还辨认出来,长公主手腕间的那条丝绸,并不是她自己包扎的——与她自己的包扎手法相去甚远。 宿寒的眼底划过了一抹晦暗不明的色彩。他假装不经意间抚上了夕雾的手腕处,同时十分随意地开口询问道:“长公主殿下的手腕是受伤了吗?”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条湿漉漉的白色丝绸慢慢解开了。 夕雾腕间涂抹着的药膏几乎已经被水晕染殆尽了。 宿寒看见她玉白皓腕上横着几道极为明显的鲜红指痕——是他之前下手太重而留下的痕迹。他隐藏在面具之下的脸上不由划过了一抹愧疚之色。 “无妨。”夕雾勾唇轻笑,“不过是……狗爪子太过锋利,本宫不小心被‘它’划伤了而已。” 宿寒的脸色僵硬了一瞬间。所幸他此时戴着面具,让人看不出来什么端倪。 “是吗?那么,这条‘狗’……还真是该死啊。”他刻意地加重了“狗”字的读音,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何必这样喊打喊杀?”夕雾一脸不赞同地皱了皱眉头,“那条‘狗’虽然眼光不好,但还罪不至死。” “胆敢冒犯长公主殿下,罪不容诛。”宿寒冷着脸回答道,倒是一点也看不出来此时他正在狠狠地咒骂着自己。 而且,哪怕知道长公主殿下所说的“狗”便是他自己,宿寒却没有一点要发怒的迹象。倒不如说,若是因此能得到长公主的垂青,那么,哪怕是让他像狗一样摇尾乞怜,也在所不惜。 “你要替本宫教训他吗?”夕雾眨了眨眼睛。她伸出手环住了宿寒的脖颈,语气中暗含期待之意。 宿寒愣了一下,他迟疑着开了口,“我……” 他与夕雾对视一眼,只见她的眸中倒映着他的身影,隐约间有灿烂星光闪烁其间,仿佛她对他全心全意一般。 “当然可以。”他斩钉截铁地开口回答道。 “算了,本宫怕那条‘狗’咬伤了你。”夕雾撇了撇嘴,一副对大将军很是不屑一顾的样子。 “那样的话,本宫可要心疼了。”说着,她便径直抚上了宿寒白皙的胸膛。 一时间,宿寒竟然不知道他是该为“宿寒”被长公主弃之如敝履而感到气闷,还是该为长公主对“凌”的关切而感到欢欣。 他心中百感交集,最终只能假装自然地转移着话题,道:“长公主殿下对我这般上心吗?” 夕雾却并没有直接开口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继续沿着他胸膛处的肌肤,从下往上慢慢地抚摸着、摩挲着。 她看见宿寒胸口上除了自己之前包扎所用的绸缎之外,还有数十道极为明显的鲜红抓痕。 夕雾像是一时兴起般,用染着嫣红蔻丹的指甲,一点一点地再次“描摹”着自己刚刚抓挠出的痕迹。 她用的力道并不大,却足以让那些抓痕更深一层。有崭新的鲜血溢了出来,将她的指尖染得愈发殷红起来。 宿寒一声不吭地任她动作着,哪怕长公主的动作对他来说几乎是火上浇油、雪上加霜,他也没有一丝要反抗的意思。 见那些鲜红抓痕变得更加明显了些,短时间内绝对无法自然消除之后,夕雾才满意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她抬起头,状似天真无邪又趾高气昂地对宿寒说道:“这是本宫赏你的。” 夕雾神色自若,语气里还带着些施舍的意味,仿佛这些伤痕真的是什么无上恩典一般。 “谢长公主殿下赏赐。”宿寒倒是表面上恭恭敬敬地谢了赏。 而他的视线则是极其隐晦地扫过了长公主身上被红纱遮掩住的地方——她满身雪肤上全是他留下的绯色痕迹。 他不得不承认——这些确实是长公主殿下赏赐的无上恩典。无论是她纡尊降贵地在他身上留下了深刻抓痕,还是她准许他在她自己的身上烙下印记,全部都是难以祈求的无上垂怜。 第83章 心悦,臣服【18】 夕雾抬起手腕,十分随意地扫了一眼腕间的深红指痕,漫不经心地说道:“也罢,等会就让念青再帮本宫包扎一下吧。” “念青?那是谁?”宿寒语气微冷地询问道。他很敏锐地捕捉到了夕雾话语中的关键信息。 夕雾却只是朝着他勾唇笑了笑,并没有开口回答他的问题。 宿寒脸色一沉,幸好在金属面具的遮掩之下,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来。 众人皆知,宁昭长公主的“入幕之宾”数不胜数。可谓是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宿寒的心底不由地泛起了一阵刺痛之感,但是见长公主不欲与他过多交谈这个话题,他便若无其事地开口说道:“不如……让我来帮殿下包扎吧?” 说着,他便从湿漉漉的衣裳里翻出了一个极其精致的碧玉瓷瓶,那瓶身上雕刻着繁复华丽的暗纹,隐隐勾勒出一幅栩栩如生的百草图来。 瓷瓶被盖得严严实实的,哪怕在水中浸泡了这么长时间,仍然没有泄露分毫。 这是他征战沙场这么多年以来所得到的最为珍贵的疗伤药物。 世间罕有。 若是将其仅仅用来活血化瘀,那简直是暴殄天物。 可宿寒却仍然毫不犹豫地将这瓶药拿了出来,只为了尽快消除长公主腕间的指痕。 “本宫准了。”夕雾微微敛着眸子,神色倨傲地说道。她伸出一截玉白皓腕,随意地横在了宿寒的面前。 宿寒抿了抿唇。他打开了碧玉瓷瓶,小心翼翼地替夕雾抹着药。 她雪白的皓腕上除了深红色的指痕之外,还残留着深深浅浅的绯红痕迹。 宿寒垂着眸子,眼底神色晦暗不明。尽管他心底有暗沉情绪不停地翻滚着,但表面上,他仍是动作十分认真地将夕雾的手腕包扎妥当了。 ———— “长公主殿下……”念青欲言又止。 他看见长公主穿着金红两色交织而成的衣裳款款而来,一如既往的冶艳绮丽。 可是,她裸露在外面的大片玉白雪肤之上,却染着斑斑驳驳的绯色痕迹,宛若一朵肆意绽放的艳红花朵,较之往常,显得愈发妖艳惑人起来。 念青的心跳速度不自觉地加快了些许。 他的心底分明泛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与愤怒,他应该感到疑惑不解、怒火中烧的。 可是,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翻涌着的、隐隐约约的暗火。 他莫名其妙地为这样的她心动不已,哪怕此时此刻她的身上满是别人留下的旖旎痕迹。 念青觉得自己大抵是压抑得太久了,以至于…… 他想询问长公主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可转念一想,他又有什么资格去对长公主殿下的事情过多置喙呢? 他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而已,甚至连男宠也算不上。 无名无实。 …… 念青垂着眸子,将眼底汹涌又澎湃的暗潮尽数敛去。 他规规矩矩地坐在软榻之上,俊俏的脸庞上面无表情,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 而夕雾此时正神情慵懒地躺在念青的怀里,脸上满是漫不经心的神色。 慕兰舟站在不远处,看起来像是对夕雾的放浪形骸视若无睹一般,只是继续认认真真地传道授业。 他仍是一身白衣,神情冷冷清清,恍若遗世仙人一般,超凡脱俗。 “叮铃铃”。 一阵清脆悦耳的铃铛声忽然响起。 慕兰舟抬眸望去,接着便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裹着金红绸缎的长公主神情散漫地躺在相貌俊俏的黑衣侍卫怀中,她的身上遍布着星星点点的斑驳红痕,显得愈发放荡不堪。 长公主并未着袜,一双玉足斜斜地搭在软榻边上。她纤细的脚踝处缀着一串金银双色的铃铛,只消轻轻动弹一下,便能牵引出一片铃声。 她微微抬足,换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继续斜躺着。绣着金丝牡丹的红纱慢慢滑落,露出腿上更多的绯红痕迹,从圆润的脚趾尖一直蔓延至布料遮掩下的肌肤处。 长公主毫不避讳地肆意显露着身上的荒唐痕迹,慕兰舟只觉得她已然离经叛道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他冷冷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声音也愈发冷淡起来:“长公主殿下,也许微臣该教教你……何为尊师重道。” 夕雾从念青的怀里支起脑袋,饶有兴致地看向了慕兰舟:“既然慕丞相不吝赐教,本宫便洗耳恭听。” 她的动作带起了一片脆生生的铃铛声,伴着飘动的纱帛,一时间不免有些晃眼。 夕雾的动作幅度并不大,但却不可避免地在念青的怀里磨蹭了一番。念青不由地闷哼一声,所幸被铃铛声遮掩了下去,他赶忙将自己心底不合时宜的情绪压抑了下去。 慕兰舟看也不看夕雾一眼,只是一板一眼地开口告诫着她。 夕雾倒是一副很有耐心的样子,认认真真地听着慕兰舟讲课。她像是突然间转了性子,甚至还直起了身子,正襟危坐。 慕兰舟的心底虽然惊异于她的转变之突然,面上却依旧不显分毫。 若是长公主能够“改邪归正”,那么,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不知为何,他的心中总是隐隐约约地期盼着长公主能够迷途知返。 …… 可是,夕雾仅仅是正襟危坐了一小会,很快就“原形毕露”了。 她看见慕兰舟正正经经地坐在书案前泼墨挥毫,想要将他自己所讲授的课业书写下来,让她看得更加清晰。 夕雾挑了挑眉,忽然站起身来,走到了书案前。她猛地弯下腰,几乎要贴在书案之上。 她抬起眸子看他,语气里满是赞赏之意:“慕丞相笔走龙蛇,力透纸背,果真是字如其人般刚正不阿。” 若是忽略掉夕雾的动作,那的的确确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夸奖赞扬了。 可是从慕兰舟的角度看去,他只能看见一片点着斑驳红痕的雪白肌肤。有淡淡的香气萦绕在他的身旁,长公主鸦黑的长发垂落在洁白宣纸上,黑白分明。 他眉头紧锁,语气冷淡地开了口:“请殿下自重。”说着,他便神态自若地低下头去继续书写,像是对长公主的一举一动毫不在意一般。 夕雾也不恼,只是继续保持着这个姿势看他挥毫落纸。 尽管慕兰舟表面上无动于衷,可是他落于纸上的字迹却浅了三分,少了一丝韵味。 夕雾见状,便伸出手,一把按住了慕兰舟握着毛笔的手。 “慕丞相,既然无心落笔,便不必勉强自己了。” 慕兰舟抿了抿唇,眼底划过了一抹唾弃与自责之色——他在唾弃着他自己为何会心神动摇。他的心底泛起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茫然与恐慌之情。 他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夕雾此时正紧紧地抓着他的手。 夕雾见慕兰舟没有直接甩开她的手,不由有些诧异。她直起身子,十分自然地绕到了慕兰舟的身旁。 而等到慕兰舟反应过来的时候,长公主已经抓着他的手继续挥毫落纸,将未完的字句补充完全。 夕雾的动作慢条斯理,脸上的神色散漫又慵懒,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慕兰舟只觉得手上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身旁便是满身淡香的长公主。 最让他惊讶的事情莫过于——长公主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写出来的字迹,竟然与他自己所书写的字迹相差无几。 长公主她分明只看了几眼,便能将他字迹里的神韵学了个十成十,而且那字迹甚至还是她握着他的手随意书写出来的。 慕兰舟心下微惊,他甚至忘记了要去挣脱长公主的手,而是任由她带领着他写满了整张宣纸。 最后一笔落下之后,夕雾便松开了手。她微微偏过头去看他,随口问道:“如何?” 慕兰舟的手上陡然间一轻,他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长公主,却见她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眉眼间盛满了璀璨的潋滟光华。 “长公主殿下……天资聪颖、颖悟绝人,实乃可造之材。”慕兰舟的心不自觉地颤了一颤,有些恍惚地开口回答道。他清冷的声音里隐约间带了些心悦诚服的意味。 夕雾笑了笑,她慢慢地从慕兰舟的手里抽走了毛笔,将其轻轻地放置在了白玉笔山上。 她的动作行云流水,慕兰舟一动也不动,只是有些怔愣地看着她。 夕雾纤长的手指点在了他的胸口处,一字一顿地开口说道:“是慕丞相教得好。本宫不过是照猫画虎罢了。”说着,她的动作愈发轻佻起来。 见慕兰舟似乎是想开口说些什么,夕雾赶忙将嫣红的指尖抵在了他的薄唇之上,示意他噤声。 “本宫相信慕丞相对景熙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她抬眼看向他深邃如墨的眸子,那里面是一池清水,看起来清澈见底。 慕兰舟也回望向她。只见长公主的眸子里倒映着他的身影,一时间竟有些含情脉脉的意味。 “微臣只愿景熙海晏河清、天下太平。”慕兰舟不自觉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淡淡地开口回答道。 夕雾闭了闭眼睛。她松开手,转身回到了软榻之上。 她言尽于此。 若是慕兰舟仍旧“冥顽不灵”,她自然也不会对他心慈手软。 念青一直低着头坐在软榻上,看起来毕恭毕敬、恪守规矩。见长公主回到自己身边,他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将自己紧握的拳头松了开来。 他本来应该注意着长公主与当朝丞相之间的交流——倘若他们结党营私,那么,他应当及时地禀告摄政王殿下。 可是,念青的心底现在满是酸涩的嫉妒之情,他已经完全忘记了他本来的目的。 第84章 心悦,臣服【19】 夜色已深。 有一道黑衣身影从长公主府中悄然离去。 他的身手极其了得,长公主府中那些武艺高强的侍卫们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他的踪迹。 念青一路上飞檐走壁,在确保自己身后无人跟踪之后,他便一个闪身,干净利落地翻进了摄政王府中。 “摄政王殿下。”念青毕恭毕敬地向裴晏离躬身行礼。 裴晏离微微颔首,示意他可以直接开口禀告情况了。 念青便开门见山地将自己这几日的所见所闻和盘托出。 在他口中,宁昭长公主整日只顾着纵情声色、耽于享乐,不仅流连于歌舞乐坊,甚至还目无师长,肆意妄为,挑衅丞相。 不知为何,念青下意识地省略了大部分的细枝末节,仅仅只是将那些众所周知的长公主的荒诞行径陈述了一番。 裴晏离垂眸看他,眼底情绪莫名。 宁昭长公主……果真那般表里如一吗? 他暗自思忖着。 见念青还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裴晏离便挥了挥手,让他退下了。 …… 念青动作飞快地回到了长公主府中。 当他刚刚从雕花窗户中翻回自己房间时,门外恰好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念青心下微惊,此时的他身上还穿着用于隐匿身形的夜行衣。若是被旁人发现了,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 “念青。”长公主的声音忽然在门外响起。她仍旧是用着如往常一般婉转悦耳的声音喊着他的名字,尾音微扬,像钩子一样,轻易便勾得人心神荡漾。 还没等屋内的人开口回应她,夕雾便径直推门而入。 只见相貌俊朗的侍卫衣衫不整地坐在床榻边,看起来似乎正准备入睡。 夕雾挑了挑眉,她直白的视线十分轻佻地从念青的身上扫过。 念青的上衣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露出精壮白皙的胸膛,一看便知是身手不凡的练家子。 他急急忙忙地从床榻上起身,想向长公主殿下行礼问好,却被夕雾拦住了。 “不必多礼。”她笑着走到了念青的身边,“本宫只是突然想来看看你。” 念青的心脏跳得很快,震耳欲聋般一声又一声地砸在他的心头。 长公主殿下怎么会突然在深夜前来找他? 莫非是他露出了什么马脚? 念青的动作已经很快了,只不过他还是来不及将平时的衣裳穿戴整齐,便只好做出一副即将入睡的模样,希望能够蒙混过关。 夕雾向前倾了倾身子,靠近了念青。她伸出手,一把将他按在了床榻边。 她的指尖从他的胸口处一路下滑,然后慢慢地停在了他的腰间。 念青被迫坐在床边抬起头看她。 长公主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眼底神色莫名。 “念青。”她开口唤着他的名字,与此同时,她微微弯下腰,与他四目相对,“本宫缺一条忠心护主的狗。” 夕雾纤长的手指又慢条斯理地从他的腰际移到了他的胸口上。 细细密密的酥麻触感在自己胸前不断游移着,念青虽然看起来面色如常,可实际上,他几乎是咬着牙在强行忍耐着自己心底涌动着的暗潮。 他很想直接抓住长公主的手,让她不要再继续撩拨自己了。 可他不能。 他不能冒犯长公主殿下。 夕雾却像是浑然不知一般,她嫣红的指尖点在了念青心脏的位置上,又细细地碾磨了一番。 “不知……念青的心里是否有本宫的位置呢?”她眼尾微挑,看似是在询问念青,可她的眸中却满是胜券在握的笃定之色。 念青下意识地想要回避她灼灼的目光,可不知为何,他始终移不开视线。 他看见自己的身影倒映在她的眼眸之中,仿佛无所遁形一般,无法在她面前继续伪装自己。 念青听见了自己沙哑的声音响起:“有。”他的语气里满是虔诚与仰慕之情。 “是吗?”夕雾故作疑惑地蹙了蹙眉,反问道:“念青莫不是在哄本宫开心吧?” 见美人蹙眉,念青下意识地开口反驳道:“千真万确。” “那摄政王呢?”夕雾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看起来就像是随口一问而已。 念青的瞳孔骤然放大了一瞬间。 他应该对她说谎的。 可他开不了口。 于是,他只能沉默着一言不发。 可让他感到意外的是,长公主殿下竟然没有因此而生气。 她依然是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样,语气中还满是调笑的意味:“可惜了。本宫的狗不能有两个主人呢。” 念青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语来。 “本宫知道你不会背叛裴晏离,本宫不会逼迫你。但是……本宫对背叛者从不心软的。”夕雾凑近了念青的脸,在他耳边轻声道。她的声音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像是被坚冰淬炼过一般,带着森森的寒意。 念青抿了抿唇,神情有些恍惚。 长公主在警告他。 “长公主殿下,我可以为殿下鞍前马后、执鞭坠镫。”念青忍不住开了口,他的声音里满是真诚之色。 他确实可以为了宁昭长公主上刀山下火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无法做出背叛摄政王的事情,但他也不想背叛长公主。 “本宫说了,本宫身边只缺一条忠心耿耿的狗。”夕雾特地加重了“忠心耿耿”四个字的读音,很明显是在强调着“忠诚”这一点。 她伸出手,轻轻地捏着念青的下颌,强迫他抬起头来,好让自己认认真真地将他打量一番。 即便是在这样近距离的端详之下,念青的相貌依旧俊美非凡,没有任何的缺点,堪称完美无瑕。 “也罢。”夕雾微微叹了一口气,她举止轻佻地拍了拍念青的脸颊,接着便松开了手。 她站起身来,转身欲走,却忽然被念青拉住了手腕。 “长公主殿下……”他抬眸看她,声音低沉又喑哑,眸中闪烁着莫名的情绪。 “殿下带我回来……是为了什么呢?”念青有些固执地紧紧盯着她,像是要追根究底一般。 也许,他是在暗示她。 毕竟就连摄政王殿下都认为,长公主带走念青,就是想要……多养一个男宠。 可长公主殿下却从来没有碰过他。 所以,是为什么呢? “本宫缺一条护主的狗,自然要到处物色。”夕雾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像是完全听不出来他的弦外之音一般。 念青的手上并没有用力,夕雾轻而易举地便挣脱了他的钳制。 看着长公主转身离去的背影,念青虽然心有不甘,但也只能放任她离开。 …… 幸好……这间屋子里还残留着长公主身上的香气。 念青有些自暴自弃地闭上了眼睛,放任自己沉沦了下去。 ———— 以绯红纱帘缀于四周的步辇被数名相貌堂堂、身形高大的侍卫稳稳当当地抬着,大张旗鼓地从人来人往的宽大街道中央直接穿过。 绯红的纱帘薄如蝉翼,边缘处绣着大朵大朵的金丝牡丹,显出一片雍容华贵又旖旎绮丽的风光来。 有一缕微风拂过,将纱帘轻轻吹起,露出了藏于其间的一道人影。 那是一名身着红衣的女子,身段窈窕,尽态极妍。 有人不经意间窥见了她的容貌,当即便红了脸庞。他口中呢喃道:“宁昭长公主果真风华绝代,只可惜……” 街道上的人们全都在窃窃私语。 都说宁昭长公主荒淫无度、臭名昭著,可是,如今只堪遥遥窥得一道身影,便足以让人心神不定,忘却所有的流言蜚语,只想和长公主殿下一晌贪欢。 …… 既然要坐实“骄奢淫逸”的名声,那便不能“”。 夕雾毫不避讳地乘着步辇在花街柳巷附近转了一圈,声势浩大。 但最终,步辇还是停在了醉霞阁附近。 毕竟,醉霞阁作为歌舞乐坊,其水平在京城绝对是首屈一指的。 这一次,她毫不掩饰自己当朝长公主的身份,径直踏入了醉霞阁中。 既然怀疑她在韬光养晦,那么,她便要让人亲眼瞧瞧——她到底有多荒唐。 夕雾几乎是喊来了醉霞阁里所有的乐师舞女,让他们在阁中大厅里表演。她出手极为阔绰,管事秋云忙不迭地答应了她。 至于醉霞阁中的其他客人,夕雾也没有动手驱赶他们,而是请他们共同欣赏着舞曲。 夕雾则是坐在楼上最佳的观赏席位处,居高临下地看着大厅中的表演。 这里经过特殊的设计,楼下的人看不到她,她却能将楼下的风景尽收眼底。 “骄奢”已经有了,至于“淫逸”嘛…… 夕雾勾唇笑了笑。 不出意外的话,她等的人应该很快就会到了。 其实,念青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一条不听话的、不忠心的狗,又怎么配得到奖励呢? 所以,她便将念青留在了门外,顺便让他也“欣赏”一下醉霞阁的乐曲——哪怕上次他对此表露过明显的、不感兴趣的情绪。 …… “吱呀”。 不多时,那扇门便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然后,那人反手将门扉锁上了。 “长公主殿下。”一道温和有礼的声音响起。 夕雾闻声转过头去,只见祁书影正站在她身后的不远处。 果然,来了呢。 第85章 心悦,臣服【20】 在得知宁昭长公主再次来到醉霞阁时,祁书影的心中其实有一种极为隐秘的欣喜与期待之情。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长公主她几乎喊了阁中的所有人为她表演,却唯独漏了他。 是因为她不想再看见他了吗? 那为什么还要来醉霞阁? 祁书影的眼底不由地划过了一抹晦暗之色。 他本来不应该产生这些怪异又无理的想法的。 可是自从那日之后,长公主的身影便时时刻刻萦绕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从前,长公主是他的梦魇,那段时间是他根本不愿想起的屈辱过往。他憎她、怨她、恨她。 但是,现如今,长公主却成了他午夜梦回之际最难以忘却的不可言说。 他发现,他似乎对长公主殿下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 管事秋云告诉他,长公主在楼上的雅间里。 祁书影便忍不住前去找她了。 下意识地,他反锁了门扉——也许是他想起了之前念青擅自闯入房间的事情。 “长公主殿下。”他开口唤道。 他看见,宁昭长公主轻飘飘地回眸看向他。她的眼底满是了然之色,似乎对他的“不请自来”毫不意外。 而等到真真正正见到了朝思暮想的长公主之后,祁书影忽然间有些恍惚之感。他不知道自己该对她说些什么。 “祁书影。”长公主笑吟吟地朝他招了招手。 祁书影闻言,没有任何的迟疑,便十分自觉地走上前去,靠近了她。 忽然,长公主一把拽住了他的领口,将他用力地扯到了她的面前。 祁书影看着眼前骤然间放大的冶艳面容,心脏不由地漏跳了一拍。 “你帮本宫一个忙,可好?”夕雾在他耳边低声呢喃道。她的声音极轻,还带着些蛊惑人心的意味。 “好。”祁书影甚至没有去过问具体的内容,直接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本宫想让你帮忙演一出戏。”夕雾的手不知何时悄然间搂上了祁书影的腰际。 突如其来的柔软触感让祁书影的身子不自觉地颤了一下,他再次开口应道:“好。” 似乎无论夕雾想让他做什么事情,他都会心甘情愿地答应她。 夕雾慢慢地抓起了他的手,然后,她动作十分隐秘地在他的手心里书写着字句。 淡淡香气弥漫在身旁,长公主柔软的身躯被自己压在身下,掌心中还传来一阵阵细微的酥麻痒意,祁书影情不自禁地心猿意马起来。 他极力克制着自己心中纷杂的异样情绪,努力地去辨别长公主想要告知他的话语。 …… 夕雾紧紧地握着祁书影的手,将他拥入怀中。 “本宫可以相信你吗?”她敛着眸子,低声说道。 祁书影下意识地想要回抱住她,可是,一想到长公主刚刚告诉他的事情,他那只将要伸出的手还是硬生生地停下了。 他只能轻轻地应了一声,将自己没有说出口的承诺话语压在了心底。 紧接着,夕雾便动作十分粗暴地掐住了他的下颌,强迫着他与自己对视。 “祁书影,从前你为本宫弹奏七弦琴,本宫没有‘赏赐’于你。”夕雾慢条斯理地开口说道,她的声音里带着些让人难以捉摸的莫名情绪。 “如今,本宫便‘赏’你……好好地伺候本宫。”她刻意加重了“赏”字的读音,让人一下子就明白——她根本不是真心想“赏赐”他。 说着,夕雾纤长的手指便慢慢地按在了他的薄唇之上。 祁书影闭上了眼睛,一副不堪受辱的模样。 见祁书影并没有想要出手反抗的意思,夕雾挑了挑眉,她伸出手,探到了他的腰间系着的洁白丝绦上。 就在她准备解开那条丝绦时,祁书影忽然按住了她的手,艰难地开口说道:“还请殿下……莫要强人所难。” 他温和清润的声音里竟然带了一些咬牙切齿的意味,想必是对于宁昭长公主这般“强取豪夺”的恶劣行径深恶痛绝。 “巧了。本宫呀,最喜欢‘仗势欺人’了。”夕雾嫣然一笑,她轻轻地拨开了祁书影阻拦的手,又轻飘飘地说道:“你若是不想这‘醉霞阁’受牵连,就乖乖听本宫的话。” 祁书影身形一滞,他咬着牙回道:“长公主殿下,还真是一如既往……” “真是可惜啊。景熙久负盛名的祁公子,如今竟然沦落到要‘以色侍人’的地步。”夕雾十分轻佻地拍了拍他的脸颊,“还不如当初继续留在长公主府中为本宫奏乐呢。” 她将解开的丝绦随意地丢弃在了地上。 然后,她轻轻地扯开了祁书影原本穿戴整齐的洁白衣裳。 柔软的白色布料慢慢滑落,露出祁书影白皙的胸膛。尽管他身为一介书生,可是看起来并不瘦弱。 此时,房间外的楼下大厅中正奏着缠绵又婉转的乐曲,舞女们身形妖娆,翩翩起舞。 而楼上的房间里,祁书影衣衫半褪,被长公主紧紧地抱在怀里。 楼下的人完全看不到楼上房间内的场景,可夕雾却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大厅里的表演。 “今日这首曲子……还算不错。”夕雾随口点评道。她的视线慢慢地从大厅里扫过,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尽管明白他们此时是在做戏给旁人看,可祁书影仍然觉得有些不悦——为什么这种时候长公主还要分出心神? 但是,他又不能明显地向夕雾表露出自己的不满情绪,只好借着“角色”的情绪将她的注意力拉回来:“殿下……说话算话吗?” 他咬着唇,一脸屈辱地抬眸看她,似乎是在向她讨要一个承诺。 “那是自然,本宫向来一诺千金。”她慢慢地凑近了他修长的脖颈处,然后用力地张嘴咬了下去。 半晌之后,夕雾才堪堪松开了他。 只见他肩颈处白皙的肌肤上赫然印着一道血淋淋的鲜红牙印。 夕雾舔了舔唇,鲜红的血液便晕染开来,将她嫣红的唇瓣染得愈发晶莹剔透。 “这是你应得的。”夕雾歪着头看他,眼底满是暗沉之色,看起来俨然是对多年前祁书影的抗拒与叛逆一直怀恨在心。 祁书影一声不吭地任她咬着,长公主那看起来圆润的、小巧的贝齿却有着如此之大的力道。他不知道长公主是不是在借机报复他。尽管自己的肩颈处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剧烈疼痛,可祁书影毫不在意。 长公主殿下纡尊降贵在他身上钤印,是他的……荣幸。 数年来饱读诗书、时刻铭记礼义廉耻的祁书影这样想到。 但他表面上却做出了一副难以忍受这般奇耻大辱的憎恶表情。 夕雾看着他的脸,忽然勾唇笑了笑。 她嫣红的指尖用力地按在了他肩膀的齿痕上,在其沾染了鲜血之后,她又将指尖移到了他的胸口处。 …… 长公主殿下的书法堪称一绝。 龙飞凤舞、鸾翔凤翥。 鲜红的“宁昭”二字印在祁书影白皙的胸口处。 他不由地分了心神。 长公主“下笔”时力透纸背、入木分,仿佛是在他的心尖上硬生生地镌刻下了她的封号。 夕雾十分满意地打量着自己的“书法作品”。她凑到祁书影的面前,细细地打量着他的表情。 祁书影不自觉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不愿与她对视。 他害怕自己沉溺于她璀璨的眼眸中,从而忍不住暴露自己心底的真实想法——长公主这般行为,于他来说,并不是羞辱,而是……赏赐。 夕雾伸手揽住了他的脖颈,与他耳鬓厮磨:“稍微忍耐一下。” 她吐气如兰,用极低极轻的婉转声音安慰着他。 祁书影不自觉地红了耳尖,他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他的确是要尽力地忍耐一下——将他心底那躁动难耐的暗潮给狠狠压制住。 ———— 宁昭长公主……果真如传闻中那般,嚣张跋扈、荒淫无度。 都说“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可裴晏离从来都不是什么君子。 他一向秉承着“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的信条。若非亲眼所见,他便会对自己得到的消息留存分疑虑。 他数年来处心积虑步步为营,自然容不得差错。 尽管他的心腹念青将宁昭长公主的境况尽数告知于他,可他还是半信半疑。 裴晏离最终还是决定亲自上阵,一探究竟。 如今,亲眼目睹了宁昭长公主的“骄奢淫逸”之后,他不由地暗自嘲讽着。 这样耽于享乐的人,也配和他争斗么? 倒显得这些天来他的防备心太重了些。 裴晏离微微垂眸。 忽然,他听见了长公主婉转勾人的声音。 似珠玉相撞,又似清泉激石,宛若薄纱般虚无缥缈,却能将人的心神牢牢束缚住。 饶是裴晏离这些年来见识过无数离奇的场面,他依然被宁昭长公主的惑人声音扰乱了自己的心神。 他下意识地抬眸看去。 只见长公主微微仰起头,鸦黑长发随意地披散开来,露出精致绮丽的面容来。她眼尾微红,晕染出一片旖旎的色彩。 她衣衫半褪,白皙的肩膀处印着数道绯红痕迹,白得晃眼、红得刺人,几乎要让人直接迷失其中。 裴晏离完全没有发觉,此时他心跳的速度到底有多快。 他莫名觉得有些燥热难耐起来。 在确认了宁昭长公主“表里如一”之后,他就应该离开这里的。毕竟裴晏离也没有什么喜欢偷窥他人欢好的怪异癖好。 可不知为何,他的视线始终无法从长公主的身上移开分毫。 他想起了之前宁昭长公主主动靠近他的举动。 难怪。 难怪……宁昭长公主的“入幕之宾”多如过江之鲫。 第86章 心悦,臣服【21】 祁书影此时有些心绪不宁,他的心底满是晦涩难安的莫名情绪。 因为他看见了长公主身上残留着的绯红痕迹。 虽然祁书影此前从未经历过男女之事,但是,哪怕他对此再是懵懂无知,也能够看得出来……这些痕迹的来历。 他知道宁昭长公主荒淫无度、穷奢极欲。尽管长公主近些年来远在她自己的封地长宁,但是她朝歌暮弦、夜夜笙歌的荒唐行径,即便是在京城都人尽皆知。 祁书影早就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可是,当他亲眼看见时,心中难免还是会泛起些许黯淡的涟漪。 他……竟然有些羡慕和嫉妒。 他嫉妒着那个能够与长公主颠鸾倒凤的男人。即使他曾经最是瞧不起这等“以色侍人”的所谓“男宠”。 此时此刻,他为自己只能够与长公主殿下“逢场作戏”而感到莫大的遗憾。 祁书影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想要不管不顾地将这一幕“强取豪夺”的戏码“弄假成真”。 毕竟……“假戏真做”才更能让人信服,不是吗? 但他的理智、他的礼义廉耻之心、他读的圣贤书全都告诉他,他不能“强人所难”。 …… 宁昭长公主媚眼如丝,眼波流转间宛如水光潋滟,带起千丝万缕的勾人情意,足以让人为了她神魂颠倒。 夕雾的视线虚虚地落在了房间某一处的角落里,看似是在情动之时随意为之,可是裴晏离的心跳却猛地漏了一拍。 因为她所看向的那个方向,恰好对着他所隐藏的那个角落。 裴晏离几乎以为夕雾已经发现了他的窥探。 从他所在的角度看去,宁昭长公主似乎正遥遥地与他深情对视着。 她的眸光灿若繁星、皎如明月,又似无底深渊一般,轻易便让人甘愿堕落其间。 裴晏离的心脏跳得很快,近乎如擂鼓般咚咚作响。 如果他足够警觉的话,那么,他应当赶快将自己的视线从长公主的身上移开。 可是,向来算无遗策的裴晏离,此刻做出了他这么多年以来最为致命的错误选择。 他没有当场拂袖离去。 裴晏离选择留在原地,放任自己紧紧地、牢牢地盯着宁昭长公主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 …… 夕雾几不可察地微微皱了皱眉头,她没想到裴晏离居然还藏在暗处窥视着她。 不愧是老奸巨猾的摄政王,行事小心又谨慎,即便他已经亲眼目睹了她的恶劣行径,却仍旧不放心,非要坚持着强迫自己继续看下去。 夕雾在心底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也罢。 她收回脑海中繁杂的思绪,勾唇笑着伸出手拥住了祁书影精壮的腰肢。 祁书影心中那道束缚自己的道德底线其实早就已经摇摇欲坠了,但他仍旧咬着牙齿,努力地维持着所谓“逢场作戏”的尺度。 没有人能拒绝得了宁昭长公主。 他想。 ———— 不知道过了多久,祁书影重重地喘息着。他垂着眸子,将眼底近乎狂热的迷恋之色尽数敛去。 “祁书影。”长公主软着声音喊他,她尾音微扬,带了些诱哄的意味。 “你可愿效忠于本宫?”她紧紧地贴着祁书影的耳畔,轻声细语道。 她嫣红的唇瓣开开合合间,不可避免地蹭到了他脸侧的肌肤之上。祁书影恍惚间险些要以为长公主主动亲吻了他。 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这只不过是他的错觉而已。 他自嘲地笑了笑,轻轻地开口说道:“殿下,我既然选择了助你一臂之力,自然是……效忠于你的。” 他的声音又低又哑,几乎是在自言自语般地呢喃着。 夕雾抬手抚过了祁书影俊俏深邃的眉眼,纤长的手指细细地描摹着他的脸庞,像是在赞赏着他的“知情识趣”。 …… 裴晏离只能看到他们两人在耳鬓厮磨,却听不见具体的内容。但他也能大致猜得到,无非就是两人之间你来我往的针锋相对而已。 其实,他曾经想过要将祁书影收为己用。而且,他也为此付诸行动了。 毕竟那可是曾经在年少时就名满天下的祁书影。若不是他家中突遭变故,恐怕能够与当朝丞相慕兰舟争上一争。 只可惜,祁书影在与长公主分道扬镳之后,似乎就无心仕途,不愿入朝为官。 哪怕裴晏离以利诱之、以威逼之,祁书影都不为所动。 最终,在裴晏离的步步紧逼之下,祁书影甚至直接进入了醉霞阁中。他宁可成为自己曾经不屑一顾的所谓“乐师”,也不愿意效忠于裴晏离。 而醉霞阁能够在京城这样势力错综复杂的地界开得风生水起,其背后自然是有着不容小觑的深厚背景与庞大势力。 哪怕裴晏离身为景熙的摄政王,在根基未稳时,他也不想和醉霞阁背后的势力起了冲突,以免四面树敌,最终失道寡助、功亏一篑。 所以,他只能放任祁书影坐于醉霞阁中拨弄琴弦。 如今,裴晏离眼睁睁地看着宁昭长公主那般过分地“羞辱”祁书影,他本该感到快慰的。 可莫名其妙地,他的脑海中竟然有一瞬间希望……那个被长公主“羞辱”的人,是他自己。 裴晏离垂着眸子。 他靠在薄薄的墙壁之上,听着一墙之隔传来的旖旎声音,心底暗潮涌动。 如果。 如果他能旗开得胜。 那么,到时候,对待手下败将……他应该可以为所欲为吧? 宁昭她那般纵情声色,“裙下之臣”数不胜数。 所以,他也可以的吧? 裴晏离从来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从来都不是。 ———— 念青规规矩矩地守在门外,一动也不动。 尽管长公主告诉他可以自由地欣赏大厅中的表演,可他对此根本就不感兴趣。他隐隐觉得,长公主似乎是在惩罚他的不忠心。 他看见祁书影走进了房间中,甚至还落了锁。 念青没有出手阻拦。因为长公主刚刚才告诫过他——不要多管闲事。想必就是让他不要妨碍祁书影的到来吧。 念青很听话。他只是站在房门外,认认真真地守候着。 他本以为他可以控制好自己的情绪,直到…… 直到他看见祁书影衣衫不整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目力极佳的念青甚至能够从祁书影散开的衣领处看见他肩膀上的鲜红牙印。 念青表面上看起来面色如常,可实际上,他的心脏几乎要被密密麻麻的钻心疼痛给啃噬殆尽了。 除了他……除了他谁都可以,是吗? 那为什么还要那么大胆地向摄政王讨要他? 念青的心底满是郁结之火。他一时间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忍不住推开门扉走了进去。 “长公主殿下。” 念青的声音有一瞬间的迟疑,但很快就被他掩饰了过去。 他一进门之后,就发现……摄政王殿下居然在附近。 念青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恶鬼”,每时每刻都要面对着四面八方无处不在的冷枪暗箭。因此,他对躲藏在暗处鬼鬼祟祟的人很是敏锐。 他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无非是生性多疑、小心谨慎的摄政王对他的话半信半疑,便选择亲自上阵来探听消息。 那么,长公主殿下……她知道吗? 念青抬起眸子悄悄看向夕雾,此时他心中的愤懑怨气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对长公主当下处境的担忧与焦虑之情。 还没等念青想好接下来该如何提醒长公主,夕雾便率先朝着他笑了笑,轻声唤道:“念青。” 她的声音轻软又婉转,仿佛含着绵绵不绝的勾人情意。她脸上的表情也带着欢喜之意,看起来对于念青的到来十分欣喜。 念青的心脏猛地跳动了起来。尽管他隐隐约约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但是……他还是忍不住为之而感到欢欣雀跃。 夕雾直接一把将念青扯进了自己的怀里,然后紧紧地搂着他,在他耳边开口说道:“念青,今天这首曲子可还满意?” 长公主这样亲密无间的动作,对他来说实在太过于突如其来,念青怔愣着,一时间竟然忘记开口回答了。 见念青“大逆不道”地沉默着,夕雾也不甚在意,只是又开口说道:“若是你不喜欢,本宫便吩咐他们撤了这曲子。”她的语气里满是理所当然的意味,像极了一个“色令智昏”的上位者。 “殿、殿下。”念青赶忙开口,“我……” 他的话语很快就被一声短促的惊呼声打断了。 因为长公主忽然间伸出纤纤玉手,直接探进了他的衣襟里。她柔软的指尖灵巧地穿过了薄薄的布料,紧紧地贴在了他的胸口处。 念青的瞳孔骤然间放大,他下意识地轻呼了一声。 长公主却像是没有发现他的不自在似的,甚至还有着“得寸进尺”的趋势,似乎要不依不饶地继续往下探去。 念青的心跳愈发剧烈起来。他没有拒绝长公主的权力,更何况……他也并不想拒绝。 “念青好乖。”夕雾红唇轻启,淡淡地说道。她语气平静,神色散漫,却带着极其勾人的致命诱惑。 第87章 心悦,臣服【22】 念青。 裴晏离垂着眸子默念着。 宁昭长公主在她自身难保的境况之下,也要开口向他讨要他的侍卫念青。 长公主她这般耽于美色,他本该感到喜悦的——毕竟这几乎相当于宁昭不战自败,他当然应该觉得愉悦。 而且,念青若是真的入了长公主的眼,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 毕竟念青是他的心腹,是他安插在长公主身边的一颗棋子。 可裴晏离似乎又有些不甘心。 他好像后悔了。 …… “殿下,小心……隔墙有耳。”念青双颊绯红,哑着声音呢喃道。 他不想明晃晃地背叛摄政王,因而只能以这样云里雾里的迂回方式来提醒长公主殿下。 夕雾挑了挑眉,眼底划过一抹饶有兴致的色彩来。她没有想到念青竟然会主动提醒她。 看来……念青也不算是无可救药嘛。 她倾着身子慢慢地凑近了他的脸庞,细细地观察着他的表情。 只见念青深邃的眉眼里满是虔诚又真挚的色彩,而且,似乎是由于她的靠近,让他脸颊上的红晕愈发深刻起来,几乎要将他俊朗白皙的脸庞烧得一片通红。 夕雾抬起眼眸看他,与他四目相对。 念青墨黑的眸子里倒映出她的身影,他深邃的眼底盛满了她看不懂的莫名情绪,剧烈又旺盛,那灼灼的目光像是要把她活生生地禁锢在他眸中的狂热情绪里。 夕雾忍不住抬起手,轻轻地覆在了他的双眼处,将那灼热的目光尽数遮掩了下去。 念青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他长长的睫羽慢慢地扫过她手心处柔软的肌肤,带起一阵微痒的触感。 他有些茫然地开口唤道:“长公主殿下……” 夕雾垂眸不语。她松开了覆在念青双眼处的手,接着又轻飘飘地将自己另一只“肆意妄为”的手从他的衣襟里抽了出来。 她漫不经心地替念青将他身上那有些凌乱的衣裳整理好之后,便十分自然地搂着他站了起来。 点到为止。 而念青见长公主已经失去了兴趣,他心底虽然失落不已,但也只能强行地按捺住自己心底汹涌的暗火。 既然当下长公主选择起身离开,那么自己刚刚的那句提醒应该是发挥了作用。 尽管他不知道自己这一句迟来的提醒是否能够帮助到长公主殿下什么,但他还是选择冒着被摄政王当场发现的风险开了口。 念青发现,他根本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长公主殿下落入险境——哪怕那个对长公主下手的人是他的主子摄政王。 而且,只要一回想起长公主殿下方才随口夸奖他的那句话,念青便情不自禁地心神荡漾了起来。 只要……只要长公主殿下愿意,那么,他可以一直都这么“乖”下去。 ———— “长公主殿下。”低沉的声音一字一顿地响起。 夕雾刚刚推开卧房的门扉,耳边就传来了宿寒的声音。 “听闻殿下又去醉霞阁一掷千金了?” 他的声音里带了些咬牙切齿的质问意味,若是仔细听去,还能从中窥得一丝委屈之情。 有“不速之客”擅闯闺房,夕雾却一点也不慌张,她精致的脸上没有出现任何意外之色,似乎对宿寒的“不请自来”了然于心。 “又?”夕雾不由地挑了挑眉,故作不解地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本宫不是第一次去呢?”她一边随口询问着宿寒,一边动作自然地将门扉轻轻反锁。 “……”宿寒迟疑了一下,他不由自主地将自己的视线从夕雾的身上慢慢移开,然后才继续开口说道:“长公主殿下风华绝代,自然让人过目难忘。” 虽然他的语气平静无比,看似情绪毫无波澜,但是他微红的耳尖还是昭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夕雾的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来,似乎对宿寒的“识相”态度不置可否。 见长公主不再试探自己之后,宿寒的心底隐隐约约间松了一口气。 之前他碍于手下将领们的软磨硬泡,不得不首次踏足醉霞阁。虽然那里只是一座歌舞乐坊而已,可他从不以声色犬马为乐。 只有利刃、鲜血、战马、旌旗、号角能给予他愉悦之感,直到……他遇见了宁昭长公主,他才恍然发觉,原来这世间还有比上阵杀敌更教人快乐的事情。 谁知道他第一次去醉霞阁就撞见了宁昭长公主,也不知道宁昭她会不会觉得自己像那些纨绔子弟一般,只知流连于花街柳巷纵情声色…… 宿寒不由地有些懊悔。 不过,话又说回来,“宿寒”去醉霞阁,又与“凌”有什么关系呢? “怎么,梁上君子今日难道要改行做采花大盗了吗?”夕雾斜睨了他一眼,轻嗔道。她的眼波如水光般潋滟流转,端的是勾魂摄魄、风情万种,让人神迷意夺、梦魂颠倒。 宿寒忍不住伸手揽住了她纤细的腰肢,声音喑哑地开口说道:“若是能一亲芳泽,我甘愿沦为盗贼。” 他的指尖探上了她修长的脖颈处,动作狎昵地摩挲着她脖颈处细腻的肌肤。 忽然,他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紧接着,他便咬牙切齿地开口问道:“殿下今日去醉霞阁做了什么?”他的声音低沉喑哑,带着一丝极度危险的意味。 他看见长公主的脖颈处多了几道绯红痕迹——宿寒清楚地记得,那几道痕迹不是他留下来的。 他不由地加大了手上的力道,似乎是想要硬生生地将那几道红痕揉散开来。 “本宫自然是去寻欢作乐的。”夕雾却浑然没有发觉有什么不妥之处,她毫不避讳、十分坦然地开口回答道。 “你应当知道……本宫是什么性子的。”她纤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抚上了宿寒的脖颈,嫣红的指尖轻轻柔柔地划过他脖颈处白皙的肌肤。 宿寒的眼底划过一抹暗色,他搂着夕雾腰肢的那只手不由地用了些力道,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忽然,夕雾猛地用力掐了下去。宿寒下意识地想要出手反击,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强行忍耐住心底暴戾的情绪,任由她划破了自己的脖颈。 而仅仅只过了一瞬间,夕雾便松开了自己的手。 宿寒一声不吭地继续着他手上的动作,一副不把那些碍眼的痕迹通通揉散掉,他就誓不罢休的坚决模样。 夕雾歪了歪头,鸦黑长发滑落,露出了脖颈处更多的白皙肌肤。 那上面崭新的斑驳红痕太过刺眼,宿寒只觉得心底泛起一阵又一阵的刺痛之感。 夕雾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她只记得当时祁书影似是满脸通红地勉强吻了下去,他的神情里满是犹豫之色。不过,让她没有想到的是,祁书影居然在她的身上留下了痕迹。 天知道当时祁书影有多么嫉妒。 本来他只是浅尝辄止地“逢场作戏”。他的薄唇堪堪触碰到她的肌肤之后,便像是被那温热柔软的触感烫到了似的,忙不迭地抬起了头。 可是,那些或深或浅的斑驳痕迹实在是碍眼得很,祁书影大抵是被那些灼灼的绯红之色晃了神,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在长公主的脖颈处烙印下了深红印记——属于他的痕迹。 宿寒看着夕雾身上那些浓郁得几乎化不开的深红色,头脑不由地有些发昏发涨。 他闭了闭眼睛,敛去眼底翻腾不断的深沉墨色。 忽然间,宿寒一下子睁开了眼睛,然后,他直接反手将夕雾用力地抵在了门扉之上。 他修长的手指覆在了她的眼眸上,让她骤然间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别看我。”宿寒哑着嗓子警告道。 夕雾听见了金属面具被解开时发出的细微摩擦声。 然后,她的脖颈处传来了一阵湿漉漉的触感。 宿寒似乎发了狠,连啃带咬地吻着她。 他要亲自覆盖掉她身上那些不属于他的碍眼痕迹。 …… “长公主殿下。”宿寒亲吻着夕雾娇软的唇瓣,喑哑着开口唤道。 “嗯?”夕雾神色散漫地应道。她的声音平静无比,不掺杂任何动情之色,与宿寒此刻深陷泥潭的沉沦状态截然相反。 她任由着宿寒蒙住她的眼睛,放任他肆意亲吻着她。 她纵容着他心底阴暗晦涩的荆棘丛生,从他的心脏处一点一点地蔓延至四肢百骸,将他的身躯连同魂魄一起,紧紧缠绕。 她要以一身冶艳惑人的皮囊,滋养出一把新发于硎、陵劲淬砺的噬人利刃来。 温柔,教人心甘情愿被困缚其中。 无法挣脱,也不必去挣脱。 …… 也许宿寒心知肚明,但是,他挣不脱、舍不得、放不下。 这大抵便是所谓的“饮鸩止渴、扬汤止沸”罢。 宁昭长公主……他甘愿向她俯首称臣。 宿寒的心中冒出了这个堪称冒险又疯狂的想法——在世人皆知长公主荒淫无度、不学无术的时候,在长公主刚回京城势单力薄、摄政王经营多年如日中天的时候,他想不顾一切地站在宁昭长公主的身后,为她披荆斩棘、肃清一切障碍。 他想……他想满足她所有的心愿。 哪怕是——登基为帝。 第88章 心悦,臣服【23】 景熙王朝的赏花宴是一年一度的盛大筵席。它的规模并不小,一般会邀请朝中大臣、皇亲国戚及其子女们,共同入宫“赏花”。 所谓“赏花宴”,一是为了让大家欣赏宫中精心培育出的名贵花卉,二是……为了让京城中的适龄男女相看,又名——“相亲宴”。 而哪怕如今当朝皇帝重病缠身、卧榻在床,赏花宴也依然没有被取消的原因,主要是想让有情人缔结良缘,以喜事来驱除皇帝身上的“邪祟”病气,是为“冲喜”。 今年,来参加赏花宴的人格外多。 因为传闻中宁昭长公主也要参加这一场赏花宴。 京城中人对于长公主大多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他们既想见识一下宁昭长公主所谓“风华绝代、举世无双”的容颜,也想看看她到底有多么“嚣张跋扈、骄奢淫逸”。 毕竟……这种戏码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机会看到的。 当然,也有不少的年轻男女想借此机会与心上人表明心意,一些长辈们也可以趁机为自己的晚辈寻得一桩好婚事。 ———— 朱砂红宫墙,明黄琉璃瓦。 皇宫中各色金碧辉煌的宫殿错落有致地排列着,桂殿兰宫、飞阁流丹,堪称是巧夺天工、精妙绝伦。 一团团一簇簇姹紫嫣红的艳丽花朵含苞怒放、争奇斗艳,稀有又名贵的奇花异草点缀于其间,赏心悦目,让人心悦神怡。 不过,“赏花宴”,倒还真是“名不虚传”。 花美,人……更美。 …… 宁昭长公主,果真昭如明日,璀璨夺目、耀眼非凡。 一袭艳红绸纱如烈火般灼烧着,将窈窕身段尽数包裹住,繁复的金丝暗纹绣于裙摆处,为火红烈焰染上一抹灿金色彩。 柔顺的鸦黑长发被一支金玉步摇轻轻绾起,精雕细琢的纯金凤凰栖于枝头,栩栩如生,伴随着长公主轻移的莲步,凤凰羽翼轻轻晃动,展翅欲飞。 精致的朱红花钿印在她光洁的额心,长长的睫羽微微敛着,将那一双勾人的眼眸遮去半分,可是依然掩盖不住她惑人的潋滟眸光。 哪怕长公主的视线此时正漫不经心地扫过周遭繁花似锦的烂漫景致,根本没有分出任何心神给旁人,其他人却莫名地脸红心跳了起来。 宁昭长公主那般冶艳绮丽,一颦一笑皆动人心神。 一时间,本来人声嘈杂的偌大园子里竟然无人再继续交谈,入耳只闻微风拂过花草间传来的摩挲声与长公主簪着的那支步摇下的垂珠之声。 他们没有想到,传闻中的“风华绝代”居然没有任何夸大其词的成分,与之相反的,仅仅只是这四个字完全不足以形容出长公主的半分风采。 大朵大朵的鲜艳牡丹盛开在宁昭长公主的脚边,她迎着阳光款款而来,朦胧金光笼罩于她周身,为她镀上了一层高不可攀的璀璨色彩。 宁昭长公主的光芒太过于耀眼,以至于众人全都不约而同地忽略了跟在她身后的黑衣侍卫。 直到长公主旁若无人地与那名黑衣男子耳鬓厮磨之后,其他人才堪堪将自己的视线移了过去。 那侍卫生得一副好相貌,剑眉星目、丰神俊朗,堪称仪表堂堂。放眼这赏花宴中的众位宾客们,能与之相媲美的公子可谓是屈指可数。只不过,他跟在长公主的身后,难免显得有些黯然失色了起来。 “念青,你之前参加过‘赏花宴’吗?”夕雾神态自若地开口问道。她对于周遭传来的那些似有若无的打量视线毫不在意。 念青虽然能感觉到那些视线中满含着对他的羡慕与嫉恨之情,但他对此也不甚在意。 “殿下,在此之前,我从未参加过什么宴会。”念青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他是摄政王藏匿于暗处的一把刀,见不得光,又怎么可能有时间、有闲心去参加什么所谓的宴会呢? 而长公主公然带着他一起来参加“赏花宴”,哪怕没有明说他的身份,却也已经是昭然若揭了——他无非是宁昭长公主众多“入幕之宾”中的一员罢了。 若是从前,念青必定会觉得这并非什么光彩之事。但是现如今,他甚至隐隐有些庆幸,长公主当日看上的人是他,而不是旁人。 其实,在今日之前,很多人一直都等着看宁昭长公主的笑话,毕竟一个自甘堕落的皇室血脉,真的有资格继承大统吗? 可是,现在他们已经暂时将这些疑问全都抛诸脑后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更阴暗、更晦涩、更可怖的龌龊想法——若她不是高高在上的长公主,那么……她现在应当被人困锁于金屋之中,日日夜夜都不得安宁。 …… “宁、宁昭长公主?!”站在不远处的迟彦有些诧异地小声惊呼道。 他怎么也想不到,那日在醉霞阁偶遇的红衣女子,居然是金枝玉叶的宁昭长公主。 而他当时、当时居然还把长公主殿下当成了醉霞阁的舞女…… 不过,长公主殿下她竟然没有生气,不仅答应了他的邀约,甚至还收下了他送出的药膏。 迟彦硬朗的脸庞上后知后觉地浮上了一大片红晕。他一想起那日他与长公主殿下“谈笑风生”的场景,心脏便不可抑制地加速跳动了起来。 一时间,他的心底竟浮现出一丝极为隐秘的渴望来。 既然长公主殿下的态度那般友好,那是不是就代表着……他也有机会成为殿下的“入幕之宾”? 迟彦本来是不想来参加这所谓的“赏花宴”的。反正他已经有了心仪的女子,没有必要再来相看其他女子了。 奈何其他将士们生拉硬拽,再加上向来对这种宴会毫无兴趣的大将军也破天荒地选择参加了,迟彦最后还是不得不妥协了。 谁知道,他居然在这里遇见了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红衣女子。这倒也算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了。 就是不知道……他一个骠骑将军,又该以什么名义去接近长公主呢? “迟彦。”大将军冰冷的声音忽然在他耳边响了起来,语气里还带了些极为冷峻的警告之意。 迟彦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向宿寒,却见其他人已经悄悄地拉住了他。 “你刚刚的自言自语……”有人小声地提醒道。 迟彦这才反应过来,他刚刚居然一不小心把自己心中的所思所想说了出来。 也难怪大将军会以这样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呵斥他了。 毕竟志在保家卫国者,又岂可终日耽溺于儿女情长? 大将军一定是希望他不要忘记自己的初心,所以才出言告诫他的。 迟彦暗自思忖着。 他身为骠骑将军,自然会以护国佑民为己任,但是,他也不愿意放弃宁昭长公主…… 宿寒看了一眼一直在偷偷摸摸地打量着长公主的迟彦,不由地脸色僵硬了起来。 自己手下的将领居然如此光明正大地表露着对宁昭长公主的好感,他只觉得心中的郁结之气久久不能散去。 宿寒多么想堂堂正正地站在长公主的身边,那个什么“念青”实在是太碍眼了。 可是,如今朝堂之上文、武两方势力和摄政王相互拉锯,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若是他堂而皇之地选择了长公主,那么这脆弱的平衡便会被打破,之后的变数则更是让人难以预料了。 宿寒颀长的身躯随意地倚靠在水榭亭台的雕花红柱之上,遥遥地看向了宁昭长公主。 他的视线隐晦又炙热,夕雾似有所感,回眸望去,恰好与宿寒的视线相撞在了一起。 她的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神色,只是十分自然地朝宿寒笑了笑,接着便转头继续与念青交谈了起来。 宿寒本来微微翘起的嘴角顿时就僵住了。尽管他心中忿忿不平,但是大将军“宿寒”确实没有立场、没有资格去管宁昭长公主的事情。 更何况,他当时还婉拒了长公主的拉拢。 …… “宿、宿大将军。”一道娇俏的声音怯生生地响起。 正在宿寒神游天外之时,一位千金小姐忽然开口喊住了他。 “我……”那名女子似乎是想对他说些什么,但大概是碍于女儿家的情面,她迟迟开不了口。 宿寒虽然不解风情,但也能大致看出来她的想法,便直截了当地开口说道:“这位姑娘,我已有心上人了。” 他低沉悦耳的声音里满是笃定之色,仿佛是此生都认定了他那位心上人一般。 那名女子的脸色红了又白,最终还是捂着脸匆匆离开了。 她并非什么死缠烂打之辈。此番她鼓起勇气向大将军搭话,已是她做过的最出格的事情了。但是,她拿得起放得下。既然大将军已经有了心上人,那她便不会再去叨扰他了。 宿寒并不在意那名女子的离去,他在开口说话时,眼睛一直悄悄地盯着慢慢向这个方向走来的宁昭长公主。 然而夕雾几乎是目不斜视地从他身旁走了过去,有微风带着她身上的淡香从宿寒的鼻尖拂过,让他情不自禁地沉醉其中。 第89章 心悦,臣服【24】 “长、长公主殿下。” 眼见着宁昭长公主已经走到了离自己不远处的地方,迟彦忍不住鼓起勇气开口唤她。 夕雾回眸望去,却见人高马大的骠骑将军正期期艾艾地抬眸看着她。她觉得有些忍俊不禁,便勾起唇角笑了笑,然后慢慢地转过身来,很有耐心地等待着迟彦接下来的话语。 “殿下,你的手……好些了吗?”迟彦语气关切地询问道。他依然记挂着之前长公主手上深红的指痕,他的视线也悄悄地看向了夕雾洁白无瑕的手腕处。 夕雾闻言,落落大方地伸出了手。她的动作十分自然,并无半点避讳之意:“多谢迟将军送的药。”她眉眼弯弯地向他道着谢。 一截纤细又白皙的皓腕轻飘飘地横在自己的面前,他眼前的不远处就是长公主那带着嫣然笑意的精致面容。 迟彦硬朗俊逸的脸庞上骤然间飘上了一大片红晕,他不自觉地别开了眼,不敢再多看一眼。与此同时,他有些磕磕巴巴地开口说道:“这、这是末将应该做的。” 夕雾看了迟彦一眼,见他似乎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要找自己了,便轻飘飘地点了点头,转身欲走。 绣着金丝暗纹的绯红裙摆在空中划出一道圆润的弧度,像是锋利的钩子一般,轻而易举地便吸引到了旁人的注意力。 迟彦下意识地抬步跟了上去。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他只不过是随心而动,便自然而然地跟在了长公主的身后。 夕雾本来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与迟彦过多纠缠。毕竟她声名狼藉,有可能会连累迟彦。她只好匆匆离开,谁知道迟彦却莫名其妙地跟在了她的身后。 夕雾有些无奈地停下了脚步,见迟彦的动作一气呵成,并没有什么要避嫌的意思,她也只能开口向他分析着利弊:“迟将军,跟在本宫这样‘臭名昭著’的长公主身边,于你的声名有损。” 迟彦怔愣了片刻,半晌之后方才反应过来,宁昭长公主……是在为他考虑。 她不想因为她的坏名声而连累到他。 迟彦的心脏不由地抽疼了一下。 宁昭长公主……她怎么能这么好?即便自己深陷泥泞,也不愿意拉别人下水。 这样好的人,她为什么不能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虽然迟彦向来都不会参与朝堂之争,但是身为骠骑将军,他对朝中的暗流涌动也略知一二。 摄政王裴晏离苦心经营多年,他在朝中的势力盘根错节。若不是大将军和丞相牵制着他,恐怕摄政王如今已经权倾朝野了。况且,他对景熙王朝居心叵测,其狼子野心,众人都心知肚明。 而宁昭长公主初回京城势单力薄,虽然她身为正统的皇室血脉,朝中却无人支持她。 宁昭长公主她这几日又该是多么地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迟彦暗自思忖着,他的眼底划过了一抹怜惜之色。他最终还是忍不住上前一步,开口说道:“能跟在长公主殿下的身边,是末将的荣幸。” “迟将军,你的好意本宫心领了。”夕雾看了他一眼,语气平静地回应道。 说罢,她便准备转身离开。 “长公主殿下,末将、末将愿为殿下鞍前马后、鞠躬尽瘁!”见长公主还是不欲与自己有多过交集,迟彦下意识地提高了自己的音量,颇为郑重其事地开口承诺道。 此次赏花宴上的人大部分都是朝中重臣及其子女,在这样的场合下公然说出这等相当于是“表态”的话语,基本上是将自己的退路全部封死了。 在此之后,其他人都会把迟彦视作宁昭长公主的人。 而如今宁昭长公主声名狼藉,与她为伍的人必定会被百姓们唾弃是“狼狈为奸”。更何况摄政王的威名远扬,因而没有人愿意支持她,他们不想明目张胆地站在摄政王的对立面。 可是,此刻迟彦却毫不犹豫地当众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夕雾抬起眸子看他。她蹙着眉头,轻轻地摇了摇头,似乎对于迟彦的莽撞行为很不赞同。 “迟将军,你……”她迟疑着开口说道。 “长公主殿下,末将心意已决。”他直勾勾地盯着夕雾的眸子,一字一顿地说道:“末将绝不会后悔。” 这时,其他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他们没有想到,武官中地位仅次于大将军宿寒的骠骑将军迟彦,居然会当众选择站在宁昭长公主那一边。 莫非是被美色冲昏了头脑? 明眼人都知道,明哲保身是现在最好的选择。 “迟彦。”宿寒站在不远处冷冷地开口喊道,“你在干什么?”他的声音仿佛淬了冰棱一般,没有丝毫温度。 “大将军大人,末将所作所为皆遵从本心,所有后果末将自当一人承担,绝不会牵连大将军大人和其他同僚。”迟彦抱着拳,一脸郑重地开口说道。 选择站在宁昭长公主的身边,是他一个人的决定。哪怕日后长公主于权力争夺中落败,他也无怨无悔。 “你……”宿寒咬着牙,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话来。 “大将军,你何必对迟将军这么凶呢?本宫……会心疼的。”夕雾上前一步,挡在了迟彦的身前。她的语气漫不经心,却又带着些不容置喙的警告意味。 她在警告宿寒,不要动……她的人。 既然迟彦选择了她,那么,她自然会庇佑他、保护他。 宿寒的瞳孔骤然放大了一瞬间。 长公主看似柔柔弱弱的,此时却毫不犹豫地站在了人高马大的迟彦身前保护他。 “呵。”宿寒忍不住笑了一声。他觉得自己眼前这一幕场景实在是荒唐极了。 “殿下……”迟彦对于长公主的挺身而出也有些诧异,随之而来的便是深深的感动与敬慕。 “哪怕无人看好本宫,可本宫依旧是景熙的长公主。”夕雾抬起手,漫不经心地打量着指尖染着的嫣红蔻丹。 “大将军应该知道,本宫……‘嚣张跋扈’,最看不得旁人欺负本宫的人。”她一字一顿地开口说道。即便口中说着贬低自己的话语,她也仍然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宁昭长公主不仅是在明面上警告宿寒,同时还是在暗暗地告诫其他人——她会护着她的人。而且,她“声名狼藉”,无所顾忌。旁人哪怕是想要不管不顾地动手,也必定会对“嚣张跋扈”的她忌惮三分。 “长公主殿下还真是……性情中人啊。”宿寒近乎是咬牙切齿开口说道。 “那是自然。”夕雾笑意盈盈地回应道。 宿寒闭了闭眼睛,强行将自己眼底的怒气压抑了下去。他语带讽刺地说道:“殿下莫不是来者不拒?” “迟将军英姿飒爽、骁勇善战,乃人中龙凤。”夕雾挑了挑眉,几乎是在挑衅宿寒一般,将她几日前恭维宿寒的话语原封不动地用到了迟彦身上。 她的言外之意便是迟彦并非什么随随便便的“来者”。 宿寒自然也想起了当时长公主“真诚”地夸赞着他的样子。 “真诚”? 他当时真是瞎了眼了。 宿寒怒极反笑,他的语气愈发平静了下来:“长公主殿下倒是慧眼如炬。” “大将军谬赞了。”夕雾故作“谦虚”地说道。 ———— 这一场荒唐的闹剧最终以大将军的拂袖离去而落幕。 众人只能看见宿寒铁青的脸色,可见大将军对于骠骑将军的擅作主张有多恼怒。 宁昭长公主倒是神态自若,一点也没有因为大将军的骇人气势而退让半步。 其他人虽然不解于骠骑将军所作出的选择,但宁昭长公主这样明目张胆的偏爱与包庇,还是让他们不由地对她高看了两眼。 有些人的心中已经开始动摇了。 毕竟……宁昭长公主她可是正儿八经的皇室血脉,夕家江山正统的继承人。 …… “长公主殿下,过刚易折。”夕雾刚刚与迟彦道了别,转身便迎面遇见了丞相慕兰舟。 他仍身着一袭素白长袍,松形鹤骨地站在不远处,一副不染尘埃的高洁模样。 慕兰舟的语气古井无波,看起来似乎只是在对自己的学生谆谆教诲一般。 “慕丞相果真恪尽职守。”夕雾煞有介事地赞叹道,“本宫自当择善而从。” 慕兰舟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面上却仍是水波不兴的冷静模样。 他本来并不想参加这所谓的“赏花宴”的。他不会结党营私,也不需要相看女子,自然没有必要浪费时间来参加这种宴会。 可是,他得知了宁昭长公主即将参加赏花宴的消息。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去看看长公主会如何面对宴会上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宁昭长公主她是自己的学生,而他身为师长,关心学生是他的职责所在。 慕兰舟这样想到。 他在心中说服了自己,便心安理得地来到了宴会之上。他没有去深究自己的动机,当然,他也不敢、不会、不想去深究。 那日长公主握着他的手所写出的字字句句,仍然十分清晰地印在他的脑海里。 慕兰舟不知道自己是为宁昭长公主的“天资聪颖”而惊诧讶异,还是因为旁的什么而动了心神。 第90章 心悦,臣服【25】 夕雾对于慕兰舟的善意提醒不置可否。 “过刚易折”,的确不假。 可若是一味地软弱退让,那么,在这诡谲多变的朝堂之中,恐怕最终也只能落得个死无全尸的凄惨下场。 “长公主殿下,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慕兰舟凝着眸子,低声劝谏道,“人心难测,殿下……防人之心不可无。” 他的脸色平静无比,似乎他作为丞相、作为太傅,劝谏长公主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可谁又能知道,最初他是想放任宁昭长公主自生自灭的? 现如今,他不知不觉间已经开始为宁昭长公主的处境而担心、忧虑了起来。他刚刚几乎是下意识地向长公主殿下正言直谏了。 若是长公主殿下对于所有向她投诚的人全都真心相待,那么,万一其中混入了奸细或叛徒,后果将不堪设想。 慕兰舟不知道的是,在原本的剧情中,宁昭长公主的的确确是被念青背叛了——不,也许不是背叛,因为那时的念青从来都不曾忠诚于她。 只可惜,那个时候的慕兰舟,因为宁昭长公主的“自暴自弃”,对她不抱任何希望,因而也就没有去在意她的处境。 “本宫对背叛之人从不心慈手软。”夕雾微微垂眸,轻描淡写地开口说道。她的语气淡然又平静,可其中夹杂的些许肃杀之意还是让人不由地有些不寒而栗。 念青的心跳忍不住停滞了片刻。他总觉得,长公主这句话是在暗暗地敲打他。 他几乎是骤然间遍体生寒。若是长公主她发现了自己和摄政王暗中联系的事情,那么,他的下场…… 念青不敢再深想下去。从一开始,他的身份就注定了他无法全身心地效忠于她,或者说,他想臣服于她,但他同时也不能直接对摄政王出手。 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现如今,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慕丞相这般规劝于本宫,殚精竭虑、呕心沥血,本宫自当从谏如流。”夕雾笑了笑,语气里带了些半真半假的调笑之意,让人分辨不出她心底的真实情绪。 “不过,慕丞相若是想要明哲保身,还是莫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劝谏本宫了。”夕雾半敛着眸子,唇角微微勾了起来。 她上前一步,径直走到了慕兰舟的面前,然后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地按在了他的薄唇之上,示意他噤声。 “慕丞相有心想帮本宫一把的话,私底下的进言本宫也会虚心受教的。”她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轻声开口说道。 长公主柔软的指尖抵在自己的唇瓣上,带了些温热的触感与不容置疑的强硬态度,让人不自觉地想要听从她的话语。 慕兰舟一时间居然忘记了躲开她的触碰,他的瞳孔骤然间放大了片刻,他完全没有想到,宁昭长公主会是这样的态度。 毕竟,若是宁昭长公主想要争权夺利,那么,哪怕她只是在表面上与他稍微亲近一些,借势而为,会是一条相对好走的捷径。 可是,她为了不连累于他,竟然规劝他不要在旁人面前与她交谈。 莫非是自己之前婉言谢绝了她的邀请,因此她便默认了他不会站在她的阵营里,所以现在才担心起他日后的处境来。 但是,宁昭长公主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却还有闲情逸致担忧他是否会被她牵连。 慕兰舟敛了敛眸,再抬起眸时,眼底已然是一片清明与笃定之色。 夕雾松开自己的指尖,微微后退了半步。 “殿下,微臣做事向来问心无愧,从不藏头露尾。”慕兰舟清俊秀逸的脸上满是坦然之色。 他既然选择直言进谏,就不会后悔。 也许,宁昭长公主真的有可能成为他心目中的圣明君主。 ———— 众人大多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看似风平浪静地谈笑风生着。 之前宁昭长公主与骠骑将军的事情让大家都暗自思忖起了目前朝堂之上的局势。 虽然大将军看起来没有并选择支持宁昭长公主,可是武官中地位仅次于他的骠骑将军站在了长公主的身边。 那么,宁昭长公主她便不再势单力薄了。 …… 独自一人坐在亭子中央的顾敛轻轻地抿了一口酒,脸上划过一抹饶有兴致的笑意。 他今日身着一袭紫衣,衣摆处绣着大片黑金暗纹,隐隐带了些奢靡之风。 其实,他早就知道宁昭长公主的勾心手段了得了。 可是如今能够光明正大地站在一旁看戏,倒是让他对长公主有了更加一层深刻的了解。 他甚至有点想亲自下场……把这潭水搅动得再浑浊一些了。 毕竟……花天酒地、夜夜笙歌的安王世子和荒淫无度、骄奢淫逸的宁昭长公主,听起来就很般配,不是吗? 顾敛抬眸远眺,却恰好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宁昭长公主。 此时,她正随意地趴在另一个亭子旁边的雕花栏杆上,雪白的双臂从绯红薄纱中探了出来,轻轻地撑在了木制的深色栏楯之上。 在其他女子全都恪守礼节时,宁昭长公主却随性而为,果真是离经叛道。 顾敛的眸光落在了她一双洁白无瑕的玉臂上,然后慢慢上移,从她修长又白皙的脖颈处,一直打量到她那张精致冶艳的脸庞上。 他不得不承认,宁昭长公主的姿容的确举世无双。 那日他未曾得见其真容,之后也没有机会这样光明正大地打量她。如今,他毫不遮掩自己的视线,一点也不讲究“含蓄内敛”,反而是极为大胆地直接打量着她。 这般放肆的视线,夕雾自然不可能没有感觉。 她微微抬眸,恰好撞上了顾敛那直勾勾的视线。 夕雾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她勾起唇角,朝顾敛轻轻地笑了一下。 顾敛不甘示弱,他那双勾人的桃花眼中满是含情脉脉的缱绻之意,让人情不自禁地为之着迷。 接着,他举起了手中的酒杯,朝着长公主遥遥示意,然后便仰着头将酒一饮而尽。 夕雾身边没有酒,自然不能举杯回敬他。 见顾敛只身一人独坐凉亭,夕雾想了想,从雕栏上直起身子,朝着他的方向慢慢走了过去。 长公主莲步轻移,款款而来,有垂珠相撞声隐隐响起。她的步伐从容不迫,顾敛竟莫名有些紧张起来。 “顾敛。”夕雾漫不经心地开口唤道,微扬的尾音带了些缠绵的意味,让人不由地心神荡漾了起来。 她“不拘小节”地直呼其名,想来也是在应和那日他们的互通姓名之举。 倒还真是个妙人儿。 “宁昭长公主。”顾敛笑着回应道。 “世子当日既然开口问了本宫的名讳,如今为何不愿以名相称?”夕雾明知故问地刁难道。 顾敛佯装苦笑着告饶道:“长公主殿下莫要再取笑我了,那时是我太过莽撞,唐突了殿下。”他十分圆滑地开口解释着。 “无妨。”夕雾将当时顾敛对她说过的话语原样奉还。 “若是本宫说,世子可以直接称呼本宫的名讳呢?”她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顾敛的面前,然后慢慢弯下腰,倾着身子靠近了他。 “本宫……很欣赏世子。”夕雾红唇轻启,抬起眸子看他。 她与他保持着一个十分靠近却又相安无事的距离。顾敛能清晰地看见她脖颈下深邃又白皙的锁骨,他能清楚地闻到她身上带着的淡淡香气。 她那双灿若星辰的墨黑色眼眸紧紧地盯着他,神情专注又缱绻。 直到此刻这般近距离地与长公主接触,顾敛才深刻地明白……她到底有多么诱人。 难怪…… 他敛下眼底的暗色,伸出手拿起了玉石桌面上的白瓷酒壶,似乎是想要为她斟一杯酒。 可是,桌面上仅仅只有一只酒杯。 他刚刚用过的酒杯。 顾敛有些犹豫不决地皱了皱眉头,还没等他想好下一步应该怎么做时,长公主便径直地接过了他手中的酒壶。 柔软的手指轻轻擦过他的指尖,让他有些恍惚。顾敛虽自诩风流,但向来只不过是逢场作戏。他喜欢看戏,所谓酒色于他不过是消遣与伪装而已,他未曾耽溺于其中。 他从来不愿意做那戏中人,可是如今,他竟有了想要以身入局的冲动想法。 顾敛的指尖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 而夕雾恍若未觉,她自顾自地为自己斟了杯酒——在那只顾敛碰过的酒杯里,斟满了酒。 “世子,本宫回敬你一杯。”她慢条斯理地举起了白玉酒杯。 她的动作很慢,似乎是在给顾敛制止她的机会。毕竟她的行为可以说是一种极其不妥当的放肆举动了。 可顾敛无动于衷,嘴角甚至还挂着一抹浅浅的笑意。他默许了宁昭长公主这样离经叛道、荒诞不羁的行为。 原来是……同道中人啊。 夕雾微微张开嫣红唇瓣,轻轻地覆在了白玉杯壁上,然后,一饮而尽。 晶莹剔透的酒液将她的唇瓣染得愈发红润起来。 不知为何,顾敛莫名觉得有些干渴,明明他刚刚才饮过一杯酒。 第91章 心悦,臣服【26】 “殿下果真豪爽。”顾敛挑了挑眉,开口说道。 “本宫以为……世子是个聪明人。”夕雾话锋一转,她的声音婉转勾人,看似波澜不惊,实则其中却暗藏玄机,“世子这般向本宫示好,本宫要是误会了世子的用意,又该如何是好呀?” 她轻轻地将手中的酒杯放在了桌面上,玉石相撞间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 “长公主殿下。”顾敛毫不避讳地与夕雾对视着,“世人皆知殿下行事荒唐,离经叛道。”他语气平静地开口说道,像是在陈述着一个众人皆知的事实。 在“嚣张跋扈、喜怒无常”的宁昭长公主面前说出这样负面的、恶意的评价来,堪称大不敬。可顾敛却丝毫不惧,脸上依然满是镇定自若的神情。 而夕雾也并没有因此而怒火中烧,她反倒是饶有兴致地撑着脑袋,很有耐心地等待着顾敛的下文。 “殿下,我这个人生平没有别的什么嗜好。”顾敛垂着眸子,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除了……看戏之外。” “本宫倒觉得,与其做那藏头露尾、隐于暗处的看戏之人,倒不如光明正大地站在戏台上,亲自演上一出戏。”夕雾挑了挑眉,颇有些意味深长地开口说道。她的话语中满含深意。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局外人,又怎么能体会到亲手操纵棋局的乐趣呢?”她慢慢地靠近了顾敛,在他耳边轻声道。 她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极其明显的蛊惑人心的意味——可顾敛的心倒还真的因为她的话语而轻颤了一下。 宁昭长公主她仿佛看穿了他内心深处蠢蠢欲动的想法一般,轻而易举地便指出了他的动摇之处。 “你瞧,两个‘声名狼藉’的人……很般配不是吗?”长公主极为大胆放肆地主动伸出手,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指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与柔若无骨的嫩白手指交叠在一起,同样的纤长与白皙,模糊了界限,让人不由有些恍惚。 顾敛应该立刻挣脱掉她的触碰,可不知怎的,他并没有当机立断地抽回自己的手。 也许是因为……长公主说出的那句话语,与他自己内心深处曾经出现过的荒唐想法,几乎一模一样。 “般配”…… 他垂着眸子看向他们两人交叠在一起的双手,然后,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一些……不可言说的旖旎画面。 下意识地,他反客为主般地反手直接握住了长公主纤细的手,然后,极其强硬地与她十指相扣。 相互纠缠在一起的手指带来一阵极为敏感的柔软触感,近乎牵一发而动全身。长公主指尖的温热似乎从他的指尖慢慢地传到了他的心中,让他浑身上下都感觉到了一股难耐的热意。 对于顾敛这般僭越的举动,夕雾却依然镇定自若、从容不迫地任他放肆着。 “长公主殿下,相比于锦上添花,我更喜欢雪中送炭。”顾敛将一双风流多情的桃花眼微微敛起,低沉的声音里满是狂放不羁的意味。 若是要亲身步入这诡谲棋局之中,那么,就应当从死局中开始落子,于绝处逢生、枯树生花,方才尽兴。 顾敛修长的手指极尽亲昵地摩挲着她的纤纤玉手,动作中带了些明目张胆的狎昵意味。 “世子果真有魄力、好胆量。”夕雾漫不经心地评价道。她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揽住了他的脖颈,“那世子……可千万不要让本宫失望啊。” …… 此处凉亭无遮无掩,在这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宁昭长公主与安王世子不顾礼义廉耻,其行为举止亲密无间,足以让人诧异不已。 一个是“入幕之宾”数不胜数的长公主,另一个是终日流连于花街柳巷、夜夜笙歌的安王世子,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两人做出这般荒唐的行径倒也不足为奇。 对旁人来说,无非是多了些许茶余饭后的消遣谈资罢了。 不过,对于某些人来说,却并非如此。 只见本就脸色不佳的宿寒,神情愈发冷峻起来,他的眼底蕴着深不见底的暗沉墨色,像是暴风雨即将来临前压在空中的沉沉黑云,久久不曾散去。 他……不满足于只做一个见不得光的所谓“面首”,他不想仅仅只是“凌”而已。 他是宿寒,景熙的大将军宿寒。 他想要光明正大地站在她身边,他想要在众人面前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 …… “世子,你可想清楚了?”夕雾勾唇浅笑,仿佛是多此一举般地再次询问了一遍。 只是她的语气中带了些缠绵又黏腻的旖旎意味,又似乎是在暗示着其他难以言说的风月之事。 “自然。”顾敛直接搂住了夕雾纤细的腰肢,将她拥入怀中。 “长公主殿下,我落子无悔。”顾敛微微低下头,与她耳鬓厮磨。他低沉的声音带了些沙哑,轻轻地落入了夕雾的耳中。 “世子若是想逢场作戏,本宫自当奉陪到底。”夕雾不甘示弱,伸手环住了顾敛精壮有力的窄腰。 既然顾敛要疯,那她就比他更疯。 这样想着,夕雾慢条斯理地将自己的手从顾敛的束缚中抽了出来,而顾敛也没有阻拦她的举动,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任她动作。 谁知道,长公主纤长的指尖却是轻飘飘地按在了他的腰带上,作势欲解。她指尖染着的嫣红蔻丹仿佛几朵绮艳靡丽的花,盛开在顾敛的腰间,似乎想要拉着他一同堕入无底深渊之中。 饶是顾敛再见多识广,此刻也不由地坐立不安了起来。他有些局促地眨了眨眼睛,连忙伸手按住了长公主的手,阻止了她下一步的动作。 等到长公主不再乱动之后,顾敛才抬眸看她,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似笑非笑地开口说道:“我倒是小瞧了殿下的……胆量。”他斟酌着自己的用词,最终还是赞了她一句“好胆量”。 他确实低估了宁昭长公主“任性妄为”的荒唐程度。 哪怕他明明知道长公主很有可能只是稍微吓唬他一下,但最终还是忍不住出手制止了她。 因为……他害怕自己的定力不足,从而将长公主的戏耍之举“弄假成真”。 顾敛的心跳快得不像话,但他面上却不显分毫,依旧是一副游刃有余的自如模样,一点也看不出来刚刚那般接触其实是他和女子最为亲密的时候。 安王世子……也不过如此嘛。 夕雾挑了挑眉,有些索然无味地松开了自己的手。 她动作十分轻佻地拍了拍顾敛精致的脸颊,其中满是戏谑的挑衅之意,接着,她便想挣脱开他的怀抱,然后起身离开。 谁知这时,顾敛却猛地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将夕雾抱得更紧了些。 “殿下,我没有什么好名声,也没什么好怕的。”他哑着嗓子在她耳边低声威胁道,“若是殿下愿意,我也绝无二话。” 长公主刚刚那样极尽挑衅的动作激起了顾敛的斗志,他忽然有些不想再继续忍耐下去了。 左右也不过就是坐实自己“风流多情”的浪荡名声而已,他为什么要害怕呢? “是吗?”夕雾眼尾微挑,轻声反问道。她的眼中流转着莹莹光华,端的是勾魂摄魄。 顾敛怔愣了片刻,他觉得自己似乎要沉醉在她似水的眸光里了。 夕雾便趁着他愣神的功夫,动作灵巧地从他的怀里挣脱了出来。 等到顾敛反应过来之后,他只看见长公主站在凉亭外,朝他盈盈一笑。 到底还是落了下风。 他想。 ———— “念青。”裴晏离冷冽的声音响起,他的语气平静无比,让人捉摸不透他心底的情绪。 念青毕恭毕敬地低下头,等候差遣。 谁知道,裴晏离却忽然有些莫名其妙地开口问道:“你和宁昭长公主她……可曾有过鱼水之欢?” 念青的瞳孔骤然放大,他几乎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他借着长公主放他自由赏花的名义,趁机离开了长公主的身边,同时找机会与摄政王暗中相见。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摄政王端详了他半天,最终居然开口问出了这样一个……怪异又离奇的问题。 念青茫然又疑惑地抬起头,他险些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差点直接开口反问起了裴晏离。 但是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有些犹豫地开口回答道:“长公主她并未……”他的话语还未说完,便看见裴晏离冷冽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 念青不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摄政王何曾如此喜怒形于色? 他不知道摄政王为什么要问他这个问题,他也不敢去深想。 “念青,长公主不是你能肖想的人,明白吗?”裴晏离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冷冷地开口告诫道。 念青的心跳停滞了一刹那。 难道摄政王殿下发现了他对长公主殿下抱有不该存在的心思吗? 他已经准备好接受摄政王的处罚了——对于背叛者,摄政王的手段向来都是狠辣无比,从不会手下留情。 无论是被千刀万剐,还是被五马分尸,念青他都毫无怨言。毕竟是他自己先有了不该有的心思,落得这种下场也不足为奇。 他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可是,裴晏离在说完那句话之后,便拂袖离去了,并没有想要继续追究的意思。 念青这才明白,摄政王只是在“提前”警告他,免得他因为所谓的情情爱爱而心软坏事。 不愧是心思缜密的摄政王殿下,就连男女之间的情爱都要作为变数算计其中。 然而,可惜的是,摄政王的警告还是晚了一步。 如今已然是于事无补了——他心甘情愿地沉溺于长公主的一颦一笑之中,哪怕最终死无葬身之地,也无怨无悔。 第92章 心悦,臣服【27】 “赏花宴”,既然名为宴会,自然免不了觥筹交错的筵席。 由黄花梨木精雕细琢而成的数张酒桌整整齐齐地围列在偌大房间的四周处,中央留出了一片空余之地。名贵的玉石镶嵌在酒桌边缘,将其装点得愈发华美。 琳琅满目的山珍海味、玉液琼浆陈列于平整的桌面之上。这些珍馐美馔均是由宫中顶级御厨采用珠翠之珍所精心烹制而成。 可哪怕是这样炊金馔玉的八珍玉食,也依然有人食不知味。 …… 众人大体上都十分自觉地按照身份地位尊卑有序地于席间落座。不过话虽如此,但是这所谓的规矩却并不严苛。若是有人心悦于他人,想要与其拉近关系,也可以鼓起勇气坐到那人的身旁。景熙的风气较为开放,这“赏花宴”上的男女大防相对宽松,并没有那么严谨。 今年参加赏花宴的人格外多,宴会上的数张席位几乎都坐得满满当当。只是,那正对于门口处的主位上却空无一人——原本应该出席的皇帝卧病在床,而宫中的后妃们本就战战兢兢、自身难保,未免行差踏错落人把柄,因而都不愿意参加这样人多眼杂的宴会。是以,主位便被空了出来。 夕雾身为景熙的长公主,身份地位尊贵无比,便坐在了仅次于主位的席位上。 而顾敛身为安王世子,理所应当地坐在了她的旁边。 “长公主殿下,真巧啊。”顾敛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着,他手中的折扇遮住了半边脸庞,露出一双满含笑意的勾人桃花眼来。 那柄折扇的扇面上绘制着一幅明媚张扬的牡丹图,姹紫嫣红的色彩鲜明又艳丽,却不落俗套,并未将顾敛精致的容色压下半分,反倒是衬得他愈发明艳起来,带了些雌雄莫辨的朦胧美感。 顾敛一把合上了手中的折扇,十分自然地往夕雾的方向靠了靠。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过于近了,以至于哪怕是正常的交谈,在旁人看来,也像是在亲密的耳鬓厮磨。 之前凉亭里的那一幕依然历历在目,如今宁昭长公主和安王世子更是毫不避讳地于筵席之上,便迫不及待地卿卿我我。 宿寒坐在长公主对面的座位之上,他能够清楚地看到长公主的一举一动。她和顾敛的挨肩擦脸之举,宿寒都尽收眼底。 他看见长公主嫣然一笑,她的眉眼间满是明媚的灿然笑意。 原来……她不仅仅只会对“凌”一个人这样笑啊。 可是,凭什么呢? 他是大将军,他的手中握有兵权,他……明明才是宁昭长公主她应该拉拢讨好的对象啊。 宿寒的心底满是阴暗又晦涩的想法,他像是完全忘记了——之前是他自己婉拒了长公主的邀约。 他……后悔了。 宿寒想,自己大抵是疯了。 也许是长公主对于“凌”实在是太过纵容,让他的心中滋生出了连绵不绝的可怖藤蔓——那是对宁昭长公主的渴求与贪恋,细长的藤蔓不断蔓延着,缠绕住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已经无法离开长公主了。 他不能失去她。绝对不能。 哪怕就连今日作为“大将军宿寒”短暂地被她无视着、针对着,他都已经有些难以忍受了。 宿寒敛下了眼底的深沉暗色,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 裴晏离身为摄政王,坐在了仅次于主位的位置上,也就是宁昭长公主的对面、大将军宿寒的旁边。 既然他与长公主之间想要争权夺利,那么,此时此刻他便不能落入下乘,便只能于长公主的对面落座。 可是,看着宁昭长公主与顾敛言笑晏晏的模样,裴晏离不由地有些烦躁起来。 果真是水性杨花。 那安王世子顾敛也碍眼得很。只不过,若是顾敛这般明目张胆地与宁昭长公主“结盟”,恐怕他就不能再继续明哲保身下去了。 裴晏离知道,顾敛并非等闲之辈。 只是顾敛很识相地一直当着他的纨绔子弟,终日流连于花街柳巷,夜夜笙歌,并没有插手朝堂之争。裴晏离便没有出手针对他。 当年,裴晏离曾经亲自去找过顾敛,想要拉拢他。 但是,那时顾敛只是轻飘飘地看了裴晏离一眼,然后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接着,裴晏离就眼睁睁地看着站在顾敛身后的妖艳舞姬扭着腰肢朝自己走来。他颇为厌恶地皱了皱眉头,心下也明白了顾敛的拒绝之意,只得后退几步,拂袖离去。 如今,顾敛与长公主勾结到了一起,倒是让当前本就错综复杂的局势更加混乱了起来。 顾敛,倒还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裴晏离低下头,看着面前白玉酒杯中清澈见底的透明酒液,神色莫名。 夕雾却不管旁人的想法,她只是自顾自地伸出手,拿起了面前碧玉盘中盛着的紫黑色葡萄,似乎是想要品尝一番。 可还没等到夕雾亲自动手剥皮,她的身后便探出一只手来,十分自觉地接过了那颗葡萄。 夕雾挑了挑眉,并没有回头去看。 念青此时正恭恭敬敬地站在她的身后,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从前的他只会舞刀弄枪,可是如今,他那双向来只会取人性命的手,却也能用来剥去葡萄的皮。 他修长的手指认认真真地将葡萄外那层薄薄的皮慢慢剥去。紧接着,他便以巧妙的手法捏着那颗葡萄,仅仅只是触碰到了葡萄的外皮,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剥好的果肉递到了长公主的唇畔处。 夕雾从容不迫地张开嫣红的唇瓣,轻轻地咬住了那颗葡萄。 洁白贝齿微微地陷进晶莹剔透的葡萄果肉里,那娇嫩的唇瓣上沾染了些许黏腻的果汁,泛着浅淡的莹莹光泽。 很诱人。 宿寒的视线隐晦又放肆地暗中流连在她的唇瓣处。他曾经不知道多少次极度贪婪地亲吻过她的红唇,一遍又一遍地以唇舌细致地描摹过她的形状。 他的眸光暗了几分,眼底划过一丝沉沉墨色。 而裴晏离的脸色也很沉,他就那么看着念青堪称细致入微地为长公主剥掉葡萄皮,然后将葡萄果肉喂到她的嘴边。 他用力地捏紧了手中的酒杯,杯中清澈的酒液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细小的涟漪。他的心底满是酸涩又愤懑的怪异情绪。 念青分明是按照他的吩咐,尽心尽力地“服侍”着宁昭长公主。可是,为什么他会因此而感到不满? 尽管如此,他还是不可避免地被长公主晶莹的唇瓣吸引住了全部的注意力。 裴晏离慢慢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接着,不需要长公主开口吩咐,念青便十分自觉地拿起了盘中的葡萄,一颗接一颗地替她剥起了皮。 顾敛努力维持住自己脸上游刃有余的神色,状似随意地开口说道:“殿下的侍从还真是乖巧懂事。” 夕雾轻轻地点了点头,脸色看似坦然又平静,可她的眼底分明有一抹赞许之色,看起来对念青很是满意的样子。 而由于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导致她一不小心咬住了念青的指尖。 念青只感觉自己的指尖处传来一阵微痒的触感,等他反应过来想抽回指尖时,他的耳尖已经泛上了明显的绯红色彩。 夕雾倒是不甚在意地松开了贝齿。 顾敛抿着唇瓣看完了全程,他的指尖不自觉地动了动。 夕雾在吃了数颗葡萄之后,便觉得有些腻了。而念青也很会察言观色——或者说,很会观察长公主的脸色,他及时地停止了剥皮的动作,转而拿出了一条洁白的绢帕。 念青动作温柔又细致地替夕雾擦去了她唇边沾染着的葡萄汁液。 …… 慕兰舟就坐在顾敛的身旁,与宁昭长公主仅仅只有一人之隔,可这短短的距离却仿佛天堑一般,难以跨越。 宁昭长公主她与顾敛耳鬓厮磨,和念青举止亲密…… 她离经叛道,浑然不在意所谓的礼法。她是那样的任性妄为、恣意妄行,却让人……情不自禁地被她吸引。 慕兰舟低低地垂着眸子,有些神思不属。 ———— 宴席已然过半,众人传杯换盏、“把酒言欢”。哪怕大家心思百转千回,表面上仍是一片其乐融融、和和睦睦的模样。 房间中央的空地上,有身姿窈窕的舞女们翩翩起舞,长长的水袖肆意飞扬着,让人有些眼花缭乱。 悠扬悦耳的乐曲从金石丝竹之上缓缓流淌而出,数名乐师身着白衣,认真又专注地在一旁奏着乐。 无论是舞女还是乐师,他们的容貌都算得上是眉目如画。 可其中最为突出的还是为首的一名乐师——他一袭白衣,眉眼精致又俊逸,一看便知是温润如玉的翩翩佳公子。 席间有人认出了那名乐师,不由地窃窃私语了起来。 “那是……祁书影?” “他居然入宫肯为赏花宴演奏?” 众人不由觉得有些诧异。要知道,因为之前他父亲那件事情,导致祁书影对皇室很抵触。哪怕摄政王想帮他一把,他也不愿意入朝为官。如今,祁书影居然肯作为乐师入宫奏乐,倒还真是有些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 第93章 心悦,臣服【28】 祁书影神色淡淡地端坐着,他修长又白皙的手指悬于琴弦之上,指节分明的手十分灵巧,坚韧的丝质琴弦在他的弹拨之下微微颤动着。他半敛着眸光,虽是以乐师身份为旁人奏乐,却自有一番傲人风骨,让人看得赏心悦目。 他看似一直在心无旁骛地拨弄着七弦琴,可是他眼角的余光却一直极其隐晦地落在不远处宁昭长公主的身上。 祁书影本来想婉言谢绝宫中演奏的邀约,可是,他得知了……宁昭长公主她也会前来参加赏花宴。 从前,他不愿意为她抚琴。 现如今,她不会再继续逼迫着他为她奏乐了,可他却有些……不甘心。 所以,哪怕是违背本心入宫为那些权贵子弟们弹奏七弦琴,他也希望宁昭长公主能够听到他弹奏的曲子。 而当祁书影发现宁昭长公主真的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时,他的心跳还是猛然间漏了一拍。 幸好他早就将这首乐曲牢记于心,几乎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即便现在神思不属,他依然能行云流水地弹拨着琴弦,分毫不差。 夕雾毫不避讳地抬眸看向祁书影,她灼灼的眸光里带着些旁人看不懂的莫名情绪。她的嘴角微微勾起,一副对祁书影赞赏有加的模样。 而祁书影也确实极为擅长弹奏七弦琴,拨琴弄弦之间,袅袅乐章动人心弦,余音绕梁日不绝。 等到他停止演奏之后,其他人仍旧沉浸在乐曲之中,久久不能自拔。他们刚刚甚至都忘记了继续议论祁书影与长公主之间的恩怨情仇,转而全身心地欣赏起了祁书影演奏的曲子。 哪怕有倾国倾城的舞女们在房间中央羽衣蹁跹、回风舞雪,可坐在众多乐师中间的祁书影依然是一枝独秀般地熠熠生辉,让人完全无法移开自己的目光——大家没有去看舞,反而是一心一意地赏乐,倒是有些舍本逐末的意味。 曲毕,伴随着舞女们飘舞的水袖从空中缓缓落下,其他人才慢慢地回过神来。 有个胆大妄为的纨绔子弟喝醉了酒,醉眼朦胧地开口嘲讽道:“祁书影,之前你自诩清高,甚至不惜直接拂了小爷的面子,如今还不是要乖乖入宫当个乐师,为小爷奏乐?” 祁书影就站在那个纨绔子弟的不远处,他将那人极尽贬低的话语听得一清二楚,可是他的神色依旧没有产生丝毫的波动,就连半分眼神也没有分给那人。 而那人见祁书影无动于衷,心底倒是生出了几分无名怒火。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手中还举着半杯酒,似乎是想要好好地羞辱一番祁书影。 祁书影其实完全能够预料到这样的场面,他得罪过不少达官显贵,如今被旁人刁难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无妨,他不是早就已经习惯了吗? 从自己家道中落的那一刻起,他便见识到了所谓的“人情冷暖”。踩高捧低、欺软怕硬,大抵是这世上亘古不变的规则。 “祁书影。” 就在祁书影神游天外之时,一道婉转又悦耳的声音漫不经心地响了起来。 这道声音对于祁书影来说实在是太过熟悉,以至于他几乎是立刻就抬起眸子看向了那个方向。 “过来。”夕雾并没有去看祁书影,她只是随意地垂着眸子,神色淡淡,声音里却满是不容置疑的命令语气。 她的语气分明高高在上,可祁书影却生不起半分厌恶之心,他的心底反而是不可抑制地泛起了丝丝缕缕的欢喜之情。 他没有丝毫迟疑,一脸平静地向长公主的方向走了过去。 那个想要挑衅祁书影的纨绔子弟见状,一时间愣在了原地。本来有些神志不清的他稍微清醒了几分,颇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祁书影挺拔的背影。 毕竟,人人皆知,宁昭长公主和祁书影有着不小的旧怨。现如今,长公主这般举动,莫不是想要当众羞辱祁书影? 其他人的视线也都或多或少地在宁昭长公主和祁书影两人的身上打转。 所谓……冤家路窄,大抵如此。 祁书影不卑不亢地走到了夕雾的身旁,缓缓站定。他不知道长公主想要做什么,但是,无论怎样,他都不会拒绝她。 夕雾慢慢地掀起眼帘,似有如无地打量了祁书影一眼,然后,她状似随意地伸出手,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 紧接着,她猛地加大了手中的力道,将祁书影用力地往自己的怀里拽了一下。 猝不及防之下,祁书影忽然间跌进了夕雾的怀中,与她几乎是紧紧地相贴在一起。 祁书影的瞳孔骤然间放大,他完全没有想到长公主会对他做出这样的举动。在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时候,他的耳尖上已经漫上了一抹绯红色彩。 众人也都怔愣了片刻,显然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奇怪的发展。 长公主却仍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她一只手轻轻地环在了祁书影的腰间,另一只手则依然抓着他的手腕,没有松开。 她纤长白皙的手指虚虚地搭在他的腕间,然后,那染着嫣红蔻丹的指尖一点一点地顺着他的手腕,慢慢地向他的手掌处游移着。 祁书影的心脏似乎也跟着夕雾的动作一点一点地跳动着。 最终,长公主的指尖轻轻地覆在了他修长的手指间。她就那么细细地端详着他的手,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审视与打量之意。 “祁公子的手……还是一如既往地适合抚琴呢。”长公主的声音很好听,似清泉撞石、如珠玉坠地。 祁书影的心脏跳得很快。 他本该感到耻辱的。若是旁人对他说出这话,那么,这般评价于他来说,确实算不上什么夸奖,甚至于是一种羞辱——他也有着自己的铮铮傲骨。 可是,宁昭长公主不一样。 祁书影的眸色深了深。 他的手很适合抚琴…… 很适合为她抚琴。 …… 夕雾低下头,垂眸看向勉强靠在自己怀中的祁书影,又漫不经心地开口说道:“本宫的乐师,还轮不到旁人置喙。” 她并没有多看那个纨绔子弟一眼,可她语气中的森森寒意和明显的警告意味还是让那人惶恐不安了起来。 原来……原来宁昭长公主突然开口喊住祁书影,是看不下去他即将面临的处境。 祁书影的心尖颤了颤,他的心底又弥漫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情绪。 曾经,她将他从刽子手的刀下救了出来。如今,她又将他从旁人的羞辱中救了出来。 宁昭长公主…… 祁书影抿了抿唇,神色莫名。 “砰”。 忽然,一道响声打破了这一幕旖旎又荒唐的场面。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大将军宿寒的手上沾满了斑斑血迹,而桌面上则多了一堆酒杯的碎片——宿寒刚刚竟然一时失手将自己手中的酒杯一把捏碎了。 他的脸色又沉又冷,周身似乎都缠满了阴翳之色。 紧接着,宿寒便一言不发地起身离了席。 众人纷纷猜测,大将军他是因为实在看不下去宁昭长公主这般放肆的荒唐举动,所以才愤然离席的。 夕雾只懒懒地抬眸看了一眼宿寒转身离去的背影,便意兴阑珊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祁书影,本宫很喜欢今天的曲子。”她低下头,在祁书影的耳边轻声细语。 而祁书影的身子僵硬着,不敢胡乱动弹。他的身后便是长公主柔软的身躯,稍微一动就会让他们之间的接触变得更加紧密。 他有些担心自己的自制力是否足够经得起长公主的“考验”。 其他人此时已经开始暗自揣测了起来。宁昭长公主喜怒无常又嚣张跋扈,哪怕是已经与她分道扬镳的人,她也绝对不容许其他人侮辱他。 还真是霸道啊。 不过,宁昭长公主现在这样狎昵的举动,对于清高孤傲的祁书影来说,又何尝不算是另外一种羞辱呢?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祁书影的心跳到底有多么快。 长公主甚至还饶有兴致地拿着她碰过的酒杯,亲自给他喂酒。 祁书影十分顺从地喝下了一整杯酒。不知道是饮了酒的缘故,还是旁的什么原因,他的脸颊上晕出了些许淡淡的绯红,看起来倒显得更加“秀色可餐”。 念青低着头站在长公主的身后,表面上仍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可实际上,他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地攥着,手背处青筋暴起。 他的心底满是对祁书影的嫉妒之情。 坐在长公主身边的顾敛更是神色僵硬。他知道宁昭长公主素来“水性杨花”、放荡不羁,但是她大庭广众之下这般直白地和旁人卿卿我我,还是让他心中愤愤不平了起来——更何况,不久之前,长公主才刚刚和他那般亲密地接触过。 看来自己所扮演的所谓“纨绔子弟”,比起宁昭长公主的荒唐程度来说,还差得远了些啊。他想。 而裴晏离那日曾经“亲眼”看见过宁昭长公主和祁书影的亲密举动,如今再看见这样相似的场景,倒是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他们两人那日交织在一起的旖旎画面。 他的眼底划过了一抹深深的暗沉之色。 祁书影一介罪臣之子都可以,他又为什么不可以呢? 第94章 心悦,臣服【29】 筵席之上觥筹交错、传杯换盏,众人表面上把酒言欢、谈笑风生,可实际上,不知道有多少人的注意力都暗暗地集中在宁昭长公主的身上。 长公主几乎是旁若无人地调戏着祁书影,堪称荒淫无度,完全坐实了她“骄奢淫逸”的恶劣名声。 只不过,在其他人看来,这般嚣张跋扈、喜怒无常的长公主,姿容倒是足够诱人。若是换作他们,恐怕也十分愿意和她春风一度。 难怪……她的裙下之臣数不胜数。 “祁书影,你若是憎恨本宫,本宫也绝无怨言。”宁昭长公主忽然有些没头没尾地开口说道。她轻轻地抓着祁书影的手,仰起头将他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祁书影很是顺从地任她动作着。 大抵是方才饮了太多酒的缘故,长公主的眼中泛着些朦朦胧胧的潋滟水光,她微挑的眼尾染着一抹绯红之色,将她本就冶艳无比的脸庞勾勒得愈发艳靡绮丽。 “本宫只是实在看不惯旁人欺负本宫的人罢了。”长公主眼神迷离地勾唇笑了笑,“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你说是不是呀,祁书影?” 她的声音像是完全浸润在了醇厚酒液中一般,又软又甜,带着一股浓郁的醉人香气。 分明是一句带有明显侮辱意味的话语,祁书影却丝毫没有觉得被长公主冒犯、羞辱了。他敛下了眼底晦涩暗淡的眸光,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或许在旁人看来,宁昭长公主此番举动是在大肆地羞辱他,可祁书影自己却是甘之如饴地沉浸于其中。 宁昭长公主她以为他会像从前那般怨恨她、憎恶她吗? 不,他不会。 对现在的他来说,那是嘉奖、是赏赐。她还肯出手护着他,便已经是无上的恩赐了。 宁昭长公主似乎有些醉了,她执拗地一杯接一杯饮着酒。祁书影想要稍微制止一下她,最终却还是在长公主的似水眸光中败下阵来。 “祁书影,扶本宫出去走走。”夕雾一脸理所当然地发号施令。 “好。”祁书影轻声应道。 “殿下……”念青心有不甘地开口唤道,他想要上前帮忙,却被祁书影不着痕迹地挡下了。 见长公主并没有想要喊他一起帮忙的意思,念青也只得作罢。 而此时,顾敛仍旧从容不迫地坐在一旁,他的脸色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他甚至还游刃有余地勾唇笑了笑,泰然自若地看着宁昭长公主和祁书影之间卿卿我我,俨然一副想要看好戏的模样。 旁人只叹得安王世子果真看似多情却无情,哪怕宁昭长公主刚与他耳鬓厮磨过,此刻他依然能无动于衷地作壁上观。 可是,只有顾敛他自己知道,他到底有多么……不满又嫉妒,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 不得不说,宁昭长公主倒是比他无情多了,利用完了就毫不留恋地将他扔在一旁,连看也不看他一眼。 长公主殿下,还真是任性妄为呢。 …… 宁昭长公主被祁书影认真体贴地搀扶着往外走去。 在宴席中途冒然离席本是失礼之举,但是没有人会不长眼地去追究长公主的不是,就像……之前没有人出声拦住愤然离席的大将军一般。 又何必徒生事端、自讨苦吃呢? 能在官场沉浮许久的人都惯会见风使舵。很多时候,不看、不听、不说、不问,明哲保身,才是上策。 “本宫想去昭华宫。”夕雾轻佻地拍了拍祁书影微红的脸颊,颐指气使地命令道。 昭华宫,是她在皇宫中的居所。哪怕皇帝已经在宫外为她建造了一座富丽堂皇的长公主府,可在皇宫中,这座昭华宫仍然属于她。 即便她这么多年来一直待在自己的封地长宁,京城中依然有人日日夜夜地打扫收拾昭华宫与长公主府,不敢怠慢分毫。 祁书影一脸平静地点了点头。 此时,他倒是有些庆幸于自己的过目不忘了——当年,长公主救下他之后,曾经带着他来昭华宫居住过一段时日。 虽然宫中道路错综复杂,难以分辨,但是昭华宫离此处不远,祁书影很轻易地便找到了它。 等到他小心翼翼地扶着长公主迈入了昭华宫之后,长公主像是突然间清醒了过来一样,她反手拽住祁书影的手腕,拉着他径直地往某个方向走了过去。 祁书影抬眸看去,心下微惊。 那里好像是书斋,是……他曾经为她抚琴奏乐的地方。 他没来由地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祁书影不知道长公主为什么会突发奇想地带他回到这个地方。 曾经,他对她冷眼相待。而当时哪怕他毫无感情地随意拨弄着琴弦,长公主都会真诚地开口夸赞他。可那时的他年轻气盛,便误以为她是在“变本加厉”地火上浇油。 但现在想来……或许是他太过于狭隘了。 只是,现如今长公主莫非是要找自己翻旧账吗? 不过,无论如何都是他咎由自取,他也不会怨天尤人。 祁书影微微抿着唇瓣,伸出手慢慢地推开了书斋紧闭的门扉。 他看见了一架漆黑的七弦琴,崭新如初——那把琴是当年长公主特地寻来的名贵瑶琴,通体墨黑,价值不菲,堪称当世名琴之一。 而当年的长公主府邸之中,也存放着供他弹奏的另一把名琴。 宁昭长公主出手向来阔绰,单单只是为了他这个罪臣之子,便能轻易地一掷千金。奈何他当年丝毫不领情。 尽管祁书影的心底思绪万千,可是他的面上却依旧不显分毫。 “祁书影,本宫想听你弹琴。”夕雾看了一眼那把七弦琴,轻飘飘地开口说道。 “就像以前那样。”她挑了挑眉,神色有些漫不经心。 她这是在报复他,还是在……试探他? 难道宁昭长公主是在怀疑他的忠心吗? 祁书影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是想从中窥见她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奈何她那双眼睛实在太过勾人,以至于祁书影差点就迷失在了她闪烁着星光的眸子里。 “谨遵殿下吩咐。”他轻声开口应答道。 这是他之前从未对她开口说过的顺从话语,可那时向来嚣张跋扈的长公主却一直没有因为他的怠慢失礼而治他的罪。 祁书影微微垂眸,他修长的手指慢慢地按在了琴弦之上。 这是他欠她的。 琴弦被轻轻地拨动,发出了悦耳又动听的声音。 而夕雾则是轻车熟路地躺在了书桌旁边的软榻之上。 看来……祁书影确实成长了很多呢,比起之前敢爱敢恨的少年模样,此时的他温润如玉,倒是多了几分与世无争的飘渺之感。 不过,只要他忠诚于她,她便不会去过分计较他的态度。 在悠扬婉转的琴声之中,夕雾不由觉得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她先前饮了些酒,身子难免有些燥热。夕雾想了想,便反身趴在了美人榻上,然后随手往下扯了扯裹在肩上的布料,露出了大片大片白皙又光滑的肌肤。 她浑然不在意祁书影此时还待在这个房间内,只是自顾自地辗转反侧着,想要找个舒适的姿势躺好。 长公主的动作幅度太大了,被她扯过的、本就摇摇欲坠的布料更是“不堪重负”,颤颤巍巍地散落开来。 祁书影能够清楚地看见长公主背对着自己躺在榻上,她的肩头浑圆又白皙,玉背上的肌肤光洁无比。 非礼勿视…… 他在心底暗暗地告诫着自己,只是他的呼吸还是不可避免地乱了几分。 祁书影强行按捺住自己心底旖旎的绮思,面无表情地继续拨弄着琴弦。 …… 不知道过了多久,夕雾才悠悠转醒。 书斋内柔和的琴声依然不绝如缕地萦绕在她的耳畔,祁书影方才一直端端正正地坐在书斋的另一侧,尽职尽责地弹着七弦琴。 夕雾仍然有些晕晕乎乎的,她随意地招了招手,轻声开口唤道:“祁书影。” 她的声音里带了些微微的沙哑之感,其中满是轻轻柔柔的引诱意味。她微扬的尾音像是钩子一般,让祁书影不由地因此乱了心神。 他的指尖不小心按错了一根弦,发出了一个极其突兀的错音。 祁书影像是被琴弦烫到了一般,匆匆忙忙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他淡淡地应了长公主一声,便站起身来,慢慢地走到了她的身后。 “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他一边哑着声音开口问道,一边十分自然地弯下腰,凑得离长公主更近了些。 夕雾能够感觉到,祁书影的气息离自己很近。 他温热的吐息伴随着他的话语,轻轻地拂过了她背部的肌肤。 “本宫想……”她这样说着,骤然间转过身来,与祁书影四目相对。 她看见了他眼底那抹晦暗不明的深沉色彩。 “殿下。”祁书影俊逸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的语气也十分平静,让人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可夕雾却无端觉得有些危险。 “殿下是不相信我的忠心吗?”他长长的睫羽颤了颤,莫名带了些楚楚可怜的意味,“所以才一而再再而地试探我。” 第95章 心悦,臣服【30】 “长公主殿下……”祁书影慢慢地靠近了夕雾,他能够在她清澈的眼眸中清清楚楚地看见他自己的倒影。 他伸出手,虚虚地悬在了她圆润白皙的肩头,似乎是想要做些什么。 “殿下,我已经知道错了。”他垂着眸子,脸上划过了一抹落寞之色,“所以……请殿下不要再这样折磨我了,好吗?” 祁书影的声音如玉般温润淡然,他的语气很平静,可是他说出口的话语却让夕雾有些茫然起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细心又体贴将夕雾背上的薄纱轻轻地扯了上来,将她暴露在外的大片白皙肌肤包裹得严严实实。 他的动作十分温柔,甚至于让人一时间门忽略了——他这般看似体贴的举动,其实对于长公主来说,已经算是一种僭越了。 “折磨?”夕雾微微蹙了蹙眉,她的眼底隐约间门划过了一抹不解之色。 “殿下一直这样试探于我,就不怕我真的心怀不轨吗?”祁书影并没有直接解答夕雾的疑惑,反而又开口询问道。 长公主殿下这般看似毫不设防地背对着他,于他面前沉沉睡去。难道她一点也不担心他会对她图谋不轨吗? 他当时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克制住自己心底那些肮脏又龌龊的念头。 这时,祁书影才恍然发觉,他……其实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坐怀不乱的所谓君子。 自从他和宁昭长公主重逢的那一刻起,他便落入了一个注定永远都无法逃脱的陷阱里。 长公主对他露出的每一个笑容、说出的每一句话,对他来说,都是一种残忍又难捱的无尽折磨。 可望而不可即。 他贪婪地想要离她更近一些…… 可长公主总是若即若离、忽远忽近,让他神思不属,教他神魂颠倒。 她难道不是在明目张胆地折磨他吗? …… “你会吗?祁书影。”长公主慢慢地支起了身子,然后抬眸看他,“你会背叛本宫吗?” 她一眨也不眨地紧紧盯着祁书影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开口问他。 “我不会背叛长公主殿下。”祁书影轻轻地摇了摇头,他的声音里满是坚定又决绝的意味。 “祁书影,你觉得本宫在试探你,可是,你又怎么知道,本宫不是真心真意地信任于你呢?”夕雾站了起来,轻飘飘地往祁书影的方向走了几步。 看着眼前步步紧逼的长公主,祁书影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谁知道,他的背后是一张书案,此时的他已经退无可退了。 “殿下,你……”祁书影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慌乱之色。 “本宫从来都不曾怀疑过你。”夕雾愈发地靠近了祁书影,几乎要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 祁书影的身子猛地一僵,他能够清楚地感觉到长公主那柔软的身躯紧贴在自己的身前。她温热的、带着馨香的吐息萦绕在他周身,让他不由地有些情不自禁。 而等祁书影反应过来之后,他几乎是慌慌张张地想要推开长公主,生怕自己会冒犯到长公主殿下。 他的动作没有什么章法,夕雾猝不及防之下,被他推得一个趔趄,险些要站不稳摔倒在地。 祁书影又赶忙伸手去扶她,手忙脚乱之中,夕雾一不小心打翻了桌面的朱砂。 “请殿下恕罪。”祁书影低着头请罪道。他的耳尖几乎烧得通红。 夕雾却对此浑然不在意。她抬起手,随意地看了一眼自己指尖上沾染的朱砂,便又继续开口说道:“祁书影,本宫只是……替你觉得不值啊。” 她慢慢地拽住了祁书影洁白的前襟,她手上的朱砂不可避免地印在了他的身上,晕出星星点点的朱红痕迹。 “你本该和慕兰舟一争高下,甚至于有机会和他平起平坐。”夕雾看着祁书影衣裳上印着的痕迹,似有所感。 “慕兰舟是景熙的丞相,而你,祁书影,如今却只是一介乐师。”她那染了朱砂的指尖在他的衣服上随意地勾画着。 “你难道不会觉得心有不甘吗?”随着夕雾的动作,祁书影胸前的衣服上赫然出现了一片牡丹花的朱红色轮廓。 她以刚刚自己随手印下的痕迹为基础,在他洁白的衣裳上,随意地勾勒出了窗外盛开的牡丹花图景。 “本宫以为……你的才情与慕兰舟相比较起来,也不遑多让。”夕雾轻飘飘地开口说道,“他可以年纪轻轻成为丞相,你未必就做不到。” 虽然她的神色漫不经心,可她的语气里却满是显而易见的蛊惑和劝诱意味。 “祁书影,你莫非是无欲无求的圣人吗?”她从容不迫地落下最后一笔,轻轻地点了他的心口处。 祁书影的心跳不禁漏了一拍,他猛地一把拽住了长公主的手腕,哑着嗓子开口说道:“殿下,我自然有所求。” 他的声音很轻,却又带了些郑重其事的意味。 夕雾被这样近乎冒犯的对待,她也不恼,只是顺着祁书影的力道,慢慢地抚上了他的脸颊:“本宫会让你如愿以偿的。” 她的神色太过温柔,她的话语太过真诚,以至于祁书影几乎以为自己立刻就可以得偿所愿。 他情不自禁地揽住了长公主纤细的腰肢,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 而长公主并没有对他的拥抱表示抗拒,这让祁书影愈发想要得寸进尺起来。 他慢慢地低下头,凑到了长公主修长又白皙的脖颈旁边…… 就在这时,长公主忽然在他的耳边开口承诺道:“祁书影,你放心。有朝一日,你会站到高处的。本宫会帮你拿回所有你应得的东西。” 祁书影怔愣了片刻。原来……长公主以为他所谋求的是官位、是权力。 可他肖想的……分明就是宁昭长公主。 祁书影闭了闭眼睛,敛去眼底莫名的情绪,佯装平静地开口应道:“好,我相信殿下。” 说着,他慢慢地松开了自己的手。 “殿下赠我一片牡丹。来而不往非礼也,我愿回赠于殿下。”祁书影站在长公主面前,忽然温和有礼地开口说道。 他确实不是什么无欲无求的圣人,他甚至算不上一个谦谦君子。 如果……如果无法光明正大地靠近她,那他也不吝于使用一些见不得光的下作手段。哪怕是找一些拙劣的借口,他也想尽可能地……在她的身上留下他的痕迹。 大抵是食髓知味。之前的“逢场作戏”点燃了他心底的晦涩暗火,让他于午夜梦回之际,心中满是长公主殿下窈窕的身姿。 他曾以为自己能按捺住不切实际的妄想。 可实际上,他根本做不到。 长公主看起来并没有发现他的异常之处。她抬起眸子,有些好奇地开口问道:“你要赠予本宫什么?” “殿下风华绝代,举世无双。”祁书影看了一眼窗外盛开着的艳丽牡丹花,又继续说道:“而牡丹花‘国色天香’,倒是与殿下十分相称。” “我愿为殿下绘制一幅牡丹图。”他慢条斯理地开口说道,“就在殿下的身上。” 祁书影的神色镇定自若,声音平静无比,一点也看不出来他此刻提出了一个多么荒唐又过分的想法。 夕雾没想到祁书影的胆子这么大,敢在她身上作画。不过她本身就是个荒唐无比的长公主,这种事情于她来说,也不算什么。 “祁公子的墨宝价值连城,本宫便笑纳了。”夕雾笑吟吟地开口说道。 说着,她便从容不迫地趴在了美人榻上,然后十分自然地将肩上的薄纱褪了下去,露出了大片光洁的玉背。 见宁昭长公主丝毫没有扭捏迟疑之色,祁书影笑了笑,他提起笔蘸了蘸朱砂,毫不犹豫地点在了长公主的背上。 可还没等他勾勒出简单的轮廓,屋内异变陡生。 “宁昭长公主还真是好兴致啊。”一道低沉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处响起。 夕雾闻声望去,只见大将军宿寒正面无表情地站在门扉旁。 她眨了眨眼睛,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她有些不解地开口问道:“不知大将军‘登门拜访’,有何贵干?” 宿寒这般光明正大地擅闯长宁宫,倒像是在明晃晃地挑衅着她的权威。 “末将……与长公主殿下有要事相商。”宿寒漫不经心地开口说道。他的视线堪称放肆地打量着夕雾肩背处白皙光滑的肌肤,眼底一片暗沉之色。 “要事?”夕雾挑了挑眉,觉得有些荒谬。 她和大将军之间门能有什么“要事”需要商量? “大将军说笑了,本宫可不记得有什么要事呢。”她一边说着,一边轻飘飘地看了祁书影,意有所指,“大将军还是不要扰本宫清静了。” 宿寒却对夕雾婉拒又疏离的话语充耳不闻。他转头看向祁书影,语气平静地开口说道:“祁公子想必是个有分寸的人,应当知晓孰轻孰重吧?” 祁书影静静地站在一旁,一言不发。他修长的手指紧紧地攥着手中的毛笔,其力道之大,几乎要直接将那支毛笔拦腰折断。 大将军这是在……以权压人吗? 长公主说得不错。 他确实不甘心。 他要站在高位,然后才有资格去触碰她。 “大将军,本宫的人,就不必由你来教导了。”夕雾微微敛眸,有些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祁书影,你先下去吧。” 若是再继续和宿寒僵持下去,难免他不会记恨上祁书影。夕雾权衡利弊,最终还是决定听听看宿寒到底想说什么“要事”。 祁书影愣了愣。他知道长公主是为了保护他,不希望他和大将军结仇。 可他,心有不甘。 每一次都需要宁昭长公主来救他…… 他不能再连累长公主了。若长公主到时候还需要为了他和大将军周旋,岂不是平白无故竖了敌,徒生事端? 祁书影只能躬身告退。 第96章 心悦,臣服【31】 “敢问宿大将军到底有何贵干?”夕雾慢条斯理地从美人榻上坐起身来,神色散漫地开口问道。 她并没有伸出手将掉落在自己臂弯处的薄纱扯回原来的位置,而是放任着自己肩背处大片白皙的肌肤暴露在外。 宿寒的眸色深了深,他毫不避讳地一直盯着她圆润白皙的肩头看,视线放肆又炽热。 数日之前,那里曾经遍布着他留下的绯红痕迹,如今已然恢复成洁白无瑕的样子了。 他舔了舔唇,心底不由地有些燥热起来。 “长公主殿下曾经告诫过我……‘识时务者为俊杰’。”宿寒慢慢地往夕雾的方向走了过去,然后从容不迫地停在了距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夕雾勾了勾唇角,轻飘飘地将自己之前说过的话语再次复述了一遍。她的语气里并不带有什么明显的情绪,就好像是在陈述着一个与自己无关的、已成定局的事实。 “当时是末将狭隘了。”他紧紧地盯着她的脸,一字一顿地开口说道。 “若是我说,我现在后悔了。长公主殿下又当如何?”宿寒一边说着,一边十分自然地又向前走了一步。他像是完全不在乎自己本来应该遵守着的礼节一般,几乎要紧紧地贴到长公主的身子上。 “常言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夕雾挑了挑眉,并没有后退半步,“大将军这般反复无常,本宫……确实没有料想到。” 宿寒笑了笑,并没有出言反驳她。他只是轻飘飘地伸出手,大胆又放肆地径直抚上了长公主的脸颊。 他的动作中所蕴含着的露骨意味实在是再明显不过了。 “末将愿意助殿下一臂之力。”他的声音低沉又喑哑,“只不过,凡事都需要付出代价。” “不知长公主殿下……意下如何?”宿寒修长的手指在她的唇角处轻轻地摩挲着,颇有些意味深长地开口问道。 夕雾不由地勾唇笑了笑,漫不经心地开口回答道:“既然大将军看得起本宫,那本宫自然不能拂了大将军的面子。” 她嫣红的唇瓣开合间门,不可避免地摩擦到了他略微粗糙的指尖。 宿寒只觉得自己的指尖处传来一阵温热潮湿的触感。那点热意看似微不足道,却在不知不觉中顺着他的指尖,一路蔓延至他的心底,连带着他的全身上下都泛起了些许难以抑制的燥热之感。 宁昭长公主果然最看重利益。为了争权夺利,她甚至愿意“牺牲”自己。 宿寒不禁觉得有些悲哀——他只能通过这样下作的手段来试图“光明正大”地占有她。但是与此同时,他的心底又暗自庆幸了起来,庆幸于长公主的“唯利是图”,才让他“有机可乘”。 “殿下……不会后悔吗?”宿寒迟疑了片刻,佯装不经意地随口问道。 “各取所需罢了。”夕雾敛着眸子,脸上满是漫不经心的神色。 她的视线从自己的肩膀处斜斜地略了过去,忽然有些没头没尾地开口说道:“可惜没能看到祁书影画的牡丹图。” 当年的祁书影才华横溢,年纪尚浅便已然举世闻名。他天资聪颖,无论琴棋书画,均冠绝天下,可与当时的慕兰舟齐名。 只是自从祁书影沦为罪臣之子后,他便不再提笔作画了。所以,如今他的墨宝堪称价值连城。 传闻中,祁书影画景乃是一绝,他尤为擅长写意山水。至于花鸟画,倒是从来不见他画过。 夕雾确实有点好奇,便随口感慨了一句。她说完这句话之后便不打算再去在意这件事情了,谁知道宿寒却是不依不饶地开口接话了。 “既然是末将害得长公主失去了一幅画,那么,末将敢作敢当,还长公主一幅牡丹图,如何?” 宿寒低沉的声音里夹杂了些许咬牙切齿的意味。 “免得长公主殿下‘念念不忘’。”他特地加重了“念念不忘”四个字的读音,一字一顿地开口说道。 “大将军这般慷慨,果真好气魄。”夕雾挑了挑眉,忽然来了些兴致,“不知大将军口中说的那幅牡丹图……出自何人之手?” 能够与祁书影所绘制的牡丹图相媲美的画,莫非是出自于慕兰舟笔下? 宿寒慢慢地勾起唇角,一眨也不眨地紧紧盯着夕雾,然后慢条斯理却又理所当然地开口说道:“末将亲自执笔,为长公主殿下绘制牡丹图。” 夕雾闻言,下意识地抬眸看他,却恰好撞进了一片深不见底的晦暗深渊之中。他的眼底满是晦涩难懂的莫名情绪。 半晌之后,夕雾忍不住轻轻地笑了起来:“既然大将军有心,本宫自然也不好推辞。” 她的视线毫不掩饰地扫过他垂落于身侧的出些许兴致缺缺的意味来。 想必是认为他一介武夫,只会舞刀弄枪,即便能够提笔作画,又怎么能与祁书影相比呢? 而长公主并没有出言拒绝他,大概也是不想扫了他的兴,免得平白无故惹他不快。 宿寒看了一眼桌上的毛笔与朱砂,眸光微敛。 他确实更擅长上阵杀敌一些,但是没有人知道……他其实对于琴棋书画等也略知一二。 “殿下。”宿寒轻声唤道。 “宿大将军,请吧。”夕雾歪了歪头,从容不迫地斜躺在了美人榻上。 那段绯红薄纱几乎要遮不住她光洁如玉的脊背,半掉不掉地环在她的腰际。 宿寒的眸色渐深。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地点在了她的后腰处。 大抵是常年习武的缘故,他的指尖带着些粗糙的质感,在夕雾白皙的肌肤上点起一片酥麻又颤栗的触感。 宿寒垂着眸子,神色淡淡。他的指尖顺着长公主背部浅浅的沟壑,一路向上游移着,像是在认认真真地研究着自己即将挥毫落笔的“画纸”,又像是在思考到底该如何下笔。 他看见了之前祁书影在长公主背上画下的一道明显的朱砂痕迹。 所谓“才华横溢”的祁书影,也不过如此啊。 宿寒在心底有些恶意又酸涩地诽谤着。 他从书案上拿起了一张洁白的绢帕,趁着那道朱砂痕迹尚未完全干透,小心翼翼地想要将其擦拭干净。 夕雾眨了眨眼睛,倒也没有对此表示异议。 …… 宿寒的手很稳。他执着笔,不紧不慢地挥毫泼墨,看起来倒有几分大家风范,一点也看不出来他上阵杀敌时的杀伐与果断之色。 夕雾虽然看不到自己的后背,但是她能够通过背上笔尖的走向与力度,大致地推断出宿寒到底绘制了怎样的图案。 不得不说,哪怕宿寒的画作比不上祁书影,但也绝对不差。 难怪他有自信要“还”给她一幅画。 宿寒轻飘飘地落下了最后一笔,然后将那支毛笔随意地掷在了一旁的桌面上。 沉甸甸的木质笔杆撞击在书案之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声。 夕雾下意识地想要转过头去看,却被宿寒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按住了。 “殿下,别乱动。”他弯下腰慢慢地靠近了她,在她的耳边哑着嗓子低声细语。 带了些温热的吐息拂过夕雾的耳边,她微微蹙了蹙眉,忽然有些莫名其妙地呢喃道:“本宫怎么觉得有些似曾相识之感?” 宿寒的心底猛地一怔,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警觉了起来。他之前作为“凌”的时候,特意地压低了声音,以免长公主察觉到什么异样之处。 而刚刚他的声音染了些低哑之感,难免和之前他特意伪装过后的声音有些许相似。 所幸宿寒久经沙场,见识过诸多场面,这等小小变故,于他来说根本不在话下。他假装自己刚刚并没有听清楚长公主说出的话语,十分自然地开口问道:“怎么了,长公主殿下?” 夕雾摇了摇头,不再开口。 也许刚刚那只不过是她的错觉而已。 宿寒见长公主不再追根究底,不由在心底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他伸出手,轻轻地按在了尚未干透的朱砂之上,然后,近乎随心所欲地以指尖为笔,蘸着那抹朱砂,在自己方才勾勒出的牡丹轮廓上,肆意地涂抹着。 他的手法一开始并不怎么娴熟,但随着长公主玉背之上的朱红色彩被慢慢地涂抹开来,他也愈发得心应手起来。 宿寒对眼前这片光滑又细腻的白皙肌肤十分熟悉——毕竟,他曾经无数次细细地描摹过。 “长公主殿下。”他轻轻地按着夕雾的肩膀,将她扶了起来。 “不知殿下可还满意?”他站在夕雾身旁,指引着她看向身后的铜镜。 在朦朦胧胧的镜像之中,夕雾看见了自己背上盛开着的大片朱红牡丹花。 雍容华贵、国色天香。 冠绝群芳。 然后,她看见宿寒靠在她的脖颈处,慢慢地低下头去,吻上了她修长的脖颈。 她在镜中与他对视。 他的眸子里满是遮掩不住的狠绝之色,可以轻易地窥见他灼灼的野心,让人不禁地有些胆战心惊起来。 第97章 心悦,臣服【32】 光滑的铜镜中影影绰绰地映照出了两道紧紧交叠在一起的身影,看起来颇有些亲密无间的意味。 宿寒的双手轻轻地按在了夕雾的肩膀上,他那指节分明的手指紧紧地抓着她圆润的肩头。 他用的力道并不大,但是长公主身子的每一处似乎都软得有些不可思议,宿寒修长的手指微微地陷进了她那片柔软的雪白皮肉里,将她的肩头处勒出了几道细微的凹痕,莫名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旖旎之感。 宿寒慢慢低下头,近乎贪婪地埋在了她纤长又白皙的脖颈处。 夕雾只觉得自己的脖颈上传来了一阵湿漉漉的黏腻触感。但是此时她的注意力正集中在自己身后的铜镜上,并没有去在意宿寒的逾越之举。 不得不说,宿寒所绘制出的牡丹图,国色天香,堪称形神兼备。 “国色朝酣酒,天香夜染衣。” 他的每一步挥毫落笔看似大开大合、漫不经心,没有丝毫章法,可是在信手涂抹间却又带着些肆意与潇洒之感,将几朵朱红牡丹勾勒得栩栩如生,仿佛是真的盛开在了长公主洁白的玉背之上。 雍容华贵的牡丹本就艳丽非凡,而朱砂之红更是鲜艳夺目,这极端明艳的二者结合在一起,很容易将周遭的任何颜色全部都硬生生地压制下去。 可长公主的姿容却丝毫没有因为这幅朱红牡丹图而黯淡半分,反而是被其衬托得愈发冶艳绮丽起来。 宿寒轻轻地抬起眸子看向铜镜,似乎是想欣赏一下自己的画作。然后,猝不及防之下,他恰好与镜中长公主望过来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他不闪也不避,近乎坦坦荡荡地与她对视着。 宿寒一边放肆地亲吻着她的脖颈,一边毫不避讳地流露出自己眸子里炽热又鲜明的贪婪之色。 他确实狼子野心,对长公主不怀好意。 夕雾像是这时候才堪堪发现他这般极其僭越的举动一般,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接着,她的手便十分自然地揽住了宿寒精壮的腰肢。然后,她忽然怔愣了片刻,有些恍惚地开口说道:“大将军,你有点像本宫的……一位友人。” 宿寒之前才刚刚放下的一颗心又悄然间提了起来。他其实很清楚地知道,在这般近距离的亲密接触之下,很容易在长公主的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 毕竟长公主又不痴傻。 可是,他最终还是没有按捺住自己心底愈演愈烈的燎原暗火。 尽管宿寒的心中思绪百转千回,可他表面上依旧无动于衷,脸上的神色没有半分波澜。 “友人?”他十分自然地开口反问道,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似乎对长公主口中的所谓“友人”很感兴趣。 宿寒确实有点诧异,他没想到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居然会将来路不明又藏头露尾的“凌”视为自己的友人。他还以为……他和长公主之间只不过是一段萍水相逢的露水情缘而已。 “长公主殿下口中那位的‘友人’,想来应当身份不凡、地位尊贵吧。”他故作好奇地随口推测道。 宿寒既想趁此机会转移长公主的注意力,又想知道长公主心底对于“凌”到底是怎样的看法。 夕雾勾唇笑了笑。她垂着长长的睫羽,将眼底的莫名眸光尽数敛去。 “本宫并不在意他的身份如何。”她轻飘飘地开口说道,语气里带了些柔软之色,“倒不如说,正是因为没有了所谓身份的遮挡,才更显得真诚坦荡。” “没有利益来往的相处,对本宫来说,很是难得。”夕雾的脸上带了些几不可察的落寞神色。 身为高高在上、地位尊贵的宁昭长公主,她从小就活在尔虞我诈的勾心斗角之中,身边的人都好像带着一层又一层虚假的面具。有的人千方百计地想要加害于她,有的人费尽心机地接近她、讨好她,想要从她的身上牟取各种利益。 当今世道,无非是相互倾轧、争权夺利。 而“凌”,他虽然带着真实的面具,从不以真面目与她相见,却更让她觉得自在——她不知道他的身份,自然也不能为他带来什么好处。 即便是与她那般亲密地相处过,他也未曾开口向她索求过什么。 没有利益交换,没有明争暗斗。 何其难得。 …… 宿寒抿了抿唇,心中思绪万千。 他是个聪明人,自然能够从长公主的寥寥数语中听出她心底的真实想法。 可她不知道,“凌”其实有所求——他所谋求的便是长公主殿下本身。 “大将军,若你忠于本宫,那么,本宫自会保你一生荣华富贵,让宿家代代相传,绝无可能落入‘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局面。” 夕雾敛去了脸上的落寞之色,又恢复成了景熙长公主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倨傲神色。 她知道,宿寒身为景熙的大将军,战功赫赫、声名显著,原本他只需作壁上观,基本上便可高枕无忧。可是,他如今却贸然地选择支持她这样一个声名狼藉的荒唐长公主,其中的风险实在太大。 宁昭不会傻到以为宿寒真的只是单纯地想和她春风一度——所谓美色,不过是裹了层艳丽皮囊的骷髅骨,与古往今来千万人前仆后继不断追逐着的权势相比起来,也仅仅只是花前月下的消遣而已,不值一提。 她需要给出一定的筹码。 生在皇家,自然是利益至上。 …… 宿寒的脸色僵了僵。 是他刚刚表述得还不够明显清楚吗? 他不需要宁昭长公主给予他什么乱七八糟的所谓承诺。 什么荣华富贵、什么代代相传,这些他都不需要长公主为他劳心费神。他若是想要功名利禄,自然会亲手去杀出一条血路来,又何须依靠旁人帮他? 他只是……想要长公主殿下而已。 他心甘情愿地以身赴局。哪怕风险极大,稍有不慎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他也愿意为她在荆棘之中开辟出一条光明大道来。 “长公主殿下。”宿寒轻轻地唤了一声,他低沉的声音里满含着难以言说的复杂心思。 他知道,若他直言不讳,习惯了宫中勾心斗角的宁昭长公主不一定会相信他,甚至还可能会以为他这般言论是别有所图。 他只得将自己想要辩解的话语尽数咽下。 只是他的心中仍旧有些闷闷不乐,宿寒想了想,便报复似的轻轻咬上了长公主的肩头,在那片白皙的肌肤上烙下了一道浅浅的牙印。 …… 宿寒垂着眸子看向自己的“杰作”。 在长公主背后的那幅朱红牡丹图之上,印着一片深深浅浅的斑驳红痕,像是因风拂过而飞散开来的艳丽花瓣,轻飘飘地从她的肩头一路蔓延至她白皙的脖颈上,与盛开的牡丹花相互映衬着,显得愈发勾人起来。 这般绮丽靡艳的画面,让宿寒的眸色不由地愈发深沉起来。 他几乎是沙哑着低声开口道:“请殿下恕末将冒犯之罪。” 长公主笑了笑,不置可否。她伸出纤细又白皙的臂膀,轻轻柔柔地环住了宿寒修长的脖颈。 宿寒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几乎是立刻就反手揽住了她纤细的腰肢,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 …… “砰砰砰”。 这时候,书斋的门扉忽然被人用力地敲响了,那人所用的力道有些凌乱,带着些显而易见的心烦意乱之情。 宿寒皱了皱眉头,脸色微沉。他低低地朝着门外呵斥了一声:“滚。” 门外的敲门声仍然不依不饶地响着。 宿寒暗骂一声,不想去理会那个不长眼的人,便不管不顾地吻了下去。 这座皇宫中,皇帝卧病在床,后妃们足不出户,长公主殿下堪称是万人之上。更何况,宁昭长公主此时还身处她自己的长宁宫中,还有谁能够打扰到他们? 而且……宿寒他也并不会刻意地向其他人隐瞒自己与宁昭长公主“结盟”的事情。或者说,他很希望让所有人都知道长公主和他之间存在着暧昧不清的关系。 “长公主殿下。”那人似乎终于忍无可忍一般,一边唤着宁昭长公主,一边用力地撞开了门扉。 这道声音中虽然带着些恨铁不成钢的怒意,却依然清冷动听,给人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夕雾下意识地回眸望去,便看见一身素白衣裳的慕兰舟身形挺拔地站在门口处。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看起来孤高似雪中寒梅。 只是他紧抿着的唇瓣还是昭示着他心中并不平静。 有微暖的橙黄阳光从他的身后洒进书斋中,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让他之前那一直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形象,平白多了几分世俗的红尘烟火气。 见刚刚门外那一直敲门的人是丞相慕兰舟,宿寒的脸上划过了一抹极为明显的诧异之色。 这般……堪称鲁莽冒犯的无礼举动,居然出自向来克己复礼的慕兰舟之手。 宿寒的确完全没有想到。 不过,等他反应过来之后,第一时间便伸手将长公主臂弯上挂着薄纱拉扯了上去,将她背上的大片肌肤尽数遮掩住。 第98章 心悦,臣服【33】 慕兰舟的视线轻飘飘地落在了夕雾的身上,他神色淡淡,看起来无波无澜,十分平静。 即便只是刚进门时的匆匆一瞥,他依然能够将长公主那片洁白如玉的肌肤之上绘着的朱红牡丹图尽收眼底。 更何况……他方才于屋外站了片刻,早就从那扇敞开着的雕花窗牖之中,窥见了长公主与大将军交叠在一起的身影。 帘窥壁听,本不是君子所为。 可不知为何,当时慕兰舟看着慵懒地坐在美人榻上的宁昭长公主,他始终移不开自己的视线。 …… 祁书影从长宁宫离开之后,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放任长公主殿下和立场不明的大将军单独相处,对于殿下来说,有些危险。 而且,他的私心也不想让他们两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不过,能够不畏惧大将军的权势,并且不会对长公主抱有极大恶意的人,想来……也只有光风霁月的丞相慕兰舟了。 祁书影知道慕兰舟为人清高、孤傲不群,他年少为相,刚正不阿,哪怕对长公主殿下骄奢淫逸的作风颇有微词,也不会因此而落井下石。 再者,慕兰舟虚职“太傅”,他应当尽心尽力地教导宁昭长公主。 祁书影权衡利弊,最终决定去找丞相慕兰舟,拜托他去长宁宫一趟,免得长公主殿下在大将军面前落入下风。 而慕兰舟在听完了祁书影的恳求之后,面上仍然是一副冷冷淡淡的平静神色。他微微颔首,答应了祁书影。 他其实不是那种会多管闲事的性格,但是……如果涉及到了宁昭长公主,那便另当别论了。 毕竟他受了“太傅”一职,虽然只是虚衔,但也是宁昭长公主名义上的“师长”,理应为长公主“排忧解难”。 慕兰舟在心中这样说服了自己。 长宁宫中常年无人居住,只有专门的奴仆定时来打扫。是以,慕兰舟几乎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祁书影口中的书斋。 书斋的门扉紧闭,可是那扇雕着精美花纹的窗牖却大肆敞开着。 慕兰舟本来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谁知道却看见了一幅风月无边的旖旎画面,让人浮想联翩。 雕花窗牖上镌刻着精致的纹路,一看便知是出自名家手笔,价值不菲,可此时在那窗内景色的衬托下,显得无足轻重了起来。 花容月貌的宁昭长公主斜斜地躺在美人榻上,绯红薄纱随意地缠绕在她的臂弯处,露出背上大片大片洁白如玉的雪肤。 剑眉星目、身形挺拔的大将军坐在长公主的身边,他修长的手指虚虚地握着毛笔,蘸了些朱砂,以肌肤为纸,肆意地挥毫泼墨。 慕兰舟的眉头不知何时已经轻轻地皱了起来。他发现……他的心跳似乎有些快,心底郁结着一股莫名其妙的酸涩之气。 宁昭长公主确实美得惊心动魄,哪怕是朱红牡丹这样极艳的景象,也无法将她的靡艳与绮丽压下半分,反而是衬得她愈发美艳起来。 慕兰舟看见,宿寒极为放肆大胆地直接吻上了长公主纤长白皙的脖颈,在那片玉白肌肤之上印下了深深浅浅的斑驳红痕。 他的瞳孔几乎是骤然间放大了。 慕兰舟向来清心寡欲,何时亲眼见识过这等旖旎场面? 他之前所看见过的最为出格的画面,还是宁昭长公主带着满身的荒唐痕迹,赤足躺在旁人怀里,静静地聆听着他的教诲。 他似乎还能够听到她足间系着的那串铃铛所发出的清脆响声。她的身上缠着些隐隐约约的淡淡香气,她的纤纤玉手柔若无骨,紧紧抓着他的手,在洁白宣纸上模仿着他的字迹…… 慕兰舟有些惊异地发觉,他几乎将那日的场景分毫不差地全部烙印在了自己的心中。 哪怕他强迫着自己不再去想,可是……长公主那双系着金银铃铛、印满了绯红痕迹的玉足,却始终萦绕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而那双玉足之上……是裹着薄纱的、柔若无骨的窈窕身躯、是不绝如缕的幽幽淡香、是勾魂摄魄的冶艳容颜。 此时此刻,在眼前这幅艳丽画面的刺激之下,慕兰舟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当日的场景。他的心底泛起了说不清道不明的莫名情绪。 宁昭长公主分明是与传闻一般无二的“荒诞不经”,他不是早就一清二楚了吗? 可是他的心中还是难以抑制地酸涩不满了起来。 在方才的宴席之上与顾敛、祁书影卿卿我我,现在又和宿寒耳鬓厮磨,宁昭长公主怎么这般自甘堕落? 慕兰舟以为自己是恨铁不成钢,希望长公主有所作为。他下意识地忽略掉了自己心中那几不可察的嫉妒之情。 宁昭长公主天资聪颖,若是好好教导,必成大器。 他应当教她走上正途,这是他的职责所在。 正在心底不断地告诫着自己的慕兰舟,在看到宿寒伸出手将长公主紧紧地拥入怀中之时,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快步走上前去,抬起手敲响了紧闭着的门扉。 “长公主殿下。”慕兰舟努力地压抑住了自己心底其他的心思,故作镇静地开口唤道。 ———— “不知慕丞相有何指教?” 夕雾瞥了一眼慕兰舟,泛红的眼尾微微挑起,端的是风情万种。她冶艳的脸庞上并没有什么窘迫的情绪,仍旧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像是对慕兰舟的“登门拜访”毫不在意。 “长公主殿下。”慕兰舟微微垂着眸子,语气里带了些苦口婆心的教诲意味,“光天化日之下,不应当如此这般……” “这般如何?”夕雾眨了眨眼睛,明知故问道。 “这般……荒唐。”慕兰舟颇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我与长公主殿下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又与慕丞相有何干系?”宿寒皱了皱眉头,不禁冷声说道。 他实在没有想到生性冷清的慕兰舟会多管闲事。 “微臣虚职‘太傅’,理应教长公主殿下……悬崖勒马。”慕兰舟看了长公主一眼,不卑不亢地开口说道。他从容不迫的语气里满是理所当然的意味。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他确实有资格、有立场去教导宁昭长公主,让她“回头是岸”。 “那慕丞相这个‘太傅’,还真是尽职尽责啊。”宿寒冷着一张脸,语带嘲讽地开口说道。 “慕丞相忧国忧民、心系社稷,本宫敬佩不已。”夕雾的脸上挂着些盈盈的笑意,语气真诚无比地说道。 只是她顾左右而言他,并没有正面回应慕兰舟的劝谏,倒是让他不由有些着急起来。 “殿下,微臣字字句句乃肺腑之言,还望殿下三思而后行。”慕兰舟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一步,他向来清清冷冷的声音里带了些郑重其事的意味。 宿寒抿了抿唇,心中愤懑不已。他俊秀的脸上满是显而易见的不满之色。 他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慕兰舟这个人这么烦人又碍眼呢? 宿寒几乎是下意识地揽住了长公主纤细的腰肢,故意想和慕兰舟唱反调。 他的举动是一种极为明显的挑衅。 可是慕兰舟的脸上却没有半分的情绪波动,他依然是定定地看着长公主,神色郑重。 只不过,没有人知道,慕兰舟此时心底的情绪有多么晦暗不明。 而长公主则是在慕兰舟的面前,光明正大又从容不迫地轻轻拍了拍宿寒的背部,像是在安抚他。 慕兰舟脸上的神色顿时就冷了几分。 “既然慕丞相这般蹇蹇匪躬、直言正谏,那么,本宫若是依旧固执己见,岂不是拂了慕丞相的好意?”夕雾勾起唇角,露出一个轻轻软软的笑容来。 宿寒刚刚还“耀武扬威”的神气脸色立刻就僵硬了起来。他意识到此时的长公主似乎更偏向于慕兰舟一些。 他不知道长公主的心中到底有什么思量,但是,慕兰舟毕竟是景熙的丞相,还受了虚职“太傅”,长公主忌惮于他也是情有可原的。 而慕兰舟听到长公主的话语之后,先是怔愣了片刻,紧接着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长公主殿下纳谏如流、深明大义,微臣实在欣慰不已。”他本来紧绷着的脸色也稍微柔和了几分。 若是宁昭长公主真的能“改邪归正”,说不定日后真的有机会和摄政王一争高下。 “大将军,如今情势所迫,只能暂时委屈你了。”夕雾凑到了宿寒的耳边,轻声开口说道。 “慕丞相他刚正不阿,本宫也只得暂避锋芒。”她几乎是贴着宿寒的脸,半真半假地说道。 温热的吐息和淡淡的馨香萦绕在自己的身旁,让宿寒不由有些心猿意马起来。只是长公主这般审时度势的话语还是让他稍微冷静了下来。 既然如此,他便也不好再继续和长公主耳鬓厮磨下去。 宿寒冷着脸松开了自己的手,从榻上站了起来。 “慕丞相不愧是景熙的中流砥柱,忧国奉公。本将军……佩服。”他近乎咬牙切齿地开口说道,语气里满是嘲讽之意。 接着,宿寒便目不斜视地路过了慕兰舟的身旁。 第99章 心悦,臣服【34】 此时,赏花宴已然临近尾声。 夕雾并没有选择再次回到宴席之上,她只是有些兴致缺缺地给了等候在一旁的念青一个眼神。 念青见状,不由地心领神会。他低着头,毕恭毕敬地跟在了宁昭长公主的身后。 他没有开口去询问长公主殿下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哪怕,他看见了长公主殿下洁白的肩颈处遍布着星星点点的斑驳红痕。 只不过……他的心底总归还是有些不甘心的。可是,他一介小小的侍卫,根本就没有资格去对长公主的事情过多置喙。 …… “慕丞相,今日的课业还要继续吗?”夕雾歪了歪头,随口问道。她的语气轻飘飘的,其中满是漫不经心的意味。 “长公主殿下若是……仍有余力,微臣自然愿意倾囊相授。”慕兰舟颇有些不自然地顿了顿,方才继续开口说道。 他不得不承认,刚刚他的心底确实泛起了极其细微的波澜。 莫非宁昭长公主真的决定要“改邪归正”了吗?她刚刚才结束宴席,便想着要继续学习了。长公主这般勤学善思,着实是让他欣慰不已。 看来……自己方才的那番话语,长公主或多或少还是听进去了一些。 “那就劳烦慕丞相了。”夕雾弯了弯眉眼,眼底的眸光潋滟如水,看起来是真心实意地在感激着慕兰舟的不吝赐教。 慕兰舟下意识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不敢再继续与长公主殿下对视。 “长公主殿下言重了,这本就是微臣的职责所在。”慕兰舟不卑不亢地回应道。 “慕丞相。”就在二人交谈之时,一道低沉悦耳的声音忽然在不远处响了起来。 慕兰舟循声望去,只见摄政王此时正抬着眸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这个方向。 裴晏离身着一袭华贵的黑金长袍,俊美无俦的脸上挂着些似有如无的浅淡笑意,可他的眼底却是一片沉静如水的冷淡之色,让人分不清楚他心底的真实情绪,看起来颇有些深不可测的意味。 “本王以为,有慕丞相这般尽职尽责的好丞相、好太傅,实乃景熙之大幸。”裴晏离的嘴角处仍然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他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 他的语气中甚至带了些微扬的语调,似乎真的是在真诚地夸赞着慕兰舟一般。 只不过,慕兰舟却对裴晏离的想法心知肚明——无非是裴晏离在心中忌惮着他和长公主联手,故而此时才选择出言试探他。 “摄政王殿下谬赞了,不过是微臣分内之事罢了。”慕兰舟轻飘飘地回应道。他的语气不卑不亢,态度有礼有节,让人无可指摘。 “不过,本王倒是没有想到……宁昭长公主原来这般好学。”裴晏离话锋一转,意味深长地看了夕雾一眼。 他几乎抑制不住自己内心满怀恶意的负面情绪,语气中带了些显而易见的嘲讽之意。 “本王还以为,长公主会更想要‘招揽’更多的‘入幕之宾’,来为自己‘出谋划策’。”裴晏离的脸色仍旧平静无比,从他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一点也看不出来他此时的话语中所饱含着的讽刺意味。 只不过,他特地加重了几个词语的读音,倒是让人清楚地明白,他对长公主的态度并不怎么友好。 裴晏离在暗指当时宁昭长公主胆大包天地向他讨要侍卫念青的事情。 “殿下又怎么知道,本宫不是想‘招揽’慕丞相为‘入幕之宾’呢?”夕雾挑了挑眉,半真半假地开口反问道。 她的脸上染了些势在必得的倨傲之色,语气缱绻又婉转,看起来颇有些骄奢淫逸的荒唐意味。 慕兰舟的心跳不禁漏了一拍。若是放在以往,他必定会对长公主这般近似于侮辱性质的话语不屑一顾,甚至会厌恶她荒诞不经的言论与举动。 可是,此时此刻,他居然有那么一瞬间,希望长公主所说出口的话语是她心底最为真实的想法。 而裴晏离的脸色不由地沉了沉。他没有想到宁昭长公主这般“直言不讳”。她居然敢就这么当着慕兰舟的面,说出这样离经叛道的话语来。 她就不怕她自己会因此激怒慕兰舟吗? 众所周知,“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宁昭长公主这般荒诞行径在当下并非明智之举。 裴晏离在心底暗自思忖着,面上却不显分毫。 他尽量理智又客观地分析着长公主的心思,却下意识地想要忽略掉自己心中的愤懑与不满之情。 他在不满什么? 是因为长公主太过荒唐了吗? 可是,他分明是站在长公主的对立面上。长公主越是自甘堕落,他的胜算便越大。他不应该因此而感到喜悦吗? 又或许是因为……长公主对侍卫念青、对罪臣之子祁书影、对安王世子顾敛,甚至是对丞相慕兰舟,都存在着不清不楚的荒唐心思。 却唯独对他……毫无想法。 他就那么不堪入目吗? 裴晏离甚至能清楚地回忆起当日宁昭长公主在他面前的一言一语、一颦一笑、一举一动。 她说,她不敢痴心妄想地肖想于他。 她说,她的“入幕之宾”虽然多如过江之鲫,却少了念青。 …… 裴晏离敛了敛眸,眼底神色莫名。 “长公主心直口快,好气魄。”他神色淡淡地开口说道,他的语气平静无比,像是在单纯地称赞着长公主。 夕雾勾唇笑了笑,对于裴晏离的“称赞”话语不置可否。 “若是殿下没有其他的事情,本宫便先行回府了。毕竟……本宫还赶着‘招揽’‘入幕之宾’呢。”夕雾像是故意与裴晏离作对似的,将他刚刚的话语再次重复地强调了一遍,颇有些阴阳怪气的意味。 “长公主殿下,请慎言。” 还没等裴晏离出言回应夕雾,慕兰舟率先开了口。 他的视线极其隐晦地扫了一眼裴晏离,紧接着便一本正经地开口劝说起了夕雾。 慕兰舟他虽然不屑于在朝堂之上结党营私,与旁人同流合污,但是他年少为相,时至今日也有了不少年月,自然对于官场上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一清二楚。 他只是不愿意去做那等欺三瞒四的卑劣勾当,可是这并不代表他对官场的龌龊之事毫不知情。 慕兰舟他本就颖悟绝伦、聪慧异常,更何况长公主殿下一直以来似乎也并没有在他面前伪装自己的打算,对他近乎是坦诚相待。 他自然是能够大概揣测到长公主殿下心中的一些想法的——她本身天资聪颖,却从不显露于人前,除了自甘堕落这一可能性之外,无非是想要在当今这诡谲多变的局势里韬光养晦、明哲保身。 而此时此刻,长公主故意在摄政王面前说出这样荒唐的话语,慕兰舟倒也能够明白她的意思。 所以,他便配合着长公主的想法,故意在摄政王的面前“劝说”于她。 见慕兰舟仍然是一副正人君子、不解风情的端正态度,裴晏离的脸色又恢复成了之前古井无波的模样,他并没有再次开口说话。 裴晏离淡淡地扫了夕雾一眼,接着便转身离开了。 他们……来日方长。 ———— 宽大的马车车厢之中,夕雾和慕兰舟相对而坐。而身手不凡的念青则是坐在车厢之外,为长公主保驾护航。 “方才多谢慕丞相出手相助。”夕雾轻声说道。她抬起眸子看向慕兰舟,朝着他笑了笑,冶艳的眉眼间满是盈盈的笑意。 慕兰舟怔愣了片刻。他没有想到长公主殿下居然能够领会到他的“良苦用心”。 毕竟之前他三番五次地劝谏过长公主殿下,他还以为,这一次长公主殿下也会将他的话语当做是与往常一般无二的所谓“劝谏”。 结果,长公主她与他几乎是心有灵犀一般,都互相知晓对方的心思。 慕兰舟的心中不禁泛起了丝丝缕缕的悸动之情。 “微臣……只不过是举手之劳,长公主殿下又何须言谢。”慕兰舟轻轻地开口说道,他那向来清清冷冷的声音里也带了些难以掩饰的柔和之色。 此时的他们倒真是像极了一对吁咈都俞的圣君贤相。 如此这般,也很好。 慕兰舟慢慢地敛下了眼底的眸光。 宁昭长公主闻言,微微颔首。她十分慵懒地轻轻倚靠在了车厢内壁之上,神色散漫。 “本宫有些乏了。还请慕丞相莫要见怪。”说着,她便十分自然地闭上了眼睛。 纤长如蝶翼般的睫羽垂落下来,在长公主的眼底打下了一片小小的阴影。向来高高在上的宁昭长公主,此时却多了几分毫不设防的柔软与宁静之色。 长公主身上裹着的薄纱堪堪遮掩住她的肩膀,却不能掩盖她修长脖颈上的斑驳红痕。 而这片旖旎又绮丽的绯红痕迹在长公主闭着眼睛沉沉睡去的情况之下,倒显得愈发得引人注目起来。 慕兰舟一边在心中不断地告诫着自己“非礼勿视”,一边又克制不住自己心底那难以言说的莫名情绪。 第100章 心悦,臣服【35】 “慕丞相。”夕雾眨了眨眼睛,轻声唤道,“你……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她精致的脸庞上带了些茫然不解的神色。 “我……微臣……”慕兰舟恍惚间开了口,却因一时疏忽,险些忘记在长公主殿下的面前使用谦辞,但是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及时地改了口。 “请长公主殿下恕微臣疏忽之罪。”他抿了抿唇,开口告罪道。 慕兰舟将自己的视线极为不自在地从长公主的身上悄悄地移了开来。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方才在马车之内的情景。 …… 哪怕长公主府的马车车夫驾车再怎么平稳,也始终避免不了路途间细微的颠簸。 虽然马车并没有发生剧烈的摇晃,长公主殿下依旧能够安安稳稳地沉沉睡去,但是,在轻微的颠簸之下,本就是松松垮垮地披在长公主肩头的那段绯红薄纱,便十分自然地慢慢往下滑落了。 更多深深浅浅的旖旎痕迹显露了出来,星星点点地印在那片光洁如玉的肌肤之上,像是红梅落雪一般,靡艳又绮丽,实在让人难以将自己的目光从她的身上移开。 慕兰舟本不想多看,可是那段薄纱几乎快要垂落至车厢的地面之上,况且没有了纱缎的遮挡,若是长公主殿下受凉染了风寒之症,那又该如何是好? 他在心中思虑再三,一直有些犹豫不决。 慕兰舟下意识地抬眸望去,只见长公主殿下恬静的睡颜近在咫尺,仿佛触手可及一般,不像之前那般可望而不可即。 在他的面前卸下了所有防备的她,不再是那个一直高高在上、身份尊贵的长公主殿下,看起来倒是颇有几分大家闺秀般娴静又典雅的温和气质。 如果不是生在皇家,以她的才情,想必能以才华横溢之名而冠绝京城。但是,宁昭她身为景熙的长公主,当初靠“自甘堕落”来躲避皇子们之间堪称是“自相残杀”的残酷争斗,如今则是需要继续“堕落”下去,韬光养晦以麻痹狼子野心的摄政王。 她的人生就仿佛是如履薄冰一般,稍有不慎,一招下错便满盘皆输。 世人皆道长公主行事荒唐,却不知其中多少辛酸苦楚。 慕兰舟闭了闭眼睛,再次睁眼时,他的眼底已然是一片柔软与怜惜之色。 他的心微微颤了颤,慢慢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慕兰舟的动作很轻,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只是轻轻地攥起绯红薄纱的一角,并未触碰到长公主哪怕一分一毫的肌肤。 他不想冒犯长公主殿下。 他们身处于行驶着的马车之中,周遭的环境分明算不上寂静,可慕兰舟却无端端地能够听到轻柔薄纱慢慢滑过细腻肌肤时发出的细微摩擦声。 那声音似有如无般断断续续,让慕兰舟险些以为是他自己听错了。可是片刻之后,那细微声响还是不绝如缕地传入他的耳中,几乎就像是直接在他的心口处摩挲着一般,让他的心神情不自禁地动摇了起来。 慕兰舟手上的动作带了些慌乱之意,他不由地加快了速度,想要快点帮她披上薄纱,尽快结束这一场难熬的“折磨”。 然而,也不知道长公主殿下是不是觉得有些寒冷了,她突然间伸出手,想要将滑落至自己臂弯间的薄纱扯上来。 可此时慕兰舟正小心翼翼地抓着薄纱的一角慢慢地往上拉。因而,在猝不及防之下,他的手被长公主殿下恰好一把抓了个正着。 夕雾没有察觉到丝毫的异样之处,她只是十分自然地抓起一角薄纱,然后连同着慕兰舟的手一起,随意地往上扯了扯。 慕兰舟的瞳孔骤然放大了一瞬间。在那一刹那,他的心神巨震。 因为长公主殿下所用的力道并不小,他的手几乎是重重地从她柔软的胸前擦了过去,然后被长公主殿下按着停留在了她的肩膀处。 接着,长公主很快就松开了自己的手,她的脸色仍然恬静无比,看起来依旧没有清醒过来。 而慕兰舟则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到了一般,在长公主松手之后,他没有丝毫的迟疑,几乎是下意识地立刻就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 可那一阵光滑细腻的柔软触感却始终牢牢地镌刻在他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慕兰舟的脸颊上早已漫上了一抹极为明显的绯红之色,幸好长公主殿下此时依然紧紧地闭着眼睛,看不到他脸上的神色。 他……他刚刚……竟然…… 慕兰舟的心中一团乱麻,他根本就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居然做出了那等事情——尽管是阴差阳错、弄巧成拙之举,并非他的本意,但他的心底总归还是有些内疚与惭愧。 毕竟……他确确实实冒犯到了长公主殿下。 实乃大不敬之举。 可这种事情实在是让人难以启齿,他到时候又该如何向长公主殿下解释呢?尽管长公主殿下不一定有所察觉,但是他也不能够因此而自欺欺人。 慕兰舟向来光风霁月、光明磊落,他哪里能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会因为这种事情而感到窘迫与难堪? 然而,还没等慕兰舟彻底想好该如何开口,长公主殿下便已经醒了过来。 …… 慕兰舟在恍惚间,不知不觉地跟着宁昭长公主来到了长公主府邸的书斋之中,接着便顺理成章地开始为她传道授业。 可他仍然有些心神不宁,以至于就连长公主殿下都清楚地发现了他此时的心不在焉。 他想说些什么,最终却还是没有开口。 反倒是长公主殿下率先开了口:“慕丞相,无论怎样,本宫都不会怪罪于你的。” 她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了慕兰舟的面前,“本宫相信你的为人。”她的眼底闪烁着灿烂的眸光,语气中满是诚挚又恳切的意味。 慕兰舟其人确实忧国奉公,一心只盼天下海晏河清、百姓安居乐业。 从始至终,她都相信他心中并无恶意。 而慕兰舟的心不禁颤了一颤。长公主殿下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抢先饶恕了他的“罪责”,甚至于那般毫无保留地信任他。 “微臣……多谢长公主殿下赏识。”他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露出一个极为浅淡的笑容来,恰似雨后初霁、冰雪消融一般,让人惊艳不已。 夕雾勾唇笑了笑,她转过身子,烟视媚行地走到了软榻旁,接着便扭着腰肢斜躺在了软榻上,神色散漫。 她的视线轻飘飘地落在了慕兰舟的身上,隐隐约约带了些高不可攀的倨傲神色。 “所以,慕丞相到底在心虚些什么?”她挑了挑眉,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 慕兰舟怔愣了片刻,他没有想到,长公主与他兜兜转转,最终还是绕回了最初的话题之上。 “微臣……方才无意间冒犯了长公主殿下。”他迟疑着开了口,语气中满含着浓浓的歉意。 向来被旁人视为正人君子典范的慕兰舟,终归还是做不到欺三瞒四,他选择了露胆披诚,与长公主殿下坦诚相待。 “‘冒犯’?”夕雾眨了眨眼睛,“本宫倒是想知道,慕丞相是如何‘冒犯’本宫的?”她有些好奇地开口问道,脸上仍带着盈盈笑意,一点也没有恼怒之色。 她的声音又轻又软,看起来只是单纯的好奇,并没有质问他的意味。 “长公主殿下,微臣……”慕兰舟抿了抿唇,迟疑了很久,还是觉得这种事情实在是让人难以启齿。饱读圣贤书、恪守礼义廉耻的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夕雾笑着朝他轻轻地勾了勾手,这般举动分明带着些招猫逗狗般的轻浮意味,可此时的慕兰舟本就心虚不已,见状竟然没有觉得自己被侮辱了,反而是十分顺从地往夕雾的方向靠近了几步,直挺挺地站在了她的身前。 “是……这样的‘冒犯’吗?”夕雾眨着眼睛,一脸无辜地直接抓住了慕兰舟的手。 自己的手心里突然出现了一只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慕兰舟不禁愣了一下,那极为柔软的触感让他恍惚了片刻。 等到他反应过来长公主话语中的含义之后,他颇有些艰难地摇了摇头,道:“并非如此。” “总不至于比这还过分吧?”夕雾随口说道。她像是不经意地探出了自己纤长的手指,看似随意地与他的手指交缠在一起。 十指相扣。 而慕兰舟此时已经无暇他顾了。他只是微微红了耳尖,慢慢地点了点头,然后轻声开口承认道:“是。” 夕雾微微睁大了眼睛。 她确实想不到慕兰舟这般清心寡欲的人会怎样“冒犯”于她,甚至……比这样轻微的肢体接触还要过分。 夕雾牵着慕兰舟的手,慢慢地举到了自己的面前。 她认真地端详起了他的手。 慕兰舟的手十分白皙,甚至还带了些苍白之色。他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在执笔时尤为明显。当他挥毫泼墨时,一举一动都极为赏心悦目。 这样网 第101章 心悦,臣服【36】 慕兰舟这下才有些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他下意识地想要将自己的手从长公主殿下的手中抽回来,可是长公主却并没有减轻半分手上的力道,反而是抓得更加紧密了些,让他有些难以挣脱——又或许是……他根本就不想去挣脱。 夕雾紧紧地抓着慕兰舟的手,她柔软的指尖仿佛是不经意地在他手背处的肌肤上细细地摩挲着,带起了一阵酥酥麻麻的细微痒意,从他的手上一路连绵不断地蔓延至了内心深处,让他不由地有些心跳加速了起来。 他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礼也。” 他分明是应该用力地挣脱开的。 毕竟,这样显然于礼不合。 “慕丞相,莫非……” 长公主勾着唇角轻声开口,她的声音婉转又轻软,再加上她刻意地拉长了尾音,就如同钩子一般轻易地勾人心魂,更显出一种蛊惑人心的莫名意味来。 倒是让人情不自禁地因为她这句未竟的话语而忐忑不安了起来。 “莫非”……什么? 慕兰舟的心跳甚至有一瞬间停滞了一刹那。 然后,他便眼睁睁地看着长公主牵着他的手,慢慢地抚上了她自己的心口处。 与之前相比起来要更加清楚分明的柔软触感,让慕兰舟一直平平稳稳的呼吸都稍微凌乱了几分。 夕雾的视线轻飘飘地落在了慕兰舟的脸上,见他脸色微变,夕雾不禁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 “本宫倒是没有想到,慕丞相原来这般大胆……”她十分轻佻地开口调侃道。夕雾斜斜地看了慕兰舟一眼,眼波流转间如水光般潋滟,摄人心魂。 见慕兰舟薄唇微动,似乎是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夕雾轻轻地朝着他摇了摇头,让他下意识地噤了声。 她浅浅地勾起唇角笑了笑,话锋一转,又继续开口说道:“本宫知道,慕丞相并非故意‘冒犯’本宫。既然如此,本宫便不会怪罪于你。” 宁昭长公主这一番话不仅替慕兰舟辩解了一番,而且还直接饶恕了他的“冒犯”之罪。 长公主就仿佛是将一切事物都洞察于心一般,将慕兰舟心底犹豫不决的想法看得一清二楚、分毫不差。她若即若离地随意撩拨着他,让他因为她随心所欲的一言一行而心绪不宁。 那日零零碎碎的旖旎片段接连不断地在他的脑海中一片又一片地浮现了出来。 金银双色的铃铛、脆生生的悦耳铃铛声、星星点点的绯红痕迹、大片白皙光滑的肌肤、白嫩小巧的玉足、浅淡的馨香…… 慕兰舟想要控制住自己不再去想那些明显“有伤风化”的艳丽画面,可是,他做不到。 在这样的境况之下,他的心脏跳动得愈发快速了起来。他甚至能够清清楚楚地听到自己越来越剧烈的心跳声。 “砰砰砰”。 一声又一声,越来越重。 而他的手掌心下则是长公主殿下平稳的心跳。 一下又一下,有条不紊。 原来……从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心乱了吗? 可是,他好像有点不甘心。 长公主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便漫不经心地松开了自己的手。 慕兰舟愣了一下,方才反应了过来。他眼神复杂地看着长公主冶艳的脸庞,神色淡淡地开口说道:“长公主殿下,微臣的确并非有意‘冒犯’殿下。” “但是,微臣没有后悔。”他抬起清冷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夕雾。 “长公主殿下……小心受凉。”慕兰舟的脸色依旧平静无比,他的视线轻轻地扫过了长公主圆润又白皙的肩膀处——在他们刚刚那番的拉扯之下,那段薄纱又十分自然地滑落了下来。 他温润的声音淡然自若,看起来只是单纯地在善意提醒长公主殿下。可是,他的视线却始终似有如无地萦绕在长公主肩头的那片深深浅浅的痕迹之上。 夕雾的眼睛轻轻地眨了眨,她精致的脸上忽然多了几分明显的戏谑之色。 她故意将自己身上披着的绯红薄纱用力地往下拽了拽,露出了更多光滑又细腻的白皙肌肤来。 长公主殿下似乎在“挑衅”他。 生性冷清的他本不应该对此有任何的情绪波动。从前也有人试图激怒他,却都被他无视了。总归只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人或事,又何须在意? 可不知为何,此时的他却有些莫名愤懑了起来,就好像是从方才到现在所有难以言说的纷繁情绪都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了一起,让他的头脑都开始变得有些不清醒了。 而长公主殿下似乎还没有发觉事情的严重性,仍然不依不饶地继续“挑衅”着他。 慕兰舟微微敛着眸子。他看见长公主殿下纤长白皙的手指轻轻地搭在了绯色衣裳之上。 她就那么媚眼如丝地盯着他,然后慢条斯理地……轻解罗裳。 长公主殿下几乎是背对着他,将绯红绸缎慢慢褪下,一点一点地露出了自己玉背上绘着的朱红牡丹图。 “不知慕丞相对宿大将军的画作有何评价?可否……指点一二?”长公主微微转过头,轻笑着开口问道。 牡丹图美则美矣,却少了几分神韵,远不如……长公主殿下的一颦一笑来得诱人。 慕兰舟的眸色微暗,他上前一步,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地将长公主披散在背后的鸦黑长发拨到了一旁。 他温柔的动作里带着些小心翼翼。即便是他的指尖“一不小心”擦过了长公主脖颈处的肌肤之上,慕兰舟的脸色依然是冷冷淡淡的,看起来一点也不带有任何亵渎与冒犯的意味,似乎真的只是想将那些碍事的头发拨开而已。 慕兰舟下意识地捻了捻自己仍然残留着长公主温热体温的指尖,转而居高临下地打量起了长公主的背上的牡丹图和……那片斑驳的红痕。 他抿了抿唇,清润的声音有些晦涩难辨。他轻轻地开口说道:“尚可。” “那……与慕丞相比之又如何?”夕雾有些促狭地开口问道,她满是好奇的语气里带了些遮掩不住的笑意。 “……不及微臣。”慕兰舟低下头,毫不避讳地与夕雾对视。虽然他的神色淡淡,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可是他的眼底却流露出了一丝清高孤傲之色,颇有些恃才傲物的意味。 慕兰舟年少为相,自然有极为出众的过人之处。都说“文人相轻”,可是对于高才硕学的慕兰舟,从来没有人会去质疑他的才华横溢。 夕雾看见了他冷淡眸光中所蕴藏着的一丝灼灼光芒,仿佛能够轻而易举地将一切全数燃尽。 慕兰舟向来都是这般孤傲不群,他看似谦逊有礼,实际上却自有一身铮铮傲骨,从来不甘心落于人后。 “本宫倒是想见识一下……慕丞相的丹青妙笔。”夕雾向前倾了倾身子,几乎要凑到慕兰舟的耳旁。她的声音又低又轻,无端带着些蛊惑人心的意味,让人心甘情愿地想要满足她的所有要求。 她抬起眸子,眼尾微挑,意有所指地开口说道:“本宫的身上……可不止那一张‘宣纸’。” 说着,她便拾起慕兰舟的手,轻轻地按在了自己的胸口处。 她的胸前确实还有一大片光滑细腻的肌肤——虽然那片肌肤底色依旧如宣纸一般洁白如玉,却沾染上了深深浅浅的斑驳红痕。 慕兰舟的眸色愈来愈暗,他听见了自己喑哑又低沉的声音:“微臣,谨遵殿下吩咐。” …… 慕兰舟怎么也想不到,向来清心寡欲的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做出这般……荒唐无比又离经叛道的事情来。 他大抵是已然有些神志不清了,以至于现在开始胡言乱语起来了。 “殿下身上的‘淤痕’……‘有碍观瞻’。”慕兰舟一本正经地开口说道。他慢慢地咬着“有碍观瞻”四个字,近乎是一字一顿般,不紧不慢。 而长公主殿下听到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语,却不以为意,反而是勾唇笑了笑,饶有兴致地等待着慕兰舟的下文。 “微臣……帮殿下揉开。”他脸上的神色仍然是清清冷冷的,一点也看不出来他此时说出了怎样冒犯又僭越的大胆话语。 夕雾抬眸看了他一眼,颇有些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慕兰舟伸出修长又白皙的手指,轻轻地按在了她脖颈处的斑驳红痕之上,然后,温温柔柔地将那深深浅浅的痕迹一点一点地揉散开来。 他微微敛着眸子,长长的睫羽遮住了他眼底晦暗不明的神色。 慕兰舟常年执笔的手上有一层薄薄的茧,带着些略微粗糙的质感,在长公主的脖颈处揉出了一片又一片散落开来的温热红晕。 那些极为碍眼的痕迹都被他慢慢地揉散了。 慕兰舟的心底涌出些许快慰之情。 这很不寻常。 但他想就这么放纵自己一次。 他向来克己复礼、清心寡欲,可是此时此刻,他的一举一动堪称是与从前他所恪守的规矩背道而驰,但是……他甘之如饴。 慕兰舟拿起了书案之上摆放着的毛笔,他慢慢地蘸了蘸些许朱砂墨,然后轻轻地点在了长公主的胸口之上。 第102章 心悦,臣服【37】 被指尖轻轻揉散开来的斑驳红痕,星星点点地散落在玉白肌肤之上,晕染成或深或浅的绯红色彩。 在那片揉开了的红痕之上,慕兰舟以朵朵红晕为底,用朱砂墨轻轻巧巧地勾勒出了海棠花的轮廓。 夕雾漫不经心地打量着他脸上的神色。 只见慕兰舟眉眼如画般精致又俊秀,端的是芝兰玉树、霞姿月韵。此时的他正敛着一双目若朗星的眸子,好看的薄唇微微抿起,神色又浅又淡,一点也不见任何亵渎意味,看起来正在认认真真、聚精会神地“作画”。 如果他笔下那张所谓的“画纸”不是她胸口处的细腻肌肤的话,便更像是一个“积石如玉,列松如翠”的绝艳郎君了,风度翩翩、玉树临风。 慕兰舟倒是无愧于他才情冠绝天下的显赫名声,挥毫泼墨时动作潇洒自如,毫不犹豫又游刃有余,比宿寒多了几分笃定泰山的坚决态度。 虽然慕兰舟表面上看起来仍是一副无动于衷的平静模样,可他的心底却早已翻起了重重的惊涛骇浪。 他现在的动作……却是比当时的大将军还要更加“僭越”一些。 柔软的笔尖之下,是光滑又细腻的白皙肌肤。他们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了,他的鼻尖萦绕着浅浅淡淡的幽幽香气,那香气仿佛能够勾魂摄魄一般,教他的心神荡漾不宁。 慕兰舟的心跳愈剧烈,他的眸色便愈深沉,但他脸上的神情反而愈发平静起来,像是风雨欲来前的短暂宁静,沉甸甸的黑云压在心头,随时都有可能降下一场狂风骤雨。 …… “长公主殿下。”慕兰舟低低地唤了一声,他的声音又沉又哑,再也不复之前的清冷声调。 他的指尖悬之又悬地停留在了自己勾画出的最为艳丽的那一朵海棠花之上,朱砂墨仍未干透,可他却陡然生出一股想要“摧花”的暴戾来。 他想肆意地将自己亲手绘制的海棠花尽数涂抹摧毁。 他想……他甚至想将长公主殿下一点一点地“摧毁”。不再是以朱砂墨留痕,而是……亲力亲为地为她打上自己的烙印。 可这分明不是君子所为。 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极度克制地收回了自己微微颤抖着的指尖。 “慕……兰舟。” 就在这时,宁昭长公主开口回应了他。 长公主殿下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喊他“慕丞相”,而是,直呼其名。 原本带着些书卷气的温润字眼,从她嫣红的唇瓣中念出来时,却无端端带了些靡艳又绮丽的旖旎之感,让人只觉得自己的心尖都轻易地酥软了下来。 慕兰舟听见了他自己沙哑又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微臣在。” 他看见长公主殿下微微弯起的冶艳眉眼。他看见她墨黑的眸子里闪烁着点点星光,璀璨夺目。 然后,他便眼睁睁地长公主殿下漫不经心地伸出手,那染了嫣红蔻丹的指尖轻飘飘地点在了他的心口上。 她的动作极轻,分明不带有任何力道,可慕兰舟却觉得,自己的心脏不受控制地随着她的动作而重重地跳动了一下。 随之而来的,是自己愈发凌乱的呼吸。 长公主殿下那双玉白的纤细臂膀,慢慢悠悠地揽上了他修长的脖颈,她抬起眸子,毫不闪躲地与他对视着。 “慕丞相果真是丹青妙手。这株海棠栩栩如生,本宫很喜欢。”长公主殿下吐气如兰,媚眼如丝。 说着,她便松开了揽着他脖颈的一只手,转而慢慢地抚上了他俊秀的脸庞,轻佻又随意。 柔软又温热的触感似有如无地从自己的脸上传来,慕兰舟的眼神逐渐变得幽深了起来。 那株海棠扎根于长公主殿下的心口处,然后开枝散叶,一路蔓延至她精致的锁骨处。艳丽的海棠花妖娆地绽放着,肆意又炙热,长公主殿下仿佛成了那山野异闻中所描述的海棠花妖,妖冶至极,其专职摄人心魂,让人因着她而神魂颠倒。 “子不语怪力乱神”。 可是,慕兰舟恍惚间却觉得,长公主殿下分明就是志怪话本中的妖精,让他神思不属,让他心甘情愿地沉沦在她的笑颜之中。 他有些情难自禁。 慕兰舟忽然间伸出了自己的手,一把攥住了长公主欺霜赛雪的皓腕。他修长的手指轻而易举地便将她纤细的手腕尽数环住,就仿佛是把她禁锢在了自己的手中一般。 夕雾见状,下意识地抬眸看他。 “多谢长公主殿下抬爱。”慕兰舟微微垂眸,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轻声开口道,“若是殿下喜欢,那么,微臣可否斗胆向殿下请赏?” 他的语气无悲无喜,平静又淡然,可其中却隐隐约约带了些难以让人察觉的执拗与期盼之情。 “‘请赏’?”夕雾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重复了一遍慕兰舟的话语。 慕兰舟的耳尖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丝薄红之色。他轻轻地点了点头,原本坚定不移的眼神不禁有些变得游移不定。 “本宫……准了。”夕雾故弄玄虚一般停顿了片刻,方才慢悠悠地继续说道。 慕兰舟的心也随着她的话语起起伏伏,忐忑又不安。在听到长公主准许了他的赏赐之时,他的心跳蓦然间漏了一拍。 “微臣想……”还没等慕兰舟想好他要什么赏赐,长公主殿下便直截了当地替他做好了决定。 “唔……”慕兰舟的瞳孔骤然放大了一瞬间,细细看去,那墨黑的瞳仁似乎还在不停地颤抖着。 因为长公主殿下突然凑上前来,轻飘飘地吻上了他的唇。 柔软的唇瓣简简单单地相互触碰着,长公主殿下并没有做出其他更加轻佻的举动来,她只是与他单纯地唇瓣相贴。 而这一举动却仿佛是给慕兰舟喂下了噬骨毒药一般,他长长的睫羽浅浅地压了下来,将他眼底足以燎原的暗火尽数敛住。 长公主殿下只是轻飘飘地亲了他一下,便想要往后退去。 可是,仅仅只是一触即分的浅尝辄止又怎么够? 慕兰舟像是食髓知味一般,伸出手按住了长公主想要退缩的脑袋,轻轻地说了一声:“殿下,不够。” 接着,他便主动吻了上去。 与之前长公主云淡风轻的一触即分完全不同,慕兰舟的动作里充满了强势的侵略性,险些让长公主有些无法招架。 哪怕是裹着蜜糖的毒药,那也是甜腻诱人的。 慕兰舟很少吃甜食,可是此时此刻,他却认真又笃定地想着——长公主大抵便是这世间最为甜蜜的存在了。 他的手下意识地搂住了长公主纤细的腰肢,将她紧紧地拥入了自己的怀中。 向来不近女色、洁身自好的丞相慕兰舟,此时却仿佛是无师自通般,将长公主吻得险些喘不过气来,几乎要直接瘫软在他的怀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慕兰舟才堪堪松开了夕雾。 这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他刚刚到底做了怎样大逆不道的恶劣事情。 慕兰舟的脸上染着抹红晕,清高如寒梅般的翩翩公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景熙丞相,此时倒像是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脸颊绯红。 他不禁担心长公主是否会因为他极为放肆的“放荡”举动而厌恶他。 慕兰舟悄悄地抬眸看向长公主。 却见长公主微微挑起的眼尾处晕着些深红之色,眸光如水一般潋滟,让人情不自禁地沉溺于其中。 他不由自主地觉得有些干渴。 “慕兰舟。”长公主喘了喘,方才又娇又傲地开了口,“你还真是……贪得无厌。” 她的声音里还着些止不住的颤音,可她仍旧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倨傲模样,就连她的语气里也满是居高临下的意味,而这反而让人更加想要……“摧毁”她。 “贪得无厌”四个字被她轻飘飘地咬在口中,无端带了些难以言说的莫名意味。分明应该是批判又斥责的态度,可慕兰舟却丝毫不恼。 “是微臣僭越了。”慕兰舟哑着嗓子开口说道。 尽管嘴上及时地承认着自己的错误,可他的手却依然紧紧地搂着长公主的腰肢,没有一点想要就此松开的意思。 往日向来不解风情的慕兰舟此时却如此地“不依不饶”,倒是让夕雾有些诧异。 “既然知错,又为何……明知故犯?”她勾了勾唇角,漫不经心地开口问道。 长公主的视线像是不经意间扫过了自己的腰间,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正牢牢地附在她的腰际,在她的腰肢间带来了一片极为灼热的温度。 “微臣……情难自禁,请殿下恕罪。”在长公主的注视之下,慕兰舟的手不仅没有立刻松开,反而是搂得更紧密了一些。 他现在肯定已经神志不清了吧?否则怎么可能会理直气壮地做出这般浪荡又放肆的荒唐举动? 慕兰舟的心底燃着些燎原之火,又泛起了滔天巨浪。理智告诉他,他不应该放纵自己;而他的感情告诉他,他已经控制不了他自己的情绪了。水火交融间,他的理智便像是过度紧绷着的琴弦,在不断的拉锯之间骤然断裂开来。 第103章 心悦,臣服【38】 “慕丞相。”夕雾微微地勾了勾唇角,她轻飘飘地开了口,颇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光天化日之下,不应当如此这般荒唐’。” 她慢条斯理地将白日里慕兰舟用来劝谏她的话语几乎原封不动地尽数奉还给了他。 “所以,现如今是入夜时分,便可以稍微‘荒唐’一些了吗?”长公主蓦然间靠近了慕兰舟的脸庞,在他的耳边轻声开口说道。 她刻意地加重了“荒唐”二字的语气,声音婉转又勾人,像是在明目张胆地讽刺他,又像是在……不着痕迹地引诱他。 “长公主殿下……”慕兰舟近乎意乱情迷地开口唤道,“是微臣太过荒唐。” 他十分坦然地向长公主殿下承认了自己的过错,却仍然“不知悔改”地继续紧紧拥抱着她,像是要将她直接揉进自己的骨子里。 慕兰舟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做出这般荒唐的事情来。可如果是和长公主殿下在一起,似乎无论是怎样离经叛道、荒诞不经的事情都会变得合乎常理了起来。 也罢。 此时此刻,他应当放任自己就此沉沦下去。 他应当这样做。 什么礼义廉耻、什么男女大防、什么克己复礼、什么清心寡欲、什么不近女色…… 慕兰舟闭了闭眼睛,再睁眼时,他的眼底已然是一片晦暗不明的深沉墨色,让人无端觉得有些危险又骇人。 …… 艳红海棠摇摇曳曳,花枝轻颤,荡漾出了一片又一片的绯红色彩。 …… ———— “‘垂帘听政’?”夕雾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随口问道。 “皇帝口中所谓的‘垂帘听政’其实并没有那样大的权力,毕竟还有已经大权在握的摄政王坐镇朝堂。”玖酒十分平静地开口解释道,“所以你只能循序渐进地先‘垂帘’,再‘听政’。” “皇帝为了宁昭长公主还真是殚精竭虑啊。”夕雾微微敛了敛眸。 可是,当初的宁昭长公主,根本就来不及做到“听政”这一步,便香消玉殒、惨死宫中了。 裴晏离其人狼子野心,又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宁昭长公主一步步地“垂帘听政”,然后独揽大权、荣登大典呢? 不过,皇命不可违。既然皇帝希望她能够从“垂帘听政”到出震继离,那她便遵从圣命。 夕雾坐在轿子里暗自思忖着。 她一大早便被皇帝传唤到了宫中,然后早已病入膏肓的皇帝便强撑着羸弱的身躯吩咐她“垂帘听政”,免得让摄政王裴晏离彻底掌权。等到摄政王权倾朝野之后,再想与他较量可就难如登天了。 夕雾自然是低眉顺眼地连连称是,并没有说出自己的难处。毕竟皇帝的身子不好,她并不想刺激他。 无论怎样,他都是她名义上的父皇,而且这些年来他也从来没有亏待过她。 皇帝早已油尽灯枯、命数已尽,纵使神医再世,也无力回天,他便想着要趁自己生命的最后一些时日尽力地护着宁昭长公主,为她保驾护航。 他先是下旨传召她回京,接着便是请名满天下的丞相慕兰舟任职“太傅”去教导她,现在更是教她“垂帘听政”。 奈何当初的宁昭长公主一开始并没有任何想要登基为帝的想法,以至于她失了先机,便落后了摄政王裴晏离一步,然后,一步错步步错,宁昭长公主最终还是成了摄政王的手下败将,命丧黄泉。 夕雾垂着眸子,神色莫名。 忽然,原本四平八稳的轿子猛地颠簸了一下,轿夫们见状,赶忙诚惶诚恐地向长公主告罪。 “长公主殿下,有一辆轿子……拦在了路中央。”一名侍卫在轿门处低声禀告道。 “挡本宫的路?”夕雾眯了眯眼睛,她的声音蓦地冷了下来,“直接撞过去。” 夕雾纤细又白皙的手轻轻地掀开一角轿帘,几乎是毫不留情地开口吩咐道。她的语气里满是趾高气扬的倨傲意味。 她并没有刻意地压低自己的声音,对面自然也能够将她那蛮横无理的话语听得一清二楚。 “长公主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真性情’。”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从那片墨色轿帘的一角慢条斯理地探了出来,那人将自己的轿帘轻轻地掀起,露出一张剑眉星目、五官深邃的俊朗脸庞来。 这道声音低沉又悦耳,夕雾一下子便辨认出来对面故意拦路的那人正是摄政王裴晏离。 “既然摄政王殿下这般热情地想拦下本宫,本宫自然不能扫兴。”夕雾冷眼嘲讽道。 她大概是被裴晏离这般明目张胆又极度嚣张的挑衅行为惹怒了,心底郁结起了一股愤愤不平的怒火。是以,她此时的话语中也充满了针锋相对的讽刺意味。 不过,这般嚣张跋扈又不计后果地挑衅目前大权在握的摄政王,倒是很符合宁昭长公主一向“离经叛道”的荒唐行事作风。 “既然宁昭长公主如此善解人意,那本王便叨扰了。”裴晏离竟然没有直接反驳夕雾,反而是顺着她的话语十分自然地继续往下说着。 夕雾微微怔愣了片刻,她有些不太明白裴晏离到底想要做些什么。可是,还没等她开口说话,裴晏离便自顾自地接着说了下去。 “‘来而不往非礼也’。长公主那日登门拜访,本王可是盛情款待了一番。”裴晏离理直气壮地颠倒黑白,一副气定神闲的淡然模样,仿佛他当时真的对她尽心尽力地竭诚相待一般。 夕雾敛着眸子,在心底冷笑着。 裴晏离当日的确是“盛情款待”了她一番,而这般“盛情”,她早已铭记于心,有朝一日,必定全数奉还。 “如今,长公主自然也应当‘邀客舍下,延宾于宅’。”裴晏离没有去管夕雾作何反应,依旧从容不迫地开口说道,“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本王便登门拜访长公主府,还望长公主莫要见怪。” 在宁昭长公主一言不发的情形之下,摄政王便替她做好了决定。甚至于他在没有提前通知长公主的情况下,便打算直接登门拜访长公主府邸。 可是,长公主似乎并不能拒绝他。 夕雾能够感觉到,裴晏离在“仗势欺人”、以权压人。他料定她不会开口回绝他的无理要求。 而事实上,她也确实没有想要拒绝他的打算。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不知道裴晏离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若是裴晏离想要和她较量一番,那她自然是会见招拆招,与他奉陪到底。 这时候,其他的侍从全都毕恭毕敬地低着头站在一旁,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似乎对于摄政王和长公主之间的交锋充耳不闻,就仿佛是一尊又一尊没有知觉的木头人一般。 他们自知身份低微,向来谨言慎行。而此时的他们恨不得一下子直接钻到地面上的缝隙中去,免得到时候被长公主殿下迁怒记恨。 毕竟摄政王这般咄咄逼人,确实有些欺人太甚了。但是摄政王大权在握,一贯嚣张跋扈的长公主殿下也只能忍气吞声。 万一在这种时候他们出了什么差错,那长公主殿下必定不会放过他们。 ———— “殿下贸然登门,本宫还未曾来得及准备。” 夕雾与裴晏离一路来到了长公主府的正厅之中。 “本宫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殿下海涵。”她抬起眸子看向裴晏离,语气不卑不亢地开口说道。 裴晏离的视线随意地扫了一眼正厅的四周,似乎是在打量着这里是否存在埋伏。接着,他便将自己的视线移到了夕雾的身上,神色淡淡地开口说道:“本王倒是小看了长公主。” 夕雾下意识地抬头看他,脸上带了些茫然不解的神色。 “这株海棠,想必不是出自长公主之手吧。”裴晏离向前走了一步,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他的声音很沉,莫名地带了些质询的意味。 …… 今日,裴晏离在下朝之后,本来准备直接离宫。 可他无意间却看见了被皇帝召见而入宫的宁昭长公主。 她仍是一袭绯红衣裳。无论身在何处,她都是最为耀眼夺目的那一个人。 裴晏离原本只是站在暗处悄悄地窥探她的身影,可是,他忽然瞥见了她胸口处绘着的艳红色海棠花。 那株极艳的海棠花在她精致又深邃的锁骨处肆意地绽放开来,而那承载着数朵海棠花的纤细枝条则是颤颤巍巍地慢慢没入了她的衣裳之中。 裴晏离探寻的视线被她胸口处的布料拦腰截断。 他忽然间反应了过来——那株海棠花分明不可能是宁昭长公主自己的手笔,极大概率是出自旁人之手。 而若是要在长公主的胸口处绘制出这样的画作,很显然,那个作画之人必定与长公主极为亲密地接触过。毕竟那些花枝看着便像是从长公主的心口处蔓延出来的。 裴晏离的心底不禁泛起了一阵又一阵的酸涩与愤懑之情。此时,他更是极为敏锐地发现,在长公主胸口处那些盛开着的海棠花之间,印着些若隐若现的绯红痕迹,与海棠花相互映衬,看起来竟然一点也不显得突兀。 可是,裴晏离心知肚明,那些痕迹的来历到底有多么……活色生香。 他只觉得……他需要做些什么,来缓解一下自己心底那日复一日不断地灼烧着的阴暗火焰。 那些龌龊又肮脏的心思,几乎要将他所有的理智炙烤殆尽。 他并不是什么所谓的正人君子。 第104章 心悦,臣服【39】 裴晏离当时几乎是冷着一张脸上了轿子,他指使着自己的轿夫故意拦在了长公主回府的必经之路上。然后,他便听见自己开口说出了那些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的话语。 在外人眼中城府颇深的摄政王,此时却这般拙劣又恶意地“逼迫”着宁昭长公主,让她不得不被迫向他低头。哪怕裴晏离这般行径分明于礼不合,宁昭长公主也只能屈服、妥协于他。 况且,在裴晏离看来,当日明明是宁昭长公主她自己先“不请自来”擅自闯入摄政王府邸之中的。如今他选择“礼尚往来”,虽然不合情理,却也让人无可指摘。 而且,正如同裴晏离所预料的那般,宁昭长公主并没有开口回绝他。 她这般举动,分明是默许了他的无理要求。 既然宁昭长公主自己选择了“引狼入室”,那他便……“却之不恭”了。 裴晏离脸上的神色古井无波般沉静如水,看似淡然自若,毫无情绪波动。然而,实际上,他已经快要克制不住自己心底那愈发阴暗的龌龊心思了。 他静静地站在长公主的身旁,与她仅有一步之遥。而她身上萦绕着的幽幽淡香便不绝如缕地将他的四肢百骸、他的全部心神尽数缠住。 接着,裴晏离便神色淡淡地开了口:“这株海棠,想必不是出自长公主之手吧。”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中郁结着一股无名之火,让他心绪不宁、神思不属。 “摄政王殿下猜得不错。”夕雾勾了勾唇角,颇有些漫不经心地开口回答道,“自然不是本宫的手笔。” “这般形神兼备、栩栩如生的海棠花,本王倒是未曾见识过。”裴晏离不着痕迹地再次向前走了一步,靠得离宁昭长公主愈发近了些。 “想必作画之人功底深厚,绝非籍籍无名之辈。”他的声音又恢复成了先前那般平静淡然的样子,看起来只是单纯地在与夕雾聊着这幅画作的来历,并没有其他心思。 “殿下慧眼识珠,所言甚是。”夕雾轻轻地眨了眨眼睛,随口附和着裴晏离的话语。她脸上的神色也满是肉眼可见的敷衍之意。 想来也是,向来“嚣张跋扈”的宁昭长公主又怎么可能对于摄政王这般明目张胆的挑衅无动于衷。 裴晏离却没有去在意她的态度如何,而是自顾自地继续开口说道:“只不过……身为景熙的长公主,却甘愿为他人作‘画卷’,恐怕有份吧。” 他的语气很沉,带了些高高在上的批判之意。 “世人皆知本宫行事荒唐无比。”夕雾挑了挑眉,有些不以为意,“更何况,本宫早已声名狼藉,又怎么会去在意世人的眼光呢?” “长公主不在意,可是,景熙王朝的脸面又该置于何地?”裴晏离敛着眸子,慢条斯理地分析着当下的局势,“本王以为,尽早除去这株海棠方为上策。” 还没有等夕雾开口回答他,裴晏离便伸出了手,几乎是罔顾礼法地径直探上了她的胸口处。他的指尖用力地按在了一朵开得极艳的海棠花之上,似乎是想要直接将这朵海棠花擦拭殆尽。 长公主身上肌肤细腻无比,可是上面沾染着的朱砂墨却带着些极为突兀的粗粝质感。裴晏离抿了抿唇,他能够感觉到自己指尖下的肌肤温热又柔软,让他更加想要将那碍眼的海棠花尽数拭去。 夕雾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想要制止住他的动作。 长公主的力道并不大,这般举动对裴晏离来说,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温柔地抚摸一样,又轻又软,让他不禁心神荡漾。 “还请摄政王殿下莫要擅作主张。”夕雾并不知道裴晏离在想些什么。她凝着眸子,语气微冷。 裴晏离的视线从那朵海棠花上慢慢移开,看向了她那张精致又冶艳的脸庞,然后又一路向下游移着。他慢条斯理地打量着她纤长白皙的脖颈,还有她胸口处绽放着的半株海棠,以及自己指尖之下按着的那朵最为艳丽的海棠花。 他的眼睛里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情绪,冷冷淡淡的,看起来就像是在打量着一件精致又脆弱的死物一般,让人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本王以为,长公主虽然盛气凌人,却也懂得审时度势。”裴晏离随意地松开了自己的指尖,他轻而易举地便挣脱了夕雾想要制止他动作的手。 接着,他再次伸出手,直接一把掐住了夕雾的下颌。 裴晏离修长的手指用力地按在了她的脸颊上,将那柔软的颊肉掐出了几道极为明显的凹陷来。 双颊处传来的剧烈疼痛提醒着夕雾,此刻她正十分屈辱地受制于人。她想要挣脱裴晏离的钳制与束缚,可是他的力道实在太大了,她不过是一介女流之辈,又如何能够与他抗衡? “殿下……何出此言?”尽管此时夕雾正被裴晏离紧紧地掐着下颌,可她仍然没有丝毫想要向他求饶的意思,反而是极为大胆地反问起了他。 “本王只是想提醒长公主,识时务者为俊杰。”裴晏离的指尖轻轻地在她的脸上摩挲了片刻,那细腻又光滑的柔软触感让他的眸色变得愈发深沉了起来。 “‘俊杰’?”夕雾不由地挑了挑眉,颇有些漫不经心地开了口,“殿下说笑了,本宫可算不上什么‘俊杰’。” “不过,所谓‘俊杰’,也应当是君子,想必不会强人所难。”夕雾拐弯抹角地嘲讽着他。 裴晏离低下头,慢慢地凑到了她的脸颊旁边,慢条斯理地开口说道:“长公主此言差矣。不令皇室脸面蒙羞,亦是识时务之举。” 接着,他便十分随意地松开了一直紧紧地钳制着长公主的手。 “再者,长公主这般荒唐,就不怕日后招不到驸马吗?”裴晏离敛着眸子,神色淡淡。 夕雾抬眸看着他,从容不迫地勾起了唇角,露出一个满是讽刺意味的笑容来。尽管她的动作幅度十分微小,却还是牵动到了脸颊上的掐痕,但夕雾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 “殿下所言极是。本宫早已及笄,理应挑选驸马。”夕雾纤长的睫羽不紧不慢地眨动着,她的脸上满是显而易见的挑衅之色,“不过,想要尚公主的人多如过江之鲫,就不劳摄政王殿下费心了。” 夕雾几乎是将那日裴晏离讽刺她的话语再次重复了一遍。 “而这株海棠,本宫的驸马想必会很喜欢。”她纤长又白皙的手指慢慢地按在了自己的胸口处,然后,她的指尖便顺着那花枝的走向,一点一点地向下移动着,最终停留在了自己胸前的布料之上。 裴晏离的视线也跟着夕雾的动作一点一点地向下移动着,等到她的指尖停下来之后,他方才慢悠悠地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开口道:“若是长公主愿意,本王也不是不可以……尚公主。” 他故意拉长了“尚公主”三个字的音调,听起来莫名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旖旎意味。 裴晏离就像是高高在上地掌握着一切事情一般,对于夕雾“小打小闹”的讽刺话语无动于衷,反而是十分自然地顺着她的话语继续说了下去。 他想……尚公主? 夕雾的瞳孔骤缩。 裴晏离脸上的神色漫不经心,似乎他只是随口接了一句话,并非真心实意地想要尚公主。 “殿下不是‘无福消受’本宫吗?”夕雾冷笑着开口说道。 裴晏离这般近乎蹬鼻子上脸的挑衅举动,实在让她有些忍无可忍了。 他想要尚公主,是想趁此机会控制住她,好让她再也不能和他争权夺利吗? 不愧是摄政王殿下,哪怕胜券在握,也要采用兵不血刃的捷径,来教她一败涂地。 但是,她偏偏要与他斗个鱼死网破。 毕竟“士可杀不可辱”。 “本王‘无福消受’,并不代表本王不能‘尚公主’。”裴晏离在她的耳边轻声开口说道。 “很可惜,本宫心中的驸马人选并非殿下。”夕雾直视着他的眼睛,毫不胆怯地回绝道。 宁昭长公主的眼睛很美,而当她专注地盯着一个人的时候,便显得深情款款、含情脉脉,让人轻易地沉沦于她那双深邃又璀璨的眸子里。 裴晏离甚至能够看见倒映在她眸中的自己的身影。 如果……如果她能一直这么看着自己,那该有多好啊。 “尚公主”,似乎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尽管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要迎娶宁昭长公主,可是此时此刻,他却恍惚间觉得,娶她为妻,并不是一件坏事。 他想光明正大地拥有她。 而且,这对于他来说,好像不是什么遥不可及的难事。毕竟,就在刚才,他还轻而易举地钳制住了她。 他是大权在握的摄政王。 而她只是刚刚回京独木难支、声名狼藉的长公主。 …… “长公主看上了谁?”裴晏离语气十分平静地开口问道。 “殿下未免管得也太宽了些。”夕雾皱了皱眉头,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之情。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更何况宁昭长公主并不是什么泥人。她向来嚣张跋扈,除了初来乍到时被裴晏离压制了一番,其他时候又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无妨。”裴晏离竟然勾起唇角笑了笑,脸色愈发柔和起来,“本王杀了他便是。” 摄政王其人果真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夕雾心下恼怒,面上更是冷了几分:“殿下大可以试试看。” 第105章 心悦,臣服【40】 “长公主,本王可以保你一生一世荣华富贵。”裴晏离直勾勾地盯着夕雾的眼睛,语气笃定又放肆。 “荣华富贵”? 夕雾忍不住冷冷地笑了起来。 她身为景熙的宁昭长公主、皇位的唯一继承人,居然需要靠一个妄图谋朝篡位的外姓王来“保她一生一世荣华富贵”? 这才是最为荒唐的事情吧。 当真可笑至极。 “殿下,本宫的事情……与你无关。”夕雾毫不胆怯地与裴晏离对视着,她一字一顿地开了口,近乎是极其直白地与他针锋相对,不甘示弱。 “本王不想多管闲事。”裴晏离掀起眼帘淡淡地开口说道,“只是……这株海棠着实有伤风化。” 见宁昭长公主如此抵触他“尚公主”这件事情,裴晏离虽然心中愤懑不已,但是他也不急于一时,便自顾自地岔开了话题。 既然有了想要尚公主的想法,那他便可以想方设法谋划一番,徐徐图之。 只不过,宁昭长公主胸口处绘着的那株艳红海棠实在是有些过于碍眼了。 裴晏离忍不住开了口。 夕雾微微皱了皱眉头,她没有想到裴晏离在兜兜转转、弯弯绕绕之后,最终还是出言指责起了绘在她身上的海棠花。 裴晏离简直是不可理喻、没事找事。 摄政王终于准备开始打压她的“嚣张”气焰了吗? 恐怕是因为他听闻了皇帝想要让她“垂帘听政”的事情,故而选择出手压制住她。毕竟摄政王在皇宫中的眼线颇多,打探消息并非难事。 不愧是心狠手辣、老谋深算的摄政王,出手果断又狠辣,在她还未上朝“垂帘听政”之前,便直接提前给她来个下马威。 很可惜,她不吃这一套。 “殿下,既然‘有伤风化’,你又为何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夕雾勾起唇角笑了笑,“反客为主”一般,率先质问起了裴晏离。 她的声音婉转又动听,再加上那轻软勾人的语气,端的是千娇百媚、风情万种。 哪怕她是在质问他,可裴晏离却觉得……她的话语无端有些摄人心魂。 他的心跳不禁漏了一拍。 裴晏离薄唇轻启,似乎是想说些什么来反驳她,可最终还是噤了声。 他不得不承认,那大胆又放肆的作画之人功底深厚,堪称丹青妙手。那人笔下的海棠花栩栩如生、破画欲来,本就妖艳无比的海棠花,印在长公主白皙光滑的细腻肌肤之上,相得益彰,为她添了几分靡艳又绮丽的色彩,让人难以将自己的视线从她的身上移开。 裴晏离不希望还有更多的人看到这般艳丽的画面——实在太过惊艳,让人难以将其忘却。而且,他愈发嫉恨起了那个作画之人。 那人凭什么能够与长公主这般亲密?甚至让长公主全身心地信任于那人——否则长公主也不可能毫无保留地让那人在自己的胸口处作画。 …… “长公主还真是伶牙俐齿。”裴晏离并没有否认夕雾的“指控”,反而是模棱两可地开了口。 “本王思来想去,终归还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景熙的脸面因此蒙羞。”他敛着眸子,脸上满是冠冕堂皇的郑重神色。 他的语气平静无比,仿佛他真的只是在为了景熙而考虑,深明大义,完全不掺杂任何一点个人私心一般。 说着,他便再次伸出手,用力地按在了那株海棠花之上。 “殿下这般行径又与强盗何异?”夕雾忍无可忍,直接冷了脸,不假辞色,“殿下的所作所为又何尝不是在给景熙蒙羞?” 不得不说,像宁昭长公主这样的绝色美人,即便是横眉冷对,也别有一番姿色。 裴晏离敛下了眸中的暗色。 “本王不禁有些好奇了。这海棠花到底是出自何人之手,竟值得长公主三番五次为之相护?”他抿了抿唇,语气微冷地开口问道。 裴晏离的指尖仍旧用力地按在她胸口处的柔软肌肤之上,仅仅只是这般简单的触碰,便让他有些情难自禁了。 而那作画之人,更是在她的肌肤之上挥毫落笔,几乎是细细地抚摸、描摹着。 裴晏离甚至能够想象得到那人的一举一动。 就连小小的画师,都有资格与她如此亲密,更遑论长公主那些数不胜数的裙下之臣了。 裴晏离几乎快要嫉妒得发疯了,以至于让他产生了想要尚公主的想法。 他想娶她为妻。 他不在意她之前的荒唐行径。 可她不愿意。 早在那日他没有主动推开她时,他便该意识到了——自己迟早会栽在她的身上。 夕雾可不管裴晏离心中的复杂思绪,她只是挑了挑眉,从容不迫地开口说道:“莫非……殿下也想请那人帮忙在身上绘制一些花草图案?” 她的语气轻佻无比,其中满是显而易见的贬低与嘲讽之意。 裴晏离眯了眯眼睛,他忽然间伸出手,直接一把攥住了夕雾纤细又白皙的皓腕,将其举到了自己的眼前,紧接着,他便不紧不慢地开了口:“不如就请长公主为本王绘制一番,如何?” 他并没有因为夕雾讽刺的话语而恼怒,反而是得寸进尺地提出了更加无理的要求。 “不可理喻。”夕雾一字一顿地开口说道。她用力地拽了拽自己那只被裴晏离紧紧攥着的手,结果却纹丝不动。 见状,她便伸出自己的另一只手,极为大胆地直接拽住了裴晏离的衣领,将他往下扯了扯。 裴晏离没有想到夕雾会做出这般举动来,猝不及防之下,他竟真的被她拽得低下了头。 “裴晏离。”她轻飘飘地直接念出了他的名讳,语气平静无比,仿佛不带有任何的情绪。 然而就是这样堪称无礼的直呼其名,对于裴晏离来说,却莫名带了些极端旖旎的意味。哪怕宁昭长公主的语气淡然无味,可他的名字只是简简单单地被她嫣红的唇瓣轻轻咬着,就无端显得有些活色生香了起来。 裴晏离慢慢地松开了自己的手。他垂着眸子,静静地等待着她的下文。 “你不要欺人太甚。”长公主抬起头,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你该知道,本宫嚣张跋扈。若是殿下想要鱼死网破,本宫自当奉陪到底。” 长公主和他之间的距离实在是有些过于近了,裴晏离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她温热馨香的吐息,他能够清楚地看到她纤长的睫羽和精致的眉眼。 她冶艳的眸子里盛满了桀骜不驯的倨傲色彩,本就艳丽无双的容颜在此刻更显得勾魂摄魄,引得旁人为她神魂颠倒,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将她的高傲之色摧毁殆尽。 “宁昭,你又该如何与本王‘鱼死网破’呢?”裴晏离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的声音里带了些几不可察的怜悯与叹惋之情。 裴晏离顺着长公主那拽着他的力道,微微地向前探了探身子,几乎是紧紧地贴在了长公主的耳边开口说话。 他垂着眸子,眼底神色晦暗不明,可他的语气里却满是运筹帷幄、胸有成竹的笃定意味。 是啊,一个声名狼藉、不学无术的荒唐长公主,又该如何与大权在握的摄政王争斗呢? “听说,长公主想‘垂帘听政’?”裴晏离继续慢条斯理地开口说道。他的语气很轻很平,却无端让人有些胆战心惊起来——其中所蕴含着的浓浓的威胁意味实在太过明显。 夕雾的身子似乎是下意识地颤了一下。 见到长公主这般反应,裴晏离不禁轻笑一声,道:“本王以为,长公主还是继续纵情声色为好。长公主以为如何?” “又或者,如果长公主肯嫁给本王的话,‘垂帘听政’也未尝不可。”他仍然紧紧地靠在夕雾的脸颊旁边,贴着她圆润的耳垂轻声开口说道。 裴晏离在明目张胆地威胁着宁昭长公主,他毫不掩饰自己的狼子野心。 夕雾敛着眸子,一言不发。 她没有贸然开口去询问裴晏离是如何这样迅速地得知消息的。 显然,她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殿下是想公然抗旨吗?”夕雾不卑不亢,语气平静无比地开口说道。 “长公主说笑了。”裴晏离没想到宁昭长公主仍然没有被他的威胁所逼迫到,反而是开口反问起了他。 “只是,本王可无法保证长公主在朝堂之上会遇到什么事情。 毕竟,本王在朝中经常看到大臣们弹劾长公主……‘荒淫无度’的奏折。” 裴晏离轻轻地勾了勾唇角,眼底却没有任何笑意,神色淡淡。 “本宫向来敢作敢当,无需殿下为此劳心费神。”夕雾学着裴晏离的样子,在他的耳边轻声细语。 长公主吐气如兰,在他的脸颊旁边带起一阵极为酥麻的痒意。裴晏离的眸色陡然间暗沉了下来。 他伸出手,似乎是想要直接一把揽住长公主纤细的腰肢,将她拥入怀中。 奈何夕雾的反应很快,她立刻就松开了自己的手,轻飘飘地往后退了两步,与裴晏离拉开了一段距离。 “请殿下自重。”夕雾眼尾微挑,神色散漫。 第106章 心悦,臣服【41】 裴晏离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之中。 这个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他微微垂眸,敛下了眼底的暗沉眸光。 “‘自重’?”裴晏离慢条斯理地开了口,将这两个字眼重复了一遍。他的声音又沉又慢,莫名带了些极端危险的意味。 “长公主原来也知晓‘自重’一词吗?”他从容不迫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故作惊讶地开口说道,“本王还以为……长公主这般纵情声色,必定‘不拘小节’。” 裴晏离的声音低沉悦耳,可他的话语里却满是阴阳怪气的讽刺意味。 “在殿下面前,本宫自然要遵守礼节。”夕雾看了裴晏离一眼,不软不硬地将他的冷嘲热讽堵了回去。 而她这样疏离又抗拒的态度让裴晏离不由地更加恼火了起来。 “自重”? 她有什么资格来教训他要“自重”? 就凭她夜夜笙歌、水性杨花吗? “长公主,本王不想为难你。”裴晏离半敛着眸子,神色淡淡。他掀起眼帘,轻飘飘地看了一眼宁昭长公主,又继续开口说道:“只要你把身上这些‘有伤风化’的图案擦拭干净,本王便不会出手阻拦你上朝。” “毕竟,这株海棠实在‘有碍观瞻’,未免扰乱朝纲,长公主……还请尽快动手吧。”他的语气冠冕堂皇,脸上的神色亦是一本正经,似乎真的只是在以大局为重。 裴晏离提出了一个十分诱人的价码——只要夕雾将自己身上绘着的图案擦拭殆尽,他便不会妨碍她上朝“垂帘”。 夕雾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似乎是在判断着他的话语是否值得自己相信。 “本王一诺千金,长公主不必担心。”裴晏离勾唇笑了笑,毫不闪躲地任她端详着。他的语气中满是笃定泰山的意味。 夕雾不知道为什么裴晏离会提出这样的交易——很明显,他的要求对于夕雾来说,分明是不痛不痒的,根本不能伤到她分毫。而让夕雾上朝“垂帘听政”,却是实实在在有可能会影响到裴晏离的野心,对他来说,几乎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既然裴晏离的话已经说出口了,那么,夕雾自然是“却之不恭”了。 原本她以为自己还需要花费一番心思的,没想到裴晏离倒是“十分好心地”出手送了她一程。 “既然如此,本宫若是再固执己见,岂不是有些不识抬举了?”夕雾将自己鬓边滑落的发丝轻轻地挽了起来,慢悠悠地开口说道。 长公主洁白如玉的纤细手指随意地绕在鸦黑青丝间,她指尖染着的嫣红蔻丹于发丝中若隐若现。这显然只不过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罢了,可是经由宁昭长公主之手做出来,就显出一种惊心动魄的惑人美感来,让人心神荡漾。 裴晏离的视线紧紧地盯着长公主的手,眸色微暗。 “怎么?摄政王殿下莫不是想观摩一番?”夕雾轻轻地瞥了他一眼,开口说道。 长公主那嗔怪的视线像是钩子一般,只消看他一眼,便能轻而易举地将裴晏离的心神全部勾住。 夕雾虽然口中这样说着,可她接下来的大胆举动却似乎是一点也不介意裴晏离的存在。 裴晏离只看见宁昭长公主拿出了一条洁白如雪的绢帕,接着,她像是对裴晏离视而不见一般,十分自然地将自己肩膀上披着的绯红薄纱褪了下来。 伴随着夕雾的动作,裴晏离不禁皱起了眉头。 因为他看见长公主浑圆的肩头和纤细的臂膀之上,零零散散地分布着星星点点的嫣红痕迹。 裴晏离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心底的嫉妒与愤懑之情了。 见长公主似乎是想要直接在他面前褪下自己的衣裳,裴晏离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转过身去,背对着长公主。 他怕……他怕自己如果选择继续面对着她的话,那么,他可能就会完全无法抑制住自己心底的阴暗恶念了。 大概是看不见长公主动作的缘故,裴晏离的听力忽然间变得异常敏锐了起来。 他能够清楚地听出来,长公主解开了衣裳,用柔软的绢帕蘸了些清水,然后,她便开始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己胸口处的朱砂墨。 一阵又一阵布料与肌肤之间的细微摩擦声不断地从裴晏离的身后传来,侵入他的耳中,让他神思不属、心神不宁。 长公主擦拭的动作并不怎么温柔,一看便知是养尊处优惯了。 裴晏离下意识地舔了舔唇瓣。 他曾经亲手触摸过的那片肌肤光滑又细腻,而那片肌肤被长公主这般粗鲁地摩擦着,想必会泛起大片大片或深或浅的红晕吧。 裴晏离甚至能够想象的到自己的身后此时到底会是怎样一幅活色生香的旖旎画面。只要他轻轻地转过头去,便能将其尽收眼底。 更何况,宁昭长公主似乎并没有想要避开他的意思。 然而,他还是将自己心底的冲动硬生生地按捺下来了。 他不想……“打草惊蛇”。 与长公主之间仅仅只是一晌贪欢并非他的本意。 他很贪婪。 …… “殿下这种时候又懂得君子之道了?” 裴晏离听见宁昭长公主婉转悦耳的娇软声音在自己身后不远处响起。尽管她的语气并不怎么友好,可是他却一点也不恼。 他听得出来,宁昭长公主似乎已经穿好了衣裳。 裴晏离闻言,便转过身来直面着她。 谁知道长公主与他之间的距离并不远,他这一转身,险些直接撞进了长公主的怀里。 长公主抬起眸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底敛着些潋滟的眸光。 “殿下要亲自检查一番吗?”夕雾的指尖虚虚地停留在自己的胸口处。 裴晏离的视线下意识地看了过去。只见长公主胸前的肌肤之上已经没有了那几枝艳丽的海棠花,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绯色红晕,还有……散落于其中的深深浅浅的旖旎红痕。 他敛着眸子,神色淡淡地开口说道:“不必了。” 夕雾见状,不由地挑了挑眉。她转过身,想要将自己刚刚褪下的绯红薄纱重新批好。 然而,裴晏离却看见她的玉背之上绘着大片的朱红牡丹。 方才她披着一身薄纱,他并未发现她的后背上也绘着图案。 裴晏离顿时气结。 他的眼光并不差。那株海棠花和这幅牡丹图,分明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宁昭长公主……还真是有够离经叛道的啊。 裴晏离近乎是咬牙切齿地开口问道:“长公主,你背后的牡丹图又是怎么回事?” 夕雾十分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开口说道:“如殿下所见啊。” “一并擦了。”他的脸色沉了下来,语气里也满是森森寒意。 “本宫够不到。”夕雾一脸坦然地看着裴晏离,语气平静无比。 “本王帮你。”裴晏离凝着眸子看着她,脸上满是决绝的笃定之色。 夕雾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开口回答道:“那便劳烦殿下出手相助了。”她一口便答应了裴晏离,没有丝毫迟疑。 说着,她便直接背对着裴晏离反身坐在了木椅之上。 裴晏离的眼底泛起了丝丝缕缕的深沉墨色。他上前一步,来到了夕雾的身后。 他修长的手指慢慢地将她的衣裳褪了下来,露出了那幅朱红牡丹图的全貌。 不得不说,那个绘制牡丹图的人所运用的绘画技巧别具匠心,将牡丹花的雍容华贵描绘得淋漓尽致。 而且,这幅朱红牡丹图并没有将宁昭长公主的姿色压下半分,反而是将她衬托得愈发国色天香、花容月貌。 裴晏离的心脏仿佛在被千万只蚂蚁啃噬着,细细密密的疼痛如附骨之疽一般,如影随形。 真碍眼啊。 一个又一个。 裴晏离冷着一张脸,近乎是面无表情地用力擦拭着那幅牡丹图。 哪怕是隔着一层绢帕,他也能感觉到自己指尖之下的肌肤柔软又细腻,可他却无暇顾及。 他现在只想把眼前这幅碍事的画卷尽数擦去。 如果让他知道是哪些胆大包天的人敢在长公主的身上作画,那么,他一定要让那些人后悔他们的所作所为。 …… 而等到裴晏离终于将那幅牡丹图全数拭去之后,他看着长公主玉背之上那微微凹陷下去的流畅线条,还是不免有些心猿意马。 他丢开了自己手中那块用来擦拭的柔软绢帕,转而直接抚上了长公主的玉背。 他的指尖慢慢地划过了那片光滑又细腻的肌肤,然后,他轻轻地摩挲了一番,将那片本就染满红晕的白皙肌肤又晕出一片绯红的色彩来。 夕雾自然不可能感觉不到裴晏离这般“冒犯”的动作,可是她并没有出言制止他。 她都这般“毫无防备”地背对着他了,他若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地下手除掉她,那么,现在便是最好的选择。 而只要裴晏离不出手杀了她,或者威胁到她的性命,那无论他做出什么事情,都对夕雾没有什么太大的威胁。 她也不想管。 第107章 心悦,臣服【42】 宁昭长公主反身坐在精雕细琢的木椅之上,动作肆意又洒脱。她身上的绯色衣衫半褪,近乎露出了背后大片的肌肤。而其它的布料则是被她松松垮垮地压在自己的胸口与椅背的交界处,将落未落。 她雪白的臂膀随意地环在了木椅上,腰背处的窈窕曲线顺着那纤细的手臂一路蔓延至了指尖之上,看似轻飘飘又无足轻重,却无端带着些摄人心魂的缠缚感,让裴晏离的呼吸都因此而凌乱了几分。 柔软光滑的绯色缎面铺在长公主的身下,将她修长又纤细的双腿稍稍裹住。裴晏离的心脏仿佛也被那绸缎尽数缠绕住了似的,一种扑面而来的心悸感自心底席卷全身。 长公主鸦黑的长发肆意地散落着,在雪白的肌肤之上铺出一片深沉墨色。裴晏离伸出手,将她的发丝轻轻地拨到了一旁。那柔软的青丝如藤蔓一般,似有如无地攀附在他的手指之间,裴晏离下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指尖,似乎是想要将那段青丝就此揉进自己的血肉里,永不分离。 裴晏离的指尖按在了长公主的脖颈之上,然后,他顺着她背上那微微凹陷下去的流畅线条,一路往下抚摸着。 他或轻或重地揉捏抚摸着,将那片肌肤摩挲出大片深深浅浅的红晕来。 长公主没有制止他的行为。 裴晏离的眸色暗了暗。 她这般毫无防备地背对着他,若是他对她心怀不轨,在这时忽然从背后出手刺杀她,那么,她必死无疑。 可他没有动手。 他的指尖停留在她后背的某处——在那层血肉之下,是她鲜活跳动着的心脏。 而宁昭长公主依然无动于衷。 裴晏离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角。 他动作温柔地将手探到了长公主的身前,然后慢条斯理地拿起了绯红绸缎的一角,一点一点地帮她将衣裳扯了上来。 …… “宁昭长公主,好自为之。”裴晏离勾唇笑了笑,轻飘飘地开口说道。 他此时的语气平静无比,就仿佛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般,古井无波。 然而,其实裴晏离的心底此时正翻涌着浓浓的晦暗心思。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想不管不顾地直接出手禁锢住长公主,将她牢牢地束缚在自己的掌心中,让她无法再继续和旁人胡乱厮混。 宁昭长公主对别人言笑晏晏,却总是对自己不假辞色。 裴晏离的心沉了又沉,可他表面上却仍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散漫神色,似乎之前他所说出口的那些话语都只是漫不经心的试探和威胁而已。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让人分辨不出他的真实意图。 夕雾则是慢条斯理地勾起唇角,她转过身来,朝他露出了一个充满挑衅意味的笑容来。 长公主眉眼弯弯、眸光似水,端的是美艳无双、风华绝代。而她冶艳的脸庞上满是趾高气昂的倨傲之色,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傲慢与无礼,却显得更加诱人。 在裴晏离看来,长公主愈是嚣张跋扈,他便愈发想要……摧毁她。 他的心脏一下又一下地用力跳动着,速度越来越快。 裴晏离闭了闭眼睛,他十分不自然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没有再多看夕雾一眼。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金枝玉叶的宁昭长公主,合该被养在富丽堂皇的深宫里,任他予取予求。 然而,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应当慢慢筹谋,直到让长公主彻底掉进他精心打造的陷阱里,永远无法逃离。 …… ———— 摄政王虽然狼子野心,但是他并没有违背自己对于长公主许下的诺言。 在次日的朝堂上,宁昭长公主便十分散漫地坐在了幕帘之后。 隔着一层不薄不厚的纱帘,大臣们能够隐隐约约地看见一道极为张扬的红衣身影。 他们虽然心底十分讶异,但到底是混迹官场多年的人,长袖善舞、八面玲珑,面上全都不显分毫,与平时一般无二。 毕竟是圣上的旨意,他们自然不可能当众发难。更何况,摄政王竟然没有出手阻拦长公主上朝,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可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再者,位列文武百官之首的丞相慕兰舟和大将军宿寒都未曾发表意见,他们又何必“一马当先”地自讨苦吃呢? 只不过,宁昭长公主似乎仅仅只是“垂帘”,并未“听政”。她没有对大臣们的上奏发表任何意见,依然是由摄政王处理政务。 在此期间,宿寒的视线时不时地就往夕雾的方向扫上一眼。即便隔着一层幕帘,他也仍然能够准确无误地描摹出她的身形——毕竟他曾经细细地抚摸过,几乎已经牢牢地镌刻于心中了。 而慕兰舟却始终不敢朝长公主的方向看上一眼。他至今仍然觉得,自己那日仿佛是沦陷于不切实际的荒诞梦境中一般,那些亲昵的耳鬓厮磨只不过是镜花水月。 可是,长公主的一颦一笑又是那样深刻地烙印在他的脑海里,让他神思不属、神魂颠倒。 他想,若是长公主想要让他成为她众多“入幕之宾”之一,那他亦是心甘情愿的。哪怕他身为景熙的丞相,这般行为无疑会招来骂名,他也无怨无悔。 慕兰舟敛了敛眸,神色莫名。 他是她的臣子。 他应当帮她光明正大地坐到那个位置上,而不是只能像现在这样“垂帘听政”。 …… 朝堂之上,有大臣们不停地上奏着,而夕雾则是一言不发地坐在幕帘之后,听着摄政王处理政务。 …… “长公主殿下以为如何?” 慕兰舟清冷的声音陡然间响起,宛如一石激起千层浪般,让其他大臣纷纷面面相觑。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最是大公无私、清正廉明的丞相慕兰舟,居然会率先征询起了宁昭长公主的意见。 要知道,宁昭长公主的“荒淫无度”早已“声名在外”。而慕丞相向来对这般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不屑一顾。 如今,慕丞相竟然会主动开口询问宁昭长公主,让她参与到“议政”一事之中。 其他人不知道慕兰舟心里在想些什么。他是想借此试探一下宁昭长公主的能力,让她知难而退?还是想……趁机帮她一把?又或者是看不惯摄政王把持朝政,想扶持长公主与他抗衡? 众人悄悄地瞥了一眼裴晏离,只见他的脸上面无表情,完全看不出来他此时到底是什么情绪。 裴晏离垂着眸子,他不由觉得慕兰舟愈发碍眼了起来。 慕兰舟其人不是自命清高,最是不屑于多管闲事了吗?如今居然肯主动开口为宁昭长公主铺路。 他这个所谓的“太傅”,还真是……尽职尽责啊。 而夕雾在听到慕兰舟的问话之后,倒是忍不住挑了挑眉,她言简意赅地回答了慕兰舟的问题,几乎是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其他人刚刚稍有疏忽的地方。 慕兰舟的眼睛一亮,他本来只是想稍微帮长公主一把。只要长公主开口说话了,哪怕只是与问题稍微有一点细小的关联,他也能替她找补回来。 结果,他没想到宁昭长公主居然如此有见地,将利弊分析得头头是道。 长公主殿下……确实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慕兰舟的脸上划过了一抹欣慰之色。 长公主殿下天资聪颖,只要她不自甘堕落,必成大器。况且,长公主殿下此前的种种荒唐举动也应当是在韬光养晦、避其锋芒。 底下的大臣们本来还打算看看长公主的笑话。毕竟一个不学无术、纵情声色的长公主,又怎么可能处理朝政?无稽之谈罢了。 然而,下一刻他们便都瞠目结舌了——他们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刚刚那真的是宁昭长公主能说出来的话语吗? 可长公主那婉转又娇软的声音却作不得假。 能够在朝堂之上独善其身这么多年,他们都不痴傻。 也许宁昭长公主真的荒淫无度、纵情声色,但她绝对不是什么不学无术之辈。 果真是虎父无犬子。 其他皇子们之前那般心狠手辣地自相残杀,而能够从这争斗之中活下来的宁昭长公主,又岂是省油的灯? 是他们之前太过狭隘了。 …… “长公主殿下所言甚是。”宿寒看了慕兰舟一眼,不紧不慢地开口赞同道。 他的脸色并不怎么好看。毕竟他知道慕兰舟不是什么单纯的良善之辈,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对长公主殿下出手相助。然而此时此刻,他也不能质问慕兰舟。 既然方才被慕兰舟抢了先,那现在宿寒只好找机会表示一下自己的忠心。 “既然如此,那便按照宁昭长公主说的去做。”裴晏离的脸色平静无比,他抬头看向了长公主所在的方向。 他与宁昭长公主隔着一层幕帘遥遥对视着。尽管裴晏离看不清楚她的面容,他却能够准确地捕捉到她的目光所在。 他知道,宁昭长公主能看到幕帘前的一切。 于是,裴晏离慢慢地勾起了自己的唇角,朝着她轻轻地笑了一下。 原来,宁昭长公主似乎并不像她之前所表现出来的那样……“不学无术”啊。 她向他展露出了她一直隐藏着的獠牙。 第108章 心悦,臣服【43】 宁昭长公主之前那些离经叛道的荒唐行径,大抵都是为了在他面前韬光养晦。 裴晏离的心底泛着惊涛骇浪,可他面上却仍是轻飘飘地勾唇笑着。他的眼底满是深沉如墨的晦暗之色,但他嘴角处挂着的浅淡笑意却变得愈发明显起来,让人不由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怪不得,她昨日那般顺从于他,原来是早有准备。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也许,他就不应该给宁昭长公主任何一点机会。但是,裴晏离没有后悔。 哪怕他的理智告诉他,这笔买卖对他来说只赔不赚。然而,若是从头来过一次,他依然愿意和她进行交易。 长公主的身上怎么可以这样堂而皇之地印着旁人留下的痕迹? 简直荒唐至极! …… 大臣们表面上看起来都在认认真真地参与朝政,可实际上他们已经在心底暗自盘算起了当前的局势。 都说“良禽择木而栖”。 宁昭长公主方才仅仅只是用几句简短的话语回答了慕丞相的问题,这看起来似乎无足轻重。可就是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其他大臣们便洞若观火一般,一下子就联想到了更多更复杂更深层次的事情。 宁昭长公主并非不学无术,而且,丞相慕兰舟和大将军宿寒甚至隐隐约约有些想要支持长公主殿下的意思。 这样一来,朝堂之上的复杂局势恐怕即将要发生变化了。毕竟之前是丞相、大将军和摄政王相互抗衡的局面,如今宁昭长公主因圣上一纸诏令而以身入局,让摄政王本来大权在握的局面变得愈发扑朔迷离了起来。 景熙……要变天了。 他们也该好好想想下一步要怎么走了。是选择独善其身以保全自己,还是富贵险中求,在长公主和摄政王之间择主而侍——只要赌对了人,那么,加官进爵、荣华富贵便唾手可得了。 原先他们都不认为宁昭长公主能够争得过摄政王。毕竟行事荒唐的她“声名在外”,众人皆知。 但是,如今身为“太傅”的慕丞相选择亲自为宁昭长公主铺路。哪怕他们不相信宁昭长公主的能力,也要再多思量几分。 毕竟那可是慕兰舟。慕丞相向来慧眼如炬、任人唯贤,堪称是“野无遗贤”。 更何况,之前一直与宁昭长公主针锋相对的大将军宿寒,在此时也并未出言针对,反而是带头赞同起了长公主的话语。 要知道宿大将军向来我行我素,他行事从来随心所欲、只凭本心。当年他曾经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直接拂了当今圣上的面子。宿寒战功赫赫,皇帝不好随意动他,最后也只能随他去了。 这般看来,宁昭长公主此人……不简单啊。 …… 夕雾随意地倚靠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朝堂中的文武百官们。 她看见了裴晏离微微勾起的唇角,她还看见了其他大臣们表面上故作镇定、实则心绪难平的纠结模样。 而“罪魁祸首”慕兰舟,此时却没有抬眸看她。他轻轻地垂着眸子,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宿寒倒是一直直勾勾地盯着她,似乎是想要用自己那灼灼的目光将这层幕帘直接灼烧出一个洞来,好让他能够将她看得更加真切一些。 夕雾的视线在殿中慢慢地逡巡了一周,最终停留在了裴晏离的身上。 隔着一层幕帘,她毫不闪躲地与他对视着。然后,她弯了弯眉眼,唇畔慢慢地勾起了一个充满挑衅意味的灿烂笑容来。 裴晏离凝了凝眸子,脸色微沉。 她在挑衅他? 是因为找到了靠山吗? 她以为有了丞相慕兰舟的支持便可以胜券在握了吗? 未免也太天真了些。 …… ———— 散朝之后,文武百官们都很自觉地下了朝。而当夕雾也准备起身离开时,一只修长的手忽然掀开了那层幕帘。 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条斯理地勾起幕帘的一角,将其缓缓掀了开来。 来人是裴晏离。 他没有走。 “宁昭长公主。”裴晏离的唇角带着笑意,语气温和地开口唤她。 与此同时,他递给了在一旁侍奉着的奴仆们一个眼神,示意他们下去。 奴仆们战战兢兢地看着长公主,脸上满是犹豫不决的神色,直到宁昭长公主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他们才如蒙大赦一般,迅速离开了宫殿。 裴晏离微微挑了挑眉,颇为赞叹地开口说道:“宁昭长公主好手段。”他的语气真诚无比,不似作伪。 也不知道他是在“夸赞”长公主初初入宫就能让宫中侍从对她言听计从,还是在“夸赞”她手段高明,“垂帘听政”第一日便让群臣对她刮目相看。 “摄政王殿下谬赞了。”夕雾从容不迫地抬眸看他,冶艳的脸上满是漫不经心的神色。她的口中虽然说着自谦的话语,但是她的眼底分明还蕴着些倨傲之色。 她倒还是一如既往地趾高气昂。 裴晏离忽然失笑。他慢慢地弯下腰,几乎要直接凑到夕雾的面前。 “宁昭,你会不会有些太迫不及待了?”他半敛着眸子,语气淡然自若地开口说道。 “长公主是韬光养晦太久,无法再继续忍受下去了,所以,才不愿与本王虚以委蛇了吗?”他掀起眼帘,直勾勾地盯着夕雾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开口说道。 “殿下多虑了。”夕雾纤长的睫羽往下压了压,在她的眼下映出一片小小的阴影。 见夕雾此时不愿与他对视,裴晏离莫名觉得有些恼怒,他又向前倾了倾身子,靠得离长公主愈发近了些。 夕雾轻轻地偏了偏头,与裴晏离稍微错开了些许距离,而她这逃避似的举动让裴晏离变得更加恼火了起来。 他现在还不知道,他此时的情绪失控是因为事情的发展逐渐开始脱离了他的掌控。这种无法控制一切的失落感让他不由地有些焦躁不安。 再加上自己魂牵梦萦的宁昭长公主一而再再而地“刺激”他。她与他若即若离,让他几乎是被她攥住了全部的心神——尽管他自己不想承认这个事实,可是这几日,长公主的身影的的确确一直印在他的脑海里,让他……神魂颠倒。 此时,宁昭长公主几乎是被他牢牢地禁锢在自己的身下。他们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以至于裴晏离能够嗅到她身上的淡淡馨香,惑人心魂。 他恍然间想到了昨日自己指尖之下那光滑又细腻的柔软触感。他还想到了……之前长公主面色含娇的靡艳神态。 他……不能让她脱离自己的掌控。 “宁昭长公主。”裴晏离声音沙哑地开口唤道。他慢慢地低下头来,似乎是想要对宁昭长公主做些什么。 “殿下。”夕雾轻笑一声。她伸出手,纤长又白皙的手指轻轻地抵在了裴晏离的心口处。 她的动作分明是轻轻柔柔的,不带有任何力道。可是裴晏离居然就这样十分顺从地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因为宁昭长公主那毫无力道的阻拦而停下动作。 可他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胸腔中那颗被长公主用指尖轻轻点着的心脏,正在一下又一下地用力跳动着,速度越来越快。 宁昭长公主似笑非笑地抬眸看他,指尖微微用力:“若不是本宫知晓殿下向来不近女色,本宫还以为殿下这是要向本宫……‘自荐枕席’呢。” 她婉转又娇软的声音里满是显而易见的戏谑与调笑意味。 裴晏离身形一滞。 他知道,宁昭长公主在讽刺他。 他们初见之时,他也是这般开口嘲讽她的。当时,他还大言不惭地说他自己“无福消受”长公主的“自荐枕席”。 裴晏离闭了闭眼睛,并没有开口反驳宁昭长公主的话语。 他默认了。 他确实是想……“自荐枕席”。 “若本王说‘是’呢?”裴晏离睁开眼睛低头看她,深邃的眸子里燃着些莫名的灼热情绪。他的声音低沉又喑哑,近乎是一字一顿地开口说道。 “什么?”夕雾还没有反应过来,她下意识地开口反问道。 “若本王想向长公主‘自荐枕席’,长公主又当如何?”他紧紧地盯着夕雾的脸庞,似乎是不想错过她脸上任何的表情变化。 夕雾微微怔愣了片刻。接着,她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开口回答道:“本宫……‘无福消受’。”她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充满恶意的挑衅笑容来。 她的眼底满是漫不经心的神色,像是对于他这般突如其来的“自荐枕席”无动于衷。 裴晏离的心沉了沉,面上却依旧淡然自若。他也勾唇笑了笑,随口应道:“长公主说笑了。” 他伸出手,轻轻地按在了夕雾的肩膀之上。 然后,他修长的手指便顺着她的衣襟处慢慢地探了进去,他一点一点地挑开了长公主的衣襟,露出她胸前大片白皙的肌肤来。 夕雾轻飘飘地抬起眸子看他。她既没有开口呵斥裴晏离,也没有动手阻止他,只是任由着他慢慢地解开了自己的衣襟。 第109章 心悦,臣服【44】 宁昭长公主胸口处的那片柔软肌肤洁白如雪,昨日裴晏离擦拭海棠之时所留下的淡淡红晕此时已然消失殆尽了。 然而,那片玉白肌肤之上却仍然缀着些星星点点的斑驳红痕,宛如白璧微瑕一般,惹人怜惜。 裴晏离的指尖慢条斯理地一一划过那些深深浅浅的绯红痕迹。他脸上的神色很淡,几乎是面无表情一般。 他垂眸看着那些红痕,颇有些意味深长地开口说道:“本王倒觉得,长公主……艳福匪浅啊。” 他的指尖随意地摩挲着那些痕迹,在夕雾的肌肤上揉出一小片浅淡的红晕来。裴晏离的神色漫不经心,似乎他这般举动只不过是率性而为一般,没有其他任何意义。 可是,他的动作分明细致又耐心,让人觉得,他就是想硬生生地将那些碍眼的痕迹一一擦去。 夕雾轻轻地眨了眨眼睛。她忽然间伸出手,一把拽住了裴晏离的衣领,将他用力地往自己的方向拽了拽。 裴晏离猝不及防地被她这样一拽,身子便再次往前倾了倾。他俊朗的脸庞几乎快要直接贴到夕雾脖颈处的肌肤之上了。 夕雾却像是浑然不觉一般,她抬起头,轻轻地凑到他的耳边,慢条斯理地轻声开口说道:“这样看来,殿下……倒是比本宫还要大逆不道啊。” 裴晏离敛着眸子,眼底神色莫名,道:“这便是‘大逆不道’了吗?” 他的唇瓣在开合间,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夕雾脖颈处白皙的肌肤,那似有如无的柔软触感让人不禁心神荡漾了起来。 裴晏离的心底本就郁结着一股无名之火,再加上长公主的“煽风点火”,此时他愈发觉得……自己似乎应当做些什么。 仿佛是鬼使神差一般,裴晏离没有抬头,他只是顺着长公主拽着他的动作,径直吻上了她修长又白皙的脖颈。 他的动作里带着些郁结已久的愤懑怒火。裴晏离近乎是粗暴又缠绵地亲吻、啃咬着那片白皙的肌肤。他像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将她脖颈上残留着的那些红痕都尽数覆盖掉。 裴晏离一路吻至长公主的耳畔处,方才哑着声音低低地开口说道:“长公主,现在这样才是……‘大逆不道’。” 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中,在文武百官当朝议政的殿堂之上,在精雕细琢的龙椅旁边,长公主的衣襟散落开来,绯色的衣裳松松垮垮地披在她的身上,露出她胸口处大片白皙的肌肤来。 野心勃勃的摄政王将长公主禁锢在了他的身下,他不管不顾地俯身吻着她,在她的脖颈处留下了许多深深浅浅的绯红痕迹。 的确是……大逆不道。 宁昭长公主随意地倚靠在椅背之上,哪怕自己脖颈上那湿漉漉的触感让人难以忽视,她依然视若无睹一般,泰然自若地勾唇笑着,就连眉头也未曾皱起一下。 夕雾松开了自己刚刚一直拽着裴晏离衣领的那只手,转而慢慢地抚上了他的脑袋。她像是在安抚着猫猫狗狗一般,轻轻地揉着他的发丝,将他束得整整齐齐的头发揉得有些凌乱。 她纤长的手指顺着裴晏离的黑发一路向下游移着,然后,她的指尖停留在了他的脖颈上。 “裴晏离。”夕雾一边轻声开口唤道,一边慢慢地张开五指,虚虚地掐住了他的脖颈。 裴晏离只听见长公主用她那娇软婉转的声音喊着他的名字。她的尾音微微扬起,带着些摄人心魂的蛊惑意味。 他的心跳蓦地漏了一拍。 他能够清楚地感觉到,长公主那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轻飘飘地掐住了自己的脖颈。她好像没有用什么力道,只是虚虚实实地掐着,让人看不出来她到底想对他做些什么。 裴晏离像是完全不在意她的动作一般,他一边继续亲吻着,一边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想要直接揽住她纤细的腰肢。 夕雾不由地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在他白皙的脖颈上留下了几道浅浅的指痕。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她敛着眸子,语气散漫无比,“摄政王殿下。”夕雾一字一顿地开口唤着对裴晏离的尊称。她的声音里带着些耐人寻味的讽刺意味。 裴晏离的脖颈处传来一阵疼痛之感,但是他恍若未觉一般,自顾自地将长公主紧紧地拥入了自己的怀中。 “宁昭。”他低低地唤道,“本王……愿娶你为妻。”他的声音很沉,语气里也满是郑重其事的意味,看起来似乎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娶她。 “‘愿’?”夕雾饶有兴致地重复了一遍他话语中的某个字眼。她十分轻佻地伸出手拍了拍裴晏离的脸颊,接着,慢条斯理地开口继续说道:“可是,本宫不愿意嫁与你。” 夕雾的指尖从他的眼角处慢慢地往下移动着,最终停留在了他棱角分明的下颌处。她的动作干脆利落,并不带有任何的情感,就仿佛是在打量着、描摹着一件精致的、价值不菲的死物的轮廓。 “本宫的驸马,要对本宫言听计从。”夕雾随手掐住了裴晏离的下颌,神色散漫地开口说道。她的语气中带着些理所当然的高高在上的意味。 被宁昭长公主这般近乎于“羞辱”地对待着,裴晏离居然没有发怒。 他垂眸看着长公主脖颈上那些自己留下的绯红烙印,眼底划过了一抹极深极沉的晦暗之色。 宁昭长公主微微敛眸看他,可是她的眼中却分明没有他的影子。她嫣红的唇瓣轻轻抿着,那张精致冶艳的脸上满是目空一切的倨傲之色。 裴晏离恍然间竟然觉得……宁昭长公主合该这般高高在上。 他似乎……就应该对她言听计从。 “砰、砰、砰”。 他听见了他自己的胸腔中传来了一阵越来越大的心跳声,震耳欲聋。他的心脏用力地跳动着,仿佛是在渴求着什么遥不可及的幻梦。 “裴晏离,本宫知道你狼子野心。”宁昭长公主慢悠悠地开口说道。 “可本宫到底是景熙的长公主,你也不必像这般拐弯抹角地想不战而屈人之兵,倒显得摄政王殿下……未战先怯了。”她挑起眼尾斜斜地看他,神色淡淡。 夕雾对于裴晏离的冒犯之举不置一词,她只是将其当成了他想要求娶她而故意做出的亲密姿态而已,倒也不值一提。 然而,对于向来不近女色的裴晏离来说,哪怕他再不择手段,也不可能这般“委屈”自己去接触自己不喜欢的女子。他甚至宁愿多费心思去布局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他现在这般举动,完全是因为……情不自禁。 然而,长公主淡然自若的冷静话语就仿佛是数九寒冬时的坚冰一般,将裴晏离灼热的心绪一点一点地冰封殆尽。他那颗剧烈跳动着的心脏也像是顷刻间被寒冰冻住了似的,一寸一寸地骤然冷了下来。 裴晏离忽然意识到,若是他无法将长公主完全地掌握在自己的手心之中,那么,他大概是无法娶她为妻的。 宁昭长公主想要的,和他这么多年来步步为营所筹谋的,是同一样事物。 那是至高无上的权柄,是万人之上的尊荣。 裴晏离心知肚明,他心悦于宁昭。 可是,宁昭长公主却并非如此。她视他为洪水猛兽。 若是他示敌以弱,恐怕长公主只会趁此机会落井下石、乘胜追击。 裴晏离想要彻彻底底地、完完全全地拥有她。 他必须要坐上那个位置。 从前,他是为了得到至高无上的巨大权力而步步为营。如今,他则是为了能够将高高在上的宁昭长公主永远地束缚在自己的身边。 裴晏离慢慢地站起身来。他伸出手,温柔又细致地将长公主散开的衣裳拉了上来,接着又不紧不慢地帮她把凌乱的衣襟整理好,方才轻飘飘地松开了自己的手。 “既然长公主不愿意,本王自然不会强人所难。”他勾唇笑了笑,语气平静无比。 可是,只有裴晏离自己知道,他口中说着的话语有多么虚伪、多么道貌岸然。 他想“强人所难”。 不管宁昭长公主愿不愿意,他都想娶她为妻,然后名正言顺地站在她身旁。他想光明正大地拥有她,而不是只能偷偷摸摸地躲藏在暗处窥视着她。 夕雾敛了敛眸子,并没有开口接话。她忽然抬眸看了一眼裴晏离,接着便随意地伸出了手。 一只玉白的小手悬在空中,指尖染着嫣红的蔻丹,白的晃眼、红的刺目。 裴晏离抿了抿唇。他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扶起那只玉白小手来。 而宁昭长公主则十分自然地将自己的手搭在了他的臂膀之上,然后借着他的搀扶,从椅子上不紧不慢地站了起来。 这个时候,裴晏离才有些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宁昭长公主似乎是在……使唤他? 裴晏离怔愣了片刻,他有一瞬间竟然觉得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即便他此时已经意识到自己被她当成侍从一样使唤着,他却依然没有半分恼怒之情。 宁昭长公主她应该被娇生惯养。她应该被人捧在掌心里。她应该得到万千宠爱。 …… 裴晏离没有发觉,他正在被长公主一点一点地……驯化着。 第110章 心悦,臣服【45】 裴晏离眼睁睁地看着宁昭长公主将他当做奴仆一样使唤之后,便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了。长公主的背影风姿绰约,她扭着纤细的腰肢,弱柳扶风一般,步步生莲。裴晏离微微敛了敛眸,莫名觉得心底有些怅然若失。 他下意识地捻了捻指尖,他的指腹处似乎还残留着她肌肤之上那柔软又细腻的光滑触感,让他不由有些心神恍惚。 …… “长公主殿下。” 一道低沉悦耳的声音陡然间在自己的身后响起,夕雾下意识地回眸望去。 只见宿寒此时正十分随意地倚靠在宫墙之上,他冷着一张脸,暗暗沉沉的视线毫不掩饰地、直勾勾地紧紧盯着她。 宿寒在这里已经等了许久了,直到现在他才看见宁昭长公主的身影出现在这离宫的必经之路上。 他的观察力十分敏锐。几乎是一瞬间,他一眼便发现了她衣襟处的布料有些凌乱,再加上长公主经过这么长时间之后才出现在他的面前,这让宿寒很难不去联想到一些……有伤风化的画面。 可是,当宁昭长公主回眸看向他的时候,他脑海里所有暴戾的龌龊想法都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他想,若是长公主殿下能对自己笑一下,他大概就会心甘情愿地成为她的裙下之臣,任她差遣吧。 在红墙碧瓦之间,一袭红衣的宁昭长公主轻飘飘地转过身来。 柔顺的鸦黑长发随着长公主转身的动作而飘散开来,在空中荡漾出一道浅浅的弧线。她绯红色的裙摆也因此而散落着,像是骤然间绽开了一朵艳丽的花。黑红双色交织着,将她白皙的肌肤衬托得愈发欺霜赛雪,无端显出一种勾魂摄魄的惑人意味来。 长公主那精致又冶艳的眉眼轻轻地弯了弯,然后,她慢慢地勾了勾唇角,朝着宿寒露出一个极浅极淡的笑容来。 那所谓的笑容分明只是长公主再敷衍不过的问好之举而已,可是宿寒的心脏却情不自禁地因此而怦怦跳动了起来。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宿寒的眸色沉了沉,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唇,莫名觉得有些干渴难耐。 见宁昭长公主驻足停留在原地,并没有想要主动靠近他的意思,宿寒倒也没有觉得有任何的不妥之处。 他提步上前,见长公主的脸上似乎划过了一抹不耐烦的神色,宿寒便不自觉地加快了自己的脚步,很快就在长公主的面前缓缓站定了。 宁昭长公主掀起眼帘,颇有些漫不经心地抬眸看他。 “长公主殿下,末将今日表现如何?”宿寒故作镇定地开口询问道。他的眼底闪着些不易让人察觉的期盼之色,看起来似乎是很想得到宁昭长公主的肯定与赞赏。 “尚可。”夕雾敛了敛眸子,神色淡淡。 宿寒的眼睛亮了亮,他的嘴角不自觉地牵起,道:“既然末将帮了殿下一把,那么,殿下……可有赏赐?” 他的视线十分放肆地从她冶艳的眉眼上慢慢地扫过,接着,一路下移,意有所指一般直接停留在了她嫣红的唇瓣之上。 夕雾却像是浑然未觉一般,她慢条斯理地如数家珍:“真金白银、良田广厦、娇妻美妾……大将军想要什么?” 宿寒的心陡然间沉了下去,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沉声道:“长公主殿下,末将若是想要那些功名利禄,自会亲力亲为,无需殿下为此劳心费神。” “末将想要什么,殿下当真不知吗?”宿寒像是被长公主漫不经心的态度气得有些狠了,他颇有些气急败坏地上前一步,开口逼问道。 宿寒的身形挺拔高大。纵使长公主身姿高挑,但是在他面前,仍然显得十分娇小。远远看去,他几乎是将长公主紧紧地禁锢在宫墙和自己之间。 夕雾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十分无辜地抬眸看他。 长公主那双璀璨又深邃的眸子里倒映着宿寒的身影,她纤长的睫羽颤了颤,眸里泛着些影影绰绰的潋滟水光。 宿寒的脑海里忽然变得一片空白,他已经完全忘记了他此时想要说些什么。 他大概是被长公主殿下蛊惑了。 宿寒下意识地慢慢低下头去,想要亲吻她柔软的嫣红唇瓣。 谁知道,就在这时,宁昭长公主突然轻轻地踮起了自己脚尖,在宿寒将要亲吻到她的那一刻,她抢先抬起头亲了亲他的唇瓣。 仅仅只是一触即分的简单碰撞,却让宿寒心神巨震。 他几乎是一下子就愣在了原地,一动也不动。接着,他便眼睁睁地看着宁昭长公主慢慢地凑到了他的耳边,吐气如兰,道:“本宫……赏你的。” 长公主的声音里满是高高在上的施舍意味,分明带着些目中无人的倨傲之色,却让人甘之如饴。 宿寒一瞬间心如擂鼓。不仅仅是因为长公主那突如其来的亲吻,还因为……长公主对他说的那一句话,似曾相识。 之前,宁昭长公主对“凌”也说过类似的话语。 宿寒不由地胡思乱想了起来。 难道长公主已经发现了“凌”的真实身份了吗?她是在敲打警告他吗? 这些纷乱复杂的思绪只出现了一瞬间,很快便被他抛诸脑后了。 因为,比起这些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来,长公主殿下主动亲吻了他,这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 宿寒很想得寸进尺地渴求更多,但是他硬生生地忍住了。 “多谢殿下赏赐。”他哑着声音回应道。 “本宫喜欢听话的臣子。”夕雾勾唇笑了笑,语气淡然自若。 “末将谨遵殿下教诲。”宿寒低下头,恭恭敬敬地开口回答道。 夕雾挑了挑眉,十分满意地伸出手,慢条斯理地抚摸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 尽管宿寒的心底燃着汹涌的暗火,可他的脸上却仍是一副镇定自若的神情。他几乎是紧紧地攥着拳头,方才硬生生地克制住自己想要“冒犯”长公主殿下的动作。 天知道,长公主那漫不经心的抚摸动作,对他来说,几乎是直接催生起了他心底那阴暗又潮湿的肮脏心思。 见宿寒一动不动地任自己打量着,夕雾微微颔首。她十分轻佻地拍了拍宿寒的脸颊,便慢悠悠地转身离开了。 等到长公主殿下转过身时,宿寒才敢抬起眸子看向她的背影。 因为他此时的眼神凶狠又暴戾,像是想要直接将长公主拆吃入腹一般,带着极强的占有欲。 他伸出一截舌尖,慢慢地舔了舔唇。自己的唇瓣之上似乎还残留着长公主殿下的味道。 又甜又腻。 让人……心甘情愿地与她一同沉沦。 ———— 夕雾带着一顶浅色帷帽,不紧不慢地走进了醉霞阁之中。 醉霞阁的管事秋云曾经见过宁昭长公主。此时的长公主虽然带着帷帽遮掩住了自己的容貌,可她那窈窕的身姿却依然让人过目难忘。 秋云几乎是一下子便认出了宁昭长公主。见长公主“藏头露尾”地遮掩身形,向来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秋云很有眼色,并没有大肆声张,而是将长公主殿下请到了僻静之处,然后亲自上前,毕恭毕敬地询问起了长公主心底的想法。 “本宫想见你们阁主。”夕雾轻飘飘地开口说道。 虽然秋云的心底有些诧异,但他可不敢在长公主殿下的面前明目张胆地表露出来。他恭恭敬敬地开口回答道:“长公主殿下,容小人去通传阁主大人一声。” 夕雾微微颔首。 …… 很快,秋云便气喘吁吁地回来了。毕竟,他可不敢让长公主殿下久等。 不过,奇怪的是,长公主殿下突然“指名道姓”地想要见阁主大人,阁主大人居然一点也不惊讶。 秋云在心底暗自思忖着,面上却不显分毫。他可不想掺和进大人物的交锋之中,否则,恐怕只会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的凄惨下场。 他一路恭恭敬敬地带着长公主殿下来到了阁主大人的房间门前。 秋云伸手替长公主殿下推开了房门,等到长公主迈步进入之后,他便十分自觉地关上了门扉。 …… 这间房间内的陈设十分华丽,无一处不是精雕细琢,让人有些眼花缭乱。 绯色的纱帘垂落于屋中,将房间深处的景象隔了开来。 夕雾只能看见一道慵懒的身影斜斜地倚靠在软榻之上,影影绰绰的,让人看不真切。 “顾敛。”她一边随口唤着那人的名字,一边伸出手,慢慢地撩起了绯色纱帘的一角。 …… 既然夕雾如今已经在摄政王面前锋芒毕露了,自然没有必要再继续藏锋敛锐。 而她之所以一下朝便来到了这醉霞阁之中,是因为她觉得,她应当知会安王世子一声。毕竟,当时,在旁人的眼中,她和顾敛“狼狈为奸”、“同流合污”。 哪怕她知道,顾敛其实手眼通天。虽然他并未上朝、终日流连于花街柳巷,却也能对京中诸事了如指掌。 因为他是这京城之中最有名的销金窟——醉霞阁的阁主。 在这花街柳巷之中,教九流鱼龙混杂,各色消息流通极快。而顾敛这般荒唐做派,一是可以迷惑旁人,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只会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二是因为……他是醉霞阁阁主,终日混迹于花街柳巷倒也不足为奇。 尽管顾敛并没有将他的身份告知于她,他对她隐瞒颇多,但是夕雾并不会计较这等锥刀之末。只要他没有出手害她,一切便都无足轻重。 第111章 心悦,臣服【46】 一阵微风轻轻拂过,将垂落着的绯色纱帘吹得荡漾开来,薄薄的纱幔飘散着,就好似一圈又一圈的浅淡涟漪在空中不断地逸散开来,伴随着屋内燃着的袅袅熏香,将这间金碧辉煌的屋子染上了无比艳丽的旖旎色彩。 长公主纤长又白皙的手指将绯色纱帘的一角轻轻撩起,一小截玉白色的手指映在那绯红色的薄纱布料之上,更是尤为显眼,让人难以移开自己的视线。 顾敛直勾勾地盯着那只纤纤玉手将绯色纱帘慢慢地掀了开来。他听见了宁昭长公主用她那娇软又婉转的悦耳声音轻轻地念着他的名字。 “顾敛。” 他以前倒是从来没有发觉……自己的名字原来可以被人念得这般缠绵悱恻。 “长公主殿下。”顾敛慢悠悠地从软榻上站起身来,大红色的衣裳松松垮垮地散落着,露出他胸口处和腰腹处大片的肌肤来。 而他丝毫没有想要将自己的衣裳穿好的意图,只是又向前走了两步,笑吟吟地看着宁昭长公主。 夕雾挑了挑眉,她的脸上没有半分羞涩难堪之意。她甚至十分光明正大地抬眼打量起了他的精壮又白皙的胸膛。 长公主的视线意味深长又毫不避讳,顾敛唇畔挂着的笑意不由地深了深。 而夕雾只是用直白的视线稍微打量了他几眼,很快就兴致缺缺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她直截了当地开口问道:“如今本宫以身入局,而世子你……仍然‘落子无悔’吗?” 宁昭长公主并未虚以委蛇地与他毫无意义地寒暄着,而是直接开门见山、单刀直入,这一点倒是足以见得长公主殿下在他面前的诚意十足。 顾敛轻轻一甩,便将自己手中的折扇完全打开。那张纯白色的扇面上并未绘制任何纹样,倒是衬得一袭红衣的他显得愈发鲜艳夺目起来。 “难道殿下不相信我吗?”顾敛那双勾人的含情桃花眼微微垂着,精致的脸庞上带了些委屈之色,无端显得有些楚楚可怜。 他没有去问宁昭长公主为什么会知道他的身份,又是在什么时候看穿他的。他也没有去询问向来“声名狼藉”的宁昭长公主是如何能够得到慕丞相和宿大将军他们两人的支持的。 毕竟,他和宁昭长公主之间的“结盟”本就如同儿戏一般。当时,长公主殿下几乎只用了言两语便将一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他拉进了这个偌大的棋盘之中。 他们两人所谓的“结盟”看起来十分草率,可他却并不觉得后悔。 因为……他其实肖想宁昭长公主许久了。 那日,他与长公主殿下在醉仙楼初次相见,看似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巧合而已。可是,实际上,他也是醉仙楼背后的主人。 而之所以能在那时“恰好”遇见宁昭长公主,是因为有人提前给他通风报信了。因此,那时百无聊赖的他便佯装路过酒楼,想要去见识一下传说中的宁昭长公主。当时,无所事事的他还顺手救下了一名被纨绔子弟欺压的无辜女子。 那日,在见到宁昭长公主之前,顾敛本来对她的身份还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在他亲眼见到长公主的绝色姿容之后,顾敛便信了八分。更何况,据他所知,宁昭长公主似乎确实是单名一个“雾”字。 顾敛当时其实只是希望,骄奢淫逸的宁昭长公主回京之后能够让当下朝堂之中正在上演着的一幕幕大戏变得更加精美绝伦一些。 既然要看戏,自然是要看最跌宕起伏、最波澜壮阔的戏码。 只不过,他的想法不知从何时开始变得有些不再纯粹了。 顾敛身为醉霞阁的阁主,自然对阁中的各处密室和暗道了如指掌。 他说不出自己对长公主到底抱有怎样的心思。但是,当宁昭长公主来到醉霞阁之时,他就如同鬼使神差一般,下意识地悄悄隐匿在了暗处。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在目不转睛地窥探着宁昭长公主身处于醉霞阁时的一举一动了。 刚开始,他还能安慰自己,他只是单纯地好奇而已。他只是在看戏罢了。 坐山观虎斗,岂不快哉? 他心安理得地躲在暗处,眼睁睁地看着宁昭长公主眉眼弯弯地亲手给大将军宿寒喂酒。然后,他甚至还看见向来洁身自好的祁书影,在长公主的步步诱导之下,险些“以下犯上”,做出大逆不道的举动来。 他当时只道宁昭长公主果真荒淫无度、骄奢淫逸,却一点也没有发现他自己的心跳速度到底有多么快。 直到后来,在他午夜梦回之际,他的脑海中居然浮现出了宁昭长公主那风姿绰约的窈窕身影。 顾敛才恍然发觉……他大抵是已经被长公主殿下所蛊惑了。 …… 那一日,宁昭长公主和祁书影“逢场作戏”之时,不止摄政王裴晏离在场,他……也在场。 他所处的位置十分隐秘,而且比起摄政王,他与长公主殿下之间的距离要更加靠近一些。 因此顾敛能够将长公主殿下脸上的一颦一笑看得更加真切分明。 散乱开来的鸦黑长发,欺霜赛雪的玉白肌肤,鲜艳夺目的绯红衣裳…… 宁昭长公主的一举一动仿佛都带着足以致命的吸引力,让人为之神魂颠倒。 顾敛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震耳欲聋。他险些以为自己要因此而暴露了。然而,长公主和祁书影依然全身心地沉浸在演好这一幕好戏之中,就连摄政王也正在全神贯注地盯着他们。 没有人发现顾敛的失态。 没有人发现他的情不自禁。 …… 之后,当长公主殿下在大庭广众之下明目张胆地与他耳鬓厮磨之时,顾敛几乎是一瞬间就联想到了当日那一幕活色生香的旖旎画面。 他有些……情难自禁。 然而,顾敛仅存的一丝理智告诉他,他应当克制住自己心底那阴暗的心思。 于是,他硬生生地忍耐了下来。 ———— “本宫只不过是前来知会世子一声罢了。”夕雾勾唇笑了笑,轻飘飘地开口说道。 她不知道此时顾敛的心中在想些什么,不过,她对此也并不在意。 “长公主殿下大可放心,我向来言出必行。”顾敛轻飘飘地合上了那柄空白折扇,他上前两步,慢慢地靠近了夕雾。 “既然殿下亲自来知会于我,那我自然也不能怠慢了殿下。”他不紧不慢地走到了屋中的木桌旁,示意夕雾先坐下来再与他商谈。 夕雾抬眸看了他一眼,接着便从容不迫地坐了下来。虽然她不知道顾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更何况顾敛看起来对她并没有恶意,自然不足为惧。 顾敛笑了笑,伸手拿起了木桌正中央的白玉酒壶,十分自然地替夕雾和他自己各斟了一杯酒。 他将白玉酒杯慢慢地推到了长公主的面前,然后微笑着开口说道:“殿下此番前来,想必不仅仅只是想知会在下一声吧。” “果然还是瞒不过世子。”夕雾掀了掀眼帘,神色有些散漫,“本宫有一要事相商。” 她的语气漫不经心,却又带着些莫名其妙的笃定意味。尽管她还未曾开口对顾敛说出是何要事,却无端让人觉得……顾敛就应该答应她提出的任何要求。 “殿下请讲。”顾敛抿了抿唇,下意识地抬起眸子看她。 “若是祁书影愿意,本宫想让他入朝为官。”夕雾垂眸看向了自己面前的酒杯,轻声开口说道。 白玉酒杯中那清澈的酒液之上倒映出了她的脸庞,夕雾低头与自己的倒影对视着。然后,她敛着眸子,继续开口说道:“本宫许诺过他,本宫会帮他拿回所有他应得的东西。” “有朝一日,他会站在高处。”夕雾蓦地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顾敛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开口问道:“世子以为如何?” 顾敛微微怔愣了片刻。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底突然间泛起了一股酸涩难耐的嫉妒之情。 宁昭长公主居然会为了祁书影做到这个地步。 诚然,祁书影的确才华横溢、冠绝天下,否则,当年摄政王想要招揽祁书影时,顾敛就不会多管闲事地出手护住他了。 而祁书影也顾念着顾敛的恩情,这些年来一直在醉霞阁之中兢兢业业地弹琴奏乐,并无二心。 只是,此时的顾敛忽然开始嫉妒起了祁书影。 宁昭长公主这般照拂祁书影,甚至于她可以为了他的仕途而步步为营小心谋划。 尽管顾敛的心中酸涩又刺痛,他的脸上依然挂着浅淡的笑意,只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他淡淡地开口说道:“祁公子才华横溢,自然不应该屈才。” “本宫不会强人所难。若是祁书影不愿入朝为官,本宫也会保他荣华富贵。”夕雾纤长的指尖捏住了白玉杯壁,她拿起了面前的酒杯,仰起头一饮而尽,“只是本宫怕祁书影是碍于情面,所以不得不答应本宫。因而本宫希望世子替本宫试探一番。” 宁昭长公主的脖颈修长又白皙,当她仰起头时,她脖颈处的流畅线条便愈发明显起来。顾敛甚至隐隐约约地看见了有一道极其浅淡的绯红痕迹印在了那片白皙的肌肤之上。 他无端觉得有些燥热干渴。 顾敛连忙伸手端起了自己眼前的酒杯,囫囵吞枣般一饮而尽。 方才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长公主的脖颈处,等到他饮下一杯酒、稍微解了渴之后,才堪堪有些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长公主刚刚对他说了些什么。 第112章 心悦,臣服【47】 “既然殿下开了金口,那我自然是言听计从。”顾敛抬眸看了宁昭长公主一眼,接着便将手中的空酒杯轻轻地放在了木桌之上。 坚硬的质地轻飘飘地与硬木撞击在一起,发出了一声清脆的轻响,也像是同一时间敲击在了顾敛的心上。 他挑了挑眉,眼中划过了一丝戏谑之色,脸上也挂着些云淡风轻的笑意,仿佛他只是在漫不经心地调侃、应和着长公主。任谁也看不出,此时他的心尖上正弥漫着丝丝缕缕的苦涩之意。 宁昭长公主她为了祁书影几乎是殚精竭虑了。她考虑到了方方面面,生怕委屈了祁书影,她不希望祁书影心不甘情不愿地在官场之中磋磨自己。 长公主这般惜才,倒是有了几分贤明君主的模样了。顾敛苦笑着想到。 他的心中烦闷不已,他瞥了一眼自己面前的酒杯,忽然伸出手,自顾自地又替自己倒了一杯酒。 都说“一醉解千愁”。 他没有想到,宁昭长公主亲自来到醉霞阁找他,竟然是为了另外一个人。她甚至还为了那个人开口向他提出了要求。 虽然这件事细细说来,也算是在情理之中,有迹可循,毕竟他是醉霞阁的阁主,于祁书影有恩。但是,顾敛不免还是有些心绪难平。 他发现……其实他完全高估了他自己的忍耐力。 那一日,宁昭长公主与祁书影“逢场作戏”之时,顾敛虽然看不出来长公主对祁书影是否存有男女之情,但是,祁书影眼底那百般隐忍的晦暗之色在顾敛看来,却是再明显不过了。 祁书影对宁昭长公主抱有非分之想。 正因如此,此时长公主为了祁书影而步步为营更是让顾敛有些难以接受了。 凭什么祁书影可以让宁昭长公主青眼相看? 顾敛心有不甘。 他虽然表面上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可实际上,他在这京城之中倒也算得上手眼通天了。毕竟……他可是看过不少“好戏”,他的手中可谓是紧紧握着许多达官显贵们的把柄。 祁书影能够帮到长公主的地方,他都能做到,甚至还会做得比祁书影更好。 顾敛白皙的指尖轻轻地点在了白玉杯壁之上,他的眼底划过了一抹暗沉之色。 夕雾见顾敛答应了她,脸上也没有出现什么欣喜或意外的神情。她依然是神色淡淡地抬眸看着他,纤长的睫羽微微敛着,一副胸有成竹的坦然模样,就仿佛……无论她提出什么要求,顾敛都应当开口答应她。 在她看来,这显然是一件理所应当又习以为常的事情了。 “世子只顾着自己独酌吗?”夕雾勾唇笑了笑,语气里带着些调笑的意味。 闻言,顾敛点在杯壁之上的白皙指尖不由地顿了顿,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长公主一眼,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这酒……太烈了些。唯恐殿下不胜酒力,我实在不敢再替殿下斟酒了。” “烈酒?”夕雾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她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开口说道:“无妨,本宫不会怪你。” “本宫以为……世子是可信之人。”她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子,笑吟吟地看着顾敛。 宁昭长公主眉眼弯弯,唇角微勾,一张冶艳的脸上满是从容不迫的淡然神色。她嫣红的唇瓣上还沾染着些许晶莹剔透的酒液,将她衬得更加绮丽动人。 顾敛能够听得出来长公主的弦外之音——她相信他不会害她。她甚至可以心安理得地在他面前醉倒。 这还真的是……太高估他了。 宁昭长公主对待她的“盟友”,向来是这般坦诚的吗?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顾敛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宁昭啊宁昭,还真是……坦坦荡荡、光明磊落啊。 倒是显得他更加卑劣了。 顾敛心中思绪百转千回,面上却不显分毫。他十分自然地拿起酒壶,替长公主斟了满满一杯酒。 “既然殿下有此雅兴,我便奉陪到底了。”他举起自己的酒杯,悬在空中与长公主虚虚地碰了一下杯,接着便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了。 夕雾也不甘示弱,她巾帼不让须眉,十分豪爽地与顾敛推杯换盏。 身为景熙的长公主,夕雾从小就生活在了极其严苛的条条框框之下,她的一举一动都应当恪守礼节。然而,此时她的动作却并没有严格地遵循宫中礼仪,反而是十分散漫地随心而为。 顾敛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紧紧盯着她。 宁昭长公主玉白的手指轻轻捏着白玉杯壁,她指尖上染着的嫣红蔻丹便显得愈发明显起来,艳丽夺目。 长公主的手很好看。 “指如削葱根”。 无端端地让人想要将这双纤纤玉手沾染上其他色彩。 有的时候,白璧微瑕,却反而显得更加……活色生香。 宁昭长公主饮酒的动作堪称是大开大合,绯红的衣袖伴随着她抬起手臂的动作而悄然滑落下来,露出一截白玉无瑕的洁白皓腕来。 长公主嫣红的唇瓣微微张开,清澈的酒液将她的唇瓣染得愈发莹润。她伸出一截小巧的舌尖轻轻地舔了舔唇,将上面残留着的酒渍尽数卷去。 “口如含朱丹”。又艳又妖,让人心痒难耐。 夕雾大抵是有些醉了。她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那双精致的眸子里仿佛盛着一汪碧波荡漾的春水,让人几乎要直接沉溺在她似水的眸光之中。 向来千杯不醉的顾敛,此时似乎也情不自禁地醉了三分。他生得一副好皮囊,那双桃花眼里敛着些勾人的春色,毫无瑕疵的脸上晕着些浅淡的笑意,一身绯色衣裳松松垮垮地散落着,端的是风流多情、摄人心魂。 奈何宁昭长公主“不解风情”,并没有因此而对顾敛另眼相看,反而是毫不扭捏地与他举杯对饮。 她浑然不知,此时的自己在顾敛的眼里,到底有多么诱人。 在顾敛看来,宁昭长公主分明就是在明目张胆地蛊惑他。 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似乎都变成了蛊惑人心的毒药,外面看似是裹了一层又甜又腻的蜜糖,可实际上,其内里所隐藏着的,却是足以置人于死地的穿心毒药。 然而,顾敛甘之如饴。他心甘情愿地放任着自己沉醉了下去。 尽管顾敛一杯接一杯地饮着酒,可他却仍然觉得自己的口中十分干渴。 顾敛垂着眸子,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拿起了白玉酒杯,接着便直接仰头饮尽了杯中酒。大抵是饮得急切了些,一滴酒液不小心溢了出来,顺着他的嘴角慢慢地往下滑落着。 那滴酒液从他那精壮又白皙的胸膛上一点一点地往下滚落着,留下一道湿漉漉的浅淡痕迹之后,最终没入了他的腰间,消失不见。 此时的顾敛却完全顾及不到这些细枝末节。他只能依靠不停地饮下冰凉的酒液来压下自己心底那一阵难耐的燥热之意。 早知道,他方才就不应该答应长公主与她对饮了。 现下看来,这分明就是在折磨自己。 他承认,他确实对长公主心怀不轨。然而,此时此刻,顾敛总归还是心存着半分理智,他一直在心底暗自告诫着自己不应当逾矩。 只不过,宁昭长公主似乎并不想如顾敛的意。 姿容绝色的长公主醉眼朦胧地抬眸看着他,她的眼神迷离又恍惚,像是彻底醉了一般,神志不清。 “顾、敛。”宁昭长公主站起身来,慢慢地走到了顾敛的身旁,一字一顿地开口唤他。 “本宫……会让你看一出好戏的。”她弯下腰,居高临下地看着顾敛,信誓旦旦地承诺道。 醉人的酒香与长公主身上淡淡的馨香交织在一起,她莹润的唇瓣开开合合,一截嫣红的舌尖于洁白贝齿间若隐若现。 顾敛觉得自己似乎也开始变得有些神志不清了。他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便下意识地伸出手,一把攥住了长公主纤细的手腕。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对她做些什么。 长公主醉着酒,本就身形不稳,这下又因着顾敛突如其来的拉拽,猝不及防之下便直接跌进了他的怀里。 顾敛也像是被自己的举动惊吓到了一般,他忙不迭地松开了自己的手,转而揽住了长公主的肩膀和腰肢,生怕她一不小心就摔倒在地了。 夕雾下意识地伸出了手,她想要抓住些什么东西来稳住自己的身形。然后,她发觉自己摸到了一片滚烫又硬朗的肌肤——顾敛胸口处的肌肤烫得惊人,几乎要将她的手灼伤了。 柔软的触感在自己的胸口处胡乱游走着。顾敛不由地闷哼一声。在这种情况下,长公主肆意作乱的小手简直是在强行地逼迫着他对她做出一些僭越又冒犯的事情。 夕雾并没有发现顾敛此刻看向她的眼神有多暗沉。她轻轻地敛着眸子,十分自然地伸出一只手揽住了顾敛的脖颈,然后,她便借着这股力道,想要直接从他的怀里站起身来。 可是,顾敛却不想就这么轻易地放过她。 是长公主她自己先主动靠近他的。 她应当为此付出代价。 第113章 心悦,臣服【48】 顾敛不由地加重了几分自己手上的力道,他揽在夕雾肩膀和腰肢处的手下意识地收紧了,将她抱得更加紧密。 本来准备借力离开顾敛怀抱的夕雾,忽然间被他用力地搂住了。她动弹不得,最终只能被迫重重地再次跌进了顾敛的怀里。 手上的柔软触感在此刻竟然显得有些朦朦胧胧、并不十分真切,顾敛眸色沉沉地低头看向了宁昭长公主,他恍惚间险些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现在这般情景,几乎与他往常经历过的那些旖旎梦境一般无一。 他看见长公主殿下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她纤长的睫羽如蝶翼一般轻轻闪烁着,却始终遮掩不住她眼底那迷离似水的勾人眸光。 “殿下……这是在‘投怀送抱’吗?”顾敛微微垂着眸子,轻声开口说道。他轻轻地眨了眨含情脉脉的桃花眼,一本正经地颠倒黑白。他的声音又轻又淡,像是在循循善诱地哄骗着长公主一般。 夕雾的脑袋有些晕晕沉沉的,她并没有发觉顾敛此时的“指鹿为马”,而是在迷迷糊糊之中开口应和了一声。 顾敛的心猛地颤了一颤,他的手不由地搂得更紧了些,像是生怕长公主从他怀里挣脱掉了一般。 “殿下,你喝醉了。”他一边紧紧地抱着夕雾,一边故作镇定地开口“规劝”着她,仿佛他才是那个被长公主所逼迫的人一般,一点也看不出来,此时他正将长公主强行地禁锢在自己的怀里。 就连夕雾自己都险些要以为……的的确确是她喝醉之后在“无理取闹”了。 “顾敛。”夕雾漫不经心地喊了一句顾敛的名字。她稍微动了动身子,见自己实在无法挣脱束缚后,她只是轻轻地皱了皱眉头,接着便从容不迫地躺在了顾敛的怀里。 “不知长公主殿下有何吩咐?”顾敛哑着嗓子轻声问道。 温香软玉抱满怀。 宁昭长公主任何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对于顾敛来说,都无异于是一场逃无可逃、避无可避的“折磨”。 然而,他甘之如饴。 长公主漫不经心地伸出了手,她的指尖轻轻地按在了顾敛的心口处。 他的心跳很快、很沉,一下又一下,几乎将夕雾震得指尖微微发麻。 她勾唇笑了笑,似有如无地点了点自己指尖之下按着的那片滚烫肌肤。可就是这样微不足道的细小动作,却让顾敛的身子骤然间紧绷了起来,他险些就要克制不住自己心底一直压抑着的阴暗渴望了。 “世子方才是不是说过……要对本宫言听计从?”宁昭长公主此时虽然有些神志不清,但她依稀还记得之前顾敛对她说过的话语。 只不过,她的脑海里隐隐约约只记得顾敛说出的“言听计从”四个字,至于其它更加具体的内容,她倒是记不清楚了。 顾敛微微怔愣了片刻之后,才堪堪反应了过来——宁昭长公主这般言论,怎么有些似曾相识呢? 像极了他刚刚那番“颠倒黑白”、“混淆是非”的模样。 不过,在听到长公主的话语之后,顾敛便恍然发觉——他确实心甘情愿地想要对长公主殿下言听计从。 “是。”顾敛点了点头,他紧紧地盯着夕雾的眼睛,郑重其事地回答道。 夕雾的眼睛亮了亮。她饶有兴致地随手扯了扯顾敛的绯色衣裳。 那件衣裳本就是松松垮垮地披在他的肩膀之上,被夕雾这样拉拽了一下之后,几乎要直接散落开来,露出了顾敛精壮又白皙的上半身。 “殿下,你这是想……做什么?”顾敛并没有出手阻拦,而是任由着长公主在他身上“胡作非为”。他的声音低沉又喑哑,带着些蛊惑人心的旖旎意味。 夕雾没有选择开口回答他的问题,她只是自顾自地伸出手抓住了顾敛健壮的臂膀,接着,她的手上又用了些力道,轻轻地捏了捏他的手臂。 宁昭长公主像是在单纯地好奇着他臂膀的触感而已,她的脸上并不带有其他任何神情,仿佛只是在触碰着一件精美的白玉摆件一样。 顾敛只觉得自己的手臂上传来了一阵极其细微的痒意。长公主的指尖轻轻柔柔地捏着他的臂膀,如羽毛轻轻拂过一般,在他看来,长公主更像是在……引诱他。 这时候,宁昭长公主似乎发现了顾敛刚刚的小动作,她纤长的手指慢慢地按在了他的手上——此时他正紧紧地揽着长公主的肩膀和腰肢。然后,长公主便一点一点地掰开了他的手指。 她分明没有用什么力道,可顾敛却像是鬼使神差般地,就那么跟随着她的动作,一点一点地松开了自己的手。 然后,长公主轻飘飘地站起了身子。 怀中骤然一空,顾敛只觉得心中有些怅然若失,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做些什么。 可是,他伸出去的手却因为长公主接下来的动作而硬生生地悬在了空中。 宁昭长公主突然间伸出手,将顾敛从椅子上拽了起来。顾敛虽然不明白长公主想做什么,但还是十分顺从地站了起来。他和长公主之间的距离本来就很近,他站起来之后几乎快要直接与长公主紧紧地贴在一起了。 可长公主却没有因此而后退半步,她抬起头看了顾敛一眼,便直接伸出手将他用力地推倒在了软榻之上。 顾敛的瞳孔骤然间放大,他几乎快要掩饰不住自己那越来越快的心跳声了。 绯色的衣裳被他腰间的系带束着,松松垮垮地散落着。他白皙如玉的胸膛起起伏伏,一看便知其心绪不平。 夕雾站在顾敛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接着便不紧不慢地弯下腰,慢慢地凑到了他的脸庞上,一字一顿地开口问道:“‘言听计从’,是吗?” 顾敛不明所以,但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本宫总觉得……这样喝酒不够尽兴。”夕雾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笑吟吟地开口说道。 “殿下的意思是?”顾敛慢慢地眨了眨眼睛,十分自然地顺着长公主的话语开口询问道。 “本宫早就听闻世子‘千杯不醉’,心下好奇不已。今日,本宫很想见识一番世子的酒量。”夕雾随意地瞥了一眼木桌之上的白玉酒壶,脸上划过了一抹兴致盎然的神色。 顾敛脸上原本挂着的盈盈笑意一下子僵在了唇畔,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宁昭长公主这个人还真是随心所欲,让人完全捉摸不透。 只不过,若是她真的好奇,那他便如她所愿吧。 反正,无论刚刚宁昭长公主向他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会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下来。 “好。”顾敛低低地应了一声。 见顾敛答应了下来,夕雾不由地勾唇笑了笑。 有的时候,用“嚣张跋扈”、“骄奢淫逸”或者“趾高气昂”来形容她,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差错。 宁昭长公主本来就应该高高在上。 她再是肆意妄为,似乎也都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本宫……亲自喂你。”夕雾拿起了木桌上的酒壶,斟了满满一杯酒之后,接着便轻飘飘地转过身,慢慢地靠近了顾敛。 夕雾纤长的手指捏着白玉杯壁,动作十分散漫地将酒杯往顾敛的唇边送去。 顾敛斜斜地倚靠在软榻之上,他薄薄的唇瓣微微张开,轻轻地咬住了玉质的杯壁,十分顺从地将长公主喂过来的酒液全部都一饮而尽。 现在的宁昭长公主倒是像极了一个耽于享乐的昏庸君主。 她一杯接一杯地往顾敛的嘴里灌着酒,而顾敛则是来者不拒地尽数饮下。 “若是世子觉得难以为继,本宫也不会再勉强。”夕雾敛着眸子,神色淡淡。 “殿下这是在小瞧我吗?”顾敛向前倾了倾身子,靠得离夕雾愈发近了些,他的脸色沉了沉,“这‘千杯不醉’,自然并非虚名而已。” 夕雾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拿起了木桌之上的白玉酒壶。 一杯接一杯的倒酒实在太过麻烦了些,她索性直接用酒壶来给他喂酒了。 夕雾半跪在软榻之上,她才堪堪将手中的酒壶递了过去,顾敛便主动伸出手,将那只酒壶接了过来。 他仰起头,直接咬着那细细的壶嘴,将酒液灌进了自己的口中。 顾敛的发丝原本是被一条红绳轻轻地束起,但是在刚才的动作之中,那条红绳已然散了开来,黑色的发丝有些凌乱地披散着,将他精壮的胸膛衬托得愈发白皙。 尽管顾敛千杯不醉,可是饮下那么多酒之后,他的脸上还是不可避免地泛起了红晕。那双桃花眼的眼尾处也染了些影影绰绰的绯红之色,无端显得有些活色生香。 “世子小心一些,莫要着急。”夕雾随口嘱咐了一句。她见顾敛的脸上沾了一缕黑发,便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替他将这缕碍事的发丝拨弄开来。 然而,夕雾突如其来的触碰却让顾敛的身子下意识地颤了颤,他拿着酒壶的手一个不稳,有大片大片的酒液不小心洒了出来,将他胸口处的肌肤尽数浸湿。 第114章 心悦,臣服【49】 顾敛胸口处和腰腹处的白皙肌肤像是被清澈的酒液镀上了一层浅淡的盈盈光泽一般,看起来竟然有些晶莹剔透的感觉,无端显得有些……诱人。 长长的黑发肆意地披散着,他的发尾处也不可避免地沾染了些许清酒。顾敛像是堪堪才反应过来一般,有些茫然地撑起了自己的身子。黑色发丝垂落于胸前,有几滴酒液顺着发梢慢慢地滴落了下来。圆润的液珠滴在了他的腹部,溅起了一小片晶莹的水花。 伴随着他撑起身子的动作,有一部分酒液便十分自然地顺着他腹间的沟壑,慢慢地没入了他的腰际,将他腰间的系带尽数浸湿。 绯色的衣裳本就艳丽无比,被酒液浸湿之后,那绯红色便显得愈发深刻,深红浅红交织在一起,倒显出一种别样的美感来。 可是,夕雾现在并没有多余的工夫去在意眼前这活色生香的场景。她看到顾敛身上沾染着的大片酒液,便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替他将胸前的酒液擦拭干净。 她拿出了一条洁白如玉的柔软绢帕,接着便毫不犹豫地伸手将其按在了顾敛的胸口之上。 向来养尊处优的宁昭长公主,自然不经常做这种伺候人的事情,再加上她喝醉了酒,脑袋晕晕沉沉的,有些神志不清,此时她的动作可以说是手忙脚乱、毫无章法,几乎是十分胡乱地在顾敛的身上用力擦拭着。 虽然那条绢帕的质地极其柔软,但是顾敛却仍然觉得……长公主拿着那条绢帕在他胸口处胡乱摩擦的动作,着实让他有些难以忍受。 顾敛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一把攥住了长公主纤细的皓腕。 “殿下这般亲力亲为,我实在诚惶诚恐,受之有愧。”他近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开口婉拒着夕雾的好意相助。 毕竟,如果放任长公主殿下再这么继续擦拭下去,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可就完全不在顾敛的掌控之中了。 “无妨,世子言重了。”夕雾十分随意地摆了摆手,开口说道。 她一下子便挣脱了顾敛的束缚,然后继续“认认真真”地帮他擦拭着胸前的酒液。即便是醉了酒,宁昭长公主依然是我行我素、肆意妄为的。 顾敛此时正全神贯注地想要克制住自己心底的冲动之情,他的手上自然也没有用什么力道,是以,长公主很轻易地便挣脱了他的钳制。 长公主的指尖和柔软的绢帕一同拂过他的心口处,在他的身上带起了一连串止不住的颤栗之意。 “长公主殿下。”顾敛咬牙切齿地开口唤道。 夕雾有些茫然地抬眸看他,她的手也因此停留在了他的心口处。 指尖下的心跳如擂鼓般震耳欲聋,可是,醉醺醺的宁昭长公主却并没有十分敏锐地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十分危险。 顾敛脑海里一直紧绷着那根弦陡然间断裂开来,他闭了闭眼睛,再睁眼时,眼底已然是一片暗色。接着,他便忽然再次伸出手来,径直抓住了长公主的手腕。 还没等夕雾反应过来,顾敛便一边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腕,一边慢慢地朝她靠了过来。 夕雾本来是半跪在软榻之上的,现在却被顾敛逼迫得不断往后退去,直至退无可退,被他精壮的身躯压在了墙边。 她茫然又不解地抬眸看他,她的眼底泛着些迷离的潋滟水光,勾魂摄魄。大抵是醉了酒的缘故,长公主冶艳的脸庞上染着些极浅极淡的红晕,却将她衬托得愈发绮丽靡艳。 此时,她那双勾人的眸子媚眼如丝一般,带着些几不可察的委屈与茫然之色,直勾勾地盯着顾敛的眼睛,一眨也不眨。 顾敛下意识地舔了舔唇。宁昭长公主这般举动分明就是在明晃晃地引诱他、蛊惑他。 他已经不满足于仅仅只是简单地握着长公主的手腕了。顾敛的手慢慢地从长公主的腕间移到了她的手掌上,接着,他便紧紧地抓住了长公主的手。 然后,他慢慢地压下了自己的身子,凑到了长公主的耳边,哑着声音一字一顿地开口说道:“殿下,这里已经擦干净了,你不必再动手擦拭了。” 说着,顾敛便慢条斯理地将那条湿漉漉的绢帕从她的手中抽了出来,随意地丢到了一旁。接着,他便将自己修长的手指强行地穿插进了长公主的指间,近乎于与她十指相扣。 顾敛抓起长公主的手,一把按在了自己的心口处,像是要亲自向她证明一下自己方才说出口的话语一般。 夕雾指尖之下那片肌肤的触感干燥又滚烫,一点也不湿润。她下意识地动了动自己的指尖,却惹得顾敛发出了一声压抑的闷哼。 他赶忙抓起夕雾的手,想要将那只作乱的小手从自己的心口处移开。 可夕雾却偏偏要与他对着干。她伸出另一只没有被束缚住的手,径直摸上了他的腹部。而他腰腹处所沾染的酒液也已经被夕雾擦拭干净了。她的指尖随意地在那片肌肤之上抚摸、摩挲了一番,见自己并没有摸到什么湿润的地方,夕雾便十分满意地收回了手。 然而,此时的顾敛却是再也按捺不住自己心底那些阴暗又晦涩的想法了。 他直勾勾地盯着长公主的眼睛,慢慢地勾起了唇角,状似随意地开口问道:“长公主殿下似乎不善饮酒?” 夕雾眨了眨眼睛,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殿下就不好奇……我是怎么能够做到‘千杯不醉’的吗?”他循循善诱一般,慢条斯理地询问道。 夕雾微微皱了皱眉头,似乎是在认真地思考着顾敛说的话语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没等她完全想明白,顾敛便又继续开了口。 “不如,就让我来教殿下……该如何饮酒,方能‘千杯不醉’吧?”他低着头,声音低沉又喑哑,像是在一点一点地引诱着宁昭长公主主动走进他精心编织的陷阱之中。 虽然夕雾仍旧是一副似懂非懂的茫然模样,但她还是在顾敛的循循善诱之下,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顾敛唇畔的笑意深了深,他低低地开口应道:“好,谨遵殿下吩咐。” 他拿起了刚刚被他放置于一旁的白玉酒壶,然后像之前一样,咬着壶嘴为自己灌下了一大口酒液。 接着,顾敛便一把捏住了夕雾的下颌,毫不犹豫地径直吻了上去。 夕雾有些不明所以地瞪大了眼睛,她只感觉到有醇厚的酒液被顾敛强行地渡到了自己的口中。然后,顾敛便十分强势地与她唇齿交缠,逼迫着她将那些酒液尽数咽下。 在醉人的酒香之中,顾敛还尝到了一阵甜腻又勾人的味道。 他大抵是醉了。 从来只存在于旖旎梦境之中的艳丽画面,此时却是真真切切地呈现在了顾敛的眼前。 他十分贪婪地愈吻愈深,几乎要将长公主就此拆吃入腹。 毕竟,他肖想长公主殿下已久,此时又如何能够仅仅只是止步于此而已? “殿下感觉如何?”过了许久,顾敛方才微微喘息着开口问道。 夕雾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变得更加晕晕沉沉,像是醉得更厉害了些。她下意识地摇了摇头,紧接着便伸出手去,想要将顾敛从她的身上推开。 可是她的力道实在太小,对于顾敛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在顾敛看来,长公主的动作不像是反抗,反而更像是在……欲拒还迎。 没等夕雾开口说话,顾敛就又提起白玉酒壶灌了一口酒,再次深深地吻了下去。 夕雾被迫咽下了他强行渡过来的第二口酒。她深深地皱了皱眉头,十分不情愿地推了推顾敛的肩膀。 顾敛手中的酒壶因此而倾倒出了一些酒液,洒在了夕雾的肩膀上。 “殿下怎么这般不小心?”顾敛抬眸看她,声音喑哑不已。他自顾自地开口说道:“既然方才殿下亲力亲为,那么,现在我也应当帮殿下擦拭酒渍才对。”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慢慢地将夕雾肩膀上那片被沾湿的布料拨了开来,露出她圆润又白皙的肩头以及她脖颈处的大片肌肤。 顾敛的脸色几乎是骤然间沉了下去。 因为他看见了长公主的肩颈之上遍布着数道深深浅浅的绯红痕迹。而当清澈的酒液将那片雪色肌肤连同其上印着的绯红痕迹一同沾湿之后,便显得愈发活色生香起来。 “殿下,还真是与传闻所说的……一般无二呢。”他的声音很冷,语气中满是心有不甘的嫉妒之情。 “既然如此,我便‘亲自’帮殿下擦拭干净。”顾敛慢慢地低下头,然后,他伸出一截艳红的舌尖,细致又认真地帮夕雾“擦拭”着肌肤之上沾染着的酒液。 “擦”着“擦”着,顾敛便开始得寸进尺了起来,他变本加厉地亲吻着、啃咬着那片肌肤,在玉白的肌肤之上烙印下了更多的旖旎痕迹。 他想将长公主身上那些碍眼的红痕尽数覆盖掉。 酒香醉人,而长公主的味道却比烈酒更加香醇。 “千杯不醉”? 可他现在似乎已经醉了。 第115章 心悦,臣服【50】 顾敛的指尖轻轻地拨开了宁昭长公主肩膀处散乱的黑发。他极尽缠绵地亲吻着她的脖颈,替她“擦拭”掉了她肩膀处沾染上的酒液,还在她的肌肤之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绯红痕迹。 崭新的艳色痕迹印在了先前的红痕之上,层层叠叠、交缠繁复,玉白的肌肤上烙印着大片大片的绯色,如同白璧微瑕一般,显得愈发靡艳绮丽,勾得人心神荡漾。 顾敛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揽住了夕雾纤细的腰肢,将她拥得更紧。 “长公主殿下,那日你曾说过要与我‘奉陪到底’,如今……可还作数?”他轻轻地咬着夕雾圆润小巧的耳垂,与她极尽亲密地耳鬓厮磨。 夕雾醉得有些厉害,在朦朦胧胧之间,她只感觉到顾敛贪婪地从她的肩膀处一路啄吻至她的耳边,那湿漉漉的黏腻触感让她下意识地偏了偏头,似乎是想躲开顾敛的触碰。 可是,顾敛又怎么可能这般轻易地放过她? 他直接伸出手,一把扶住了夕雾不断往后退缩着的肩膀。顾敛的动作看似温温柔柔的,实则却是强硬无比,让夕雾没有半分躲避的余地。 夕雾往后退半分,他便往前进半分。 “殿下,莫非是害怕了吗?”顾敛垂着眸子,他极尽温柔地轻轻揽着夕雾的腰肢,在她的耳边轻声细语,像是在一点一点地哄骗着她、引诱着她。 顾敛已经坠入了无底深渊,而他想拉着宁昭长公主和他一起……沉沦。 “‘害怕’?”夕雾闻言,下意识地开口重复了一遍他的话语。她不由地抬眸看了顾敛一眼,他的激将法对于夕雾来说很有效。 虽然夕雾的脑袋此时依然是昏昏沉沉的,但她却总觉得……自己似乎不应当像这般毫无反抗之力地受制于人。 “本宫当然不怕。”她微微抬起头,言语间颇有些高高在上的倨傲意味,那双冶艳的眸子里满是睥睨之色。尽管现在的夕雾不太能明白顾敛话语中的意思,但她还是本能地出言反驳着他。 “殿下此话当真?”顾敛勾了勾唇角,一双含情桃花眼里流转着盈盈水光,端的是勾人心魂、摄人心魄,只消一眼便能让人神魂颠倒。 奈何……他眼前的人是宁昭长公主。 任凭顾敛如何蛊惑,她都不为所动。 而宁昭长公主却仅仅只是漫不经心地抬眸看了他一眼,便让他心甘情愿地耽溺于她的一颦一笑之中。 夕雾不置可否,她慢条斯理地直起了自己的身子,而方才还咄咄逼人的顾敛,此时却不知不觉间被夕雾压得往后仰了仰。 见顾敛在她面前退缩了,夕雾便不依不饶地又向前压了几分,接着,她伸出手,一把按在了顾敛的胸口处。指尖所及之处一片滚烫,夕雾却仍然无动于衷。她的手上用了几分力道,直接将顾敛压倒在了软榻之上。 顾敛因着长公主突如其来的主动靠近和触碰,有些手忙脚乱,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卸下了自己身上的力道。 然而长公主却并没有留手,她的手用力一推,顾敛便十分自然地顺着她的力道向后倒在了软榻上。他黑色的发丝披散开来,被压在了他白皙的身躯之下,绯色衣裳裹在他的腰际,竟显出一种精致冶艳的脆弱美感来。 夕雾顺势向前压了压,她居高临下地垂眸看着顾敛,神色莫名。 长公主鸦黑的长发垂落着,轻轻地从顾敛的胸膛之上拂过,带起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意,他的心脏骤然间颤了一颤。 大抵是被强行喂了酒的缘故,长公主嫣红的唇瓣之上还泛着些晶莹剔透的莹润光泽。那形状姣好的红唇被他吻得微微肿起,显得愈发活色生香,让人心神荡漾不已。 此时的宁昭长公主衣衫不整,她肩膀处的衣裳方才被顾敛扯了开来,露出肩颈处大片白皙又细腻的肌肤。有大片大片深深浅浅的绯红痕迹从她圆润的肩头一路蔓延至她深邃的锁骨处,最终顺着她纤长的脖颈隐没在了她的耳边。 眼前的旖旎画面堪称姝色无边,又艳又妖,足以让人情难自禁地臣服于她。 顾敛抬眸看着她,眼底划过了一抹晦涩不明的暗沉之色。 此时此刻,宁昭长公主的身上清清楚楚地烙印着他亲自留下的痕迹。在梦境之中,他曾经无数次地为长公主殿下“钤印”,现如今,他终于得偿所愿了。 顾敛的眼尾处晕着些又浅又淡的绯红色彩,将那双本就含情脉脉的桃花眼衬托得愈发勾人。他精致的脸庞上也染了一层薄薄的红晕,仿佛是含羞带怯一般,惹人怜惜。哪怕顾敛身为男子,此刻倒是也有了几分“秀色可餐”的意味。 然而,宁昭长公主只是轻飘飘地垂眸看了他一眼,神色淡淡。她抬起手,轻轻地点在了顾敛的眼尾处,又一点一点地移到了他微红的脸颊之上。 她染着嫣红蔻丹的指尖慢慢地揉了揉那一片绯红的肌肤,似乎只是在单纯地好奇顾敛为何脸红一般。 长公主又伸手按在了顾敛的薄唇之上,她的指尖不可避免地沾染了些许晶莹剔透的清澈酒液,可她并不在意,而是敛着眸子,一字一顿地开口问道:“世子,你的酒……应该还没喝完吧?” 不得不说,宁昭长公主此时虽然已经醉得有些神志不清了,可是依然“条理清晰”。 顾敛不由失笑。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并未开口反驳她。 宁昭长公主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接着便拿起了方才被顾敛放在一旁的白玉酒壶。 顾敛眨了眨眼睛,他十分自觉地想坐起身来,好让长公主继续给他喂酒。 无论长公主殿下喂给他什么,他都会尽数咽下。哪怕是穿肠的毒药,他也甘之如饴。 可是,长公主似乎并不想这么做。 她仅仅只是伸出手,纤长的手指按住顾敛的胸口处,将他硬生生地按了回去。 尽管顾敛有些不明所以,但他依然还是十分顺从地躺了下去。 “顾敛。”长公主红唇轻启,慢条斯理地唤着他的名字。 顾敛微微抬眸,神色莫名。 “本宫是醉了,不是傻了。”宁昭长公主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眼底满是趾高气昂的神色。 她的指尖轻轻地点了点自己脖颈处的肌肤,然后,那嫣红的指尖沿着那片绯红的痕迹,一路慢慢地游移到了她的肩膀处。 “你……僭越了。”长公主一点一点地勾起了自己的唇角,露出一个极其冶艳的笑容来,可她的眼底却分明没有丝毫的笑意。 她的脸色又沉又冷,可是,顾敛的心脏却因此而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他看见宁昭长公主毫不犹豫地拿起了白玉酒壶。 然后,冰冰凉凉的清澈酒液倾倒而出,在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接着便尽数落到了他的胸口处,溅起了一片又一片晶莹剔透的水花。 顾敛怔愣着,茫然又无措。他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长公主殿下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便感觉到了自己的胸口处和腰腹处传来一阵冰凉的、湿润的感觉。 有一滴酒液溅到了顾敛的唇畔,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唇,将那滴酒液卷入了口中。 宁昭长公主依然居高临下地垂眸看着他。见酒壶之中的酒液已经被自己倾倒殆尽了,她便随意地将手中的酒壶丢了开来。 白玉酒壶撞击在地面之上,发出了一声十分清脆的破碎声响。白玉碎裂成了数片,而这突如其来的响声倒是让顾敛猛地惊醒了过来。 他只能听见自己的胸口处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猛烈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长公主似乎并没有嫌弃他身上沾染着的酒液,她伸手按在了他的心口处,然后慢慢地俯着身子靠近了顾敛。 她白皙又细腻的手上沾满了清澈的酒液。长公主轻轻地点了点顾敛的心口,接着便抬起了手,慢条斯理地举到了顾敛的面前。 “世子,这酒……可不能浪费呀。”她挑了挑眉,颇有些意味深长地开口说道。 话音刚落,她便将自己的指尖慢慢地移到了顾敛的薄唇之上。 有几滴清澈酒液从长公主的指尖滴落了下来,直接落到了顾敛的唇上。 顾敛的瞳孔骤然放大了一瞬间,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微微启唇,任由着那些酒液一点一点地滴落进了自己的口中。他将那些酒液咽了下去,又舔了舔唇瓣。 他忽然间勾唇笑了笑,开口说道:“殿下所言极是。这酒……可不能浪费啊。”顾敛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长公主方才说出口的话语,眸色微深。 还没等长公主反应过来,顾敛便主动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她纤细的皓腕。 接着,顾敛的手上微微用力,将长公主的纤纤玉手拽得离自己更加靠近了些。 他探出了一截嫣红的舌尖,近乎是慢条斯理地径直吻住了长公主的指尖,然后极具侵略性地向上吻着。顾敛的动作细致又温柔,他一边抬眸直勾勾地盯着长公主,一边很有耐心地将她手上沾染着的酒液尽数咽下。 第116章 心悦,臣服【51】 顾敛的身上满是湿润又黏腻的清澈酒液,他胸口处和腰腹处的肌肤本就光洁如玉,此时更像是水洗白玉一般,泛着些浅浅淡淡的莹润光泽。那些酒液顺着他腰腹处的沟壑慢慢地向下流动着,沾湿了他腰际的衣裳。可顾敛像是浑然未觉一般,对此毫不在意。 他只是紧紧地伸手攥着宁昭长公主的皓腕,然后,一点一点地将她手上沾染着的那些酒液一滴不剩地吞咽了下去。他的动作细致又耐心,仿佛是在小心翼翼地对待着一件捧在手心之中的稀世珍宝一般,不愿意让其受到丝毫的伤害。 宁昭长公主微微蹙了蹙眉,可她并没有立刻抽回自己的手,而是放任顾敛肆意地动作着。 她方才之所以做出那般举动,是因为她想好好地惩治一番顾敛的僭越之举,好让他知晓冒犯她所需要付出的“代价”。毕竟,将酒液胡乱地倾倒在他胸口处、腰腹处的举动,并不是什么无足轻重的随意举动,很显然,这是在羞辱他。 可是,宁昭长公主不知道,对于顾敛来说,与其说她是在“惩治”他,倒不如说……这反而是一种至高无上的奖赏。 他求之不得。 那些被长公主殿下随意倾倒在顾敛身上的琼浆玉液,几乎浸湿了他的胸膛,连带着他散落着的绯红衣裳也被沾湿了大半。 而宁昭长公主方才俯着身子靠近了他,她的身上也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大片的酒液。然而,她却视若无睹一般,只是轻飘飘地垂眸看着顾敛,眼底一片清冷淡色。 倒是与顾敛此时意乱情迷的痴醉模样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他直勾勾地盯着长公主的眼睛,与她四目相对,似乎是想从她的眸子窥见哪怕半分的动情之色。 可是,顾敛只能从长公主的眼中看见他自己神迷意夺的倒影——他正如醉如痴地亲吻着长公主殿下纤长的手指,神色痴迷。 此时,宁昭长公主手上沾染的酒液已经所剩无几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湿漉漉的黏腻触感。 顾敛已然将长公主手上的酒液尽数咽下,并没有浪费一分一毫。然而,他却没有因此而立刻松开自己的手,而是仍旧恋恋不舍地啄吻着长公主的指尖,脸上满是如梦如醉的餍足之色。 夕雾的指尖动了动,她漫不经心地轻轻按了按顾敛的薄唇中央,将他的唇瓣按出一道浅浅的凹陷。然后,她慢条斯理地开口说道:“世子还真是……‘克勤克俭’。” 她刻意加重了“克勤克俭”四个字的语调,语气中带了些冷嘲热讽的意味。 “是长公主殿下教导有方。”顾敛从容不迫地开口回答道。 还没等宁昭长公主开口回答他,顾敛便慢慢地挑起眼尾,眸光迷离又放肆地看向她的眼睛。 他伸出手,指尖从自己的心口处一路慢慢地下滑至了腰腹处,在自己胸前那一片湿润的酒液之上划开了一道浅淡的水痕。接着,他便意有所指地开口问道:“殿下,这些酒……也不应当浪费吧?” 夕雾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说道:“怎么?难道世子还想让本宫亲自……‘喂’你吗?” “若是长公主殿下愿意,我自然是……心甘情愿。”顾敛近乎是一字一顿地咬着“心甘情愿”四个字,眼底眸色沉沉。 夕雾垂眸看了他一眼,红唇轻启,似乎是想开口说些什么。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她还未说出口的话语。 “砰、砰、砰”。 那声响一下又一下,带着些坚定不移的笃定意味,并没有震耳欲聋,却让人难以忽视。 顾敛将好看的眉毛紧紧地拧起,脸上的神色又沉又冷。他完全没有想到,居然会有人敢在这种时候来打扰他。 尽管屋内的两人都没有出言回应那阵敲门声,但是,门外的那人很快就开了口。 “阁主。”那人的声音温润如玉,顾敛和夕雾几乎是一瞬间便反应了过来那人的身份——祁书影。 “我……有一事相求。”祁书影也不管门内有没有回应,而是自顾自地开口继续说了下去,“阁主有恩于我,此等恩情在下没齿难忘。” 他停顿了片刻,又道:“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我仍然想请阁主帮我这个忙。” 尽管顾敛的神色仍旧又冷又沉,但他并没有发作,而是淡淡地开口问道:“祁公子所求何事?” “我想……入朝为官。”祁书影沉声说道,语气里满是毅然决然的果断之意。 顾敛一怔,他下意识地抬眸看了一眼宁昭长公主,却见她垂着眸子,眼底神色莫名。 “祁公子怎么忽然间改了主意?”顾敛故作随意地开口询问道,“毕竟,之前……祁公子对朝堂之上的勾心斗角可谓是深恶痛绝啊。” “我……”祁书影似乎想解释些什么,但是好像又顾虑良多,他最终还是没有选择对顾敛明说。 然而,这短暂的沉默已经足以说明一切了。 夕雾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祁书影在顾虑着什么? 他无非是想入朝为官,以便于自己有朝一日能够助她一臂之力。 而祁书影此时的沉默,也完全是因为他并不想在旁人面前暴露他和宁昭长公主的关系,免得平白无故为长公主殿下招来祸患。 哪怕对方是他的恩人顾敛,祁书影依然十分小心地谨言慎行、杜微慎防。毕竟在很多时候,祸从口出。防患于未然总归没有什么错处。 而这也是祁书影在自己颠簸多年所亲眼见过的人情冷暖之中,所学会的……人情世故之一。 顾敛抿了抿唇,眼底划过一抹暗色。他哪里看不出来此时的宁昭长公主心情甚好。 祁书影……果然还是很碍眼啊。 顾敛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想着。 接下来,让他更加心绪难平的事情发生了。 宁昭长公主从软榻上站起身来,她径直朝门口处走了过去。 “殿下……”顾敛下意识地开口唤了一声,却没能让夕雾的脚步因他而停下半分。 等到长公主殿下施施然地走到了门扉旁,她方才回眸轻飘飘地看了顾敛一眼,朝他露出一个又浅又淡的散漫笑容来,端的是漫不经心、毫不在意。 接着,她便十分自然地转过身去,将那扇门扉慢慢地打开了。 “阁主……”见门扉轻启,祁书影不由地开口喊道,然而,他的话语还未说完,便极其突兀地停了下来。 因为他看见宁昭长公主突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在慢慢张开的门缝之中,一点一点地露出了一张冶艳无比的精致脸庞来。 而祁书影在怔愣了片刻之后,他很快就十分敏锐地发现了长公主身上的异样之处——宁昭长公主衣衫不整地站在他面前。 她肩膀上的衣服像是刚刚才被人拉扯过一番,松松垮垮地滑落至了她的臂弯处。而她的圆润的肩头和肩颈处的大片肌肤,也因此直接暴露在了祁书影的面前。 祁书影的心跳猛然间漏了一拍,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又一阵细细密密的、锥心刺骨的疼痛之感。 他看见有一大片深深浅浅的绯红痕迹凌乱又肆意地烙印在长公主肩颈处洁白如玉的光滑肌肤之上,连绵不绝一般,层层叠叠地从长公主的肩头一路蔓延至了脖颈上,最终没入耳边。 祁书影的心跳速度很快。他既因此而心中酸涩疼痛,又情不自禁地被长公主这般靡艳的情态所引诱、蛊惑。 他的视线下意识地越过长公主的身子,朝她的身后看去。尽管屋中垂落着数条绯色纱帘,看不清楚屋内的情景,但是祁书影仍然能够隐隐约约地看到……顾敛半躺在软榻之上的朦胧身影。 屋中燃着些袅袅的熏香,还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醉人酒香,二者交织在一起,倒是酝酿出一股勾人的香气来。 而祁书影很快就意识到,自己闻到的那股醉人的酒香,大部分是来自于自己面前的宁昭长公主的身上。 细细看去,她绯红的衣裳上似乎是沾染了星星点点的酒液,在浅淡的绯色之上晕出了一片又一片的深红色彩。深红浅红交织,别有一番无序的凌乱美感。 “长公主殿下,你……”祁书影轻声开口唤道。他想询问长公主殿下为什么会待在顾敛的房间之中与他单独相处,又为什么会将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可是,他恍然间发觉,他好像没有立场去质问她。 祁书影只能闭口不谈。 见祁书影并没有继续开口说话,夕雾也并没有过多在意。她只是眉眼弯弯地笑了笑,开口说道:“祁书影,你想入朝为官?” 即便夕雾使用的是不确定的询问语气,但她脸上的神色中却满是笃定泰山的意味,仿佛她已经知道了祁书影的回答一般。 他只有一个回答,也只会有这一个回答。 “是。”祁书影坚定不移地点了点头。他紧紧地盯着长公主的眼睛,似乎是想教她知晓——自己从始至终都只是想助她一臂之力而已。 他对争名夺利并没有什么兴趣。但是,若他无权无势,便只能放任长公主殿下以身犯险、独自入局。 他想帮她一把。 至于一些更深层次的原因,祁书影没有去想,他也不敢去想。他无法面对这样肮脏又龌龊的自己。 若是……他身居高位,是不是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将长公主殿下拥入怀中? 他可以不再受制于人,也不会再成为别人用来威胁长公主殿下的把柄。 而且……他并不想仅仅只是与长公主殿下“逢场作戏”。 第117章 心悦,臣服【52】 夕雾微微挑了挑眉。她向前倾了倾身子,然后直勾勾地盯着祁书影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开口问道:“祁书影,你……当真无怨无悔?” “长公主殿下,我心意已决。”祁书影不闪不躲地垂眸与她对视着,温润的声音里满是斩钉截铁的决然意味。 夕雾勾唇笑了笑,不置一词。她看了祁书影一眼,便准备迈步而出。可是,她若不动,尚可掩饰;一旦她稍有动作,很快就会暴露出她此刻醉醺醺又神志不清的迷离状态。 她想要直接抬步迈过门槛,却一不小心被绊了一下。夕雾一个踉跄,险些因此跌倒在地。 然而,祁书影他又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宁昭长公主在自己的面前受伤而无动于衷? 在他自己都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祁书影的身体已经提前一步伸出了手,将长公主殿下稳稳地扶住了。 而长公主则是顺其自然地跟随着她方才那股向前的力道,径直地摔进了他的怀里。 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祁书影下意识地伸手揽住了长公主纤细的腰肢,生怕她再次跌倒下去。 “殿下……你还好吗?”他试探性地开口问道。 夕雾却并没有开口回答他的问题。她只是轻飘飘地伸出手,十分自然地搂住了他修长的脖颈,然后,她朦朦胧胧间开口吩咐道:“祁书影,送本宫回长公主府。” 醉人的酒香与淡淡的馨香交织在一起,萦绕在祁书影的身旁。他恍惚间险些要以为自己饮下了烈酒,如今已经醉得有些不清醒了。 长公主冶艳又绮丽的精致脸庞近在咫尺,祁书影似乎只需要轻轻地低下头,便能亲吻到长公主嫣红的唇瓣。 在这样近的距离之下,祁书影方才有些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长公主殿下的唇瓣之上沾染了些许清澈酒液,将她又红又肿的唇瓣染得愈发晶莹剔透。 他的心底骤然间一冷,心尖上不由地泛起了细细密密的刺痛之意。 祁书影的手不自觉地加大了些许力道,将宁昭长公主搂得更加紧密。 而长公主也并没有动手反抗他的拥抱,她反而是顺着他的力道,直接凑近了他的怀中。 祁书影垂着眸子,将眼底的晦暗之色尽数敛去。他温温柔柔地伸出手,慢条斯理地将替她将滑落至臂弯处的衣裳扯了上来。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轻轻拽着绯色薄纱,一点一点地将长公主肩颈处深深浅浅的红痕尽数遮去。接着,他又十分细致地帮宁昭长公主将她凌乱的衣裳整理好。 祁书影的动作看似小心翼翼,却又带着些让人难以察觉的、极其强硬的占有欲。 …… 此时的顾敛倚靠在软榻之上,他几乎是冷着一张脸,直勾勾地盯着不远处的门扉。隔着层层叠叠的纱幔,他只能看到两道身影亲密地交叠在一起,影影绰绰地映在了纱帘之上。 他耳聪目明,自然能够听见不远处宁昭长公主娇软的声音。 她想让祁书影送她回长公主府。 既然长公主殿下想走,那他又该如何拦下她呢? 顾敛不愿意强人所难。 他只是觉得,哪怕长公主殿下这样毫不留情地抽身离去,徒留他形单影只地沉溺于无底深渊里,他也依然……对长公主一往情深。 他卑劣地躲在暗处,贪婪地窥探着长公主殿下的一举一动。他放任自己心底那阴暗又潮湿的妄想肆意滋长着,直至将四肢百骸都紧紧缠缚,让他永远无法挣脱对长公主殿下的妄念。 他祈盼着自己能够得到宁昭长公主的垂怜。 然而,似乎遥不可及。 …… 顾敛慢慢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他敛了敛眸子,神色莫名。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用指尖轻轻地按了按自己的唇瓣中央,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长公主殿下那甜腻又勾人的味道。 ———— “长公主殿下,你……醉了?”祁书影抿了抿唇,他迟疑着,最终还是试探性地开口询问道。 因为此时的宁昭长公主正十分自然地躺在他的怀里,紧紧地搂着他的腰。 他……并非什么正人君子。之前的他或许是,但如今,在长公主的面前,他只能拼尽全力才能克制住自己心底那愈演愈烈的绮思。 本来,祁书影在扶着宁昭长公主上了马车之后,就应该自觉地避嫌,从车厢之中离开。然而,就在这时,长公主突然间伸出手拽住了他的衣角。 祁书影本可以轻而易举地挣脱掉长公主的手。但是,他没有动作。 长公主嫣红的指尖轻轻柔柔地捏着他衣摆的一角,她分明没有用什么力道,可祁书影却莫名觉得……自己被长公主殿下轻易地束缚住了。大抵只是一念之差,他便鬼使神差地选择了继续留在车厢里。 而此时此刻,醉得神志不清的长公主殿下,似乎是在他的面前卸下了自己所有的防备,她甚至直接躺进了她的怀里,沉沉睡去。 坦诚又真挚。 就仿佛……她全身心地信任着他,对他毫不设防。 可是,对于祁书影来说,这无异于是……一场极其艰巨的考验。 他不是正人君子。 祁书影一边暗自唾弃着自己的心神荡漾与情难自禁,一边轻轻地伸出手,将长公主殿下的姿势稍微调整了一下,好让她能够在自己的怀里睡得更加舒适安稳。 但是,宁昭长公主却“变本加厉”地紧紧抱住了他。 柔软的身躯亲密无间地贴在祁书影的怀里,更何况,那人还是他肖想已久的长公主殿下,祁书影哪里还能对此无动于衷? 他犹豫了许久,方才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了一句。 而长公主殿下依然眼眸紧闭,并没有开口回应他。 纤长的睫羽在空中颤巍巍地扑闪着,如蝶翼、似羽扇一般,让人始终移不开自己的视线。 见长公主殿下一直不声不响,祁书影的胆子似乎也稍微大了起来。 他并非心如铁石之辈。 当他看到长公主殿下那般靡艳情态之时,他的心脏几乎是骤然间被嫉妒之火吞噬殆尽了。但是,祁书影的自制力足够强大,他努力地克制着,不想让自己在宁昭长公主的面前过于失态。 可是,宁昭长公主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蛊惑他。如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祁书影……突然不想再继续忍耐下去了。 “殿下……”他轻声开口唤道,声音缱绻又喑哑,“为了你,我无怨无悔。” 祁书影的指尖慢慢地从宁昭长公主冶艳的眉眼之上划过,然后,他的指尖停留在了她的唇角处。 红肿的、沾染着晶莹水泽的唇瓣,触感温热又柔软…… 祁书影一点一点地将长公主唇瓣之上泛着的盈盈光泽尽数拭去,仿佛只要这样做,他就能擦去长公主“荒淫无度”的切实证据一般。 然而,微微肿起的唇瓣虽然能够被他用指腹擦拭干净,可那片红肿却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消失殆尽的。 祁书影敛了敛眸子,他忽然觉得自己阴暗又下作。 因为……他想“冒犯”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殿下身上的酒香实在是太过浓郁了,连带着祁书影也有些醉了。 他慢慢地低下头去,然后闭着眼睛,一脸虔诚地亲吻着长公主的唇瓣。 祁书影无师自通般,温柔又强势地撬开了长公主殿下的唇齿,极尽缠绵地吻着她。 宁昭长公主的唇齿之间满是又烈又醇的酒液,祁书影真真切切地饮下了烈酒。他甚至还尝到了长公主那香甜又腻人的味道。 祁书影不可自拔地愈吻愈深,他俊秀的脸上满是心醉神迷的神色,看着竟是一点也不像从前那个光风霁月、温润如玉的祁公子了。 毕竟……正人君子又怎么可能做出“乘人之危”这等卑劣之事? 他的心跳很快,一下又一下,震耳欲聋。 …… 不知道过了多久,祁书影才堪堪松开了宁昭长公主。 他重重地喘息着,直勾勾地看着长公主的脸。他近乎是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炽热之色,仿佛要直接就此在宁昭长公主的身上打下自己的烙印。 长公主的唇瓣之上重新泛起了盈盈的水光,愈发红肿的唇瓣明晃晃地昭示着祁书影“罪大恶极”的恶劣行径。 他已经神志不清了。祁书影想。 他卑俗又下劣、龌龊又阴暗。 他寡廉鲜耻。他放浪形骸。他罔顾礼法。 怎样都好,他只想…… 祁书影伸出手去,他轻轻地搭在了长公主的肩膀上。 方才,他帮长公主殿下整理好了衣裳。如今,他又要将她肩膀处的衣衫亲手褪下。 那些碍眼的绯红痕迹重新出现在了祁书影的眼前,他的心脏依然疼痛无比,可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极其强烈的……妄念。 祁书影想在宁昭长公主的身上打下属于自己的烙印。 他也这样做了。 他吻上了她纤长又白皙的脖颈,然后,他顺着那些绯红痕迹,慢慢地往下继续吻着。 祁书影胡乱地亲吻着、啃咬着,他眼神迷离地搂着长公主的腰肢,动作温柔又放肆。 第118章 心悦,臣服【53】 “长公主殿下……”祁书影轻声呢喃着,他温润如玉的嗓音中满是缠绵又缱绻的恋恋不舍之意。 他垂眸看着长公主肩颈处那一大片连绵不绝的绯红痕迹,眼底不由划过了一抹暗沉之色。 …… “殿下,到长公主府了。”祁书影轻轻地开口唤道。他微微敛眸,面上一片平静之色,看起来又像是一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了,他的脸上丝毫不见之前的癫狂之色。 只不过,他的眼中仍然藏着一抹几不可察的痴迷贪恋之情,如燎原暗火一般,竟让人不由地有些胆战心惊。 祁书影的唇角勾起一丝极为浅淡的笑容,看起来温和有礼,让人如沐春风。 夕雾朦朦胧胧之间睁开了眼睛,她十分自然地倚靠在了祁书影的身上,让他抱着她慢慢地走下了马车。 …… 在府邸门口,一袭黑衣的念青正冷着一张脸站在台阶之下,似乎是准备迎接宁昭长公主的回府。 他面无表情地守候在大门口,长长的睫羽微微敛起,让人看不清楚他眼底的神色。 当远处驶来的那辆马车稳稳当当地停在了长公主府的门口时,念青的脸上划过了一抹显而易见的欣喜之色。他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想要亲自接回宁昭长公主。 然而,下一刻,他便怔愣在了原地。 他看见祁书影抱着长公主殿下从车厢之中走了下来。 祁书影的手紧紧地搂在了长公主殿下纤细的腰肢之上。 祁书影……他怎么敢? 念青脸色骤然间沉了下来,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开口质问道:“祁书影,长公主殿下千金之躯……又岂容他人触碰?” 祁书影抬眸看了他一眼,十分平静地开口说道:“今日是我情急之下僭越了。等到长公主殿下清醒之后,我自会向她请罪。” 他的语气不卑不亢、坦坦荡荡,仿佛他真的只是单纯地想要将长公主殿下送回她的府邸之中一般,毫无杂念。 念青的眉头微微皱起,他冷冷地开口说道:“既然现在长公主殿下已经回到府邸,那么,还请你……放开长公主殿下。” 祁书影轻轻地点了点头。尽管他心下不甘,此时却也别无他法。他之前那些窃玉偷香的低劣行径,已经是大逆不道了。于他而言,这是他此生最为放肆大胆的举动,也是他……所梦寐以求的无上“恩赐”。 这是他用下作手段偷来的“恩赐”。 然而,他也只能止步于此了。 …… “长公主殿下。”念青轻声开口唤道,语气之中带了些为难之色。 他本来只是想扶着长公主殿下回到房间之中的,可是,长公主殿下却突然莫名其妙地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长公主殿下的身上萦绕着一股极其浓郁的酒香,念青很难去忽视掉她那身凌乱的、沾染着深深浅浅的酒渍的衣裳。 还有……长公主殿下嫣红的唇瓣微微肿了起来,端的是活色生香、旖旎非凡。 念青有些麻木地扯了扯嘴角。他想了想,还是学着祁书影的样子,一把将长公主殿下打横抱了起来。 他的脸色阴阴沉沉的,看起来很是难看。可是即便如此,他依然没有其他动作,只是认认真真地一步一步将长公主抱回了她的房间之中。 他本来完全能够克制住自己的。 即使他的心底泛着汹涌澎湃的愤懑与酸涩之情,但是他仍旧能够硬生生地将自己心中的暗火全数掐灭掉。 念青知道,长公主殿下向来如此。他应当去习惯、去适应,然后去争取、去努力,而不是怨天尤人。 所以,他强行忍耐住了。 ——直到宁昭长公主轻飘飘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念青。” 她的声音婉转又悦耳,还带着些酒后的喑哑,倒更显得醉人又勾魂。 念青心底那些被自己强行压抑下去的暗火,又因为长公主漫不经心的一声呼唤,而燃成了燎原之势。 他紧紧地攥着拳头,以克制住自己快要按捺不住的……妄念。 “殿下……有何吩咐?”念青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咬着牙齿开口问道。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过往的一幕幕。 宁昭长公主说想要他,甚至她还冒着巨大的风险亲自向摄政王开口讨要他,可是,她却从来没有对他做出过什么过分的事情。 既然如此,长公主殿下当初又为什么要出手将他带回长公主府呢? …… 夕雾纤长的睫羽颤了颤,她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睛,轻飘飘地看了念青一眼。 经过这么长时间,她的酒也已经醒了大半。夕雾抬眸打量了一番四周的景象,发现自己此时正身处于长公主府的卧房之中。她眨了眨眼睛,慢慢地坐起了身子,接着便从从容容地倚靠在了雕花木床的边上。 “念青,这段时日……本宫应当待你不薄吧?”夕雾慢条斯理地开口说道,她瞥了一眼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的念青,脸上满是漫不经心的淡然神色。 “长公主殿下……自是待我极好的,念青没齿难忘。”念青毕恭毕敬地行了礼,他迟疑了片刻,方才一脸认真地开口回答道。只是他微微敛着眸子,眼底神色莫名,让人难以分辨他的话语到底是出自真心还是假意。 “念青,你可还记得,本宫说过……本宫缺一条忠心护主的狗。”夕雾转头看向念青,脸上的神色仍旧散漫无比,可是她的语气里却带了些不容置喙的高高在上之意。 “我……铭记于心,莫敢忘怀。”念青一字一顿地开口回答道。 “那么,现在本宫再问你一遍。”夕雾依然从容不迫地倚靠在床榻边,她轻飘飘地伸出了手,一把攥住了念青的衣领,将他拽得一个踉跄,不得不顺势跪倒在了她的面前。 “念青,你忠心耿耿、不侍二主吗?”她居高临下地垂眸看着他,眼底划过一抹冷色。她的声音里并不带有其他什么威胁的意味,而只像是在单纯地询问他。似乎无论念青如何回答,于她来说,都是无关紧要、不足轻重的。 “我……”念青张了张嘴,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下意识地迟疑了片刻,并没有第一时间继续说下去。 虽然念青仍旧感念着摄政王的恩情,但是此时此刻,他的的确确想告诉长公主殿下,从今往后,他只会对她一人忠心耿耿。 可是,他还是犹豫了。 大概是之前被冷落太久的缘故,他的心底始终燃着一股无名暗火。只不过,他很能忍。否则,当年苟延残喘的他也无法从尸山血海之中爬出来,成为摄政王的心腹之一了。 但是,被压抑得愈狠,有朝一日爆发时便显得愈发猛烈。 就譬如,此时此刻。 “念青,你如实回答便好。本宫不会为难于你。”夕雾眨了眨眼睛,神色淡淡。 “长公主殿下。”念青慢慢地抬起头,与夕雾对视,似乎有什么炽热的情绪从他的眼底一点一点地悄然燃起,几乎要将他眸中那片夕雾的倒影给燃烧殆尽。 “我对殿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他的脸上满是狂热的虔诚之色,“我甘愿成为……殿下的狗。” 夕雾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她直接抬起脚尖,重重地踩在了念青的肩膀之上,然后意味深长地开口反问道:“‘绝无二心’?” 她不仅重复了一遍念青的话语,还刻意地加重了这四个字的语调,分明是意有所指。 “念青,你在进入长公主府之后,到底又去了几趟摄政王府、见了几次摄政王呢?” 不等念青开口说话,夕雾便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你又向裴晏离……透露了多少有关本宫的情报呢?”她的声音几乎是骤然间冷了下来。 说着,她的脚上用了些力道,似乎是想将念青直接踹倒在地。 然而,念青的身子依然稳稳当当地跪在原地。他到底还是个身手敏捷的练家子,养尊处,长公主殿下白皙的玉足踩在他的肩膀之上,那柔软的触感让他更加……难以克制住自己心底的妄念了。 只是,长公主那冷若冰霜的话语让他一下子慌了神。 果然还是瞒不过长公主殿下吗? 他最近已经很少去见摄政王了。甚至于……他还会找借口来隐瞒长公主府邸之中发生的一些事情。 尽管念青知道摄政王必定会对他起疑心,可是他实在无法继续再心安理得地将有关长公主的情报透露给他人了。哪怕……那些消息其实无关紧要。 “殿下,我只向摄政王禀告了人尽皆知的传闻,并未将细枝末节透露给他……”他急急忙忙地开口想要向长公主殿下解释,可是,他仅仅只是开口说了几句话,长公主便伸出了纤长白皙的食指,轻飘飘地抵在了他的唇瓣之上,让他将未说出口的话语尽数咽了下去。 “迷途知返,尚可一用。”夕雾微微敛眸,慢条斯理地开口说道。她的脸上满是从容不迫的神色,语气不急不缓,看起来十分平静。 第119章 心悦,臣服【54】 宁昭长公主轻飘飘的寥寥几句话便让念青的心随之起伏不定,心绪难平。 即便他此刻正跪倒在长公主的面前,但他依然十分端正地挺直了自己的脊背。念青想以这样郑重其事的态度来向长公主殿下证明,此刻他对她说出口的每一句话语……全部都发自肺腑、问心无愧。 他心甘情愿地想要成为长公主殿下脚边一条忠心耿耿的狗,为她披荆斩棘、除尽一切阻碍。 “长公主殿下……”念青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夕雾。 夕雾抬起了足尖,随意地用力踹了他两脚,仿佛是想惩罚他一番。然而,对于念青来说,她脚上的力道不痛不痒,倒更像是在给予他一些……难以言说的赏赐。 而且,念青的身躯硬朗又结实,夕雾踹上去的这两脚不仅没有伤到念青分毫,反而是将她自己震得有些疼痛了。 她微微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地想要收回自己的脚。 谁知道,就在这时,念青却眼疾手快地伸出手,轻轻地攥住了夕雾纤细的脚腕。 他声音喑哑地开了口,语气里带着些难以掩饰的灼热与隐忍之意:“长公主殿下,小心伤了自己。” 念青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慢慢地环住了夕雾白皙的玉足,然后动作细致又温柔地替她揉了揉被震痛的足尖。 他的指腹因常年习武而生了层薄薄的茧子,质感因此有些粗糙。而长公主殿下自小娇生惯养,身子的每一处都柔软细腻得不可思议。 念青用指腹轻轻地摩挲着长公主娇嫩的玉足,在她足尖的肌肤之上带起一片浅淡的绯红之色。 他的脸上带着些毕恭毕敬的虔诚之色,仿佛念青的的确确只是单纯地想要帮长公主殿下揉一揉她那发痛的足尖而已。 夕雾兴致缺缺地想要从念青的手中将自己的脚抽回来,可她只是稍微动了动,便被念青十分强硬地拽了回来。 她不知道,念青到底肖想了她多久。 那一日,长公主系着金银铃铛、赤着玉足躺在念青怀里时,他便已经情难自禁了。 有绯红的痕迹顺着她的足尖一路蔓延至大腿处,最终隐没在了艳红的布料之下。 念青垂眸看着那些痕迹,心中酸涩不已,却又不受控制地沉溺于其中。 尽管当时宁昭长公主那般亲密无间地躺在他的怀里,可是念青却一动也不敢动。他只能拼命地克制住自己脑海中不断涌现出来的旖旎杂念,才能不在长公主的面前过于失态。 如今,他已经牢牢地抓住了长公主殿下的脚腕,她挣脱不得。那么,他是否可以……为所欲为了? 念青的指尖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慢慢地攀附至了长公主白皙的小腿处,他依然毕恭毕敬地跪在地上,可他的视线却并不恭敬,甚至还带着些隐隐约约的灼灼暗色,仿佛是想要就此直接大逆不道地“以下犯上”一般。 他慢慢地低下头去。 …… 夕雾垂眸看了念青一眼,神色淡淡。她并没有再去挣扎或者反抗,而是轻飘飘地开口说道:“这便是你所谓的……‘忠心耿耿’吗?念青。” 她的尾音微微扬起,将“念青”两个字念得缠绵又婉转,让人不由地心神荡漾起来。可是她的语气里分明又带着些漫不经心的质询意味,念青的心跳陡然间漏了一拍。 “长公主殿下……”他怔愣了片刻,方才轻声呢喃着开口唤道。 “怎么?难道念青是不想听本宫的话了吗?”夕雾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子,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她声音平静无比,其中却又隐隐带着些高高在上的威严之态。 念青的指尖在长公主的小腿处停留了片刻,他看着她脚腕处自己印下的那些崭新的绯色红痕,眸色微暗。 尽管他想就此不管不顾地继续下去,可是,宁昭长公主的话语却让他将自己那僭越又冒犯的动作硬生生地停止了下来。 他应当听长公主殿下的话。 毕竟,一条忠心耿耿的狗,又怎么能够擅自违抗主人的命令呢。 哪怕他再是荒唐、满怀绮念,他也应当要自己忍耐住、克制住。 念青抿了抿唇,他慢慢地松开了自己的手,同时轻轻地开口说道:“长公主殿下,方才是我僭越了,请殿下责罚。” 既然长公主开口斥责质问了他,他也只得百般隐忍。此时,念青的声音已经沙哑得不成样子了,可是他的语气里却依然饱含着浓浓的恭敬与爱慕之情。 夕雾慢条斯理地将自己的足尖从念青的手中抽了出来。她歪了歪头,轻声开口说道:“既然如此,那你便下去吧。” 念青的眸色暗了暗,他虽然不愿意就此离开,但他仍旧还是十分顺从地站起身来,朝长公主殿下行了行礼。 他应当听从长公主殿下的话语。 他……不想被长公主殿下所厌弃。 …… 念青走出了卧房,反手轻轻地合上了门扉。他闭了闭眼睛,将眼底的不甘之色尽数敛去,方才迈步离开。 来日方长。 他对长公主殿下忠心耿耿。 他应当听从长公主殿下的话语。 念青的忍耐力极强。即便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情况之下,他竟然凭借着自己对长公主言听计从的决心,硬生生地忍了下来。 他本来是想不管不顾地任由自己心底那些肮脏的念想就此爆发开来的。而他其实也已经这么做了。 可是,长公主殿下只消居高临下地看他一眼,然后轻飘飘地开口说几句话,便能够轻而易举地将他所有的绮念强行压制了下去。 他……会对长公主殿下忠心耿耿的。 他将言听计从,然后成为长公主殿下手底下最锋利、最好用的一把刀刃。他也将是长公主殿下手中最忠诚的……一条狗。 ———— 夕雾随意地抬起眸子看了一眼紧闭着的门扉,接着很快就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还没看够吗?”她忽然有些莫名其妙地开口问道。 夕雾的语气不紧不慢,其中不带有任何的情绪起伏。她精致的脸上满是淡然自若的神色,仿佛成竹在胸一般。 片刻之后,依然无人应答。 “难道你是想故技重施吗?”夕雾随口说道,“藏头露尾,倒还真是你的作风。” 她勾唇笑了笑,神色散漫地倚靠在了木床边上,似乎是不想再去管屋内的“不速之客”了。 偌大的卧房之中顿时寂静无声。就在这时,一道低沉悦耳的声音忽然极其突兀地在高高的房梁之上响了起来。 “长公主殿下倒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敏锐啊。”那道声音仿照着夕雾的句式开口说道。 紧接着,一道黑衣身影便从房梁之上直接跳了下来。 那人身形挺拔,脸上带着墨金色的金属面具,赫然正是几日不见的“凌”。 …… 宿寒在今日早晨与长公主殿下分别之后,便一直难以忘怀。毕竟……当时长公主殿下可是主动亲吻了他。 虽然他那时听从了长公主殿下的话语,放任着她从自己的眼前转身离开,但是,他却总是还有些不甘心。 于是,在犹豫不决了一番之后,鬼使神差地,宿寒最终还是选择换上黑衣、戴上面具,然后轻车熟路地潜入了长公主的卧房之中。 只不过,宿寒完全没有想到,当他跳上房梁之后,他会亲眼目睹到这样大逆不道的场景——长公主殿下身边的那个侍从,居然敢胆大包天地“以下犯上”。 如果长公主殿下最后没有选择开口将那个侍从赶走,那么,宿寒很有可能就会忍不住直接跳下房梁在屋中现身,然后出手制止念青的僭越之举了。 宿寒绝无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念青冒犯宁昭长公主。 “长公主殿下,你这侍从实在大逆不道,的确是该好好地责罚一番了。”宿寒近乎是咬牙切齿地开口说道。 “不如就让我来替殿下惩治他。”他的眼神发了狠,脸上满是冷厉的狠绝之色。 夕雾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她抬起眸子,认真地将宿寒的上上下下都细致打量了一番,然后颇有些意味深长地开口说道:“若是这么说的话,那你可比他要‘大逆不道’得多啊。” “你说,本宫又该要如何‘责罚’你呢?”夕雾眼尾微挑,眸中满是戏谑之色。 “无论长公主殿下如何责罚,我都绝无半句怨言。”宿寒沉声说道。 “是吗?”夕雾随口反问道。她忽然间伸出手,一把将宿寒拽到了自己的面前,然后直接掐住了他修长的脖颈。 “那本宫想要你的命,你也‘绝无怨言’吗?”夕雾一点一点地勾起了唇角,露出一个天真又娇软的笑容来,就仿佛她此时开口要的不是宿寒的命,而是其他什么无足轻重的物件一般。 宿寒闭了闭眼睛,再睁眼时,他的眼底已然是一片坚定不移之色。 “若殿下想要我的命,便拿去吧。”他任由夕雾掐着他的脖颈,一脸认真地开口说道,“我无尤无怨。” 第120章 心悦,臣服【55】 夕雾的视线似有若无地在宿寒的脸上随意打量着,似乎是想要透过那层墨金色的金属面具和他对视,从而窥见他心底的真实情绪。 宿寒并没有做出任何反抗的动作,他站在原地,任由着宁昭长公主慢慢地加大了她手上的力道。 只是,宁昭长公主的力气还是有些过于小了。尽管宿寒的脖颈处传来了有些难受的压迫感,但是,对他来说,这远远不足以致命。 “长公主殿下。”宿寒忽然间开口唤了她一声,然后轻飘飘地开口说道:“你这样未免太过于费力劳神了。” 说着,他伸出手,慢慢地抚上了长公主殿下掐在自己脖颈间的那只手。 宿寒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小心翼翼地抓住长公主纤长又白皙的手指,然后颇有耐心地将那只纤纤玉手一点一点地从自己的脖颈处拿了下来。 这看似是一种极其僭越的冒犯之举,就仿佛他是在忤逆着长公主殿下的决定,然而,宿寒的动作温柔又耐心,看起来却又带着些进退有度的有礼有节,倒是让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哪怕被宿寒这样近乎于明目张胆地忤逆了,夕雾依然轻飘飘地勾唇笑着,脸上没有任何的情绪变化。她只是饶有兴致地抬眸看向宿寒,似乎是对于他接下来的动作很感兴趣。 夕雾并没有去抗拒或者挣脱宿寒的手,而是放任着他轻而易举地将她自己的手移了开来。 宿寒轻笑着揉了揉长公主殿下的手,像是在安抚着她。接着,他从腰间拿出了一柄极其锋利的匕首。 这柄匕首的刀刃上闪着幽幽的寒光,一看便知其削铁如泥、锋芒逼人。 即便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受制于人,夕雾的脸上仍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淡然模样。更何况,宿寒还直接当着她的面拿出了利刃,对于高高在上的长公主来说,这显然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征兆。 然而,宁昭长公主甚至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她只是抬眸看向那陵劲淬砺的刀刃,光滑的刃面之上倒映出了她精致又冶艳的脸庞。 宿寒抬眸看向宁昭长公主,眼底眸色深了深。他的指尖轻轻地摩挲着长公主殿下纤长的手指,仿佛只是在不经意间不小心地触碰到了一样,看起来不带有任何刻意的亵渎之情。 宿寒见宁昭长公主并没有因为自己突如其来的“反抗”举动而动怒,甚至于在自己明目张胆地拿出匕首之后,她也依然镇定自若,他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仿佛是在为长公主殿下对自己的信任而暗自欣喜着。 又或者长公主殿下……只是对他毫不在意而已。 宿寒敛了敛眸子,他慢条斯理地伸出手,将那柄锋利的匕首一点一点地塞进了长公主殿下的手中。 然后,他又紧紧地抓起了她的手,连同着那柄匕首,慢慢地横到了自己的脖颈之上。 “长公主殿下,倒不如用刀刃来取走我的性命。”宿寒轻轻地笑了一声,声音又沉又哑,“免得……累着殿下。” 说着,他的手上便毫不犹豫地加大了力道,握着长公主殿下的手,将那刀刃直直地按到了自己脖颈处的肌肤上。 一道鲜红色的血痕陡然出现在他白皙的肌肤之上,显眼又夺目。 夕雾只是漫不经心地垂眸看着他,她并没有选择阻止去宿寒的动作,而是好整以暇地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一点一点地将那刀刃向前推进着。 艳红的鲜血顺着那银白色的锋利刀刃慢慢地向下流淌着,强烈的剧痛从宿寒脖颈处的那道伤口之上蔓延着,然而,他仍旧一眨不眨地抬眸看着长公主殿下,面具之下的俊脸上满是无怨无悔的坦然神色。 他心甘情愿地想要为她献上自己的生命,来作为自己忠诚的证明。 如果就此死去,他也绝无怨言。 就在这时,夕雾的手停顿了一下,制止住了宿寒的动作。她慢条斯理地将刀刃从宿寒的脖颈处移了开来。 “当啷”。 清脆的金属碰撞声突然间响起。 宿寒下意识地抬眸看去。只见宁昭长公主纤长的手指捏着那柄匕首,十分随意地将其丢在了地面上。 刃身上沾染着的那些鲜血因此而四处溅散开来,在地面上晕出了几点零零散散的血色痕迹。 “你既藏头露尾,却又肯为本宫赴死……”夕雾向前倾了倾,慢慢地靠近了宿寒的脖颈处。 “本宫不信你……别无所求。”她的指尖抚上了他脖颈处的那道伤口。 崭新的伤口处流出的鲜血浸湿了她的指尖,将她白皙的指腹涂上了一抹艳色,同时也将她指尖之上那嫣红的蔻丹染得愈发鲜艳。 宁昭长公主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她的语气看似平平淡淡,其中却带了些意味深长的试探之意。 宿寒笑了笑,他“胆大包天”地直接伸手握住了长公主纤细的皓腕,然后一字一顿地开口说道:“我只求……殿下垂怜。” 他的声音低沉又喑哑,带着极其浓郁的动情之色。 夕雾的脸上划过一抹显而易见的诧异之色,但是很快,她便又意兴盎然地勾唇笑了笑,漫不经心地调侃着说道:“没想到……你倒还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窃玉偷香之徒啊。” “长公主殿下,我可以成为殿下手中的一把刀。”宿寒的手得寸进尺地抚摸着夕雾的手。虽然他的动作十分放肆,可是他的语气里却满是真心实意的顺从与臣服之意。 夕雾一边任由他肆意地抚摸着自己的手,一边抬眸瞥了他一眼,轻飘飘地开口说道:“本宫手底下的刀……倒是也不差你这一把。” “你又能帮本宫做些什么呢?”她直接反手一把握住了宿寒愈发放肆的手,颇有些“反客为主”地质问道。 “不过,你既然能够几次三番地‘不请自来’,想必身手不凡。”她眨了眨眼睛,又继续开口说道:“若是有奸佞臣子妄图‘以下犯上’、‘谋朝篡位’,你会替本宫……‘清君侧’吗?” “自然。”宿寒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一脸郑重其事地开口回答道,“愿为殿下禁暴诛乱、澄清天下。” “‘禁暴诛乱’?”夕雾忽然挑了挑眉,兴致盎然地开口重复了一遍。她的语气里带了些意味深长,仿佛意有所指一般,“你是说暗中刺杀那些佞臣,还是……大张挞伐地领兵剿灭呢?” “……全凭长公主殿下吩咐。”宿寒几不可察地停顿了片刻,接着他便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十分自然地开口回答道。 他方才的大脑几乎是骤然空白了一瞬间。长公主殿下的那番话语……实在很难不让人思虑颇多。 “难道说……你也擅长领兵打仗吗?”夕雾咄咄逼人地继续开口询问道,“那么,你的能力,与大将军……比之如何?” 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宿寒修长的手指。他指腹处的薄茧带着些粗糙的质感,夕雾却像是一点也不在意似的,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抚摸着他的指尖。 长公主殿下的举动狎昵又亲密,却让宿寒的心脏为之狂跳不止。有一滴冷汗从他的额角悄然滑落,所幸在面具之下,无人能够窥见。 宿寒表面上仍旧强装镇定地开了口:“大将军声名在外,我自是不敢随意夸口。” 夕雾似笑非笑地抬眸看了他一眼,然后十分随意地开口说道:“无妨。若你愿意,本宫可以保你坐上‘大将军’之位。”她的神态散漫又淡然,看起来活像是一个沉湎于酒色的昏庸君主。 宿寒心神巨震。他的心脏几乎是就此骤然间冷了下来,如同被寒冷的坚冰一寸一寸地尽数冰封住了一般,连带着他的四肢百骸也一同漫上了一层寒意。 长公主殿下愿意信任“凌”,甚至肯承诺于他大将军之位,宿寒当然是欣喜不已。 但是,作为“宿寒”,他却是诚惶诚恐、慌张又茫然。这表明,长公主殿下视“宿寒”为弃子,几乎是弃之如敝履。她甚至会为了一个藏头露尾、身份不明的“凌”,而随意地将大将军之位许诺出去。 宿寒张了张嘴,他强行地克制住自己心底那一阵剧烈的疼痛之感,佯装自然地开口说道:“多谢殿下抬爱。只不过……宿大将军这些年来也算是为景熙开疆拓土,劳苦功高。我又怎敢贸然顶替?” 他悄悄地看了长公主一眼,又接着开口试探着问道:“莫非……宿大将军是有什么过错之处,惹了殿下不快?” 宿寒拼命地回忆着自己过往的所作所为,想要从中追根究底,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无论他做错了什么,他全部都可以改正。 只求……长公主殿下不要厌弃他。 …… 夕雾慢慢地勾起唇角,她直勾勾地盯着宿寒,开口说道:“凌,你和宿寒难道是故交旧友吗?” “殿下何出此言?”宿寒抿了抿唇,故作镇定地开口反问道。 “否则的话,你怎么会担心起他的处境呢?”夕雾轻轻地点了点他的心口处,不紧不慢地开了口,“本宫之前倒是没有发现你这么好心呢。” “我……只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宿寒的语气平静无比。尽管他的心底再是痛苦难耐,他的面上仍旧不显分毫。 “殿下,忠言逆耳利于行。”宿寒的眼神闪了闪,他忽然转变了策略,开口规劝道:“宿大将军对景熙忠心耿耿。殿下切不可肆意妄为,免得……失道寡助。” 第121章 心悦,臣服【56】 虽然宿寒与慕兰舟的交情不深,甚至于宿寒有的时候还会觉得慕兰舟为人太过清高孤傲、刻板迂腐,他们两人实在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但是,此时此刻,宿寒突然间觉得……慕兰舟那极其死板的劝谏之道,倒也不是那么一无可取。 就譬如说,现在。 宿寒只希望自己能够学着慕兰舟的作风,稍微地规劝一番长公主殿下,以免大将军“宿寒”被长公主殿下轻易厌弃。 其实,他并没有觉得宁昭长公主的做法有任何一点不妥当的地方——若是自己当真惹了长公主殿下不快,那么,他被贬为庶民自然也是合情合理的。 至于什么“狡兔死走狗烹”的理由,宿寒却是从来没有设想过。更何况,哪怕长公主殿下真的忌惮他,想要亲自收回他的兵权,他也只会毫不犹豫地双手奉上。 只不过,现在的长公主殿下根基不稳、资历尚浅,若是她贸然出手除掉景熙的股肱之臣,恐怕有失民心。 宿寒方才的那番话语,一是不希望自己就此被长公主殿下所放弃,二是唯恐长公主殿下失道寡助,最终败于摄政王之手。 待到长公主殿下荣登大典之时,他自是可以功成身退。无论那时宁昭长公主选择如何处置他,他都会坦然面对,绝无二话。 …… 夕雾不由地有些忍俊不禁。她轻笑着开口调侃道:“你怎么和慕丞相一样,开口闭口就是劝谏?” “也罢。既然你如此维护着宿大将军,那么,看在你的面子上,本宫……便不会出手动他。”夕雾漫不经心地开口说道。 听闻此言,宿寒的心底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即便长公主殿下只是因为“凌”而暂时妥协,但他已经心满意足了。哪怕他的心尖上依然蔓延着细细密密的刺痛之意,可他却……毫无怨言。 这样便好。 若是“宿寒”注定要被长公主殿下所厌弃,那么,便让他在成为弃子之前,最后再为长公主殿下披荆斩棘、扫清一切障碍吧。 他会为长公主殿下“擎王保驾”。 宁昭长公主,她生来便该应天受命、出震继离。 …… “凌,你既然能够为本宫做到这个地步,那本宫若是想看看你的真面目,你会拒绝吗?”夕雾饶有兴致地开口问道。她的话语看似是询问之句,可实际上却带着些不容置疑的笃定之意。 她的声音婉转又勾人,其中满是蛊惑人心的意味,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听从她的话语。 说着,夕雾便十分自然地凑上前来,她伸出一截嫣红的舌尖,轻轻地舔了舔宿寒脖颈上的那道伤口。 方才被刀刃划开肌肤之时,宿寒的眼睛都不曾眨动一下。现在,一阵温热又湿润的触感慢慢地从他的伤口处划过,分明应该是在他的伤口上带起了新一轮的刺痛之感,然而,宿寒却情不自禁地因此而红了耳尖。 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怦怦作响。 宿寒的心里很清楚,他不应当就此暴露自己的身份——毕竟刚刚长公主殿下还表示了对大将军“宿寒”毫不在意的散漫态度。若他此时选择听从长公主殿下的话语去摘下自己的面具,那么,长公主殿下便很有可能因此而疏远“凌”,从今往后对他不理不睬。 宿寒的心底还在踌躇未决、举棋不定,而长公主殿下已经抬起了头。 她直勾勾地盯着他,然后,她当着他的面,慢条斯理地舔了舔自己的唇瓣。 长公主殿下那截嫣红的舌尖之上还沾染着他的血液。她轻轻地将绯红色的新鲜血液一点一点地涂抹至自己的唇瓣之上,将其染得愈发鲜艳夺目。 此时此刻的宁昭长公主,像极了一只志怪话本中所描绘的极为擅长摄人心魂的勾人精怪。 她慢慢地伸出手,轻轻地抚上了宿寒墨金色的面具。 金属质地不可避免地带着些冰冷又坚硬的触感,与长公主殿下柔软白皙的指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的指尖一点一点地抚摸着宿寒面具的边缘,她的动作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满含深意。 宿寒他应当当机立断地出手制止住长公主殿下的动作。 然而,他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有谁能够铁石心肠地狠下心来拒绝长公主殿下提出的“微不足道”的要求呢? 他知道……他可能会因此而被长公主殿下所责骂、治罪、甚至厌弃。可是,他无法抗拒。 宿寒听见了自己那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他听见自己声音沙哑无比地开口说话:“如殿下所愿。” 他主动伸出手,按在了自己的面具之上。接着,他便紧紧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然后,宿寒将自己脸上一直戴着的那块墨金色的金属面具一点一点地揭了下来。 他修长的手指用力地按着面具的边缘,慢慢地将其拿了开来。 在面具之下,是一张棱角分明、五官深邃的俊朗脸庞。 宿寒双眼紧闭,长长的睫羽微微颤动着。身为景熙的大将军,宿寒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哪怕面对千军万马,他也依然泰然自若。可是,此时此刻,他竟然有些慌张失措。 他有些不太敢于面对宁昭长公主厌弃的眼神。所以,他便自欺欺人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掩耳盗铃。 …… 半晌之后,屋内仍然是一片寂静。 宿寒没有听见长公主殿下对他说出任何话语。无论是诧异、厌恶或者责骂、治罪,什么都没有。 长公主殿下一言不发。 可是,这却让宿寒更加惶恐不安起来。他的心脏跳得很快。 宿寒的眼睫颤了颤。他下意识地想要睁开眼睛,去悄悄地窥探一番长公主殿下现在的神情如何。 然而,还没等宿寒有所动作,他便感觉到有什么温热又柔软的触感轻轻地覆盖在了自己的双眼之上——长公主殿下伸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宿寒不由地眨了眨眼睛,触目所及却只能看见一片深沉的黑暗。他不敢擅自反抗,只能下意识地开口唤她。 “殿下……”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就仿佛是支离破碎的名贵瓷器一般,脆弱不堪。 而宁昭长公主依然没有开口说话。 宿寒只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在这寂静的房间之中更是显得尤为明显。 他武功高强、身手不凡,本可以轻易脱身。可是,此刻他却被柔弱娇贵的长公主殿下以手遮目,从而动弹不得。 他不知道长公主殿下将要如何惩治他。 五马分尸? 亦或是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他不知道。 他只是忐忑不安地等待着长公主殿下的怒火降临到自己身上,然后,无论怎样,他都将会毫不犹豫地坦然接受。 很快,宿寒便感觉到有一条柔软的、轻盈的薄纱取代了长公主殿下的纤纤玉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他竟无端觉得有些失落。 只不过,长公主殿下此番举动难道是生怕他不能见血吗? 宿寒目不能视,他只能听音辨位。 不,或许不需要听音辨位了。 因为长公主殿下直接伸出了手,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领。她的力道很大,将毫无防备的他几乎是一下子就拽到了床榻之上。 长公主殿下将薄纱系得很紧。即便是这样大的动作,他双眼之上的薄纱也并未滑落。 宿寒颇有些茫然不解地再次开口唤道:“长公主殿下……” “宿寒。”长公主殿下轻飘飘地开口唤他,声音婉转又勾人,让人情不自禁地心神荡漾了起来。 “你可知罪?”她的声音骤然间冷了下来,带着些高高在上的威严之感。 “末将知罪,请长公主殿下责罚!”宿寒急急忙忙地开口认罪,他的脸上没有任何一点犹豫之色。 长公主殿下柔软的指尖忽然抚上了他的脸颊。她慢慢地摩挲着他的脸庞,然后一路游移至他的唇畔处。 宿寒的身子猛地僵硬了片刻。因为长公主殿下忽然间俯着身子靠近了他。她温软的身躯压在他健壮的胸膛之上,让他情不自禁地心猿意马了起来。 “想不到……堂堂景熙的大将军,看似光明磊落、坦坦荡荡,竟然也会做出这等藏头露尾、窃玉偷香之事啊。”夕雾勾着唇角,似笑非笑地开口讽刺道。 宿寒张了张嘴,他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长公主殿下出手制止了。 她柔软的指尖按在他的唇瓣中央,让他不得不被迫噤了声。 在一片黑暗与寂静之中,长公主殿下低下了头,她径直吻上了他脖颈处的那道伤口。 她的动作并不温柔,其中甚至似乎还带着些想要对他施加惩罚的恶劣意味。 自己脖颈上的伤口处传来了一阵比之前要更加剧烈的疼痛之感,可宿寒却连眉头都未曾皱动一下。 倒不如说,长公主殿下的亲吻,于他而言,便是世上绝无仅有的上好疗伤药。 甜腻的吻伴随着刺骨的痛意,从那道伤口处不断地向外蔓延着,就如同生了棘刺的藤蔓一般,将他的四肢百骸紧紧地缠缚住。 尖锐的棘刺硬生生地刺进他的皮肉、他的骨子、他的心脏里,让他疼痛难耐。然而,这并不重要。有甜腻诱人的蜜糖慢慢地流淌而过,让他心甘情愿地沉沦下去。 哪怕这只不过是在饮鸩止渴、扬汤止沸,他亦无怨无悔、甘之如饴。 他的心脏正在为了长公主殿下而剧烈跳动着。 长公主殿下给予他苦痛、给予他甜蜜,而宿寒百依百顺地尽数收下,并且……将其全部都视为无上的恩赐。 第122章 心悦,臣服【57】 “宿寒。”夕雾抬起头来,轻飘飘地唤了一句,“本宫说过,只要你对本宫忠心耿耿,那么,本宫将保你一生一世的荣华富贵。” 说着,她的指尖慢慢地按在了宿寒脖颈处的那道伤口之上。 “宿大将军,莫非你以为……本宫当时是在和你说笑吗?”夕雾的语气骤然间冷了下来。她的手上加大了些许力道,白皙又柔软的指尖重重地按了一下那道狭长的伤口。 崭新的血珠从那道血线之中一点一点地涌了出来,伴随着剧烈的疼痛,让宿寒的意识稍微清醒了片刻。 方才,他已然全身心地耽溺于长公主殿下所给予他那裹着致命毒药的甜腻蜜糖之中了。 此时,宿寒的眼前一片黑暗。因而,他的触觉、听觉、嗅觉等都变得比之前更加灵敏了起来。 长公主殿下的身上萦绕着浓郁的醉人酒香,其中夹杂着丝丝缕缕的幽幽淡香,让他也像是醉了酒一般,变得愈发昏昏沉沉起来了。 他听见了长公主殿下那满含冷冽之意的质问语句。可是,还没等他开口为自己辩解些什么,长公主殿下便又自顾自地继续开口说了下去。 “大将军,本宫断然不会做出什么‘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忘恩负义之举。”夕雾凑到了宿寒的耳边,慢条斯理地开口说道。 长公主殿下吐气如兰,在宿寒的耳旁带起一阵细微的颤栗之感。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直接揽住长公主殿下纤细的腰肢。 然而,宿寒修长的手指微微张开着,十分突兀又僵硬地悬在了空中。在怔愣了片刻之后,他猛地握起了拳头,强行地克制住了自己心底的那股冲动。 他是不是不应该再擅自动作,免得惹长公主殿下不快? 宿寒咬了咬牙,哑着嗓子开口说道:“长公主殿下,末将相信殿下言出必行。” “‘相信’?”夕雾微微挑了挑眉。她故意重复了一遍“相信”二字,语气里满是意有所指的讽刺意味。 “方才,本宫看你可是急切得很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十分随意地咬上了宿寒的耳垂。 宿寒的身子下意识地颤了颤。他闷哼一声,好看的眉头不由地紧紧锁了起来,像是在尽全力地忍耐着什么。 “宿大将军放心,你为景熙征战沙场多年,‘开疆拓土’,‘劳苦功高’,本宫皆心知肚明。”夕雾似笑非笑地开口说道,“本宫绝不会让宿家失了权势。” “是末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宿寒顿了顿,方才慢慢地开口告罪道。 他现在的全部心神都被长公主殿下所吸引着。是以,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发觉长公主殿下她似乎对“凌”是“大将军宿寒”这一事实毫不意外。 他只是觉得……长公主殿下能够这样信任“大将军宿寒”,并且一而再再而三地给出承诺,实在让他欣喜又快慰。无论长公主殿下此时说出口的话语是否只是暂时的缓兵之计,对他来说,长公主殿下能够出言安抚他,他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 “宿寒,你当真以为……本宫如此痴傻不成?”夕雾话锋一转,她的话语如同惊雷一般在宿寒的耳边炸响,“毕竟也是同本宫耳鬓厮磨过的,本宫又岂会荒唐到分辨不出来的地步呢?”她轻飘飘地开口说道。 在薄薄的轻纱之下,宿寒的瞳孔骤然放大了一瞬间。 长公主殿下她果然早就知道了! 那么,之前那些让他觉得胆战心惊的试探话语,恐怕也只是长公主殿下在逗弄、调侃于他罢了。 也对。不管再怎么说……他们都曾经那般亲密无间地接触过,长公主殿下又怎么可能对他一无所知呢? 宿寒的心绪百转千回,可他面上却不显分毫。他只是急急忙忙地开口说道:“长公主殿下,末将并非有意欺瞒……” 他生怕长公主殿下因此而厌弃他。 这时候,他才有些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既然长公主殿下对他面具之下的身份心知肚明,那么,方才殿下口中那番想要将大将军之位交给“凌”的话语,岂不是依然在戏耍他? 所以……长公主殿下并非将他视作弃子,从始至终也未曾厌弃过他? 宿寒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脏仿佛从寒冷的坚冰之中慢慢地复苏了,又逐渐地重新跳动了起来,然后,越来越快、越来越剧烈。 他只觉得庆幸不已。 幸好,幸好长公主殿下没有选择丢弃他。 …… “宿寒,你方才说……无论本宫如何责罚,你都绝无半句怨言?” 夕雾贴在宿寒的耳边,慢条斯理地轻声开口说道。她的声音又轻又淡,仿佛这只是一句漫不经心的随口询问,可是其中却又无端端地带着些高高在上的倨傲意味,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顺从于她。 “是。”宿寒的声音低沉又喑哑。尽管他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何等惩罚,但是,无论如何,他都将会一声不吭地尽数受了。 夕雾轻轻地眨了眨眼睛,她的嘴角慢慢地勾起了一抹饶有兴致的浅淡笑容来。 她的指尖轻飘飘地移到了宿寒裹得严严实实的衣领处,然后十分巧妙地将他黑色的衣裳一点一点地褪了下来。 宿寒刚开始还有些不明所以,但是很快,他便觉得……他要收回前言了。 恐怕,他根本就做不到“一声不吭”。 …… 宿寒重重地喘息着。在一片黑暗之中,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想要去亲吻长公主殿下的唇瓣。 他的感知很敏锐。哪怕现在目不能视,他也依然能够准确无误地吻上长公主殿下娇嫩的双唇。 而长公主殿下大抵被他方才的“乖巧”与“顺从”取悦了,因而,此时此刻,她像是在垂怜着他一般,漫不经心地“赏赐”了他。 她任由着宿寒极尽贪婪地“掠夺”着她的唇齿。 宿寒的动作里带着些压抑许久的暴戾恣睢之情,仿佛是要将长公主殿下就此一点一点地尽数揉进他的骨血之中一般。 可是,尽管如此,他依然在尽力地克制自己心底那破坏与嗜血的,他生怕自己在无意间伤到了长公主殿下。 ……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 …… 他将永远地臣服于宁昭长公主,绝无二心。 他会为长公主殿下遮住所有的腥风血雨、刀光剑影,不让她沾染半分血腥污秽。 他是她的臣子。 此心耿耿,忠贯日月。 在意乱情迷之际,宿寒恍惚间这样想到。 …… ———— 近些日子,京城之中似乎并无其他大事发生。平民百姓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贩夫走卒东奔西跑、走街串巷。众人各司其职,各尽其责,倒也相安无事。 然而,有一些较为敏锐的人已经率先发现了不妥之处。 天始终阴沉沉的。 “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天……恐怕是迟早要变了。 …… 裴晏离抬眸看着端坐于纱帘之后的宁昭长公主,指尖微动。 哪怕已经过去了一段时日,他却依然对长公主殿下念念不忘。 他曾经亲手抚摸过宁昭长公主那光洁如玉的柔软肌肤。他甚至还大逆不道地在她的身上亲自打下了深深浅浅的烙印。 而宁昭长公主仿佛对那几日发生过的事情毫不在意一般,哪怕他曾经极其僭越地与她耳鬓厮磨,可她的心中却似乎始终没有因此而留下过他的痕迹。 长公主殿下对待他的态度温和有礼却又疏离至极。 “温和有礼”? 若是放在以前,裴晏离必然不会相信——那个向来骄奢淫逸、嚣张跋扈的宁昭长公主,也会在某些时刻待人温和有礼。 然而,现如今,他却不得不相信。 他该说是慕兰舟教得好吗? 在朝堂之上,向来清心寡欲的慕兰舟身为景熙的丞相,几乎是明目张胆地表现出了对于长公主殿下的偏爱与支持。 在朝堂之下,慕兰舟虚职“太傅”,他尽心尽力地教导着长公主殿下。他会指正长公主殿下话语之中极其细微的纰漏之处,他会耐心地教她礼义廉耻…… 慕兰舟他甚至还会让宁昭长公主装出一副温和有礼的态度来面对裴晏离,免得让裴晏离以此为借口,从而抓到长公主殿下的什么把柄。 至于裴晏离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因为慕兰舟……他实在是太过于“明目张胆”了。他丝毫没有对此加以掩饰。他就仿佛是在刻意地挑衅着裴晏离一般,几乎每次都是当着裴晏离的面开了口,一字一句地叮嘱着宁昭长公主。 而宁昭长公主也会言笑晏晏地与慕兰舟谈笑风生。有时候,她会肆意妄为地直接抓起慕兰舟的手,十分认真地打量着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仿佛是在好奇他笔下的文章为何那般行云流水、淋漓尽致。 光风霁月、廉静寡欲的慕丞相却并未立刻从长公主殿下的手中抽回自己的手。他纵容着长公主殿下那极为放肆大胆的一举一动,就仿佛他所教给长公主殿下的那些“礼义廉耻”从来不曾存在过一般。 裴晏离不得不承认,他嫉妒了。 他嫉妒得险些发狂。 否则,他也不会时时刻刻地盯着宁昭长公主了。哪怕他正在和其他大臣们商讨要事。可是,只要宁昭长公主的身影出现在他周遭,他便会情不自禁地悄悄抬眸看向她。 更让他无法忍受的是,似乎有越来越多的阴暗目光在暗处直勾勾地窥视着宁昭长公主。 他又怎么能够忘记……宁昭长公主先前的荒唐名声呢? 第123章 心悦,臣服【58】 裴晏离曾经数次目睹过大将军宿寒毫不掩饰地亲近宁昭长公主。 向来威风凛凛、桀骜不驯的景熙大将军,在长公主殿下的面前,却显得无比乖顺。宿寒甚至还故意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以此来“骗取”长公主殿下的怜惜。 简直是寡廉鲜耻! 裴晏离的心底满是愤懑不平的暗沉情绪。 在那一日的朝堂之上,裴晏离便已经发现了宁昭长公主和慕兰舟、宿寒两人之间似乎存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细微关联。 在那之后,宁昭长公主更是丝毫没有想要在裴晏离的面前掩饰、或者藏拙的意思。在裴晏离看来,她的荒唐行径几乎是在明目张胆地挑衅着他。 她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的求娶。 然后,次日,她便和丞相慕兰舟卿卿我我、与大将军宿寒耳鬓厮磨。 尽管长公主殿下还未放肆到在大庭广众之下肆意妄为的地步,但是,她也并没有刻意地去避讳旁人,尤其是……没有避讳他。 长公主殿下仿佛是在身体力行地告诫他——除非他能够对她言听计从,否则,他便绝无可能尚公主。 那么,他恐怕只剩下最后一条路可以走了。 裴晏离的眸色深了深。 他在暗地里嫉恨了一番慕兰舟和宿寒之后,方才有些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宁昭长公主……现在似乎已经不再是从前初初入京之时那个形单影只、势孤力薄的长公主殿下了。 如今的宁昭长公主,甚至还有能力破格任命官员。 她将罪臣之子祁书影召入朝中,然后给了他一个不痛不痒的官职。 这本来无可厚非。 尽管裴晏离觉得祁书影驳了他的面子,但是碍于宁昭长公主的情面,他也没有在暗地里给祁书影使绊子。 要知道,之前祁书影可是言之凿凿地出言拒绝了裴晏离。祁书影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愿意入朝为官,如今却是一口答应了宁昭长公主,这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出尔反尔”了。 裴晏离虽然心有不甘,但是依然任由着祁书影上了朝堂。不管再怎么说,祁书影的的确确是有真才实学的,他并非徒有虚名。 可是,接下来的事态发展却有些难以让人预料了。在短短数日的时间之内,祁书影以极快的速度接一连三地升迁。最终,他被宁昭长公主破格提拔成了御史大夫。 很显然,这不合规矩。 可是,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们虽然对此颇有微词,却始终无一人上奏弹劾。 毕竟,祁书影学富五车、才华盖世,曾经的他甚至能够与当今丞相慕兰舟一较高下。更何况,朝中有几位官员先前还曾与他促膝长谈,受过他的指点。祁书影于他们有恩,他们这时候自然不会站出来反对。 再者,宁昭长公主少时便曾经出手救下过本来必死的祁书影。如今,她再次出手让祁书影一介罪臣之子入朝为官。这些足以见得……宁昭长公主对祁书影的重视与惜才之意。 若是有人不长眼地公开反对,那么……那人的下场如何,便未可知了。毕竟,他们可没有忘记宁昭长公主之前那嚣张跋扈的狠辣名声。 再加上慕丞相和宿大将军对此事持默许态度,以及有安王世子顾敛在幕后推波助澜,祁书影倒还真的坐稳了“御史大夫”的位置。 …… 裴晏离只觉得一切事物似乎都在慢慢地脱离他的掌控。 这一切好像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分明应该在第一时间就发觉朝堂之上的风起云涌。 可是,现如今,他却对长公主殿下的荒唐行径要更加关注、更加感兴趣。以至于,在看到长公主殿下和慕兰舟、宿寒私交甚笃之后,裴晏离起初只有满心满眼的嫉妒愤懑与怨恨之情。 当他得知宁昭长公主亲手提拔了祁书影之后,裴晏离一开始也只是觉得祁书影十分碍眼。 他的愤怒、他的不满,全部都来源于宁昭长公主对他的不管不顾,以及长公主殿下对旁人的亲近。 与攘权夺利毫无关系。 他险些要忘记了自己的立场。 然而,身为野心勃勃的摄政王,他应当思虑得更加长远、更加谨慎才是。 成大事者,又岂可轻易耽溺于男欢女爱? 裴晏离不得不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规劝、告诫、警示着自己。他不应当再被宁昭长公主随意地牵动心神了。 而与此同时,另一个肮脏又龌龊的阴暗想法,宛如附骨之疽一般,在他的心底疯狂地肆意滋长着—— 等到他荣登大典、君临天下的那一日,他便可以为宁昭长公主打造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然后,他会将她用精雕细琢的纯金锁链紧紧地锁在偌大的床榻之上,让她那双勾人的眸子里只能存在着他一个人的身影,让她的心里每时每刻都只能想着他、念着他。 哪怕……是恨着他。 他也在所不惜。 …… 夕雾自然没有去管裴晏离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她只是如皇帝所愿地那般“敦本务实”地“垂帘听政”。 尽管她下朝之后行事依旧荒唐无比,但是,在文武百官的心中,宁昭长公主的形象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悄然转变了。 很多时候,“浪子回头”会让人更加印象深刻、难以忘怀。 原本,宁昭长公主声名狼藉,众人皆知她荒淫无度、不学无术。然而,现如今,她却能将政事分析得头头是道、井井有条,这便足以让人刮目相看了。 更遑论……丞相慕兰舟和大将军宿寒,似乎都隐隐约约地站在了长公主殿下的那一边。 那么,身为景熙的嫡长公主,宁昭长公主又为何不能坐上那个位置? 于情于理,宁昭长公主都是最为正统的继承人,无可指摘。 …… 慕兰舟从不避讳在人前和长公主殿下亲近。 而长公主殿下为了他的声名考虑,有的时候甚至还会故意疏远他。她说他芝兰玉树,不应当像她一样变得声名狼藉。 可是,他根本就不在乎那些所谓的流言蜚语。 更遑论……那些“流言蜚语”并非只是道听途说的空穴来风。 他慕兰舟确实与宁昭长公主有肌肤之亲。他的确是长公主殿下的“入幕之宾”。他也是真真切切地为了长公主殿下而神魂颠倒。 他甚至恨不得昭告天下,他心悦于长公主殿下。 这样的话,那些自不量力、前仆后继的人是不是就会稍微少一些了? 他本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可如今,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光风霁月的慕兰舟了。他甚至会因为长公主殿下的一颦一笑而轻易动情。 慕兰舟既唾弃于自己的卑劣想法,又庆幸于长公主殿下对他的偏爱。 他一面觉得长公主殿下的垂怜于他而言,已然是一种可望不可即的恩赐了;一面又觉得……若是长公主殿下的身边只有他一个人,那该有多好。 他自私自利。他根本就不是什么人人交口称赞的所谓君子。他恨不得自己能够独占长公主殿下。 他当然也看不惯大将军宿寒。 慕兰舟从来没有想过,那个一天到晚只知道杀敌破阵的大将军,有朝一日也会……如同一条忠心耿耿的家犬一般,对长公主殿下唯命是从。 可是,如今长公主殿下尚未登基。宿寒作为景熙的大将军,于长公主殿下而言,是一大助力。 慕兰舟也只得暂且忍气吞声。 …… 殊不知,宿寒的心底也是这么想的。 ———— “长公主殿下,微臣近日新学了一首曲子,只不过却始终不得要领,不知殿下可否略微指点一一?”祁书影毕恭毕敬地朝夕雾行了礼。 他的声音温润如玉,若是细细听去,便会发现他佯装镇定的语气里还夹杂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期待之意。 夕雾闻言,下意识地驻足回首。只见祁书影此时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见长公主殿下回眸看他,祁书影那俊秀的脸上不由地划过了一抹隐隐约约的紧张之色。 夕雾挑了挑眉,她勾唇笑了笑,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祁御史还真有闲情逸致啊。不过,既然你开口相求,本宫又岂有不应之理?” 她微微敛了敛眸子,轻飘飘地看了祁书影一眼,漫不经心地开口说道:“随本宫去昭华宫吧。” 祁书影愣了一下,方才点头称是。 他只不过是想找一个借口来亲近长公主殿下。毕竟,他哪里会遇见什么不得要领的曲子,只是想借题发挥罢了。这几日,长公主殿下在朝堂之上对他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实在让他的心里难受得很。 祁书影思虑再三,最终还是大着胆子开了口,想要借此机会再为长公主殿下弹上一曲。 尽管御史大夫的官职不低,但是,祁书影却在恍然间觉得,比起什么所谓的“御史大夫”,他还不如去做宁昭长公主的乐师,日日夜夜只为了她一人弹琴奏曲。 如今,长公主殿下一话不说便答应了他的请求,倒是让他的心脏不由地剧烈跳动了起来。 昭华宫…… 祁书影仍然清清楚楚地记得,在昭华宫中,他险些就要在长公主殿下的玉背之上,亲自执笔绘下一幅牡丹图。 可惜,被不请自来的大将军宿寒出手制止了。 当时的他,虽然心有不甘,却因自己人微言轻,别无他法,最终只能求助于丞相慕兰舟。 如今,他成了御史大夫,勉强也算是有了与大将军宿寒叫板的资格。 也许,只有站得足够高,才能够坦坦荡荡地站在长公主殿下的身边。 他虽厌烦官场中的蝇营狗苟,但却从未后悔过——只要能够助长公主殿下一臂之力,其他的事情便无足轻重了。 第124章 心悦,臣服【59】 近日来,夕雾因着政事繁忙的缘故,时常会宿在昭华宫之中。故而,如今的昭华宫中多了不少侍奉长公主殿下的奴仆,已然不再是先前的一派冷清之景。 放眼望去,那些奴仆皆是眉清目秀的俊俏男子,看着倒是赏心悦目。 夕雾的眸色深了深,她的视线意味深长地从那些看似毕恭毕敬的奴仆们身上划过。他们的言行举止皆是恭而有礼,让人挑不出半分错处。 祁书影亦步亦趋地跟在了宁昭长公主的身后。他看了一眼昭华宫中那些模样俊俏的奴仆们,心中不免有些酸涩难耐。 他常常听闻别人夸赞他“神清骨秀、眉目如画”。从前的他对此并不在意,但如今,他却希望长公主殿下不要看厌了他这副皮囊。 …… 推开门扉,映入眼帘的依然是那一把通体墨黑的七弦琴。 祁书影抬眸看向宁昭长公主,似乎是在征求着长公主殿下的意见。 而夕雾只是微微颔首,并未开口多言。 祁书影心下了然。他来到了七弦琴旁,修长的手指轻车熟路地按在了琴弦之上。 伴随着他拨琴弄弦的轻盈动作,一阵悠扬又婉转的琴声回荡在屋内,其中仿佛寄托了悱恻缠绵的似水柔情。那缱绻情意柔肠百结,一点一滴俱是款款深深的爱慕之意。 即便是再不解风情、不通音律的人,恐怕也能轻而易举地听出来,这首曲子其中暗含着的情深如海。 而祁书影也确实是始终对这首曲子不得要领——他对宁昭长公主求而不得,又如何能够奏出这首曲子原本应当呈现出的“琴瑟和鸣”呢? 他垂着眸子,敛下了眼底的暗色。 夕雾倒是饶有兴致地抬眸看着祁书影的一举一动。 清秀俊逸的翩翩公子端坐抚琴,端的是神清气朗、仙露明珠。 琴音勾人,这弹琴之人……亦如是。 祁书影能够感觉到长公主殿下那毫不掩饰的直白视线直勾勾地落在他身上。他表面上仍旧努力做出一副专心弹琴的淡然模样,可实际上,他的耳尖处已经悄然泛起了一抹绯红之色。 他低眉顺眼地抚弄着琴弦,始终不敢抬眸与长公主殿下对视。 然后,在连绵不绝的琴音之间,他听见了一阵极其细微的脚步声。 祁书影忍不住悄悄抬了抬眸,他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瞥见了一双洁白如雪的玉足——宁昭长公主赤着足走到了他的面前。 他的指尖依然在有条不紊地弹拨着七弦琴,看似镇定自若。只是,他那微微抿起的唇瓣却明晃晃地昭示着此时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祁书影。”宁昭长公主不紧不慢地开口唤他,她的声音轻软又淡然,仿佛是不想惊动这悠扬的琴声一般。 “本宫便来教教你,该如何领会其中要领……”她慢条斯理地继续开口说道。说着,她已经慢慢地绕到了祁书影的身后。 宁昭长公主弯下腰,她伸出手,直接覆在了祁书影的手背之上。远远看去,就好像是她从背后抱住了祁书影一般。 柔软的身躯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背后,祁书影的指尖一顿,原本行云流水的琴音之中忽然出现了一个极为明显的错音。 但是,很快祁书影就调整了过来,他依然认认真真地弹奏着七弦琴。看似全神贯注,可是他的心脏已经不自觉地开始加速跳动了起来。 长公主殿下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轻轻地覆盖在他的手上。她的力道很轻,显然是不想过度地妨碍他的动作。 祁书影只感觉到长公主殿下的指尖微微动了动,让他拨动琴弦的力道稍微大了一分。 原本缠缠绵绵的婉转琴音之中忽然多了几分摄人心魂的蛊惑意味。 然而,此时此刻,祁书影的耳中已经听不到任何琴声了。或者说,他的脑海中已然是一片空白了。 长公主殿下与他之间的距离有些过于紧密了。他甚至能够隐约间感受到长公主殿下那平稳的心跳。 有一缕鸦黑的长发自长公主殿下的鬓边垂落下来,从他的脸颊处轻飘飘地拂过,带起一阵细微的痒意。那发丝之上似乎还缠绕着浅浅淡淡的幽幽香气,像是在惑人心神一般,轻轻地擦过了他的唇畔,让他魂不守舍、心神不宁。 所幸祁书影已经将曲谱熟记于心了,否则,此刻在长公主殿下的面前,他恐怕是无法再继续泰然自若地拨动琴弦了。 ……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不绝于耳。 祁书影的耳尖之上依然是一片绯红之色,只不过,他那张俊秀的脸庞上却没有什么表情。他温和有礼地开口说道:“长公主殿下不吝赐教,微臣感激不尽……” 他的声音温润而泽,可其中却带着些难以掩饰的沙哑之感,听起来莫名有些低沉喑哑。 长公主殿下的手仍然覆在他的手背之上,而祁书影并没有选择立刻将自己的手从长公主殿下的手中抽离开来。 他的指尖轻轻地按在坚韧的琴弦上,指腹处传来一阵微弱的痛感,让祁书影不由地清醒了几分。 借着琴弦带来的细微疼痛之意,祁书影强行地克制住了自己心中泛起的不合时宜的暗沉情绪。他垂下眸子,慢慢地敛了敛眸光。他不想让长公主殿下窥见自己眼底的阴暗之色。 夕雾的指尖一点一点地从祁书影的指尖划过,然后慢慢地游移至了他的手背上。她细细地端详着祁书影的书人的手……都是这般好看的吗? 夕雾下意识地想到了慕兰舟的那双手。 祁书影不知道长公主殿下此举何意,但他没有做出任何反抗的动作,而是十分顺从地任由着长公主殿下随意打量着。 片刻之后,大抵是已经失了兴致,宁昭长公主方才堪堪松开手。她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又站在原地看了看那把通体墨黑的七弦琴,忽然状似随意地开口说道:“祁书影,若是本宫没记错的话,当年……另一把琴似乎更合你的意?” 祁书影愣了一下,方才点了点头,道:“是。” 他的确更中意长公主府邸之中的那一把琴,但他从未向长公主殿下开口言明过这件事情。只是,那时的他年纪尚浅,喜怒形于色,恐怕是在无意间表露出了对那一把琴的喜爱之意。 不过,祁书影万万没有想到,长公主殿下竟然连多年前这样小的细节都了然于心。 “本宫派人将那把琴送来。你再为本宫抚琴一曲,可好?”夕雾慢条斯理地开口询问道。她的唇角慢慢地勾起了一个极为浅淡的笑容来,其中带着些让人捉摸不透的莫测意味。 祁书影自然没有理由拒绝长公主殿下,他只得点头称是。 ———— 念青神色匆匆地穿行在皇宫之中。他的手中紧紧地抱着一把琴。 一把被长长的白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七弦琴。 当念青听闻长公主殿下想要派人将长公主府中的七弦琴送到昭华宫中之时,他当即自告奋勇地站了出来。 他只是太想见长公主殿下了。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够亲近长公主殿下的机会。 念青毕竟是住在长公主府邸之中的,他又怎么可能对宁昭长公主的“荒唐”行径一无所知呢? 他只不过是一介侍卫,身份低微,手中无权无势,大抵也只有这一身皮囊尚可入长公主殿下的眼了。 念青心中思绪百转千回,可面上却不显分毫。他面无表情地穿行在道路纷繁复杂的皇宫之中,虽然他步履匆匆,但他的手很稳,没有让手中的琴受到任何一点颠簸。 他知道自己手上这把琴的来历——当年长公主殿下为了祁书影一掷千金,她甚至重金买下两把名琴,只为让祁书影无论是在昭华宫中还是在长公主府中都能够弹琴奏乐。 尽管念青嫉妒于祁书影能够得到长公主殿下的青睐,但是不管再怎么说,他也不会因此去故意摔坏这把琴——何必与一把琴置气?那样倒是显得他有些鼠肚鸡肠了。 …… “长公主殿下……”念青站在门扉处,毕恭毕敬地开口唤道。 而夕雾看见是念青亲自将琴从长公主府邸送到了这昭华宫之中,她的脸上一点也没有出现任何的惊讶之色,仿佛对此毫不意外。 “念青,你倒是来得巧。”她看了念青一眼,颇有些意味深长地开口说道。 念青不明所以,他只得诚惶诚恐地躬身行礼,端的是言听计从、百依百顺。 夕雾见状,便随意地挥了挥手。念青心领神会地抱着琴走到了祁书影的面前。 念青刚想动手帮祁书影将自己手中抱着的那把琴摆好,还没等他解开白布,祁书影便出言婉拒了。 祁书影从念青的手中接过了那把琴。他将琴身上缠绕着的白布一点一点地解了开来,露出了一截被烧焦的琴尾来。 这把七弦琴以梧桐木制成,只是那梧桐木被烈火灼烧过,因而,琴尾处留下了焦痕,故名——“焦尾琴”。 当年的祁书影虽然对宁昭长公主不屑一顾,但是,面对这把焦尾琴,他却还是依然无法掩盖自己心中的喜爱与激动之情。 他对此琴爱惜不已。当他稍有空闲时,便会细致又耐心地擦拭琴弦、保养琴身。 就算当年他再是对宁昭长公主不喜,也绝无可能对七弦琴不管不顾。 更何况,那是“焦尾琴”。 如今,时隔多年,再次见到焦尾琴,祁书影的心跳不禁漏了一拍。 第125章 心悦,臣服【60】 长长的白布将焦尾琴的琴身包裹得严严实实,像是生怕它受到一点伤害一样,可见宁昭长公主对这把琴十分重视。 祁书影垂眸看着焦尾琴,琴身光滑细腻,其上没有任何一点裂痕存在,足以表明,这些年来长公主殿下并未对这把焦尾琴不管不顾,而是特意派人精心养护着它。 哪怕那时长公主殿下和他分道扬镳,她也依然没有因此而丢弃或者漠视这把琴。 祁书影慢条斯理地将缠缚于琴身之上的白布尽数解下。 他说不上来自己此刻到底是什么心情。 从始至终,宁昭长公主的的确确待他不薄。哪怕曾经的他对长公主殿下不假辞色,长公主殿下也未曾在任何地方亏待过他。 ……那么,他又怎么可能不对长公主殿下俯首称臣? 祁书影微微闭了闭眼睛,方才沉声开口问道:“长公主殿下……想听什么曲?” 说着,他将焦尾琴小心翼翼地摆放整齐,然后将自己的指尖慢慢地按在了琴弦之上。 念青则是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垂眸不语。 只不过,还没等到夕雾开口说话,祁书影便听到了……一阵极其浑厚的钟声响了起来。 那钟声敲得很慢,一下又一下,声音洪亮又悠长,其中带着些庄严肃穆的冷冽意味,让人一听便觉得森严肃寂。 这是…… 在祁书影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宁昭长公主便率先开了口。 她的神色很淡,脸上带着些显而易见的忧伤之色。 “祁书影,你且奏一曲……挽歌吧。” 夕雾慢慢地开口说道,她的语气中毫无波澜,听不出什么情绪来。只不过,她的眼眸却下意识地微微敛了起来,为她平白添了几分脆弱的伤感之意。 祁书影的瞳孔骤然间门放大。 挽歌? 他猛然间门反应了过来。 方才那阵钟声,分明是在昭告天下——景熙的皇帝,驾崩了。 毕竟多日来皇帝重病缠身,现下他驾鹤西去亦在意料之中。只是,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还是难免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祁书影在怔愣了片刻之后,方才有些僵硬地动手拨动起了琴弦。 在数年前,他也曾经弹奏过挽歌。那时,他是为了悼念已故的亲人。而长公主殿下则任由着他奏响挽歌,并未阻拦、或者斥责他。 如今……他再次奏响挽歌。 尽管当年皇帝下令将他们祁家满门抄斩,可是,那总归是因为父亲心术不正,妄图以下犯上,祁书影并未怨恨皇帝。 毕竟……景熙的皇帝是众人皆知的贤明君王,尧鼓舜木、黜陟幽明,将景熙治理得国泰民安,堪称是造就了海晏河清的太平盛世,百姓们安居乐业。 祁书影饱读圣贤诗书,自然是知情达理、明辨是非。 再者,这亦是长公主殿下的要求。 于情于理,他都甘愿为皇帝奏响这一曲挽歌。 与方才祁书影所弹奏的那首曲子完全不同,现在的琴声凄婉又哀凉,其中蕴含着浓浓的悲伤与悼念之意。乐声和着钟声,竟一点也不觉得突兀,反而是相辅相成,将周遭渲染出一片哀恸又伤悲的氛围。 挽歌。送死、悼亡。 在哀婉又悲戚的乐声之中,在一声又一声愈来愈响的钟声之下,宁昭长公主忽然抬起眸子,直勾勾地看向了念青。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神色淡淡,颇有些莫名其妙地开口问了一句,道:“念青,你会阻拦本宫吗?” 闻言,念青的眼神微微凝了凝,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开口回答道:“长公主殿下,我绝无可能站在殿下的对立面上。无论殿下想做什么,我都绝不会出手阻拦。” 他俊俏的脸上满是坚定不移的神情,语气里也俱是忠心耿耿的笃定意味。 宁昭长公主的视线从念青的身上收了回来。她顿了顿,并未再开口言语。 …… 先前的宁昭长公主死在了她父皇驾崩的那一日。 在她的昭华宫之中,以尺白绫缠缚脖颈,然后,死不瞑目。 而如今……她会拿回宁昭长公主应得的权力。她会让宁昭长公主坐到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之上。她会让宁昭长公主成为九五至尊。 宁昭长公主合该高高在上,她本该继承皇位、荣登大典——若非狼子野心的乱臣贼子谋朝篡位。 …… 夕雾蓦地抬起头,看向屋外。 在紧闭的窗牖之上,隐约可见影影绰绰的数道人影。 终于……还是要动手了吗? 倒是有些难为裴晏离煞费苦心地将他们安插在昭华宫之中了。 那些奴仆不仅生得俊俏,而且个个身形高大,想必身手不凡,用来对付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流之辈”,还真是有些“大材小用”啊。 只不过,念青是应当不会输给他们的吧? 夕雾轻飘飘地瞥了一眼念青,然后便自顾自地抬步向外走去。 念青抿了抿唇,他当机立断地上前走了几步,站在了长公主殿下的面前。 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其他退路可言了。当然,他也不想、不愿退。他会为了长公主殿下勇往直前。 念青伸出手,恭恭敬敬地替长公主殿下打开了门扉。 迎面而来的是数柄极其锋利的剑刃。 念青只是一个闪身,便将其尽数躲了过去。 那些奴仆见一击不中,很快便重整旗鼓,再次袭来。 只是,当他们看见是念青在和他们刀剑相向之后,他们的脸上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抹诧异之色。 即便如此,他们手上的动作依然没有停滞半分。 在一片刀光剑影之中,念青闲庭信步般地穿梭其中,他甚至能够带着宁昭长公主一起,从那些人的包围圈之中毫发无损地离开。 念青何其敏锐,他一下子便察觉到那些奴仆出手时虽然看似狠辣果决,可实际上却招招避开了要害。 他们并不想伤害到长公主殿下。 既然如此,念青倒也没有那般心狠手辣,他只是将他们尽数敲晕了过去,并未伤及他们的性命。 毕竟……念青不希望到时候鲜血一不小心溅了出来,脏了长公主殿下的衣裙。 事实上,念青本应当和那些奴仆一起“制服”长公主殿下的。 早在念青还未曾进入长公主府邸之中时,摄政王便告知他——在必要时,念青可以出手钳制住宁昭长公主。哪怕是一时不察“失手”错杀……也无妨。 但是,伴随着念青的“弃暗投明”,摄政王的嘱咐也早就被他抛之脑后了。 现如今,那些奴仆却并没有要出手伤害长公主殿下的意思,倒是让念青颇有些意外。 摄政王这是……忽然间门转了性子? 要知道,裴晏离做事向来是“斩草除根”,从来不会心慈手软,以免给自己留下后患。这些年来,念青在暗地里可是帮裴晏离处理掉了不少“后患”。 念青心底思绪万千,面上却仍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尽管长公主殿下并未开口明示,但是,他大抵也能猜到……长公主殿下想要去哪里。 从前,念青的心底并无任何追求,他一心只想报摄政王的救命之恩,为摄政王出生入死。而如今,他只愿宁昭长公主能够……得偿所愿。 她生来便尊贵无比。 她合该站在万人之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旁人。 ———— 在回京之后,夕雾曾经来过几次皇帝的寝宫。 那时的她,面对的是病入膏肓、气若游丝的皇帝。 她的父皇目光殷切地紧紧盯着她。 身为景熙的皇帝,他亦是身不由己。 自小便离经叛道的宁昭长公主在得知他重病缠身、夕家江山摇摇欲坠之后,最终还是选择应诏回京,毅然决然地踏进了这局势纷繁复杂又诡谲多变的朝堂之争中。 宁昭……是个好孩子啊。 他十分勉强地扯了扯嘴角,想要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来。 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 他也知道宁昭她本无心皇位。 但是,夕家的江山……实在不能后继无人。 他只得倾尽所能地扶持宁昭,希望她能不负所托。 …… 此时的夕雾站在寝宫的门外,神色莫名。 皇帝的身体已然病入膏肓、不可救药。他注定活不长久了。 如今,他驾鹤西去、撒手人寰,只留给了她一盘残局。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不过,她如今只差最后一着棋,便可以让裴晏离……一败涂地了。 …… 寝宫外一片缟素之色,门外守卫皆是一脸悲戚哀悼之情。 他们看到宁昭长公主前来,个个脸色一凛,颇有些为难之色。 因为……他们不想伤害宁昭长公主,却又因为摄政王的胁迫,而不得不出手拦下她。 夕雾见状,也并未多言。她甚至没有多看一眼,念青便主动站了出来。 哪怕那些侍卫们侍奉在皇帝身侧,武功必定极其高强,然而,念青却一点也不惧怕。 单论武艺,这些年来,他可谓是难逢敌手、未尝一败。 …… 宁昭长公主一步一步地踏过侍卫们躺得七零八落的身体,然后,念青躬着身子,毕恭毕敬地为长公主殿下推开了紧闭的门扉。 第126章 心悦,臣服【终】 皇帝的寝宫自然是金碧辉煌,只是如今这殿中空空荡荡,倒是显得寂寥又凄清。 夕雾莲步轻移,不紧不慢地向宫殿深处走去。 念青顿了顿,还是选择跟了上去。他生怕自己一时不察,让长公主殿下遇到什么危险。 …… 夕雾慢慢地抬手掀起纱幔,只看见了一道身形挺拔高大的背影。 大抵是听见了夕雾发出的细微动静,那道身影缓缓地转过了身子,正是裴晏离。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镇定自若地抬眸看向夕雾,好像对于她此时会出现在这里一点也不惊讶。 当裴晏离看到跟在宁昭长公主身后的念青之时,他的脸色依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果然如此。 先前,他便十分敏锐地察觉到了念青的不对劲之处。毕竟,念青每次告知于他的所谓“情报”,基本上全部都是流传于街头巷尾的、人人皆知的消息,并无半点特别之处。裴晏离又怎么可能对此一无所知? 不过,在这之前,他的确没有想过……念青会背叛他。当然,他也没有想到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对那个声名狼藉的宁昭长公主动了心。 曾经为自己出生入死的念青居然都会选择归顺于宁昭长公主,那么,其他的事情似乎也并不奇怪了。 譬如——丞相慕兰舟和大将军宿寒竟然不惜一切代价联手对付起了他一个人,只为了帮宁昭长公主扫清一切障碍。 裴晏离步步为营、煞费苦心地筹谋多年,慢慢地爬到了摄政王的位置上,为的便是一步一步地蚕食掉夕家的江山。 要知道,当今皇帝的子嗣接二连三地逝去,其中可是少不了他的推波助澜。就连那个胆大包天到敢对太子动手的皇子,亦是裴晏离在暗中教唆他动手的。 裴晏离本想坐山观虎斗,等到他们两败俱伤之后再坐收渔翁之利。 不过,那皇子倒还真是争气,竟然能重伤太子。裴晏离便当机立断地派人在暗中趁乱取走了皇子的性命。 毕竟,若是皇帝重病、夕家无后,那么,对于他这个代理朝政的摄政王来说……便是再有利不过了。 但他千算万算,唯独漏算了一个“荒淫无度、骄奢淫逸”的宁昭长公主。 宁昭长公主应诏回京,裴晏离还没来得及出手探听她的虚实,她便擅自闯进了摄政王府中。 …… 然后,一切发展都逐渐变得不可控了起来。 裴晏离本以为他可以任意拿捏“不学无术”的宁昭长公主,谁知道,他却唯独在她的身上翻了船。 …… 裴晏离不知道,原本,他的的确确是顺风顺水,最终如愿以偿地篡了这景熙的江山。 在原先的剧情之中,宁昭长公主“声名狼藉”、又孤立无援。百姓们将她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文武百官无一人支持她,丞相和大将军只当她“不学无术”、难当大任,也任由着她自生自灭。形单影只、势单力薄的长公主殿下,面对咄咄逼人的摄政王,最后甚至只能落得一个惨死宫中的凄凉下场。 ———— 裴晏离微微闭了闭眼睛。 事到如今,其实他早就明白……自己大势已去了。 毕竟,宁昭长公主身为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既有着文武百官的鼎力支持,她自身亦非“不学无术”的等闲之辈。 裴晏离也曾经想过使用一些腌臜的下作手段,可是,无论是明里暗里,总会有人出手护着宁昭长公主。他也只得作罢。 恰逢此时,皇帝驾崩,裴晏离也只能就此最后放手一搏了,否则,之后他就毫无反手之力了。 然而,当他看到宁昭长公主的那一刻,裴晏离……还是有些不甘心。 如今,他所图谋的已经不是夕家的江山了。因为,他恍然间发觉自己更想要……得到宁昭长公主。 从前,他只是觉得……若是人人都想要成为那万人之上的存在,那他便争来试试看。 而按照原先的剧情,他也的确做到了。 可惜的是,现在的宁昭长公主,却并非如之前那样孤立无援了。 …… 裴晏离抬眸看向了宁昭长公主,他甚至没有分给念青一个眼神,也没有过多地去质问念青,而是一脸平静地开口说道:“宁昭,你来了。” “裴晏离。”夕雾从容不迫地应了一声。 现在,双方都心知肚明——裴晏离已是强弩之末了。 “不知殿下……可否移步,为本宫让路?”夕雾轻飘飘地开口说道。 裴晏离的唇角很轻很轻地勾了一下。他又怎么会听不出来宁昭长公主的一语双关? 既是让他不要挡着她去见皇帝最后一面,也是让他……不要妨碍她继承景熙的江山。 “好啊。”裴晏离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夕雾,接着,他又慢条斯理地开口说道:“那长公主殿下有没有胆量……和本王单独去见先皇?” 困兽犹斗、垂死挣扎? 念青下意识地便想上前一步挡在长公主殿下的面前。 既然已经胜券在握,长公主殿下又何必以身犯险? 谁知道,长公主殿下却朝着他摆了摆手,念青虽然心有不甘,却也只能站在原地。他不会擅自违抗长公主殿下的命令。 裴晏离见状,不由地挑了挑眉,开口说道:“长公主殿下倒还是一如既往地……‘胆大妄为’啊。” 他的声音淡然自若,脸上并无任何慌乱之色。他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去开口调侃夕雾。 …… 夕雾不紧不慢地走在裴晏离身前的半个身位处,举手投足之间隐约可见高高在上的倨傲之意。 裴晏离的脸上却仍然挂着一抹淡然的笑意,他对于长公主殿下的举动并无任何异议,而是十分自觉地后退半步,缀在了长公主殿下的身后。 夕雾看着躺在床榻之上阖着双眼已然逝去的“父皇”,脸上划过了一抹显而易见的悲伤之色。 宁昭长公主半跪在床榻前,垂眸看着父皇,她的眸光微微敛起,让人窥探不出她的心底此时到底在想些什么。 裴晏离也并未打扰她,他只是沉默着站在宁昭长公主的身后,一言不发。 …… 半晌之后,夕雾方才慢慢地站起身来。 可是,还未等她转过身去,夕雾便感觉到似乎有什么锋利的刀刃抵在了她的腰际。 即便如此,夕雾却一点也不慌张,她并未回头,甚至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 “裴晏离,你当心着……可别划破了本宫的衣裳。”她轻飘飘地开口说道。 “宁昭,莫非你以为本王不敢动手吗?”裴晏离的声音沉了沉,“若是有长公主你为本王陪葬,本王倒也……死而无憾了。” 他低下头,在夕雾的耳边轻声开口说道。他的声音低沉又平静,仿佛自己方才说出口的话语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夕雾的眼神依然平静无比,她慢慢地伸出了手。 裴晏离见状,依然没有收回自己手中的刀刃,但他也没有做出其他动作,似乎无论夕雾怎样反抗,他都会无动于衷。 可是,夕雾并没有出手反抗他。 她向前方伸出了手。 “殿下,既然已经选择拱手相让,此时又何必故作姿态呢?” 夕雾慢慢地拿起了“父皇”手中紧紧攥着的一张明黄色诏书。 这是……遗诏。 她慢条斯理地将其展开。 其中的内容不出所料,是任命“宁昭长公主”继位的诏书。 而裴晏离虽然抢先来到了先皇寝宫,但是,他甚至都没有出手“矫诏”,反而是任由先皇紧紧攥着那张遗诏。 夕雾微微敛眸,她看着先皇紧紧闭上的眼睛,指尖轻轻地点在了那张明黄色的诏书之上。 蓦地,她无视了裴晏离抵在她腰际的那把利刃,十分突兀地转过身去。 裴晏离的瞳孔骤然间放大,他几乎是在一瞬间就下意识地收了自己手中的力道,生怕自己伤到了宁昭长公主。 他甚至的的确确正如长公主方才告诫他的那样,就连她的衣裳都未曾划破半分。 夕雾却仿佛对此一点也不意外似的,她垂眸看向裴晏离手中的那把利刃,神色莫名。 她一把抓住了裴晏离的手,然后握着他的手慢慢地上移,将他手中的刀刃对准了自己的心口。 裴晏离抬眸看她,眼底神色晦暗不明。 “殿下,这样做岂不是见血更快?”夕雾的手上加了些力道。 见裴晏离无动于衷,夕雾又稍微抬起手,将那把利刃移到了自己的脖颈处。 “又或者,本宫可以‘引颈就戮’。”说着,她的手上便微微用力,看起来竟是想就此借裴晏离的手“自刎”。 裴晏离的呼吸停滞了一瞬间,他忙不迭地收手,迅速地撤走了自己手中的利刃。他的力气很大,夕雾自然不敌,便也只能任由着裴晏离将那把利刃丢了开来。 “本宫说了,你……又何必故作姿态呢?”夕雾盯着裴晏离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开口说道。她的语气里满是高高在上的威严之意,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臣服于她。 裴晏离忽然间勾唇笑了起来,他不甘示弱地与夕雾对视,眸中蕴着深不见底的暗沉之色。 “长公主殿下,果然有明君之相。”他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由衷地开口赞叹道。 他方才并没有想要取走宁昭长公主性命的意思。只不过,事到如今,他却还是想从长公主那张镇定自若的精致脸庞之上,看见些别的什么神色,故而才选择突然动手。 可宁昭长公主则是一如既往地从容不迫、肆意妄为。 刚才如果不是裴晏离反应迅速、及时收手,恐怕,长公主殿下脖颈处那娇嫩无比的肌肤之上,真的要多出一道极为明显的血色痕迹了。 裴晏离只叹自己一步错步步错。 当初,他便不该见宁昭长公主那一面。他不该任由着宁昭长公主擅自闯进他的府邸之中。 可是,时至今日,他却也有些庆幸——庆幸于他能够与宁昭长公主交锋。 他也曾一亲芳泽。 但这远远不够。他想要更多、更多。 哪怕是……受制于人。 …… 裴晏离看了宁昭长公主半晌,然后,他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跪了下去。 跪拜之礼。 臣子拜见君王。 他将……永远地臣服于她。他是景熙的臣子,也将永远只能是臣子。 宁昭长公主站在原地,居高临下地看着俯首称臣的裴晏离。 她会是景熙的新皇。 她会成为万人之上的九五至尊。 她会——君临天下。 ———— 后世记载—— 宁昭长公主即位后,励精图治,仁厚礼贤,景熙海晏河清、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 她手下众多贤臣良将,对其忠心耿耿。 …… 只不过,坊间却还是对这位宁昭长公主此前的“荒唐”行径,颇为津津乐道。 他们却是不知——那些臣子看似忠肝义胆,实则……个个“狼子野心”。 可是,君臣有别,他们又岂敢肆意僭越呢? 第127章 道是无情却有情【01】 “大师姐,对于这一处法诀……我始终一知半解、不得其中要领,不知大师姐可否不吝赐教?” 一道清澈的声音忽然在自己的面前响起,夕雾微微抬眸,轻飘飘地看向眼前突然出现的那道人影。 来人身量颇高,他生得一副俊俏的相貌,可谓是神清骨秀、眉清目朗。随意地抬眼望去,只见他的五官精致无比,没有任何一点瑕疵。 可是,很显然,夕雾对此并不在意。 她只是神色淡淡地开口唤了一声,道:“桑月。” 名为“桑月”的那人闻言,俊朗的精致脸庞之上顿时划过了一抹显而易见的欣喜之色。 “大师姐,你终于记住我的名字啦!”他的脸上猛地绽放出了一抹兴高采烈的灿烂笑容来。 夕雾的神色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的,从始至终都未曾变动半分。她既不明白桑月为何如此欣喜,也不想去费心思弄明白——总归无论怎样都是与她无关的。 因为……她修的是无情道。 …… 夕雾如今所处的这个世界,人人崇尚修仙修道。 在此方修真界中,天一宗乃众望所归的天下第一修仙门派。 而夕雾便是这天一宗里的首席大师姐,修无情道。她的师尊云子期则是天一宗里道行最深的存在,同时也是宗内资历极深的长老。 不过,这一次,夕雾只是这个修仙世界中一块稍微好看一些的背景板。她的存在,只是用来衬托原本剧情中的那个男主角——江寒。他天资聪颖,是修真界中不世出的天才,在极短的时间门之内,便以极其离奇的速度晋升,可谓是打遍天下无敌手。 江寒虽然出身低微,但是他并未就此堕落,而是一步一个脚印,从凡间门慢慢地厮杀,从中脱颖而出。等到江寒加入天一宗之后,他便会正式开启他的修仙之路,问道长生。 夕雾身为天一宗的首席大师姐,自然也是绝无仅有的修仙天才。只不过,尽管她之前苦心修炼多年,如今又一刻不曾懈怠,但最终还是会被后来居上的江寒轻轻松松地赶超。 因此,她只不过是一块不甚重要的背景板而已。毕竟……这般随意碾压曾经的“天才”,方可显出男主角的卓越超然。 对此,夕雾倒是乐得轻松。 况且,她对于这所谓的“无情道”,很感兴趣。总归她也无需去额外地做出什么事情来,只要专心修道便足矣。 夕雾面前的这个“桑月”,是她的师弟。 她原先并不记得他的姓名。但是,桑月隔三差五地便会来找她开口询问一些问题,譬如说诘屈聱牙的法诀,又或是晦涩难懂的符文。 如此这般,几次三番下来,夕雾便是再冷情冷性,也将“桑月”这两个字浅浅地记了下来。 今日,桑月不出所料地又前来找她。 既然夕雾是天一宗的大师姐,那么,面对师弟师妹们寻根究底的探索态度与学而不厌、孜孜不倦的求学精神,她自然应当是欣慰不已的。 为师弟师妹们答疑解惑,她……义不容辞。 虽然夕雾修了无情道,但她的行事作风却似乎还带着些“温情脉脉”的人性。 因为,她只是在刻板地按照师尊一直以来所教导她的那样,一步不差地照做而已。 毕竟,如法炮制般地照猫画虎,对于夕雾这样天资聪慧的人来说,实在是不费吹灰之力,并非什么难如登天之事。 若要说夕雾自己本身有多么想要帮助师弟师妹们?那倒也不见得。 尊师重道、友爱同门,天一宗的宗规之一。 夕雾只是……循规蹈矩罢了。 ———— 此时,大师姐正神色淡淡地垂着眸子,她不紧不慢地为自己讲解着所谓的什么法诀——他早就将自己所看见过的那些法诀烂熟于心了,又怎么可能只是对其一知半解? 只不过,桑月如今却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仿佛大师姐的教诲让他醍醐灌顶。 他一边装模作样地点着头,一边悄悄地抬眼看向大师姐。 恐怕就连大师姐自己都不知道……她到底有多么勾人。 大师姐仙姿玉貌,他初次见她,便有些慌了神。她鸦黑色的长发、冶艳的眉眼、嫣红的唇瓣,无一处不显出一种勾魂摄魄的绮丽美感来。 只是大师姐为人清冷,又不苟言笑,倒是为她平添了几分如霜雪般冰清玉洁的冷艳之色,显得更加……诱人。 桑月便想方设法地接近大师姐。 最开始,他每日都会与大师姐在宗门之内的各处“偶遇”。然而,数日之后,大师姐再次见到他时,依然不认识他。 桑月不愿就此放弃。他想了想,竟然另辟蹊径地以“求知好学”的名义靠近了大师姐。而这招果然有用,时至今日,大师姐已经能够开口叫出他的名字了。 大师姐的声音清清冷冷的,如同潺潺流淌着的山间门泉水一般,清莹澄澈。 当大师姐开口唤他的姓名之时,桑月的心跳甚至陡然间门漏了一拍。 …… 夕雾并不知晓桑月的心底在想些什么,当然,她也不感兴趣。 她只是“尽职尽责”地为桑月讲解着他“一知半解”的那道法诀。 至于他到底有没有听懂?若是桑月最后没有开口提出异议,那便与她无关了。 夕雾只用了三言两语,便言简意赅地将这道法诀的要领一一讲明了。 而她话音刚落,桑月便笑着开口接话道:“多谢大师姐为我答疑解惑。” 他眨了眨眼睛,清澈透亮的眸子里满是真诚的感谢之意,仿佛一眼就能窥见他的真心一般。 他这次倒是学乖了。 要知道,上一次,大师姐在给他讲解完毕之后,没有再多说哪怕一句话,便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了,让他连最后感谢的话语都未曾来得及说出口。 而这次,大师姐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并未开口多言,接着便准备转身离开了。 见状,桑月连忙再次开口喊住了她,颇有些怯生生地出言提醒道:“大师姐,今日是宗门开山收徒之日。按理说……大师姐你也应当出席。” 他此次前来,其实是自告奋勇地接下了宗内长老所派发的任务——提醒大师姐去参加宗门开山收徒的大典。 桑月可不希望其他人得到这个能够亲近大师姐的机会。他当时可是眼疾手快,方才从一众吵吵嚷嚷的师弟师妹之中脱颖而出,抢到了这个机会。 十年一度的开山收徒之日,于天一宗而言,亦算得上是一个较为重要的日子了。 而大师姐向来清心寡欲,终日潜心修炼。若是无人出言提醒她,那么,她恐怕一转头便会继续埋头苦修,两耳不闻窗外事了。 听见桑月的提醒,夕雾微微愣了一下。她的确忘记了今日是宗门开山收徒之日,方才她正准备回到洞府之中继续钻研无情道。 不过,既然桑月来喊她了,她自然不会故意去逃避出席。 ———— “大师姐,今日会不会有像大师兄那样的绝世天才出现呢?”桑月一路上都在叽叽喳喳地和夕雾努力攀谈着。 不过,基本上都是桑月在说,夕雾一言不发地“听着”——她精致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倒是让人分不清楚她是否在认真地聆听听桑月的话语。 桑月口中的“大师兄”,是天一宗的首席大师兄顾陌遥。同时,他也是夕雾的师兄。 在江寒出现之前,顾陌遥一直是天一宗内最为惊才艳艳的年轻一辈。 之所以只是“最为惊才艳艳的年轻一辈”,是因为——他的师尊、亦是夕雾的师尊云子期,是这方修真界千年以来绝无仅有的修真天才。前无古人,后……至今亦无来者。 等到江寒横空出世,他不仅很快便赶超了宗门内的核心弟子,更是以极快的速度超越了大师姐夕雾,然后便是打败了大师兄顾陌遥,取而代之。江寒一跃而上成为了天一宗内的首席弟子。 …… 这些剧情只在夕雾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她随意地瞥了桑月一眼,接着便轻轻地点了点头。 若不是桑月一直在紧紧地盯着夕雾的一举一动,恐怕他便会一不小心错过夕雾这极其细微的动作了。 桑月并未去思考夕雾动作中的深意,他只是想着……既然大师姐点头了,说明她刚才真的在听他那一连串的长篇大论和闲言碎语! 他那双好看的眼睛猛地一亮。桑月几乎要抑制不住自己心底的雀跃之情了。他更加卖力地开口说话,使尽浑身解数地想要让大师姐再次回应他,看起来活像一只开了屏的孔雀。 而夕雾只是静静地聆听着桑月的话语,脸上没有一点不耐烦的神色。 桑月就这么说了一路,哪怕是口干舌燥了,他也在所不惜。 毕竟,大师姐不仅没有出言斥责他,更没有觉得不耐烦。这对于桑月来说,便已经足够让他欢呼雀跃了。 之前大师姐太过冷淡,如同可望而不可即的高岭之花一般,让人不敢随意靠近亵渎。 可桑月偏偏不信邪。他想,若是他日复一日地出现在大师姐身边,那么就算她再是铁石心肠,也会被他所打动吧? 他不知道——夕雾修的是无情道。 第128章 道是无情却有情【02】 桑月初来乍到,故而对天一宗内的很多事情并不清楚。 他在加入天一宗之前,便是被娇生惯养的“千金之子”。他出生于修真界之中的高门大户,自小便钟鼓馔玉、列鼎而食。 桑月的修仙资质自然也出类拔萃,他甚至可以直接提前加入天一宗,而不必等到十年一度的开山收徒之日。 哪怕身处于人才济济的天一宗之内,桑月依然算得上是其中的翘楚之辈,逸群绝伦。是以,他亦有一身傲骨,平时也不愿意与宗门内的其他弟子攀谈,自然并不了解夕雾所修的道。 桑月此前未曾开口询问过夕雾这个问题。毕竟,他刚一见到夕雾便被她迷得七荤八素,又哪里会有闲情逸致去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至于夕雾自己?那就更不可能会主动开口告知他了。 其实,桑月看得出来,天一宗内的不少弟子都对大师姐十分崇敬和仰慕,平日里都对大师姐照顾有加,但他们却都不曾如他一般,时时刻刻都要凑到大师姐的面前。 桑月只当大师姐太过于清冷孤高,让其他人都望而却步。 殊不知……他们只是不想让自己越陷越深罢了。毕竟,大师姐修的是无情道,根本不可能动心动情。 与其最后陷入无望的苦苦追寻之中,倒不如尽早断了自己心中那不该有的荒唐念头。 ———— 巨大的古朴圆台之上,人山人海、观者如云。其中绝大多数是天一宗内的弟子们,他们只是想来见识一下收徒之日的空前盛况。 而天一宗的宗主和其他长老们,以及数名较为重要的核心弟子,则都坐在圆台最高处的位置之上。 在天一宗,只要你有实力,那便能享受到极高的待遇。当然,所谓“弱肉强食”的法则,在整个修真界中都适用。 …… “师妹,你来了。”身着一袭白衣的俊朗男子朝着夕雾温和地笑了笑,开口说道。他的声音温润而泽,让人如沐春风。 夕雾闻言,微微点了点头。 而桑月抬眸看了那人一眼之后,便十分自觉地开口问好,道:“大师兄好。” 顾陌遥则是温和有礼地对桑月微微颔首,接着,他便再次对夕雾开口说道:“师妹,近日来,你的修炼可有遇到什么瓶颈之处?” 他俊朗的脸上满是恰到好处的关切之色。既不显得太过冒犯,又足以表现出他身为大师兄对师妹的关心与爱护之情。 顾陌遥那双深邃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夕雾,他灿若星辰般的眼瞳中映出了夕雾的身影,恍惚间竟给人一种……不切实际的荒谬错觉——他看向夕雾的眼神实在太过专注,就好像…… 桑月赶忙摇了摇头,将自己脑海中的奇怪联想全部甩了出去。 他方才怎么会觉得大师兄对大师姐……“图谋不轨”呢? 这一定是他的错觉。 毕竟,大师兄为人温文尔雅,哪怕他自身天赋卓绝,却也没有因此而瞧不起旁人,反而依然对宗内弟子温和有礼。是以,大师兄在宗门内也算得上是“德高望重”了。 所以,大师兄方才只不过是在关爱他的师妹而已。 桑月在心底暗自思忖着。 而夕雾则是抬眸看了顾陌遥一眼,然后轻飘飘地摇了摇头。 顾陌遥的眼底划过了一抹几不可察的失落之色,然而那抹异样的神情转瞬即逝。仅仅是眨眼间,他便又恢复成了原先那彬彬有礼的温和模样。 “那就好。”他轻轻地勾了勾唇角,似乎是在真情实感地因夕雾修行的“一帆风顺”而感到喜悦,看起来的的确确只是一个友爱同门的好师兄。 …… 此时,入宗考核已经过了大半。 那些从四面八方远道而来的人个个都几乎是使尽了浑身解数,拼尽全力地想要“过五关斩六将”,最终在这数以万计的人山人海中脱颖而出。 要知道,若是能够加入天一宗,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外门弟子,那对于他们来说,也相当于是“鲤鱼跃龙门”了,近乎于一步登天,堪称是前途无量。 而能够走到如今这一步,他们这些千辛万苦来到天一宗的人,几乎个个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江寒自然也不例外。 在前面几关的考核中,他都选择了韬光养晦,使自己保持在了中游的水平,既不会过早地被淘汰,也不至于太过引人注目,招来祸患。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江寒深谙其道。 在经过一番“鏖战”之后,他终于“勉勉强强”地击败了自己面前的对手。 他一边假装喘着气,一边在心中暗自盘算着。 …… “他叫江寒,是吗?”一位须发皆白、慈眉善目的老者捋了捋长长的胡须,忽然间开口问道。 “是的。”旁边一位较为年轻些的长老赶忙开口回答道。他顿了顿,接着又有些茫然不解地询问道:“不知宗主大人……有何见解?” 而长老口中的天一宗宗主,柳长青,却只是神秘莫测地摇了摇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长老见宗主笑而不语,也只得暂时压下了自己心中的疑惑。与宗门内其他长老相比,他的资历尚浅,此时自然不敢冒然出言,免得冲撞了宗主大人。 而处于圆台之下的江寒,此时依然是游刃有余地闯过了数关考核。只不过,他的表现堪堪合格,并没有过分地引人瞩目。 在凡间,他便是这样摸爬滚打,一步一步地往上爬。当时,站在他上方的那些出类拔萃的人才们,都因为太过出众,而被下面的人群起而攻之。 而江寒,则是一直在韬光养晦。最终,在那些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之中,他存活了下来。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关了。 他在心中喃喃自语着。 进入天一宗的最后一道考核,便是——“登天梯”。 江寒只看见一道极其陡峭的“天梯”,自面前蜿蜒而上,一路蔓延至天边。 在“天梯”的尽头,则是一座雄伟壮观又恢宏大气的广阔圆台。 他的眼神凝了凝,神色坚毅又果决。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清冽的声音忽然在不远处响了起来。 “所谓‘登天梯’,即‘扪心自问’。唯有道心坚定之人,方可登上‘天梯’。” 那道声音如山泉般清澈透亮,又如同冰雪般冷冽,却无端端让人有些情不自禁地想要沉溺于其中。 众人俱是一惊,几乎是下意识一起抬眼望去。 只见一位身姿窈窕的白衣女子站在云端,她的视线在众人身上扫过,接着便轻飘飘地开了口。 他们看不清楚她的相貌,可仅仅是一道影影绰绰的身影,便已经让他们心神荡漾了起来。 “诸位,请吧。”她的语气冷冷淡淡的,其中不带有什么情绪,仿佛是例行公事一般。 话音刚落,白衣女子的身影便消失在了云间。徒留众人怔愣地站在原地。 …… 夕雾敛着眸子回到了圆台之上。 她的确是在“例行公事”。按照天一宗的惯例,身为首席弟子,在这种开山收徒之日,她应当露面,为众人“指点迷津”。 方才,同样身为首席弟子的顾陌遥,也现身为那些参加考核的人讲解了一番规则。 毕竟,“尊师重道,友爱同门”是天一宗的宗规之一。 夕雾倒也没有觉得不耐烦,只不过是照本宣科地说几句话而已,并非难事。 而“天梯”之下的那些人们,在夕雾的身影消失之后,又过了半晌,方才有人如梦初醒地反应了过来——该“登天梯”了。 一旦有人率先动作,其他人也都接连反应了过来。 他们只得暂时将方才那道的身影抛却到一旁,转而全神贯注地“登天梯”。 江寒也不例外。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些快,却又分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缘由。 是因为即将“登天梯”的紧张?还是因为快要加入“天一宗”的激动?又或者是……方才那道身影带给他的悸动? 他不知道。但是,现在他也无暇他顾了。 江寒慢慢地抬步踏上了“天梯”的台阶。 …… “这次谁会率先登上‘天梯’呢?”圆台之上的弟子们议论纷纷。 “要我说,那个魁梧壮汉很有可能拔得头筹。毕竟,在之前的几道考核中,他都名列前茅。” “那可未必。那个文弱书生看着瘦小,实际上也不容小觑。” …… 弟子们各执一词。 “不管再怎么样,总归也不会超过大师兄和大师姐。” 这时一道声音打破了吵吵嚷嚷的局面。其他人竟都是一脸赞同地点了点头,无人有异议。 而夕雾却只是神游天外,并不关心“天梯”之上的情况。 她知道,最终江寒会率先登上“天梯”。并且,他“登天梯”的时间,将与当年顾陌遥所用的时间持平。 而事实上——江寒为了“韬光养晦”,甚至还稍微怠慢了一些时间,结果却还是拔得了头筹。 因为江寒“登天梯”的过程实在是太顺利了。道心愈坚定之人,“登天梯”便愈简单。 江寒是从凡间一步一步爬上来的,他此生唯有一个目标——那便是修道。他从未动摇过。 他的道心实在是坚不可摧。 可其他人却都或多或少地心有杂念。 江寒又哪里知道? “登天梯”之时,看不见其他人的身影。而江寒见自己“登天梯”的过程如此轻松,还以为其他人应当也是大差不差。 于是,他只稍微怠慢了一些时间,便迈上了圆台,结果却“莫名其妙”地拔得头筹,甚至还差点赶超了首席大师兄顾陌遥的记录。 在原先的剧情之中,江寒虽然心中诧异不已,但既然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就此认命了。 第129章 道是无情却有情【03】 然而,这一次,剧情似乎出现了偏差——率先登上“天梯”的那个人并不是江寒。 夕雾的视线轻飘飘地扫过了那个拔得头筹的人。她虽然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但总归是与她这个背景板无关的。毕竟,江寒既然身为这个世界的“男主角”,便自有他的命数,又何须旁人来为他操心? …… 江寒是第三个登上“天梯”的人。 他的面色十分苍白,额前的黑色碎发被冷汗打湿,那双墨黑的眸子微微敛着,长长的睫羽遮去了他眼底的莫名神色。 方才,江寒正欲摒弃脑海之中的杂念,一心一意地“登天梯”。可是,当他刚一踏上了“天梯”的台阶之时,他发现……他的内心根本就无法平静下来。 他设想过无数种状况,却唯独没有想过……一位陌生的白衣女子会轻而易举地扰乱他的心神。 那位女子的神色很冷,她的视线在众人的身上扫过时,江寒恰好抬起了眸子直勾勾地看着她。 恍惚间,江寒甚至以为他和那名女子对视了一眼。尽管他看不清楚她的面容,但他却仍然有些莫名其妙地心跳加速了起来。 他与她分明素不相识,可她仅仅是轻描淡写地看了他一眼,他的心跳便久久难以平复了。 江寒每踏一步,他的脑海里便会浮现出她白衣飘飘的身影,还有她那冷冷淡淡的眼神。 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因为她而动摇,但是,他不能再放任自己继续这样下去了。 他要加入天一宗。他要修道。 江寒不断地在心底告诫着自己。 他应当……心无旁骛。 可是,随着他一步一步地向上攀登着,他眼前的画面便显得愈发……活色生香起来。 面对这些光怪陆离的旖旎场景,江寒只能装作视而不见的样子,然后咬着牙齿硬生生地闯了过去。 什么“扪心自问”? 这又是“问”哪门子的“心”? 江寒只觉得荒谬极了。 他怎么可能会对一个仅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子产生这种离奇的念头? 绝无可能。 江寒斩钉截铁、信誓旦旦地想着。 …… 在“天梯”之上,人心底压抑着的欲念会被放大无数倍。那些欲念会化成幻影诱惑、妨碍、阻挠“登天梯”之人。因此,越是心无杂念、道心坚定之人,“登天梯”便越容易。 而无论前面几关的考核表现如何,只要能够通过那些考核,在最后一关“登天梯”中脱颖而出,那便代表着那人拥有着巨大的潜力。 柳长青看着千辛万苦来到圆台之上的数人,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但是,他很快就敛了神色,再度慈眉善目地微笑了起来。 身为天一宗的宗主,柳长青此时不得不发表一番长篇大论,用以鼓励、安抚、以及告诫众人,让他们对“修道”一事怀有敬畏之心。 其他人虽然个个都气喘吁吁、面色苍白无力,但还是勉力支撑着自己认认真真地听完了宗主滔滔不绝的长篇累牍。他们这一路上披荆斩棘,终于半只脚踏入了“仙途”,此时自然不能懈怠下来,以免因此前功尽弃。 …… 既然通过了重重考验进了天一宗的宗门,那么,接下来便是拜师收徒了。若是能够有幸找到一位好师父,那么,于修行而言,可谓是事半功倍了。 在前两位登上“天梯”之人都找到了自己的归宿之后,终于轮到了排在第三名的江寒。 柳长青垂眸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江寒,似有若无地轻轻叹了一口气。 江寒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他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静静地等待着柳长青的下文。 柳长青不知道江寒在“天梯”之上到底遇见了怎样的幻境,这才堪堪屈居第三。他只是觉得有些……可惜。或者说,暴殄天物。 柳长青识人无数,他的眼光何等毒辣,早在江寒“韬光养晦”地闯过前面几关考核的时候,他一下子就看出来——江寒这小子的根骨极佳,其修仙资质恐怕千百年难得一遇。 因此,柳长青便在暗自期待着。若是江寒最后能够在极短的时间之内登上“天梯”,那么,拥有着极佳根骨和坚定道心的江寒,假以时日必成大器,甚至有望赶上顾陌遥。 只不过,他终究还是有些贪得无厌了。柳长青想。像“顾陌遥”那样的天才,又哪里是那么容易会随随便便就冒出来的? 江寒的道心还算坚定,只是依然存在着瑕疵,恐怕是不能成为天一宗的第二个“顾陌遥”了。 也罢。 既然江寒拥有一身卓绝根骨,那他便出手推他一把,往后,且看他的造化了。 柳长青慢悠悠地开了口,问道:“江寒,若是让你拜在云师弟的门下,你可愿意?” 江寒的瞳孔骤然间放大,天一宗宗主的师弟,还姓云,那岂不是指……那个传说中的云子期? 尽管江寒出自凡间,但是这一路摸爬滚打以来,他也曾听说过几位修真界的传奇人物,其中就包括云子期——这位千年以来绝无仅有的惊才艳艳之辈。 江寒一心修道,若是能拜入云子期门下,于他而言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他凝了凝神,便点头答应了柳长青的提议。 柳长青颇为欣慰地笑了笑。 云子期此时正在洞府之内闭关修炼,并未在场。不过,云子期向来没有闲情逸致去管收徒之事,一般情况下都任由柳长青安排。而柳长青当然也不可能将什么阿猫阿狗都塞给云子期。 在此之前,他只推荐了顾陌遥入云子期门下。至于夕雾,则是云子期自己开口收的徒。 柳长青念及此,转身朝着夕雾招了招手。 夕雾会意,抬步慢慢地走到了柳长青的身旁。对于天一宗的这位宗主,她自然不会轻易怠慢。毕竟,柳长青说起来也算是她的师伯了,她要……“尊师重道”。 “江寒,这位是你的师姐夕雾,与你同在云师弟的门下。”柳长青笑眯眯地介绍道。 江寒刚一抬眸,便怔愣在了原地。 此时此刻,夕雾的身影不再朦朦胧胧、影影绰绰。她真真切切地站在了他的面前。她的眉眼精致又冷艳,鸦黑的发丝披散在肩头,分明是身着一身洁白如玉的素净衣裳,却在江寒的心底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半晌之后,江寒方才回过神来。 他抬眸看向夕雾,却猝不及防地与她对视了一眼。离得这样近,江寒一下子便窥见了夕雾眼底藏着的神色——似高山冰雪般,又冷又淡。 江寒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是他的大脑却又在一瞬间突然变得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一道温润而泽的声音忽然在他身旁响了起来:“江师弟好,我是师尊门下的大弟子——顾陌遥。” 顾陌遥有礼有节地开口向江寒介绍着自己,言语间彬彬有礼,一点也不见倨傲之色。他就仿佛是在为此时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言语的江寒解围一般,及时地开口打破了沉默。 “大师兄、大师姐好。”江寒这时才堪堪反应了过来,他抿了抿唇,开口问好道。 “陌遥,你来得正好。云师弟正在闭关,这段时日便有劳你先安顿一下江寒了。”柳长青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笑着开口说道。 “无妨,宗主大人言重了。这是我分内之事。”顾陌遥温和有礼地回答道。他并没有开口多问哪怕一句话,而是将宗主的吩咐尽数应了下来。 “不如我先带小师弟去一趟无忧峰?”顾陌遥开口向江寒提议道,他的语气里带了些进退有度的征询意味,恰到好处,竟让人觉得有些受宠若惊。 “好,那便麻烦大师兄了。”江寒欣然答应。这种时候他当然不会那么不长眼地出言拒绝顾陌遥。 “大师姐也会一起去吗?”江寒顿了顿,不知怎的,他忽然有些莫名其妙地开口问了一句。 听闻此言,顾陌遥的眼底突然间划过了一抹暗色,转瞬即逝。很快,他便又勾唇笑了笑,恢复成了之前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 “师妹,你要一起吗?”顾陌遥的语气依然温和无比,可是其中却隐隐约约地夹杂了一丝几不可察的冷冽之意。 夕雾想了想,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毕竟,她要……“友爱同门”。 “好。”顾陌遥只回了一个字,接着便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来。 “大师姐,我也可以来帮忙的!”桑月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了上来,他眨了眨眼睛,一脸殷切地开口说道。 说着,还没等夕雾开口回答他,桑月便十分自觉地跟在了夕雾的身后。 毕竟大师姐就住在无忧峰,他当然不能错过这个能够更加亲近大师姐的机会。 顾陌遥的眼神闪了闪,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看起来依然是一个风度翩翩的温柔大师兄。 事已至此,他自然无法开口推拒。 只不过…… 顾陌遥微微敛眸,将眼底的神色尽数遮去。 第130章 道是无情却有情【04】 这一路上,桑月先是十分“热情”地向江寒介绍着沿途的景致,等他们一行人到了无忧峰之后,桑月又开始主动拉着夕雾问东问西。 桑月看起来是在好心好意地替初来乍到的江寒开口询问,实则……他只是为了满足自己心底那压抑许久的好奇心罢了。 而夕雾似乎也无需回答,因为顾陌遥会温温柔柔地开口解答桑月提出的所有问题。 桑月好看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但是很快又舒展开来。 他只是想让大师姐跟他多说说话而已,他想多听一听大师姐的声音。结果,桑月完全没有想到,大师兄会这么“尽职尽责”,倒是让他有苦难言了。 顾陌遥脸上没有丝毫不耐烦的模样,他的表情依旧温柔又和煦,让人如沐春风。 江寒则是有些沉默寡言地跟在他们的身后。他垂着眸子,视线轻飘飘地在夕雾洁白的裙摆上打转。她的裙摆处似乎还绣着些浅浅淡淡的繁复暗纹。 伴随着夕雾的走动,她雪白的裙角在空中摇曳着,荡漾出了一道又一道极其细微的弧度。 江寒不知不觉间看得有些怔愣了,直到顾陌遥喊了他一声之后,他才恍然间反应了过来。 “小师弟,师尊仍在闭关。这段时日,你若是在修炼上遇到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来找我。”顾陌遥笑了笑,开口叮嘱道。他温和的语气里还带着一丝关切之意,足以让初来乍到的弟子对他心生感动。 可江寒却有些不依不饶地开口询问道:“那……大师姐呢?”他抬起墨黑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夕雾。 “自然也可以。”顾陌遥愣了一下,方才开口回答他。他将自己脸上的神情掩饰得很好,让旁人看不出一丝端倪。 “只不过,师妹她修的是……无情道。恐怕与你所修之道大相径庭,未必能帮到你。”顾陌遥慢慢地开口说道。他的唇角轻轻地勾了起来,丰神俊朗的脸上满是温煦柔和的神色。 他低沉的声音又轻又慢,可是其中所蕴藏着的含义却是意味深长。 而顾陌遥的话语听在桑月的耳中,却无异于是平地惊雷般,让他的心脏猛地抽搐了一下。有一股刺骨的寒意从桑月的心底一路蔓延至他的四肢百骸,将他整个人冰封在了原地。 “无情道”? 桑月下意识地喃喃自语,将“无情道”三个字轻声重复了一遍。 顾陌遥见状,他唇角挂着的温和笑意不禁微微地深了深,只不过看起来却依然是一副平静又温柔的模样。 江寒听闻此言,心中亦是诧异不已。他的心底甚至隐隐约约间划过了一抹极其细微的失落之情,但是,转瞬即逝。在江寒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那抹失落之色便隐没在了他的心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不禁有些不以为意,只当自己不过在得知有人修“无情道”一事之后,觉得有些惊讶罢了。 “无情道”…… 无心亦无情么? 江寒在心底暗自思忖着,但面上却不显分毫。他的面色如常,可桑月整个人却显得有些失魂落魄一般,他的眼睛微微垂着,似乎已经有些难以控制自己脸上那极其僵硬的表情了。 “无情道”。 原来如此。 怪不得…… 桑月的心底思绪万千。 “你还好吗?”就在桑月神游天外之时,顾陌遥忽然一脸关切地开口询问道。 “我……”桑月顿了顿,他飞快地瞥了夕雾一眼,方才有些艰难地继续开口说道:“我还好,多谢大师兄关心。” “不、不过,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完,这次就先失陪了。”桑月磕磕绊绊地找着借口。他的心中现在一团乱麻,桑月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该如何是好,无奈之下便只得“仓皇逃窜”。 看着桑月慌慌张张离去的背影,顾陌遥的眼神暗了暗。 人,就应该有自知之明。尽早掐灭自己心中那不切实际的妄念才是明智之举。 天一宗内的其他弟子在他的“教导”之下,都做得很好。 但是,桑月刚入宗不久,一时行差踏错……也情有可原。 无妨。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顾陌遥勾唇笑了笑,他似有若无地抬眸看了江寒一眼。 希望小师弟能够知情识趣,不要让他……太过失望啊。 …… 夕雾自然不知道此时其他人心底的暗潮汹涌。她对此基本上是毫无察觉的。 他们又向前走了一段路之后,顾陌遥的身形忽然滞了滞,他微微皱了皱眉。 “小师弟,有突发状况需要我前去处理,今日……便到这里吧。之后若有不懂之处,记得随时来问我。”顾陌遥颇有些无奈地开口说道,最后他也不忘细致地叮嘱江寒了一句。 “师妹,师尊不日便要出关。在此之前,我要先看一下你近日来的修行进度,免得出了什么岔子,到时候被师尊责怪。”顾陌遥看着夕雾,一脸真诚地开口说道,看起来像是在全心全意地为夕雾考虑着。 “好。”夕雾轻轻地点了点头,“等大师兄空闲下来,我便去找你。” 顾陌遥朝着她温柔地笑了笑,接着便转身离开了。 见大师兄离开之后,夕雾似乎也转身欲走。就在这时,江寒迟疑了片刻,忽然间开口唤住了她。 “大师姐。”他轻轻地唤了一声。 夕雾果然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她驻足回首,很有耐心地等待着他的下文。 “你可以带我再了解一下天一宗吗?”江寒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道。 连江寒自己都不知道,到底为什么他会突然开口向大师姐提出这样的要求,就仿佛是鬼使神差一般。 只是,尽管如此,他的语气里依然带着些期待之意,就好像……这便是他的心中所想。 夕雾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了他。 ———— 夕雾带着江寒在无忧峰上走了一遭之后,又按照他的意愿,带他来到了天一宗内的其他地方。 “大师姐,‘无情道’是指……‘断情绝爱’吗?”江寒有些好奇地开口询问道。 自从桑月和顾陌遥接连离去,只剩下江寒和夕雾单独相处之后,他便不像之前那样沉默寡言了。 江寒转头看着夕雾,只见她的脸上划过了一抹几不可察的茫然之色,她停顿了片刻后,方才迟疑着点了点头。 “断情绝爱”? 她从不曾知晓“情爱”,又如何“断绝”? 无非是……一如既往罢了。 她自小便冷情冷性。师尊说她无心无情,应当修“无情道”,她便毫无异议地依言照做了。 夕雾微微敛了敛眸子,神色淡淡。 江寒的眼神闪了闪,还没等他开口说些什么,不远处突然袭来了一道锐利的剑气。 “大师姐,小心。”江寒眼疾手快地伸手拽住了夕雾的衣袖,带着她往旁边躲去。 而夕雾正准备抬手将那抹突如其来的剑气消去,谁知道这时候江寒突然伸手拽了她一下,强行打断了她的动作。 江寒的行为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他并没有过多考虑,便想要出手护住夕雾。 那抹剑气擦着他的衣摆斜斜地往地面上刺去,发出一声闷响,将原本平整的地面刺出了一道道浅浅的裂痕。 江寒衣摆处的布料被剑气搅碎了些许,只留下参差不齐的破碎边缘。但是他毫无所觉。 他现在全部的心神都集中在了夕雾的身上。 大师姐像是毫无防备一般,猝不及防之下被他拽得一个趔趄,险些直接就撞到了他的身上,但大师姐到底是修为深厚之人,不消片刻,她便稳住了自己的身形。 不过,尽管他并未与大师姐相互触碰,但是,在极近的距离之下,江寒却也嗅见了大师姐身上萦绕着的极淡极淡的清香。 他的心跳猛然间漏了一拍。 这时候,他才有些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大师姐又怎么可能需要他来施以援手呢? 夕雾并未开口说些什么。见江寒安然无恙,她便准备继续带着他在天一宗内各处走一走。 但是,就在夕雾抬步欲走之时,她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身后传来了一股阻滞之力。 她淡淡地回眸望去,却见江寒的手中依然紧紧地攥着她的一截衣袖。 见夕雾停下了脚步,江寒这才恍然发觉——自己一直没有松开手。 他忙不迭地松开了修长的手指,那截雪白的衣袖便从他的手中轻飘飘地滑落了下去,大师姐玉白又纤细的指尖随即隐没在了那截柔软的纯白布料之下。 就在松开手的那一刹那,江寒的心底没来由地泛起了一阵空落落的恍惚之情。他下意识地捻了捻自己的指尖,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大师姐身上的淡淡香气。 他回过神来,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忽然响起的一道声音打断了。 那声音由远及近,其中还带着些诚惶诚恐的不安之情。 “大、大师姐,没有伤到你吧?我、我不是故意的……”那人一路小跑着,飞快地来到了夕雾的面前。他看了一眼被剑气刺裂的地面,眼底不禁划过了一抹后怕之色。 他本来只是想在练武场内练一练剑,检验一下这几日自己修炼的成果。谁知道这时候大师姐忽然路过这里,那抹雪白衣裙实在太过显眼,他便下意识地抬眸看了过去,结果一时不察,险些失手误伤了大师姐。 夕雾看着眼前这个满脸愧疚之色的宗内弟子,她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他无需自责。 这等微弱剑气,着实还伤不到她。 第131章 道是无情却有情【05】 失手放出剑气的那位弟子见大师姐宽宏大度地原谅了他,不禁在心底暗自松了一口气。这时候,他像是才发现站在一旁的江寒一样,满脸歉意地开口问道:“抱歉,是我一时失手。你没事吧?” 江寒看了他一眼,不由地顿了顿,然后也学着夕雾的样子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人一直在悄悄地抬眸看向夕雾,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再和她说些什么。 然而,就在这时,江寒忽然间开了口,道:“大师姐,我们继续走吧。”他的脸色十分平静,语气也是不紧不慢的,看起来十分自然,一点也不见刻意之色。 那人见此情景,也不好再过多攀谈,只得讪讪地住了嘴,悻悻离开了。 而夕雾从始至终都只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淡然模样,脸上的表情一直都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江寒亦步亦趋地跟在夕雾的身后,他的目光始终紧紧地缀在她的身上。 大师姐鸦黑的长发被一根白玉簪子松松垮垮地绾了起来,垂落下来的发梢随着她走动的步伐微微晃动着,在空中划出了一些极其细微的浅浅涟漪。 与冰肌玉骨的大师姐相比较起来,周遭那些山清水秀、湖光山色的秀美景致都显得有些黯然失色了。 ……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夕雾已经带着江寒走遍了天一宗内的大部分地方。不过,她并不觉得劳累,她的脸上甚至没有出现丝毫的不耐烦之色。 但是,江寒的心底却莫名觉得有些愧疚和不安。自己只不过是初来乍到的小师弟,却要耽搁大师姐这么长的时间,似乎……不甚妥当。 方才是他考虑不周、有失分寸了。 江寒想了想,便连忙开口向夕雾道了谢:“多谢大师姐。只是天色已晚,不如今日便先到这里吧?” 夕雾听闻此言,自然不会勉强他。虽然对于修仙之人而言,便是天夜接连打坐修炼,亦是寻常之事。而如今不过半日时间,她又怎么可能支撑不住?但既然江寒自己不愿意再继续走下去,她当然不会强行逼迫他。 她并不在意江寒是因为什么而突然停下脚步的。无论他是累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在夕雾的眼中都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夕雾轻轻地点了点头,不置一词。接着,她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 江寒站在原地怔愣了片刻,他的视线直勾勾地追寻着夕雾的脚步,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了天边,江寒方才堪堪回过神来。 这时候,他才有空闲的工夫细细地打量起了周遭的环境。 天一宗倒无愧于“天下第一”的赞誉,哪怕是宗门内的一花一草,都满溢着充盈的灵气。雕梁画栋、亭台楼阁恢宏大气,就连地面上的一砖一瓦亦是精雕细琢而成,古色古香。 …… 江寒很快就将周遭的景致尽收眼底。他慢慢地收敛了自己的视线,然后垂着眸子,将自己眼底的野心勃勃尽数敛去。 他要一步一步地爬上修仙路,他要问鼎这苍茫仙途。 他要…… 似乎有什么古怪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但转瞬即逝,江寒没有抓住。 他默了默,也不再去想——不敢、不愿、不能。 ———— “师兄。” 夕雾站在门扉处,淡淡地开口唤了一声。 片刻之后,那扇门扉便被人从房内拉开了。 有一片皎洁的月光自夜幕之上洒落下来。 打开门扉之后,顾陌遥便十分自然地看向门扉之外,却恰好与此时听闻响动而下意识抬眸的夕雾,对视了一眼。 他的师妹身着一袭素白衣裳,精致绝艳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就连她那潋滟又勾人的翦水双眸之中,亦只是古井无波般的死寂淡然之色,其中仅仅倒映出了他的身影,并无任何多余的神色。 可尽管如此,她那冰冰冷冷的视线只消轻飘飘地看上旁人一眼,便足以让人为之神魂颠倒。 银白的月色散落着,像是为夕雾披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轻盈薄纱,将她冷淡的神色衬托得愈发空灵。 顾陌遥的心跳莫名其妙地漏了一拍。不过,他并没有因此而不自在地移开自己的视线,反而是继续直勾勾地盯着夕雾,然后慢慢地勾起了唇角。他笑着开口说道:“师妹,你先进来再说吧。” 他并不意外夕雾会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候过来找他。毕竟,对于师妹的“不解风情”,他早就……习以为常了。 夕雾她既然修了无情道,便不会再去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哪怕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于她而言,亦是坦坦荡荡,一如身处于光天化日之下,问心无愧。 只是,顾陌遥的心底却有些疑惑。按照师妹以往的性子,在她与江寒分道扬镳之后不久,她便会毫不迟疑地前来寻自己。可是,当他处理完事情,急急忙忙地返回洞府之后,却是在房中硬生生地等了师妹许久,她才“姗姗来迟”地出现在了门外。 师妹向来不会过多耽搁时间,那么,难道是那个小师弟江寒一直缠着她,所以师妹只得拖到现在才来找他? 顾陌遥在心底暗自揣测着,尽管他的心思百转千回,可面上却不显分毫。 他慢慢地抬手阖上了门扉,然后,他在暗中悄悄地为这扇门扉多下了一层禁制。 尽管他的洞府之外已经布满了层层禁制,但是……总归要防患于未然。 夕雾对于身后顾陌遥的举动一无所知,不过,她对此也毫不在意。她静静地站在原地,神色淡淡。 “师妹,你且运转你的功法,我在一旁为你‘查漏补缺’。”顾陌遥温柔又体贴地开口说道。 “好。”夕雾点了点头。她毫不犹豫地径直坐在了软榻之上,接着便闭上了双眼,抬手运转起了自己所修的功法。 淡淡的浅白色光芒流转于夕雾周身,流光溢彩一般,惹人注目。 顾陌遥站在一旁看着夕雾紧紧闭起的眼眸,她纤长的睫羽微微垂着,嫣红的唇瓣轻轻抿起,整个人带着些无悲无喜的淡然之色,只是看起来……她似乎对他毫无防备。 也对。谁会时时刻刻提防着自己满心满眼所信任着的大师兄呢?更何况……师妹她根本就毫不在意。 可惜的是,她所信任着的大师兄……其实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败类——谁又能想到,平日里看起来光风霁月的大师兄,在暗地里却一直在发了疯似的惦记着他的师妹呢? 他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好在……师妹她对此并不知情。 …… 顾陌遥上前一步,靠近了夕雾。 而夕雾似乎也察觉到了师兄的靠近,她慢慢地伸出手去,准确无误地抓住了顾陌遥的手。 顾陌遥微微敛了敛眸子,他反手一把抓住了夕雾的手,然后轻轻地将自己的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之上。 夕雾依然紧闭着双眼,一脸的平静之色。她只是自顾自地运转着功法,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之处。 顾陌遥不禁勾着唇角笑了起来。 他的师妹……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还真是单纯又天真得不像话。 真乖巧啊。 先前,师妹不知道从何处得知,通过这种肌肤相触的手段可以让人更好地感知旁人体内灵气的运转。 于是,那一日,当他说要检查她的修习成果之时,她便一下子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 当时,顾陌遥虽然心中有些诧异,但是出于某种不可言说的心思,他并未挣脱,而是任由着夕雾抓着他的手。 不过很快,他便猜到了夕雾心中的想法。 因为像这般肌肤相触,的确可以让他更好地为她“查漏补缺”。 顾陌遥便顺着夕雾的想法,每一次都任由着她选择这种方法。其实,以他的能力,无需肌肤相触,他依然能够了解到夕雾体内的灵气运转。 但是…… 他就是故意的。 出于私心,他并没有告知夕雾这一事实。 顾陌遥的指尖之下是夕雾手背处柔软的肌肤。师妹的手仿佛柔若无骨一般,白皙又小巧。他下意识地动了动自己的指尖,触手所及之处光滑又细腻。 他的眼底不禁划过了一抹暗色。 他的师妹并不知道此时他的心中在想些什么,依然认认真真地运转着功法。 顾陌遥垂眸看着她,轻声开口指点道:“师妹,此处的灵气运转……是否有些晦涩难明?” 夕雾闻言,便默默地按照着他的指点重新运转起了功法。她的悟性极高,仅仅只是只言片语的点拨,便足以让她醍醐灌顶般恍然大悟。 …… 夕雾将功法毫无阻滞地运转了数遍之后,便睁开了眼睛。她垂眸瞥了一眼自己和顾陌遥紧紧握在一起的手,脸色平静。 而顾陌遥却是在迟疑了片刻之后,方才堪堪松开了自己的手。 他站起身来,脸上的神情又变得与之前那副温和有礼的模样一般无二,就仿佛他方才真的只是在单纯地为他的师妹“查漏补缺”而已,心无杂念。 “多谢师兄。”夕雾淡淡地开口说道。 “无妨。”顾陌遥轻轻地摇了摇头。接着,他像是忽然间想起了什么一样,开口询问道:“师妹,不知你的剑术可有精进?我可以顺手为你指点一二。” “好。”夕雾言简意赅地应了一声。 顾陌遥随手拿出两柄古朴木剑,将其中一柄递给了夕雾。 夕雾抬手接过,她只轻轻地掂量了一番这柄剑,便摆出架势,欲与顾陌遥交手一番。 她并非剑修,是以身上不常佩剑。但是她同时却也在修习着剑术。毕竟夕雾身为首席弟子,她的身上总该有些过人之处。而剑术,便是她所修习的术法之一。 第132章 道是无情却有情【06】 轻柔月光肆意挥洒于夜色之中,银白色的花瓣因着四处散溢的剑气而洋洋洒洒地从枝头飘落了下来。 白衣黑发的两道身影在刀光剑影中紧密地交织在了一起。落花簌簌,剑影纷乱,衣袂翻飞,竟无端端显出一种诗情画意的意境来。 他们手中执着的分明只是两柄极钝的木剑,可当落花飘落于那无法开刃的剑锋处时,却像是被削铁如泥的剑刃划过一般,轻飘飘地裂成了两片。 木剑从夕雾的脸侧划过,险些将她耳畔垂落下来的碎发削去,夕雾只是轻轻侧了侧身子,面无表情地躲过了顾陌遥毫不留情的一击。 她反手朝顾陌遥刺去,出手的角度刁钻又古怪,看起来似乎是想要直接取了顾陌遥的性命。 而顾陌遥亦是面色如常,并未因为师妹招招致命的剑气而乱了阵脚。 这偌大的天一宗内,在年轻一辈之中,只有师妹可以陪他对练几招。单论剑术,师妹和他几乎不分伯仲。 与其说他是想要对师妹的剑术指点一二,倒不如说,他在和师妹切磋对弈之时,亦可以精进自己的剑术。 先前,他也曾与师妹切磋过数次剑术。 顾陌遥其实有些庆幸——他庆幸于他的天资卓绝,让他能够有资格与师妹站在一起。 他可以光明正大地接近师妹。 因为,在同一辈中,只有他能够帮到师妹。他为她指点迷津,和她一起切磋剑术。 哪怕他明明知道师妹修的是无情道,自己永远都不可能得到她的回应,但顾陌遥依然放任自己慢慢地身陷于泥沼之中。 师妹全身心地信任着自己,除了师尊之外,便是自己与她的关系最为密切了。 如此这般,便足矣。 …… 顾陌遥手中的木剑斜斜地向上一挑,竟是以一个让人防不胜防的离奇角度突然间刺出,将夕雾手中的那柄木剑直直地挑了开来。 木剑自夕雾纤长的手指之中“飞”了出去,猛地撞到了一旁盘虬卧龙的树干之上,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 尽管“声势浩大”,但是木剑并未因此断裂,那枝干亦是毫发无损,只有枝头的花朵因为这猛烈的撞击而纷纷散落了下来。 纷纷扬扬的银白花瓣宛如潇潇细雨一般,而白衣飘飘的夕雾站在花雨之中,眼眸微垂。哪怕是被顾陌遥出其不意地打落了手中剑,她精致的脸庞之上依然没有什么慌乱之色。 顾陌遥手中的木剑顺势轻轻地抵在了夕雾的脖颈处,但他下手很有分寸,并未伤到夕雾分毫。 他准备点到为止。 在纷纷落花之中,他刚刚才把剑刃横在了夕雾的脖颈处,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下一步的动作。谁知道,就在随意飘落的几片花瓣恰好遮住顾陌遥的视线之时,他面前的夕雾,忽然间出手了。 那些花瓣悠悠下落的速度极快,仅仅只在一瞬间堪堪遮住了顾陌遥的视线,此刻,出手的时机稍纵即逝,但夕雾并没有错失这个大好良机。 毕竟,胜负未决,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她轻轻地一个闪身,直接伸出了手,毫不犹豫地一把抓住了那柄木剑的剑刃。 当顾陌遥察觉到不对劲之时,夕雾已经紧紧地握着剑刃,在电光石火之间,反手夺过了他手中的木剑。 她猛地欺身而上,仍旧保持着反手握住剑刃的姿势,斜斜地将剑锋抵在了顾陌遥的脖颈处。 转眼之间,原本已成定局的场面陡然间逆转。 夕雾站在顾陌遥的身前,面无表情地抬眸看着他。 有崭新的鲜血自她的手心处涌了出来,猩红色的血液顺着木剑的剑锋慢慢地滑落下去,将其染上了一抹显眼的绯色。 一滴一滴的鲜血不断地往下滴落着,溅到了顾陌遥雪白的衣裳之上,然后晕出了一片又一片的绯色痕迹,宛若红梅绽放于白雪之中一般。 而顾陌遥此时显然没有闲情逸致去欣赏这等景象。这一切都发生在弹指之间,他还没有来得及去阻止师妹的动作,她便已经毅然决然地出手制住了他。 那柄木剑本身并没有任何的杀伤力,然而,在顾陌遥的手中,它却像是一柄陵劲淬砺的锋利宝剑一般,摧枯拉朽。 夕雾的手紧紧地握在那剑刃之上,自然会被其划伤。倒不如说,若不是出手的人是夕雾,换做旁人,恐怕此时已经命丧当场了。 “师妹,你的手……”顾陌遥急急忙忙地开口说道。他的脸上划过了一抹显而易见的关切与担忧之色。 他下意识地往前凑了凑,想要更加细致地检查一下夕雾的伤势。 顾陌遥显然没有在意自己脖颈之上横着的那一柄木剑,他只是自顾自伸出手去,想要将夕雾的手从剑刃之上移开。 幸好夕雾的反应速度够快,她及时地偏了偏剑刃,避开了顾陌遥的要害。否则的话,恐怕他将要直接“血溅当场”了。 顾陌遥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抓住了夕雾的手,他小心翼翼地将夕雾紧握的手指一一松了开来。他的动作温柔又细致,像是在呵护着一件世间罕有的稀世珍宝一般。 夕雾轻轻地歪了歪头,显然对顾陌遥此时的紧张与不安十分不解,但她并未抗拒他的动作,而是十分顺从地松开了自己的手。 那柄染了血的木剑便因此而顺势掉落了下去,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木剑重重地压在了落花之上,将花瓣碾出了些许黏腻的汁液。 “师妹,你这又是何必呢?”顾陌遥微微皱了皱眉,他的语气里罕见地带了些斥责之意。 “‘攻其无备,出其不意。’”夕雾语气平静地开口说道。她并未听出顾陌遥话语中的深意,而是淡然自若地解释着自己的行为。 这是师尊对她的谆谆教诲,她始终牢记于心中。 而她亦有自己的行事准则——哪怕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只要能够克敌制胜,便可冒险出手一试。 顾陌遥抿了抿唇,他垂着眸子,脸上满是不赞同的神色。 但是,他心里清楚,师妹为人太过于执拗,他的劝诫于她而言便如同耳旁风一般,只不过是徒劳无功罢了。 他也只得将自己口中的话语硬生生地咽了下去,转而专心致志地为师妹治疗起了她手中的伤痕。 那一道血色痕迹深深地印在她白皙又娇嫩的手心之上,深可见骨。 顾陌遥放出的剑气锋芒逼人,寻常人触之即死。就算侥幸存活下来,那道剑气也会顺着伤痕蔓延至四肢百骸,足以让人生不如死。可是,夕雾从始至终却连眉头都未曾皱动一下。 顾陌遥敛了敛眸子,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浮在夕雾手中的那道伤口之上,他的指尖凝聚着一团纯白色的莹莹光芒。 他指尖微动,那团光芒便猛地闪了闪,覆盖在了伤痕之上。接着,夕雾手上的那道伤痕便以极快的速度愈合了。 “多谢师兄。”夕雾随意地瞥了一眼自己恢复得光洁如初的手掌心,向顾陌遥开口道谢。 其实她并不在意自己的手上是否会因为这一次寻常的切磋而留下什么伤疤。只不过,她也不会随意地阻止师兄的举动,便随他去了。 而顾陌遥很显然对此心知肚明,因此他才如此着急地想要为她疗伤。 毕竟,若是放任师妹自己处理伤口的话,她恐怕只会随意地处理一番便草草了事了。 顾陌遥对自己剑气的杀伤力有着清晰的认知,若是放任这剑气侵入体内,后果将不堪设想。 等亲眼见到师妹手上的伤痕完全愈合之后,顾陌遥才在心底暗自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他才有些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他和师妹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过于靠近了。 方才师妹出手果断又狠辣,为了“克敌制胜”,她几乎是紧紧地贴着他的胸膛,将那剑刃横在了他的脖颈处。 顾陌遥只感觉到……师妹柔软的身躯贴在他的胸口处,那触感温软无比,他又怎么可能对此无动于衷? 他的眼底划过了一抹沉沉的暗色。 师妹鸦黑的长发飘散着,从他的脸上轻轻地拂过,柔软又细腻,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有花瓣飘落其间,散发出了幽幽的花香。 两种香气交织在一起,愈发显得惑人心神,让人更加神迷意夺。 那缕发丝自他的唇畔处悄悄地滑了过去,一时间,顾陌遥竟然恍惚间觉得……自己亲吻了师妹的发梢。 而他的手此时还紧紧地抓着师妹的手——方才情急之下,他并未过多思虑。 如今,不像之前那般有着灵气的阻隔,此时,他与师妹毫无阻碍地肌肤相贴着,顾陌遥只觉得自己的指尖泛起了一阵灼热的温度,一路蔓延至了他的心尖。 他眼底的暗色不由地深了深。 而夕雾则像是毫无所觉一般,任由他紧紧地抓着自己的手。 顾陌遥顿了顿,还是慢慢地松开了手。 “师妹,这一次是我棋差一着。技不如人,我甘拜下风。”他并未扭捏,干脆利落地向夕雾认了输。 夕雾只是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她与师兄切磋过数次,难分伯仲。输赢倒是在其次了。 第133章 道是无情却有情【07】 次日,晨光熹微,一抹朝霞将天边渲染出瑰丽的色彩。 一枚闪着浅淡白金光芒的古朴符文忽然凭空出现在了夕雾的眼前。 数道笔画交织在一起,笔锋遒劲、鸾翔凤翥,勾勒出了一个“云”字。 白色光芒与金色光芒晕染在一起,将“云”字衬托得愈发矜贵飘逸。浅浅淡淡的白金光芒与符文古朴的质地相得益彰,其中蕴含着影影绰绰的华贵与冷冽之意,一时间让人不禁有些望而生畏。 夕雾纤长的睫羽微微颤动着,她下意识地睁开了自己的眼睛。接着,她慢慢地伸出手去,指尖轻飘飘地点在了那枚符文的一角。 那枚符文便陡然间燃烧了起来。冷白的火焰自夕雾的指尖处燃起,那枚古朴的符文很快便化作了齑粉,湮灭在空中。 这是她的师尊云子期传来的符文——师尊他出关了。 夕雾微微敛了敛眸子。 昨夜她与师兄切磋了一番剑术之后,便离开了师兄的洞府,接着,她便回到了自己的房中,开始静坐修炼。 而当天空方才刚刚亮起的时候,她便突然间收到了师尊传来的符文。 夕雾倒也没有耽搁什么时间,那枚符文堪堪于她的指尖燃尽之后,她便立刻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 一扇镌刻着繁复纹路的古朴石门紧紧地闭合着,上面隐隐约约地浮现着一道闪着淡金色光芒的符咒,像是一道封印,又或者是一种禁制。 夕雾抬起眸子,轻飘飘地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着的石门。 而她的身旁,还站着顾陌遥和江寒。 既然江寒也出现在了这里,那便表明——师尊已经得知了宗主替他收徒的事情,并且,师尊应当是已经认可了江寒。 夕雾神色淡淡地想着。 江寒的心里则是有些忐忑不安。说起来,他向来只从别人的口中听闻过云子期的传奇事迹,但好像很少有人亲眼见过云子期的真容。 今日清晨,江寒的面前突然浮现出了一枚纯白色符文。那枚符文以龙飞凤舞的字迹轻飘飘地勾勒出了“云”的字样,莹白光芒缠绕在“云”间,无端显出一种飘然若仙的意外来。 江寒当时对此还有些不解。但是,当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触碰到那枚符文之时,那枚符文之上光芒大盛,然后很快便碎裂开来,消失不见。 而江寒则像是无师自通般,一下子就明白了那枚符文之中所蕴含着的意义。他这才来到了这扇石门前。 所幸他过目不忘,先前在大师姐的带领之下,记住了无忧峰的路,否则,恐怕他根本就无法找到这里。 当江寒看见大师姐也一同来到了石门前之时,他的心底不知为何泛起了一种隐秘的、细微的、极淡的喜悦与欢欣之情。只是,他下意识地忽略掉了自己心中这一抹不合时宜的异样情绪。 …… 就在江寒暗自揣测之时,那扇石门中央的淡金色符咒忽然悄无声息地逸散开来,化作点点光亮,慢慢地融进了石门之上镌刻着的繁复纹路中。 一时间,淡金光芒闪烁着,而那扇石门则是一点一点地向外打开了。 江寒一下子便瞥见那扇石门之中探出了一抹洁白无瑕的衣角。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道白衣人影便出现了他们的眼前。 他下意识地抬眸望去,只见那人眉目如画般精致无瑕,长长的银白色发丝如月光、似绸缎一般,随意地披散在他的身后,纯白衣裳勾勒出那人挺拔的身形,整个人看起来仿佛如同一株雪中寒梅般,孤高自傲。 那便是……传说中的“云子期”吗? 看起来倒确实是仙风道骨。 江寒在心底暗自思忖着,面上的表情却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此时,夕雾和顾陌遥已经上前一步,主动地向云子期迎了过去。江寒见状,哪怕自己不明所以,也赶忙抬起脚步跟了上去。 云子期轻轻地抬起了眸子,他的视线轻飘飘地从顾陌遥和夕雾的身上划过,最终慢悠悠地停留在了江寒的身上。 江寒只觉得,在那一刻,自己似乎感受到了一阵极其冰冷的无情威压,但是那无形的压力转瞬即逝,让他险些要以为那仅仅只是自己的错觉。 “你便是江寒?”云子期神色淡淡,漫不经心地开口问道。 他在闭关期间,收到了自己的师兄柳长青的传讯符文——他的师兄身为天一宗宗主,自作主张地替他收下了一个据说根骨奇佳的好苗子。 云子期向来没有心思去在意这些俗事,便任由着柳长青帮他做了决定。毕竟,当时的顾陌遥也是被柳长青强行地塞入了他的门下。 如今,云子期莫名其妙地又多了一个徒弟,他却也并不在意。 他随意地打量了江寒一眼,便洞若观火、明察秋毫地看了出来——江寒的的确确是难得一遇的修仙奇才。甚至,假以时日,江寒也不是没有可能超过他。 即便知晓自己以后有可能会被眼前这人赶超,云子期的情绪依然没有什么变化。既然江寒入了他的门下,云子期便会一视同仁地教导他。 他并非那等心胸狭隘之人,无容人之量。倒不如说,于他而言,除了他所在意的事物之外,其他事情都是无关紧要、不足轻重的。 “是。”江寒轻轻地点了点头,他微微地低下头来,有礼有节地开口说道:“弟子见过师尊。” 云子期垂着眸子,眼底一片寂然之色,他言简意赅地应了一声,道:“好。” “待你熟悉修仙之道后,再来寻我吧。”云子期看了一眼江寒,语气平静又淡然。 “谨遵师尊教诲。”江寒恭恭敬敬地开口回答道。他既然能够从凡间一步一步地摸爬滚打厮杀上来,自然不会疏漏掉这种细枝末节——天一宗宗内的规矩之一便是:“尊师重道”。 见云子期只是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接着便移开了视线,江寒忽然间恍然大悟,他当机立断,十分自觉地告退了。 “你们这段时日并未荒废。”云子期不紧不慢地开了口,“不错。” “弟子从不敢懈怠半分。”顾陌遥微微敛了敛眸子,恭敬有礼地开口应答道。 而夕雾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并未过多言语。 云子期对于夕雾的冷淡反应却像是习以为常一般,一点也不觉得意外或者诧异。 他的视线十分隐晦地停留在了夕雾的指尖处——白皙又柔软的肌肤之上似乎还残留着“云”字符文燃尽之后留下的淡淡齑粉。 云子期很快就移开了自己的视线,让旁人完全看不出来什么端倪。 见师尊似乎没有想要再次开口的意思,顾陌遥何等聪颖,他悄悄地扯了一下夕雾的衣袖,然后便恭恭敬敬地开口说道:“若师尊没有其他吩咐的话,弟子们便先行告退了。” 夕雾自然感觉到了顾陌遥手上的细微动作,便也学着他的模样轻轻地躬了躬身子。 尽管顾陌遥的动作极其隐晦,但是又怎么可能瞒得过云子期的眼睛? 云子期的视线从夕雾的衣袖处一扫而过——此时,顾陌遥修长的手指正轻轻地扯着夕雾衣袖的一角。 他脸上的神色几不可察地冷了冷,只是,云子期并未开口多说些什么。 见云子期沉默着,顾陌遥以为师尊是默许了他的话语,他带着夕雾一起行了礼之后,便转身一同离开了。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云子期的眼神不由地凝了凝。 ———— “大师姐。” 不远处,从石门回府的必经之路上,夕雾“恰好”撞见了江寒。 只见江寒的眼睛十分明显地亮了亮,但他自己却似乎未曾察觉一般,只是自顾自地赶忙开口唤了一声夕雾。 “师尊说要‘熟悉修仙之道’,我……”江寒停顿了片刻。他微微敛起眸子,脸上划过了一抹忐忑又不安的落寞神色。 “我想请教大师姐一些问题,可以吗?”他俊俏的眉眼中盛着些诚挚与恳切之色,看起来是一心一意想要修仙问道。 夕雾自然不可能拒绝他的请求,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站在夕雾身旁的顾陌遥脸色沉了沉,他现在愈发觉得……这个江寒似乎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听说江寒出身于凡间,想必是不懂“无情道”的绝情之处。若是江寒再继续这样执迷不悟地纠缠不休,恐怕会越陷越深。 而且,江寒本身似乎对此毫无所觉。 顾陌遥这些年来也算是见多识广,更何况,曾经的他与江寒一样,在不知不觉间就踏入了一个让人绝望的无底陷阱之中。此时,他又如何看不出来江寒的动摇? “小师弟,你若是要询问‘修仙之道’,倒不如来问我。”顾陌遥十分自然地上前一步,挡在了夕雾的身前,他勾起唇角笑了笑,温和地开口说道。 “师妹所修的道与旁人不同,恐怕于你无益。”他有理有据地开口说道。 顾陌遥看起来像是在好心好意地向江寒提供着帮助,可实际上却是在明晃晃地提醒江寒——夕雾所修的是无情道,江寒又何必徒劳做无用功? 第134章 道是无情却有情【08】 江寒下意识地怔愣了一瞬间,但是很快,他便收敛起了自己脸上的异样神色,仍是一副勤学好问的认真模样,像是对于顾陌遥的好意“提醒”无动于衷一般。 他微微敛了敛眸子,一脸诚恳地开口说道:“多谢大师兄的好意。”他的语气平静又淡然,看起来像是对大师姐别无他想、心无杂念一般。 顾陌遥抬眸看了江寒一眼。他并未多说些什么,只是静静地站在夕雾的身前,丰神俊朗的脸庞之上挂着温和的浅笑,仿佛他真的只是在关心和帮助师弟而已。 江寒却也对他无可奈何,只得装模作样地开始向顾陌遥询问着。毕竟……顾陌遥的实力有目共睹,他应当是有能力为江寒答疑解惑的。 尽管江寒有些心不甘情不愿,但他面上却不显分毫,依然有礼有节地向顾陌遥请教着问题。 而夕雾见他们两人聊得“热火朝天”,自然也不会再待在原地打扰他们。她没有丝毫犹豫,径直转身离开了。 江寒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大师姐转身离去的背影,他心下焦急,可顾陌遥却不着痕迹地移动了脚步,将大师姐的背影遮挡得严严实实。江寒在心底不禁暗自咬牙切齿了起来,可是,他表面上也只能“求知若渴”地询问起顾陌遥有关于修道的问题。 夕雾的身影渐行渐远。她很快就把顾陌遥和江寒抛诸脑后了。 她总觉得自己昨日与师兄对练时的剑术,仍然有着显而易见的不足之处——她会被师兄轻易打落手中木剑,便已经表明了她剑术不精的事实。 夕雾慢慢地抬起手,她的视线轻飘飘地扫过了自己的手,眼中没有什么情绪。 技不如人,便勤学苦练。 ———— 桑月这几日可谓是心乱如丝、愁绪如麻。他出身于修真世家,自然对“无情道”有所耳闻。 他应该当机立断地将自己心底那些不切实际的妄想尽数抹除,不留一丝痕迹。 …… 是的,他应该这么做。 桑月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告诫着自己。 他天资聪颖,有大好前程,不该再继续执迷不悟下去。 否则的话,于他而言,有百害而无一利。 最终,他只会渴死在无望的大漠之中——荒无人烟、寸草不生的寂寥沙漠,无情亦无心。 桑月虽然自小便被娇生惯养,但他既然出身于高门大户,见惯了人情冷暖,他亦觉得……“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而他自己,此时也应当权衡利弊,然后明哲保身。 桑月几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他随意地斜躺在树木的粗壮枝桠之上,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他长长的睫羽微微翘起,唇瓣紧紧地抿着,一看便知其心烦意乱又苦恼不堪。 他漫不经心地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拽下了身旁的一片树叶。白皙的指尖轻轻地捏着翠绿的叶片边缘,看起来倒显出一种色彩分明的意味来。 桑月微微张开了唇瓣,将那片树叶随意地咬在了齿间。他稍微用了些力道,极淡的苦涩味道便从他的齿间蔓延开来。 他依旧闭着眼睛,在一片黑暗之中,仿佛能够感受到更加清晰明了的苦涩之意。 只不过,身为修仙之人,桑月的五感较常人而言,要敏锐许多。 在微风轻拂过树叶的簌簌声之中,他听见了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实在太过于熟悉,桑月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睛。他转头看去,只见一道白衣飘飘的背影从远处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 桑月的心跳蓦地漏了一拍。哪怕仅仅只是看到一个朦朦胧胧的背影,他也一下子就能辨认出来——那个人是大师姐。 不知为何,桑月的心底忽然间泛起了一阵莫名其妙的冲动。这几日,他一直在有意无意地避开大师姐,为的就是想要避免自己优柔寡断、执迷不悟。 可是,现在似乎……前功尽弃了。 他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两下。 桑月在心底暗骂了自己一声,然后便直接伸手将唇间咬着的那片树叶拿了出来。 那片翠绿色的树叶上还残留着明显的牙印,桑月只轻轻地瞥了一眼,那片树叶便在他的手中化为了灰烬,然后消散在了空中。 他从枝桠之上坐了起来,然后双手撑住枝桠,十分轻盈地一跃而下。桑月的动作娴熟又小心翼翼,落地近乎悄无声息。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的心底此时到底在想些什么。 桑月只是如同鬼使神差一般,不远不近地跟在了夕雾的身后。他小心谨慎地移动着,步履轻盈。 他并不想因此惊扰到大师姐,却又实在按捺不住自己心底的莫名冲动,便只得像一个形迹可疑的登徒浪子一般,静悄悄地跟在了大师姐的身后。 而连日来桑月一直在心底不断地告诫自己的那些话语,此时此刻已经被他全部都抛之脑后了。 …… 走过了长长的蜿蜒小道之后,前方的道路愈发偏僻起来。而桑月并没有因此而选择半途而废,他依然毫不犹豫地跟在了大师姐的身后。 最终,桑月看见大师姐来到了一处悬崖峭壁之上。周遭杂草丛生,树木繁盛,只是悬崖太过陡峭,甚至能够隐隐约约地听见崖边狂风的呜呜哀鸣。 大师姐则像是毫无所觉一般,她微微抬起眸子,随手折下了一旁的纤细树枝。 紧接着,她便紧紧地握着那根纤细树枝,自顾自地在这断崖绝壁之上练起了剑术。 桑月躲在暗处目不转睛地盯着大师姐的身影,几乎是胆战心惊。 悬崖峭壁陡峭又严峻,而大师姐只要稍有不慎,一时不察,便有可能坠下悬崖而命丧当场——因为悬崖之下便是让人闻风丧胆的砭骨罡风,哪怕是法力高强的仙人被卷入其中,也只能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而夕雾显然对此毫不在意,她甚至没有运转灵气护体,而是一心一意地挥舞着手中的树枝。 有凌冽的刺骨寒风刮过,将夕雾的衣裙吹散开来,猎猎作响,她鸦黑的长发于空中肆意飘散着,夕雾却像是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一般,一招一式仍然完美无瑕。 大师姐平日里原来是这样练功的吗? 将自己置身于险境,然后置之死地而后生? “无情道”果真是名不虚传——大师姐对待她自己也是一样的无心无情。 桑月在心底暗自揣测着。尽管他心底思绪万千,但是他的视线却依然情不自禁地被夕雾所吸引了。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仿佛是经过了精雕细琢一般,充满着难以言喻的冷冽美感。 有一道罡风自崖边斜斜地刺出,带着锋芒逼人的锐气,像是要直取夕雾的首级一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划过了她的脖颈边。 然而,夕雾却像是习以为常一般,她只是轻轻地抬了抬手,便以手中的树枝轻而易举地挡下了那道猛烈的罡风。 那根纤细的树枝甚至毫发无损。 桑月愣了一下。而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道凌冽的罡风便突然间朝着他的方向刺了过来。 他的瞳孔骤然间放大,接着,他只感觉一阵毛骨悚然的危机感陡然袭卷了全身——他在修仙之道上不过是初出茅庐而已,又哪里有能力去抵挡住这猛烈的罡风? 就是不知道……他身上的那些宝物和护身符,能不能救他一命了。 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桑月倒还有闲情逸致调侃他自己。 此时,大师姐的身旁也缠绕着数道罡风。而他并没有选择开口向大师姐呼救。 桑月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将大师姐的飘渺身影牢牢地镌刻在了自己的脑海之中。 然而,想象中的砭骨刺痛却并未袭来。 桑月有些不解地睁开了眼睛,只见大师姐此时正站在他的身前,她手中的树枝已经断成了两截,衣袖之上也多了几道破损的缺口。 “师姐……”桑月嗫喏着开口唤道。 夕雾抬眸看了他一眼,不置一词。 她其实早就发现了一直跟在她身后的桑月。但是,她并未开口点破,反而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毕竟……总归与她无关。 哪怕,她明知道此地凶险无比,为了防止他人误闯,其中还布有玄妙的阵法,桑月若不是跟在她的身后,恐怕根本就到不了此处。 夕雾不会随意地去干涉旁人的选择。 但是,她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同门惨死在自己的眼前——尽管、尽管她的心中其实毫无波澜。 因为她将师尊的教诲奉为圭臬。 她要遵守规矩。她要“友爱同门”。 …… 桑月的心脏跳得很快。 他看见大师姐雪白的衣袖之上泛起了鲜艳又突兀的绯红色彩。他不禁瞪大了自己的眼睛。 “师姐,你、你受伤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些隐隐约约的哭腔,颤颤巍巍的。 夕雾顺着桑月的视线垂眸望去,只见鲜血不断从她的手臂上涌了出来,将原本洁白如雪的衣袖染成了猩红色。 砭骨的罡风刺入骨髓,刺骨疼痛侵袭至四肢百骸,足以让人痛苦得生不如死。 第135章 道是无情却有情【09】 桑月眼睁睁地看着崭新的鲜血迅速地将大师姐的雪白衣袖染上了大片大片的猩红色彩,有几滴血珠自大师姐的手臂处滚落下来,溅到了脚下的岩石之上。 粗粝的岩石上便像是陡然间开出了几朵小小的血色花朵一样,红得刺眼。 桑月的脸上满是惶恐又不安的神色,他看起来既慌张又担忧。毕竟……是他自己按捺不住心底的念想,擅自跟在大师姐的身后。如今,他自己险些丢了性命不说,还害得大师姐因他而受了伤。 他怯生生地抬眸望去,却恰好与大师姐的视线撞在了一起。他看见大师姐精致又冶艳的眸子里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既没有对他的责怪、不满或者埋怨之情,也没有丝毫的恼怒,其中甚至窥不见一丝疼痛之色。 大师姐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便轻飘飘地移开了视线,仿佛……她根本就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哪怕桑月一路尾随着她,然后还连累她受了伤,她也并没有恼火或斥责,就好像桑月这个人对她来说完全不值一提一般,她全然忽视了他。 桑月心中的担忧关切之情似乎陡然间被别的什么情绪一下子尽数覆盖掉了。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突然间被人用力地一把攥住、捏碎,然后毫不留情地丢进了深不见底的寒潭之中,刺骨的寒意钻进了千疮百孔的心脏之中,又冷又痛。 桑月方才是故意的。 他故意没有向大师姐开口呼救,故意装出了一副唯唯诺诺的可怜模样。 他在赌——赌大师姐不会对他见死不救。 其实,若是当时大师姐选择袖手旁观,任由着他横死当场,他亦……无怨无悔。 可是,大师姐不仅出手救了他,还因为他而受了伤。桑月的心底不禁有些愧疚不已,他赌的只是他自己的命,他并不想因此连累大师姐受伤。 桑月那张精致清秀的脸庞之上流露出来的愧疚与担忧之色倒是千真万确、毋庸置疑的。只不过……他故意装出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想要让大师姐怜惜他。 然而,大师姐却仍然是一副无动于衷、毫不在意的冷淡模样。 桑月没来由地觉得……自己方才思虑的“权衡利弊”、“明哲保身”等,实在太过于可笑了。那些……全部都已经无关紧要了。 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桑月想。 他既然出身于高门大户,自然见识过不少骇人听闻的腌臜事。 桑月微微敛了敛眸子,将眼底翻涌着的晦暗之色尽数遮去。 不择手段而已…… 他也可以做到。 桑月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他的眸子里又再次充满了纯粹的担忧与关切之色,不带有其他任何杂念,仿佛他真的只是在全心全意地关心着他的师姐一般。 “师姐,你的伤……”桑月下意识地上前一步,他清润的声音有些颤抖,看起来心慌意乱、惴惴不安。 桑月伸出手,一下子抓住了大师姐纤细的手腕,他的动作里颇有些手忙脚乱的慌张意味。 夕雾并没有去挣脱桑月的手。 不过,既然桑月三番两次地提醒着她,夕雾便漫不经心地伸出手,轻轻地点在了自己手臂处的伤口之上。 莹白的光芒在她的指尖萦绕着,然后慢慢地散溢开来,覆盖在了那道狰狞的伤口上。 砭骨入髓的钻心之痛已经在她的体内肆虐了许久,夕雾却像是浑然不觉一般,直到此时方才出手为自己治伤。她自小便冷情冷性,练功练到受伤却依然像是毫无所觉一般,于她而言,倒也算是家常便饭了。 不过,她向来认为,她会受伤,皆是因为她自己学艺不精。 夕雾从来不会去怨天尤人、责怪旁人。 随着指尖的莹白光芒逐渐消散,夕雾的脸色也不由地苍白了几分。毕竟那是足以让修仙之人都闻风丧胆的砭骨罡风,夕雾不免要多费几番力气。 等到伤口中所蕴含着的罡风被尽数磨灭之后,那道伤口表面上仍未愈合,但夕雾已经不想再去为它多费心神了。她抬步欲走,却发现桑月仍然牢牢地抓着她的手腕不放手。 “师姐,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因一时好奇而擅自跟着你。”桑月微微低下头,眸光微敛,脸上满是懊悔不已的神情。 他清澈的眸子里带着些显而易见的不安之色,眼底漾着些勾人的潋滟水光,端的是……我见犹怜、惹人怜惜。 然而,夕雾自然不会是什么怜香惜玉之人。她为人不解风情,甚至堪称铁石心肠。 夕雾只是轻飘飘地扫了一眼自己的手腕,既没有开口斥责桑月的逾矩之举,也没有开口回应他的道歉。她甚至没有多看桑月一眼。 “师姐,你的伤真的不要紧吗?”桑月却好像已经有些习惯了夕雾的冷淡神情一样,自顾自地再次关切地开口询问道。 夕雾随意地摇了摇头,并未言语。 “为了弥补我的过错,我来帮师姐疗伤吧。”桑月自告奋勇地开口说道。接着,他像是生怕夕雾拒绝他一般,又急急忙忙地补充道:“宗内向来提倡‘友爱同门’,我又哪里能够对师姐不管不顾呢?” 紧接着,桑月便感觉到自己方才说出口的某一句话似乎打动了大师姐,她脸上的冷淡神情显而易见地缓了几分。 尽管桑月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但他自然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他“乘胜追击”,忙不迭地从怀里拿出一个白玉瓷瓶来。 这其实是他压箱底的宝物之一。 足以起死人而肉白骨的九转还魂散。 若是让他家族里的那些人知道他想要用这九转还魂散替人疗伤,恐怕要气得七窍生烟,将他骂得狗血淋头了。毕竟……族中长老可是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将九转还魂散好生保管。 于旁人而言,桑月的想法无异于煮鹤焚琴、暴殄天物。 然而,在桑月看来,没有什么比师姐的安危更加重要了。更何况,师姐还是因为出手救他而受伤的。于情于理,他都不应该袖手旁观。 见师姐没有拒绝他的好意,桑月便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师姐的衣袖挽了上去,露出了一道极其狰狞的伤痕来。 深可见骨的伤痕周遭零零散散地印着数道深深浅浅的痕迹,一看便知是那道罡风肆虐横行,将师姐纤细又白皙的手臂划出了数道可怖的伤痕。 桑月的心尖一痛。他确实没有想到自己的任意妄为会连累大师姐受伤。 他打开了白玉瓷瓶,一股清淡的异香从瓶中飘散开来。仅仅只是闻到了九转还魂散的香气,便已经让人神清气爽、心旷神怡了。 而周遭的花草树木似乎也突然间变得愈发生机勃□□来,就连之前被夕雾折断过一截树枝的那处断枝之上,也重新抽了条,长出了新的枝干。 夕雾倒是对“九转还魂散”有所耳闻。毕竟是难得一见的稀世珍宝,能够起死人而肉白骨。 但是,她的心底倒也没有出现别的什么情绪。既然桑月要“友爱同门”,那她自然不好再过多推却了。 桑月没有抬眸去看夕雾的脸色——总归是面无表情的冷淡神色,又何必自讨苦吃? 当务之急是帮大师姐疗伤。 他一点也没有要“精打细算、勤俭节约”的意思,而是直接倾斜了白玉瓷瓶的瓶身,将九转还魂散倾倒在了夕雾手臂上的伤口处。 玉白色的粉末散落在猩红又狰狞的伤口之上,不消片刻,那道皮开肉绽的伤口便以极快的速度愈合了,让人完全看不出来那里的伤口曾经有多么惨不忍睹。 桑月在心底暗自松了一口气。即便他用了将近小半瓶的九转还魂散,但他却丝毫没有后悔。 等到这时候,桑月才有些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他此时还紧紧地抓着大师姐纤细的手腕。 师姐那染了血污的雪白衣袖被他松松垮垮地挽了起来,一截冰肌玉骨的手臂脆生生地横在他的面前,被他牢牢地抓在掌心之中。 师姐的人很冷、心也很冷,可她的肌肤之上,却仍然带了些温热之意,光滑又细腻。 桑月的耳尖上不禁泛起了一抹绯红之色。他依旧不肯松开自己的手,只是装模作样地低下头,去看师姐的手臂,似乎是想要检查一下她的伤口是否已经完全愈合了。 他的指尖轻轻地按在那片新生的肌肤之上,指尖下的触感白皙又柔软,与伤口旁的其它肌肤并无任何区别。他下意识地动了动指尖,在那片肌肤之上温柔地抚摸了片刻,像是要为师姐细致地检查一番似的。 桑月慢慢地收了手。师姐似乎已经安然无恙了,倒是让他不禁放下心来。 他又伸出手,轻轻地拽住了师姐那被挽起来的衣袖。他的指尖捏着柔软又白皙的布料往下拽了拽,近乎是谨小慎微地帮师姐将她的衣袖一点一点地恢复原样。 桑月的动作很轻很慢,他细致又认真,让人对他无可指摘。 等到这一切都做完了之后,桑月才有些依依不舍地松开了自己的手。 他好像找不到其他理由再去亲近大师姐了。 可是,这仅仅只有片刻的“亲密接触”,就足以让他……魂牵梦萦了。 尽管如此,哪怕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也不希望大师姐受伤。他只是想亲近她而已,他不想伤害到她。 如果要让大师姐受伤才能换来自己亲近她的机会,那他宁可不要。 第136章 道是无情却有情【10】 桑月亦步亦趋地跟在夕雾的身后,不紧不慢地往山下走去。 先前上山时,他只是全神贯注地盯着大师姐的背影,并未关注过周遭的环境。此时,他才恍然间发觉,此地偏僻又荒凉。而之前那蜿蜒而上的小道,则分明是隐隐约约排布成了一种极为特殊的玄妙阵法。 如果不是他误打误撞地擅自跟在师姐的身后,恐怕他根本无法来到那处悬崖峭壁之上……也就不会连累师姐受伤了。 …… 桑月一直在悄悄地抬眸看着大师姐的背影,他并没有分出过多心神去留意脚下,以至于……他忽然间被一根藤蔓绊了一下。 然后,他便感觉他的脚腕处似乎莫名其妙地被那根藤蔓紧紧地缠缚住了。 还没等到桑月完全反应过来,那根藤蔓便像是突然间捕猎到了什么活物一般,用力地将他直接往下拽了过去。 那根藤蔓是从不远处的隐秘洞穴之中探出来的,此时,它趁桑月不备,竟然想要径直将他拽入了那阴暗又潮湿的深邃洞穴之中。 夕雾垂眸看了一眼缠绕在自己脚腕之上的翠绿藤蔓,神色淡淡。 在原本的剧情之中,这是属于桑月的机缘。毕竟……其他的配角们也需要适当地增强一下自己的实力,这样的话,当主角击败他们之时,便更加能够衬托出主角的强大。 更深一层的含义便是——即便“你”得到了机遇,也依然会被“我”打败。 碾压天之骄子,总比打败无名小卒,要更加大快人心。 如今,夕雾应当是无意中被卷进了桑月的机遇之中。 她本想直接出手斩断缠着自己脚腕的藤蔓,可她扫了一眼便发现……那根藤蔓是先缠住了她的脚腕之后,方才颤颤巍巍地缠住了桑月。 若是她贸然出手斩断藤蔓,恐怕会耽误了桑月的机遇,让自己平白无故牵扯上一段因果。 于她的修行无益。得不偿失。 夕雾微微敛了敛眸子,她指尖的莹白光芒悄然消散。 可就在她有所迟疑的那一瞬间,那道藤蔓之上便陡然间生出了数枚锋利的尖刺,直直地刺进了她的肌肤之中。 而当桑月被藤蔓往下拽动之时,他的脸上并没有什么慌张失措的神情。他的第一反应反而是抬眸去看大师姐的情况。 见大师姐也被那来路不明的藤蔓缠住之后,他的心底不免泛起了些许慌乱与担忧之情。 “大师姐!”桑月小小地惊呼了一声,然而,那根藤蔓的力道极大,在它的拖拽之下,他不得不将自己还未说出口的话语尽数咽了下去。 桑月使尽浑身解数也无法挣脱藤蔓的束缚,反而是被它越缠越紧。他下意识地抬眸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大师姐。 只见那道翠绿的藤蔓在师姐纤细的脚腕之上缠绕了两圈,将她脚腕处那白皙又柔软的肌肤勒出了一道极为明显的绯色痕迹。而那藤蔓之上甚至长出了锋芒逼人的尖刺,直直地刺破了她娇嫩的肌肤,有猩红的血液从那道勒痕之中一点一点地渗了出来。 玉白、绯红、翠绿,三色交织在一起,分明是极其鲜艳夺目的颜色,可当它们同时出现在那一截纤细的脚腕之上时,却并不会让人觉得刺眼,反而是无端端显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勾魂摄魄之感来。 在这样危急的境况之下,桑月却依然情不自禁地怔愣了一瞬间。 下一刻,他便感觉到自己的手臂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之感——那根藤蔓可不会“怜香惜玉”,它毫不顾及桑月的安危,肆意地拽着他经过了荆棘丛生的地面和怪石嶙峋的洞穴。 桑月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便反应了过来。他猛地伸出手,一下子揽住了自己身旁的大师姐。 少年的身形颀长,足以将他的师姐完完全全地护在怀里。 此时此刻,桑月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他只想着他要保护好自己的师姐,他不想让她受到任何一点伤害。 而夕雾方才被那道藤蔓上的锐利尖刺刺破了肌肤,她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气像是被硬生生地阻滞住了一般,完全无法运转。 在夕雾失去了护体的灵气之后,那根藤蔓仿佛还是不想就此善罢甘休,它又直接向夕雾的体内注入了用以麻醉猎物的新鲜汁液。 桑月自然也不例外。那根藤蔓又怎么可能会“厚此薄彼”? 但是,尽管如此,桑月依然伸出手牢牢地揽住了大师姐。他的手脚几乎已经使不上什么力气了,可是,他竟然硬生生地凭借着自己惊人的意志力,一直到最后都没有松开自己的手。 夕雾无法运转护体灵气,她被桑月紧紧地抱在怀中,无法动弹。只不过,夕雾似乎也没有去挣脱他的怀抱,她只是任由着少年修长有力的手臂牢牢地护住了她。 似乎有什么锋利的东西划破了桑月的衣裳,他只感觉到自己的脸上、手臂、腰间、腿上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的剧烈疼痛,但他只是沉沉地闷哼一声,却并未因此而松开自己的手。 不知道过了多久,桑月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陡然间悬空了。 在他的头脑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在朦朦胧胧之际抢先一步做出了反应——桑月几乎是下意识地抱着师姐翻转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让自己垫在了最下面。 “砰”! 晶莹剔透的水花骤然间散落开来,将周遭的地面染上了深色的水痕。 桑月狠狠地跌进了一汪清澈的深潭之中。冰冷的潭水浸没了他的身子,让之前还有些头晕目眩的他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他猛地从潭水之中站起身来,方才他被潭水呛了一下,此时不禁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与此同时,他还没有忘记抬眸去看大师姐的情况。 夕雾的衣裳被潭水沾湿了一部分。而除了先前脚腕上被藤蔓勒出来的伤痕之外,她浑身上下的其他地方,竟然全部都毫发无伤——桑月几乎拼尽了全力,将她护得严严实实。 与夕雾相比较起来,桑月此时看起来简直是衣衫褴褛、狼狈不堪。 他身上的衣裳破烂不堪,到处都是破损的缺口,露出了大片白皙的肌肤。而在那些肌肤之上,则是零零散散地印着深深浅浅的绯红伤痕。 被潭水完全浸湿了的衣裳根本遮挡不住什么,更何况……桑月此时近乎是衣不蔽体的状态。猩红色的血液被潭水晕染开来,将他原本洁白如雪的衣裳染成了浅红色彩。 他虽年纪尚浅,身形却并不瘦弱。沾了水的衣裳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隐隐约约间勾勒出了少年精壮有力的身躯。 桑月精致姣好的脸庞之上沾了些水,他的发梢被水完全浸湿了,有水滴不断地顺着他的黑发往下滴落着,顺着他的脸颊,一路往下滑着,最终隐没进了他松松垮垮敞开着的衣领之中。 大抵是桑月方才剧烈咳嗽的缘故,他的脸颊上泛起了一抹极为明显的潮红之色。他的眼尾处也染着一抹绯红色彩,眼底氤氲着朦朦胧胧的潮湿水色。 此时,桑月的脚腕处还紧紧地缠缚着一根翠绿色的藤蔓,再加上他现在这般“凄惨”的模样,看起来竟然莫名有些……活色生香,惹人怜惜。若是让旁人瞧见了这一幕,恐怕会就此心生歹念。 可惜,站在他面前的夕雾不解风情,她根本就不在意桑月此时的艳色。 而桑月显然也没有在第一时间意识到自己此时的狼狈之态。 因为他下意识地去追寻了夕雾的身影,然后,他便不由地怔愣在了原地。 除了脚腕上的伤痕之外,大师姐的身上并没有出现其他的破损之处。只是,大师姐的衣裳不可避免地被潭水沾湿了一部分,雪白的衣摆被完全浸湿,隐约可见其纤细的小腿。 大概是被藤蔓强行拖拽了一路,师姐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咬住了自己的唇瓣,将其染上了一层绮丽又靡艳的绯红色彩。 她鸦黑的长发也被水沾湿了,有一滴水珠顺着她额前的碎发往下滴落着,打到了她纤长的睫羽之上,然后又顺着那卷翘的弧度,继续往下滑落着。 “滴答”。 那滴水珠落到了深潭之中,溅起一小片浅浅的水花,也让桑月猛然间惊醒了。 他的心脏跳得很快,一下又一下,几乎是震耳欲聋一般,在这空旷的洞穴之中,显得尤为清晰。 “师姐,你没事吧……”桑月原本清澈的声音此刻已经变得沙哑无比,其中仿佛压抑着什么阴暗又潮湿的暗沉情绪。 他不由地向前走了两步,而这也不可避免地牵扯到了他自己身上的伤口。但是,桑月却依旧不为所动。他硬生生地忍着自四肢百骸不断蔓延开来的疼痛之意,一步一步地靠近了大师姐。 然后,他慢慢地屈膝,半跪在了大师姐的面前。 “师姐,你疼不疼?”桑月轻轻地开口问道。他喑哑的声音里满是显而易见的怜惜之情。 说着,他便径直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卷起了夕雾湿透了的衣摆。 第137章 道是无情却有情【11】 将师姐身上那近乎半透明的、湿漉漉的衣摆一点一点地卷了起来之后,桑月便看得更加分明了些——师姐的脚腕纤细又白皙,只是其上缠缚着一根翠绿色的藤蔓,在她欺霜赛雪的玉白肌肤之上硬生生地勒出了一道深红色的淤痕来。 那根藤蔓甚至还“得寸进尺”地生出尖刺,将师姐娇嫩的肌肤刺出了一道道血痕来。 桑月之前只是轻飘飘地扫了一眼,便被此情此景蛊惑得怔愣了一瞬间,如今,这幅画卷近在咫尺,他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下意识地停滞了。 大抵是那根藤蔓毫不怜惜、用力拖拽的缘故,师姐脚腕上的伤痕较之前又严重了许多。 猩红的血液将翠绿的藤蔓染上了几抹艳丽的颜色,然后不断地向下蔓延着,在师姐的雪白肌肤之上留下了显眼的猩红色彩。 桑月颇有些心慌意乱地开口说道:“师姐,你、你先坐下来。我想办法帮你解开。” 尽管此时此刻桑月衣衫褴褛、狼狈不堪,他的脚腕甚至也正在被藤蔓紧紧地缠缚着,可他对此毫不在意。 毕竟,没有什么事情比治疗师姐的伤势更加重要了。 夕雾的身后是一块被潭水冲刷过数次的圆润大石,她便顺势坐了下去。 既然被意外卷进了属于桑月的机缘之中,她也不想轻举妄动,免得徒生事端,平白无故搅乱了他人的机遇。 桑月见大师姐十分顺从地坐了下来,眼底不禁划过了一抹莫名的神色。 他抬起眸子,悄悄地看了一眼师姐,只见几缕被潭水打湿了的黑发紧紧地贴在她精致的脸庞之上,勾勒出她完美无瑕的侧脸。 一滴又一滴的水珠止不住地顺着师姐的发梢往下滴落着,在她洁白的衣裳上洇染出了一小片的深色水痕。 桑月的视线不着痕迹地从师姐嫣红的唇瓣之上掠了过去,他很快就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了师姐脚腕处的伤口上。 他屈膝半跪在浅浅的潭水之中,冰凉的潭水浸没了他脚腕处的伤痕,一阵又一阵的钻心疼痛蔓延开来,可是,桑月却仿佛是浑然未觉一般,他并未改变自己的姿势,而是依然虔诚又恭敬地半跪于师姐的面前。 桑月慢慢地伸出手去,他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师姐的伤口处,握住了师姐纤细的小腿。 那柔软又细腻的触感让人不由地有些心神恍惚。 桑月的指尖下意识地顿了顿,片刻之后,他才继续自己方才未完成的动作——他温柔又小心地抬起了师姐的玉足,将其轻轻地放在了自己的膝上。 那块巨石的体积并不小,师姐坐在巨石上,她的玉足恰好能够踩在他弯起的膝盖之上。 只不过,桑月他到底是想更好帮自己的师姐疗伤,还是……心有杂念、图谋不轨,便不得而知了。 桑月的脸上仍然残留着之前因过度咳嗽而染上的潮红色彩,恰好能够掩盖住他此时双颊之上泛起的极为明显的绯红之色。 他的眸子里氤氲着潮湿的水色,将眼底翻涌着的阴沉暗色尽数遮掩了下去。 桑月垂下眸子,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番师姐的伤口。他的眼神不由地沉了沉,紧接着,他便像是有些犹豫不决似的,轻轻地咬了咬自己的唇瓣,将其咬出了一道浅浅的凹痕。 “师姐,请恕我冒犯了……”他踟躇片刻,最终还是轻声开口说道。 说着,见夕雾并未开口阻拦他,桑月便慢慢地伸出了手,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捏住师姐脚腕处染了血的柔软布料,然后一点一点地往下拽着。 他小心翼翼地褪下了夕雾的鞋袜——那根藤蔓缠绕的位置是在师姐的脚踝处,若是想要更好地替师姐处理伤口,便不得不……将她的鞋袜褪下。 一只白皙又柔软的玉足便毫无阻挡地踩在了桑月的膝上。仅仅只是隔着一层湿透了的、近乎薄如蝉翼的布料,桑月能够清楚地感觉到……那柔软的触感几乎是贴着他滚烫的肌肤,一路蔓延至他的心底。 师姐似乎对他毫无防备一般,她的足尖轻轻地点在他的大腿上。大抵是被潭水浸湿的缘故,本来就湿漉漉的玉足之上泛着些晶莹的水汽,将她洁白如雪的肌肤衬托得愈发莹润。 桑月微微敛了敛眸子,他强行抑制住了自己心底浮现出来的一些不合时宜的阴暗想法。 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慢慢地抚上了那根翠绿色的藤蔓。桑月试探性地轻轻拽了一下,却发现那根藤蔓十分结实,单单凭借蛮力恐怕无法挣脱。 更何况,藤蔓之上附着的尖刺此时还牢牢地刺进了师姐的肌肤中,若是强行用力拽动藤蔓的话,恐怕会让师姐的伤势变得更加严重。 桑月轻轻地皱了皱眉头,他思忖片刻,从怀里拿出了一柄匕首来。 那柄匕首的鞘上还镶着数枚稀有的灵石。寻常修真者视若珍宝的珍稀灵石,却被桑月当做了无关紧要的装饰品,随意地镶在了匕首的鞘上。 他将匕首从鞘中拔了出来,只见匕首的刃上泛着幽幽的寒光,一看便知是一柄极为难得的珍贵法器。而这柄匕首也的的确确是无价之宝,它甚至足以划破修真者的护体灵气。 桑月小心翼翼地用匕首在藤蔓之上划了一下,结果那根看似平平无奇的藤蔓竟然毫发无损。他的眼神凝了凝,又加大了手中的力道,却发现自己就连藤蔓的表皮都未曾划破。 他颇有些咬牙切齿地伸手,他的指尖紧紧地捏着藤蔓,然后将自己另一只手中攥着的匕首朝着那截藤蔓用力地划了下去。 桑月的动作中仍然带着些小心翼翼的意味,像是生怕自己无意中牵连到了夕雾一般。 只是,那根藤蔓依然毫发无伤地缠缚在夕雾的脚腕处。 桑月的心中焦急不已,他的指尖下意识地用了些力道,然而,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那根藤蔓似乎硬生生地被他掐破了。 他不可置信地垂眸看去,只见藤蔓那翠绿色的表皮之上出现了一处明显的破损。一瞬间,他的瞳孔骤然放大。 这是…… “灵玉仙藤。” 桑月听见师姐清冷的声音自他的头顶处响了起来。 他本来还有些云里雾里的,但是,师姐直截了当地点破了,倒是让他不禁恍然大悟。 桑月自小便博览群书,在一本古籍之上,他曾经见到过有关于“灵玉仙藤”的记载。 相传,“灵玉仙藤”乃纯阳的大补之物,金、玉、石、木等外物皆无法伤其分毫。而想要伤到它,唯有……以人力毁之。 生啖其“肉”,渴饮其“血”,方能寻得一线生机。 “生、生啖?”桑月喃喃自语道,他的声音又轻又哑,其中仿佛隐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阴暗心思。 鬼使神差般,他慢慢地低下了头,然后轻轻地张开了嘴,露出洁白的牙齿和一截嫣红的舌尖。 桑月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一口咬住了那根藤蔓。他的齿间发了狠,用了很大的力道,而之前面对珍贵法器时还“铁骨铮铮”的“灵玉仙藤”,此时却仿佛成了一只纸老虎,任由着桑月摧枯拉朽般一下又一下地将其硬生生地咬断了。 为了更好地支撑住自己,桑月的双手几乎是紧紧地抓着夕雾的小腿处。炙热的温度烙印在她柔软又细腻的肌肤之上,仿佛随时可以将她直接融化一般。 伴随着桑月愈发果断的啃咬动作,“灵玉仙藤”很快就完全断裂开来。 桑月小心翼翼地将那根藤蔓一点一点地从师姐的脚腕处解了下来,露出了一圈惨不忍睹的狰狞伤痕。 只见师姐纤细的脚腕处环绕着一圈深红色的勒痕以及深深浅浅的猩红色彩。 桑月甚至还看见了,那道伤痕之中有翠绿色的汁液混合着猩红色的血液,不断地向下流淌着。 他猛然间反应了过来——“灵玉仙藤”是有毒的。而那翠绿色的汁液恐怕就是具有麻醉效果的毒素了。 桑月一下子便想到了自己身上带着的九转还魂散——既然可以起死人而肉白骨,那么,区区解毒应当也不在话下吧? 他从怀里拿出白玉瓷瓶,想要将这众人趋之若鹜的九转还魂散用来给师姐解毒。 “外物……对其无用。”夕雾微微敛眸,轻声开口说道。不知道是不是麻醉效果愈发显著的缘故,夕雾只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头晕目眩。 没有了护体灵气的庇佑,“灵玉仙藤”之中带着的毒素似乎要顺着她的伤口,一点一点地侵入她的经脉,然后蔓延至四肢百骸,最后让她动弹不得。 听见了师姐的话语,桑月才后知后觉地回想起来——“外物无法伤其分毫”,原来就连“灵玉仙藤”的毒素,也无法靠外物解除吗? 他垂眸看着师姐脚腕处那道狰狞的伤口,有一部分翠绿色汁液似乎满溢了出来,还有一部分汁液则是顺着伤口蔓延进了师姐体内。 桑月的脑海之中灵光一闪,他没有过多思虑,也并未犹豫,便径直低下头去。 既然“唯有以人力毁之”,那他便亲自替师姐将这毒素吸出来。 第138章 道是无情却有情【12】 桑月低下头去,他试探性地探出一截嫣红的舌尖,轻轻地覆在了夕雾脚腕处的伤口之上。 他自己也受了伤。“灵玉仙藤”的毒素顺着他身上的伤口蔓延至他的四肢百骸,让他的脑袋变得有些晕晕沉沉的。然而,桑月根本就无暇他顾。 就算他自己的性命危在旦夕了,桑月的第一反应也还会是——他的师姐不能受到伤害。 他会帮师姐将她体内的毒素全部都处理干净的。 …… 桑月精致无瑕的脸上泛着些极为明显的潮红色彩,那鲜艳夺目的绯红之色在他洁白如玉的肌肤上晕染开来,与之前相比较起来显得更加浓墨重彩,无端端让人有些恍惚于桑月此时的勾人情态——与其说是在帮他的师姐疗伤,倒不如说是在…… 他眸中氤氲着的水色愈发潮湿起来,朦朦胧胧的眼神里盛满了不可言说的意乱情迷之感。 桑月的唇瓣之上还沾染了猩红色的血液——从大师姐身上的伤口处流出来的鲜血,不知为何,他并没有将掺着毒素的血液吐掉,而是……趁着大师姐没有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的时候,悄悄地将其尽数吞咽了下去。 反正、反正他的体内已经中了毒,再多咽几口毒素想必也是无关紧要的。 桑月一边在心底不停地为自己找着借口,一边认真又细致地将师姐伤口处的毒素一点一点地吮吸了出来,然后,十分贪婪地将那包裹着毒素的血液一滴不落地全部吞了下去。 鲜血将他的唇瓣染成了鲜艳夺目的猩红色,桑月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唇瓣,似乎是不想放过任何一滴血液一般。 那可是……从师姐体内流淌出来的鲜血。 桑月一开始还是“规规矩矩”地为师姐吮吸着伤口中的毒素,但是很快他就发现——师姐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她的眼神有些恍惚,应当是师姐体内的毒素作祟,让她此时有些神志不清。 其实,桑月此时也已经神志不清了,否则的话,他又怎么可能会做出这般……离奇的事情? 桑月见师姐并没有发觉他此时的冒犯举动之后,他本来就晕晕沉沉的脑袋变得愈发不清醒了起来。 分明已经饮下了数口鲜血,可桑月仍然觉得……他此时干渴又燥热。 师姐的肌肤柔软又细腻,肤如凝脂一般,光滑无比。方才,他只想帮师姐尽快将她体内的毒素处理干净,所以只是“心无旁骛”地吮吸着毒素。 可是现在,师姐伤口处流淌出的鲜血已然只剩下了猩红色,其中并没有掺杂着翠绿色的汁液。 既然毒素已经处理干净了,那么…… 桑月的眼神有些迷离,他情不自禁地想要“得寸进尺”,他想…… 而此时的夕雾并不知道桑月在做什么,她体内的毒素虽然已经被桑月处理干净了,但是,她的身上仍然残留着先前蔓延至四肢百骸的麻醉效果。 再加上……“灵玉仙藤”之中充斥着纯阳之气,于寻常人而言,这并非滋补之物,而是一种可怖的折磨。 “良禽择木而栖”,至于这有灵气的“仙藤”,自然也会择良主而侍。只有命中注定之人,无惧苦难,方可将它的灵气吸收、炼化。 在原先的剧情之中,桑月便是那个“命中注定之人”。毕竟这是属于他的机遇。只不过,桑月身为一个配角,原本的剧情之中对他并未过多着墨,只是寥寥几句话就将他的机遇一笔带过了。 夕雾只知道,桑月被“灵玉仙藤”拖拽进了潮湿幽暗的洞穴。等到他再出来时,桑月已经将“灵玉仙藤”完全炼化,他的实力突飞猛进。在这之后,桑月甚至几乎可以与天赋异禀的主角江寒分庭抗礼。 尽管夕雾并不是这株“灵玉仙藤”的“良主”,她当然也不可能会去主动抢夺属于他人的机缘,但是既然“灵玉仙藤”自己送上门来,它擅自将饱含纯阳之气的汁液注入进她的体内,她又怎么可能会“忍气吞声”? 夕雾咬着牙齿硬生生地忍住了那钻心噬骨、摧心剖肝的疼痛之意。她体内的护体灵气应当是被“灵玉仙藤”的纯阳之气消弭了,但是夕雾毫不胆怯,她凝了凝眸子,神色淡然自若。 她要强行炼化那股在她体内肆意乱窜、“胡作非为”的纯阳之气。哪怕经脉寸断,她也无怨无悔。 修仙者,自当无惧无畏。 …… 与一心一意沉浸在修炼之中的夕雾不同,此时的桑月……正神迷意夺地“冒犯”着他的师姐。 桑月哪里知道,在原先的剧情里,此时的他本该全神贯注地炼化“灵玉仙藤”,又怎么可能会耽溺于无足轻重的男欢女爱之中? 从始至终,桑月一直都全心全意地专注于修仙之道。而对于他那个所谓的大师姐,桑月只知道她是宗门内的首席弟子之一。他只想着努力地提升自己的实力,然后堂堂正正地超越她。 只可惜,如今的桑月,遇到的人是夕雾。 师姐脚腕处的伤痕看起来有些狰狞。深红色的勒痕里满是细细密密的微小伤口,猩红色的血液不断地从伤口中涌了出来。大抵由于桑月已经帮师姐把她身上的毒素全部都处理干净了,她脚腕处的伤口开始逐渐愈合了起来。 而桑月只是慢慢地亲吻着师姐脚腕处的那道伤痕,他眉目如画的精致脸庞之上满是虔诚又痴迷的神色。 桑月纤长又浓密的睫羽颤了颤,将他眼底荡漾着的潋滟水光微微敛了下去。他此时的动作堪称放肆—— 他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经抚上了师姐的小腿处。桑月修长的手指几乎能够将师姐纤细的小腿尽数环住。他指尖的温度滚荡无比,而师姐的肌肤被潭水浸湿之后,变得有些冰凉,还带着些潮湿的水汽。 桑月那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带着滚烫的温度,径直覆在了师姐冷冰冰的肌肤之上,让她小腿处的水汽因此而消弭,只隐隐约约地留下了两道掌印,就好像是……在师姐的身上打下了属于他自己的烙印一般。 他几近沉迷地亲吻着、舔舐着那道狰狞伤口以及伤口旁边的玉白肌肤,在师姐的脚腕处留下了一道道湿漉漉的痕迹,与师姐脚腕处沾染着的清澈潭水混杂在一起,让人完全无法分辨出来。 师姐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清香萦绕在桑月的周身,像是什么致命的毒药一般,足以勾魂摄魄。 又或许是……“灵玉仙藤”的毒素让他变得心神恍惚,因此他才会对师姐做出这般冒犯的举动来。 或许。 桑月的眼尾染着一抹极为鲜艳的绯红之色,他放任着自己继续沉沦了下去。 就当是……毒素的缘故吧。 他的手在不知不觉间抚上了师姐的另一只玉足。桑月不禁愣了一下,因为他指尖的触感冰冷又坚硬。他下意识地抬起迷离又朦胧的眼眸向一旁看去,只见师姐另一只脚的脚腕之上系着一条银白色的链子。 那条链子的材质似金似玉,那细细的链条上镌刻着繁复又晦涩的咒文,其上悬挂着九枚精雕细琢的小巧铃铛。 尽管桑月此时有些神志不清,但是他依然清楚地记得——先前师姐在走动之时,身上并没有响起清脆的铃铛声。 虽然他心下不解,但是,现在的桑月根本就没有能力去进行过多的思考。他的指尖轻轻地抚过了那几枚铃铛,可是却依然无法让铃声响起。 桑月见状,不由地微微皱起了好看的眉头,他只得慢慢地松开了自己“胡作非为”的指尖。 他转过头来,继续贪婪地在师姐的身上“索取”着。 桑月的脸上满是心荡神迷的迷离神色,任谁也看不出来,此时“灵玉仙藤”的纯阳之气正在桑月的体内疯狂肆虐着,几乎席卷了他的五脏六腑和四肢百骸。那钻心刺骨的剧烈疼痛足以让人生不如死。 可他只是不管不顾地继续着自己的动作,就像是被迷惑了心智一般,如醉如痴。 “灵玉仙藤”本身自然没有这种不可言说的古怪功效,而桑月也对此心知肚明。但是他恍惚间险些觉得……自己就是被蛊惑了,才会做出这种事情。 桑月身上那件本来就破烂不堪的衣裳不知何时已经散落开来,松松垮垮地披散在他的臂弯,露出了他胸前大片白皙的肌肤。 湿漉漉的衣裳紧紧地贴在桑月的身上,黏腻不已,他下意识地伸手往下扯了扯那柔软的布料。谁知道,早就“千疮百孔”的衣裳根本承受不了他手上的力道,不可避免地应声断裂开来。 他情不自禁地更加靠近了师姐。 师姐身上的肌肤冰冰凉凉的,应该能够稍微缓解一下他体内的燥热之意吧。 衣衫不整的桑月与赤足的夕雾几乎是肌肤相贴。桑月只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愈发燥热了起来,他便下意识地与师姐越贴越紧,结果却适得其反,像是火上浇油一般,非但没有缓解他的燥热之感,反而让他生出了不该有的绮念。 这无异于饮鸩止渴。 可他,甘之如饴。 第139章 道是无情却有情【13】 夕雾纤长的睫羽微微颤动着,她轻轻地咬着自己的唇瓣,洁白贝齿用力地咬在柔软的下唇之上,将其按出了一道浅浅的凹痕。大抵是她的齿间发了狠,有一抹娇艳欲滴的嫣红色彩在她的唇瓣上一点一点地蔓延开来。 几滴冷汗从夕雾光洁的额头上滚落了下来。虽然她的双眸紧紧地闭合着,但是她脸上的神色却依然是冷淡又平静的,几乎可以说是面无表情。 任谁也看不出来,此时的夕雾正在全神贯注地与体内肆虐着的纯阳之气相互抗衡着。 那道纯阳之气暴戾又恣睢,似乎是想要硬生生地将夕雾的经脉血肉尽数摧毁一般,毫不留情地肆意冲撞着。 修仙之道,本就是逆天而行。 她又何曾畏惧过? 哪怕没有灵气护体,仅仅凭借着血肉之躯,她也要教这纯阳之气明白……什么是有来无回。 …… 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或许很久,又或许仅仅只有片刻,夕雾的睫羽颤了颤,她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她自己亦有满身的傲骨,又怎么可能会这般轻易地折服于区区的“灵玉仙藤”面前? 不过是……一道拒不认主的纯阳之气罢了。 将其炼化便是了。 夕雾抬起眸子,却发现桑月正半跪在地上,直勾勾地盯着她。 他的眸子里仍然泛着些潮湿又朦胧的潋滟水色,其中隐约可见影影绰绰的沉沉暗色。 桑月此时的模样实在是有些过于“凄惨”了。 他身上的衣裳破烂不堪,几乎是松松垮垮地勉强包裹着他的身躯,可是,一块满是破损之处的、湿漉漉的布料又怎么能够完全遮掩住他的躯体?更何况……桑月由于太过燥热,他自己甚至还上手扯了扯那件本就摇摇欲坠的衣裳。 只见他露出了大片白皙又精壮的胸膛和腹部,上面仍然残留着清澈的潭水,而那片被水完全浸润过的白皙肌肤则变得愈发细腻莹润。几滴水珠顺着桑月湿漉漉的黑发往下滴落着,然后沿着他上身流畅的线条和沟壑,一路向下滑落着,最终隐没在了他的腰际。 而洁白的衣裳被潭水完全浸湿之后,便近乎呈现半透明之态,紧紧地贴在桑月的身上,倒显得欲盖弥彰一般。那湿漉漉的布料之下便是桑月精壮有力的身躯,若隐若现。 桑月神清骨秀的精致脸庞之上依然晕染着大片大片的潮红之色,而他的唇瓣上亦是一片深深浅浅的艳红色彩,在他白皙的脸上更显得尤为鲜艳。 衣衫不整又满身伤痕的少年面色潮红、眸光迷离地半跪在浅浅的潭水之中,看起来竟然莫名地有些……活色生香。 而夕雾的玉足甚至还轻轻地踩在了桑月的膝上,她垂着眸子,下意识地动了动自己的足尖。 仅仅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桑月的瞳孔却骤然间放大了,他情不自禁地闷哼了一声,脸上的潮红色彩又加深了几分。 师姐的玉足在他的大腿之上轻轻划过,她分明没有用什么力道,却足以让桑月为之心神荡漾。他只觉得师姐的足尖触碰过的那片肌肤一下子全部都颤栗了起来,让他痴醉又沉迷。 夕雾并没有发现他的失态,她依旧端端正正地坐在巨石之上,神色淡淡。她微微敛着眸子,几乎是漫不经心地向下看了一眼。 只见她脚腕处的那道深红伤痕似乎快要愈合了,而那道伤痕周遭的肌肤大概是因为方才被潭水浸湿了,那片雪肤之上满是湿漉漉的潮湿痕迹,从她的小腿处一直向下蔓延着。 夕雾毫无所觉地想要将自己的脚从桑月的身上移开。 师姐不仅完全没有发觉他方才对她做出过的冒犯行为,从始至终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而且,一无所知的她现在甚至还想要毫不留情地抽身离开,只留他孤身一人沉浸在自己那肮脏又不堪的妄念之中。 桑月不知怎的,莫名其妙地开始恼怒了起来。他的心底不禁泛起了一股酸涩难言又愤愤不平的复杂情绪来。 那一刹那,他几乎是“恶向胆边生”。他刚刚生怕被师姐亲眼撞见自己的恶劣行为,便在师姐醒来之前及时收回了自己“四处作乱”的手。 然而,此时此刻,桑月忽然觉得……若是能够当着师姐的面,岂不是更有意思? 这样想着,他便当机立断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师姐那只即将从他身上移开的玉足,又将其重新按在了自己的膝上。 夕雾的眸子里划过了一抹显而易见的茫然与不解之色。但是,她既没有强行从桑月的手中抽回自己的脚,也没有开口质询责怪桑月。夕雾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桑月的一举一动。 桑月见师姐依然毫无反应之后,他的眼底不由地划过了一抹暗沉之色。只不过,此时的桑月仍旧存有一丝理智——尽管他其实很想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对师姐做出一些非常过分的事情,可是,他强行克制住了自己心底不断翻涌着的阴暗想法。 “师姐,你的伤口还疼吗?”桑月轻轻地眨了眨眼睛,满脸关切地开口询问道。 他水汪汪的双眸里影影绰绰地倒映出了夕雾的身影,可谓是眼如秋水、顾盼神飞。 而桑月则像是浑然不知自己此时“我见犹怜”的勾人情态一般,他只是自顾自全神贯注地盯着夕雾,那张精致的脸庞之上满是关切与担忧之色,就仿佛……他只是单纯地在挂念着他的师姐一般。 夕雾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无大碍。 桑月却像是仍然不放心似的,他顿了顿,接着便开口继续说道:“我再帮师姐检查一番吧。” 说着,他的指尖已经慢慢地抚上了夕雾脚腕处的肌肤。 灼热又滚烫的温度从桑月的指尖径直传递到了夕雾的肌肤之上,引起了一阵极其细微的颤栗之意。 桑月装模作样地“检查”着师姐脚腕处的那道伤痕——事实上他在师姐苏醒之前早就已经将那道伤痕连同其周遭的肌肤一起……“检查”完毕了。 此时,他手上的动作细致又温柔,几乎是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深红色伤痕周遭的那片肌肤,似乎是不想让师姐感受到哪怕一丝疼痛之意。 夕雾现在稍微清醒了些,是以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足尖之下踩着的坚硬触感。 但即便是被带有灼热温度的修长手指温柔地抚摸着,夕雾依然无动于衷。她的脸色甚至从始至终都没有变化过,仍旧是一如既往的冷淡神色。 桑月本来是直勾勾地盯着夕雾的脸,像是生怕漏掉她脸上任何的情绪变化一般。但是他很快便发现了,自己是在做无用功。桑月不由地敛了敛眸子,他的视线从师姐脚腕处那道深红色的淤痕之上划了过去。 “师姐,你是不是还有些头晕目眩、四肢无力?”桑月的眼神沉了沉,他声音喑哑又低沉地轻声开口问道。 这种事情夕雾没有必要瞒着他。她微微颔首,脸上是一副淡然自若的平静神色。 尽管她已经炼化了那股纯阳之气,但是“灵玉仙藤”的毒素一时半会也不可能完全消散殆尽。 “恐怕是我方才并未将毒素完全‘处理’干净的缘故。”桑月的脸上满是内疚又自责的担忧之色,“请师姐准许我‘将功补过’。” 他咬了咬艳红色的唇瓣,颇有些期期艾艾地抬眸看向了夕雾,眼底盛着充满了愧疚之意的盈盈水光。 然而,就在桑月人畜无害的精致外表之下,隐藏着的是一颗充满了肮脏念想的心。 他想要……当着师姐的面,放肆地亲吻她身上白皙又柔软的光滑肌肤。 师姐并没有开口拒绝他。 他就知道,师姐她其实根本就不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没关系。没关系的。 …… 桑月一边在心底暗自想着,一边慢慢地低下头去。 与他先前趁着师姐神志不清才敢“冒犯”她的情景不同,此时此刻,师姐基本上是清醒的。 她会发现他那过分僭越的举动吗? 她会斥责、辱骂他吗? 她会生气吗? 桑月探出了一截嫣红的舌尖,然后慢条斯理地吻上了师姐脚腕处那道深红色的淤痕。 再次亲吻到师姐身上的细腻肌肤,桑月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在陡然间漏跳了一拍。他情不自禁地愈吻愈急,手上的力道也不由自主地加大了几分,将师姐柔软的皮肉捏出了一道道极浅的指痕来。 雪白的皮肉从桑月的指尖稍微溢了出来,无端显出一种靡艳绮丽的诱人意味来。 夕雾微微皱了皱眉,就在桑月几乎要以为师姐即将开口斥责自己时,他听见师姐清冷的声音在自己的头顶响了起来。 “多谢师弟出手相助。”师姐的声音如泉水激石、雪落枝头一般清澈冷然,她面无表情地向他道谢。 师姐……她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桑月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已经足够逾越了,谁知道师姐她根本就没有分辨出来他的不轨之心——又或许是,她完全没有就想过有这种可能性的存在。 第140章 道是无情却有情【14】 夕雾她的确完全没有发现桑月的逾矩行为。毕竟,桑月的动作在她看来,只不过是在帮她将毒素吮吸出来罢了。 尽管桑月几乎是堪称放肆地亲吻、舔舐着她脚腕处的伤痕,她也不以为意——不过是在帮她处理毒素而已,又能有什么问题呢? 夕雾其实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男欢女爱。她自小冷情冷性,在拜入云子期门下之后,又修行无情道,自然对“情”之一字漠不关心。 桑月眼神迷离地抬起头来,只见师姐神色淡淡地垂眸与他对视着。她的眼底一片清明之色,那双晶莹剔透的眸子里倒映出了他那张满是意乱情迷之色的精致脸庞。 他的心脏猛地跳动了起来。桑月几乎下意识地加大了手中的力道,掌心之下那光滑又细腻的触感,让他指尖的温度因此而不由地又变得更加灼热了几分,就仿佛……他能够硬生生地在师姐那一身欺霜赛雪的冰肌玉骨之上烙印下属于自己的痕迹一般。 此时此刻,师姐的淡然自若与他的神迷意夺,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可是,哪怕师姐无动于衷,他依然……情难自禁。 桑月纤长的睫羽微微颤了颤,他轻轻地咬了咬自己艳红色的唇瓣,然后直勾勾地盯着夕雾,慢慢地开口说道:“师姐,我好像有点晕……” 明眸皓齿的俊俏少年眼里氤氲着盈盈水光,他的声音低沉又喑哑,无端端显出一种惑人心神的意味来。 夕雾的眼神凝了凝,她并未开口言语,而是直接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桑月的手臂。 与此同时,她将自己的足尖从他的膝上移了开来。 桑月先前便已经中了“灵玉仙藤”的毒素,而且,他方才强撑着为师姐“疗伤”,之后甚至还主动咽下了掺有毒素的血液。此时,桑月只觉得自己头晕目眩、四肢无力,他几乎快要精疲力尽了。 师姐轻轻地抓着他的手臂,她冰凉的指尖按在他滚烫的肌肤之上,却并没有让他因此而冷静下来,倒更像是……直接按在了他灼热的心尖上一样,让他的心脏跳动得愈发猛烈了起来。 夕雾将桑月从浅浅的潭水之中慢慢地扶了起来,然而,还没等她进行下一步的动作,桑月似乎已经站不稳了,他直直地往她的身上倒了下去。 此时,夕雾仍然坐在那块巨石之上,桑月这样忽然间倒下来,便恰好将她压倒在了巨石上。 少年身形颀长,当他压在夕雾身上时,几乎能够将她完全笼罩住。他面色潮红,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按在了巨石之上,让自己不至于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师姐的身上——他仍旧残留着一丝理智,若是自己完全压到师姐的身上,恐怕会让她喘不过气来。 桑月滚烫又灼热的身躯带着潮湿的水汽,将夕雾紧紧地禁锢在他的身下。他微微垂着眸子,重重地喘息着,温热的气息打在了夕雾的耳畔。 他身上破烂不堪的衣裳仍然是湿漉漉的,一滴又一滴的水珠从他的发梢、胸膛、衣裳之上滴落下来,在夕雾洁白如雪的衣裳上晕染出了一片又一片深深浅浅的水痕。 有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甚至顺着他额前的碎发,慢慢地落在了夕雾的眼角处,然后绽出了一朵小小的水花来。 师姐的眼睛很好看,双瞳翦水,顾盼生辉。莹润的水珠点缀在她的眼角,仿佛是锦上添花一般,那潋滟的水光将师姐清丽冷艳的脸庞衬托得愈发勾魂摄魄起来,让人情不自禁地为她神魂颠倒。 桑月赶忙移开了自己本就迷离又恍惚的视线,然后急急忙忙地闭上了眼睛。 他根本不敢睁开眼睛去看被自己压在身下的师姐——桑月眼底不断翻涌着的阴沉暗色实在太过骇人。他怕他再多看师姐一眼,便会立刻按捺不住自己心底黏腻的绮念。 师姐的身子仿佛柔若无骨一般,还带着一股极淡极淡的清香,勾得桑月止不住地想要往她的怀里蹭去。 夕雾微微偏了偏头,她的手此时仍然紧紧地抓着桑月的手臂。见桑月已经体力不支到这般境地之后,她便将自己的指尖慢慢地移到了他的手腕处。 桑月体内的脉象十分紊乱,“灵玉仙藤”的毒素裹挟着纯阳之气在他的身体里“肆意妄为”。因为他第一时间并没有在意自己的伤势,此时,毒素几乎已经蔓延至了他的全身各处。 “大师姐……”桑月呢喃着开口唤道。他的声音此时已经沙哑得不成样子了。 尽管他强行支撑着不让自己完全压在师姐的身上,可是,在这般近的距离之下,他又怎么可能忽视掉师姐那柔软的身躯? 近乎于……温香软玉抱满怀。 桑月只觉得自己脑海中紧紧绷着的那根弦随时都有可能断裂开来。毕竟,他本来就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不消片刻,他便已经精疲力竭了。 然而,夕雾倒是没有桑月想象中的那般弱不禁风。哪怕没有灵气护体,她也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方才碍于体内的麻醉效果仍然没有完全消散的缘故,她的身上并没有什么力道,只能任由着桑月将她禁锢在他的怀里。 只不过,就在桑月再也支撑不住、马上就要完全压倒在夕雾身上之时,她稍微恢复了些许力道。 夕雾伸出手,她毫不避讳地直接揽住了桑月精壮有力的纤细腰肢,然后紧紧地抱着他,从巨石之上慢慢地站起身来。 桑月虽然浑身无力又神志不清,但他却依然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夕雾的一举一动。 比方才更加紧密的距离,让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了起来,一下又一下,怦怦作响。 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从他的胸膛之中传了出来。夕雾与桑月之间仅仅只隔着一层轻薄的布料,她能够清楚地感受到他胸膛的震动之意。 夕雾却并未多想。她只当是桑月体内肆虐着的纯阳之气太过于暴戾的缘故,这才让他心跳不已。 …… 在潮湿的洞穴之中,某处阴暗的角落里,有一根藤蔓悄悄地探了出来,然后,它隐匿在潭水之下,慢慢地朝着夕雾和桑月的方向蔓延了过来。 就在夕雾勉强抱着桑月从巨石之上站起身的时候,那根潜伏已久的藤蔓突然暴起,直接缠住了桑月的脚腕,然后“得寸进尺”地又缠上了夕雾的脚腕处。 那根藤蔓一路向上缠绕着。不消片刻,桑月和夕雾便被“灵玉仙藤”紧紧地缠缚到了一起。 方才“灵玉仙藤”被桑月硬生生地咬断了,它当然不可能就此“忍气吞声”。“灵玉仙藤”沉寂许久,就是为了此刻的“一箭双雕”。 “师姐,你……”桑月的声音里满是惊慌失措与茫然不解的情绪。 当他感觉到又有一根藤蔓缠住他的脚腕之时,桑月的第一反应便是想要推开师姐,不想让她因为自己而受到牵连。然而,师姐抱得很紧,浑身无力的他又怎么可能推开她? 最终,毫不意外地,师姐和他全部都被那根藤蔓紧紧地束缚住了。 师姐为什么不推开他?难道她不要命了吗? 就在桑月满心满眼地担心着夕雾此时该如何是好时,夕雾却轻飘飘地开了口。 “我不会丢下你的。”她的声音分明又轻又淡,可其中却带着显而易见的坚定意味。 她当然不可能丢下自己的师弟独自逃跑。 尽管夕雾知道这应当是属于桑月的机缘,也许他可能不会有事,但是,在多出了她这个变数之后,情况便显得尤未可知了。她不想去拿别人的性命来赌博。 不管怎么样,她都绝对不会苟且偷生。 这亦是她的道。 旁人自寻死路与她无关,可若是在这种情况之下为了救她而死,那她难辞其咎。 无情道,虽无心无情,却并不是什么杀人如麻、心狠手辣、唯我独尊之道。 倒不如说……那种杀人不眨眼、作恶多端的残暴之人,根本就无法修炼无情道——心中杂念太多,造孽无数,早就业障缠身,又谈何“无情”? 先前,夕雾似乎从未遇到过什么需要旁人搭救的险境。 但是,此时此刻,她与桑月被“灵玉仙藤”紧紧地缠缚住,恐怕性命已经危在旦夕了。可哪怕桑月浑身无力,他也依然想要拼尽全力推开她,不想连累她。 夕雾忽然有些明白了——师尊为何要她“友爱同门”。 无情道。 不偏爱任何一个人,不憎恶任何一个人,不耽溺于贪、嗔、痴,断绝七情六欲,是为“无情”。 既如此,自当“众生平等”…… …… 夕雾只觉得自己如同醍醐灌顶一般,有所顿悟。尽管她仍未完全参透“无情道”,但相较于之前,她似乎已经摸到了一层薄薄的障壁。 所以,之前她才会毫不犹豫地在罡风之下出手救下桑月,现在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桑月身赴险境。 “友爱同门”。 又或许是……“友爱世人”。 师尊的教诲,果真一点不错。 这才是所谓的“无情道”吗? 道是无情却有情【15】 “无妨。”…… 夕雾一边伸出手紧紧地揽着桑月,一边在心中暗自琢磨着自己方才领会到的“真谛”。 旁人若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有所顿悟,那必然要屏息凝神、宁心静气,全神贯注地将全身心都沉浸于其中,丝毫不敢有半分懈怠。 毕竟,寻常人究其一生都难以了悟,又怎么敢肆意怠慢?若是平白无故错过了这等机遇,恐怕要后悔一生了。 然而,此时此刻,夕雾却还能分出心神来一心二用。她将桑月揽在怀中,想要护他周全。 师姐的手柔若无骨,纤长的手指环在他精壮的腰际,让桑月白皙的肌肤都因此而滚烫了几分。 如今的他浑身无力,只能任由着“灵玉仙藤”将他和师姐紧紧地绑缚在一起。 于他而言,这才是一场真正的折磨——师姐温软的怀抱、淡淡的清香、散落的发丝,还有,师姐在他耳边的轻声细语,都让他……情难自禁。 师姐对他说:“我不会丢下你的。” 桑月明明知道师姐她并不是由于私情才说出这句话的。若是换了其他任何一个人,师姐恐怕也不会丢下那人而独自逃走。 他分明一清二楚。 可他还是不可抑制地因为师姐的话语而欣喜若狂。 师姐不会丢下他。 仅仅只是想到这句话,桑月便觉得自己已经止不住地颤栗了起来。他不停地喘息着,眼尾氤氲着的绯红之色愈发深沉,几乎要与他脸颊之上的潮红色彩晕染在一起。 更遑论……师姐此刻还紧紧地抱着他。 桑月身上那件本来就破烂不堪又湿漉漉的衣裳几乎无法完全遮挡住他的身躯,再加上那根捆缚着他们两人的藤蔓用力地缠绕着,让他的衣裳“不堪重负”,最终碎裂开来,露出了线条优美却健壮有力的宽厚脊背,带着一股独属于少年的青涩与纯净之感。 他“被迫”与师姐越贴越紧。桑月敛着眸子,慢慢地低下头,然后将头埋在了师姐的脖颈处。他不敢明目张胆地冒犯师姐,便只好如同饮鸩止渴一般,近乎痴迷地嗅着师姐身上的淡香,以此来慰藉自己心底的干渴与燥热。 夕雾毫无所觉。尽管桑月灼热的气息直直地打在了她的耳畔,她也只是稍微偏了偏头,就连眉头都未曾皱动一下。 “灵玉仙藤”似乎是被先前桑月的举动惹恼了一般,藤蔓之上陡然间生出数根锋利的尖刺,仿佛是要将他们两人硬生生地绞死在这里。 虽然夕雾已经尽可能地伸手护住了桑月,但是,面对一圈又一圈地缠缚着他们的藤蔓,她也无法做到面面俱到。 锋利的尖刺毫不留情地刺进了白皙的肌肤之中。夕雾身上的衣裳基本上完好无损,隔着一层布料,那尖刺的杀伤力似乎并没有之前那么大。 然而,与她相比较起来,桑月的情况就显得要凄惨得多了——湿漉漉的破损布料薄如蝉翼,更何况他上半身几乎未着寸缕。此时,尖刺直直地刺入他的肌肤中,带来了一阵又一阵极其强烈的剧痛之感。 “师姐,你还好吗?”桑月急急忙忙地开口问道。他紧紧地皱着眉头,低哑的声音里满是显而易见的担忧之情。 桑月并未过多在意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而是第一时间想到了师姐——师姐的皮肤那么柔软、那么细腻,被藤蔓缠缚、被尖刺刺入之后,她该有多么痛苦? “无妨。”夕雾轻轻地摇了摇头,神色淡然自若。 桑月微微垂着眸子,慢慢地敛下了自己眼底氤氲着的盈盈秋水。尖刺所带来的剧烈疼痛,于他而言,其实是无关紧要的,根本就不值一提。 他本来是不会因为区区剧痛而动摇半分的。可是,如今他被师姐紧紧地揽在怀里,却让他的心神情不自禁地动摇了起来。 即便如此,他依旧下意识地挂念着师姐的身体。 尽管桑月方才浑身无力,但他大抵是被“灵玉仙藤”的尖刺给刺得狠了,现在不知道从哪里涌出了一丝极其微小的气力来。桑月便凭借着这股微弱的力道,强行伸出手去,勉强护住了师姐后背处的大片肌肤。 “屏息凝神。”夕雾忽然在桑月的耳边轻声开口说道。 桑月猛地怔愣了一瞬间——师姐温热的吐息拂过他的耳畔,让他有一刹那的恍惚与失神。但是,桑月也并非愚钝之人,他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师姐话语之中的含义。 “执中守一。”夕雾慢条斯理地继续开口指点道。 桑月的眼神凝了凝。大师姐不愧是宗内的首席弟子,寥寥两句话便足以让他醍醐灌顶。 他十分顺从地听从了夕雾的话语,闭上了眼睛。 “灵玉仙藤”本来只是想稍微试探一下桑月,看他是否有资格成为自己的主人。结果桑月却直接毫不留情地咬断了藤蔓,“灵玉仙藤”不由地“恼羞成怒”,便想要将桑月和夕雾一同化为养料,用以滋补自己的根系。 毕竟……如今它的根系之下还堆着无数尸骨——都是些自不量力的宵小之辈。 然而,此时此刻,桑月却像是幡然醒悟了一般。他“改邪归正”,不再忽视“灵玉仙藤”,而是全神贯注地开始炼化、驯服它。 “灵玉仙藤”又哪里容许自己被桑月“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只可惜,它注定会被桑月所炼化。 …… ———— “师姐,你……” 江寒的声音颤了颤,他努力地控制住了自己脸上的表情,使自己看起来不至于太过失态。 他眼前这一幕场景实在太容易让人浮想联翩了。 神色冷淡的大师姐双手稳稳地抱着衣衫不整的桑月,正不紧不慢地朝着江寒的方向迎面走了过来。 她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身上那件洁白的衣裳之上晕染着深深浅浅的水痕和血渍。 至于桑月,看起来就更加“惨不忍睹”了。他双眸紧闭,湿漉漉的布料随意地包裹着他的身躯,露出大片大片伤痕累累的白皙肌肤,近乎于衣不蔽体。他精致的脸上更是晕染着大片鲜艳夺目的潮红色彩。湿漉漉的黑发勾勒出了桑月完美无瑕的下颌线,他的发梢还在不断地往下滴着水,在地面上晕出一片又一片的深色水痕。 师姐一只手揽着桑月的肩膀,另一只手则是环在他的腰际,将他打横抱了起来。师姐白皙的手那般纤细,看起来分明柔弱无比,却能够将身形颀长的桑月抱起来,甚至她还稳稳当当地抱着他走了一路。 虽然江寒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当他亲眼看到师姐与桑月这般亲密的时候,他的心底竟然莫名其妙地泛起了一股酸涩难言的阴暗情绪。 桑月他凭什么可以这样亲近大师姐? 江寒的脸色沉了沉,他闭了闭眼睛,敛下了眼底的暗色。 而夕雾却并未在意江寒的询问。她只是朝着他轻轻地点了点头,便目不斜视地想要从江寒的身边走过去。 桑月他确实如同原先的剧情之中所描述的那样,将“灵玉仙藤”完全炼化了。只是“灵玉仙藤”并非凡品,它体内蕴藏着诸多纯阳之气与灵气。桑月在将它炼化之后,便不可避免地陷入了昏迷之中。 而夕雾体内的灵气仍然没有完全恢复,她便直接伸出手将桑月打横抱起,然后抱着他一步一步地走出了阴暗又潮湿的洞穴。 浅浅的潭水浸湿了夕雾的足尖,但她毫无所觉一般,只是步伐稳定地踩着潭水,离开了这个隐秘的洞穴。 “哗啦哗啦”的水声清脆又悦耳,在朦朦胧胧之间,桑月只听见了师姐玉足踏水的泠泠之声。师姐冰凉的指尖紧紧地贴在他滚烫又灼热的肩膀处、腰腹处,让他情不自禁地心跳加速了起来。 只不过,炼化“灵玉仙藤”几乎耗尽了他本就所剩无几的气力。桑月便在师姐周身清香的萦绕之下,一下子昏迷了过去。 少年的身子很沉,但夕雾双手抱着他,走在崎岖不平的小道之上,却像是如履平地一般,毫不费力。 她迎面碰见了江寒之后,并没有想要开口向他解释些什么。 在旁人眼中,这幅画面里分明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旖旎意味。但是,夕雾却不以为意,她并没有发觉桑月现在的模样到底有多么……活色生香,容易让人误解。 虽然江寒心中酸涩不已,但是,他脸上的表情却很快就恢复成了镇定自若的平静模样,看起来毫无异样。 “师姐,我来帮你吧。” 当夕雾堪堪路过江寒身边时,他一边佯装好心地开口说道,一边伸出手去,从夕雾的手中将桑月接了过来。 江寒几乎是下意识地做出了这样的举动。他似乎并不想看见旁人与师姐如此亲密。 至于个中缘由,江寒并未深究。 而夕雾见江寒主动开口想要帮助她,也并未出言拒绝。 “友爱同门”。 看来……江寒不过是初入宗门,便已经将宗门规矩牢记于心了。 孺子可教也。 道是无情却有情【16】 “你不必如此…… 江寒伸出手从夕雾的手上将桑月接过来的时候,不经意间门蹭到了她冰凉的指尖。 分明只是一触即分的简单触碰,可是她的指尖却在江寒的手掌上点起了一片细微的酥麻与颤栗之感。 江寒的心跳莫名其妙地漏了一拍,但是他面上却不显分毫,依然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 他可不会像师姐那般温柔地双手抱着桑月。江寒在心底愤愤不平地想着。他手上微微使劲,便直接将桑月拦腰扛在了自己的肩膀之上。 “师姐,你还好吗?”江寒颇为关切地开口询问道。 离得近了,江寒一眼便看见了师姐脚腕处的深红色淤痕。师姐的样子虽然看起来并不像桑月那般惨不忍睹,但是她身上沾染着的那些星星点点的血痕看着还是有些触目惊心。 而师姐只是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然后就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江寒却在那一瞬间门领会到了师姐的意思——她并无大碍。 师姐神色淡淡地与他擦肩而过。 江寒的眼神闪了闪,想要开口再说些什么,却发现师姐已经路过了他的身旁,施施然地向远处走了过去。 他瞥了一眼自己肩膀上昏迷不醒的桑月,随意地撇了撇嘴。 既然他方才已经在师姐面前“好心好意”地接过了这份“重担”,那现在他也只好“帮人帮到底”了。 …… 而夕雾此时已经将其他事情全部都抛之脑后了。虽然她刚刚才从险境之中“死里逃生”,但是,现在的她却连稍微休憩片刻的念头都未曾产生过,而是一心一意地只想着回到洞府之内继续修炼。 她总归还是太过弱小了。 她不够强大。 否则的话,她凭借自己的力量就应该可以轻而易举地挣脱“灵玉仙藤”的束缚,而不是到最后还要靠着桑月去炼化它。 诚然,夕雾当时没有选择出手的原因之一是不想影响到那份属于桑月的机缘。她从始至终只炼化了自己体内的那股纯阳之气,而对于“灵玉仙藤”本身,她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她还不屑于去觊觎旁人的机缘。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她确实学艺不精,才会让自己沦落到那般境地。 夕雾微微敛了敛眸子。 忽然,她十分突兀地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因为一枚白金色的古朴符文陡然间门出现在了她的眼前。繁复的纹路在白金色光芒的映衬之下,交织出了一个龙飞凤舞的“云”字。 夕雾抬起眸子,看向了那枚漂浮在空中的符文。如往常一般,她轻飘飘地伸出手,轻轻地点在了那枚符文的一角。 等到那枚符文在她的指尖燃烧殆尽、化为齑粉之后,她才堪堪收回手。 夕雾是在回应她的师尊。 这个简简单单的举动便代表着她已经收到了来自师尊的传讯。 师尊让她去他的洞府之中找他。 夕雾便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去,往师尊的洞府处走了过去。 ———— 一阵极其细微的铃铛声在空旷的殿堂之中响了起来,清脆又悦耳,如同山涧泉水泠泠激石,又仿佛冬日冰雪飘落枝头,直教人听得神怡心醉。 夕雾推门而入。 古朴的大殿角落里垂落着数道雪白的纱幔,其上以精妙的手法绣着繁复又精致的暗纹。脚下墨黑色的地面则是以墨色玉石打造。通体的冷色调,将这座精雕细刻的殿堂衬托得愈发孤清冷寂。 在大殿中央,伫立着一道白衣人影。 那人身形颀长,如画般精致无瑕的眉眼里氤氲着一抹淡淡的冷色,银白色的长发被一根苍黑色的绸带随意地束在身后。他身着一袭洁白如玉的雪色衣裳,更衬得他飘飘渺渺,一尘不染。 “师尊。”夕雾淡淡地开口唤道。 云子期转身回眸,恰好与夕雾对视了一眼。他的视线平静又淡然,仿佛看待世间门万物都一视同仁般,其中似乎不带有任何多余的情感。 而夕雾亦十分坦然地与师尊对视着。她的眸子里满是与云子期如出一辙的淡然自若之色。 云子期很快就微微偏移了自己的视线。然后,他看见了夕雾湿漉漉的发梢,还有她衣裳之上沾染着的深深浅浅的水痕与血渍。 他的脸色几不可察地冷了一分。 “怎么这样狼狈?”云子期的语气十分平静,听起来甚至更像是一个陈述句,其中分明不带有任何斥责的意味,可越是如此,便越是让人心惊肉跳。 然而,夕雾却早就已经对此习以为常了。她不卑不亢地开口回答道:“是弟子学艺不精。” 她将自己方才的经历略去细节,用寥寥几语概括之后,尽数告知了云子期。夕雾并没有将桑月的机缘和盘托出,而云子期很显然也对桑月的经历不感兴趣。 他沉默了片刻之后,便主动朝着夕雾的方向走了几步,慢慢地停在了她的面前。 “不,你做得很好。”云子期微微敛了敛眸子,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 他在回答方才夕雾说出口的话语——“是弟子学艺不精。” 夕雾闻言,下意识地抬眸看向了云子期。 师尊并未出言责怪她,反而是开口夸赞了她。 “小雾,你不必如此苛责自己。”云子期薄唇轻启,他的话语中竟然多了一丝温和又无奈的意味。 他的声音如寒泉般清冽冷然,此时只不过是稍微温和了半分,便如同春风化雪一般,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沉醉其中。 若是换了旁人,恐怕此时已经心醉神迷了。 然而,夕雾却像是完全没有发觉师尊语气之中的变化一般。她只想着,既然师尊让她不必“苛责”自己,她便依言照做罢。 虽然……夕雾并不认为自己是在“苛责”自己,她只是在实事求是,但是,她自然不会去质疑、忤逆师尊,便全盘默认了。 “你的伤……”云子期的视线慢慢地向下移动着,最终停留在了夕雾脚腕处的深红色淤痕之上。 他抬眸看了一眼夕雾,却见她神色淡淡,显然是对自己身上的伤势毫不在意。 云子期的眼神暗了暗。他伸出手,慢慢地抚上了夕雾的脸颊。 他的指尖蜻蜓点水般拂过她脸颊处细腻又光滑的肌肤,就像是在无意之中不小心触碰到了一般,转瞬即逝。然后,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便十分自然地撩起了一缕湿漉漉的碎发。 云子期慢条斯理地替夕雾将她耳畔垂落下来的碎发撩到了她的耳后。 “小雾,修仙之道,以人为本。”他一边伸出手替夕雾拢好湿漉漉的碎发,一边轻飘飘地开口指点道。 冰凉的指尖蹭过夕雾的脸颊,带起一阵异样的触感。云子期这般动作,从远处看去,就好像是要把夕雾就此揽入怀中一般。而夕雾不闪也不躲,她任由着自己的师尊替她整理好了耳畔处散乱的碎发。 师尊站在她的面前,微微低下头,直勾勾地与她对视着。他深邃如星辰的墨色眸子里倒映出了她的身影,他的手还虚虚地悬在她的耳畔处,几乎要将她禁锢在他的怀里。 这般距离其实已经有些过分亲密了,但是夕雾却不疑有他,她脸上的神色一如往常般冷冷淡淡,并没有发生丝毫的变化。 云子期话音刚落,他便不紧不慢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不再有半分逾矩。他的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般自然无比,就仿佛他方才心无杂念,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关爱徒弟的好师父一般,让人无可指摘。 他掐了一个繁复的法诀,指尖之上便凝起了一片白金色的浅淡光芒。 那道光芒慢慢地缠绕在夕雾的周身,看起来倒像是为她镀上了一层浅浅的淡光一般,将她衬托得愈发清冷孤傲,可望而不可即。 不消片刻,那道光芒便陡然间门消散开来。 夕雾只觉得自己身上各处的疼痛之感一时间门都消失殆尽了。就连自己体内隐隐约约残留着的剜心刺骨之痛,都不复存在了。 她脚腕处的那道深红色伤痕也已经完全愈合,恢复成了原来洁白如雪的肌肤,光滑又细腻,不见一丝伤痕。 云子期的脸色有一瞬间门的苍白,但他很快就调整了过来,没有让夕雾发现一丝异样。 虽然夕雾体内的纯阳之气已经被她完全炼化,但若是想要真真正正地收为己用,恐怕还要经历一番长时间门的磋磨,方可如愿以偿。 尽管云子期知道,即便他不出手相助,夕雾依然能够将纯阳之气收为己用,只不过那个过程将会漫长又痛苦罢了,但是,在这种细枝末节之上,他不想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于是,他便悄悄地在暗中出手“推波助澜”,借着疗伤的名义,为她梳理了一番被纯阳之气冲撞得千疮百孔的经脉,替她将那股纯阳之气在她体内留下的隐患尽数消除了。 为人师表,自然要替弟子考虑周全。 他只是略微费了一些心神而已,举手之劳。 “弟子谢过师尊。”夕雾抬手行了礼,恭恭敬敬地开口说道。她并未发觉云子期的“煞费苦心”。 毕竟,天一宗内人尽皆知,云子期生性凉薄,从来不会多管闲事。 若是让旁人知晓,云子期竟然会纡尊降贵亲自替自己的弟子疗伤,还不惜耗费自己的精力与灵气为弟子梳理经脉,恐怕会让人大吃一惊。 道是无情却有情【17】 “防人之心不…… 云子期微微颔首。他的视线状似不经意间扫过了夕雾另一只脚的脚腕处。 白玉无瑕的纤细脚腕之上,正缠绕着一条银白色的细链,似金似玉的链条上悬挂着九枚精雕细琢的精致铃铛。小巧的铃铛之内镌刻着数道纷繁晦涩的咒文,而从表面上看起来则是光可鉴人,毫无异样。 伴随着夕雾的一举一动,那九枚铃铛便会微微颤动着,响起一阵阵清清泠泠的细微铃铛声。 这是云子期为夕雾亲手系上的链子。 以太一混元索为链,将乾坤定魂玉雕琢成九枚铃铛缀于其上,是为——“九玄铃”。 云子期游历四方,遍寻各界,方才将这两件人人趋之若鹜的无上至宝收入囊中。他不惜耗费大半精血,亲自出手将它们炼化,然后又经过九九八十一日的精心雕琢,将太一混元索和乾坤定魂玉打造成了“九玄铃”。 他并没有告诉夕雾“九玄铃”的来历。于他而言,这其中所谓的曲折坎坷之处本就不值一提。 云子期只是亲手替夕雾系上了“九玄铃”,并告诉她,此物于生死攸关之际可保她一命。 而除了云子期之外,没有人能够听见“九玄铃”的响声。 这亦是他的私心所在。 只不过,如今,系在夕雾脚腕处的“九玄铃”之上,竟然沾染了一丝他人的气息。 那道气息微乎其微,让人难以察觉,而且,此时几乎已经快要消散殆尽了。先前就连云子期都未曾发觉,直到他在替夕雾疗伤时,灵气拂过了“九玄铃”,方才堪堪发现那道气息的存在。 有人触碰过系在夕雾脚腕处的铃铛。 是谁……居然敢这般冒犯她? “小雾。”云子期慢慢地开口唤道。他的声音很平静,其中甚至带了一丝温和的意味,仿佛是不想惊扰到夕雾一般。 他一边轻声唤着夕雾,一边慢条斯理地在她的面前半蹲了下去。 向来高高在上的云子期丝毫不在意身份地位的差距,十分自然地半蹲在他的弟子面前。即便如此,他看起来却仍然如同一株清冷孤傲的寒梅一般,遗世而独立,不染尘埃。 而夕雾的脸色一如往常般淡漠冷清,她精致的脸上没有任何一点意外之色,就好像她一直敬仰尊崇的师尊在她面前做出这般……“平易近人”的举动并不值得她大惊小怪一般。 因为……她的师尊当时便是如同现在这般,半蹲于她的面前,亲手为她系上了“九玄铃”。 世人皆道云子期冷情冷性,可夕雾却觉得,自己的师尊的的确确是一个恪尽职守的好师父。 她身为他的弟子,曾经受过他许多照拂。是以,夕雾对师尊的话语近乎是奉为圭臬。 她对师尊深信不疑。 …… “还有谁碰过……‘九玄铃’?”云子期的视线停留在了“九玄铃”之上,他停顿了片刻,方才一字一顿地继续开口问道。 他的声音莫名地沉了几分,其中带着些几不可察的森森寒意。 说着,云子期便慢慢地伸出手去,一点一点地抚上了“九玄铃”。 他冰凉的指尖轻轻地划过了其中的一枚铃铛,接着便慢条斯理地抚过了她脚腕处的肌肤,带起了一阵极其细微的颤栗之感。 夕雾慢慢地眨了眨眼睛,显然是在脑海之中回忆自己之前经历过的画面。 见夕雾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的问题,云子期又轻飘飘地开口问道:“是那个……叫‘桑月’的弟子吗?”他的声音变得愈发平静,分明是毫无波澜的语气,听起来却让人觉得愈发毛骨悚然了起来。 毕竟桑月和夕雾之前一同陷入了险境,按照那道气息消散的时间推算的话…… 云子期的眸光沉了沉。 桑月?他怎么敢! 也许,应当要直接废了他那只“胆大妄为”的手,才能让他知晓……什么是分寸。 云子期丝毫不在意所谓的“桑家”。 先不提他对旁人本就漠不关心,即便他知晓了桑家的地位尊崇,他云子期又何曾惧怕过? 桑家在修真界属于高门大户,历史悠久,地位极高,甚至能够不管天一宗十年一度的开山收徒之日,直接提前让家中子弟加入了天一宗。诚然,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桑月天资聪颖、根骨上佳,但若不是看在桑家的面子上,天一宗也绝对不会破例收徒。 就在云子期眸光愈发晦暗之时,夕雾清清泠泠的声音轻轻地响了起来。 “应该是在无意中碰到了吧。”她想了想,毫不在意地开口回答道。 毕竟桑月和她之前先是一同滚落洞穴,接着又被藤蔓紧紧地缠缚在了一起,难免会有些磕磕碰碰。 当然,这部分经历在夕雾看来,都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她全部都略去不谈了,并未告知给云子期。 “小雾,防人之心不可无。”云子期语重心长地教诲道。他的声音澄澈如水,俨然一副诲人不倦的耐心模样。 任谁也看不出来,他是那个传闻中冷若冰霜的云子期。 与此同时,他的指尖轻轻地拨弄了一下“九玄铃”之中的一枚铃铛,那枚圆润的铃铛便随之而响,颤动着发出一声声清脆悦耳的铃铛声。 “九玄铃”那似金似玉的纤细链条便随着其中一枚铃铛的响动,而一同颤动起来,连同云子期冰凉的指尖一起,在夕雾白皙又纤细的脚腕处引起了一阵极其细微的痒意。 “弟子谨遵师尊教诲。”夕雾微微敛了敛眸子,一板一眼地开口回答道。 伴随着云子期的拨动,“九玄铃”之上沾染着的异样气息很快就消散殆尽了——只不过,取而代之的是,云子期的气息。 见“九玄铃”如今已经“安然无恙”之后,云子期便十分自然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他垂着眸子,晦暗不明的视线不着痕迹地从自己的指尖处划过,但是很快,他又将自己的视线移了开来。 云子期从容不迫地站起身来,他直勾勾地盯着夕雾的眼睛,与她对视。他看见夕雾墨黑色的眼睛里倒映出了自己的身影。 即便他方才在她面前已经有些失态了,可她的眸子却依然清澈如水般,其中不带有任何的异样情绪。 她一如既往地信任着他,信任着……她的师尊。 他是她的师尊。他教她礼义廉耻、教她修道长生。 他……教她修行“无情道”。 一切因果皆由他所起,此时又如何能够怨天尤人? 云子期垂着眸子,慢慢地敛下了自己眼底划过的一抹几不可察的苦涩之色。 他该为她保驾护航,而不是替她招惹因果,徒生祸端。 既然夕雾说……只是无心之过,那便如此罢。毕竟那道气息的确微乎其微,说是无意中触碰过,倒也合乎常理——在那般险境之下,亦情有可原。 只不过,有朝一日,若是教他发现,那个“桑月”是有意而为之,那么……他定会亲自出手,斩断桑月心里那不切实际的妄念。 即便到时会因果缠身,他亦会独自抗下所有孽障。 …… 云子期心底思绪百转千回,他神清骨秀的脸上却不显分毫。而夕雾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师尊方才险些就决定要直接废了桑月的手。 “小雾,近日来,你的修行可有精进?”云子期看了夕雾一眼,淡淡地开口问道。 夕雾闻言,很快就将师尊方才的举动抛诸脑后了。她将自己于洞穴之中领会到的“无情道”一五一十地全部都告诉了师尊。 云子期的瞳孔几不可察地颤了颤,但转瞬即逝。而他面上却仍然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淡然神色,与之前一般无二。 他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夕雾的头顶,像是在赞赏她的□□。白皙如玉的修长手指慢慢地拂过夕雾鸦黑的长发,柔软的发丝交缠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之上,黑与白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尤为显眼。 “好。”云子期微微敛了敛眸子,轻声开口说道。他的语气平静又淡然,其中勉勉强强地带了一丝欣慰的语气,仍能听出微乎其微的夸赞之意。 不过,云子期向来冷情冷性,喜怒不形于色。此时,他的语气就算毫无波澜,亦在情理之中。 夕雾她自然也没有发觉云子期语气中那极其隐晦的异样之处。 她只是觉得,师尊的教诲果然是颠扑不破的金科玉律。先前她还有些一知半解,但此时此刻,她已经有所参悟了。 “友爱同门”。 还有,“尊师重道”。 …… 云子期只是轻轻地摸了摸夕雾的头发,然后很快就收回了自己的手。 夕雾她天赋异禀,对于任何事物几乎都是一点就通。若是稍加点拨,则更是会突飞猛进。 当年,她修习剑术不过短短数日,便已经能够与常年习剑的顾陌遥交手而不落败了。 她修行“无情道”更是如此。 就连云子期自己都未曾料想到,夕雾能够将“无情道”修行到这般境界。 如今,她有所顿悟,离真真正正的“无情道”又近了一步。 可是,离他又远了一步。 云子期不禁闭了闭眼睛,再睁眼时,他的眼底已然一片清冷之色,毫无异样。 道是无情却有情【18】 “我、我有点…… 云子期慢慢地后退了半步,他转过身去,不再去多看夕雾一眼。 他既为人师表,又岂能……误人子弟? 他应该牢牢地记住他自己的身份——他是她一直尊崇敬仰着的师尊。 …… 由于师尊方才替自己疗了伤,夕雾如今已经能够将自己体内的灵气如往常一般运转自如了,不再像之前那样阻滞又晦涩,难以运转。 她很快就回到了自己的洞府前。 “业精于勤,荒于嬉”。 她应当勤于修炼。 然而,还没等夕雾进入洞府之中,一道清脆的声音便突然在她的背后响了起来。 “大师姐。” 夕雾停下了脚步,回眸望去。 只见桑月此时已经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衣裳。深蓝色的华美布料勾勒出少年颀长的身形,绣着暗金色繁复纹路的腰带将他精壮的腰肢紧紧地束缚着。 桑月本来凌乱不堪的、湿漉漉的长发也已经被一条深蓝色绸带尽数束起,露出他那张眉目如画般的精致脸庞。 现在的他倒是一点也看不出来先前那一副衣衫不整、狼狈不堪的模样,端的是鲜衣怒马、翩翩少年郎,神采英拔。 ———— 桑月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 他只记得自己似乎在朦朦胧胧间做了一个梦。 一个……活色生香的梦。 在梦里,他替师姐吸出脚腕处那道伤口之中的毒素之后,他并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反而是……越来越放肆。 他的唇舌慢慢地向上不断地侵略着…… …… 桑月面红耳赤地惊醒了。 他发现他自己被人随意地丢在了自己的房中——他的房间外被他布下了层层禁制,只有他自己可以随意出入。 想必是有人直接把自己从屋外丢了进来。 桑月微微皱起了眉头,他感觉到自己的腹部传来隐隐约约的疼痛之感,就好像是被人打了几拳一样。 是谁送自己回来的? 那个人肯定不是师姐。师姐的怀抱分明又香又软,怎么可能那般粗暴地直接把他丢进房间里? 尽管当时桑月陷入了昏迷之中,但是当他被江寒毫不留情地抗在肩上之后,便一直处于颠簸之下,桑月被震得头晕目眩,他似乎有点印象……最后自己好像是被人扛回来的? 算了,这些事情也不重要。 反正……他只要记得师姐抱着他走了一路,这就足够了。 想到这里,桑月便急急忙忙地站起身。他打量了一眼自己狼狈万状的窘态之后,就赶忙将自己好好地收拾了一番。 不知为何,他明明才刚刚从昏迷之中苏醒,就已经完全抑制不住自己想要见到大师姐的心情了。 桑月便迫不及待地来到了大师姐的洞府前,想要见她一面,却恰好碰见了此时归来的大师姐。 他当机立断,直接开口唤住了大师姐。 见大师姐停下了脚步回眸看他,桑月的心底不禁升起一股隐秘的欢喜来——若是大师姐能够一直这样注视着他,只看着他一个人,该有多好? 桑月下意识地垂眸看了一眼师姐的脚腕处,却见上面的深红色淤痕此时已经消失不见了。 师姐的伤口如今已然愈合了吗? 他不由地上前两步,靠近了夕雾。 “师姐,你身上的那些伤口……现在还疼吗?”桑月抬起眸子紧紧地盯着夕雾,清脆悦耳的声音里满是显而易见的担忧之情。 他实在有些放心不下,还是决定开口询问一下师姐。 夕雾轻轻地摇了摇头。 师尊将她身上的伤口全部都治疗了一遍,就连一些极其细微的擦伤也没有疏漏半分。 桑月在心底不禁暗自松了一口气。 师姐安然无恙就好。 夕雾见桑月似乎并没有其他事情了,便抬步欲走。 谁知道,就在这时桑月忽然间伸出手拽住了她的衣袖。 夕雾并没有选择去挣脱桑月的手,而是不言不语地抬眸看着他。 “师姐,我、我……”桑月期期艾艾地开口嗫喏着。他方才也只是下意识地不想让夕雾离开,就在他自己都未曾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指尖已经抢先拽住了师姐的衣袖。 “我、我有点难受……”桑月支支吾吾了半天,最终小声地开口说道。他的声音里竟然带了些撒娇使性的惑人意味。 明眸皓齿的少年慢慢地眨了眨他那双盛满了盈盈秋水的眸子,眼底满是信赖与孺慕之情。再加上他刻意放缓了的勾人嗓音,足以让人对他言听计从。 夕雾却并未被他迷惑。倒不如说……她根本就完全没有看出来桑月其实在借机有意地蛊惑她。 她只是轻飘飘地伸出手,白皙的指尖慢慢地搭在了桑月的手腕处。 夕雾微微敛了敛眸子。 虽然桑月如今的脉象与之前那紊乱不堪的脉象相比较起来要好得多,但是,夕雾依然能够清楚地感觉到,现在仍旧有许多暴戾恣睢的纯阳之气在他的体内四处乱窜。 怪不得他会难受。 夕雾没有去深究,为何原本能够独自炼化“灵玉仙藤”的桑月,现在却要可怜巴巴地向她求助。 大抵是出了什么变数罢。 而她这个最大的“变数”,责无旁贷。 夕雾直接一把拽住了桑月的手腕,带着他进入了自己的洞府之中。 桑月的眼睛不由地瞪大了几分。 师姐纤长的手指此时正紧紧地环在他的腕间。 他的心跳不禁因此加快了些许。 “你尽管运转灵气,我来为你指点迷津。”夕雾淡淡地开口说道。她语气清清冷冷的,其中分明不带有其他什么特别的情绪,可桑月却莫名觉得……师姐的话语中似乎带着独属于师姐的傲骨嶙嶙。 他下意识地按照师姐的话语开始运转起了自己体内的灵气。 而夕雾则是直接抓着桑月的手腕,开始感受起了他体内的灵气运转。 师姐站在自己身旁,还紧紧地抓着自己的手腕,桑月难免有些心神荡漾,但他到底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他很快就将自己心底的杂念尽数压制住,心无旁骛地开始运转体内的灵气。 夕雾微微垂眸,神色淡淡。 她时不时地开口指点桑月一句,而桑月则十分顺从地全部都依言照做了,丝毫不敢怠慢。 他很快就发现,自己体内的纯阳之气竟然真的顺着他的经脉开始运转起来,不再“胡作非为”。 诚然,他自己多耗费些许时日,也能够将这桀骜难驯的纯阳之气尽数“驯服”,但是此时此刻,师姐只不过寥寥几语,便能够帮他轻而易举地将体内的纯阳之气完全炼化。 大师姐……她果真是不世之材。 …… 见桑月已经能够将体内的灵气运转自如之后,夕雾便轻飘飘地松开了自己的手。 她也不在意桑月此时还身处于自己的洞府之中,便直接坐在了寒玉床上,开始了修炼。 而桑月自顾自地将纯阳之气与灵气一同运转了一遍又一遍,直至融会贯通之后,他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只见大师姐正轻轻地闭着双眸,面无表情地端坐在一张通体冰蓝色的寒玉床之上。 她纤长的睫羽又浓又密,如同蝶翼一般,微微颤动着,仿佛振翅欲飞的蝴蝶,引人注目。 师姐形状姣好的唇瓣是嫣红色的,看起来柔软无比,好像很适合……被人亲吻。若是将师姐的唇瓣吻成靡艳绮丽的艳红色、吻得微微发肿,应当会显得更加诱人吧。 等到那时……师姐一向清冷的脸上,是否会出现其它表情呢?其它的……勾魂摄魄的惑人情态。 她清澈如水的眸子里,是否会荡漾着潋滟水色? 桑月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夕雾的身前。他灼灼的视线毫不掩饰地、直勾勾地盯着她。 师姐的肌肤很白,欺霜赛雪一般,洁白如玉。可是,这般纯洁无瑕的肌肤……反而让人更想在那肌肤之上镌刻下属于自己的烙印。 桑月的眼神不由地沉了沉,他下意识地探出一截嫣红的舌尖,慢条斯理地舔了舔自己的唇瓣。 他还清楚地记得……师姐的肌肤柔软无比,光滑又细腻。他曾经贪婪地亲吻过她脚腕处的肌肤。 而现在,他想要……更多。 桑月的心脏跳得很快。 他慢慢地伸出了手,只是,他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突兀地悬在了空中,停滞了半晌。 最终,桑月猛地收回手,他闭上了自己的眼睛,想要强行将师姐的身影从自己的脑海里驱赶出去。就好像……只要桑月这样做之后,他就能抑制住自己心底那不断翻涌着的绮念了。 然而,桑月失败了。 无论他如何劝说、告诫自己,师姐的身影始终萦绕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桑月认命般地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师姐?”他试探性地轻声唤了一句。 而夕雾却仍然一动不动地紧闭双眼,看起来已经全身心地沉浸在了自己的修炼当中。 “师姐、师姐?”桑月小心翼翼地再次开口小声唤道。 见夕雾依旧无动于衷之后,桑月的胆子不禁变得大了起来。 他慢慢地、轻手轻脚地爬上了那张通体冰蓝色的寒玉床。 145. 道是无情却有情【19】 “松手。”…… 寒玉床之上的温度冰冷刺骨,带着一股极其渗人的森森寒意,似乎要就此侵入骨髓一般,让人不禁心生畏惧。 夕雾便是日复一日地身处于寒玉床的刺骨严寒之中,心无旁骛地修炼着。如今,她几乎已经习惯了冰雪严寒的侵袭。 然而,即便桑月此前从未见过寒玉床,但他也算得上是博览群书,对这张寒玉床的来历倒是略知一二。这所谓的寒玉床,其实是一整块偌大的九天寒玉。 而哪怕仅仅只是巴掌大小的一块九天寒玉,就足以让人为之大打出手,争得头破血流、你死我活了。如今,师姐竟然以九天寒玉为床,坐于其上修炼。且不提这九天寒玉之珍贵罕见,单单是那刺入骨髓的冰寒之意便已经让人望而生畏了。 突然接触到这刺骨的严寒,桑月滚烫的身子不禁下意识地颤了颤。只不过,他却不会因此而畏惧半分。 他只是觉得……大师姐不愧是天一宗的首席弟子。 桑月一边想着,一边慢慢地靠近了夕雾。 “师姐?”他有些踌躇不决地再次开口唤道。他清澈的声音里带了些几不可察的细微颤音。 见夕雾毫无反应之后,桑月大着胆子伸出了手。 他从背后慢慢地抱住了师姐。 柔若无骨的娇小身子便亲密无间地嵌在了他炙热的怀抱之中。 桑月低下头,近乎贪婪地嗅着师姐身上淡淡的清香。 他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滚烫无比。哪怕是九天寒玉的刺骨严寒也无法完全消弭他身上的灼热之感。 他心底翻涌着无边的绮念。 师姐此时全身心地沉浸在修炼里…… 她对外界似乎毫无所觉…… …… 桑月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唇瓣,皓齿用力地碾磨着薄唇,几乎要就此咬出血来。 他最终还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然后,他慢慢地松开了自己那紧紧地抱着师姐的手,转而温柔地抚过了师姐垂落于身后的鸦黑长发。 桑月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挑起了一缕光滑柔顺的发丝,他闭上了眼睛,近乎虔诚地亲吻着师姐的一缕发丝。 他纤长浓密的睫羽轻轻地颤动着,那张完美无瑕的精致脸庞上晕染着大片大片的绯红色彩。 少年白皙的指尖上缠绕着鸦黑的长发,而被少年自己咬成嫣红色的唇瓣吻在了发丝之上,黑白红三色相互交织,竟显出一种不可言说的旖旎美感来。 片刻之后,桑月便轻飘飘地松开了那一缕发丝。他轻轻地抿了抿自己的唇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师姐发梢上的淡淡清香。 他微微敛了敛眸子,遮去眼底的深沉暗色。 桑月重新伸出手抱紧了师姐。他并没有再做出其他任何多余的动作。 他就这么静静地抱着师姐,聆听着自己胸腔里传来一阵又一阵震耳欲聋的剧烈心跳声。 他怎么可以贪得无厌呢? 仅仅只是这般拥抱着师姐,他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 夕雾慢慢地睁开眼睛,她只感觉到自己似乎被人紧紧地抱在怀里。 那人的怀抱滚烫又炽热,与身下寒玉床的刺骨严寒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夕雾面色如常。她转过头,只看见明眸皓齿的俊秀少年正闭着眼睛,轻轻地靠在了她的肩膀处。 似蝶翼般纤长又浓密的睫羽在他的眼底印下了一片小小的阴影,他的唇瓣之上泛着些鲜艳的嫣红色,与他脸颊处氤氲着的绯红色彩交相辉映,看起来莫名有些……艳丽。 夕雾慢慢地眨了眨眼睛,她想要从桑月炙热的怀抱里挣脱出来,谁知道少年人的力气却大得惊人,她又不想伤到桑月——毕竟她若是贸然出手了,恐怕桑月就要缺胳膊少腿了。 不过,看样子大抵是因为桑月体内运转着的纯阳之气让他燥热不已,于是他便下意识地想要靠近这张由九天寒玉打造而成的寒玉床。 桑月先前在洞穴之中炼化“灵玉仙藤”之后,便因为自己体力不支而昏迷了过去。虽然不知道他为何那么快就苏醒了过来,但是方才他又费心费力地将体内的纯阳之气尽数炼化,想必他现在已然是难以为继,此时便不受控制地昏睡了起来。 这些看似复杂的念头只在夕雾的脑海之中一闪而过,并未留下什么痕迹。 夕雾倒是一点也没有觉得桑月的行为冒犯了自己——毕竟他并未对她做什么。 只不过,现在桑月的双臂紧紧地抱着她,而他自己仍然处于昏睡之中,实在让她难以脱身。 “桑月?”夕雾微微垂着眸子,轻声开口唤道。 桑月在朦朦胧胧之间似乎听见了师姐清清泠泠的声音,他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他不知道,此时夕雾微微偏着头开口唤他,与他脸颊之间的距离极近。只要他稍微抬起头,便能够触碰到夕雾轻轻开合着的唇瓣。 然而,他现在确实已经精疲力竭了。他在“误打误撞”之下接触到了九天寒玉,恰好能够缓解他刚刚炼化的纯阳之气。 在原来的剧情之中,桑月可是花费了好大一番工夫,方才将“灵玉仙藤”和纯阳之气完全炼化。当时,他忍受了许久的灼烧之痛,才换来了实力的极大精进。 …… 见桑月含含糊糊地应了她一声,夕雾便又轻声开口说道:“松手。” 她的声音又冷又淡,其中并不带有什么强硬的命令语气,而像是在平铺直叙地陈述着一件已成定局的事实一般。 夕雾温热的吐息轻轻地拂过桑月的脸颊,他的睫羽不禁微微颤了颤。 不知怎的,桑月竟然真的稍微松开了自己的手。 夕雾见状,只是神色淡淡地伸出手,从桑月的怀抱里挣脱了出来。 她想了想,又伸手抓住了桑月的手臂。她随手扶着他,让他直接躺在了寒玉床之上——毕竟于他修行有益。夕雾自然也不可能去唤醒桑月,然后强行赶走他。 她从来不会去妨碍他人的修行。哪怕身处于弱肉强食的修真界之中,夕雾对于恃强凌弱的行径依然毫无兴趣。倒不如说,她根本就不在意旁人如何。 一袭蓝衣的俊俏少年仿佛无知无觉一般躺在通体冰蓝的寒玉床之上。他面色绯红,看起来颇有些楚楚可怜的意味,一副任人采撷的艳丽模样。 “大师姐……”桑月几不可察地低声呢喃着。他咬着唇瓣,喑哑的声音轻轻颤了颤,其中带了些蛊惑人心的诱人意味。然后,他状似不经意间伸出了手。 此时的夕雾还没来得及收回自己的手,便被桑月突然间伸手拽住了。 可细看之下,现在的他分明还闭着眼睛,处于昏睡之中。 少年修长的手指紧紧地拽着夕雾纤细又白皙的手腕,将她的手往自己的方向拽了拽。 也不知道桑月此时此刻梦到了什么,只见他薄唇轻启,探出了一截嫣红的舌尖,慢慢地舔舐着夕雾白皙的指尖。 湿漉漉的柔软触感从指尖处传来,夕雾心下不禁有些茫然不解,她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桑月紧紧地桎梏住了。 夕雾试探性地动了动指尖,却见少年似乎愈发变本加厉了起来。他面色潮红地亲吻着她纤长的手指,在她洁白如玉的肌肤之上留下了一道道湿漉漉的黏腻痕迹。 莫非……这是炼化“灵玉仙藤”之后留下的后遗症? 夕雾暗自揣测着。 桑月手上的温度也烫得惊人。他修长的手指仿佛要在她的手腕上烙印下什么痕迹一般,将她腕间的肌肤紧紧地攥着,甚至隐隐约约间在上面按出了一道道浅浅凹陷着的指痕。 夕雾慢慢地眨了眨眼睛,桑月的行为并未对她产生什么影响。她的眼底依然澄澈无比,看起来平静又淡然。 反观桑月,尽管他此时似乎陷入了昏睡之中,脸上却满是大片大片的潮红色彩。他的眼尾也染着一抹绯红之色,看起来靡艳又绮丽。 夕雾心下无奈。她慢慢地弯下腰,靠近了桑月的脸庞。她纤长又白皙的手指用力地掐住了桑月的下颌,强行逼迫他张开了嘴。 而她那正被桑月含着的指尖则是重重地按在了他嫣红的舌尖之上,让他无法再继续“胡作非为”。 “松手。”夕雾低下头,在桑月的脸侧再次开口说道。即便桑月一而再再而三地抓着她不放,夕雾清冷的声音里依然没有染上丝毫的埋怨或愠怒之情。 唇红齿白的少年被迫张着嘴,他嫣红的舌尖被人用指尖紧紧地按住了。他毫无反抗之力,看起来似乎比方才还要更加……勾人。 只可惜,夕雾她向来不解风情。 听见夕雾的话语,桑月便像是十分委屈地皱了皱眉头,颇有些不情不愿地松开了自己的手。 夕雾便顺势抽回了手。 她看着仍然紧闭着双眸、陷入昏睡之中的桑月,神色淡淡。 虽然夕雾完全不知道桑月的行为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她却也没有去过多思虑。 她向来如此——对于无关紧要的事情,她根本不会去在意些什么。 146. 道是无情却有情【20】 “师姐,你、…… 桑月仍然静静地躺在寒玉床之上,昏昏沉沉地睡着。 夕雾没有选择去喊醒他,而是自顾自地离开了自己的洞府,她就这么放任着桑月一个人待在了她的洞府之中。 如非必要,她并不是很想去打乱自己原本规定好了的修炼计划。 以防万一,夕雾还是抬手在自己的洞府之外布下了一层禁制,免得旁人叨扰桑月。而若是桑月醒来了,他可以自由穿过这层禁制,然后离开洞府。 按照计划,她方才应当身处于太一寒潭之中专心修炼着。 …… 夕雾很快就来到了太一寒潭附近。 天色渐晚,就在她方才与桑月纠缠不断之时,夜幕已然降临。 朦朦胧胧的银白色月光洋洋洒洒地散落下来,依稀可见那寒潭之中似乎伫立着一道影影绰绰的人影。 夜晚万籁俱寂,唯有细微轻风拂过,草木簌簌作响,虫鸣螽跃。 因而夕雾的脚步声便显得尤为明显。 那人大抵是听见了细微的声响,不由地转身向夕雾的方向看了过来。 在皎洁月色之下,夕雾一袭白衣翩翩,她精致又冶艳的五官被银白的月光镀上了一抹朦胧淡色,将她此时无悲无喜的淡然神色衬托得愈发虚无缥缈,圣洁似月中仙,让人不由地想要顶礼膜拜。 那人直直地怔愣着,似乎是看得有些痴了,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他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如今的处境一般。 只见身形颀长的少年赤着上半身,直挺挺地站在太一寒潭之中,任由着冰寒刺骨的潭水浸没了他的身子,他始终巍然不动。 少年湿漉漉的黑发随意地披散着,颇有些凌乱地搭在他白皙又精壮的胸膛之上。 大抵是潭水太过冰冷的缘故,少年的面色十分苍白。只不过,那抹苍白之色依然无法使得他剑眉星目的隽秀相貌因此而黯淡半分。他深邃的眉眼里满是显而易见的坚毅与果决之色,一看便知是竭尽全力地强行忍受着寒潭的刺骨严寒。 夕雾一眼便辨认了出来,那道人影正是主角江寒。 原先的剧情之中记载了,主角江寒于机缘巧合之下炼化了太一神火。而这太一神火亦是江寒脱胎换骨、逆天改命的关键所在,它淬炼了江寒的根骨,彻底除去了他体内的斑驳杂质。而正是由于炼化了太一神火,江寒才能够闯过重重阻碍,自凡间一步一步地走上了修仙路。 只不过,凡事皆有利有弊。太一神火太过于炽热霸道,若是江寒对其不管不顾,任由着火焰在自己体内肆意燃烧的话,日积月累,恐怕他会被太一神火焚尽神魂,化为飞灰,最终只能落得个魂飞魄散的凄惨下场。 他听闻天一宗内有一方潭水——太一寒潭,其中的太一寒水恰好能够中和太一神火的炽热,让他免于灰飞烟灭的下场。 阴阳调和,方为天地之道。 说来也奇怪,这太一寒水一旦离开了寒潭之中,其中所蕴含着的寒气便会迅速消失殆尽,变得与寻常潭水一般无二。 江寒别无他法。他选择前来加入天一宗,其中最主要的原因便是想要借助寒潭之力,用以消弭太一神火在他体内留下的诸多隐患。 所幸太一寒潭恰好位于无忧峰之上,平日里似乎并无旁人造访,江寒便趁着夜色前来修炼了。 谁知道……他会在这里碰见大师姐。 夕雾在寒潭之中修炼的时间本应当在江寒之前。 在原来的剧情之中,她从来没有碰见过江寒。然而,或许是由于先前她在阴差阳错之下被卷入了桑月的机遇之中,在阴暗洞穴里耽搁了许久,再加上之后桑月前来找她,稍微耽搁了她些许时间。 机缘巧合之下,他们两人便恰好在此时打了个照面。 夕雾的视线从眉头紧锁、面色苍白的江寒身上扫了过去。她知道江寒此时正承受着非人的痛苦。 极端的炙热与极端的严寒在他体内肆虐着、交织着、拉扯着,仿佛要让他在一冷一热之中直接爆体而亡一般。他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全部都处于冷热交替的极端状态之中。 刺骨坚冰在他的心脏上蔓延着,而紧接着,灼灼烈火便从他的心尖燃烧了起来,让寒冰骤然间融化了,但是很快,可怖的冰冷又在一瞬间攀附了上来。 周而复始。 江寒便是在这般痛苦之中,一点一点地淬炼、打磨着自己的躯体。他的道心变得愈发坚定,直至坚不可摧。 忍常人之所不能忍,方能修得寻常人所修不得的道。 江寒本来正在宁心静气地修炼着,结果大师姐突然现身,倒是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在月色之下,大师姐看起来显得更加出尘不染,反而让人愈发想要见识一下……明珠蒙尘、白璧染瑕的绮丽模样。 而江寒的心底刚浮现出一丝杂念,太一神火和太一寒水便像是找到了破绽一般,毫不留情地直接自他的心尖猛烈地爆发开来。 江寒不由地闷哼一声,一丝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慢慢地溢了出来。 在这种生死攸关之际,他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分心?江寒有些难以置信。他不由地暗自唾弃起了自己的肮脏心思。 他并没有想到自己向来坚定无比的道心会有所动摇。 夕雾自然是对于江寒心中的所思所想一无所知。她只看见了江寒体内灵气紊乱不堪,隐隐有走火入魔之兆。 原来的剧情之中,似乎从未出现过类似的情节。主角江寒的道心可谓是坚不可摧,任何人事物都无法动摇他的道心。如今却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岔子,江寒居然莫名其妙地快要走火入魔了。 夕雾本来只想按部就班地修行她的无情道,她不想去过多干涉那些早就已经命中注定了的剧情。若是擅自扰乱天道,平白无故牵扯了因果,恐怕她的无情道便“寸步难行”了。 只不过,她现在当然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主角江寒在她的面前走火入魔。 见死不救并非她的“道”之所在。 夕雾微微敛了敛眸子,她莲步轻移,抬起玉足轻轻地踏进了冰冷刺骨的太一寒潭之中。 幽幽的潭水逐渐浸没了她白皙的脚腕、纤细的小腿…… 洁白如雪的轻薄衣裳被水沾湿之后,近乎呈现半透明之色,湿漉漉地贴在她的肌肤之上。 江寒的瞳孔微微放大了一瞬间,他直勾勾地盯着师姐的身影,一眨也不眨。 大师姐正在向他走来。 月中仙入水,奔赴眼前人。 江寒的呼吸几不可察地停滞了一刹那。 而他体内的太一神火和太一寒水自然不可能放过现下这“大好时机”,它们变本加厉地肆虐着,江寒只觉得自己仿佛要在冷热交替之间爆体而亡。 倘若他真的无法再继续控制体内的太一神火,恐怕到时候炽热的太一神火会伤害到大师姐。 江寒心下一惊,他几乎是拼尽全力地开了口,声线破碎地咬牙说道:“师姐,你快走。不用管我……” 夕雾却恍若未闻,她的步伐没有丝毫停顿,依然坚定不移地朝着江寒的方向走了过来。 师姐雪白的衣裙在潭水之中划过,荡漾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她行走于潭水之中,不可避免地带起了一阵不断散逸开来的水花。那“哗啦哗啦”的清脆水声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江寒所剩无几的微薄理智。 师姐窈窕的身躯逐渐映入了他的眼帘,而伴随着师姐的靠近,她的身影便显得愈发清晰。 一股极淡极淡的清香陡然间向他袭来。 师姐离他越来越近了。 江寒只觉得自己脑海里紧紧绷着的那根弦……此时已经摇摇欲坠了。 “师姐,你、你别过来……”他猛地咽下了即将涌出口的鲜血,强撑着开口劝阻着夕雾,“我怕自己会伤到你……”他紧紧皱着眉头,俊秀的脸上满是显而易见的慌乱之色。 此时的江寒从外表看起来只是面色有些苍白、嘴角染了血,似乎并无大碍。然而,夕雾却知道……现在江寒的体内定然已经是乱七八糟、一塌糊涂了。 她不由地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师姐……”江寒哑着嗓子低低地唤了一声。他的眸子微微垂着,脸色惨白,看起来似乎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江寒。”夕雾淡淡地开口唤他。即便是处于这般危急的时刻,她清澈如水的声音里依然没有什么情绪的变化。 而仅仅只是一声再简单不过的呼唤,却像是给江寒喂了什么起死回生的灵药一般,他的眸光闪了闪,身上似乎又多出了些许气力。 他下意识地抬眸看去,只见浑身上下都湿透了的大师姐,此时正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前。 大师姐鸦黑的长发浸了水,飘飘浮浮地散落在水面之上,像是绽开了一朵墨色的花。 她的发丝散落开来,不知不觉间与他凌乱的黑发在潭水中纠缠在了一起,恍惚间竟然让江寒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错觉—— “结发”。 147. 道是无情却有情【21】 “大师姐………… 夕雾毫无防备地走进了寒潭之中,难免会溅起一些绽开的水花。 而不知何时溅落在大师姐脸颊处的水花,慢慢地凝聚成了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那滴水珠顺着大师姐冶艳的侧脸,一点一点地向下滑落着,最终沿着她精致无瑕的下颌线,一路滑到了她纤长又白皙的脖颈处,在她洁白如玉的肌肤之上留下了一道浅浅淡淡的湿漉漉的水痕。 而江寒的目光下意识地紧紧跟随着那滴水珠的“步伐”,他眼睁睁地看着圆润饱满的水珠慢慢地滚落进了师姐的衣领之中,最终消失不见。 他不禁觉得有些干渴。 他想做些什么。 …… 夕雾看着面前正紧紧地咬着牙关的江寒,微微敛了敛眸子。 她不能对江寒弃之不顾。 尽管她不知晓江寒走火入魔的缘由所在,但是,很显然,在她来到寒潭之前,江寒应当是安然无恙的。 既然如此,她若是对他不管不顾,必定有损道心。 然而,还没等到她有所动作,江寒便抢先对她出了手。 先前,江寒体内的太一神火和太一寒水还保持着一种极其微妙的平衡。只不过,他因为夕雾的突然到来而分了心神,导致太一神火和太一寒水失去控制,在他的体内肆虐横行。 而太一神火到底是跟随了江寒许久,它根植于江寒体内,为他洗筋伐髓、淬炼根骨,几乎已经与江寒融为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彼此了。 太一寒水则像是“初来乍到”一般,它在江寒体内“根基尚浅”、“资历不足”。没有了江寒从中斡旋,太一寒水只得在他的体内胡乱窜动着,不得章法。 如此一来,太一神火在江寒的体内与太一寒水争斗与厮杀之时,自然是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阴阳失调之后,那太一神火本就生性暴戾霸道,此时的江寒已经无力再去压制它了。灼灼的烈火在他的身体里肆虐着,江寒只觉得自己的心底陡然间升起了一股暴戾无比的阴暗情绪来。 他……为什么要压抑自己心底的念想? 他应该随心所欲的。 江寒脑海中本就摇摇欲坠的那根弦,刹那间便猛地断裂开来。 他深邃的眸子里氤氲着沉沉的暗色,如同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一般,带着些极度危险的意味。 既然是大师姐她自己主动向他走过来的,那他又为什么要强迫自己远离她呢? 他不应该想要躲开她的。 他应该…… “大师姐。”江寒的声音低沉又喑哑,他微微拉长了的尾音轻轻颤着,其中还带着些缱绻又旖旎的勾人意味。 他抬起眸子直勾勾地看着夕雾的脸,眼底翻涌着潮湿又黏腻的晦暗之色。 夕雾看了他一眼,只当他如此这般是即将走火入魔的前兆。 然而,下一刻,江寒便突然间伸出手,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 大抵是太一神火从中作祟的缘故,江寒的力道大得惊人。夕雾在猝不及防之下,便被他直接拽进了他的怀里。 少年白皙又精壮的胸膛坚硬无比,直撞得夕雾生疼。他本就赤着上半身,而夕雾身上的衣裳湿漉漉的,薄如蝉翼一般,聊胜于无。此时,江寒便近乎于亲密无间地紧紧拥抱着夕雾。 夕雾甚至能够清楚地听到他胸腔之中传来的剧烈心跳声,一下又一下,震耳欲聋。 少年白皙的肌肤滚烫又炙热,几乎要将她直接灼伤。 夕雾并未贸然出手挣脱江寒的束缚。可就在她犹豫不决的那一瞬间,江寒便已经慢慢地低下了头。 他直接吻上了师姐脖颈处的肌肤。 那光滑又细腻的柔软触感,就如同某种致命的毒药一般,让他愈发贪婪地想要索取更多。 江寒胡乱又急切地亲吻着、舔舐着,他那张神清骨秀的脸上满是意乱情迷的神色。 湿漉漉的黑发凌乱地贴在他的额前,一滴又一滴的水珠从他的发梢慢慢地滴落下来,在寒潭之上溅起了一小片一小片的水花。 水珠落下时“滴滴答答”的清脆声响与江寒唇齿之间发出的黏腻水声不断地交织在一起,在这寂寥的无边夜色之下,更是尤为明显,也更加……活色生香,直听得人脸红心跳。 江寒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拨开了散落于夕雾颈侧的湿润碎发,露出一片光洁如玉的白皙肌肤来。 他健壮有力的臂膀紧紧地搂着夕雾纤细的腰肢,像是生怕她离开自己一般。 “师姐……”江寒低低地开口唤着夕雾,他的声音里满是眷恋之意。 他一边啄吻着夕雾圆润小巧的耳垂,一边在她的耳畔处呢喃细语。 温热的吐息伴随着他愈发粗重的喘息声,拂过了夕雾的耳畔。 夕雾却连眉头都未曾皱动一下。 大抵是江寒时轻时重的动作让她有些难受,夕雾轻轻地偏了偏头,似乎是下意识地想要躲开江寒的触碰。 然而,江寒只是痴痴地追了上来,不管不顾地继续亲吻着她。 方才夕雾偏头的动作却仿佛是在他面前露出了什么破绽一般。披散在她肩头处的黑发因此而滑落了下去,露出她半边身子。湿透了的衣裳根本就无法遮掩住什么,隐约可见布料之下夕雾那圆润又白皙的肩头。 江寒一边吻着,一边随意地伸手解开了她的衣襟。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慢地挑开了那片半透明的洁白布料。然后,他轻轻地往一旁扯了扯,那片湿漉漉的布料便随着他的动作松松垮垮地落在夕雾的臂弯处,露出大片大片欺霜赛雪的白皙肌肤来。 江寒便顺着师姐纤长的脖颈,慢慢地吻上了她圆润的肩头。他的动作看似只是漫不经心地随意而为,毫无章法,可是其中却莫名带着些如愿以偿的小心翼翼与虔诚之色。 哪怕江寒一而再再而三地得寸进尺,夕雾依旧不以为意。她自然知晓江寒此时神志不清,便是“肆意妄为”也情有可原。 当务之急是阻止江寒走火入魔。 “江寒,阴阳生化不息……”夕雾稍微歪了歪头,在江寒的耳旁开口说道。她的声音依然澄澈无比,其中没有一丝斑驳杂念。 即便江寒这般对待她,她仍然能够神色淡淡地为他指点迷津,不受丝毫影响。 然而,这对于江寒来说,却无异于是火上浇油、雪上加霜。 师姐在他耳旁吐气如兰,他又如何能够无动于衷? “大师姐……”他重重地喘息着,断断续续地唤着夕雾。江寒此时眼神迷离,像是根本就理解不了夕雾的指点一样。 他的亲吻越来越重,就仿佛是想要在夕雾的身上硬生生地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一般。 此时的江寒的确已经神志不清了。他体内的太一神火不断蔓延着,灼烧着他的神识,让他无法清醒,只能全凭借着自己的本能行事,就如同野兽一般。 如果再这样下去,太一神火会先烧毁他的神魂,然后焚尽他的身体,让他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夕雾当机立断,她没有去管江寒那越来越放肆的动作,而是直接伸出手,她的指尖逐一点在了江寒的奇经八脉处。 她常年在太一寒潭之中修炼,也算是对太一寒水略知一二。往日里,她曾经还能够借助寒潭之力,驱使太一寒水。 如今,江寒体内的太一神火与太一寒水失去了平衡,太一神火肆意地灼烧着他的四肢百骸。那么,只要夕雾借助寒潭之力,让江寒体内的太一寒水自如运转,与太一神火达成平衡,便能够使阴阳调和,从而救江寒一命。 夕雾白皙的指尖轻轻地点在江寒的身上,带起了一阵细微的颤栗之感。他的心脏不可抑制地重重跳动了起来。 奇经八脉的位置几乎贯穿了江寒全身,行于头、腹、背、腰、足等。其中,任脉为“阴脉之海”,督脉为“阳脉之海”,是为“任督二脉”。 夕雾的指尖游走在江寒灼热的肌肤之上,让他的身子都不禁微微颤抖了起来。 江寒只能愈发用力地亲吻着师姐脖颈处的白皙肌肤。而此时,那片原本光洁如玉的肌肤之上,已然遍布着一道又一道深深浅浅的绯红痕迹,从夕雾的耳畔蔓延至她的脖颈处,又一路延伸至了她的肩头。 细细看去,其中甚至还夹杂着一道极浅极浅的咬痕。大抵是江寒已经痛得难以忍受了,便下意识地张嘴咬了夕雾一口。 只不过,不知为何,他这时候却并没有像野兽一般,发了狠地啃咬,而仅仅是“浅尝辄止”,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牙印。 江寒的动作越来越“不堪入目”,可夕雾却像是浑然不觉一般,她自顾自地引导着紊乱不堪的太一寒水在江寒的体内自如运转着。 而太一神火也不复之前那般嚣张气焰,它先前是因为足够熟悉江寒的根骨和经脉,方才能够让太一寒水节节败退。 如今,夕雾出手助江寒一臂之力,让太一寒水自如运转,倒是让江寒体内本来一直肆虐着的太一神火逐渐消弭了下去。 148. 道是无情却有情【22】 “你不应该死…… 江寒眼神迷离地任由着夕雾为他梳理经脉。他几乎对她毫不设防,故而夕雾才能够毫不费力地逐一指点他体内太一寒水的运转。 此时,夕雾正衣衫不整地被江寒紧紧地抱在他炙热的怀中。哪怕是冰冷刺骨的寒潭水也依然无法让江寒身上滚烫的温度冷却半分。 江寒白皙又精壮的胸膛浸没在水中,透过清澈的水面,隐约可见其腹部流畅的线条和浅浅的沟壑。 夕雾香肩半露,被江寒用力地搂在怀里,与他毫无阻隔地肌肤相贴着。他身上炽热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递到她的肌肤之上,让她胸前那片被潭水浸湿之后的冰凉肌肤上多了些许温热之意。 一时间,夕雾竟然觉得自己此时并非身处于冰冷刺骨的寒潭之中——江寒的怀抱太过于炙热,足以抵消寒潭水中所蕴含着的森森寒意。 江寒的理智本就所剩无几,更何况……师姐柔若无骨的手此时正在他的身上指指点点,让他愈发想要更加亲近大师姐。 而他也毫不犹豫地这么做了。 密密麻麻的深红浅红之色烙印在夕雾的脖颈处、肩膀处…… 鲜艳的绯红色与纯粹的雪白色,交相辉映,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像是有人用力地揉碎了鲜花,然后将散落开来的艳红色花瓣肆意地撒在了皑皑白雪之中,靡艳又绮丽。 夕雾的身子浸没在寒潭之中。水光潋滟,莹白肌肤之上有一片向下蔓延着的绯红色彩因此隐没在了清澈的潭水之下,在波光粼粼间,竟显出一种朦胧又恍惚的艳丽美感来。分明让人有些看不真切,却更加显得……活色生香。 江寒的眸色愈来愈沉。 他似乎已经全然不在意其他事物了。什么太一神火、什么太一寒水,全部都变得无关紧要了。 走火入魔? 若是让他能够就此沉沦下去,便是魂飞魄散、灰飞烟灭,他也在所不惜。 江寒胡乱地亲吻着夕雾脖颈处的肌肤。他的动作起初还有些青涩,但很快,他便无师自通般,在她的身上留下了一道道绯红的痕迹。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耽溺于男欢女爱——甚至他为此还即将走火入魔。 他本应该心无旁骛地踏入修仙路的。 他的修道之心本应该坚不可摧的。 可是…… 江寒闭了闭眼睛,便不管不顾地放任着自己继续沉沦了下去。 …… 夕雾微微低下头,她垂眸看了一眼江寒。只见他苍白的脸上晕着大片大片的潮红色彩,璀璨的眸子里氤氲着沉沉暗色,竟无端显出一种别样的旖旎色彩来。 江寒他还是有些神志不清吗? 夕雾的眼神不由地凝了凝。 她方才一点一点地引导着太一寒水在江寒的奇经八脉之中运转了一遍。此时,江寒体内的太一神火和太一寒水已经能够在条条经脉之中“各司其职”地自如运转了,隐隐约约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按理说,没有暴戾的太一神火从中作祟,江寒应当很快会逐渐清醒过来。 再怎么说,夕雾的帮助毕竟只是一种外力,她也只能够让太一神火和太一寒水暂时保持着平衡。如果江寒无法自己控制住太一神火和太一寒水的运转,那么,它们很快就会再次紊乱。 等到那时,便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恐怕就是连传说中的大罗金仙来了,也只能束手无策了。 “江寒。”夕雾不得不一声又一声地开口唤着他的名字,“江寒。” 江寒却只是含含糊糊地低低应了她几声,他声音喑哑地喘息着,早已经心醉神迷,不知今夕何夕了。 夕雾见状,只得伸出了手。她纤长的手指直接掐住了江寒的下颌,强迫着他停下了他那越来越过分的动作。 而还没有等夕雾再继续进行下一步的动作,江寒便轻轻地偏了偏头,稍微挣脱开了夕雾的钳制。 他微微挑起的眼尾处泛着一抹绯红色彩,俊俏却苍白的脸庞之上溅落了些许潭水。晶莹剔透的水珠点缀着他眉目如画般深邃精致的相貌,竟无端显出一种莫名的脆弱与易碎之感。 夕雾此时仍然掐着江寒的下颌,只不过,她方才为了替江寒梳理经脉,耗费了许多气力,此时,她的力道便不可避免地小了许多。 由于江寒的挣扎,她的指尖稍微移动了些许距离,无意间停留在了他的唇畔处。 江寒微微敛了敛眸子,他薄唇轻启,探出了一截嫣红的舌尖。然后,他慢条斯理地吻上了夕雾白皙的指尖。 紧接着,他便顺着她纤长又白皙的手指,一寸一寸地吻了下去。 夕雾的手浸泡在寒潭之中,冰凉无比。可是,江寒炙热的唇瓣却一点一点地将滚烫的温度传递到了她的指节处。 江寒的动作细致又温柔,而他额前湿漉漉的凌乱碎发因此而散落着,遮住了他凌厉又深邃的眉眼。 而夕雾则是毫不怜惜地直接将自己的手指从江寒的唇齿之间抽了回去。 她脸色平静地将自己湿漉漉的指尖按在了江寒的眼角处,强行逼迫着他与自己对视。 “江寒,你不想问道长生了吗?” 夕雾直勾勾地盯着江寒那双深邃如星辰般璀璨的眸子,一字一顿地开口询问道。 她和江寒之间的距离极近,只要江寒稍微抬起头来,就能触碰到她嫣红的唇瓣。 然而,江寒并没有那么做。 他看见了夕雾墨黑色的眸子里倒映着自己意乱情迷的脸庞。 他听见了夕雾清清冷冷的声音。 “问道长生”。 那本是他的道之所在。 然而…… “你不应该死在这里。”夕雾淡淡地开口说道。 她的声音里没有什么起伏。这并不是什么鼓舞勉励的话语。她更像是在陈述着一件显而易见、无法更改的既定事实一般,语气笃定又平静。 江寒的瞳孔骤然放大了一瞬间。 他不应该死在这里。 他…… 他要问道长生,他要好好修炼,他要变得足够强大。 这样的话,他才能够光明正大地站在师姐的身边,而不是作为一个初入宗门的小师弟,永远无法与大师姐并驾齐驱。 大师姐……是他全部的妄念与渴求。 他不应该死在这里。 江寒紧紧地抱住了夕雾,将她深深地拥入怀中,与自己近乎亲密无间地肌肤相贴着。 他将头埋在了夕雾的脖颈处,然后贪婪地嗅着她发间的浅浅清香。 “好。”片刻之后,江寒低低地应了一声。 他在回应师姐方才的那句话——“你不应该死在这里。” 既然师姐说他不应该死在这里,那他便绝无可能在此丧命。 江寒一边揽着夕雾纤细的腰肢,一边屏息凝神、宁心静气,开始调和起了自己体内的太一神火与太一寒水。 只见方才还四处游荡着肆意妄为的太一神火和太一寒水,此时竟然井井有条地在他的经脉之中流转着。它们双方在相互制衡之间,达到了一种阴阳调和的和谐境地。 大师姐果然神通广大。 江寒在这种时候还是忍不住暗自感慨了一番。 大师姐方才已经帮他梳理好了经脉,此时,他只需要运转自己的灵气,使体内的灵气与太一神火、太一寒水三者之间保持平衡,便可以渡过难关了。 尽管想要达到这般境地依然难如登天,但是,与先前他命悬一线的危急关头相比较起来,已经要好上太多了。 江寒此时已经无瑕顾及其他事物了,他全神贯注地运转着自己的灵气,小心翼翼地将其加入了太一神火与太一寒水之间已然达成的平衡之中。 他不能死在这里。 江寒体内的经脉一寸一寸地绽裂开来,但他一声不吭,只是咬牙坚持着,忍着巨大的痛苦,强行将体内的灵气运转了起来。 而此时,夕雾被江寒桎梏在坚硬又炙热的怀抱里,动弹不得。她几乎能够清楚地感受到江寒精壮的胸膛与他腹部的沟壑。他们肌肤相贴,江寒身上的每一寸变化,夕雾都一清二楚。 但是,她并没有贸然选择出手挣脱他的怀抱。毕竟,江寒此时相当于半只脚跨入了鬼门关中,进退之间便是生死之差,她自然不可能去打扰他。 …… “师姐……” 江寒低声开口唤着夕雾。他的声音又轻又哑,其中带着些不可言说的莫名情绪。 他并没有死在这里。 他不仅活了下来,还炼化了太一寒水,使得一直威胁着自己性命的太一神火不能够再嚣张肆虐。 而在此番凶险之中,他体内的经脉被打碎重铸,变得更加完美无瑕,能够与他那身被淬炼过的根骨相媲美。 直到此刻,江寒才算是真真正正地铸就了自己坚不可摧的根基。 在原来的剧情之中,江寒则是日复一日地浸泡着太一寒潭,一点一点地炼化了太一寒水。数日之后,他才堪堪重铸了经脉。 尽管如今剧情的走向看似依然符合既定的轨迹,可实际上……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虽然江寒最终并未走火入魔,但是,他的道心却已经岌岌可危了。 149. 道是无情却有情【23】 “师姐,便让…… 江寒抬起眸子看向夕雾。 此时此刻,他才恍然间发觉,自己似乎一直都未曾松开手。师姐被他紧紧地抱在怀里,软玉温香、玉软花柔,让他不由地为之神魂颠倒、心醉神迷。 师姐鸦黑的长发被潭水浸湿了大半,湿漉漉地披散在她的身后,而她额前的碎发则是颇为凌乱地贴在她的脸侧,露出了她精致又冶艳的容颜。不知何时溅起的潭水零零散散地落在师姐雪白的脸庞之上,像是雨水坠落于雪莲花瓣间一般,为师姐添上了几分潋滟的水色。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江寒的视线不经意间往下偏了一寸,只见师姐的耳畔处、脖颈处、甚至肩膀处,都遍布着密密麻麻、深深浅浅的绯红色彩。 他的心跳不禁漏了一拍。 江寒的脑海之中不由地回忆起了他方才那些极其放肆的举动。 他清楚地记得……师姐身上那光滑又细腻的柔软触感。他的唇齿亲自在她洁白如雪的肌肤之上烙印下了一道又一道绯红色的痕迹。 尽管他方才是在太一神火的蛊惑与催动之下,才突然间做出了这般恣肆无忌的动作。可是,他不得不承认——这的的确确是他日日夜夜所梦寐以求的事情。 那一日,在“天梯”旁、云端之上,大师姐的惊鸿一瞥,让他始终难以忘怀。 哪怕大师姐修的是断情绝爱的“无情道”,江寒却依然在心底念念不忘。直到方才,他将师姐紧紧地拥入怀中,贪婪地亲吻着她的脖颈,江寒方才意识到——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问道长生”? 不。他心中所肖想的……是一场求之不得的幻梦,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妄念。 是以,他便在半梦半醒间,丝毫没有反抗地顺应了太一神火的煽风点火。 江寒他其实明明知晓自己即将走火入魔,最终可能只会落得个灰飞烟灭的惨淡下场,但是他依然不管不顾地放任着自己继续沉沦了下去。 也许他当时的确神志不清,但是,哪怕他意识清醒,他可能依然会…… 他不后悔。 可是,现在他却有些担心起了师姐会因此而厌恶他、疏远他。 “师姐,我……” 江寒微微抿了抿唇,他迟疑着,满脸歉意地开口说道。他的声音低沉又喑哑,语气里满是手足无措的慌乱之情。 只不过,他像是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似的,依然紧紧地搂着夕雾纤细的腰肢。 少年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按在夕雾盈盈一握的柔软腰肢之上,仅仅只是隔着一层湿漉漉的轻薄布料,他能够轻而易举地将她腰间绵软的皮肉按出几道浅浅的凹陷来。 他像是要就这样在夕雾的腰肢之上烙印下自己的掌印一般,紧紧地桎梏着她。 而此时此刻,江寒脸上的表情却与他手上的动作毫不相符。他长长的睫羽微微敛着,薄唇紧抿,似乎正因为愧疚与不安而引咎自责。 然而,就在夕雾看不见的角度,江寒的眼底悄然间划过了一抹沉沉的晦暗之色。 夕雾淡淡地抬起眸子看了他一眼,她精致的脸上并没有什么恼怒或者愤恨的表情。她并没有去责怪江寒,甚至……对于江寒的冒犯行为,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总归只不过是一身无足轻重的皮囊罢了。 若是无法证得大道,最终也只能化为一抔黄土。 而江寒则一直在悄悄地打量着师姐脸上的神色。 他现在的心跳依然快得不像话。可师姐却从始至终都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淡然模样。她的眸光清澈无比,脸色淡然自若。倒是与他神迷意夺的迷乱情态,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无妨,你不必自责。”夕雾轻飘飘地开口说道。 见师姐果真对于自己方才那放肆的行为毫不在意,江寒的眸色不由地黯淡了几分。 但是很快,他便抬起了头,一脸郑重其事地对夕雾开口说道:“师姐,便让我……将功折罪吧。” 接着,江寒颇有些依依不舍地松开了自己的双手。他的指尖之上似乎还残留着师姐腰上那极尽柔软的触感。 他抬起手,白皙又炙热的指尖轻轻地点在了夕雾的脖颈处。 火红与冰蓝二色交织而成的浅淡光芒萦绕在他的指尖——那正是太一神火与太一寒水的力量。 他的指尖之下便是大片大片的绯红色彩,江寒的眸光微微沉了沉。 凝聚于他指尖处的莹莹光芒四处散逸开来,慢慢地覆上了夕雾的脖颈处、肩膀处。 片刻之后,那一大片连绵不绝的深红浅红色彩便消散殆尽,只留下了光洁如初的白皙肌肤。 伴随着那片绯红痕迹的消失不见,江寒的心尖倒像是猛然间缺失了一块似的,空空落落。 他亲手将自己在师姐身上留下的痕迹尽数抹去了。为此,他甚至不惜耗费了自己才刚刚炼化而成的一丝崭新灵气——蕴含了太一神火与太一寒水之力的灵气。 尽管江寒心底再是不情不愿,他也必须这么做。毕竟,与其等到师姐将他留下的痕迹抹除干净,倒不如自己亲自动手,或许还能够稍微降低一些师姐的戒备心理。 夕雾微微垂眸,看着他“将功折罪”。她只是一言不发地任由着江寒出手替她抹去了那片密密麻麻的绯红痕迹。 既然此间事已了,她也不必继续逗留在此了。 夕雾直截了当地转过了自己的身子,一步一步地走出了太一寒潭。 见师姐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没有半点停顿,江寒的心底陡然间泛起了一阵失落之感。他下意识地抬起了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夕雾的背影。他的视线一眨不眨地紧紧追随着她的步伐。 只见师姐披散于身后的鸦黑长发之上泛着晶莹剔透的水润光泽,伴随着她莲步轻移,步步生花一般,摇曳生姿。 她香肩半露,湿漉漉的雪白衣裳松松垮垮地落在了她的臂弯处。师姐的每一步动作都牵动着她玉背之上窈窕的线条,与轻轻散落开来的浅淡水花一起,让人不由地心神荡漾了起来。 江寒怔愣着站在原地,痴痴地盯着夕雾的背影。 有淅淅沥沥的水珠不断地从她的衣裳之上滴落下来,发出了“滴滴答答”的清脆水声。一滴又一滴,仿佛是直接砸在了江寒的心尖一般,让他的心不由自主地颤了颤。 夕雾轻轻地抬起了手,她纤长又白皙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掐了一道法诀。 紧接着,她身上那件湿漉漉的衣裳和身后那被水浸湿了的黑鸦黑长发,便全部都恢复如初了,其上不见丝毫水渍。 尽管她方才耗费了不少气力来为江寒梳理经脉,但是她体内所剩不多的灵气仍然能够自如运转,掐一道净水诀自然是不在话下。 江寒只看见师姐白皙的指尖捏起了滑落于她臂弯处的一角布料,然后轻飘飘地往上扯了扯。她玉背之上那大片大片白皙的肌肤便一点一点地被遮掩了下去。 雪白的衣裙勾勒出了师姐窈窕的身姿,而江寒则亲自体会过……她的腰肢到底有多么纤细与柔软。 他看见师姐微微偏了偏头,然后便抬手将她那凌乱不堪的鸦黑长发往后撩了撩。发丝飘动间划出了一道浅浅的弧线,像是要织就一张天罗地网一般,将江寒紧紧地束缚住,让他无法挣脱。 师姐举手投足间皆惑人心神。 等到夕雾的背影完全消失在了江寒的视线之中,他才堪堪反应了过来——师姐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干脆又利落。 只留下他一个人依旧如痴如醉地沉浸在方才那一场如梦似幻的绮梦之中。 他……在大师姐的身上留下过自己的痕迹。 江寒怦怦作响的心跳声几乎震耳欲聋,在这一片寂寥的夜色之中,尤为明显。 ———— 夕雾很快就回到了自己的洞府之前。 只见她离开洞府时设下的那层禁制依旧完好无损,看来……桑月应当是还没有苏醒过来。 她直接抬步迈进了自己的洞府之中。 而夕雾刚一进门,便恰好与桑月抬眸望过来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他看起来是才刚刚醒来一般,眼神朦胧又迷离。大抵是现在还没有完全缓过神来,他脸上的神情看起来还有些懵懵懂懂的,竟无端显出一种楚楚可怜之感,惹人怜惜。 半晌之后,桑月像是才堪堪反应了过来一般,他的眸光闪了闪,最终凝聚在了夕雾的身上。 “师姐……”他下意识地开口唤道。 少年的声音澄澈无比,悦耳又动听,再加上他微微颤动着的沙哑尾音,足以让人为之心跳不已。 夕雾面色如常地轻轻应了一声。 还没等桑月继续开口说些什么,门外便突然间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那道声音只响了三下,不急不缓,不轻不重,显得有礼有节。 来人的身份实在是再明显不过了,夕雾便直接伸出手打开了门扉。 只见顾陌遥身着一袭白衣站在门外,他神采英拔的脸上还挂着些温和的笑意。 150. 道是无情却有情【24】 “有劳师兄挂…… 月光如练。 白衣飘飘的顾陌遥在皎洁月色的衬托之下,便显得更加清逸出尘。他深邃又俊朗的脸庞之上满是风度翩翩的温和神情,看起来楚楚不凡。 在见到夕雾之后,顾陌遥唇畔的温和笑意几不可察地加深了些许。 然而,下一刻,他脸上挂着的笑意便僵硬在了他的嘴角处。 顾陌遥的视线不经意间稍微越过了夕雾,向她的身后瞥了一眼。 他看见桑月从屋中的那张寒玉床之上慢慢地坐了起来。 夜深人静,桑月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顾陌遥的脸色陡然间沉了沉,但仅仅只是一瞬间,他脸上的神色便又恢复如初了。 “师妹。”他轻轻地开口唤道。 夕雾抬眸看了顾陌遥一眼,神色如常。 此时,桑月似乎已经稍微清醒了些许,他从寒玉床上慢慢地起了身,然后下意识地向门扉的方向看了过来。 接着,他便看见了站在门外的顾陌遥。 都已经这么晚了,大师兄他还过来找师姐做什么? 桑月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完全清醒了过来。 “师姐?”他一边轻声开口喊着夕雾,一边朝着夕雾的方向走了过去。 桑月很快就走到了门扉处,他站在夕雾的身后向外看去,紧接着,他便做出了一副刚刚才发现顾陌遥似的懵懂模样,有礼有节地开口问好道:“大师兄好。” 顾陌遥轻轻笑了笑,也彬彬有礼地朝着桑月点了点头,一副“友爱同门”的温和模样。 只是,他们表面上看似风平浪静,可实际上,在暗地里却似乎隐隐约约间有暗流不断地涌动着。 夕雾却像是完全没有发觉他们两人的“针锋相对”一般,神色如常。 她既不觉得桑月在夜深人静之时还与她共处一室有什么不妥之处,也不觉得顾陌遥在夜半时分前来找她有什么可以指摘的错处。 因此,当顾陌遥和桑月碰面时,夕雾的脸上没有出现任何一点慌张失措或者忐忑不安的神色。 她仍然抬眸看着顾陌遥,似乎是在等待着他向自己开口说明来意。 而顾陌遥对于夕雾的性子自然是心知肚明。他并未过多地与夕雾寒暄些什么,而是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开口说道:“师妹,你且随我来。” 他的话音刚落,夕雾便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她甚至没有开口过问顾陌遥一句话,就直接同意了,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师姐……”桑月澄澈的声音自夕雾的背后响了起来,他的语气里带着些可怜巴巴的柔弱之意,尾音微微颤动着,听起来竟莫名显出一种楚楚可怜意味来。 还没等到夕雾开口回应桑月,顾陌遥便抢先截断了桑月的话语:“师弟,夜色已深,你还是尽早回去吧。” 他的脸上还挂着温和有礼的浅淡笑意,看起来仿佛只是在好心好意地规劝着桑月一般,没有其他任何想法。 “师姐,我、我感觉还是有点难受。”桑月对于顾陌遥的话语却是置若罔闻,他只是伸出手轻轻地拽了拽夕雾的衣袖,然后慢慢地眨了眨眼睛。他的眸中氤氲着些潋滟水色,看起来莫名有些勾人。 夕雾回眸看了桑月一眼,见他面色苍白无力,便只当他是在炼化“灵玉仙藤”和纯阳之气之时,耗费了太多心神,故而此时仍然有些身心俱疲、无精打采。 “若是师弟身体欠佳,那更应当好好休憩一番。”顾陌遥几不可察地扯了扯嘴角,他的语气温和无比,其中甚至还带着些真情实感的关怀之意。 “有劳师兄挂念了。”桑月颇有些刻意地轻咳了两声,故意做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柔弱情态来。 桑月的态度分明谦恭有礼,让人无可指摘,就连他的声音里也带着极其诚挚的感激之意,看起来对于顾陌遥这个大师兄十分尊敬。 然而,顾陌遥却莫名觉得……桑月的行为举止更像是在隐晦地挑衅着他。 “先前师姐出手帮了我一把,应当知晓我当下的处境……”桑月继续轻声开口说道,“我想跟在师姐的身边,以免再次……” 他并没有将最后的话语说得清楚明白,而是慢慢地将最后几个字咽了回去,像是不想在顾陌遥的面前暴露什么事情一般,就仿佛他和夕雾之间存在着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密。 桑月微微垂着眸子,眉目如画的精致脸庞上满是显而易见的祈求之色。 “只不过,若是师姐有要事在身,我也不便过多叨扰了。”他轻轻地咬了咬自己的唇瓣,脸色苍白无比。 “我、我孤身一人也可以、可以应对自如的。”桑月低下头,期期艾艾地小声说道。他做出了一副通情达理的坚强模样,端的是楚楚可怜,惹人怜惜。 顾陌遥的眸光几不可察地闪了闪,他险些就要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和煦表情了。不过,他身为天一宗的首席弟子之一,走南闯北,也算得上是见多识广。 能够让天一宗内上上下下的人都对自己赞不绝口、信赖有加,顾陌遥自然并非什么省油的灯。他十分擅长察言观色。 “无妨。既然师弟想要跟随着师妹,那便一同随我来吧。”顾陌遥笑了笑,语气温和又淡然。 身为天一宗内的大师兄,他自然应当稍微照顾一下自己的师弟。否则的话,岂不是显得他太过于不近人情了? 这么多年以来,顾陌遥向来是言行一致,让人寻不出半分错处。曾经也有人怀疑过他并非如表面一般光风霁月,但是最终,那人不仅无功而返,甚至还对他心悦诚服。他依然还是天一宗内那个众人交口称赞的首席大师兄。 顾陌遥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了桑月的脸庞。 桑家的人……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 顾陌遥在心中暗自思忖着,但他面上却不显分毫。 而桑月则是悄悄地看了夕雾一眼,他见她并未出言拒绝,心下不禁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大师兄夜半时分喊走师姐有何缘由,但是,他绝对不可能眼睁睁地放任着师姐就此离开。 桑月便只好以退为进,好在……最终他还是如愿以偿地强行跟在了夕雾的身后。 ———— 穿过幽幽小径,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一株含苞待放的幽蓝色花朵正轻飘飘地缀在翠绿色的花枝之上。而在那株花朵的根系处,绘制着密密麻麻的晦涩符咒。数以万计的繁复线条交织在一起,勾勒成了数道环环相扣的阵法。莹白光芒闪烁着,隐隐约约间有凝成实质的灵气流转于其间。 夕雾的眼神不由地凝了凝。 而桑月的眼底也划过了一抹几不可察的诧异之色。 “师妹。”顾陌遥轻轻地弯了弯嘴角,他不紧不慢地笑着开口说道:“这一株九幽昙花即将绽放,唯恐错过吉时,便只好提前唤你来一同欣赏了。” 他的声音温润如玉,如同春风拂面一般温和有礼。 尽管顾陌遥口中说的是邀请夕雾前来一同欣赏昙花绽放,可实际上,他是为了让夕雾更好地修行。 因为之前夕雾曾经在与他的交谈之中,随口提到过九幽昙花对于她的修行有着不小的裨益。 只不过九幽昙花生长于人迹罕至的冥河之畔,寻常人本就难以寻得,更何况其花期极短,便是有幸得见昙花一现,亦无法将盛开的九幽昙花带走。 夕雾本来也就只是随口一提罢了。毕竟九幽昙花只不过是能够加快她修行的速度,而她自己只需要多耗费一些心神,亦能达到同样的境地。故而,倒也不必大费周章地去寻找九幽昙花。 她没有想到——顾陌遥居然会将九幽昙花带回天一宗之内种植,甚至……还能够让它在此地盛开。 要知道,九幽昙花离开了冥河之畔就再也无法存活,更遑论开花了。 夕雾的眸光不由地微微颤了颤。 大师兄对她照顾有加,她并非忘恩负义之人,有朝一日必当涌泉相报。 顾陌遥一直在悄悄地观察夕雾的脸色,见她向来冷若冰霜的神情稍微融化了些许,他的心底不禁泛起了一丝欢喜之情——只要对师妹的修行有所帮助,那他此番千辛万苦便也值得了。 九幽昙花生来便极其脆弱。顾陌遥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能够让九幽昙花扎根于天一宗内。 至于其中艰难困苦、复杂曲折之处,譬如顾陌遥所施展的炼丹、炼器、布阵、画符等诸多手段,倒也不值一提。 顾陌遥精心养育着这株九幽昙花,便是想待到花开之时,让师妹前来一同共赏。 良辰美景。 只不过,现如今出了一点岔子。 毕竟顾陌遥是算好了九幽昙花的开放时间,方才出发前来寻找师妹,免得让师妹耽搁太久的时间。 谁知道……深夜时分,桑月居然会与师妹共处一室。 顾陌遥不想耽误了吉时,错过九幽昙花盛放之景,便只好答应了桑月的“胡搅蛮缠”,免得再拖下去,连累师妹无法借助九幽昙花之力修行。 151. 道是无情却有情【25】 “你不必顾忌…… 皎洁月色如水一般,轻飘飘地散落下来,为幽蓝色的九幽昙花披上一层朦朦胧胧的迷离色彩。遍布于昙花根系处的繁复法阵之上亮起了莹莹光芒,伴随着月华流转,隐隐约约间将九幽昙花层层包围了起来。 一缕清香不知不觉间逸散开来。 一片又一片的幽蓝色花瓣逐渐舒展着,一点一点地绽放开来,露出了其中莹白色的花蕊,带着些高不可攀又贵不可言的清冷意味。 昙花一现,尽态极妍。 夕雾向前走了一步,离那株九幽昙花更加靠近了些。她微微弯下了腰,然后慢慢地伸出手去。 她纤长的手指虚虚地悬在半空之中,与九幽昙花的花瓣之间仅有半寸之隔。 “师妹,这株昙花本就是我想要赠予你的。”顾陌遥上前一步,语气平静又淡然地开口说道,“你不必顾忌太多,便是随手摘下它,亦合乎情理。” 他的声音里满是理所当然的笃定意味,就仿佛这一株世间罕见的九幽昙花,于他而言,只不过是路边杂草丛中的一株野花一般,无关紧要、不足轻重。 “花开堪折直须折。”顾陌遥轻轻地笑了笑,像是在宽慰夕雾无需对九幽昙花手下留情一般。 只要这株九幽昙花能够帮到师妹,那他便心满意足了。 桑月不由地抬眸看了一眼顾陌遥。 大师兄这般大手笔……即便桑月他身为桑家的掌上明珠,自小锦衣玉食、钟鼓馔玉,也无法像师兄一样,如此肆意妄为地挥霍无度。 更遑论,就算是花费重金也未必能够得到一株传说中的九幽昙花。 哪怕是面对九幽昙花这般稀世珍宝,夕雾精致冶艳的脸上依旧是一副淡然自若、宠辱不惊的平静神色。 她在心中暗暗记下了大师兄的恩情。 于夕雾而言,她和大师兄之间并没有什么“无功不受禄”的条条框框。毕竟……她初来乍到天一宗之时,除了师尊之外,便是顾陌遥一直在细心照顾着她。 经年累月的相处,日复一日,夕雾已经将顾陌遥当作自己的兄长一般,敬重又信任。 夕雾垂眸看了一眼正在肆意盛开着的九幽昙花,眼底神色莫名。 她悬在空中的纤长手指慢慢地向下按了按,白皙的指尖轻轻地点在了一片幽蓝色的花瓣之上。那片纤长的柔软花瓣便不由自主地微微颤了一颤,在空中荡漾起一阵细微的弧度。 九幽昙花之中所蕴含着的灵力能够帮助夕雾更加自如地运转自己体内的灵气。 她一边将指尖轻轻地点在了九幽昙花之上,一边暗自运转起了体内的灵气。夕雾并不想随意攀折花枝。她虽冷情冷性,却也没有随意“摧花斫柳”的癖好。 大抵是体内灵气的运转有着晦涩难明之处,为了能够冲破阻滞,夕雾便下意识地向前倾了倾,更加靠近了那一株九幽昙花。 从远处望去,看起来竟像是夕雾正在低头亲吻着昙花一般。 墨色夜幕之下,朦胧月色迷离又晃眼,泛着幽蓝色光芒的九幽昙花肆意绽放着。昙花盛开之时的妍丽景象,让人叹为观止。 然而,哪怕是昙花一现时那转瞬即逝的惊艳颜色,却也依然无法使得夕雾的容颜黯淡半分。 桑月不由地怔愣在了原地。 他看见……大师姐嫣红的唇瓣不经意间从昙花那纤长的花瓣之上,一点一点地、轻轻地蹭了过去。 大师姐的唇瓣应当是极软的。就连轻飘飘的花瓣轻拂而过,都能在她嫣红的唇瓣之上蹭出一道极浅极浅的细微弧度。 桑月的呼吸陡然停滞了一瞬间,像是生怕惊扰了眼前这一幕艳丽夺目的场景一般。 乌发雪肤、红唇皓齿,与幽幽靛青之色交相辉映,分明应当是杂乱无章的鲜艳色彩,在此刻却显得无比和谐融洽,就仿佛……这些色彩天生就应该这样搭配在一起,如同天作之合一般,让人挑不出一丝瑕疵。 大师姐身上的肌肤也是很软的。 桑月微微敛了敛眼底的晦暗眸光。毕竟……他亲身体会过。此时此刻,他多想成为那片花瓣,然后,一亲芳泽。 顾陌遥离夕雾更近一些,是以,他能够更加清楚地看见此刻夕雾脸上的神情——无悲无喜、无欲无求。 在某一刻,他甚至觉得……师妹的神情里竟莫名多了几分悲天悯人的圣洁意味来。 悲天悯人? 顾陌遥不由地怔愣了片刻。 师妹所修行的是“无情道”。 大道无情,太上忘情。“情”之一字本就难解,寻常人又如何能够舍弃七情六欲,忘却爱恨情仇,四大皆空? 正因其难如登天,故而,以“无情”入道,可证得大道三千。 …… 顾陌遥轻轻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容来。 无妨。 他早就知晓了师妹所修行的是“无情道”,但……“情”之一字最是难解。 既然心中已生情愫,始终无法消解,那么……便放任自己继续“错”下去罢。 他无怨无悔。 顾陌遥的视线如暗火一般,在无人窥见的角落里,灼灼燃烧着。他一遍又一遍地以视线描摹着师妹的容颜,贪婪又痴迷。 或许,他不该再继续装出一副光风霁月、温和有礼的模样了。他当然知道师妹十分信任、敬重自己。 可是,他不甘心。他不甘心自己只能够是夕雾的大师兄,只能够在暗处悄悄地窥伺她。 他想…… “师姐,九幽昙花上似乎带有毒素。” 就在这时,桑月忽然颇有些急切地开口说道,同时也打断了顾陌遥心底那愈发晦暗不明的阴沉思绪。 桑月方才一时间看得有些怔愣,片刻之后,他才猛然间反应了过来——他曾经翻阅过的一本古籍之中恰好记载着有关于九幽昙花的传闻。 据传闻所言,九幽昙花的花与叶之上皆有剧毒,此毒来自幽冥,触之即死。一旦沾染上这种毒素,那它便会如同附骨之疽一般,攀附至神魂之上,将三魂七魄一同污染。 还好、还好他身上恰巧带着可解此毒的罕见药草。 桑月不由地在心底松了一口气——尽管族中长辈千叮咛万嘱咐他不可随意挥霍,于危急时刻,那株药草乃救命之物,可保他不死。但是……很显然,师姐的性命自然是要更加重要一些的。 更何况,师姐也曾救过他的命。他不能忘恩负义、见死不救。 然而,就在桑月即将拿出那株药草的时候,顾陌遥不紧不慢地开了口:“那个阵法之中,所困锁着的幽蓝光芒,便是九幽昙花上的剧毒。” 他的声音十分平静,似乎他方才说出口的话语只不过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一般。 桑月的眸光微微闪了闪。他下意识地抬眸向九幽昙花脚下的阵法处望去,只见法阵中流转着的莹白色光芒之下,的确隐隐约约地裹挟着一道幽蓝光芒。 他不得不承认,顾陌遥的确是千百年来万中无一的惊才绝艳之辈。恐怕单论阵法的运用,当世同辈之间无人能出其右。其布阵手法堪称出神入化,已臻化境,便是放眼整个修真界,亦难逢敌手。 只不过,桑月并没有畏惧于顾陌遥的强大。 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而他初入修仙路,自然是天不怕地不怕, 修仙,本就是逆天而行。若是畏惧人,又如何颠覆天? …… 夕雾之所以毫不设防地靠近了九幽昙花,便是因为她看出了顾陌遥所布下的阵法之中的玄妙之处。 她信任师兄的为人,相信他不会加害于自己。她也信任师兄的实力,相信他能够将所有毒素根除殆尽。 而顾陌遥自然也看穿了夕雾心底的想法。 师妹毫不犹豫地靠近九幽昙花,不正是因为信任他吗? 他不禁轻轻地勾了勾嘴角,脸上的神色温柔又缱绻。 只是,当他眼角的余光瞥见站在一旁的桑月之时,顾陌遥的脸色几不可察地微微沉了几分。 一而再、再而三,当真是不可理喻。 “师妹,传说九幽昙花有‘洗心涤虑’的功效,于你的‘无情道’或许会有所助益。”顾陌遥佯装不经意间开口说道。 他这般刻意地再次提起“无情道”,便是想让桑月知难而退。 身为桑家的少主,桑月怎么可能会缺道侣?他又何必对修行“无情道”之人纠缠不休呢? 听到顾陌遥那不着痕迹的“提点”,桑月的脸色却没有发生丝毫的变化。 他不止一次地劝说、告诫过自己,应当放弃这无望的念想。 然而,显而易见地,他失败了。 他不仅没有控制住自己心底那不切实际的妄念,反而还生出了更多……不可言说的阴暗心思。 如果他能够变得足够强,那么,师姐会不会稍微多看他一眼? …… 就在他们两人暗潮汹涌之时,夕雾已经慢慢地站起了身子。 九幽昙花的花期极短。仅仅片刻光景,原本盛开着的花朵便已然凋谢了。 不过,她没有出手摘下九幽昙花。 等到来日,这株昙花依旧能够再次绽放。 此番修行,她不仅将体内灵气与先前刚炼化的纯阳之气融会贯通,自如运转,还使得自己心开目明,于“无情道”的感悟“更上一层楼”。 九幽昙花不愧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天材地宝。 …… 其实,这些年来,夕雾几乎全身心地沉浸在了修行之中。毕竟,身为一块背景板,她就应该专心致志地修炼,从而以自己的勤奋刻苦衬托出主角的天资卓绝。 而且……她对于所谓的“无情道”,也十分感兴趣。 152. 道是无情却有情【26】 “师姐,这里…… 有了九幽昙花的帮助,夕雾的修行速度显而易见地快了不少。毕竟,如今她体内的灵气运转再无阻滞,先前炼化的纯阳之气已经与她自身的灵气完完全全地融为一体、不分彼此。而这一股纯阳之气对她的修行有着极大的助益,几乎让她的实力突飞猛进。 尽管如此,她却依然没有懈怠。 前几日的种种遭遇,于夕雾而言,只不过是几段不值一提的小插曲罢了,她很快就恢复到了平日里的修行状态。 她只想……证得大道。至于其他事物,便都无关紧要了。 然而,其他人似乎并不是这么想的。 桑月依然会时不时前来寻找夕雾,就与先前那段时日如出一辙般,他的一举一动都带着恰到好处的殷切与热情,既不会招致厌烦,也不会让人感觉到任何不适,极具分寸感。 除了桑月之外,江寒也会经常来找夕雾,向她请教有关于修炼方面的种种问题。 而近日来,江寒和桑月在天一宗内可谓是声名鹊起,一时间风光无两。 他们在宗门内部的比武大会之上大放异彩,让其他弟子皆惊叹不已,就连天一宗的宗主柳长青,都不由地捋着自己的白胡须,连连点头称赞。 他果然没有看走眼——江寒实乃不世之材,这般惊才绝艳,恐怕有朝一日能够追赶上顾陌遥的步伐。 还有桑月,当初柳长青之所以破例让桑月加入天一宗,其中一半的原因是他想卖桑家一个人情,还有一半则是因为他看中了桑月的天资卓绝、根骨极佳,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不过,夕雾对这些剧情之中早就注定了的情节并没有什么兴趣。而且,身为天一宗的首席弟子之一,她也无需参加比武大会——那毕竟是让年轻一辈的弟子们切磋交流的场合。首席弟子若是参加的话,那便有些以大欺小了。 夕雾也并未抽身去旁观所谓的比武大会。 尽管桑月的字里行间都在暗示她,希望到时候她能够去看他一眼,但是夕雾本身就对这些无关紧要的场合兴致缺缺,便婉言拒绝了。 就连江寒都曾经旁敲侧击过,奈何夕雾“铁石心肠”,始终无动于衷。 但是,她虽然人并未到场,最终却还是在其他弟子连绵不绝又惊叹不已的讨论声之中,将比武大会上的情况了解得一清二楚——几乎与原定的剧情发展一般无二。 江寒与桑月势如破竹,接连打败了数名被大家所看好的强劲敌人,让众人都大吃一惊。 最后,桑月以一招之差惜败于江寒。 而等到后来,桑月与江寒两人更是成为了惺惺相惜的至交好友。毕竟,主角的身边总是需要一些实力强大的挚友,以示主角的道德品行之高洁,以及其人格魅力之强大。 当然,这些事情都与夕雾无关。她只是一块用来衬托主角的背景板而已,在原来的剧情中,描述她出场的文字仅有寥寥几笔。而且,有关于“夕雾”最后的结局,剧情之中也并未交代。 既然剧情之中并未提及她的结局,那便表明,最终“夕雾”的确有可能证得大道,飞升成仙。 故而,尽管剧情中并未对“她”过多着墨,但是夕雾想给“她”一个圆满的结局——于修道者而言,羽化成仙便是其毕生的追求。 哪怕曾经有亿万人被天道拒之门外,但依然有络绎不绝的人前仆后继,只为窥得一丝天机,以证大道。 …… 然而,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夕雾却无法专心致志地修炼了。 因为剧情之中所记载着的一个至关重要的关键点即将来临——修真界之中即将有秘境现世。 传闻中,这座太古秘境是太古时期的大罗金仙所遗留下来的洞府,至今几经易主,而数任主人都在洞府之中留下了自己的宝物。 辗转之下,如今的洞府已经成为了一座无主的秘境,其中蕴藏着数不清的天材地宝。尽管秘境之中的环境凶险无比,但依然有许多人趋之若鹜,毕竟其中有大机缘和大造化。哪怕只是侥幸得了其中的一件宝物,便已经是一场可遇而不可求的无上机遇了。 修仙之人,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讲究与天斗、与人斗。若是畏手畏脚、贪生怕死,那么,恐怕这辈子都难有寸进,终将止步不前。 江寒便是在太古秘境之中,得到了一场大造化。而他在离开秘境之后不久,就能够与当世年轻一辈之中的第一人顾陌遥分庭抗礼了。 …… 太古秘境向来神出鬼没,就如同海市蜃楼一般,让人捉摸不透。而每次秘境现世,都将引起一阵腥风血雨。 由于太古秘境极其不稳定,因此,需要当世的顶尖强者共同出手,开辟出一条相对稳定的门路,并且维系住秘境的存在,让其无法在短时间之内消失不见。 那些肯出手相助的顶尖强者基本上都是各个宗门的底蕴所在。他们的出手是为了让自己宗门之内的弟子能够得到一个历练的机会。 至于那些无门无派的散修们,只要他们愿意向各大门派支付高昂的筹码,亦可以进入太古秘境之中。 正是因为太古秘境里鱼龙混杂,再加上其环境凶险,故一旦进入秘境之中,便凶多吉少、生死难料。 而夕雾此次,便是要以首席弟子的身份,与顾陌遥一起带领着天一宗弟子进入太古秘境之中闯荡历练,以求得一份机缘。 毕竟,在太古秘境里,形单影只的独行者大多没有好下场。与他人结盟才是上策——而自己宗门内的弟子,比起那些来路不明的陌生人来,自然要更加值得信任。 ———— “师姐,这里的人好多……”桑月一边怯生生地开口说道,一边不着痕迹地往夕雾的方向悄悄靠近了些许。他的动作无比自然,看起来近乎于天衣无缝。 “桑家少主,原来没见过这般大场面吗?”一道清澈又冷冽的声音响了起来。 只见江寒身着一袭蓝衣,此时正随意地抱着臂,似笑非笑地看了桑月一眼。 江寒的话语里满是显而易见的讽刺意味。 “有劳江师弟挂念了。”桑月在心底咬牙切齿,面上却是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应道。 先前桑月在比武大会之上,以一招之差惜败于江寒,他早就心有不甘了。之后,江寒更是会经常出现在大师姐的面前,碍他的眼。 桑月便在明里暗里与江寒针锋相对,想要和他一较高下。 谁知道,那个江寒虽然出身于凡间,按理来说应当见识短浅,但是,他却总能够在各个地方都要胜过桑月一筹。 然而,桑月他当然不知道——江寒既然身为主角,得天独厚,又岂可屈居人下? 只不过,桑月自小娇生惯养,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但是,在大师姐的面前,他却还是要稍微收敛一些,免得影响他在大师姐心目之中的印象。 他早就看出来——大师姐恪守着“尊师重道”、“友爱同门”等宗门规矩,从未逾矩半分。因此,在大师姐面前,桑月依然要与江寒“融洽”地相处着,做出一副师兄弟之间“兄友弟恭”的模样来。 江寒似乎也正有此意。 不管私底下如何争斗,在明面上,他们二人的关系并不算太差,最多就是互相讽刺挖苦几句。 就在这时,一道温润而泽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师妹,这里鱼龙混杂,到时千万要小心行事。” 只见一袭白衣飘飘的顾陌遥,正微微低着头,在夕雾的耳边轻声开口叮嘱道。他的字里行间满是显而易见的关切与担忧之情。 尽管夕雾的实力十分强大,并非什么脆弱易碎的精致瓷器,但是,顾陌遥依然会担心她的安危,生怕她受到任何一点伤害。 夕雾只是轻飘飘地点了点头,并未多言。此时,她的视线正漫不经心地从云端处扫了过去。 她看见了她的师尊云子期。 他银白色的长发被墨色绸带随意地束于身后,雪色衣裳一尘不染,完美无瑕的脸上无悲无喜,端的是……仙风道骨、超凡脱俗。让人只觉得可望而不可即,不敢心生亵渎。 云子期是那些顶尖强者之中最为年轻的存在,而他也是天一宗的底牌之一。只要有云子期坐镇天一宗,便没有人敢擅自对天一宗出手。毕竟,与云子期为敌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因而,哪怕云子期对于其他那些活了不知道多少岁月的,只是一介“初出茅庐”的后辈,但是,没有人敢小觑他、怠慢他,甚至言语间隐隐约约有尊重之意。 在弱肉强食的修真界里,强者为尊。 云子期也看见了夕雾。但是他的视线极其隐晦,几乎只是转瞬即逝地看了她一眼,便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其实,原本应该是另外一位隐居山林的宗内长老出山相助的。 只不过…… 云子期微微敛了敛眸子,遮去了自己眼底一闪而过的莫名神色。 153. 道是无情却有情【27】 “师妹,别走…… “那一位……便是天一宗的首席弟子吗?” 有不少人在暗中窃窃私语着。 在太古秘境之中,所有人都是对手。而在这之前,他们当然要了解一下其他人的情况,对其加以防范。 更何况,天一宗身为当世第一门派,本就是众人所公认的强有力的竞争对手,自然要重点提防。 他们都曾经听闻过天一宗首席弟子顾陌遥的鼎鼎大名。毕竟,顾陌遥实在太过于出众,让人难以望其项背。 至于天一宗内的另外一位首席弟子,其他人都只是对她略有耳闻。似乎有人一直在暗中保护着这一位首席弟子,不让旁人肆意窥探。 然而,此时此刻,在这座太古秘境前,能够与顾陌遥并肩而立的人,恐怕也只有那颇为神秘的另一位首席弟子了。 众人一时间不禁心神荡漾了起来。 那位首席弟子身着一袭白衣,容色冶艳又绮丽,只是她精致的脸上面无表情,神色淡淡,看起来高不可攀,缥缈如云烟。 只不过,修真界之中以强者为尊,若是那名白衣女子并无真才实学,天资平平,那么,她恐怕……迟早会沦落到一种极其凄惨的无望境地。 尽管其他人在心底惊艳于夕雾的容颜,但是,既然他们能够在弱肉强食的修真界中厮杀存活下来,那自然不是什么头脑空空如也的无能之辈。他们只敢悄悄地暗中观察着,并不敢轻举妄动,以免徒生事端。 与无边美色相比较起来,当然是……问道长生更加具有诱惑力一些。只不过,稍微打量一番,满足一下自己心底的念想,应当也无伤大雅。 顾陌遥不着痕迹地悄悄往夕雾的身旁靠近了些,替她遮挡住了大部分不怀好意的窥探视线。 他只觉得那些人碍眼极了。 这些年来,顾陌遥一直在暗地里出手护着夕雾,而且,夕雾来到无忧峰之上至今,其实也不过才数年光景而已。是以,天一宗外的人们对她知之甚少。 而此次太古秘境之行实在太过凶险,夕雾身为天一宗的首席弟子之一,不得不和他一同下山,带领着师弟师妹们一起闯荡历练。 顾陌遥的眸光暗了暗。 他果然还是忍受不了其他人那放肆打量着的视线。在天一宗内,那些师弟师妹们或多或少都被他暗中敲打劝诫过一番,他们不敢对大师姐有任何不敬的想法——除了某些冥顽不灵、顽固不化的人之外。 但是,哪怕顾陌遥的心中再是不悦,他的脸上依然挂着温和的笑意。 他不能吓到师妹。 他应当克制住自己。 ———— 不多时,太古秘境周遭环绕着的莹白色光芒便骤然间亮了起来,然后,下一刻,那层镌刻着繁复咒文的莹白光芒又消弭了下去。 就在光芒消散的那一刹那,顾陌遥便一马当先,带领着天一宗的其他弟子们一同进入了太古秘境之中。 “师妹,别走散了。” 顾陌遥一边细心地叮嘱着夕雾,一边十分自然地牵起了夕雾的手,像是生怕她与自己走散一般。 他修长的手指将夕雾白皙又小巧的手尽数包裹住,那柔若无骨的温热触感让他的心尖不由地微微颤了颤。 顾陌遥下意识地攥紧了夕雾的手,好像这样做……他就能够将师妹永远困锁在自己的身边。 夕雾没有去挣脱顾陌遥的手。她只当是师兄太过于担心自己的安危,才不得不拽着她的手,免得她遇到什么危险。 而跟在夕雾身后的江寒和桑月,则是极其敏锐地发现了顾陌遥的举动。 他们虽然心下不满,却似乎又对此无可奈何。 …… 待到一阵白芒消散之后,他们一行人便凭空出现在了一处郁郁葱葱的茂密树林之中——太古秘境里危机四伏,哪怕表面平静无比,却依然有着数不胜数的可怖陷阱与危险在暗中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让人胆战心惊。 微风轻轻拂过,翠绿的树叶在碰撞摩挲间,发出了“沙沙”的轻微响声,在这片寂静丛林中极为明显,无端让人有些心惊肉跳。 此时,桑月的眼神闪了闪。他做出一副被吓到了的后怕样子,装作不经意间靠近了夕雾。 “师、师姐……”桑月期期艾艾地轻声开口唤着,同时伸出手轻轻地抓住了夕雾的衣袖,一脸的担惊受怕之色。 他微微咬着自己的唇瓣,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看着便惹人怜惜。 江寒抬眸看了桑月一眼,脸色不由地沉了沉。 怎么?风吹树叶的声响就能把桑家的少主吓到了吗?既然桑月这么胆小怕事,那还修什么仙? 江寒看见桑月的手指紧紧地拽着师姐雪白衣袖的一角,将那片布料捏出了一道浅浅的痕迹。他只觉得心中愈发不满起来。 桑月他凭什么可以如此亲近师姐? 不知为何,江寒脑海之中的想法变得愈发阴暗了起来——既然桑月他可以靠近师姐,那自己应该也可以吧? 师姐没有挣脱他们的“冒犯”,那她是不是……也不会躲开自己的触碰? 他想…… 江寒的眸色越来越沉,墨色翻涌之间,竟显得有些骇人。 然而,下一刻,顾陌遥的声音突然间打断了江寒心底那越来越癫狂放肆的阴暗想法。 “此次历练,是你们的机缘所在。若是迈过了这道坎坷,走运得了一场大造化,那便无异于‘鲤鱼跃龙门’。”顾陌遥不着痕迹地看了桑月一眼,言语间似有告诫之意。 他在提点桑月——凡事还是要靠自己,这是桑月他自己的机缘所在。若是唯唯诺诺、裹足不前,那必将终生不得寸进。 其实,顾陌遥看得出来桑月是故意装出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的。 但是,他并未开口点破,只是借着这个机会语重心长地“劝诫”着众人。 “‘鱼跃龙门,过而为龙。’”顾陌遥慢条斯理地开口说道。 他的语气十分平静,其中分明不带有什么煽动人心的意味,可是其他弟子们听罢,一个个都摩拳擦掌、斗志昂扬了起来。 大师兄所言甚是。他们若是始终犹犹豫豫、畏畏缩缩,又如何能够闯过这漫漫修仙路? 而桑月则是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大师兄的话语听起来分明没有任何错处,只是……他却莫名觉得有些冠冕堂皇。 可大师兄平素向来表里如一、言行一致,定然不是什么道貌岸然之徒。 毕竟……大师兄曾一而再再而三地劝诫他——师姐修行的是“无情道”,那么,大师兄自己应当不可能会犯和他一样的错误吧? 桑月在心底暗自揣测着。大师兄为人光风霁月,或许是他自己太在乎师姐,有些太过敏感了。 他微微敛了敛眸子,将眼底的莫名神色尽数遮掩了下去。 此时,江寒也在恍恍惚惚间想起了自己的“初心”——他要证得大道…… 他要羽化飞升。 他要…… 他要……大师姐。 江寒骤然间心神巨震,他只觉得自己的脑海之中一团乱麻。 不,不是这样的。 他应该要好好修炼,以求得有朝一日问道长生。 他、他的毕生所愿不正是证得大道、修得长生吗? 江寒眼底的眸光愈发晦暗不明。 问道长生有什么意思? 还不如和大师姐一同沉沦下去…… …… “江寒?” 江寒忽然间嗅到了一抹极淡的清香——是大师姐身上的香气。 他猛地清醒了过来。 而当江寒刚刚睁开眼睛,映入他眼帘之中的便是大师姐那张清清冷冷的冶艳脸庞。 方才是大师姐在轻声唤着他的名字。 江寒的视线很快地扫过了周遭的场景,他看见其他弟子们正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 而他不知何时靠坐在了一棵大树旁。 他的背后传来了树干粗粝的质感,硌得他生疼,也让江寒完全清醒了过来。 刚刚他心底的阴暗思绪在不断地翻涌着,头痛欲裂,接着,江寒便在不知不觉间跌跌撞撞地倒在了树干旁,不省人事。 其他弟子们发现了江寒的异样,但此刻他们不明就里,也不敢随意地轻举妄动,以免不小心伤到了江寒。 而夕雾身为大师姐,自然要关心一下师弟的身体状况。她上前一步,微微弯下腰来,轻轻地开口唤了一声江寒的名字。 恰在此时,江寒便刚好清醒了过来。 “江师弟,你还好吗?”顾陌遥的脸上带着些担忧之色,颇有些关切地开口问道。 江寒细细感觉了一番自己如今的身体状况,不由地点了点头。 “现在已经无恙了。”他微微垂着眸子,开口应答道。 “方才,江师弟可能是着了道。”顾陌遥的脸色有些凝重,“这片林子……暗藏玄机。” 他一边认真地叮嘱着其他人,一边环顾着四周,却见树林寂静,四下无人。 但尽管如此,众人却丝毫不敢怠慢。 毕竟,方才江寒的遭遇历历在目。他们当时可是眼睁睁地看着江寒面目狰狞地倒了下去。 太古秘境,果真……危机四伏。 所谓“英雄冢”,名不虚传。 154. 道是无情却有情【28】 “我且将它引…… 然而,就在众人全神贯注地警戒着周遭的环境之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 那道声响起初几乎难以让人察觉到,但是很快,那草叶摩擦的声音就变得越来越大。 “小心!” 率先反应过来的是顾陌遥。他赶忙开口提醒了众人一声。与此同时,他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手,似乎是想要直接拽住夕雾的手臂,将她往自己的怀里扯去。 谁知道,夕雾的动作更快。在其他人还未曾听见那极其细微的声响之前,她便已经察觉到了异样之处。 见江寒虽然口中称自己并无大碍,看起来却依然有些神情恍惚的样子,夕雾便当机立断,一把抓住了江寒的手臂,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而江寒方才正随意地靠坐在树干旁边,再加上他现在还有些恍恍惚惚的,猝不及防之下,便被夕雾直接拽了起来。 接着,夕雾便行云流水般,十分自然地搂着他精壮的腰肢,带着他往旁边后退了几步。 顾陌遥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但他面色如常,只是不着痕迹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此时此刻,他已经无暇顾及其他事物了。 因为——就在刚刚那一刹那,电光石火之际,江寒方才靠坐着的那颗参天大树,被突然出现的两颗锐利齿牙从背后直接拦腰咬断了。 那截苍劲有力的树干应声倒下,露出了那对锐利齿牙的主人的真面目——一只体形偌大的、通体雪色的白蛇。 只见那只白蛇“嘶嘶”地吐着鲜红的蛇信,两颗洁白又锋利的巨大毒牙狰狞无比,直看得人心惊胆寒。 若是方才夕雾只要动作稍微慢上一点,那么,江寒现在可能已经随着那截树干一起,被拦腰咬断了。 夕雾看了一眼被自己抱在怀里的江寒,神色莫名。 在原先的剧情之中,在这个时间段里,江寒并没有莫名其妙地突然倒下,而他自然也极其敏锐地发现了白蛇突如其来的袭击,身手矫健地躲开了它的攻击。 但是,如今江寒却因为心神恍惚,险些直接被白蛇咬死。若不是夕雾及时出手相助,恐怕后果将不堪设想。 …… 这只白蛇一看就绝非善与之辈。 天一宗的其他弟子起初还有些慌张失措,但他们到底还是当世年轻一辈之中的佼佼者,很快便镇定了下来,共同摆出了防御的阵法。 只不过,那只白蛇似乎对其他人并不怎么感兴趣。只见它调转蛇头,阴冷又黏腻的视线直勾勾地盯着夕雾——或者说,它是在紧紧地盯着她怀里抱着的江寒。 “师妹当心!” “师姐!” 顾陌遥和桑月齐齐地大喊道,他们的声音里满是惊慌失措与担忧不安之情。 而他们的话音还未落下,那只白蛇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夕雾的方向猛地冲了过去。 所幸夕雾早有防备,她的脚步在空中轻轻地点了点,便躲开了白蛇来势汹汹的撞击。 她一只手抱着江寒,另一只手则是凭空凝结出了一柄冰蓝色的霜剑,以锐不可当的剑势挡下了白蛇用力咬来的毒牙。 顾陌遥和桑月此时也一起出了手,只是他们的攻击落在白蛇那洁白无瑕的鳞片之上,却显得不痛不痒。 只听得一阵“铮铮”声响,片片蛇鳞就如同世间最坚不可摧的法器一般,将顾陌遥和桑月凌厉的攻击尽数挡下,其本身毫发无损。 这只白蛇实力强大,恐怕在整个太古秘境之中都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他们还真是……时乖运蹇。 桑月在心底暗自骂了一声,但他再怎么说也是桑家的少主,为人自当处变不惊、临危不惧。他的手里还有几张用以保命的强大底牌,从白蛇的口中逃生绰绰有余。 可仅有这些还远远不够,他绝不能让大师姐受到任何一点伤害。 顾陌遥的神色也十分凝重。他当然看得出来这只白蛇实力非凡。就连他自己,恐怕要强行拼着自己重伤,才能够打败这条来路不明的巨大白蛇。 夕雾一边以霜剑格挡着白蛇凶猛的袭击,一边在心中暗自思忖着。 这只白蛇是为了江寒而来的。它想将江寒直接扼杀在这座太古秘境之中。 在原先的剧情里,江寒神志清醒,他看出来白蛇是在针对自己。为了避免伤及无辜,他便且战且退,将白蛇引到了一处无人的僻静之地。 然而,如今江寒似乎又开始头痛欲裂了起来,只见他眉头紧锁,神色痛苦不堪。若是放任着他以这种状态孤身一人与不怀好意的白蛇对峙的话,那么…… 夕雾微微敛了敛眸子。她伸手挽了一个剑花,在旁人眼花缭乱之际,一朵冰蓝色的莲花从她的剑刃处轻轻地飘散开来。那剑气凝结而成的莲花看似轻飘飘的,可是在碰到那只白蛇的一刹那,却将它撞得猛地颤了颤身子。 “我且将它引开。”夕雾淡淡地对天一宗的其他人开口说道,“你们不必担心,我有自保之法。” 她清澈如水的声音十分平静,其中不带有任何惊慌失措的不安情绪,反而是胸有成竹一般,淡然自若。 说着,夕雾便抱着江寒,在几个闪身之间,消失在了茂密的树林之中。 听闻此言,桑月的心猛地颤了颤。他仍然有些担心,便不管不顾地想直接冲上去,帮助夕雾一起对付白蛇。 顾陌遥亦抬手唤出了他的佩剑。 然而,下一刻,只见那只白蛇用力地甩了甩蛇尾。壮硕的尾巴撞击在树林之中,惊落了一大片翠绿的树叶。与此同时,一片浅淡的白雾四散而起,不远处传来了声声野兽的怒吼。 还没等顾陌遥和桑月抬步跟上夕雾远去的步伐,那只白蛇便已经循着夕雾的身影,消失不见了。 紧接着,一双又一双闪着幽绿光芒的眸子便十分突兀地浮现在了树丛之间。 白雾变得愈发浓厚起来,声声兽吼也越来越清晰可闻了,震耳欲聋。 他们……遇上大麻烦了。 ———— 夕雾知道顾陌遥他们那边发生了什么——他们遇见了太古秘境之中极其可怕的“兽潮”。 伴随着带有毒素的白雾弥漫开来,那些妖兽一个个都发了狂似的无差别攻击着。 而这让人闻之色变的“兽潮”,正是那只白蛇唤来的。 当时,江寒虽然成功引开了白蛇,但是,谁能想到,那只白蛇在临走前还要唤出“兽潮”,似乎是想要将他们赶尽杀绝一般,不留活口。 只不过,有顾陌遥和夕雾两位首席弟子共同出手对抗“兽潮”,在天一宗其他弟子们的齐心协力之下,最终,他们有惊无险地闯过了这道来势汹汹的“兽潮”。 现如今,夕雾为了保护江寒而引开了白蛇,只留下顾陌遥一个首席弟子坐镇,但是,她其实并没有太过于担心他们的安危。因为尽管“兽潮”凶猛无比,可顾陌遥的实力亦不容小觑。 他独自一人也可以护全宗的弟子安然无恙。 这便是顾陌遥,天一宗的首席大师兄,可与天命加身的主角一较高下的惊才绝艳之辈。 而当务之急是……该如何处理眼下这棘手的状况。 吐着鲜红蛇信的白蛇一点一点地逼近了夕雾,她的身后则是一片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走投无路,退无可退。 就在夕雾进退维谷之际,那只白蛇突然间口吐人言,道:“你把他交给我,我就放你离开。如何?” 白蛇的声音低沉又婉转,其中还带着些蛊惑人心的诱惑意味。 于夕雾而言,这似乎是一笔极其划算的买卖。 毕竟,江寒他身为天命之子,并不一定会就此殒命。可是夕雾身为一块背景板,就未必能够安然无恙了。 然而……夕雾却只是神色淡淡地看了白蛇一眼,不发一言。她没有给白蛇任何反应的时间,便毫不犹豫地转过身,抱着江寒直接跳下了身后的万丈深渊之中。 “你!”白蛇不可置信地惊呼一声。它似乎完全没有想到眼前的这名白衣女子甚至没有开口讨价还价,就直接选择了跳下悬崖。 大抵是太过于惊诧的缘故,那只白蛇身上泛起了一阵莹白光芒。片刻之后,光芒消散,一位红衣男子凭空出现在了原地。 只见他的眉眼精致又绮丽,墨色发丝随意地披散着,绯色衣裳松松垮垮地散落在他的臂弯处,露出了他胸前大片大片白皙的肌肤,端的是……勾魂摄魄、动人心弦。 他站在悬崖边上,漫不经心地朝下望去,却只能看见深沉如墨的漆黑雾气。 哪里来的人类,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敢擅自妨碍他? 这万丈深渊深不见底,恐怕……他们只能粉身碎骨、殒命崖底了。 这又是何必呢? 若是落在他的手上,他还能给她留一个全尸,总不至于死无葬身之地。 白郁微微挑了挑眉,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容来,看起来竟有几分倾国倾城的艳色。 也罢。 如此这般,他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155. 道是无情却有情【29】 “师姐,抱紧…… 面对白郁的“威逼利诱”,夕雾甚至都没有与他“讨价还价”,而是选择了毫不犹豫地直接跳下悬崖。看似是胸有成竹,可实际上,她一共也只有五成左右的把握。 在原先的剧情之中,江寒被那条白蛇逼到了山穷水尽的绝境之中。他无路可退,却也不想就此命丧蛇口,便只得纵身跃入万丈深渊之下。 江寒既然身为天命之子,自然不可能如此轻易地殒命于崖底。他甚至还因祸得福,寻得了一场大机缘。 但是,作为一块背景板,夕雾就未必能够这般侥幸地死里逃生了。 因此,她在赌。 夕雾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神志不清的江寒孤身一人坠落崖底,所以,她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凌冽的狂风从夕雾的身旁刮过,猎猎风声在她的耳畔处呼啸着,一阵冰冷又刺骨的疼痛触感在她的肌肤之上不断地蔓延开来。 “师、师姐,你不应该管我的……”江寒气若游丝地轻声开口说道。他的声音又低又轻,断断续续的,近乎要随风消散。 江寒伸出手轻轻地拽了拽夕雾胸前的衣襟,似乎还想要开口再说些什么。 他修长的手指颇为无力地将夕雾衣襟处雪白的布料拽出了几道极浅的褶皱。他的力道很小,夕雾几乎察觉不到他的动作。但是很快,江寒便像是后继无力一般,软绵绵地松开了自己的手。 不知为何,从方才起,江寒的脑海里到处都充斥着各种暴戾又癫狂的阴暗想法,与他险些走火入魔那一日的状况如出一辙。 他体内的灵气似乎正在疯狂地燃烧着、沸腾着,将他的血肉、根骨、经脉一同烧灼着。 江寒在浑浑噩噩、晕晕沉沉之际,只感觉到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又柔软的怀抱之中。 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江寒隐隐约约间似乎瞥见了师姐精致又冶艳的侧脸。 他纷繁复杂又杂乱无章的思绪在一瞬间变得清晰了起来——师姐为了保护他,被迫舍身跳崖。 大师姐她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她为什么要管他的死活? 她到底知不知道——她自己也是有可能会死掉的? 那一日,在他即将走火入魔之际,若是师姐并未成功救下他,待到他走火入魔、爆体而亡时,恐怕她也将会自身难保,非死即伤。 而现如今,师姐为了保护他,又不管不顾地抱着他一起跳下了万丈深渊…… 他……何德何能? 他只不过是一个在暗地里觊觎着自己师姐的卑劣之徒罢了。 就连此时此刻,他的心底也满溢着阴暗又潮湿的恶劣心思。 如果……如果他们二人就这样拥抱着彼此一同葬身于崖底,似乎亦是一桩好事。 生不能同衾,死亦要同穴。 江寒的面色苍白无比,但是他的脸颊处却隐隐约约间泛着一抹极其浅淡的潮红之色。 他并没有因为即将到来的死亡而畏惧或惶恐。与之相反,江寒甚至有些欣喜若狂——他能够与师姐一同共赴黄泉,此生……无憾。 ———— 夕雾浑然不知江寒此时心底在想着什么,但是如今她也无暇他顾了。 在他们下方不远处,是一片极其可怖的罡风阵——足以让仙人粉身碎骨的砭骨罡风。 在天一宗内,夕雾曾经日日夜夜于罡风附近修炼剑法。 如今,她面对的不是可以计量的区区数道罡风,而是……数不清的、密密麻麻的、交织在一起的罡风阵。 这座以道道罡风排布而成的阵法似乎是一种繁复又古老的禁制,想要封印某个处于万丈深渊之下的可怖存在。 哪怕死亡近在咫尺,夕雾依然淡然自若。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后悔过自己方才救人的行为。 她做事——向来问心无愧。 事已至此,夕雾也只能以命搏命了。 她抬手唤出了道道霜寒剑气。冰蓝色的莹莹光芒在她周身不断闪烁着,将她和江寒的身体尽数包裹于其中。 然而,还没有等到夕雾出手以自己的灵气为引将剑气点燃,江寒便像是回光返照一般,突然间清醒了过来。 “师姐,抱紧我。”他的声音低沉又喑哑,其中还带着些不可言说的缱绻之意。 哪怕江寒的话语看似十分强硬,可他语气却并不像是在命令夕雾,反而像是在恳求、诱哄着她。 在夕雾还未开口回应他时,江寒便已经“反客为主”般地伸手搂住了夕雾纤细的腰肢,直接打断了她接下来的动作。 方才,师姐护了他一路。如今,该换他出手了。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江寒甚至还有心思低头嗅闻着夕雾纷飞发丝之上带着的淡淡清香。 在夕雾看不见的角度之下,他俊俏的脸上满是癫狂又痴迷的神色。 江寒将夕雾紧紧地拥入怀中,似乎想要将她就此融进自己的骨血里一般。他一边抬起手,一边直白地、毫不掩饰地低头吻了吻夕雾嫣红的唇瓣。 他白皙的指尖处凭空燃起了一抹艳红色的火焰。那抹火焰看起来十分微小,在猛烈的狂风之中不断地闪烁着,摇摇欲坠。 可是,在火焰的正中心,却隐隐约约间浮着一滴殷红的血珠。 江寒在燃烧自己的神魂。他以自身血肉为烛,以三魂七魄为引,燃起了一抹太一神火。 而太一神火何其暴戾,若非有太一寒水护着江寒的身躯,恐怕还未等他点燃太一神火,就要被它先焚烧殆尽了。 艳红火焰骤然间暴涨,缠绕在江寒周身。 火光明明灭灭之间,在江寒精致无瑕的脸庞上印下了捉摸不定的光影,看起来竟莫名有些……动人心弦。 在灼灼烈火之中,江寒近乎虔诚地亲吻着夕雾柔软的唇瓣。他的唇齿撬开了她毫无防备的唇瓣,然后贪婪又渴求地向她索取着。 即便耳畔满是猎猎作响的风声,他们唇齿交缠间发出的黏腻水声却依然清晰可闻。 夕雾颇有些茫然地睁大了眼睛。虽然她完全不知道江寒为什么要突然这样做,但是她看得出来——江寒在以命搏命。 这种时候,她当然不可能去打扰江寒出手。此时他已经将太一神火完全引燃了,若是他之后气息紊乱、后继无力的话,恐怕失去束缚的太一神火将不受控制地焚尽一切。 夕雾只能被迫承受着江寒的掠夺。她本就对此一窍不通,而江寒虽然此前并未接触过男女之事,但他如今却像是无师自通般,愈吻愈深。 江寒的眼底满是不知餍足的贪婪之色,他苍白的脸上泛着愈发明显的潮红色彩,一脸的意乱情迷之色。 可夕雾精致的脸上却依然只有清清冷冷的淡然神色,她的眼底清澈如水,其中不见一丝动摇之色。 她没有动情。 她也不可能动情。 江寒的心尖上不由地泛起一抹细细密密的刺痛之感。他下意识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他不想看到夕雾无动于衷的神色。只要看不见,那他是不是就可以自欺欺人地欺骗自己? 太一神火燃烧得愈发剧烈,金红色的火焰张牙舞爪地舞动着。 江寒只是不管不顾地用力亲吻着师姐。 “师姐,我必定护你周全。” 江寒重重地喘着气,他在夕雾的耳边哑着嗓子低声开口说道。他的声音里带了些坚定无比的决绝之意。 然后,江寒便情不自禁地从夕雾的耳畔处一路向下吻去,他贪婪地吻着她光洁如玉的脖颈。他似乎没有什么气力了,只能浅浅地啄吻着,甚至没有在她雪白的肌肤之上留下任何一丝痕迹。 万丈深渊深不见底。那可怖的罡风阵看似近在咫尺,可江寒和夕雾却是在下落了许久之后,方才真真切切地迎上那锋利又凌冽的罡风。 此时,江寒又再次吻上了夕雾的唇瓣。 缠绕在他们周身的太一神火璀璨如耀阳,道道锐不可当的罡风撞在太一神火之上,竟然在一瞬间消融殆尽,化为了片片白芒,散落开来。 江寒的脸色变得愈发苍白起来,太一神火却显得愈发炽热。 他要以他的命——来换师姐的命。 待到他的神魂燃尽,“油尽灯枯”之际,“江寒”此人也将彻彻底底地不复存在了。 他仔细想了想,和师姐死而同穴固然美好,可他还是舍不得师姐死去。 于他而言,师姐是水中月、镜中花,可望而不可即。 师姐应当如明月般高悬于遥遥天际,而非与他一同葬身于阴暗的无底深渊之中。 江寒的手上加大了些许力道,似乎是想要在生命垂危之际最后拥抱一次师姐。他唇齿之间也愈发用力,几乎要将夕雾吻得喘不过气来。 …… 本来密不透风的罡风阵被太一神火灼烧出了一道缺口。锐利的罡风只要稍微划过了火焰的边缘,便会在电光石火之间消散殆尽。 江寒以自身性命为代价,带着夕雾一起,成功闯过了足以让仙人粉身碎骨的罡风阵。 被江寒小心翼翼地护在怀里的夕雾毫发无伤,而江寒的身上却满是被灼烧出的道道可怖伤痕。 他的神魂几乎已经被燃烧殆尽了,无物可烧的太一神火如今开始灼烧起了他的血肉筋骨。 156. 道是无情却有情【30】 穷途末路,山…… 灼灼燃烧着的太一神火似乎逐渐开始变得微弱了起来。原本金红二色交织而成的耀眼火光,慢慢地黯淡了下去。 本就是以神魂为引而燃起的太一神火,在江寒的三魂七魄燃烧殆尽之后,自然无以为继。它只得焚烧起了江寒的血肉筋骨,用以维持自身,然而,待到江寒血肉燃尽的那一刻,太一神火也将“偃旗息鼓”,沉沦于万丈深渊之下。 哪怕江寒失去了自己的神魂,他也依然紧紧地抱着夕雾,一双臂膀用力地搂住了她的腰肢。他要以他的身躯护住夕雾,不想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但是,在闯过了玄妙莫测的罡风阵之后,等待着他们的是杂乱无章、四处飘散着的凌乱罡风。 虽然这些零零散散的罡风并不像以特定规律排布而成的罡风阵那样……几乎可以将人逼至绝境,但是它们也不容小觑。一道罡风就足以让人闻风丧胆,更何况是数道罡风。 此时此刻,已经黯淡无光的太一神火几乎已经无法再将罡风消融殆尽了。 夕雾微微敛了敛眸子,她抬手唤出了先前被江寒强行打断了的霜寒剑气。 …… 清脆的“铮铮”声不绝于耳,道道冰蓝剑气与四面八方袭来的锐利罡风相互碰撞着。数道罡风猛烈地刺在剑气之上,那看似坚不可摧的罡风便陡然间消散于无形之中。然而,冰蓝的剑气上也因为罡风的撞击而出现了数道极其细微的裂纹。 罡风的袭击变得愈发猛烈起来,剑气之上的裂纹不断蔓延着。片刻之后,剑气便像是再也支撑不住了一般,寸寸断裂开来。 夕雾微微红肿的唇瓣间溢出了一丝艳红色的鲜血。她被剑气反噬了。 此时,她的五脏六腑就好像是正在被千刀万剐一般,剜心刺骨的剧烈疼痛骤然间蔓延至她的四肢百骸。 尽管如此,夕雾依旧面色如常,就连眉头都未曾皱动一下。 她忍着体内的剧痛,再次抬手凝结出了崭新的霜寒剑气。 夕雾以她自身的灵气为引,强行催动了剑气,使其能够抵御猛烈的罡风。 可是,灵气终究会枯竭。而罡风似乎源源不断。 …… 夕雾的脸色苍白无比,她体内的灵气已经干涸,她无法再次催动剑气了。 看着仍旧滔滔不竭的罡风从四面八方袭来,夕雾试着抬起手,竭尽全力地想要再次出手,可最终,她还是失败了。 夕雾慢慢地闭上了眼睛,直接昏迷了过去。此时的她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 几缕微弱的太一神火仍然在不断地灼烧着江寒的血肉,此刻的他们已然是毫无防备了。 数不胜数的罡风毫不留情地朝着他们的身影袭来。 穷途末路,山穷水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异变陡生。 “叮”—— 一道清脆又悦耳的铃铛声突然间响了起来。 与周遭正不断呼啸着的猎猎风声相比较起来,这一道细微的铃铛声分明应当是极其不明显的。 可是,这道铃铛声中却似乎带着一种让人难以忽视的压迫感,直教人心惊肉跳。 夕雾纤细脚腕处系着的银白色“九玄铃”,此时正在微微地颤动着。 九枚小巧玲珑的铃铛不断晃动着,发出了一声声悦耳又动听的铃铛声,如同雨水溅落山涧一般,没有一丝杂音,清脆无比,让人情不自禁地沉醉于其中,在不知不觉就会下意识地忽略掉铃铛声之中所蕴含着的可怕能量。 有莹莹白芒从九枚铃铛中轻飘飘地逸散开来,看起来竟带着些淡然似水的美好之感。 然而,下一刻,那道白芒所过之处,罡风皆在一瞬间消散殆尽。 猎猎风声渐小,唯有清脆铃铛声回荡于天际,直听得人心旷神怡。 罡风尽数消融,空中一片清明。那道不起眼的白芒慢慢地消散在了空中,而铃铛声也逐渐变得微弱了起来。 最终,夕雾脚腕处系着的“九玄铃”变得黯淡无光,一切重归于寂静。 然后,夕雾与江寒一同从半空之中直挺挺地坠落了下去。 ———— 在一条潺潺流动着的小溪中央,横亘着一块巨石,清澈的溪水从巨石旁流过,打湿了石头黢黑的表面,也打湿了夕雾身上的衣裳。 她纤细的脚腕处系着的银白色链子也完完全全地浸没在了不断流淌着的溪水之中。 晶莹剔透的水流将雪白的轻薄布料尽数浸湿,几乎要遮掩不住她布料之下的莹白肌肤。 夕雾的身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伤痕,绯红的鲜血从伤口之中溢了出来,将雪白的布料染上了艳红色彩。而被水浸没之后,那片绯红色彩便被溪水晕染开来,显得愈发朦胧。 浸没于溪水之中的“九玄铃”忽然间又开始颤动了起来,浅淡的莹白光芒一闪而过。 就在这时,一道白衣飘飘的身影陡然间凭空出现在了夕雾的身旁。 那人的身影起初还有些虚无缥缈,但是很快,那道身影便凝结出了实体。 飘然似仙,渺渺茫茫。 银白色发丝散落于身后,一袭白衣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孤傲不群,出尘不染。 正是夕雾的师尊,云子期。 他亲手为夕雾系上的“九玄铃”于生死攸关之际可以救她一命。 除此之外,云子期还在“九玄铃”之中留下了属于自己的一缕神魂。当“九玄铃”的铃音响过之后,夕雾依然处于生命垂危、命悬一线之际时,那一缕神魂便会幻化出他的身形,可保夕雾性命无虞。 只不过,太古秘境实在是太过于变幻莫测。其中还存在着无法抹除的禁制,杜绝那些实力已臻化境的至尊强者们进入。 云子期有些担心自己的化身无法护夕雾周全,便想方设法地跟来了太古秘境。 他与化身之间的记忆和感知等都是共享的。而若是他出手开辟了进入太古秘境的道路,便可以通过这一段极其微弱又隐晦的联系,操纵着自己的化身。 更有甚者,若是夕雾遭遇不测,云子期还能够拼着重伤的风险强行闯进太古秘境里救出夕雾。 为了自己的弟子,云子期可谓是煞费苦心。他重重布局,只为了护夕雾周全。 太古秘境果然无比凶险,距离夕雾进入秘境之中才过了一段极短的时间,“九玄铃”的铃音便已经奏响了。 如今,云子期的化身更是直接出现了夕雾的身边。 …… 夕雾身上的那些伤痕其实并非罡风作祟。 她与江寒坠落在了一处瀑布之上。而这里也是江寒得到机缘的地方。 在岸边十分突兀地生长着一株参天巨木,通体血红色,猩红的叶片之上布满了根根倒刺,张牙舞爪的枝桠遒劲有力,看起来十分骇人。 那株参天巨木与其它矮小又瘦弱的树木们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而在那株树木粗壮的树干的正中央,镶嵌着一颗猩红似血的圆润珠玉,它正不断地往外散发着森森血气,将原本与其它树木一般无二的树木,滋养成了一株参天巨木。 在那株参天巨木的脚边,堆积着数不清的森森尸骨,遍布和俺,其中有着人类的骨骼,也有野兽的尸骸,混杂在一起,更显得惊心骇目。 此时,似乎是见江寒与夕雾“主动”送上门来,那株参天巨木便不由地探出了一截无比狰狞的枝桠。 那一截枝桠紧紧地卷住了江寒精壮的腰肢,猩红叶片之上的根根倒刺深深地刺入了他腰间那一片被烧灼成焦黑色的肌肤,将他牢牢地禁锢住了。 接着,那一截枝桠又努力地探了探,还想将夕雾一同卷起。然而,本应该神魂俱灭的江寒,突然间挣扎了一下——此时的他已经被太一神火烧灼成了血肉模糊的凄惨模样,早就已经无法再动弹了。 也许是心中的执念太深,哪怕自己已经身死道消,在最后一刻,江寒依然想要保护夕雾的安危。 而他也做到了。 因为江寒突如其来的挣扎,那一截枝桠不得不用更大的力道束缚住他。可是它与江寒的“博弈”不可避免地扰乱了河水的流动,本就湍急的河流竟然裹挟着夕雾的身体,直接将她从瀑布之上带了下去。 那株参天巨木像是恼羞成怒一般,片片红叶飞射而出。数不清的猩红叶片混杂在湍急的水流之中,顺流而下,锋利的叶片边缘与根根倒刺将夕雾划得遍体鳞伤。 然而,任由那株树木再是恼怒,也已经无济于事了。 夕雾便这样从高高的瀑布之上摔落了下来,逃离了参天巨木的“魔爪”。然后,她顺着溪水一路往下游的方向“漂”着,最终被一块巨石拦住了去路。 那些叶片之中带着噬骨的魔气,只要稍微被划出一道口子,魔气便会迫不及待地沿着伤口钻进去,吞噬血肉,以“猎物”体内的灵气滋养自己。 夕雾方才本就已然接近油尽灯枯的境地,此时她又毫无防备地从高处坠落,被魔气侵入体内,堪称命悬一线。若是再怠慢片刻,恐怕夕雾将就此香消玉殒。 于是,云子期的化身便及时出现在了她的身边。 157. 道是无情却有情【31】 “小雾……”…… 昏迷不醒的夕雾伏在巨石之上,清澈的溪水自她身旁流淌而过,将她衣摆处的柔软布料浸没。漂在水中浮浮沉沉的布料之上晕染着大片大片绯红的血色。 她身上的衣裳血迹斑斑,白皙的肌肤之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割伤、刺伤与擦伤。伤口处的鲜血慢慢地晕染开来,蜿蜒流淌而过的溪水中也因此带上了深深浅浅的猩红血色。 夕雾鸦黑的长发十分凌乱地浮在血色的溪水之中,与破烂不堪的碎布交织在了一起。 黑发白衣、雪肤红痕,半浮半沉地浸没在血色溪水之中,竟显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勾魂摄魄之感来。既让人不由地因为她身上的伤势而感到额蹙心痛,又不可抑制地为了她而情不自禁地神魂颠倒。 夕雾双眸紧闭,她纤长又浓密的睫羽微微敛着,在她苍白无比的脸上印下了一小片浅浅的阴影。 …… 云子期眉目如画的脸上满是森森寒意。他的脸色很冷,如同冰封千年的霜雪一般,让人不由地心生畏惧。 他慢慢地弯下腰,眸光微沉。接着,云子期便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手。他一只手搂住了夕雾纤细的腰肢,另一只手则是托着她的腿,将她打横抱起。 云子期的动作温柔又细致,像是生怕让夕雾再次受到伤害一般,小心翼翼。他的手特意避开了夕雾身上的伤口,以免让她更加痛苦。 仅仅只是隔着一层湿漉漉的轻薄布料,他的手几乎相当于是直接触碰到了夕雾身上那光滑又细致的柔软肌肤。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在她腰际和大腿处的白皙肌肤之上印出了几道浅浅的凹痕,夕雾那一身柔软的皮肉陷在他的指间,软玉温香一般,蛊惑人心。 云子期微微敛了敛眸子。 他身上那一件本来一尘不染的洁白衣裳,此时已经沾染上了深深浅浅的水渍和血痕,看起来斑驳陆离、凌乱不堪。 但云子期却像是毫无所觉一般,依然紧紧地抱着夕雾,丝毫不在意她身上的血污。 溪水将他的衣摆沾湿了一角,那洁白如雪的布料被浅红色的流水染上了一抹微红之色。 白璧有瑕,如同仙人落红尘。 云子期将夕雾轻轻地放在了岸边,让她能够靠坐在树木旁边。 他的面色有些凝重。他自然看得出来夕雾体内的灵气已然枯竭。只不过,哪怕她神魂俱灭,云子期也会想方设法地为她重塑三魂七魄。 更何况,治疗灵气枯竭这等伤势,与他而言,并非难事。 当下让他有些棘手的难题是——夕雾身上那些伤口之中,缠绕着丝丝缕缕的魔气。 那些魔气附着在她的血肉筋骨上,与她的神魂紧紧地纠缠在一起,难以根除。魔气正在吞噬着夕雾,似乎是想要将她化作养料,用以滋养自己。恐怕不多时,夕雾便会被魔气侵蚀殆尽,就此湮灭于世间。 但若是要强行出手拔除与夕雾紧密缠绕着的魔气,恐怕她也将命不久矣。 云子期的身外化身只有他本体十分之一左右的力量。 尽管他借助与太古秘境建立起的隐秘联系,亲自出手控制了自己的身外化身,但是碍于太古秘境的禁制,他依然无法完全发挥出自身全部的实力。 云子期的脸色不由地沉了沉,他慢慢地伸出手,轻轻地抚上了夕雾的脸颊处。 他的指尖按在了她的眼尾处,然后顺着她的侧脸,一路抚摸至了她的唇畔处。 “小雾……” 云子期低低地开口唤道。他清冷如霜的声音里带着些缱绻又缠绵的丝丝情意,听起来竟莫名有些……荡魂摄魄的蛊惑意味。 他以指尖轻轻地拭去了夕雾唇瓣处艳红的鲜血。那一截白皙的指腹一点一点地被血色的痕迹染成了绯红色,指尖微红,竟显出一种别样的旖旎美感来。 云子期很快就收回了自己的手。他看着气若游丝的夕雾,不由地闭了闭自己的眼睛。 他不可能对夕雾不管不顾。不管怎样,他都会出手救下她。 而为了救她,他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所以,小雾,别怪为师……冒犯了。 云子期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他纤长的睫羽颤动着,深邃的墨色眸子里满是暗沉之色。 然后,他俯着身子,一点一点地靠近了夕雾。 夕雾体内缠绕着的魔气已经扎根于神魂之上,无药可医。 虽然魔气无法被祓除,但是……可以让它转移目标,然后,以命换命。 云子期眸光微沉,他没有丝毫的停顿,直截了当地吻上了夕雾嫣红的唇瓣。 他要以这具身外化身,将魔气炼化入体,从而救下夕雾。 云子期的动作十分生涩。起初,他只是“浅尝辄止”一般,与夕雾唇瓣微微相触。然而,仅仅只是这般简单的接触,能够引渡的魔气似乎极其有限。 他不得不撬开了夕雾的唇齿,与她紧密地唇舌纠缠。 在潺潺的流水声之中,湿漉漉的黏腻水声却显得尤为明显。 丝丝缕缕的猩红魔气从夕雾的唇齿之间慢慢地渡进了云子期的唇中。 夕雾体内的魔气实在太过于繁杂了,他不得不吻得愈加深入。 他只是为了救下小雾的性命而被迫出此下策。 这……并非他的本意。 他是她尊重敬仰的师尊,他不应当对她有非分之想。 可是……夕雾唇齿之间那柔软又诱人的触感,似乎在蛊惑着他就此沉沦下去。 云子期下意识地伸手搂住了夕雾的腰肢,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 …… 到最后,甚至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楚——他的心中到底有没有怀着见不得光的私心杂念? 夕雾体内的魔气似乎已经被祓除殆尽了,又或许……还没有。 云子期无法分辨。他只是愈发用力地吻着她,心醉神迷。 在将夕雾体内的魔气引渡到自己体内时,云子期还将这具身外化身之中所蕴含着的灵气一点一点地渡给了夕雾,用以滋养她灵气枯竭亏空的血肉身躯。 夕雾苍白的面色逐渐带了些莹润的血色,看起来比之前多了几分生机。 而云子期的脸色却变得愈发苍白起来。他的眼尾处泛着一抹微红之色,点缀在那张精致却苍白的脸庞之上,无端显出一种冰雪消融之后的艳色来,让人……心神荡漾。 他只是……为了救她而已。 云子期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说服、劝诫着自己。 他应当适可而止。 可此时此刻,他却像是食髓知味一般,贪婪又沉醉地亲吻着夕雾红肿的唇瓣。 他的动作不再生涩,其中还带着些让人心惊肉跳的掠夺之感,几乎要将她直接融进自己的骨血之中。 …… 许久之后,云子期才慢慢地放开了夕雾。 他微微地敛了敛眸子,将眼底的暗色尽数遮掩了下去。 夕雾的面色已经恢复成了原本的红润之色,她身上的那些伤口中也没有了猩红魔气的踪影。只是,那些伤口仍然没有完全愈合。 云子期抬手催动了身外化身之中的最后一丝灵气,将夕雾身上深深浅浅的伤痕尽数治愈。 他向来处变不惊,可是此时此刻,他的心跳却有些快。 他伸出手,以指尖慢慢地描摹着夕雾精致的脸庞。他的指尖轻轻地拂过了夕雾红肿不堪的唇瓣——他吻得太久又太用力,她娇嫩的唇瓣似乎有些“不堪重负”了。 云子期眸色微暗,他的唇齿之间似乎还残留着那极尽柔软的触感。 可是,夕雾体内的魔气已经被祓除殆尽,他也完全清醒了过来。他不能再放纵自己愈陷愈深了。 云子期将夕雾唇瓣之上的“伤势”治愈之后,便轻飘飘地收了手。 他不能一错再错。 如此这般,已经是一种极大的僭越了。 哪怕是为了救夕雾的性命,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当时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当夕雾体内的魔气被祓除殆尽之后,他为什么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 他并非问心无愧。 他亦非心无旁骛。 云子期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动。他要将这具身外化身湮灭为齑粉。 毕竟这具身外化身之中灵气已然枯竭,其中还缠绕着数不清的猩红魔气。若是不将身外化身尽快销毁,恐怕那魔气会如同附骨之疽一般,“顺藤摸瓜”,直接沿着神魂侵入他的本体。 事实上,这具身外化身之中的魔气已经有些蠢蠢欲动了。 云子期方才已经出手尽力压制住了魔气,可是,灵气已然枯竭的身外化身自然无法与可怖的猩红魔气相抗衡。 他强撑着治愈了夕雾身上的伤痕之后,便悄然离开了。 他要找一个空旷之地,湮灭这具身外化身。 尽管这具身外化身耗费了他无数的心血。他历经数年方才炼化出这一具躯体,其中更是蕴含着他的一丝神魂,摧毁之后他必定元气大伤。但是,云子期的心底却并没有任何的惋惜或不舍之情。 早在他决定要引渡魔气入体之时,他便已经知晓了这具身外化身的结局。但是,他的心中却没有丝毫的犹豫不决之情。 当初,他炼化出这一具身外化身的目的本就是为了护夕雾周全。 能够救夕雾一命,这具身外化身“死得其所”。 158. 道是无情却有情【32】 “师姐,你不…… “师姐……” 一道低沉又喑哑的声音在夕雾的耳畔处响了起来。 夕雾纤长的睫羽微微颤了颤,她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映入她眼帘之中的是一张神清骨秀的俊俏脸庞,完美无瑕。 只见江寒低着头,正一脸关切地看着她,眼底满是担忧之色。 大抵是刚刚才醒来的缘故,夕雾看起来还有些迷茫。她微微蹙了蹙眉,脸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只是清清冷冷地敛了敛眸子,神色淡淡。 夕雾发现自己的身上竟然没有出现任何一点伤痕,而且,她体内早已枯竭的灵气此时也已经充盈。 只不过,她垂眸看了一眼系在自己脚腕处的银白色细链,却发现如今那条链子就好像是明珠蒙尘一般,变得黯淡无光。而链子上缀着的九枚铃铛也变得灰蒙蒙的,再也不复往日光可鉴人的耀眼夺目。 夕雾的视线十分隐晦,几乎难以让人察觉到。接着,她又轻飘飘地抬眸看了江寒一眼,见他看起来似乎安然无恙之后,她便没有过多言语,想直接站起身来。 江寒则是十分自然地伸出手去,他轻轻地抓着师姐的手臂,动作温柔地将她扶了起来。 “师姐,你现在还好吗?”他轻声开口询问道。 夕雾微微颔首,示意自己并无大碍。 江寒这才完完全全地放下心来。 他刚发现师姐的时候,见师姐一直昏迷不醒,便在情急之下出手检查了一下师姐身上的情况——毕竟,他也知晓那猩红魔气的可怖之处。 江寒的指尖轻轻地点在了夕雾的眉心处,一丝极淡的绯红气息便隐没在了那片白皙的肌肤之下。 很快,他便颇为意外地挑了挑眉。 师姐的体内竟然完全没有任何魔气存在过的痕迹,而且,她的身上毫发无伤。 江寒不禁在心底暗自松了一口气。 师姐没事就好。 他的视线悄悄地从师姐精致的脸庞处划过,一路向下游移着。他忽然间发现——先前系在师姐脚腕处的银白色链子,此时却显得晦暗又惨淡,灰沉沉的。 到底是从凡间摸爬滚打上来的,江寒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恐怕就是那条链子救了师姐一命。否则的话,那猩红的魔气侵入体内之后极难祓除,师姐断然不可能像现在这般毫发无损。 见师姐性命无虞之后,江寒便轻声开口唤了她一声,夕雾恰好在此时醒了过来。 她对于江寒全须全尾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这件事情,丝毫没有觉得出人意料或者不可思议。 哪怕江寒神魂俱灭,他的血肉身躯还被太一神火不断地焚烧着,近乎于身死道消,他也依然有绝处逢生之力。 因为他是天命之子。 更何况,在原先的剧情之中,面对着罡风阵,江寒便是以神魂为引点燃太一神火之后才闯了过去。 接着,他缠绕着太一神火的身躯硬生生地扛过了零零散散的数道罡风,最终落在了河中。 在穷途末路、山穷水尽之际,一根狰狞无比的枝桠从一株参天巨木之上十分贪婪地探了出来,用力地卷住了他的腰肢,将他一点一点地拽到了岸边,想要吞噬他的血肉以滋养自身。 然而,这株魔气森森的巨木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只猎物,与它从前所捕食的那些人类或兽类等,不可同日而语。 这株树木之所以能够长成参天大树,还能够捕食肉类,是因为——在它树干的正中央镶嵌着一颗猩红似血的珠玉。 血魔珠,魔界的至宝。传闻之中,这颗魔珠能够重塑神魂、凝聚血肉之躯。除此之外,它还能够让人得到无上的力量,成为魔族的至尊。 而江寒则在阴差阳错之下,接触到了血魔珠。他体内的血肉被太一神火和太一寒水淬炼过,于血魔珠而言,是大补之物。 因此,在冥冥之中,血魔珠便感召江寒前来此地,想要借助巨木之力将他吞噬。虽然中间被白郁稍微干扰了一下,但是最终,江寒还是落入了血魔珠的陷阱之中。 可是,江寒何等人也,岂会被区区一件死物所左右? 他不仅没有被血魔珠吞噬掉自身的血肉,甚至还“反客为主”,借助血魔珠重新凝练了神魂与身躯,将血魔珠完完全全地炼化了。 尽管血魔珠其中蕴含着可怖的魔气,会让人不可避免地堕入魔道,但是,主角江寒的道心坚不可摧,因此,他抵御住了血魔珠的蛊惑,并未走火入魔,反而是借此将自己的实力提升了一大截。 在这之后,魔界的人想奉江寒为主,但他依然是婉言谢绝了。只不过,若是他遇到了魔族中人,那么,凭借着血魔珠的力量,他总能有意无意地得到魔族中人的帮助。 这是他藏得最深的一张底牌之一。 因为血魔珠是见不得光的歪门邪道,若是贸然暴露于世人面前,必将引起正道中人的口诛笔伐。 但是,江寒从未利用血魔珠作恶过,他问心无愧。 …… 夕雾很快就收回了自己的思绪。既然江寒安然无恙,那么,说明剧情大体上还是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她抬步想要往外走去,却忽然间被江寒拽住了手臂。 “师姐,你……不会怪罪于我吗?” 江寒有些迟疑地开口询问道。他低沉的声音又轻又哑,其中还带着些不可言说的莫名意味。 夕雾回眸看他,眼底划过了一抹茫然不解的神色。 为什么要怪罪于他? 江寒见状,他的眼底不由地泛起一抹沉沉的暗色,如墨潮般翻涌着。 师姐果然对此毫不在意吗? 哪怕他那般沉醉又痴迷地亲吻着她,与她唇齿纠缠,她也依然无动于衷吗? 她甚至没有过问一句,只是面色如常地与他相处着,与从前一般无一。 所以,于师姐而言,他的僭越与冒犯根本就不值一提,是吗? 在江寒眼底的暗潮之下,隐隐约约间闪过了一抹猩红之色。 他直勾勾地盯着夕雾的眼睛,似乎是想从中窥见她心底最真实的情绪。 “难道师姐忘记了吗?”江寒一字一顿地开口说道。他的声音愈发喑哑,其中甚至还带了一丝不甘心的委屈意味。 “师姐的唇很软。”他直接伸手抱住了夕雾纤细的腰肢,然后慢慢地凑到了夕雾的脸侧,在她的耳边轻声细语道。 温热的吐息轻轻地拂过夕雾的耳畔,江寒的话语实在太过于露骨,其中还带着缠绵又痴迷的缱绻之意。 他眼底的猩红之色愈发明显,完美无瑕的俊秀脸庞之上甚至还带了一丝如痴如醉的癫狂之色。 夕雾看不见江寒脸上的神色,她只是觉得……此时的江寒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那个时候,江寒的冒犯行为对她来说,的确不值一提。毕竟,她所修行的是无情道,情情爱爱于她而言,不过只是修仙路上的绊脚石。 她不懂江寒的感情,也没有过多在意他的行为。 她只想以无情入道,证得无上大道,从而问道长生。 但是,此时此刻,江寒愈发咄咄逼人,他不依不饶地开口追问着她,寻根究底。 夕雾只得淡淡地开口回答他,道:“江寒,我不会怪你。只是,三心一意终究难成大器。” 她在暗暗地提点他——想要问道长生,就应该专心致志地修行,而不是胡思乱想,浪费自己的时日。 见师姐依然没有丝毫的恼怒之意,仍旧是语重心长地教诲着他,江寒的心尖之上不禁泛起了一股极其尖锐的刺痛之感。 他何等聪慧,自然能够听懂师姐的言外之意。可是,他不甘心。 他……不想问道长生。 江寒猛地闭了闭眼睛。 师姐修行的是无情道,绝无可能动心动情,他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不依不饶? 他在心底不断地劝诫着自己——放弃心中那不切实际的妄想,对他来说才是当下最为明智的选择。 然而,就在此时,浮在他丹田之中的血魔珠忽然间颤动了一下,一丝猩红色的魔气几不可察地逸散而出。 师姐身上的淡淡清香萦绕在他的身侧,江寒的心跳情不自禁地加快了些许。 他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了师姐唇瓣之间的触感——柔软又,让人神迷意夺。 他又如何能够断绝自己的念想? 他所谓的道心……早就已经千疮百孔了。 江寒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他的眼中满是毅然决然的决绝之色。 他微微敛了敛眸子,将眼底的猩红血色尽数遮掩了下去。再抬眸时,他的脸色已经完全恢复如常了。 “师姐……不怪罪我就好。”江寒的语气里带了些十分真挚的诚恳意味,“师姐教训得是,此后我必将一心一意……” 后面的话语他并未宣之于口,莫名带了些不可言说的意味深长之感。 说着,江寒便松开了自己的手,一副十分乖巧又懂事的模样。 夕雾见江寒“迷途知返”,便也不再管他。总归她只是尽到了自己作为大师姐的责任,至于江寒是否真心悔过,于她而言,无关紧要。 159. 道是无情却有情【33】 “师姐,我来…… 见江寒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夕雾想了想,便莲步轻移,不紧不慢地沿着河岸向流水的下游走去。 江寒看着夕雾离去的背影,眸光微沉。他很快就收敛起自己眼底翻涌着的暗色,面色如常地跟了上去。 能够从最底层的凡间一步一步地踏上生死难料的修仙路,他自然十分擅长于伪装自己。曾经无数次的死里逃生,早已经让他“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他应该暂时克制住自己心底的妄念。 谋定而后动。 …… “师姐,此处为深渊之下,不知我们该如何脱身?”江寒试探性地开口询问道。 夕雾的脚步微微停顿了片刻,她并不想随意地干涉属于江寒的机缘,但是,既来之,则安之。此时的她也只好按照原先剧情之中江寒的行动轨迹继续走动,以免让他错失机缘。 只不过,在原先的剧情之中,江寒很快就决定沿着河水流动的方向向河流的下游走去,一探究竟。 但是,现如今,江寒却始终无动于衷,她只能率先走出了第一步,来引导江寒跟着她一同行动。 夕雾只当自己出现在此地不可避免地影响到了剧情的发展,因而江寒才会没有立刻按照命中注定的轨迹行动。她也不再多想。 而事实上,江寒……他其实早就知晓了若是要离开此地,应当要往下游处走去。因为他体内的血魔珠似乎在冥冥之中为他指明了一条出路。 但是,江寒却并不想这么快就离开这里。 他想……和大师姐再多单独相处一段时间。 结果,还没等他想方设法地开口拖延时间,大师姐便直截了当地选择往下游处走去了。 江寒只好试探着开口询问夕雾。 “顺流而下,追根溯源。”夕雾淡淡地开口提点了他一句。 江寒像是突然间恍然大悟一般,开口赞叹道:“师姐果真冰雪聪明。” 说着,他便十分自然地走到了夕雾的身旁,与她并肩同行。 ———— 狂暴的兽潮仍然在持续不断地肆虐着,所过之处一片狼藉。 天一宗的弟子们不得不且战且退。而有首席大师兄顾陌遥为他们保驾护航,这一阵猛烈的兽潮于他们而言,并非全然是一件坏事。 他们此行前来太古秘境,本就是为了历练自己。借着与兽潮之中狂躁的妖兽们交手的机会,他们可以将自己从前所学与实际情况融会贯通,在一招一式之间明悟战斗之法,从而磨练自身实力。而这也能够将他们体内虚浮的灵气尽数夯实。 桑月此时却无心恋战。他一心一意只想着从兽潮之中脱身,然后前去寻找大师姐的下落。 他游刃有余地抬手挡下了从四面八方袭来的妖兽群。但尽管他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可是,他亦无法轻易地脱离兽潮的裹挟。 站在所有弟子最前面的顾陌遥白衣飘飘,举手投足间行云流水。即便面对着可怖的兽潮,他也依然泰然自若。只不过,顾陌遥看似面色如常,但他的心底其实焦急万分。 其他的弟子们之所以性命无虞,是因为顾陌遥出手为他们挡下了绝大部分的攻击。为此,他甚至不惜在暗中动用了自己的底牌之一。 他想尽快闯过兽潮。若是再耽搁一段时间,恐怕就难以追寻到师妹的踪迹了。 顾陌遥十分担心夕雾的安危。但是,这突如其来的兽潮硬生生地阻断了他的去路。 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尽快带领其他人闯过兽潮,好让他尽快脱身去寻找师妹的踪影。 …… 其他弟子们面对兽潮的攻击愈发得心应手,那汹涌而来的兽潮似乎逐渐变得有些后继无力。 然而,就在他们心底暗自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原本已经有些疲惫不堪的妖兽们忽然间一个个眼睛发红,再次蓄力朝着他们猛地冲撞了过来。 有些弟子当场就变了脸色,但是尽管他们面色慌张,却依然勉强地保持住了自己手上的防御动作,没有因此而乱了阵脚。 顾陌遥身上的压力陡增。 本来已经式微的兽潮此时莫名其妙地发了狂,比先前还要更加具有攻击性,带着极其可怖的杀伤力。再这样继续下去……恐怕天一宗的弟子们要死伤无数了。 面对咄咄逼人的兽潮,天一宗众人节节败退。所幸天一宗底蕴仍在,其宗内弟子并非什么平庸之辈。他们纷纷出手动用了自己压箱底的保命手段,以保性命无虞。 …… 眼看着众人体力不支、节节败退,即将全军覆没之际,忽然间,他们似乎发现了一丝转机——当他们退到了树林深处之后,那些蠢蠢欲动的妖兽们竟然硬生生地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它们张牙舞爪、呲牙咧嘴,对天一宗弟子们虎视眈眈,却始终不敢越雷池一步。 尽管众人都知晓前路必有蹊跷,可是情急之下,却不得不出此下策——他们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树林深处走去。 否则的话,那些发了狂的妖兽们迟早要将他们活生生撕碎。 …… “谁在那里?” 桑月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他面色凝重,十分警惕地开口质问道。 此时,他们已经在这片树林里走了一段时间了。周遭静谧无声,其中似乎蕴藏着什么极其可怖的陷阱。 桑月的感知十分敏锐,在其他人都没有发觉危险之前,他便率先开了口。 顾陌遥自然也察觉到了异样之处,但他只是不动声色地暗自警惕着,并未轻举妄动。 “诸位……道友,何必如此剑拔弩张呢?” 一道低沉又婉转的声音自众人前上方缓缓响起。 其他人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绯色衣裳的翩翩公子正十分随意地靠坐在枝桠之上。 他懒懒散散地支起一条腿,踩在了粗壮的枝桠上,端的是一派风流。那一张绮丽又冶艳的脸庞之上满是漫不经心的神色,无端显出一种勾魂摄魄的旖旎意味来。 “阁下藏头露尾,意欲何为?”桑月面色微冷地开口问道。 这片极度诡异的树林就连狂暴的兽潮都不敢踏足半分。他们走了这么久,就连一只虫豸都不曾见过,更遑论兽类或人类了。 但是,此人竟然这般突兀地出现于树林深处,着实诡异。 事出反常必有妖。 听到桑月的质问,白郁不禁勾唇笑了起来,他转过头看了桑月一眼,轻飘飘地开口回应道:“我不过是于此处休憩,竟成了藏头露尾?” 他纵身一跃,从高高的枝桠之上直接跳了下来。 天一宗的其他弟子们见状,个个都面色凝重地盯着白郁。他们都在心底暗自防备着他。 毕竟此人来路不明,不知道是敌是友。 ———— “师姐,前路不明……”江寒看了一眼面前密密麻麻的丛林与荆棘,迟疑着开口说道。 夕雾抬起眸子,神色淡淡。 尽管江寒时不时地做出了一些意料之外的行为,但是夕雾一直不为所动。 江寒最终还是不得不按照原先的剧情发展,一路沿着溪流的下游走去。他也想过与师姐再多单独相处一段时间,奈何师姐实在“不解风情”。 他也只能装出一副乖巧听话的好师弟模样,亦步亦趋地跟在了师姐的身侧。 “师姐,我来探路吧。”江寒见夕雾一言不发,便自告奋勇地站了出来。 面前这一大片荆棘丛林看起来幽深又可怖,其中必定凶险万分。 只不过,江寒体内的血魔珠却隐隐约约地为他指明了生路——离开此地的出口便悄然隐藏在这片丛林之中。 他唯恐师姐受到伤害,便想着让自己走在前面,为师姐披荆斩棘,以免师姐娇嫩的肌肤一不小心被荆棘划破。 虽然夕雾并不在意江寒挺身而出的保护之举,但是,她知晓江寒需要得到历练——这片丛林之中蕴含着无数个玄之又玄的繁复阵法,诡谲多变,足以将人活生生地困死在丛林之中,永远无法离开。 而在原先的剧情之中,江寒凭借着自己的天赋异禀,居然在无数个让人眼花缭乱的阵法之中,阴差阳错地窥见了阵眼所在。他不仅有所顿悟,甚至还误打误撞地将体内的太一神火和太一寒水炼化、勾勒成了一道阵法,将血魔珠牢牢地镇压在了自己的丹田之中。 这也是他此后并没有被血魔珠反噬的原因之一。 江寒不愧是天命之子。所过之处皆是机缘所在。 因此,夕雾便没有出手拦下江寒。 唯有亲身经历,才能够刻骨铭心。 若是江寒并非自己推演出阵眼所在,那么,恐怕他也无法有所顿悟了。 …… “师姐小心!”江寒忽然后退一步,他当机立断地伸出手,直接揽着夕雾纤细的腰肢,带着她避开了数枚飞溅而来的锋利叶片。 方才只要他行差踏错一步,便会连累着师姐与他一同命丧于此。 此处应当埋藏着不止一个阵法。 江寒一眼便看出来了这片丛林的玄机所在——由大大小小的阵法以某种玄妙的方式构筑成了一个无比复杂的大阵。 在无数条路之中,在无数个分叉口面前,只存在着一条生路。 走错一步,便万劫不复,再也无法逃离此地。 160. 道是无情却有情【34】 “我必定会带…… “师姐,此地凶险,请恕我冒犯了。” 江寒低沉的声音里带了些显而易见的歉意,听起来倒像是一个谦恭有礼的正人君子一般。 但是,在夕雾看不见的角度,江寒神清骨秀的俊俏脸庞之上满是如痴如醉的贪婪神色,他的眼底还泛着些几不可察的猩红之色。 此时,江寒正伸手紧紧地揽着夕雾的腰肢,他并未做出其它更加冒犯的动作,只是静静地抱着她,好像这样就可以稍微缓解一下他心底那愈发汹涌着的暴戾之情。 夕雾微微敛了敛眸子。江寒炽热的手掌在她的腰际留下了一片滚烫的温度,但她恍若未觉一般,只是神色淡淡地打量着面前密密麻麻交织在一起的荆棘丛林。 她竟然也能够隐隐约约地察觉到,这片丛林之下所隐藏着的数道阵法是如何环环相扣,最终交织勾勒成为了一道繁复诡谲的大阵。 夕雾心念微动。尽管她先前陷入了昏迷之中,不省人事,对于外界的情况一无所知,但是,根据原先的剧情以及她醒来之后所观察到的一些蛛丝马迹,夕雾还是能够大致推测出方才自己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脚腕之上系着的“九玄铃”之所以变得黯淡无光,恐怕是因为它在她生命垂危之际救了她一命——她与江寒一同坠落,就连主角江寒都险些被血魔珠的魔气吞噬殆尽,她又如何能够幸免于难? 应当是师尊赠予她的“九玄铃”替她挡了这一关生死劫。毕竟血魔珠的魔气入体,几乎难以祓除。 而她竟然能够安然无恙…… 夕雾心下知晓,自己应当是被魔气侵袭入体过。尽管不知道“九玄铃”是如何将自己体内的魔气祓除殆尽的,但是,那如附骨之疽一般的魔气紧紧地缠绕着她的神魂与血肉,总会在她的体内留下丝丝缕缕难以让人察觉到的联系与痕迹。 凭借着血魔珠在冥冥之中的指引,江寒能够勘破荆棘丛林之中隐匿着的层层叠叠的繁复阵法。 而夕雾本就天赋异禀,否则她也无法在如此小的年纪就成为天一宗的首席弟子之一。如今,她与血魔珠的魔气之间在阴差阳错之下隐隐约约地存在着一丝极其细微的联系。 夕雾仅仅依靠着这一缕可有可无的痕迹,居然能够就此看穿眼前繁复大阵的运转轨迹。 尽管她有所顿悟,但此时此刻,她面上却不显分毫——她不想影响到江寒的感悟。 而江寒似乎也并没有在全心全意地勘破眼前的阵法。 他看得出来这座大阵之中的一环是阵。如果无法在无数条道路之中找到那一条唯一的生路,那么,闯入者将被永永远远地困死在此地,在无数次循环往复中消磨掉自己的意志和寿命。最终,要么死于无处不在的陷阱里,要么不堪受辱自我了断,又或者……疯疯癫癫地游荡于丛林之中,直到生命的尽头。 江寒垂着眸子,将眼底的癫狂神色尽数敛下。 如果……如果他和师姐被困死在阵之中,从今往后只有他们两个人相依为命,那么…… 思及此,江寒的心脏不由地剧烈跳动了起来。他在为自己突如其来的设想而感到欢欣愉悦。 他的心底甚至在隐隐约约间浮现出了一丝期待之情。 江寒揽着夕雾腰肢的那只手情不自禁地加大了些许力道,似乎是生怕她逃离自己一般。 “江寒。”夕雾忽然轻轻地开口唤了江寒一声。她直接伸出手推了他一把,让他和自己一同离开了原地。 下一刻,他们先前站立着的地方猛然间出现了数道荆棘。若是他们方才稍微慢上一步,恐怕就要被那些荆棘活生生地绞死了。 夕雾抬起眸子看了江寒一眼。她并未开口多言,只是轻飘飘地望着他。 江寒的心跳不禁漏了一拍。 师姐精致无瑕的脸庞上没有什么表情,她只消用那双似星辰如皓月般璀璨的眸子看他一眼,他便全然控制不住自己心底的妄念了。 师姐那般信任于他,他却…… 江寒闭了闭眼睛,再睁眼时,他的眼底已然是一片坚定不移的神色,之前一直闪烁着的绯红色彩悄然褪去。 “师姐,我必定会带你离开此地。”江寒松开了自己那只一直揽着夕雾腰肢的手,转而直接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方才他一时不察,险些连累着师姐与他一同身亡命殒。 可是,师姐没有怪罪于他。 大师姐啊,你可知晓——这般一而再再而三地纵容我,会让我愈发想要尝试着追逐一下自己心底那可望而不可即的贪婪念想? 江寒不禁在心底苦笑了一声。 ———— “怎么?诸位道友是想与我切磋一番吗?” 白郁轻轻地笑了笑。他的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了面前严阵以待的天一宗众人。 即便自己即将落入被围攻的危险境地,白郁那张冶艳的脸庞之上依然是一片散漫无比的神色。 他慢条斯理地抬起了手。 天一宗的弟子们见白郁有所动作,纷纷警戒起来。他们的手中不约而同地凝结出了道道法印,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出手攻击。 然而,白郁却只是伸手抓住了一片飘然下落的翠绿叶片。 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随意地捏着那片落叶的边缘,白皙的肌肤与苍翠欲滴的绿色交相辉映。 美人摘叶,倒显出一种别样勾人的美感来。 白郁并不在意天一宗众人此时戒备森严的架势。他只是专心致志地打量着自己手中的那枚翠绿落叶,仿佛那是什么难得一见的稀世珍宝一般。 其他人也不敢轻举妄动。既然白郁暂时似乎并没有打算出手,他们便不会抢先对他动手。 毕竟天一宗是名门大派,自然不可能太过于咄咄逼人地随意欺压旁人。 但是,他们也没有轻易地放松自己的警惕。毕竟此人着实形迹可疑,他们不得不对其多加防范。 白郁微微敛了敛眸子,他将自己手中的叶片置于唇畔,然后慢慢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一段悠扬又婉转的悦耳旋律自他的唇畔处缓缓奏响。 嫣红的唇瓣轻轻地抿着翠绿的叶片,他精致的脸上无悲无喜,只是自顾自地吹奏着那枚叶片。 顾陌遥本来还有些担心白郁是想以某种剑走偏锋的方式袭击他们——以叶片奏响乐曲,将音律化为攻击,然后趁他们不备率先出手。 只不过,顾陌遥却并没有发现白郁所吹奏的乐曲之中存在着任何杀气,仿佛……那真的只是一段简简单单、普普通通的旋律一般。 桑月则是眉头紧锁地看着白郁。这个人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他们面前,挡了他们的路,现在又自顾自地吹奏着落叶,全然无视了他们。 此人这般目中无人、我行我素,当真是……欺人太甚。 只是桑月既然身为桑家的少主,自然不可能将心底的所思所想全部表现在自己的脸上。 尽管白郁所吹奏的那段乐曲悦耳又动听,但是桑月却丝毫没有心思欣赏。 师姐此时还下落难料、生死未卜,他哪里有闲情逸致去听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在他面前吹奏乐曲? 天一宗的人都十分谨慎。既然白郁的身上不带有杀气,那他们自然不会贸然出手,免得四处树敌。 树大招风。天一宗作为当世第一修仙门派,当然不可能自毁名声——仗势欺人、欺凌弱小可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事情。 白郁便安然无恙地吹奏完了整段乐曲。 一曲终了,白郁慢慢地睁开了自己的眼睛。在纤长又浓密的睫羽遮掩之下,细长的蛇瞳一闪而过,看起来颇有些诡谲怪诞的意味。 然而,没有人发现白郁的异样。 此时,那段旋律仍然回荡在树林之中。 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白郁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极浅极淡的笑容来。他分明只是轻微地牵动了一下自己的嘴角,却让本就绮丽的脸庞更添了几分靡艳的惑人色彩。 这所谓的名门大派……还真是讲究礼节啊。 倒是让他觉得有些无趣了——他还以为,会有人趁着他奏乐之时,出手偷袭于他。 结果,最后他们却任由着他无波无澜地奏完了整段乐曲。 是因为自己的乐曲之中没有杀意吗? 也许,他该教教这群正道中人……什么是先下手为强——如果他们当中有人能够侥幸存活下来的话。 白郁将自己抿在唇瓣之间的那枚叶片以指尖取了下来。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为首的顾陌遥一眼。 白郁当然看得出来,为首的那名白衣男子是他们之中实力最为高强的存在。就连他自己也要忌惮三分。 但是,顾陌遥没有在第一时间出手阻止他,便已经落入了下风。 如今……大局已定。 白郁翻转了一下自己的手腕,用那枚叶片在空中画出了一道圆润的弧线。紧接着,他便准备松开自己的指尖,放任那枚叶片延续之前的轨迹,飘飘然地坠落于地。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白郁忽然间听到自己的身后传来了一道低沉的声音。 “阁下以落叶吹奏乐曲,却有金声玉振之感,云起雪飞,当真是让人含商咀徵。” 白郁眸光微沉,他回眸望去,只见江寒和夕雾正淡然自若地站在他的身后。 而江寒看了一眼白郁指尖的叶片,颇有些意味深长地开口赞赏道。 白郁心神巨震,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先前一同坠落于万丈深渊之下的江寒和夕雾,此时竟然还能够安然无恙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161. 道是无情却有情【35】 “道友谬赞了…… 白郁当然知道那万丈深渊之下横亘着一道极其可怖的罡风阵。数不胜数的砭骨罡风交织勾勒出了一道甚至能够绞灭神魂的玄妙阵法,足以将所谓的仙人摧身碎首。若是他不慎落入其中,恐怕也将身死道消,最终尸骨无存。 而这亦是白郁没有选择直接跳下万丈深渊去寻找血魔珠的原因——他筹谋多时,便是为了得到那颗魔族中人趋之若鹜的至宝血魔珠。 只可惜……那道罡风阵实在太过于无解。白郁曾经听闻族中长老讲解过砭骨罡风。那位见多识广的长老推测,若是能寻得一缕暴戾又猛烈的太一神火,或许能够将罡风灼烧殆尽。 但是,太一神火那等无上至宝,又岂是能够被旁人轻易寻得的?就连那位长老自己都不曾见过传闻中的太一神火。 至于与太一神火相对的太一寒水,据传天一宗内便有一汪以太一寒水凝聚而成的寒潭。只不过,想要擅闯天一宗,那几乎无异于跳下万丈深渊直面罡风阵,必定是有去无回。 白郁思索片刻便放弃了从万丈深渊一跃而下的想法——他当然不可能自寻死路。 不过,他在此地徘徊了许久时日,终于让他找到了另外一条能够取得血魔珠的道路。 在这片树林的深处,连接着一片荆棘交织出的丛林。而荆棘丛林的另外一边,便是血魔珠所在之地,亦是万丈深渊之下。 白郁尝试过强行闯入那片荆棘丛林。但是当他刚刚想要踏入荆棘之中时,他那极其敏锐的直觉猛烈地爆发开来。他隐隐约约感知到——若是他再往前一步,恐怕就会被困在一个无比恐怖的阵法里,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他不得不另辟蹊径。 譬如……摆下魔族的弑神大阵,献祭生灵的血肉与神魂,凭借弑神之力,将那道荆棘丛林之中的繁复大阵撕开一道裂缝,让他能够趁机从中闯过。 白郁本来还在为祭品发愁,但是,既然天一宗的弟子们恰好送上门来,他便不会错过这个大好的机会。 至于江寒…… 白郁到底也是魔族中人,他察觉到血魔珠的魔气似乎因为江寒的到来而不由自主地躁动了起来。 他向来奉行斩草除根的行事作风。面对江寒这个变数,白郁自然要提前将他扼杀,免得徒生事端。 在亲眼目睹江寒和夕雾跳下了万丈深渊之后,白郁便指使兽潮将天一宗的人赶到了树林的深处。 白郁则是靠坐在枝桠之上,等待着他们一点一点地主动踏进这座弑神大阵之中。 方才那片落叶,便是启动弑神大阵的关窍所在。他吹奏落叶,是为了点燃大阵的阵眼。而当那片落叶坠于地面之上的时候,便是大阵启动之时。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江寒和夕雾出现了。 白郁活了这么久,自然也算得上是老谋深算。尽管他的心底震惊又诧异,但是他精致的脸上却依然挂着一道从容不迫的浅淡笑意。 几乎在电光石火之间,白郁便发现——血魔珠似乎已经被江寒捷足先登了。 饶是他再喜怒不形于色,此刻也不可避免地僵了脸色。 自己为血魔珠筹谋了许久,机关算尽,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任谁也不可能对此无动于衷。 但白郁毕竟还是活了许多年岁的,他仅仅只是失态了一瞬间,很快就将自己脸上的神情调整了回来,又恢复成了一副泰然自若的淡然模样。 成王败寇。 棋差一着,便是他技不如人的缘故。 他不会怨天尤人。 既然江寒炼化了血魔珠,那么,江寒便足以坐上魔族至尊的宝座——这是魔族亘古不变的规矩。 尽管白郁心有不甘,但是魔族向来讲究实力为尊。既然血魔珠已经认了江寒为主,那么,白郁便不会再生出别的心思了。 魔族中人,杀人越货是家常便饭。可是,他们对于自己的君王却无比忠诚,绝对不会背叛。 只不过……那名白衣女子并非血魔珠之主。当时,若不是她带着江寒抢先跳下万丈深渊,恐怕白郁就已经能够将江寒直接斩杀了。 所以……白郁不会对江寒动手。但是对于夕雾,他可不会手下留情。 他要让她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 “师姐!你还好吗?” “师妹,你没有受伤吧?” 见夕雾安然无恙地出现在他们的面前,顾陌遥和桑月几乎是脱口而出,急急忙忙地开口唤了夕雾一声。 天一宗的其他弟子们也都一脸关切地看向了夕雾。他们还记得,当时若不是师姐挺身而出将白蛇引开,那么,如果等到兽潮袭来,与白蛇形成两面合围之势,恐怕他们就没有任何生路可言了。 “道友谬赞了。”白郁十分自然地伸手朝着江寒抱了抱拳。 与此同时,他的指尖灵巧地一转,将那枚叶片藏在了自己的手心之中。然后,那枚翠绿的叶片便在所有人都无法窥见的角落里,化为了齑粉。 白郁很快就松开了手,他冶艳的脸庞之上泛起了一抹几不可察的苍白之色。他方才强行终止了弑神大阵的启动,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反噬。 既然血魔珠已经认主,他也不必徒劳做无用功了。 只不过,他白郁向来睚眦必报。 “当心身后!”白郁忽然间脸色一变,十分焦急地开口喊了一声。 他一边开口提醒着,一边迅速地以指尖接住了身旁的落叶,将其直接朝着夕雾的方向甩了过去。 在其他人都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枚叶片擦着夕雾的脸颊斜斜地飞了过去,将她耳畔散落的发丝削落了一根。 “叮”—— 那枚叶片将夕雾身后袭来的一段坚硬如铁的藤蔓击落了。 其他人也许无法发现其中的问题所在,但是,夕雾作为局中人,自然不可能忽略掉异样之处。 毕竟,她亦有着自己的铮铮傲骨——她的天资其实不比旁人差,只是这些年来没有遇到过多少机缘罢了。但是,她仅仅凭借着数年的苦修就能够在人才济济的天一宗之中脱颖而出,自然并非什么平庸之辈。 夕雾能够清楚地感知到——当白郁将手中的那枚叶片朝着她甩过来的时候,她身后袭来的那根藤蔓根本没有任何想要攻击的意图,毫无动静。 因此,其他人才没有反应过来——藤蔓还未暴起伤人,白郁手中的叶片便已经脱手而出了,他们又如何能够未卜先知地提前反应过来? 要么,白郁料事如神;要么,便是白郁蓄意为之。 夕雾知晓原先的剧情发展,她当然也知道白郁是何许人也。 只不过,在原先的剧情之中,白郁对江寒忠心耿耿。当得知血魔珠认江寒为主之后,白郁便想方设法地劝说江寒坐上魔族至尊的位置。但是,江寒婉言谢绝了。 尽管如此,白郁等魔族中人还是会在江寒陷入困境之时出手相助。 正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主角,自然应当是天时、地利、人和加诸于身,顺应天命。 然而,夕雾却不记得,原先的剧情之中有这样的发展。 白郁这是……恼羞成怒之后,下意识地迁怒于她吗? 夕雾漫不经心地想着。 她抬眸看了白郁一眼,神色淡淡地开口“道谢”,道:“多谢道友。”接着,她便不再多言了。 在旁人的眼中,白郁出手救了夕雾一命。天一宗的其他弟子们见状,便稍微卸下了自己的防备。 到目前为止,眼前这个来路不明的人还没有向他们表露过任何敌意。 江寒却不管白郁如何,他只是急急忙忙地转过身去检查夕雾的状况,见她果真安然无恙之后,他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顾陌遥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夕雾的身上。碍于角度原因,站在夕雾对面的他并未发觉白郁的诡计。 不过,他却一眼就看见了江寒那过度关切的神情与动作。 顾陌遥的脸色几不可察地沉了几分。 而白郁并没有关注他们几人之间的暗潮涌动。他只在意——自己待会该如何折磨夕雾,好教她知晓……下辈子千万不要多管闲事。 在无人窥见的角落里,白郁抬手暗自掐了一道繁复又晦涩的法诀。 下一刻,他们所站立的那片地面之上便猛然间爆发出了一阵极其耀眼的血色光芒。 “此地凶险,诸位小心!”白郁十分好心地及时开口提醒道。 他一边高声喊着,一边不着痕迹地朝着夕雾的方向走了两步。 紧接着,地底忽然间探出了无数根狰狞又可怖的藤蔓,“张牙舞爪”地朝着众人缠绕了过去。 “师姐小心!” “师妹当心!” 顾陌遥和桑月的第一反应便是去看夕雾此时有没有受伤。他们没有在意自己的安危,而是不约而同地朝着夕雾的方向冲去。 可是,那些藤蔓却偏偏不如他们的意,近乎疯狂地滋长着,将他们困在了原地。 站在夕雾身旁的江寒反应十分迅速,他当机立断地伸出手,想要将夕雾护在自己的怀里。 然而,那些源源不断的藤蔓却一根又一根地紧紧缠绕住了他,将他硬生生地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这毕竟是白郁筹谋多年的弑神大阵,若是完全启动,足以将天一宗众人全部都斩杀于此。如今,白郁只是让这座弑神大阵稍微困住他们片刻,自然不在话下。 而江寒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藤蔓卷上了夕雾纤细的腰肢,然后将她拖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与此同时,在一片混乱之中,没有人察觉到——白郁也在同一时间不见了身影。 162. 道是无情却有情【36】 “道友,你可…… 在一处幽深又潮湿的阴暗之地里,“沙沙”的摩挲声不断地在空旷的洞穴中回荡着。 数道藤蔓紧紧地缠绕着夕雾的腰肢,将她拖到了不见天日的地底洞穴之中。 当时,夕雾并非全然无力反抗藤蔓的缠缚,但她在思忖片刻之后,还是没有做出任何动作,只是任由着那些从地底蔓延而出的藤蔓将她牢牢地束缚住。 她倒要看看……白郁到底想做些什么。 “道友,你可有受伤?”一道满含关切的低沉声音突然间门在她的身旁响了起来。 夕雾抬眸望去,只见白郁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他的身上此时正缠绕着数道藤蔓。那些墨绿色的枝条在他白皙的肌肤之上印出了一道又一道的绯红痕迹,绯色的衣裳松松垮垮地披在他的身上。绯红、墨绿、雪白三色交织在一起,鲜艳又夺目。 白郁微微敛了敛眸子,他精致的脸庞之上带了些忧虑之色,无端为他添了几分脆弱易碎之感,更衬得他靡艳又勾人。 此时此刻,他的脸上满是关切之情,看起来倒真像是在全心全意地为夕雾的安危而担心着。 夕雾很快就收回了自己轻飘飘的视线。她只是静静地垂着眸子,并未言语。 纤长又浓密的睫羽微微敛着,将她眼底那平静如水的眸光尽数遮掩了下去。 见夕雾根本就没有理会他那充满了关切之意的问话,白郁的脸色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间门,但是他很快又挤出了一个极为勉强的笑容来,故作轻松地想要安慰夕雾。 “道友莫怕,我或许有方法可以脱身。”他一边轻声开口说道,一边不着痕迹地往夕雾的方向悄悄靠近了两步。 不得不说,白郁几乎从始至终都没有露出过什么破绽来。他看起来完全就像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修道之人一般,既没有表露出什么敌意,身上也不带有任何的杀气。 反而是在天一宗众人对他戒备森严之时,白郁“不计前嫌”地出手“救”下了夕雾,如今又言辞恳切地安慰着她。 若非夕雾心中早就知晓白郁到底是什么人,恐怕…… 尽管夕雾沉默不语,白郁依然“锲而不舍”地出言安慰着夕雾,想要博得她的信任。 夕雾终于又再次抬起眸子,淡淡地看向了白郁。 她精致的脸庞之上没有什么表情,淡然自若,就好像……她不慎落入如今这般诡谲的危险境地,于她而言,不过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罢了。 白郁见夕雾终于肯与他对视了,不知为何,他的心脏竟然莫名其妙地重重跳动了一下。但是很快他就忽略了自己心底的异样之感。 “我且出手一试。待到挣脱束缚之后,我们再一起寻找脱困的法子。”白郁的眼底划过了一抹坚定无比的决绝之色。 说着,他便尝试着挣扎了一番。只是,那些坚韧无比的藤蔓缠绕得实在太过于紧密。他越是挣扎,藤蔓便缠绕得愈发用力,几乎要在他白皙的胸膛之上留下数道深红色的勒痕,看起来……竟无端带了些惑人心神的旖旎意味。 白郁很快就放弃了以蛮力强行挣脱束缚的想法。他又试着抬手掐了一道法诀,想要将藤蔓直接用灵气斩断。 谁知道,那些藤蔓刚一接触到灵气,便如野草般疯狂又肆意地生长着,愈发紧密地缠绕着他,让他更加难以挣脱掉束缚。 白郁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一丝痛苦的神情,但他咬着牙齿,硬生生地忍下了那些藤蔓愈发得寸进尺的缠缚与攻击。 只是,在灵气的影响之下,缠绕着白郁的藤蔓似乎开始变得狂躁起来。 白郁一时不察,被突然暴动的藤蔓拖拽得一个踉跄,被迫跌跌撞撞地朝着夕雾的方向走了过去。 谁知道,就在这时,夕雾忽然间门伸出手扶住了他。 白郁微微瞪大了双眼,心底颇有些不可思议之感。 他完全没有想到……夕雾已经提前挣脱了藤蔓的束缚。 “当心。”夕雾淡淡地开口提醒道。她的声音清冷如山涧流水,在这片幽深潮湿的洞穴之中显得愈发悦耳动听。尽管她的语气又冷又淡,但却依然带着些动人心弦的莫名意味。 紧接着,还没有等白郁开口说些什么,夕雾便直截了当地抬手唤出了一道冰蓝色的霜寒剑气。 那道通体冰蓝的剑气径直朝着白郁的身上刺去,带着一股势不可当的凌厉气息,仿佛要将他穿膛破肚一般。 白郁没有选择闪身躲开,他也没有出手反击,而是任由着那道剑气朝自己袭来。 冰蓝色的剑气划过了墨绿色的藤蔓,将那些缠在白郁身上的藤蔓尽数斩断。一根又一根的藤蔓接连断裂开来,然后便掉落在了地面之上,发出了一声声极为沉闷的声响。 夕雾没有以灵气催动剑气,而是直接唤出剑气。她的剑气本就陵劲淬砺,足以摧金断玉、削铁无声。而当她的剑气在罡风中磨练了一番之后,其中竟然莫名多了几分罡风的砭骨之意。 较之往常,她的剑气变得更加具有杀伤力了。恐怕……此后她只要勤加修炼,说不定还能够将自己的剑气炼出几分砭骨罡风的可怖威力来。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在阴差阳错之下,她竟也侥幸得了几分机缘。 如今,那些密密麻麻的藤蔓看似十分难以处理。然而,面对夕雾剑气之中蕴含着的几分罡风意蕴,它们却毫无招架之力。 “多谢道友出手相助。”白郁没有去管自己身上深深浅浅的绯红勒痕,而是在第一时间门抬起眸子去看夕雾。 本就松松垮垮地挽在他臂弯处的绯色衣裳,如今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门滑落了大半,露出了他胸前大片大片白皙的肌肤与腰间门线条分明的沟壑。在一道又一道杂乱无章的绯色痕迹的衬托之下,便显得愈发……活色生香。 白郁丝毫不在意自己身上那件即将滑落的衣裳,他只是自顾自地继续开口询问道:“在下白郁,不知道友该如何称呼?” 他毫不隐瞒,直接将自己的名姓告知了夕雾。白郁毕竟也算是魔族之中的惊才绝艳之辈,他还不屑于去隐姓埋名——他应当教他的手下败将知晓自己的名讳。 白郁能够在险象环生的太古秘境之中蛰伏数年,自然实力不凡。为了得到血魔珠,他筹谋了许久,近乎算无遗策——只可惜,他没有料到,有人居然能够闯过罡风阵不死。 “夕雾。” 夕雾的脸色依然是清清冷冷的,没有什么变化。 “夕雾……”白郁一字一顿地轻声开口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他的声音又轻又慢,微微拖长的尾音之中带着些缱绻又缠绵的意味,直勾得人情不自禁地心神荡漾了起来。 “我们四处走一走吧,看看能否寻得一条生路。”白郁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来,他温和地开口说道,声音平静又淡然,其中没有一丝慌乱之情。 在绝境之中,这般临危不乱地挺身而出,确实容易让人卸下防备。 夕雾只是轻飘飘地点了点头。 白郁便直接走到了她的前面,为她开路。 他背对着夕雾,看似毫无防备,像是对夕雾十分信任一般。若是夕雾趁他不备出手偷袭,白郁不一定能够完全反应过来。 只不过,夕雾并没有那样做。她跟在白郁的身后,时不时地为他挡下了来自身后的袭击。 ———— “夕雾,你可知晓……我的来历?” 白郁突然有些没头没尾地开口问道。他刻意放缓了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颇有些神秘莫测的意味。 他忽然间门转过身来,直勾勾地盯着夕雾的眼睛,眸光微沉。 夕雾不闪不躲地与他对视着,她的脸色平静又淡然,无波无澜。 “愿闻其详。”夕雾漫不经心地开口回答道。她的声音毫无起伏,其中甚至不带有任何一丝好奇之情,仿佛对于白郁的来历丝毫不在意一般。 “当心身后!” 白郁并没有在第一时间门开口回答夕雾,而是神色一凛,忽然间门伸出手拽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上用了些力道,竟是将夕雾直接拽进了自己的怀里。 夕雾只感觉到自己骤然间门贴近了一具冰冷的躯体。仅仅只是隔着一层自己身上轻薄的布料,她能够清楚地感觉到……那冷冰冰的触感。 白郁的身上冰冰凉凉的,没有什么温度。 而夕雾则与白郁截然相反。 白郁只觉得自己怀中的触感柔软无比,还带着温热的温度。有丝丝缕缕的淡淡清香萦绕在他的周身。 他微微怔愣了一瞬间门。 他从来没有想过……人类的躯体竟然如此温暖、柔软。 经年累月蛰伏于太古秘境之中的白郁,自然没有什么机会接触活生生的人类。甚至为了掩人耳目,他还要刻意避开旁人的视线,免得让人破坏了自己筹谋多年的计划。 再者,他与人类本就不是同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白郁也没有必要去接触旁人,更遑论与其这般亲密的接触了。 如今,夕雾的身子如软玉温香一般,几乎要让他直接坠入温柔 163. 道是无情却有情【37】 “这就不劳你…… 白郁不过是恍惚了极短的时间,片刻之后,他便反应了过来。 夕雾没有推开他,她只是任由着白郁紧紧地抱着她,与她亲密无间地接触着。 这样近的距离……应该很方便他动手吧? 就在下一刻,夕雾便听见白郁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抱着她,在她的耳畔低声开口说道:“都说了要……‘当心身后’啊。” 他的声音低沉又悦耳,不急不缓,其中还带着些似有如无的蛊惑意味,像是情人之间的呢喃低语,缱绻又缠绵。他刻意加重了“当心身后”四个字的语调,听起来颇有些意味深长之感。 白郁话音刚落,夕雾便感觉到自己的身后袭来了一股极其凌厉的杀气。 紧接着,似乎有一阵冰凉刺骨的寒意自她的身后慢慢地缠绕到了她的腿上。 而与此同时,白郁也伸出了手,径直掐住了夕雾纤细又白皙的脖颈。 夕雾微微垂眸向下看去,只见一条洁白如玉的冰凉蛇尾缠绕住了她的小腿,然后,一路向上攀附着,将她的腰肢一同缠缚,让她动弹不得。 白郁的唇畔挂着一抹显而易见的勾人笑意,他慢条斯理地开了口,轻飘飘地问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他的语气温柔无比,听起来倒像是对夕雾十分关切一般。 然而,此时此刻,他修长的手指正紧紧地掐着夕雾纤细的脖颈,几乎要让她喘不过气来。 白郁不知何时已经悄然间露出了雪白的蛇尾。白皙的鳞片光滑又细腻,如同上好的玉石一般,看起来竟然带了些惑人心神的绮丽美感。 玉白的蛇尾将夕雾牢牢地束缚在了原地,她被迫待在白郁的怀里,难以挣脱。 大抵是白蛇化形的缘故,与较为脆弱的人类相比较起来,白郁可谓是“身强体壮”。他身上的鳞片足以硬生生抗下来自其他修道者们的攻击。他不必闪躲,也不必防御,很少有人能够伤害到他。 白郁手上的力气很大。即便夕雾有着灵气护体,但她终究只是凡胎,在天生神力的妖兽面前,她亦算得上是“身娇体弱”,自然无法匹敌。 但是,夕雾并没有选择出手反抗,她甚至都没有如何去挣扎。她只是沉默着,任由白郁对她动手。 而且,她也没有开口去质问白郁的突然背叛,就仿佛……她对此毫不在意一般。 白郁忽然间觉得有些兴致缺缺。 夕雾的脸色从始至终都没有发生过任何变化。她既没有恼怒愤懑,也没有惊慌失措,而是一直淡然自若地垂着眸子。 她……难道就一点也不惊讶吗? 白郁唇畔的笑意不由地淡了几分,他又猛地向前凑近了些许,几乎要贴到夕雾的脸庞之上。 “死到临头了,不想再多说些什么吗?”白郁漫不经心地随口问道。他直勾勾地盯着夕雾的眼睛,好像想要从中窥见她隐藏于心底最真实的情绪。 如果猎物落入了他精心编织的陷阱中之后,没有懊悔、没有愤怒、没有挣扎、没有反抗,那么,似乎就有些太过于枯燥乏味了。 “暗箭伤人,鬼蜮伎俩。”夕雾镇定自若地与他对视着,一字一顿地开口说道。 她的声音又轻又冷,听起来似乎带着些森然的寒意。可是,细细听去,她的语气又无波无澜,平静又淡然,仿佛只是在陈述着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而非什么愤愤不平的贬斥之语。 白郁却是轻轻地笑了起来。 他玉白的蛇尾又向上探了探,将夕雾缠绕得更加紧密,仿佛要将她活生生地绞死在自己的怀里一般。 夕雾身上的衣裳柔软又轻薄,而蛇尾上那些冰冷又坚硬的鳞片几乎是直接贴在了她柔软又细腻的肌肤之上。伴随着蛇尾的缠动,数枚鳞片不断地摩擦着她的肌肤,不可避免地在她的身上带起了一连串的颤栗之感。 就在这时,白郁却觉得自己的心跳莫名其妙地加快了些许。他不由地皱了皱眉头,强行将自己心底泛起的层层波澜尽数压了下去。 像是为了掩盖住什么突如其来又不合时宜的怪异情绪一般,白郁下意识地加大了自己手中的力道。 他直接低下了头,然后,他一边紧紧地掐着夕雾的脖颈,一边薄唇轻启,一口咬上了她脖颈处细腻又白皙的肌肤。 一丝嫣红的鲜血从她雪白的肌肤之上溢了出来,白郁在她纤细的脖颈处留下了一道绯红色的咬痕。 用以麻醉猎物的毒素被他强行注入进了夕雾的体内。夕雾只觉得自己此时有些头晕目眩,她体内的灵气似乎也被毒素麻痹了一般,难以控制。 而白郁并没有停下他的动作。 他很久很久没有捕食过人类了。 在他还没有成功化为人形之前,他亦是“为祸一方”的凶猛妖兽,数不清的人类或兽类,都曾命丧于他的口中。 只不过,当他化形之后,灵智开化,就没有再生啖过猎物的血肉了。 更遑论……以半人半蛇的形态捕食猎物了。 但是,此时此刻,他的心底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怪异冲动——他想要将眼前的这只猎物……活生生地吞吃入腹。 白郁向来活得肆意又洒脱。他从来不会委屈自己,也不会随意地压抑自己心底的念想。既然想要生啖其肉,他便不会犹豫。 白郁慢条斯理地探出了一截嫣红的舌尖。他轻轻地舔舐了一番夕雾脖颈处那道被自己咬出来的伤口,将她伤口处溢出来的新鲜血液尽数卷入了自己的口中。 艳红的鲜血将他的唇瓣染上了一抹绯红色彩,看起来无端带了些诡谲又怪诞的靡艳之感。 人类的鲜血……原来这么好喝吗? 白郁恍恍惚惚间这样想着。 他已经记不清楚猎物的血肉应该是什么味道的了。他只觉得,夕雾的血液……味道很好。 白郁颇有些食髓知味地再次凑了上去。他的齿间用了些力道,在她的脖颈间留下了一道崭新的咬痕。 此时,他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松开了自己的手。 白郁愈发贪婪地舔舐着夕雾脖颈间的伤口。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轻轻地将她雪白的衣裳自肩膀处拨了开来,露出了大片大片欺霜赛雪的白皙肌肤。 他的动作之中似乎已经带上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旖旎意味。 从刚开始狠厉又果断的啃咬,逐渐变成了温柔又犹豫的舔舐,现在又转为了……缠绵又缱绻的亲吻。 就连白郁自己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做出这些怪异无比的动作来。他只是情不自禁地吻上了她的脖颈。 玉白的蛇尾轻轻地摩挲着夕雾腰间细腻又光滑的肌肤,像是在……邀请她与自己一同沉沦下去。 白郁冶艳又精致的脸上泛着些浅浅淡淡的绯红色彩,他的眼尾也染着一抹艳色,眼波流转间熠熠生辉。绯色的衣裳松松垮垮地挽在他的臂弯处,而在艳红布料的遮掩之下,是一条光洁如玉的莹白蛇尾。 他意乱情迷地亲吻着、舔舐着、啃咬着夕雾脖颈处的白皙肌肤,身下的蛇尾紧紧地缠绕在夕雾的腰间,将她牢牢地束缚在了自己的怀中。 白郁没有过多在意自己此时神迷意夺的痴醉情态,他只是顺应着自己心底的念想,自然而然地做出了这些……本不应该在猎物身上做出的事情。 他活了这么久,自然并非什么懵懂无知之辈。 他的同族们对于所谓的男欢女爱十分热衷,然而,白郁向来对此不屑一顾。他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般痴迷于与旁人亲密接触。他也从来没有与他们“同流合污”过。毕竟,与其贪图于享乐,倒不如想方设法地修炼,提升自己的修为。 然而,此时此刻,他仿佛知晓了……他的同族们为何如此沉迷于男欢女爱。 白郁慢慢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放任自己继续沉醉在温柔乡之中。 只不过,夕雾……却并非温柔乡。她是英雄冢,是亘古不化的沉沉寒冰。 “白郁。”夕雾忽然间轻飘飘地开了口。她一字一顿地唤着白郁的名字,声音如山涧流水般清澈又婉转。 她的语气分明古井无波,平静又淡然,可白郁却莫名能够从中听出几分让人心神荡漾的勾人意味来。 他下意识地怔愣了一瞬间。 下一刻,他便感觉到有一柄利器抵上了自己的心口处。 白郁的眼神向下扫了一眼,只见夕雾纤长的手指之间夹着一道霜寒剑气,轻轻地点在了他的胸口处。 “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终究有损修行。”夕雾慢条斯理地开口指点道。 她这句话几乎是挑明了——她对白郁先前的所作所为一清二楚。而且,夕雾甚至还“语重心长”地劝诫了白郁一番。尽管她的语气清清冷冷的,并不带有其它什么情绪,却让白郁觉得……自己仿佛是被她羞辱了一般。 哪怕此时自己的弱点完全暴露在了夕雾的面前,白郁的脸上依然没有出现什么慌乱之色。 他轻轻地笑了笑,漫不经心地开口说道:“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164. 道是无情却有情【38】 “你犹豫了?…… 夕雾微微敛了敛眸子,她没有再多说一句话,而是干脆利落地将指尖的霜寒剑气又向前送了一分,直直地刺进了白郁的胸口处。 白郁只感觉自己的心口处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与剧烈的痛楚,但是他并没有出手反抗,也没有去闪躲。 他任由着那道剑气刺伤了自己,而他则是再次不管不顾地吻上了夕雾脖颈处的咬痕。他的动作缠绵又勾人,其中似乎还带着丝丝缕缕浓郁又黏稠的缱绻情意。 霜寒剑气一点一点地刺进了他白皙的胸膛之中,而白郁不为所动,他只是极尽贪婪地在她洁白如雪的脖颈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绯红色的痕迹。 片刻之后,他抬起头,慢条斯理地舔了舔自己的唇瓣。他的舌尖之上还残留着夕雾伤口处流出的鲜血。 殷红的鲜血将他的唇瓣染上了一抹艳丽无比的嫣红色彩,无端显出一种勾魂摄魄的绮丽美感来。 白郁微微敛了敛眸子,将眼底那一抹意乱情迷的痴醉神色尽数敛去。他抬起眸子,漫不经心地看向了夕雾。 他忽然间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夕雾纤细的手腕,神色莫名地开口说道:“你犹豫了?” 白郁的指尖冰凉无比,夕雾只感觉自己的腕间传来了一阵冰冷的触感。接着,他的指尖便慢慢地向上游移着,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夕雾的确手下留情了。她没有选择一击毙命。 因为若是白郁此时身死道消,那么,主角江寒此后遇到困境之时,又该如何是好?要知道,白郁对江寒可谓是忠心耿耿,曾经无数次帮助他死里逃生。 魔族中人,向来忠诚不渝。他们对自己的君主,绝无一心。 所以,在炼化血魔珠之后,江寒得到了一张极为强大的底牌,他不仅实力突飞猛进,甚至还拥有了常人完全难以想象的一大助力。 夕雾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取白郁的性命,但她自然也不可能忍气吞声。于是,她便只是将剑气刺在了离他心脏半寸的位置上,并没有直接刺穿他的心脏。 只不过,她的霜寒剑气之中还蕴含着砭骨罡风的几分意蕴,足以让白郁痛不欲生。 白郁却是有些莫名其妙地紧紧盯着夕雾的脸庞,他的眼底划过了一抹颇为复杂的神情。 他的指尖轻轻地在她柔若无骨的小手上摩挲了片刻,然后轻飘飘地开口说道:“对敌人手下留情,并非明智之举。” 他的语气十分平静,无波无澜,就仿佛他不是夕雾的敌人一般,而是她的良师益友,对她谆谆教诲——他在教导着夕雾应当毫不留情地将自己直接刺死,她不应该心慈手软、手下留情。 夕雾神色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对于白郁那“语重心长”的劝诫话语,她并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来。她只是不紧不慢地将自己指尖的剑气往他的胸口处又往前刺了几分。 尽管白郁此时正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可是,他却并没有出手阻止她。他反而是顺着她的动作微微用力,为她添了几分力道,好让她能够更加轻易地将剑气刺进他的血肉之中。 白郁不由地闷哼了一声。他的指尖触碰到了夕雾指尖的霜寒剑气,一阵砭骨的寒意自他的手上蔓延开来,与他胸口处剧烈的刺痛之感交织在一起,让他有些疼痛难忍。 可他很快便又若无其事地笑了起来。他身下那条玉白的蛇尾甚至还得寸进尺地又缠绕上了夕雾的腰际,然后慢慢地探进了她雪白的衣裳里。 冰凉的鳞片一点一点地滑过了她腰间光滑又细腻的柔软肌肤,在她的身上带起了一连串细微的颤栗之感。 夕雾的脸色没有发生丝毫的变化,她的眼底一片清明之色,看起来平静又淡然。 而白郁眼尾的绯红色彩却变得愈发明显起来,他冶艳的脸庞之上又泛起了一抹又浅又淡的红晕,无端显出一种艳色无边的惑人之感来。 白郁的另一只手紧紧地搂着夕雾纤细的腰肢,他的手并没有对夕雾做出什么更加冒犯的动作。 然而,在雪白衣裳的遮掩之下,他冰凉的蛇尾在夕雾的身上肆意地游走着——那条玉白的蛇尾甚至自下往上地从她的肩膀处探了出来,十分放肆地缠绕上了她圆润的肩头,然后,轻轻地摩挲着夕雾脖颈处的咬痕。 玉白色的鳞片之上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绯红的血痕,宛如白璧微瑕一般,莫名显出一种难以言说的冶艳之感。染了血的蛇尾在夕雾的身上四处滑动着、摩挲着,将鲜血涂抹到了夕雾那身雪白的肌肤之上,就仿佛……让她这块白玉也与他一起染上了瑕疵一般。 他想拉着她与自己一同沉沦下去。 有殷红的鲜血从白郁胸口处的伤口上流淌而下,刺骨的疼痛不断地自心口处蔓延开来,让他的四肢百骸都一同陷入了砭骨的寒意之中。 可是,白郁对此毫不在意。他的眼底甚至还泛着些勾魂摄魄的潋滟水色,看起来似乎已然有些神魂颠倒了。 夕雾却浑然不在意那条正在自己身上“胡作非为”的蛇尾。她白皙的指尖轻轻地动了动,便打算让刺进白郁胸口处的那道霜寒剑气就此消弭于无形之中。 白郁却眼疾手快地紧紧抓住了她纤长的手指,连同着她指尖的那道剑气一起,牢牢地攥在自己的手心之中。 森森的寒意从他的手心里猛地蔓延开来,白郁却始终无动于衷。他的唇畔轻轻地勾起了一抹惑人心神的笑容来,接着便轻飘飘地开口询问道:“怎么?不打算杀掉我吗?” 他低沉又婉转的声音已经沙哑得不成样子了,听起来喑哑无比,可其中却莫名带了些似有如无的勾人意味,轻易便让人情不自禁地心神荡漾了起来。 “你不必对我说教。”夕雾的声音自始至终都是清清冷冷的,平静如水一般,无波无澜。 夕雾没有理会白郁的阻拦。她指尖的霜寒剑气一寸一寸地断裂开来,刹那间便湮灭为了冰蓝色的雾气,然后化为了一片虚无泡影。 再放任着自己的剑气继续刺进白郁的血肉中的话,恐怕白郁非死即残。 而白郁却并没有因为夕雾的收手而停下自己的动作。他一边抓着夕雾的手,一边愈发用力地搂住了她的腰肢。 然而,还没有等他对夕雾做出一些更加冒犯的动作之时,这片阴暗又潮湿的洞穴便莫名其妙地开始剧烈晃动了起来。 白郁神色一凛。他强行忍耐着从自己心口处不断蔓延开来的刺骨疼痛,抬手凝结出了一道繁复无比的法诀。 既然夕雾已经知晓了他的所作所为,白郁也不再隐瞒。 墨绿色的藤蔓翻涌而出,将他和夕雾一同缠绕起来,紧紧地捆缚在了一起。 伴随着一片墨色的烟雾飘散而出,那些藤蔓很快就隐没在了烟雾之中。片刻之后,那片烟雾陡然间消散开来,藤蔓消失在了原地,不见踪影,而夕雾和白郁也已经不知所踪。 此处阴暗洞穴重归于一片寂静。 ———— “师姐!”江寒的眼睛很敏锐,他一下子便发现了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夕雾。 还有此时正紧紧地抱着她的白郁。 江寒的脸色微微沉了沉,但他此刻却没有闲情逸致去追究白郁的冒犯之举。 “师姐,你没有受伤吧?”江寒急急忙忙地开口询问道。他神清骨秀的脸庞之上满是关切又担忧的神色。 而夕雾则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并无大碍。 也不知道白郁什么时候动的手,此刻夕雾身上原本胡乱地散落开来的衣裳已经规规矩矩地将她肩膀处的肌肤尽数遮掩了起来。他身下的那条玉白蛇尾不知何时也消失不见了。 白郁甚至还将自己散落至臂弯处的绯色衣裳扯了上来,将自己胸口处的伤痕完全覆盖住了,单单从外表上看来,毫无异样。 此时,顾陌遥和桑月也看见了夕雾。他们想要上前查看一番夕雾的身体状况,然而,那些藤蔓依旧不依不饶地缠缚着他们,让他们难以动弹。 而且,与此同时,更加不妙的情况出现了——一道又一道的透明涟漪自半空之中蔓延开来,从他们的身上轻轻地拂过。 然后,他们便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气开始不受控制地猛烈躁动了起来,仿佛要就此破体而出一般,让他们活生生地爆体而亡。 “太古秘境即将关闭,我们先离开此地。”顾陌遥镇定自若地朗声开口说道。即便身临险境,他依然不慌不乱,有条不紊地指点着天一宗的其他弟子们。 众人对视一眼,纷纷点头同意了大师兄的话语。 恰逢此时,那些藤蔓不知为何都变得有些“萎靡不振”,束缚着他们的力道骤然间小了下去。 能够加入天下第一门派天一宗,他们也都算是各自地域之中最为杰出的天之骄子,此时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天赐良机。 众人趁着这个可以让他们稍微喘息一下的机会,抬手凝结出了一道玄妙的法诀。 道道白光一闪而过,空中出现了数条裂缝。很快,众人便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165. 道是无情却有情【39】 “小雾,你还…… 在原先的剧情之中,此次太古秘境之行,亦是如此这般匆匆结束的。 因为主角江寒取走了血魔珠,将其炼化入体,导致太古秘境因此而崩塌。 血魔珠存在于太古秘境的万丈深渊之下已经有极长极长的一段岁月了,它被太古秘境强行镇压于深渊之底。然而,血魔珠的魔气在经年累月、日复一日的渗透与蔓延之下,几乎让太古秘境的最底层都浸染上了可怖的魔气,秘境的根基与魔气紧密相连。 血魔珠与太古秘境近乎于融为一体了。而当血魔珠被江寒取走之后,太古秘境的根基不稳,便不可避免地开始崩塌、溃散起来。 此次进入太古秘境中的修道者们便不得不被迫中途离开秘境。他们当然不知道——是因为主角在无意之下的行为导致他们失去了一场可能有所得的千载难逢的机缘。 除了主角江寒之外,只有极少数足够幸运的人能够在这极短的时间之内,寻得天材地宝。 只不过,虽然天一宗的弟子们没有得到多少罕见的机遇,但是他们在与兽潮搏斗之中,夯实了自身的基础,将自己体内虚浮的灵气切切实实地凝练了一番,亦算是得到了一场难得的磨练。 至于其他人,便只能无功而返了。毕竟世事无常、难以预料,闯荡秘境此举本身便是在以命赌运,绝不可能一帆风顺。如今秘境似乎出了些岔子,他们也只能铩羽而归。 若是再稍微逗留片刻,恐怕他们都将永永远远地被困在秘境之中。当他们体内的灵气不受控制地完全爆发之后,他们将神魂俱灭、身死道消,继而化为秘境的养料。 ———— 太古秘境之外,莹白的光芒不断地闪烁着,道道裂隙凭空出现,又在骤然间消失不见。 “师姐!” 白光一闪而逝,江寒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太古秘境之外。他刚一离开太古秘境,便急急忙忙地想要去寻找夕雾的踪影。 很快,他便在不远处发现了师姐的身影。 他看见自己的师尊云子期不知何时已经从云端之上走了下来。 师尊那张常年不苟言笑的清冷脸庞之上,竟然出现了一丝略带关切的担忧神色。 江寒险些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然而,下一刻,云子期便毫不避讳地抬手抓住了夕雾的手腕。片刻之后,云子期神色一凛,便直接带着夕雾离开了此地。 江寒不由地有些怔愣。他原本以为师尊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清冷又孤傲,断然不可能这般失态。 可是…… 他微微敛了敛眸子,将眼底一闪而过的绯红暗芒尽数遮掩了下来。 不远处,云子期已经悄无声息地带着夕雾离开了此地。 “九玄铃”碎裂之后,他便已经在心底暗自担忧起了夕雾的状况。只不过,他的脸上仍然是一片清冷之色,让人窥不出半分异样。 没有人知道——他当时正分出心神操纵着自己的身外化身。 表面仙姿玉质、清清冷冷的云子期,看似正在漫不经心地出手维系着太古秘境的存在。可是实际上,与此同时,在太古秘境之中,他的身外化身正极尽缠绵地亲吻着自己的徒弟,与她唇齿交缠。 云子期的心底荡漾着一道又一道的涟漪,但他眉目如画的脸庞之上却依然面无表情,看起来无波无澜。 当他将自己的身外化身湮灭为齑粉之后,自己的一缕神魂随之消散。云子期的脸色便不可避免地苍白了几分。 而其他人只当他是因为太古秘境而有些力竭。毕竟……要维持住太古秘境的存在,需要耗费大量的精力与灵气。其他的顶尖强者们,此时也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 在这之后,云子期很快就发现了太古秘境的异样之处——秘境的根基不知为何被动摇了,即便他们出手,也难以再继续维系其存在了。 他只暗自担心着夕雾是否能够安然无恙地离开太古秘境。 而当夕雾的身影出现在太古秘境之外的那一刻,云子期便在第一时间赶到了她的身边。 尽管夕雾此前在白郁的面前镇定自若,看起来毫无异样,然而,她的体内确实还残留着白郁注入进她身体之中的毒素。 她强行忍耐住了毒素的麻痹之效,然而,白郁的毒素似乎还存在着其它不可言说的离奇功效。 只不过,在离开了太古秘境之后,白郁便不知所踪了。想必他早就已经逃之夭夭了。 云子期一眼便看出来了夕雾的状态有些不太对劲,他毫不犹豫地抬手抓住了夕雾的手腕。他的指尖轻轻地点在她腕间那片柔软又细腻的白皙肌肤之上,不消片刻,他便感觉到了夕雾的体内正肆虐着一股极为罕见的毒素。 此毒并非难以抹除,只不过……需要借助太一寒水之力。 因此,云子期便匆匆忙忙地带着夕雾回到了天一宗内。 而在临走之时,他也并没有忘记给顾陌遥留下一道传讯符文,其中以寥寥几字告知了夕雾的去向。 毕竟顾陌遥向来对宗内弟子关爱有加,更何况夕雾还是与他师出同门的师妹,若是夕雾无缘无故消失,顾陌遥必定会倾尽全力去寻找。虽然云子期不愿意多管闲事,但他总归还是顾陌遥的师尊,此时也应当知会一声顾陌遥,免得他平白无故地心急如焚。 当顾陌遥出现在太古秘境之外时,云子期早就已经带着夕雾离开了此地。 而顾陌遥也的确如云子期所料一般,他第一时间便是去寻找夕雾的踪影。然而,天一宗的弟子们都全须全尾地离开了太古秘境,其中却唯独缺少了夕雾的身影。 他的脸上不由地划过了一抹慌乱与焦急之色,只不过,他很快就收到了师尊留给他的传讯符文。 顾陌遥不禁在心底暗自松了一口气。师尊神通广大,若有他出手相助,师妹必将安然无恙。 “大师兄,师姐呢?”桑月遍寻四周,却始终看不见大师姐的身影。他微微皱了皱眉头,不得不开口向顾陌遥询问道。 毕竟顾陌遥刚开始也和他一样慌张失措,但是很快,顾陌遥便又恢复成那一副淡然自若的平静模样了。 桑月惯会察言观色,他一眼便发现了顾陌遥前后神情的细微变化。身为桑家少主,桑月何其聪慧,他一下子便明白了顾陌遥大概已经知晓了夕雾的下落,便只好开口向顾陌遥问询着。 顾陌遥垂眸看了桑月一眼,倒也没有向他刻意地隐瞒夕雾的去向,而是言简意赅地如实告知了他。 大抵是炼化了血魔珠的缘故,江寒是最先离开太古秘境的那一个人。故而,他亲眼目睹了云子期带走夕雾的一系列动作。 不知道是否是他的直觉太过于敏锐的原因,莫名其妙地,江寒总觉得……他现在应该立刻跟上去。 而他也这么做了。 江寒只是随意地告知了顾陌遥一声,便急急忙忙地跟上了云子期的步伐。 云子期方才亲手湮灭了自己的一缕神魂,旧伤与新伤交叠在一起,此时的他不免有些心余力绌。 尽管江寒初出茅庐,但是他炼化了血魔珠。借助血魔珠之力,此刻他竟然能够勉勉强强地遥遥缀在云子期的身后。 只不过,他们之间的距离还是有些太过于遥远了。但江寒并没有放弃,他几乎是拼尽了全力,只为了能够看清楚师姐的身影所在。 他的眼底不知何时已经泛起了一抹又暗又沉的绯红色彩。 …… “小雾,你还好吗?”云子期抓着夕雾的手腕,略带关切地开口问道。 先前被夕雾强行镇压下去的毒素,此时已经在她的体内更加猛烈地翻涌了起来。似乎有一团火焰自她的心口处燃烧了起来,让她的心跳被迫加快了几分。 只不过,夕雾精致的脸庞之上却依然没有出现什么异样的表情。她只是微微抿了抿唇,神色淡淡地朝着云子期点了点头,示意自己还能够坚持住。 云子期自然是对夕雾的性格一清二楚,或许是因为先前那个无比缠绵的亲吻,此刻的他竟然有些乱了阵脚。 他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夕雾腕间的肌肤烫得惊人,似乎能够就此将他灼伤一般,炽热又滚烫。 鬼使神差地,云子期轻轻地抬起了自己的手。 他修长的手指莫名其妙地抚上了夕雾的脸颊。柔软又细腻的光滑触感,裹挟着无比炙热的温度,让他的指尖不由自主地为之一颤。 “小雾……”云子期轻声开口唤道。 他总会想起不久前的那一次缱绻又旖旎的亲吻。 明明他是为了救下夕雾的性命,才不得不出此下策——他想这样自欺欺人。 然而,他对自己的肮脏心思再了解不过了。 一开始,他的的确确只是单纯地为了救人。可是,在这之后…… 他逾矩了。 他无法欺骗自己。 一旦在某一刻越过了那一条不可逾越的界线,那么,从此以后,他便无法再心安理得地继续当她的师尊。 他会想要得到更多……本不应该属于他的东西。 他会……得寸进尺。 166. 道是无情却有情【40】 “小雾,有人…… 夕雾垂着眸子,神色莫名。 白郁的毒素在她的体内横行霸道、肆意妄为。而她不得不强行忍耐着自己心中不断翻涌而出的莫名念想。 当时,夕雾只有示敌以弱,才能够寻得一线生机。毕竟……天一宗的弟子们都已经踏进了白郁筹谋许久的那一座弑神大阵之中,是生是死皆在白郁的一念之间。 她只能毫不反抗地顺从着白郁的动作,与他一起被藤蔓拉进了阴暗洞穴之中。而此处应当是弑神大阵之中所隐藏着的某片空间,与世隔绝。 既然白郁想要在她面前演上一出无趣的戏码,那么,夕雾自然不会在中途贸然地打断他,免得拂了他的兴致。再者,她对此其实也不甚在意。无论白郁想要做什么,她都会奉陪到底。 置之死地而后生。 她任由着白郁将毒素注入进了自己的身体之中。然后,在他意乱情迷之际,夕雾毫不犹豫地出手了。 她以自己的性命为赌注,与白郁交锋。 她赌赢了。 如果当时白郁的出手比她更快更果断,那么,她将命丧当场。只不过,她的手很稳——常年练剑的手,自然是迅疾如电光石火。 …… 夕雾脑海之中的思绪散漫无比又杂乱无章。她的眸光沉沉浮浮,其中氤氲着些朦朦胧胧的浅淡水光。 云子期的指尖轻轻地抚上了她的眼尾处。夕雾颇有些茫然地眨了眨自己的眼睛。此时此刻,她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她纤长的睫羽不由自主地颤了颤,如同蝶翼一般,轻轻地拂过了云子期微微抬起的指尖,在他的指腹处留下了丝丝缕缕极其细微的酥麻痒意。 云子期修长的手指不由地在空中停顿了片刻。但他只是犹豫了一瞬间,很快又抬手抚上了夕雾娇嫩的脸颊。 灼热又滚烫的温度从他的指尖处一路蔓延至了他的心尖,将他也一同猛烈烧灼着。 云子期以指尖细细地描摹着夕雾精致的脸庞,仿佛要将她的容颜深深地镌刻在自己的心中一般。 他当然看得出来——此时的夕雾神思恍惚,迷惘又茫然。 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敢直勾勾地盯着夕雾,丝毫不掩饰自己眼底翻涌着的沉沉爱意。 好在……云子期的心尖还残存着几分理智,他只是伸出手轻轻地抚过了夕雾的脸庞,并未做出其他更加出格的事情来。 夕雾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咬上了自己的唇瓣,洁白的贝齿将嫣红又娇嫩的唇瓣咬出了一道极浅极浅的凹陷。她微微垂着眸子,眼底一片朦胧色彩。 云子期不想让她伤害到自己。他清清冷冷的脸庞之上划过了一抹显而易见的担忧之色。几乎是下意识地,他直接将自己的指尖按在了夕雾的唇瓣之上。 他宁愿让夕雾咬他,也不希望她伤到自己一分一毫。 云子期修长的手指冰冰凉凉的,与夕雾唇瓣之上的炙热温度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夕雾在迷离与恍惚之间,不由自主地轻轻地张开了自己的唇瓣,然后,直接一口咬住了云子期的指尖。 云子期眼底的眸光不由地暗了暗。他眼疾手快地伸出手,一把扶住了夕雾即将摔倒的身体。 “小雾,稍微忍耐一下,很快我们就要回到宗门之内了。”云子期耐心又温柔地在夕雾的耳畔轻声细语道。 夕雾在朦胧之际,似乎听见了师尊的声音。她便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若是师尊在此,那么,她一定会安然无恙吧。 师尊带着她踏入了修仙之路,为她指点迷津,帮她化险为夷。夕雾再是冷情冷性,可她对于自己的师尊,依然是十分信任与敬重的。倘若有朝一日,师尊要取走她的性命,恐怕她也绝无二话。 毕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她自幼失恃失怙,是师尊在她独自一人、孤苦无依之时,出手救下了她的性命。他教她礼义廉耻,教她如何修道,教她如何为人。他救她于危难之际,帮她于水火之中。 师尊教她修行无情道,她便毫不犹豫地踏上了这条路。 哪怕她不相信自己,也绝无可能不去相信师尊。 如今,知晓师尊就在自己的身旁,夕雾的心底竟然稍微安定了下来。 她又怎么可能知道——她所尊崇敬仰着的师尊,对她心怀不轨? 云子期只是眸色沉沉地垂眸看着夕雾。 他小心翼翼地将夕雾拥进了自己的怀中,让她能够倚靠在自己的胸膛之上,不至于无依无靠。 夕雾慢慢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在师尊的身边,她总是这样毫无防备。她知道,唯有师尊,他绝对不可能伤害她。 云子期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他的脸色依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只是有一抹薄红之色悄悄地漫上了他的耳尖,一闪而过。 他的手虚虚地扶在了夕雾的肩膀处,并没有直接触碰到夕雾的肌肤。他不想太过于逾矩。 他……怎么能够觊觎自己的徒弟? 他枉为人师。 可是,夕雾身上那一缕极浅极淡的清香,似有如无地萦绕在云子期的身旁,让他有些无法控制住自己心底的阴暗想法了。 云子期便又情不自禁地将指尖按在了夕雾的肩膀处。他闭了闭眼睛,眉目如画的俊秀脸庞之上划过了一抹无可奈何的苦涩神情。 他有些……情难自禁。 ———— 云子期到底是修为高深之辈,即便是带着不省人事的夕雾,他们依然在极短的时间之中就回到了天一宗内。 他丝毫没有拖泥带水,而是干脆利落地抱着夕雾来到了太一寒潭附近。 如果再不将夕雾体内的毒素祛除,恐怕……他就要不可避免地受到影响了。 云子期细致又温柔地将夕雾放进了太一寒潭之中。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像是不想让夕雾受到哪怕一丝一毫的伤害一般。 刺骨的冰冷潭水浸没了夕雾的身子,将她身上雪白的衣裳尽数沾湿了。 轻薄的布料被太一寒水打湿之后,便显得愈发透明,似乎难以再继续遮掩住她那身洁白无瑕的肌肤了。 云子期抿了抿唇,他十分自觉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他……总不能一错再错。 云子期伸手扶着夕雾,免得她一不小心跌倒在了寒潭之中。 然而,大抵是由于潭水的浸润,再加上云子期的动作,导致夕雾的衣襟在不知不觉散落开来,露出了她脖颈处的一小片肌肤。 那一片欺霜赛雪的白皙肌肤,看起来光滑又细腻。 然而,云子期的视线在不经意间一扫而过。他瞥见了一抹绯红的色彩。 云子期几乎是下意识地怔愣了片刻,等到看清楚那抹色彩之后,他的脸色便在骤然间沉了下去。 他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处咬痕。 夕雾脖颈处的肌肤甚至被咬出了血。 无比明显的、崭新的咬痕。 云子期不禁咬了咬牙。他将眼底的暗沉之色尽数压了下去,转而轻飘飘地靠近了夕雾。 “小雾,有人欺负你了吗?”他慢条斯理地开口问道。 他的声音很轻很淡,其中甚至还带着些诱导与哄骗的蛊惑意味。向来清冷的声线被他刻意地压低,听起来竟无端多了几分勾魂摄魄的旖旎意味,让人情不自禁地想对他言听计从。 夕雾微微皱了皱眉头,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如何回答师尊的问话——她根本就不明白师尊在说些什么。身处于冰冷刺骨的太一寒水之中,她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然而,她的动作却让自己的衣裳被潭水带动得更加散乱,更多的肌肤暴露在了云子期的眼前。 除了那一处咬痕之外,她脖颈处的肌肤之上还散落着……深深浅浅的绯红痕迹。 云子期的瞳孔骤然放大了一瞬间。 他怎么可能容许有人亵渎他的弟子? 他修长的手指慢慢地拨开了夕雾肩膀处的衣裳。她身上的肌肤滚烫又炙热,潭水冰凉又寒冷,二者交织在一起,让他的指尖陷入了截然不同的对立境地之中。 浸了水的洁白布料不可避免地多了几分沉重之感,而她身上那片湿漉漉的肌肤却是一如既往的光滑与细腻。 云子期的指尖轻轻地点在了她肩膀处的殷红咬痕之上。他的力道很轻,像是不想触及她的伤口一般。 大大小小、深深浅浅、密密麻麻的绯红痕迹,遍布于她脖颈处、肩膀处的白皙肌肤之上。其中还夹杂着数道或轻或重的咬痕。殷红的鲜血被胡乱地涂抹在了她圆润的肩头处,更显出几分靡艳又绮丽的惑人之感来。 “你身上的毒……便是因此而来的吗?”云子期的声音愈发平静起来,他的指尖轻飘飘地拂过了她的脖颈处、肩膀处,从她身上的每一处绯红痕迹之上划了过去。 “小雾。”云子期一字一顿地开口唤了一声夕雾。他的声音又低又哑,其中满是风雨欲来的压迫之感。 夕雾刚一找到机会刺伤白郁之后,便突发变故,离开了太古秘境,她哪里有时间去治疗自己肩颈处的伤痕?更何况,白郁亲口咬出来的痕迹,自然不是那么容易消除殆尽的。 而夕雾本身对此也并不在意。只不过是数道伤痕罢了,便是最后无法治疗,留下了一些难以愈合的疤痕,对她来说,也无足轻重。 修道之人,又怎会在意区区一副皮囊? 总归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物罢了。 与其在意这些莫名其妙的细枝末节,倒不如抓紧时间勤加修炼。 事实上,若不是白郁出手帮她整理了衣裳,她自己还不一定会注意到这些繁枝细节。 167. 道是无情却有情【41】 “为师一定会…… 云子期银白色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悄然间滑落了下去,浸没在了冰凉的潭水之中。 丝丝缕缕的银发轻飘飘地浮在水面上,与夕雾鸦黑的长发纠缠在一起,墨色与银色在潋滟水色之中交相辉映,看起来竟显出几分难以言说的旖旎之感来。 云子期却丝毫没有在意自己被浸湿了的发尾,此时的他也没有什么闲情逸致去在意那些细枝末节了。 他只是将自己眼底那一片沉沉的眸光慢慢地压了下去,然后慢条斯理地伸出了手。 他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白皙如玉。而此刻,这只完美无瑕的手正轻轻地点在了夕雾脖颈处的肌肤之上。 “小雾,你的身上怎么到处都是血迹?”云子期一脸关切地开口问道。他故作平静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担忧之情,那张眉目如画的脸庞之上亦是只有关怀备至之色,让人看不出丝毫异样来。 然而,他的指尖却是毫不避讳地直接触碰到了夕雾脖颈处的殷红咬痕。 深深浅浅的斑驳血痕凝固在了她那身洁白如雪的肌肤之上,凌乱的殷红色彩若隐若现地浸没在潭水之中,浮浮沉沉,看起来莫名有些飘忽不定,让人难以捉摸。 云子期慢条斯理地替她擦拭着那些斑驳的血迹。他的指尖轻轻地按在或深或浅的红痕之上,在清澈潭水的洗濯下,他一点一点地将残留在夕雾身上的殷红血迹尽数擦拭殆尽了。 他的动作温柔又细致,像是生怕弄痛了夕雾一般。哪怕他的心底压抑着滔天的怒火与不断翻涌着的暗潮,他依然没有失了分寸。 清澈的潭水之中逐渐染上了几分又浅又淡的绯红色彩。星星点点的血色氤氲着,又逐渐在晶莹剔透的潭水之中晕染开来,化为了一丝一缕漂泊不定、忽隐忽现的艳红之色,然后便隐没在寒潭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云子期十分耐心地替夕雾拭去了她身上的斑驳血迹。至于那些深深浅浅、或轻或重的零散咬痕,他也没有刻意地避开,反而是愈发细致地抬手擦拭着那几枚咬痕。 他当然看得出来——其中有一枚咬痕咬得又重又狠,仿佛要将夕雾的血肉活生生地啖入腹中一般。而其他的数枚咬痕则是愈来愈浅,其中显而易见地少了几分狠厉与果决之感,反而是多出了些许小心翼翼的温柔与缱绻之情。 绯红的痕迹散落在星星点点的咬痕之间,甚至还覆盖在了其中几枚咬痕之上,看起来那人当时像是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一般,在啃咬和亲吻之间犹豫不决。 云子期那本就冷若冰霜的脸色不禁变得愈发难看了起来。他闭了闭眼睛,想要遮掩住自己眼底翻涌着的沉沉暗潮。 在停顿了片刻之后,他重新睁开了眼睛,那双墨色的眸子里氤氲着些莫名的深邃暗色。 云子期的指尖之上还残留着一丝极浅的绯红色彩。他垂眸看了一眼那抹淡红之色,眸光不由地又暗了几分。 此时的夕雾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她身上的温度滚烫又炙热,而太一寒水的刺骨严寒恰好能够压制住她体内愈演愈烈的燥热之感。 然而,就在这时,云子期忽然伸出了手,直接将夕雾从冰冷的太一寒潭之中抱了出来。 没有了太一寒水的压制,夕雾体内的毒素便愈发肆无忌惮了起来。燎原的暗火灼烧着她的四肢百骸,让她变得愈发神思恍惚。 失去了冰凉的潭水之后,夕雾下意识地伸出手紧紧地抱住了云子期——他的身上带着一股冷冽又冰凉的霜寒气息,似乎能够稍微慰藉一下她的燥热不安之感。 云子期对于夕雾突如其来的亲近毫不意外。他一边伸手揽着她纤细的腰肢,让她能够靠在自己的怀里,一边慢慢地低下头,在她的耳畔处轻轻地开口唤了一声,道:“小雾。” 夕雾在朦朦胧胧之间低低地应了一声。她只是紧紧地抱着云子期,想要借助他身上的冷冽气息来缓解一下从自己肌肤之上不断蔓延开来的炙热温度。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之间就失去了冰凉又寒冷的慰藉,无依无靠的她只能下意识地寻求着云子期身上的寒意。 云子期慢慢地将睫羽向下压了几分,他慢条斯理地低头靠近了夕雾纤长又白皙的脖颈处。 “为师问你……”他清冷的声音里不禁带了几分喑哑之色,“是谁……像这样伤害了你?” 云子期直接吻上了夕雾脖颈上咬得最深、最为明显的那一处殷红色的咬痕。 不知道是不是太过于气愤的缘故,他吻得有些用力,像是想要硬生生地就此将那道碍眼的咬痕直接覆盖掉一般。 然而,此时的他仍旧残存着几分理智,并没有咬上那片痕迹,而只是一点一点地亲吻着。 他顺着那枚最显眼的咬痕,从她的脖颈处一路吻到了她圆润的肩头处。他亲自将夕雾身上所有的绯红痕迹尽数抹去了,然后……烙印下了他自己的印记。 云子期本可以治愈那些除了咬痕之外的绯红痕迹,将它们消除殆尽。可是,他并没有那么做。 也许是因为心底的愤懑与不满,又或许是因为……他心中弥漫着的阴暗念想。 他偏偏要逾矩。 云子期将夕雾紧紧地拥入怀中,她身上的衣裳之前浸没在潭水之中,变得湿漉漉的,将他那一身雪白的衣裳一同沾湿了。 深深浅浅的水渍不断地蔓延开来,像是有一片又一片的沉沉暗色在他的身上氤氲着。 而那个时候,他的身外化身亦是如此这般,被她身上的血污所浸染。 原本一尘不染、高高在上的云子期,此刻像是在突然间坠入了红尘之中。 “小雾……”他低低地呢喃着,“为师一定会替你讨回公道。” 云子期一边轻轻地开口诱哄着夕雾,一边不可自拔地继续亲吻着她脖颈处、肩膀的柔软肌肤。 他手上的力道不由自主地加大了些许,似乎是想要将夕雾的身子直接嵌进自己的怀中一般。 夕雾身上的衣裳早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散落开来,露出大片大片光洁如玉的白皙肌肤来。 滚烫的肌肤之上似乎依旧残留着似有如无的冰冷潭水,冷热交替之间,不禁让人有些恍惚了起来。 云子期那张清清冷冷的脸上满是意乱情迷之色。冬日的冰雪消融之后,随之而来便是浓郁的潋滟春色,足以让人为之心神荡漾。 可是夕雾浑然不觉。她只是昏昏沉沉地任由云子期将她拥入怀中,然后伸出手紧紧地抱着他精壮的腰肢。 只不过……她总觉得,自己怀里那一股冷冽的气息似乎在不知不觉间莫名其妙地变得有些滚烫了起来。 夕雾便又下意识地想要松开手,离开自己身旁那一片逐渐炙热的温度。 云子期又怎么可能容许她逃避? “小雾,你还没有想起来吗?”他在她的耳畔慢条斯理地开口问道。 温热的吐息打在夕雾的耳边,带起了一片颤栗之感,让本来就燥热难耐的她更加难受了起来。 “到底是谁咬了你?”云子期顺着她的耳畔一路往下慢慢地亲吻着,在她的身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斑驳红痕——将白郁留下的痕迹尽数覆盖了。他的语气十分平静,平静到了甚至有些执拗的地步。 银白色的发丝与鸦黑的长发此时已经紧紧地纠缠在了一起,随着他们的动作,在他们的身上颤颤巍巍地滑动着、交织着、勾连着,看起来似乎已经不分彼此了一般。 “不急。”云子期居然轻轻地笑了一声。他向来不苟言笑,如今仅仅只是这般细微的浅笑,都显得足够惊艳,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顺从于他。 “我可以慢慢地……帮你想起来。”他一字一顿地开口说道。他的声音里满是风雨欲来的汹涌暗潮,听起来无端让人有些心惊胆战。 失去了太一寒水对毒素的压制,夕雾便愈发恍惚了起来。 事实上,白郁当时本来是想在离开太古秘境之后,再帮夕雾“解毒”的。然而,在太古秘境之外,他感觉到了云子期的存在。 识时务者为俊杰。 白郁便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悄悄地离开了此地——若是继续留在这里,恐怕夕雾和天一宗的人就要找他秋后算账了。 再者,白郁对于自己那不受控制的怪异行为也十分在意。他不希望有朝一日自己会被旁人牵动心神。毕竟……那样只会让他凭空多出一个极其致命的弱点,有百害而无一利。 因此,他便只好落荒而逃了。 天一宗家大业大,总不可能解不了他留下的毒素吧? 白郁在离开之时,甚至还暗自挂念着夕雾的身体状况。然而,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便赶忙将这个念头立刻驱逐出了自己的脑海之中。 他为什么要去关心夕雾的安危? 她是死是活又与他何干? 白郁在心底暗暗地骂了自己一声。 168. 道是无情却有情【42】 “小雾,你很…… 江寒怎么也想不到——他会亲眼看到这样一幅……荒诞不经的离奇画面。 也许是他那敏锐的直觉在冥冥之中指引着他,又或许是体内的血魔珠在暗自作祟。那个时候,江寒莫名其妙地选择跟在了云子期的身后。 他的心底隐隐约约地有些不安。 借助血魔珠之力,江寒能够极为勉强地远远缀在了云子期和夕雾的后面。 只不过,虽然云子期受了伤,但是他的修为高深,底蕴仍在。因而,江寒最终还是只能遥遥地看着云子期远去的背影。 等到江寒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回到天一宗之时,鬼使神差地,他在不知不觉间门往太一寒潭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还记得……那一日师姐出手救了他,将他从走火入魔的边缘拉了回来。 思及此,江寒的眸光不由地暗了几分。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然后…… 江寒便亲眼目睹了一幅匪夷所思的荒谬画面——向来清心寡欲的师尊正紧紧地抱着大师姐,他微微低着头,在她纤长的脖颈处慢条斯理地亲吻着。 师姐看起来似乎有些神志不清。她闭着眼睛,那张精致的脸庞之上分明仍旧是冷若冰霜的浅淡神色,可江寒却莫名能从师姐的脸上窥见半分她极力忍耐着的勾人殊色。 修道之人自然是耳聪目明、五感敏锐,再加上血魔珠的助益,江寒甚至能够清楚地看见……师姐敛着的鸦黑睫羽微微地颤动着,在空中荡漾出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弧度来。 大师姐似乎是有些太过于难受了。她轻轻地皱了皱好看的眉头,然后咬住了自己的唇瓣。 美人蹙眉,自是极美的。像师姐这般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人,她的一颦一蹙都足以让人心神荡漾。 师姐嫣红的唇瓣之上,被洁白贝齿咬出了一道深深的凹痕。一抹极深的艳红色自她的齿间门晕染开来,印在娇嫩的唇瓣上,显得极为艳丽。 江寒下意识地想要帮师姐抚平她眉间门的细微褶皱,他不希望师姐伤害到自己。即便师姐只是咬着自己的唇瓣,他也觉得——师姐她不应当受到哪怕一丝一毫的伤害。 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师姐咬的人是他。就算是直接将他的血肉咬下来,他也……甘之若饴。 而师尊好像也发现了师姐的异样之处。 此时,云子期正轻轻地将自己的指尖按在了夕雾的唇瓣之间门。对于他的动作,夕雾浑然不觉,她只是懵懵懂懂地张嘴咬住了那一截如玉般白皙无瑕的指节。 “小雾,你很难受吗?”云子期明知故问地开口说道。他的声音又低又哑,其中满是蛊惑与哄骗的勾人意味。 他当然知道夕雾现在难受得很。因为……她搂在他腰际的那双手在不知不觉间门颤了颤,然后便突然加大了力道。她几乎要在他的腰间门留下她的指痕了。 只不过,除此之外,夕雾便没有再做出其他更加……勾人的动作了。她像是还知晓着些许分寸一般,只是一动不动地任由着云子期紧紧地抱着她。 云子期轻笑一声,他忽然间门靠近了夕雾的脸颊,然后轻飘飘地将自己的指尖从她的唇齿之间门移了开来。 下一刻,他便径直吻上了她嫣红的唇瓣。 “我来帮你,如何?”云子期一字一顿地开口问道。 他看似是以询问的口吻在征求着夕雾的意见,可事实上,还没有等夕雾开口回答他,云子期便已经毫不犹豫地吻上了她的唇瓣——只不过,以夕雾现在昏昏沉沉的状态,似乎也不太可能开口回应他。 云子期轻车熟路地撬开了夕雾的唇齿,他极尽缠绵地与她唇齿交缠着。 他的动作温柔又执着,有湿漉漉的黏腻水声悄然隐没在了身旁潭水荡漾着的清澈声音之中。 此时此刻,江寒的心几乎是陡然间门重重地跳了一拍。一阵细细密密的刺痛自他的心尖蔓延开来,让他的四肢百骸都因此而剧烈地疼痛了起来。 云子期……他怎么敢? 他便是如此这般为人师表的?这样悖逆师徒之间门的伦理纲常,堪称大逆不道。 当真是荒谬至极! 江寒紧紧地握着拳头,几乎要将自己的手心硬生生地掐出血来。修道者的体魄大多都是强健无比的,毕竟经历过灵气淬体,自然是比凡胎要结实得多。 然而,江寒手上所用的力道实在是太大了。他被太一神火和太一寒水淬炼过身体,又经历过血魔珠的重塑肉身,近乎已然是坚不可摧了。可尽管如此,依然有星星点点的鲜血自他的手心之中滴落了下来。 有那么一瞬间门,江寒甚至想要不管不顾地冲上前去,阻止云子期的恶劣行径。 其实,当他刚刚在太一寒潭旁边看见云子期和夕雾的身影之时,他在怔愣了片刻之后,便想要当机立断地冲过去质问云子期。 然而,江寒却是在最后关头硬生生地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他的眼底泛着些愈发浓郁的绯红暗色,看起来竟让人有些胆战心惊。 又深又沉的绯红之色将他的眸子染成了红墨渐变的鲜艳色彩。 江寒体内的血魔珠轻飘飘地颤动着,有丝丝缕缕的暗红魔气不断地从中散溢而出,在他的经脉与血肉之间门游走着。 他似乎在隐隐约约间门听见了他自己的声音—— “你打不过云子期的。” “如果你就这样冲上去,恐怕此后……你便没有机会再接近师姐了。” “‘谋定而后动’,你不是一向都很有耐心的吗?” “为了与师姐长长久久地在一起,你应当忍耐。” …… 他听见自己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劝诫着自己。 他根本就不是云子期的对手。他若是贸然出手,打草惊蛇,那么,从今往后……他怕是再也无法接近师姐了。 血魔珠在他的体内一下又一下地颤动着。它轻飘飘地旋转着,周围缠绕着数不清的暗红魔气。那些魔气一点一点地浸染了他的经脉。 江寒眼底的绯红色彩蔓延开来,他咬着牙齿,硬生生地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他便将自己的身形隐没在了离太一寒潭不远处的茂密树木之间门。 不知道是不是云子期先前受了伤,此时太过于投入的缘故,还是因为血魔珠替江寒隐匿了气息,云子期竟然没有发现藏在他不远处的江寒。 江寒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云子期亲吻着夕雾的脖颈处、肩膀处。 而如今,云子期得寸进尺,竟是直接吻上了她的唇瓣。 江寒便再也按耐不住自己心底愤恨不平的情绪了。他用力地掐着自己的手心,似乎是想要让自己清醒一点。 可是,云子期的动作却变得越来越过分了。 师姐身上的衣裳松松垮垮地散落着,露出了大片大片白皙的肌肤。江寒甚至能够看见那片肌肤之上烙印着的深深浅浅的绯红痕迹。 如果他再不出手制止云子期的话,恐怕…… 江寒眼底的绯红色彩在刹那间门消散了下去。他神色一凛,便准备不管不顾地冲上前去。 可是,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门,变故陡生。 夕雾像是再也无法支撑住自己的身体一般,斜斜地朝着一旁摔了下去。 云子期本想要伸手拉住她,然而,他此时体内灼灼燃烧着的暗火牵动了他积重难返的沉疴痼疾。 再加上他此刻还有些意乱情迷,猝不及防之下,便被夕雾抱着一同跌进了旁边的太一寒潭之中。 浸泡在冰冷刺骨的潭水里,云子期似乎突然间门清醒了过来。原本愈演愈烈的灼灼暗火像是被太一寒水一下子浇灭了一般。 他身上滚烫的温度也因此降下了几分。 云子期的第一反应仍旧是去查看夕雾的情况,生怕她在无意识的情况之下受了伤。 见夕雾安然无恙之后,他才在心底暗自松了一口气。 尽管此时的他依然……有些神迷意夺,但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他比之前要更加清醒了一些。 他……是夕雾所尊崇敬仰的师尊。她十分信任他。 可是……他却对她做出了这等大逆不道、有悖伦常的事情。 这一次,他并不是借着所谓“救人”的名义,放任自己沉沦下去。 他没有任何借口可以为自己辩驳了。 他云子期就是一个枉为人师的无耻之徒。不知礼义廉耻,罔顾伦理纲常。 如果……如果不是因为突发变故,他恐怕就要…… 云子期微微敛了敛眸子,他不敢再多看夕雾一眼,生怕自己脑海之中那根摇摇欲坠、岌岌可危的弦会再次断裂开来。 他怎么可以对小雾做出这种事情来? …… 云子期小心翼翼地将夕雾散落开来的衣裳尽数整理好。期间门,他的指尖一不小心划过了她肩颈处的肌肤——上面还残留着他亲自印下的斑驳红痕。 他的眸光不由地暗了暗。 云子期闭了闭眼睛,想要忘记方才那一幅荒诞又离奇的旖旎画面。然而,他却依然能够清清楚楚地回忆起——那光滑又细腻的柔软触感。 他的心乱了,乱得很彻底。 169. 道是无情却有情【43】 “这可怪不得…… 一而再再而三地越界,让云子期有些情不自禁地恍惚了起来。 大抵是食髓知味的缘故,他只消闭上眼睛,他的脑海之中便会浮现出……方才那一幕幕极尽缠绵的画面,活色生香。 云子期却只能强行按耐住自己心底肆意滋长的阴暗念想。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呢喃低语着开口唤了一声,道:“小雾……” 他的声音又轻又淡,像是随时都会消逝在风中一般,其中满是难以言说的缱绻情意。 云子期伸出手,轻轻地点在了夕雾脖颈处咬得最深最狠的那道咬痕之上。仅仅只是隔着一层湿漉漉的布料,他甚至能够清楚地感受到……那道咬痕之间的细微凹陷。 那是别人在她脖颈处留下的齿印。 他很想自己再重新咬上去,在夕雾白皙的脖颈上咬出一道更深更重的痕迹来,将那道咬痕尽数覆盖住。 然而……她会痛的。 他不舍得让她受到哪怕一丝一毫的伤害。 云子期微微垂着眸子,他看见了夕雾耳畔处的绯红痕迹。那一片深深浅浅、密密麻麻的绯红色彩,从她的耳畔处一直蔓延向下,顺着她纤长又白皙的脖颈,印在欺霜赛雪的洁白肌肤上,然后,一路隐没在了她湿透了的衣裳之下。 那是他在她身上留下来的痕迹。 这些显而易见的痕迹像是在明晃晃地提醒着他——他方才对自己的徒弟做出了怎样伤天害理的恶劣行径。 云子期本可以将这些痕迹尽数抹去的。 但是,大抵是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微妙心思,他并没有出手替夕雾治疗。 或许他此时还是有些意乱情迷、神志不清。不然的话,他怎么会放任自己在夕雾的身上留下那般明显的烙印? 若是夕雾察觉到了异样之处,那么…… 云子期他明明对可能会产生的严重后果一清二楚。他向来冷静又理智,断然不会如此这般意气用事。可是,现如今,他却偏偏做出了一个最为荒谬、最不合理的选择。 这亦是他的私心所在。 …… 不知道是因为冰冷又刺骨的太一寒水让夕雾稍微清醒了一点,还是由于……方才云子期的动作替她缓解了些许燥热之感。此时,夕雾似乎逐渐恢复了一点点的理智。 她对于刚才所发生过的事情一无所知。她只是隐隐约约间想起来……自己似乎是一直与师尊待在一起的。 “师尊?”夕雾在朦朦胧胧之间,下意识地开口唤了一声。 毒素在她的体内肆虐了极长的时间,在毒素的侵蚀之下,夕雾原本清澈如水的声音里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丝喑哑之意。 她微微哑着嗓子,轻飘飘地开口唤着云子期,听起来莫名带了些……似有如无的勾人意味。 云子期的眼底不由地划过了一抹暗沉之色。他轻轻地应了一声。 夕雾纤长又浓密的睫羽微微颤了颤,接着,她便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而下一刻,映入她眼帘之中的便是师尊那张眉目如画的清冷脸庞。 师尊正垂着眸子看着她,他的脸上划过了一抹显而易见的关切与担忧之色。 毒素并未祛除,此时的夕雾依然处于昏昏沉沉的迷惘境地之中。 因此,她并没有发现——师尊的唇瓣似乎有些比往常要更加红肿一些,看起来就如同在冬日的皑皑白雪之间绽出了一朵艳丽红梅一般,惑人心神,足以让人……为之神思恍惚。 除此之外,他的眼中似乎还泛着些潋滟的水色,让他那一双深邃的眸子染上了些许难以言说的旖旎色彩。而在那一片朦胧水光之下,还隐藏着一抹深沉如墨的莫名暗色。 可是,夕雾完全没有察觉到师尊的异样之处。她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此时的状态有多么……诱人。 她娇嫩的唇瓣又红又肿,一看便知是方才被人极其用力地亲吻过。那一抹嫣红的色彩在她清清冷冷的精致脸庞之上增添了几分极为明显的冶艳之感。 而她的眸子里则满是懵懵懂懂的茫然若迷之色,无端显出一种别样的绮丽色彩来,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让她的眸子里因自己而泛上朦胧的水色。 尽管云子期方才替夕雾将散落开来的衣裳尽数收拢了起来,但是,被潭水浸没之后那湿漉漉的轻薄布料,其实根本就遮掩不住烙印在她雪白肌肤之上的数道红痕。 自己的脖颈处、肩膀处刚刚才被人印下了深深浅浅的旖旎痕迹,可是夕雾却浑然未觉。她哪里会想到……自己所敬重、信任着的师尊,会做出这般乘人之危的无耻行径呢? 她只觉得自己脖颈上的那些咬痕,似乎又开始隐隐发痛了。一阵又一阵的灼灼热意自那些咬痕之上不断地蔓延开来,一点一点地烧灼着她。 尽管自己身上那湿漉漉的布料轻薄无比,但终归还是有些碍事。冰冷又刺骨的太一寒水能够稍微缓解一下那绵延不绝的炙热之感,夕雾便毫不犹豫地直接伸出手,轻轻地扯开了自己的衣襟,让太一寒水能够毫无阻碍地完全浸润着自己脖颈处的数枚咬痕。 云子期微微怔愣了一刹那,一时间竟有些哭笑不得——他刚刚是在尽力地克制住自己心底的阴暗心思之后,方才颇为“艰难”地替她穿好了衣裳。 如今,夕雾不管不顾地扯着湿漉漉的衣裳,便再次让自己变得衣衫不整了起来。 而且,从云子期的角度看去,他甚至能够将那片从夕雾的脖颈处一路蔓延至她胸前的绯红色彩尽收眼底。 他不由地苦笑了一声。他本来已经打算就此收手了。 他不想一错再错。 然而……夕雾似乎是不依不饶地想要将他最后的理智撕扯断裂一般,她的动作很快,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夕雾便已经直截了当地扯开了自己的衣襟。也许是她太过于信任他,又或许是她已经神志不清了。 “小雾,这可怪不得为师了……” 云子期的声音又低又哑,他像是在轻轻地自言自语,又像是在……直白地向夕雾告知自己心中那“不得已”的“苦衷”。 “别怕,我会帮你‘解毒’的。”他看着夕雾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开口承诺道。 夕雾慢慢地眨了眨眼睛,她似乎还是有些难以理解师尊话语之中所蕴藏着的深意。只不过,出于对师尊这些年来的绝对信任,她仍然是在茫然与不解的困惑情绪之中,十分坚定地点了点头。 “好。”云子期的嘴角竟然勾起了一抹极其细微的笑容来。尽管那抹笑容极浅又极淡,但是依然足以让人心神荡漾起来。 小雾,这可是你自己点头答应下来的。 “为师……不会伤害你的。”云子期直勾勾地盯着夕雾的眼睛,慢条斯理地开口说道。他低哑的声音里满是勾魂摄魄的蛊惑人心之意。 他在细致又耐心地诱导着、哄骗着夕雾。 夕雾根本就听不清楚师尊到底对她说了什么话,但是她知道——师尊他绝对不可能伤害她。于是,她便胡乱地点了点头。 紧接着,她便感觉到自己陡然间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似乎有什么柔软又温热的触感在身上一点一点地蔓延着。潭水流淌时响起的清澈水声之中,好像还夹杂着一些细微的黏腻水声。 与此同时,太一寒水的刺骨冰冷从她肩颈处的咬痕之上渗透进了她的血肉筋骨之中。 她本来应该感觉到一阵深入骨髓的严寒之意在她的体内肆虐横行的。然而,那些咬痕之上又传来了细细密密的柔软触感,带着些许温热的温度,使得她体内的刺痛之感因此而缓解了许多,让她不至于太过痛苦。 夕雾只觉得自己的神魂浮浮沉沉的,漂泊不定。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师尊似乎逾矩了。 师尊他应当是在为自己解毒吧。 自己还是不够强大,所以才会因为白郁的毒素而陷入这般境地。到头来还是要劳烦师尊纡尊降贵地出手救她。 夕雾在昏昏沉沉之际这样想着。 好在……这次太古秘境之行过后,主角江寒炼化了血魔珠,收服了白郁,他很快就将一鸣惊人。在此之后,她也将逐渐淡出剧情之中。 等到那时,她便可以安心修炼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为了不打扰到剧情的发展,她可谓是浪费了许多的时间,只求自己不会牵扯到因果纠缠。 ———— 江寒眼中的墨色不知何时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极为艳丽的绯红色彩。 有一道繁复诡谲的绯色暗纹在他的眉心处若隐若现。那道暗纹不断地闪烁着,显得极为诡异。此时的江寒周身缠绕着森森魔气,看起来竟然莫名多了几分无比怪诞的妖艳之感。 方才那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江寒稍微清醒了几分,他短暂地驱逐了自己体内那些不断翻涌着的魔气。 然而,那些绯红的魔气很快便又重新攀附了上来。 他看见了师姐脖颈处的数枚咬痕。 他也知道了云子期此时是在为师姐“解毒”——江寒的五感极其敏锐,根据师姐如今的状态以及云子期口中的话语,他也能推测出部分事实。 而正是因为他清楚地明白这一点,所以,现在的他只能停留在原地一动不动,目不转睛地看着大师姐。 毕竟,他又不会解毒。就算他莽莽撞撞地冲上前去,又能怎样?他能够帮师姐做些什么呢? 难道他是想因为一己之私而害死师姐吗? 170. 道是无情却有情【44】 “师姐、师姐…… 夕雾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场无边无际又光怪陆离的莫名幻梦之中。 白郁的毒素实在太过于狠厉,如果没有极阴的太一寒水从中调和、压制,恐怕……她迟早会被那道从自己心底蔓延而出的灼灼暗火,活生生地灼烧而亡。 尽管太一寒水冰冷又刺骨,可是夕雾似乎却并没有感受到过多的痛楚。炽热的火焰与冷冽的潭水在她的体内交锋,肆意地撕扯她的血肉筋骨。她本来应该感受到如万蚁噬心般剧烈又可怖的刺痛之感。 然而,好像有什么人一直在她的耳边温柔地安抚着她。温热又柔软的触感在她的身上一点一点地慢慢蔓延开来,让她不至于那般疼痛难忍。 之后,夕雾便昏昏沉沉地晕了过去。 她没有发现……自己的师尊正极尽缠绵地亲吻着她。他那温柔却又极具侵略性的动作替她缓和了冰与火交替之下所产生的极端痛楚。 云子期的眼底满是意乱情迷的痴醉色彩。 在幽深的寒潭里,他紧紧地抱着夕雾,两人一同浸没在清澈见底的太一寒水之中。 洁白如雪的衣裳颇为凌乱地散落着,湿漉漉的轻薄布料互相纠缠着。 原本包裹在夕雾胸前的雪白雾绡不知何时已经散了开来。 薄如蝉翼的雾绡在潭水之间门浮浮沉沉,似缥缈云烟一般,如梦似幻,仿佛有一抹飘散着的雪白之色在清澈无色的水中晕染开来。那截雾绡在水中颤颤巍巍地游荡着,在水面之上荡出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被潭水浸没之后的鸦黑长发与银白色的发丝亲密无间门地纠缠在一起,不分彼此。 大抵是动作有些过于激烈了,有一道又一道的水花溅落在了地面之上,留下了星星点点的深色水痕。 …… 江寒的眸子里浸满了妖冶的血红色彩,看起来竟无端端显出了几分靡艳之感来。 他目不转睛地紧紧盯着夕雾的身影,脸上满是近乎癫狂的痴迷神色。 也许他应该唾弃自己。 尽管如今他身处于这般境地之下,本不应该产生某些难以言说的冲动想法,但是,他依然……有些情难自禁。 他根本就完全无法克制住自己心底滋长着的肮脏心思。 他想…… “师姐……”江寒一字一顿地轻轻呢喃着。他的声音又浅又淡,混杂在从不远处传来的清澈水声之中,便更显得虚无缥缈,几乎让人听不清楚。 暗红色的繁复纹路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眉心处,江寒的嘴角处竟然慢慢地勾起了一抹显而易见的弧度来,在他那张神清骨秀的脸庞之上晕染出了几分惑人心神的艳丽色彩。 此时的他,看起来不像是所谓一身正气、大义凛然的“天命之子”,而更像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邪魔外道”。 身为主角的江寒何等聪颖,他自然是对自己此时的状态一清二楚。 他知道自己已经走火入魔了。 那个时候,尽管血魔珠帮助他重塑了身躯与神魂,然而,血魔珠的魔气却也因此缠绕在了他每一寸的血肉筋骨之上,与他的三魂七魄交织在一起,密不可分。 而最为致命的一点是——他的道心一点也不稳固,甚至可以说是摇摇欲坠、岌岌可危。 若是他的道心依旧如往常那般坚不可摧、无法动摇,那么,江寒有五成以上的把握能够将自己体内的魔气炼化殆尽。他会彻彻底底地收服“狼子野心”的血魔珠,让它无法再继续“兴风作浪”。 然而,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因为他的道心早就在进入天一宗的那一日,便已经裂开了一道永远无法弥合的缝隙了。此后,那道缝隙逐渐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深,不可抑制、无法逆转。 大师姐当时只不过是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却在他的心尖上镌刻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她惊鸿一瞥,便让他心魔丛生。 自那以后,他的道心便不再坚定了。更何况……不久之后,师姐还出手救了他一命。 她告诉他:“你不应该死在这里。” 不,又或许……他当时就应该死在那里。 江寒微微敛了敛眸子。 那时,师姐将他从走火入魔的边缘强行拉了回来。可是,早已经变得千疮百孔的破碎道心,又如何能够恢复如初呢? 他最终还是……不可避免地堕入了魔道之中。 他很清醒。他是半推半就、或者说是心甘情愿地被魔气所腐蚀的。 师姐已然成了他心中可望而不可即的天边明月,而他不禁想着——如果他变得足够强大,是否就可以将天边月亲手摘下? 若是要与传闻中当今修真界的第一人云子期相抗衡,那么,入魔似乎是一条最为迅速、也最为可行的捷径。 毕竟师姐修行的是无情道,寻常手段恐怕难以动摇师姐分毫。 既然所谓“光风霁月”的云子期都能够罔顾伦理纲常,这般冒犯师姐,那么,他是不是也可以采用某些恶劣的手段来满足自己心底的妄念呢? 江寒慢慢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将眼中暗红的眸色尽数遮掩了下去。他眉心处那道暗红的繁复纹路变得愈发妖艳与绮丽,暗红的魔纹印在白皙的肌肤之上,便更显出一种诡谲又怪诞的旖旎意味来。 尽管寒潭之中水花溅起的声音清脆无比,在这寂静无声处更是尤为明显,但是,江寒却依然能够从中分辨出……云子期和师姐他们两人唇齿交缠之时发出的黏腻水声。 他下意识地探出了一截嫣红的舌尖,慢条斯理地舔了舔自己的唇瓣。 江寒清楚地记得,师姐的唇瓣有多么柔软,让他情不自禁地沉沦于其中。 与师姐一同坠崖时,他抱着师姐亲吻她的那一刻,他便觉得,自己此生……死而无憾了。 可是,最终他却活了下来。 于是,他便有了更多的念想与渴求。 既然血魔珠可以帮助他。那么,他为什么要拒绝它呢? 江寒的脸上又勾起了一抹极为怪异的笑容来。但是他骨相极好,相貌绝佳,即便是做出这般堪称癫狂的表情来,此时也依然带着些难以言说的惑人之感。 “师姐、师姐……”他一声又一声地开口唤着夕雾。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其中满是坚定不移的执拗意味。 此时的云子期似乎已然陷入了一场让他神魂颠倒的旖旎梦境之中,再加上他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实力大不如前。因此,他根本就没有发觉——藏匿在不远处的江寒到底有多么放肆。 云子期的全部心神,都系在了夕雾的身上。他早就已经不知今夕何夕了。 ———— 纤长而浓密的睫羽微微颤动着,在夕雾的脸上印下了一小片轻轻晃动着的浅淡阴影。她闭着眼睛,静静地躺在寒玉床上。 她身上的衣裳此刻已经恢复成原本洁白无瑕、安然无恙的样子了,干净又柔软的布料将她的身躯尽数包裹住。 只是,雪白的布料却无法遮掩住她脖颈处星星点点的绯红痕迹,而那些痕迹沿着她纤长的脖颈一路向下,最终悄然隐没在了她的衣襟处。 在洁白如雪的柔软布料之下,有大片大片的绯红色彩蔓延着,在她那身莹白的肌肤之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烙印。 云子期细心又温柔地替她穿好了衣裳,却并没有出手替她抹去他在她身上所留下的痕迹。 毕竟……是小雾自己同意让他帮她“解毒”的。 云子期承认,自己这么做,完全没有顾及到可能会产生的后果。 但是,不管怎样,所有的后果,他自会一力承担。他绝对不会让夕雾受到任何的伤害——哪怕是流言蜚语、恶意中伤。 他只是想……借此机会敲打一下那些不安分的人。 他们明明知道夕雾修行的是无情道,却还是如同飞蛾扑火般前仆后继,当真是不自量力。 还有她脖颈处的那几枚咬痕…… 他一定要找出来,到底是谁这般胆大包天。要不是“九玄铃”替夕雾挡了一劫之后变得黯淡无光,那么,她也断然不会遭此一劫。 说到底,还是他这个师尊太过于疏忽了。明明知道太古秘境凶险无比,却没有为夕雾再多炼制一件保命的法宝。 而实际上,“九玄铃”已经是世间门难得一见的珍宝了。当年,云子期遍历山河,寻得太一混元索与乾坤定魂玉之后,接着又分出了一缕神魂,将其炼入了“九玄铃”之中。本就重伤未愈的他元气大伤,此后他不得不时常闭关修炼,用以维持根基。 他哪里还能够再炼制出一条如“九玄铃”一般的至宝呢?既能够抵御砭骨罡风,又能够受魔气侵蚀而不毁,堪称世间门罕有。 若是在云子期的全盛时期,让他再炼制出十件至宝恐怕也不在话下,然而…… 可是,云子期却并没有想到这些。他只是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好,才会让宵小之徒有了可乘之机。 总归是他的过错。 他身为夕雾的师尊,便应当护她周全。 171. 道是无情却有情【45】 “师妹当真毫…… 夕雾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她一醒来便发现自己身处于洞府之中。 是师尊出手救了自己一命吗? 她还有些恍惚。 然而,下一刻,她便听见门外传来了一阵颇为急切的敲门声。 那道声音接连响了三声,一下比一下急促,只是其中依然带着些有礼有节的温和意味,既不会让人觉得厌烦,又能够恰到好处地展现出门外那人的焦急之情。 夕雾并未多想,她很快就起身打开了紧闭的门扉。 “师妹,你还好吗?” 夕雾刚一打开门扉,顾陌遥温润如玉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他的语气有些急切,其中满是显而易见的关切与担忧之情。 他那身衣裳之上还带着数道破损之处,想必是在太古秘境之中与兽潮搏斗之时,所留下来的痕迹。 顾陌遥向来都是一丝不苟的,他绝对不会如此这般衣衫不整地出现在夕雾的面前。然而,他实在是放心不下夕雾,便从太古秘境之外风尘仆仆地赶回了天一宗,想要尽快确认一下夕雾的情况。 毕竟……当时师尊没有丝毫犹豫,便直截了当地将师妹带走了,恐怕是因为她身上的伤势极为严重,否则,师尊又如何会那般匆匆忙忙,只给他留下了一道传讯符文? 顾陌遥总有些忧心忡忡的,他甚至来不及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裳,便迫不及待地来到了师妹的洞府之外。 而夕雾听见了顾陌遥的问话之后,则是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师妹,你……”顾陌遥还想再问些什么,可是,他的声音却忽然间极其突兀地停顿了下来。 他的视线不经意间从夕雾的脸颊上划过,然后便突然间怔愣了片刻。 他瞥见了夕雾脖颈处深深浅浅的斑驳红痕。大片大片的绯红色彩毫不掩饰地烙印在那片欺霜赛雪的莹白肌肤之上,鲜艳夺目。 顾陌遥向来洁身自好,他虽然从未接触过男女之事,却也并非一窍不通。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那些痕迹的来历呢? 刹那间,顾陌遥只觉得自己好像突然间猛地堕入了一个可怖的无底冰窟之中。刺骨又冷冽的严寒在一瞬间自他的心尖之上蔓延至了四肢百骸。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愤懑之感。 他分明没有资格去过多置喙些什么的。 但是,顾陌遥仍旧不可抑制地浑身颤栗了起来。 师妹所修行的是无情道,她不可能动情。这一定是那个人哄骗于她、甚至是强迫于她的。 “师妹。”顾陌遥停顿片刻之后,便再次若无其事地开了口。他的声音依然是温润又平静,其中听不出丝毫的波澜与起伏。 他的嘴角仍旧挂着与从前一般无二的浅淡笑意,看起来温柔又淡然。任谁也看不出……他心底此时正翻涌着无边无际的惊涛骇浪。 有一抹潮湿的暗色自他的眼底轻飘飘地划过,一闪而逝。 顾陌遥慢慢地上前一步,靠得离夕雾更近了一些。 夕雾只是抬起眸子静静地看着他,她并没有因为顾陌遥莫名其妙的靠近而后退半步。毕竟,除了师尊之外,她对大师兄也十分信任。 离得近了,顾陌遥便将夕雾脖颈处的那一大片痕迹看得更加清楚分明了。 深红浅红交织在一起的斑驳色彩,烙印在雪白的肌肤之上,更显出一种靡艳又勾人的活色生香之感来。 一股极浅极淡的清香萦绕在顾陌遥的身旁,让他变得愈发不清醒了起来,可他面上却不显分毫。 顾陌遥十分自然地伸出了手,然后轻飘飘地按在了夕雾的肩膀之上。 夕雾则是不闪也不躲,任由着顾陌遥按住了她。 “可以告诉我……这些痕迹是因何而来的吗?”顾陌遥一字一顿地开口问道。他的语气不紧不慢,仿佛自己只是在单纯地关心师妹的身体而已,并没有什么其他不可告人的私心杂念。 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慢条斯理地点在了夕雾纤长的脖颈处。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指尖慢慢地摩挲着她脖颈处的红痕,在那片肌肤之上带起了一连串细细密密的酥麻之感。 夕雾有些茫然不解,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抚上了自己的脖颈,却不小心碰到了顾陌遥的指尖。 转瞬即逝的柔软触感在指尖拂过,顾陌遥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不可避免地因此而漏跳了一拍。 而夕雾则是丝毫不在意这般细微的触碰,她只是自顾自地继续按了按自己脖颈处的肌肤。 她垂着眸子,似乎在自己的脖颈处隐隐约约地瞥见了一抹红痕。 也许是那个时候白郁在她身上咬出来的痕迹? 夕雾漫不经心地想了想。 不过,这种事情好像也无关紧要,总归不会影响到她的修行,便显得无足轻重了。 “小事而已,师兄不必挂怀。”夕雾神色淡淡地开口说道。她的语气十分平静,像是完全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一般。 顾陌遥嘴角的笑意不禁僵硬了一瞬间,他微微敛了敛眸子,眸光微暗。 “原来……只是小事吗?”他轻声开口说道。他的声音很轻,更像是在喃喃自语一般。只是他的语气里却带着些又低又沉的喑哑之意,听起来莫名有些……危险。 顾陌遥慢慢地抬起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夕雾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开口说道:“所以……在师妹的眼中,即便是有人这样冒犯你,你也无动于衷,是吗?” 他的指尖轻飘飘地抚过了她的脖颈,他的动作又轻又慢,指腹与肌肤摩挲之间,在她的脖颈处燃起了一小片炙热之感。 夕雾不太理解顾陌遥的话语,她只是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毕竟,在她的眼里,除了修行之外,其他所有的事物全部都无关痛痒。 “这样啊。”顾陌遥竟然莫名其妙地笑了一声,他俊俏的脸庞之上又浮现出了与先前如出一辙的温和表情,端的是温润如玉、风度翩翩。 “师妹当真毫不在意吗?”顾陌遥又慢慢地向前走了一步,几乎要与夕雾的身子撞在一起。 他微微低下头,一只手依然是轻轻地按在夕雾的脖颈处,而他的另一只手则在不知不觉间,几乎要直接搂在夕雾纤细的腰肢之上了。 “既然如此,师妹也一定会原谅我的冒犯之举吧?”顾陌遥微微侧过头,在夕雾的耳畔处轻声开口说道。 与此同时,他已经揽住了夕雾的腰肢,将她拥入了自己的怀中。 他的指尖沿着她脖颈处轻轻地游移了下去,然后,一点一点将她衣襟处的轻薄布料拨弄了下去。 更多斑斑驳驳的绯红痕迹显现了出来。那或深或浅的大片红痕足以彰显出……那个人当时有多么的意乱情迷。 顾陌遥唇畔处挂着的温和笑意不由地浅淡了一分,他的手上也不禁加大了几分力道。 “师兄?”夕雾总觉得顾陌遥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她想了想,还是迟疑着开口唤了他一声。 顾陌遥轻轻地应了她一声,但是,他手上的动作却并没有因此而产生半分的停顿。 他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从她圆润的肩头处轻轻划过。夕雾身上的衣裳已经被他褪至了她的臂弯处,露出了大片大片印满了绯红痕迹的白皙肌肤。 虽然夕雾对此不甚在意,但她却还是明白……师兄此刻的行为似乎有些不太妥当。 只不过,出于对师兄这么多年来的信任,她并没有立刻采取什么反抗或推拒的措施,而是犹豫着开口问道:“师兄,你现在是不是……有些神志不清了?” 顾陌遥笑了笑,他轻飘飘地摇了摇头,开口说道:“不,我很清醒。” 说着,他便毫不犹豫地吻上了她圆润的耳垂。 “师妹,你会怪我吗?”顾陌遥温润的声音里满是显而易见的喑哑之色。 夕雾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回答他的问话,他便已经沿着那些崭新的绯红痕迹一路吻了下去。 也许他并不需要夕雾的回答,因为无论她回答什么,他都想要将这些碍眼的痕迹亲自抹去。 顾陌遥的动作里充满了不管不顾的执拗之情,直白又丝毫不加以掩饰,就好像……他要教夕雾清清楚楚地知晓,自己到底要对她做些什么一般。 夕雾十分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师兄他……这是在做什么? 也许她应该立刻出手制止师兄的行为。 夕雾毕竟是修行无情道之人,再加上她自小便冷情冷性,对于“情”之一字不甚理解,此时便也只能试探性地猜测着自己应该做出何等反应来。 这样想着,夕雾不得不伸出手,想要推开顾陌遥。 然而,顾陌遥一下子便伸手抓住了她纤细又白皙的手腕,他紧紧地桎梏着她,让她动弹不得。 “师妹,既然这只是小事,你又为何要推开我?”他慢条斯理地开口反问道。 他的眸子里浸满了浓重的暗沉色彩,看起来竟无端显出几分无比危险的意味来。 “这二者应该不可以混为一谈吧?”夕雾随口回答道。她的确不在意自己身上那些痕迹的来历。可她再是愚钝、再是不解风情,她也知晓……师兄不应当对她做出这种事情。 “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是因为人不一样吗?”顾陌遥的脸色一沉,他的声音里陡然间带了些阴沉沉的压抑意味。 夕雾抿了抿唇,她还想开口再说些什么,然而,顾陌遥却像是不想再从她口中听到规劝的话语一般,他直截了当地吻上了她的唇瓣,将她还未说出口的话语尽数堵在了唇齿之间。 172. 道是无情却有情【46】 “你们这是在…… 顾陌遥的动作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破釜沉舟之意,他愈发用力地亲吻着夕雾,有湿漉漉的黏腻水声在他们不断纠缠着的唇齿之间响起,直听得人面红耳赤。 半晌之后,他才松开夕雾,哑着嗓子低声开口说道:“师妹,我很早以前就想这么做了。” 夕雾微微敛了敛眸子,并没有理会他。她的唇瓣又红又肿,上面还泛着晶莹剔透的水润光泽,看起来似乎像是在……邀人采撷一般。 顾陌遥的眸光不由地微微沉了沉。见夕雾没有回应,他也不恼,而只是自顾自地继续开口道:“师妹,你可知晓……我对你的恋慕之情?” 他原本温润而泽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低沉又喑哑的色彩,听起来莫名有些蛊惑人心的意味。 他情不自禁地收紧了自己的手臂,好让夕雾能够与他更加紧密地拥抱在一起。 “我知道师妹你修行的是无情道。”顾陌遥低下头去吻她的脸颊,“所以……我不会奢求你有所回应。” “但是,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旁人这般冒犯于你?”他已经慢慢地吻上了她纤长的脖颈处。 顾陌遥一点一点地亲吻着那片深深浅浅的斑驳红痕,好像这样就能够覆盖掉那些碍眼的痕迹一般。 他大抵是太过于愤懑不平了,以至于他完完全全忘记了——他分明可以直接出手抹去那些痕迹的,就如同往常他为她疗伤时那样,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 然而,也许顾陌遥是一时间忘记了,又或许……他并不想那么做,他偏偏要一点又一点地亲自将每一道绯红的痕迹都尽数覆盖掉。 他在嫉妒,他在愤恨。 夕雾的衣裳从肩头处散落了下来,露出她圆润的肩头和胸前的大片肌肤,而顾陌遥能够清清楚楚地看见——那些深红浅红的痕迹一路蔓延了下去,看起来像是没有尽头一般,肆意地延伸至了雪白布料之下。这般看来,那些碍眼的红痕……似乎是遍布了全身。 “师兄,你……应该冷静一下。”夕雾微微皱了皱眉头。她实在没有想到,自己一直以来所深深信任着的师兄居然会对自己产生这种想法。 她分明修行的是无情道,而师兄对此也心知肚明,为何他还会…… 夕雾不甚理解,不过,她也不想去理解。毕竟对于她来说,所谓的“情”,只不过是需要摒弃的杂念罢了。好在她自小便冷情冷性,本就不会轻易动情,因而格外适合修行无情道。而这也正是师尊教她修行无情道的原因之一。 她或许生来就该以无情证大道。 所以,师兄的冒犯行为,于她而言,亦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罢了。 顾陌遥直勾勾地盯着夕雾的眼睛,想要从中窥见她哪怕一丝一毫的情绪起伏。然而,夕雾的脸色从始至终都是清清冷冷的,毫无波澜。 他那颗方才已经被刺骨寒冰冻上的心脏,此时仿佛要就此碎裂开来一般,数道裂缝自他的心尖蔓延着,疼痛难忍。 他再次深刻地意识到——哪怕自己这般对待她,师妹依然无动于衷。 在师妹的眼里,自己只可能是她的大师兄。 既然如此,那么,就算他再做得更加过分一些,是不是也无关紧要呢? 顾陌遥将睫羽往下压了几分,敛去了眼底那愈发深沉的暗色。 夕雾想要出手挣脱顾陌遥的束缚。她毕竟还是天一宗首席弟子之一,与顾陌遥实力相当。尽管如今她被顾陌遥先发制人,夕雾也依然有能力与他相互抗衡。 然而,此时衣衫不整的她,哪怕只是稍微动作一点,就会让本就松松垮垮的柔软布料轻飘飘地滑落下去。 不过,夕雾向来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既然顾陌遥不听从她的劝告,那么,她也不会手下留情了。 她毫不犹豫地出手了。 而当顾陌遥瞥见夕雾身上露出来的大片肌肤之时,他不可避免地怔愣了一瞬间。 只不过,与夕雾交手之时,再是微小的破绽,在她的面前,也是极为致命的。 尽管顾陌遥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但他依然在刹那之间落入了下风。 夕雾并没有错过这个转瞬即逝的时机。片刻之后,她的指尖已经按在了顾陌遥的脖颈之上。 “师兄,适可而止。”她看了一眼顾陌遥,神色淡淡地开口说道。 顾陌遥额前的发丝有些散乱,他的眼底氤氲着莫名的潮湿色彩,那张眉目如画的脸庞之上带了些神迷意夺的恍惚神情。 向来温润如玉的君子褪去了光风霁月的伪装,此刻竟显出一种咄咄逼人的压迫感来。 哪怕顾陌遥此时正被夕雾死死地压制着,但是,他却不慌不忙,甚至还莫名其妙地勾唇笑了起来。 分明依然是温柔似水般的浅淡笑意,可是,在此时此刻,却无端多出了一些其他难以言说的莫名意味——就好像是他终于丢掉了一直以来压在自己心头那沉甸甸的包袱一般。 他不想在师妹的面前再伪装成什么善解人意的温柔大师兄了。 “师妹。”顾陌遥轻声开口唤道。他丝毫没有顾及到师妹对他的钳制,反而是愈发得寸进尺地向前倾了倾身子,“你我之间……又何必如此剑拔弩张呢?” 他的声音温和又淡然,一副镇定自若的平静模样。然而,隐藏在温和表象之下的,是愈演愈烈的阴暗念想。 从前,顾陌遥有所顾忌,便只能尽力地收敛着自己心底的妄念。可是,一旦有人率先打破了这摇摇欲坠的脆弱平衡,顾陌遥便再也难以克制住自己心中的渴求了。 “我只是爱慕你而已。”他十分坦然地对夕雾诉说着自己压抑了许久的缱绻爱意。 “师兄,你又何苦为难自己呢?”夕雾苦口婆心地开口劝诫道。到底是对自己照顾有加的大师兄,夕雾还是稍微劝说了一番。 顾陌遥笑了笑,并没有开口回答她。他的指尖轻飘飘地按在了她又红又肿的娇嫩唇瓣之上,想要阻止她再继续开口规劝于他。 他当然知道自己永远得不到她的回应。 他一清二楚。 可他还是不可抑制地、无法避免地走上了这一条无望的不归路。 顾陌遥的指尖温柔地摩挲着她的唇瓣,眸光微暗。 “师妹,若你愿意,大可以现在就对我出手。”他无所顾忌,直截了当地将夕雾压在了墙壁之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精致的脸庞。 夕雾虽然钳制住了顾陌遥,但是,她的的确确没有更进一步地对他下杀手。同门之间自相残杀,实在有悖门规。再者,她本身就没有对顾陌遥起杀心。 此时,面对顾陌遥不管不顾的动作,她一时间竟然有些骑虎难下。 顾陌遥便在她微微怔愣之时,突然低下头,再次吻上了她的唇瓣。 猝不及防之下,夕雾便只能被迫承受着他愈发猛烈的掠夺。 而实际上,就连顾陌遥自己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到何种地步。 他仅仅只是想简简单单地亲吻她吗? 不……他想要得到更多、更多。 他的手在不知不觉间轻轻地抚上了她圆润的肩头,然后便沿着那片光滑又细腻的柔软肌肤一点一点地慢慢探了下去。 毕竟……于师妹而言,这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而已,所以,又有什么关系呢? 夕雾的指尖加大了几分力道,有殷红的鲜血自顾陌遥脖颈处的白皙肌肤之上滑落了下来。一阵刺痛之感猛然间蔓延开来,可是顾陌遥却并没有因此而清醒半分,他甚至没有产生片刻的停顿。 不,或许……他从头到尾一直都是清醒着的,所以夕雾根本就无法动摇他半分。 顾陌遥的动作变得越来越放肆。他眸中神色迷离,他的耳尖之上也泛起了一抹浅淡的绯红色彩。 “师妹,你不是一直遵行着‘尊师重道,友爱同门’的宗门规矩吗?”顾陌遥微微喘着气,哑声开口说道,“既然如此,我身为你的师兄,你是否应当……敬我、爱我?” 他眸光微闪,低沉的声音里带了些喑哑之意,像是沾染了动情之后意乱情迷的色彩,蛊惑人心。 顾陌遥试图以花言巧语的诡辩来哄骗夕雾。 夕雾眨了眨眼睛,她微微侧过头,颇为灵巧地躲过了顾陌遥再次吻上来的唇瓣。 她是有些不解风情,但这并不代表她对于人情世故一无所知。 只不过,她倒是不知道顾陌遥还能够这般……巧言如簧,倒是一点也不像往日里那个温柔又稳重的大师兄了。 ……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清澈又悦耳的少年声音忽然间在不远处响了起来。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桑月直挺挺地站在洞府之外,一字一顿地开口问道。他的脸色很差,那张精致的脸庞之上密布着压抑的沉沉阴云,仿佛可以直接凝结出冰霜一般。 他的声音里满是显而易见的愤懑与不满之情,其中还带着些难以言喻的莫名情绪。 173. 道是无情却有情【47】 “师妹,这里…… 不远处,所谓“光风霁月”的大师兄正紧紧地揽着大师姐纤细的腰肢,意乱情迷地亲吻着她。 师姐的衣裳松松垮垮地散落着,露出了大片大片欺霜赛雪的莹白肌肤,上面还烙印着深深浅浅的斑驳红痕。而顾陌遥的手甚至还十分放肆地沿着师姐光滑又细腻的玉背之上一点一点地探了进去。 当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桑月的脸色十分阴沉。 之前,大师兄每一次都有意无意地提醒着他们——大师姐所修行的是无情道,他们不应当对她产生任何的非分之想。 然而,此时此刻,顾陌遥自己又在对师姐做些什么事情呢? 哪怕桑月刚刚经历过与兽潮的搏斗,又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回了天一宗内,此时体力仍然有些不支,但是,身为修仙之人,他的五感依旧十分敏锐。 桑月甚至能够清清楚楚地看见——师姐散落开来的鸦黑长发有些凌乱地与身上雪白的衣裳交缠在了一起。柔顺的发丝堆叠在轻薄布料的褶皱之间,便将那丝丝缕缕极其细微的墨黑之色衬托得愈发分明。 …… 顾陌遥听见了桑月隐含怒火的质问之语,但是,他丝毫不为所动。他甚至没有抬眸多看桑月一眼,而是自顾自地继续亲吻着夕雾。 他手上的力道情不自禁地加大了几分,在夕雾腰间的柔软布料之上捏出了几道浅浅的褶皱来。 顾陌遥一边亲吻着夕雾,一边慢慢地替她将散落下去的衣裳扯了上来,遮掩住了她身上那大片大片莹白的肌肤。他不希望旁人窥见她半分艳色。 见顾陌遥对于自己的话语始终无动于衷,桑月的眸光不禁变得愈发冷冽了起来。他迅速上前几步,走到了他们两人的旁边。 “大师兄,强人所难……实在非君子所为啊。”桑月的声音又冷又淡,其中满是冷嘲热讽的意味。 他刻意加重了“大师兄”三个字的语调,像是在强调、又像是在提醒着顾陌遥——身为“大师兄”,不应当这般“欺凌”同门。 顾陌遥向来温和有礼。在旁人的眼中,这个大师兄温柔又稳重,十分值得信赖。天一宗内的弟子们对他都十分敬重,就连长老们也对他青眼有加。 桑月先前也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直到此时此刻,桑月才发现顾陌遥并不是什么光风霁月的正人君子。 他顾陌遥只不过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罢了。 桑月向前走了几步,靠得离夕雾更近了些,因此,他能够将方才由于角度而被遮挡住的画面看得更加清楚分明。 他看见——师姐的指尖之上沾染了些许殷红的鲜血,而顾陌遥的脖颈处恰好有一道浅浅的伤口。 那道伤口看起来是崭新的,有零零星星的血液从中滑落了下来,在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一道极为显眼的血痕。 而且,师姐的动作之间分明带着显而易见的抗拒意味。她那张精致又冶艳的脸庞之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与顾陌遥脸上的神迷意夺之色截然相反。 所以、所以师姐她根本就不是自愿的!她还出手反抗了,只是师姐顾念同门之谊,不得不手下留情。 桑月那颗已经沉入谷底的心脏,又在刹那间猛烈地跳动了起来。 师姐修行的是无情道,又怎么会这般轻易地动情呢? 他不禁在心底暗自松了一口气。与此同时,他也及时地出声,想要制止顾陌遥继续冒犯师姐。 然而,面对桑月的冷嘲热讽,顾陌遥却置若罔闻。 他只是慢慢地低下了头,在夕雾的耳畔处低声开口说道:“师妹,这里太吵了。不如,我们进去……‘详谈’吧。” 顾陌遥的声音又轻又慢,像是在明目张胆地哄骗着夕雾。他的语气十分平静,其中分明不带有什么极为尖锐的情绪,可是,桑月却能够听得懂顾陌遥的弦外之音——他在指桑骂槐,他在暗暗地讽刺着自己的到来吵到他们了。 顾陌遥甚至还隐隐加重了“详谈”二字的语调,让人一下子便听出来他图谋不轨、居心叵测。 从始至终,顾陌遥都没有看桑月一眼,甚至还在含沙射影地嘲讽他。这般全然无视又不屑一顾的态度,当真容易让人火冒三丈。 好在桑月此时尚且存有几分理智,并没有因此而乱了阵脚。 还没有等夕雾开口回应顾陌遥,桑月便抢先开了口。 “顾陌遥,你又何必这般咄咄逼人?”桑月看着此时依然有些衣衫不整的师姐,眸光微沉。 “即便身为首席弟子,也不应当如此欺辱同门吧?‘尊师重道,友爱同门’的宗门规矩,难道还需要我这个初入宗门的弟子来开口提醒大师兄你吗?” 桑月的声音里满是不甘示弱的针锋相对之意。他丝毫没有畏惧实力远强于他的顾陌遥。身为桑家少主,桑月也完全不在意顾陌遥“天一宗首席弟子”的身份,而是直截了当地向顾陌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他绝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顾陌遥这样欺辱师姐。 这时,顾陌遥才终于抬起了眸子,轻飘飘地看了桑月一眼。 他的眼底翻涌着极沉极重的墨色,看起来竟然让人有些心惊胆战。 桑月毕竟是见识过大场面的,哪怕顾陌遥在他的面前释放出了极其可怖的威压,他却依然直挺挺地站在原地。桑月的脚步也未曾因此而移动分毫。 他毫不畏惧地与顾陌遥对视着。 所谓“光风霁月”的大师兄,将那一层“温和有礼”的伪装褪下后,便显得格外咄咄逼人,让人只想要下意识地屈服于他。 桑月到底还是桑家的少主,此刻,他在与顾陌遥对峙之时,竟然没有完全落入下风。 “桑月,既然师妹都对我手下留情了,你又何必在这里挑拨离间呢?”顾陌遥从容不迫地开口说道。 他向来八面玲珑、长袖善舞。此时这般颠倒黑白、混淆是非的话语,顾陌遥竟然也能够面不改色地说出口。 若是让不明真相的人听见了,恐怕还以为是桑月在多管闲事。 闻言,桑月微微皱了皱眉头,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顾陌遥这么会胡说八道? 桑月还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却忽然间被夕雾抬手打断了。 她微微敛了敛眸子,抬起手拭去了自己唇瓣之上晶莹剔透的水润光泽。她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依然是一副无悲无喜的淡然模样。 纤长的手指轻轻地抚过微微肿起的嫣红唇瓣,分明只是再寻常不过的简单动作,此刻却无端带上了一丝别样勾人的意味来。 顾陌遥的脸色不由地沉了沉。 “师兄,我还要继续修炼,就先不陪着你继续胡闹了。”接着,夕雾便神色淡淡地开口说道。她脸上的神色清清冷冷的,看起来平静无比。 她伸出手,想要将顾陌遥推开。 然而,下一刻,顾陌遥便用力地攥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胡闹’?”顾陌遥神色莫名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他的脸色猛地沉了下来。 “所以,师妹,你觉得我是在和你玩闹吗?”顾陌遥直勾勾地盯着夕雾的眼睛,一字一顿地继续说道。他的声音里像是淬了千年不化的寒冰一般,又冷又沉。 “无妨。我可以教你知晓——我到底是不是认真的。”顾陌遥忽然轻轻地笑了一声。他将夕雾拥得更紧,仿佛是怕她从自己的怀里挣脱开来一般。 而不等夕雾出手,桑月便有些按耐不住了。 既然师姐都已经发话了,那他便是“师出有名”了。 他可能无法在正面与顾陌遥相互抗衡,但是,师姐与顾陌遥实力相当。若是有他从旁协助,想必顾陌遥自会捉襟见肘,无法顾及周全。 而顾陌遥很快便也想到了这一点。如果在只有他和师妹单独相处的情况下,只要他不管不顾,师妹必定会手下留情。等到那时,他便可以趁虚而入了。 可是,如今多出了桑月这个变数,那么,结果便未可知了。 顾陌遥知晓自己行事向来不择手段。从前,他不过是擅长伪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好让自己能够更加容易地达成目的。 他一向如此卑劣。 直到他遇见了夕雾。 顾陌遥便想着,如果师妹喜欢的话,他可以一辈子都披着这一层伪装。 哪怕师妹所修行的是无情道,永远不可能对他有所回应。他也无怨无悔。毕竟……师妹能够信任他、敬重他,他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伪装成正人君子的时日有些久了,到现在,就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了。 直到不久前,当他看见师妹身上烙印着的斑驳红痕之时,他才恍然大悟——他顾陌遥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伪君子。 他不想再装出一副所谓“温文尔雅”的大师兄模样了。 他已经不满足于只是被师妹所信任了。他想要得到更多。 也许,人总是贪婪的。 别人能够做到的,他为什么不可以? …… 可是,即便如此,师妹却依然没有对自己痛下杀手。 他分明已经做出了那等卑劣又无耻的事情,她却只是轻飘飘地用“胡闹”一词简简单单地概括了他的恶劣行径。 顾陌遥虽然心中气愤于夕雾的无动于衷,但是他何等聪慧,在反应过来之后,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师妹是在给他留下一条退路。 她唤他一声“师兄”,便代表着她还认他这个师兄。 与她相比较起来,便更显得自己肮脏又卑劣了。 174. 道是无情却有情【48】 “师姐,等一…… 夕雾慢慢地抬起眸子看了顾陌遥一眼,她忽然间伸出了手,然后轻轻地按在了顾陌遥脖颈处的伤口之上。 顾陌遥则是直勾勾地盯着她,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任由着夕雾再次掌握了足以重伤他的弱点,而他并未做出任何闪躲的动作。 可是,出人意料的是,夕雾并没有再次对他出手。她只是轻飘飘地伸手为他拭去了伤口处溢出来的鲜血。 她柔软的指尖温温柔柔地抚过了他脖颈处的肌肤之上,一点一点地将那些殷红的血迹尽数抹去。 夕雾的视线浅浅地从他修长的脖颈处划过,然后她便微微地敛了敛眸子,神色淡淡。 顾陌遥的心脏不由地漏跳了一拍。他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师妹指尖那柔软又温热的细腻触感。她手上的动作就如同她这个人一样,又轻又淡,带着些虚无缥缈的清冷之感。 可是,顾陌遥却觉得……师妹的动作分明就像是一条坚不可摧的牢固锁链一般,足以将他那早已摇摇欲坠的理智从悬崖的边缘处尽数拽了回来。 她似乎是在安抚他。尽管她的脸上没有出现任何的表情,她也并未开口说话,可她仅仅只是做出了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便足以让顾陌遥就此平静下来。 也许……他其实并没有完全平静下来。他的心脏依然跳得很快,一下又一下,重重地剧烈跳动着。 但是,莫名其妙地,他却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顾陌遥轻轻地闭了闭眼睛,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片刻之后,他重新看向了夕雾。 “师妹,你还真是……” 他的嘴角勾了勾,露出一个似有如无的浅淡笑容来。这个笑容足够温和,与他平日里最擅长的那种笑容一般无二,让人只觉得如沐春风。 只不过,此时此刻,他嘴角的笑意却是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诚挚之感。 顾陌遥慢慢地伸出手,轻轻地覆在了夕雾的纤纤玉手之上。 桑月以为顾陌遥还要再对师姐出手,他颇有些急切地上前一步,似乎是想要出手阻止顾陌遥的行为。 只不过,顾陌遥并没有理会站在一旁的桑月。 他只是自顾自地将夕雾按在自己脖颈处的那只手移了开来。然后,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紧紧地包裹住了她的手。 顾陌遥的眸光向下压了压,他目光缱绻地看着夕雾指尖之上沾染着的血迹。然后,他温柔又细致地以指腹一点一点地替夕雾拭去了她指尖处的殷红血痕。 肌肤相触之间带起了一阵温热又细腻的摩挲之感。顾陌遥面上不显分毫,心底的暗潮却是更加汹涌了几分。 “多谢师妹出手帮忙。”他笑着开口道谢着。顾陌遥的语气温润而泽,就仿佛他依然还是那个温和有礼的大师兄一般。 桑月则是惊疑不定地站在一旁,他在犹豫着自己到底应该不该出手。 身为桑家少主,他自小便无法无天惯了,按理说不应当如此束手束脚。只不过,在现在这种情况之下,他虽然气愤于顾陌遥的行为,但是他也应当思虑得更加周全,免得因为自己的错误而牵连了师姐。 若是放在从前,他必定不会这般瞻前顾后。但是现如今,此事关乎到师姐,他便不能太过于肆意妄为了。 如果师姐不想去追究顾陌遥的冒犯之举,他又如何能够越俎代庖? 他可不想自作主张,惹得师姐厌烦于他。 而夕雾见顾陌遥不再有所动作之后,便准备转身进入自己的洞府之中了。她已经耽误了很多修炼的时间,应当尽快继续修炼才是。 毕竟,在太古秘境之中,她也算是得到了一番历练,若是好好巩固一番,她的实力必将“更上一层楼”。 然而,就在这时,桑月像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似的,他赶忙开口唤住了夕雾:“师姐,等一下。” 他一边说着,一边迅速地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白玉瓷瓶。 “你脖颈上的伤口……似乎有些严重。”桑月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 他一开始还以为师姐脖颈处的那些咬痕是顾陌遥咬出来的,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有一道咬痕咬得又深又狠,带着显而易见的杀意,仿佛是要置人于死地一般,很明显——顾陌遥他断然不会对师姐做出这种事情来。 而顾陌遥刚刚的确也发现了那些咬痕的存在。那些咬痕混杂在斑驳的绯红痕迹之间,很容易让人混淆。 可当他开口向师妹问起那些痕迹的来历之时,师妹却对他说——“小事而已。” 顾陌遥一时气急,便没有再确认那些咬痕与其他痕迹的不同之处。 在这之后,他想要出手为师妹治疗咬痕,却发现自己无能为力。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亲吻着那几枚咬痕,好像这样就能够覆盖掉那深深的齿痕。 此时,看到桑月手中拿着的白玉瓷瓶,见多识广的顾陌遥一下子便辨认出来——那是传闻中能够起死人而肉白骨的至宝“九转还魂散”。 “师姐,我帮你上药吧。”桑月轻轻地眨了眨眼睛,一脸关切地开口说道。 他打开了瓷瓶,一股异香扑面而来,让人心旷神怡。 然而,夕雾还没有开口说些什么,顾陌遥便沉了脸色。 他瞥了一眼桑月,轻飘飘地开口说道:“师弟,你难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莫非还需要我这个大师兄来提醒你?” 顾陌遥学着之前桑月开口指责他的样子,反唇相讥。他的语气坦然无比,就好像自己似乎从来不曾逾越过一般。 桑月不禁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顾陌遥这般……不知廉耻。 “至少……我可没有‘强人所难’的怪异癖好。”他也不甘示弱地开口回应道。 说着,桑月便将手中的瓷瓶往夕雾的方向递了递。 夕雾本想推辞,可是桑月那张精致的脸庞之上满是坚定不移的决绝表情,一看便知其不达目的不罢休。 再者,她觉得他们两人实在有些过于吵闹了。 刚刚从昏迷之中苏醒过来的夕雾,还是有些不甚清醒,此时的她只想一个人独处一段时间。 如果她不接受桑月的好意,恐怕又要纠缠不清了。因此,夕雾只得颇为无奈地点了点头。 桑月的眼睛一亮,他赶忙将白玉瓷瓶都放到了夕雾的手中,道:“师姐,这一瓶药送给你,我那里还有很多。” 他刻意没有提及“九转还魂散”的名字,便是不想让师姐觉得自己送的药太过于贵重,从而产生任何的心理负担。 尽管桑月知道——师姐应该知晓自己拿给她的药是“九转还魂散”,但是,他既然以“药”之一字简单概括了,便代表着他不想以此挟恩图报。 其实,桑月的手中一共只有两瓶“九转还魂散”。一瓶是他自己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的,还有一瓶则是桑家交给他用来保命的底牌。 这也足以见得桑家底蕴深厚,就连这等传闻中的至宝也能够拿出来交给尚未接管家族的少主。 而将这等至宝一而再再而三地用于疗伤,桑月没有丝毫的心疼与后悔。他甚至对自己能够帮助到师姐而感到激动与喜悦。 桑月知道,如今顾陌遥也在场的情况之下,他便不可能亲手替师姐上药了。因而,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将药交给师姐。 “顾陌遥,我们还是不要打扰师姐了吧。”桑月看了一眼顾陌遥,冷冷地开口说道。如今的他对于这个所谓的“大师兄”已然没有了尊敬之意。 道貌岸然的虚伪之徒,当真是令人作呕。 桑月平生最恨伪君子。 顾陌遥对于桑月针锋相对的态度并不在意,他只是看着夕雾,一字一顿地开口说道:“师妹,我先前所说皆是肺腑之言。我心悦于你,但我不会奢求回应。”他的语气里满是郑重其事的坚定意味,其中还带着显而易见的缱绻情意。 说罢,他深深地看了夕雾一眼,便转身离去了。 桑月踌躇着,似乎也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他犹豫半晌之后,还是将自己心底的妄念压制住了。 “师姐,你好好休息。”他实在不敢与夕雾对视,便只能敛着眸子轻声叮嘱道。他害怕自己看到师姐眼中自己的倒影之后,会忍不住向师姐……吐露心声。 顾陌遥不求回应,可是他不一样,他……想要回应。他有所求。 于是,他便只能将自己那份不可告人的心思深深地压抑在心底。他害怕自己一旦说出口,师姐便会因此疏远他,让他再也无法触及。 …… 夕雾不知道他们两人心中思绪百转千回,不过,她对此也毫不在意。 见顾陌遥和桑月离开之后,她便伸手阖上了门扉。 夕雾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手心之中的瓷瓶,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将自己身上的咬痕抹去。 尽管毒素已经消除殆尽,但是那些咬痕仍旧隐隐作痛,似乎阻碍到了她体内的灵气运转。 云子期并非不想出手抹去夕雾身上的咬痕,只是……实力大不如前的他,对此无能为力。所幸毒素已清,那些咬痕不会再对夕雾造成任何伤害,他便也只能放任它们自行愈合了。 只不过,虽然那些咬痕不会再继续恶化了,但是,在它们愈合之前,不可避免地会影响到夕雾的修炼速度。 为了更好地修炼,夕雾不得不率先处理伤口。虽然过上一段时日之后,那些咬痕便可自行痊愈,但总归还是有些太过于耽误时间了。 她不想浪费太多修炼的时间。 175. 道是无情却有情【49】 “这里……还…… 夕雾一边向房间深处走去,一边将自己肩膀处的衣裳慢慢地褪了下来。 雪白的轻薄布料散落在她的臂弯处,露出她身上大片大片的莹白肌肤,以及肌肤之上烙印着的斑驳红痕。而在布料的半遮半掩之下,隐约可见大片不断向下蔓延着的绯红色彩。 她慢慢地坐在了寒玉床上,开始为自己涂抹药物。 纤长又白皙的手指轻飘飘地抚过了柔软又细腻的肌肤,她的指尖按在自己脖颈处的红痕之上,竟莫名显出一种极其勾人的旖旎美感来。 “九转还魂散”不愧是世间罕见的至宝,仅仅只是轻轻地涂抹了一点,绯红的痕迹便在骤然间尽数消散,那片肌肤便又恢复成了原本光洁如玉的模样。 夕雾的指尖从自己的脖颈处慢慢地移到了圆润的肩头。 然而,下一刻,她的动作却是微微地停顿了一刹那。 她脸上的神色依然没有发生丝毫的变化。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忽然从夕雾背后探了出来,然后十分自然地接过了她手中的瓷瓶。 “你身上的伤口……这么严重啊?” 一道低沉悦耳的声音在夕雾的身后突然响起,其中还带着些故作姿态的关切与担忧之情。 白郁垂眸打量着自己手中的白玉瓷瓶,笑着继续开口说道:“不如我来替你上药,权当是赔罪了。” 他轻轻地勾着唇角,冶艳的脸庞之上满是漫不经心的戏谑之色。 白郁垂着眸子,视线不经意间扫过了夕雾洁白如雪的玉背之上。那片肌肤光滑又细腻,松松垮垮的衣裳半挽着,将落未落,像是欲说还休一般,直教人心神荡漾。 他看见自己所留下的那几枚深深浅浅的殷红咬痕牢牢地镌刻在夕雾纤长又白皙的脖颈之上,就仿佛……他亲自为她打下了独属于自己的烙印一般。 白郁的眸光微微沉了沉。他的指尖从自己咬得最狠的那一枚咬痕之上轻轻抚过。他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指尖下凹凸不平的齿印,让他情不自禁地心跳加速了起来。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颇为恶意地用力向下按了按,似乎是想要让夕雾再次感受到……他先前给她带来的痛苦之意。 “这里……还疼吗?”白郁低下头,在夕雾的耳畔处一字一顿地开口问道。他低沉又悦耳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恶劣心思。 那道被他刻意压低了的声音婉转又勾人,听起来像是在真心实意地担忧着夕雾的状况,可实际上,他的语气里中却满是不怀好意的意味。 白郁本来没有想过自己要以身犯险的。 但是,出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他还是悄悄地潜入了天一宗内。 血魔珠在江寒的体内不断地运转着,而当江寒回到天一宗之时,血魔珠便也因此能够在宗门的大阵之上留下一道印记。 这道印记并不会妨碍宗门护山大阵的运转,但是白郁却能够借助着这道印记,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天一宗之内。 他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他是为了江寒而来的。他应当亲自前来迎接新任的魔尊回到魔族之中。 为了让江寒“弃暗投明”,他才不得不孤身来到天一宗。他可谓是冒着巨大的风险,毕竟,他身为人人得而诛之的魔族中人,却敢只身潜入天下第一修仙门派之中。一旦被人发现,恐怕……他将会有来无回。 只不过,如果能将身怀血魔珠的江寒带回魔族,他白郁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更何况……更何况夕雾也在天一宗之内。 尽管白郁想要在心底给自己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但是,他始终无法否认的是,他的的确确……想要再见夕雾一面。 否则的话,他也不会刚刚潜入天一宗之时,就四处寻找夕雾的踪迹了。 至于江寒?白郁早已经暂时将其抛之脑后了。 他只想着,自己在见了夕雾一面之后,便不会再随意地节外生枝了。接下来,他会一心一意地劝说江寒跟着他一起回到魔族中。 然而,当江寒看到夕雾之后,他很快便将自己先前的打算尽数忘却了。 他本来不想打草惊蛇,引人注意的,毕竟如今的他孤立无援,一着不慎便满盘皆输。 可是,白郁刚刚潜入夕雾的洞府之中时,他便看到——夕雾衣衫半褪,香肩微露。她慢慢地伸出手为自己上药,那纤长的手指轻轻地抚过了白皙的脖颈处、肩膀处,看起来……实在让人有些心猿意马。 以至于,白郁根本就没有按捺住自己心底的莫名心思。下一刻,他便十分突兀地在夕雾的背后现了身。 夕雾微微敛了敛眸子,她甚至没有回头去看,脸上仍然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淡然神色。 当白郁十分自然地从她手中接过瓷瓶之时,她也并未出手阻止或者反抗。 甚至,在白郁愈发得寸进尺地用力按着她脖颈处的咬痕,还一句又一句地讽刺着她的时候,夕雾仍然淡然自若地坐在寒玉床上,无动于衷。 很显然,白郁对于夕雾的平静态度很不满意。 她怎么可以这样无视自己? 她难道不觉得出乎意料吗?她就一点也不好奇、一点也不惊慌失措吗? 白郁垂着眸子,他的心中不免有些愤愤不平、郁郁寡欢。 像是为了泄愤、又或者是为了报复一般,他并没有抬起头,而是保持着低头的姿势,径直地张嘴咬上了她的脖颈。 但是,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是,他的齿间并没有用上多少力道。他只是不轻不重地在她纤长又白皙的脖颈上咬了一口,便又开始舔舐起了那片光滑又细腻的肌肤。 白郁额前墨色的发丝垂落下来,拂过夕雾的脖颈处,带起了一片极其细微的痒意。夕雾下意识地微微偏了偏头,想要躲开白郁的触碰。 她只觉得白郁还真是阴魂不散。 她知道白郁会跟着江寒来到天一宗。在原本的剧情之中,白郁会“苦口婆心”地劝说江寒跟着自己一起回到魔族。只不过,江寒志不在此,便婉言谢绝了。 白郁也不好悖逆魔尊的旨意,他只得悻悻离开。但是,在白郁的心中,江寒既然炼化了血魔珠,就已经成为了魔族的至尊。当江寒遭遇不测之时,白郁依然会毫不犹豫地出手相助。 但是,夕雾却没有想到——白郁会潜入她的洞府之中。他不应该立刻去寻找江寒的踪迹吗? 在天一宗内逗留的时间越久,白郁的处境便越危险。即便如此,他也依然要耽误时间前来寻她吗? 还真是……睚眦必报。 他莫非是笃定了她不会泄露他的行踪吗? 夕雾神色淡淡。 她的确不会让白郁就这么死在天一宗内。 “看来,你身上的伤口……已经不疼了。”夕雾轻飘飘地开口说道。 她的语气又冷又淡,仿佛只是在平静地陈述着一件事实,而并非什么有意而为之的冷嘲热讽。 白郁重新凑到了她的耳畔处,意味不明地开口回应道:“疼啊。你要看看吗?” 他勾着唇角,声音又沉又哑,其中满是无比勾人的旖旎意味。 说着,他便主动靠得离夕雾更近了些。 白郁身上的绯色衣裳本就是松松垮垮地披散在肩头,在他有意无意的动作之下,衣裳便不可避免地散落开来,露出他大片大片白皙的胸膛,以及胸口处的一道血痕。 那是夕雾以霜寒剑气在他身上刺出来的伤口。她的剑气之中似乎蕴含着一些极为可怖的力量,让他时时刻刻都能够感受到有一阵锥心刺骨的剧烈疼痛在他的体内疯狂地肆虐着。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白郁并没有选择治疗自己身上的那道伤口。他只是放任着它自己愈合成一道殷红的血痕。 白郁贴近了夕雾,在两个人都衣衫不整的情况之下,他们近乎是毫无阻碍地肌肤相触着。夕雾甚至能够感觉到白郁的心脏跳动得越来越快。她“被迫”靠在他冰冷的胸膛之上。 “不必了。”夕雾冷冰冰地开口回绝道。 白郁却像是已经习惯了夕雾的不解风情一样,他神态自若地伸出手,用力地揽住了夕雾纤细的腰肢。 “别动,我来帮你上药。”他慢条斯理地开口说道。 白郁的样子倒像是有恃无恐一般,无所顾忌。 而事实上,他只是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总归是修炼了这么多年岁,他的身上还是有着几张不小的底牌。再加上天一宗的护山大阵之上还有着血魔珠留下的印记,只要他小心行事,应当能够全身而退。 况且……先前夕雾对他手下留情,并未痛下杀手,倒也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要赌一把。他在赌……她不会出手杀他。 也许是出于敏锐的直觉,又或者是冥冥之中的指引,亦或是按捺不住心底翻涌着的渴求,白郁还是选择了铤而走险——在这般处处危机四伏的凶险环境之下,他依然想要与夕雾……耳鬓厮磨。 176. 道是无情却有情【50】 “如你所愿。…… 很显然,白郁赌对了。 夕雾确实不会出手杀了他,甚至……她还会替他隐瞒行踪。 白郁见夕雾果真一动不动地坐在寒玉床上,一时间门看起来竟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乖顺之感。 所以,她这是默许了吗? 白郁不由地挑了挑眉。他笑了笑,伸手打开了手中的白玉瓷瓶。 这是……传闻中的“九转还魂散”?还真是大手笔啊。 白郁垂眸打量着夕雾脖颈上自己留下的咬痕,神色莫名。 她身上的毒素已经解了,接下来只要等那些咬痕自行愈合,便可以安然无恙了。 只不过,她竟然舍得用“九转还魂散”来加速伤口愈合…… 就这么讨厌自己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吗? 虽然他的心中有些难言的酸涩,但是,白郁却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他艳丽的脸庞之上依然挂着浅浅的笑意。 白郁的指尖轻轻地按在了其中一枚凹凸不平的齿印上。他将“九转还魂散”一点一点地涂在了殷红色的咬痕上。 伴随着他温柔又细致的抚摸与摩挲,“九转还魂散”很快便渗透进了伤口之中。极其迅速地,原本深深的齿印开始肉眼可见地逐渐愈合了起来。 白郁不由地在心底惊讶于“九转还魂散”的立竿见影。要知道,他所亲口咬出来的痕迹,并非那么容易就能够完全愈合的。 只不过,既然已经说了要帮她上药,他便不会言而无信。 在旁观者的角度,他能够清楚地辨认出来——自己当时有多么意乱情迷。 最开始他的确是抱着想要撕咬猎物的想法,咬得又深又狠,毫不留情。只不过,在那之后,他便开始动摇了。他咬得越来越轻,越来越浅。从撕咬变成了啃咬,然后又变成舔舐与亲吻。 白郁的眸光微微暗了暗。他指尖之下的触感柔软又细腻,触目所及是一片欺霜赛雪般的莹白肌肤。她墨黑的发丝随意地披散在身后,白郁伸出手将散落开来的柔软鸦发拨到了一旁,露出了一截纤长又白皙的脖颈。 他下意识地磨了磨牙,似乎是回忆起了先前自己所尝到的诱人滋味。 “你就不怕我再次对你下手吗?”白郁状似不经意间门随口问道。他的确很好奇——为什么夕雾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他手下留情? 他一边说着,一边认真地为她上着药。 “这里是我的洞府。你以为……你出手之后,还能够轻易地全身而退吗?”夕雾敛着眸子,慢条斯理地开口说道。她的语气里并没有什么针锋相对的威胁意味,反而是又冷又淡的,就仿佛她丝毫不在意白郁出手与否一般。 她只是在告知他——不要自取灭亡。 白郁勾了勾唇角,他的眼尾微微挑起,眼中狭长的竖瞳闪了闪,看起来诡谲又怪诞。 他再次从背后伸出手揽住了夕雾纤细的腰肢。“九转还魂散”的药效惊人,她脖颈上那些星星点点的咬痕已经尽数愈合了。 光洁如初的玉白肌肤毫无遮挡地暴露在白郁的眼前,让他情不自禁地心猿意马了起来。 只不过,夕雾却并没有放任他继续得寸进尺下去。她虽然不会杀他,但这并不代表她会让他这般肆意妄为。 夕雾不紧不慢地转过身子,与白郁四目相对。她伸出手,径直抚上了白郁的胸口处。 在健壮又白皙的胸膛之上,那一道殷红的血痕尤为显眼。 夕雾的指尖萦绕着丝丝缕缕的冰蓝色剑气,一阵冰冷又刺骨的寒意在空中悄然间门蔓延开来。她轻飘飘地按着白郁心口处的伤痕,指尖的霜寒剑气迅速地攀附而上。 白郁只觉得自己心脏附近又开始剧烈地疼痛了起来,如同附骨之疽一般细细密密的砭骨之痛在他的四肢百骸不断地肆虐着。 他却是不管不顾地将夕雾拥抱得更加紧密。不知道从何时起,他身下那条玉白的蛇尾已经悄悄地探了出来。 光滑又细腻的冰凉鳞片从夕雾温热的肌肤之上慢慢地滑过,他靡艳的脸庞之上挂着漫不经心的勾人笑意。 “我可不想杀你。”白郁的眼中泛起了一抹晦暗不明的色彩,“你看,我帮你上了药,你是不是也应当有所回报?”他稍微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在夕雾的耳畔处慢条斯理地开口说道。 他的语气坦然无比,就好像……先前想要置夕雾于死地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此刻,白郁泰然自若地向夕雾索求着“回报”,看起来一点也不心虚。 说着,那条玉白蛇尾甚至直接极其放肆地探进了夕雾散落开来的衣裳里。 如今的夕雾并非先前那般受制于人的迷惘状态,她当然不可能无动于衷地任由着白郁“胡作非为”。 “‘打蛇打七寸’。你猜这一次……我会刺偏吗?”夕雾微微敛了敛眸子,神色淡淡。 她精致的脸庞之上无悲无喜。分明是威胁的话语,可是从她的口中这般平静地说出来,却仿佛带上了已成定局的笃定意味,让人不由地心惊胆战了起来。 “我猜……”白郁故弄玄虚地停顿了片刻,紧接着,他便突然间门凑上前去,似乎是想亲吻她嫣红的唇瓣。 夕雾的反应很快,她及时地侧开了头,躲开了白郁的亲吻。 然而,白郁却并没有因此而放弃。他只是十分自然地开始亲吻着她的脸颊,同时,他抓起夕雾的手用力地按在了自己的心口处。 “这下子……应该不会偏了吧?”白郁轻轻地舔舐着她耳畔处的肌肤,然后慢慢地勾起了唇角,笑着开口说道。 “如你所愿。”夕雾一字一顿地开口回答了他。 实力达到了她这个境界,已经可以收放自如了。 夕雾毫不费力地收敛了几分力道,她将指尖的霜寒剑气撤了下来,转而改成了最纯粹、最简单的剑气,其中只含有毫无杂质的单纯剑意,并没有附着其他的力量。 她指尖的剑气毫不留情地直直刺进了白郁的心脏之中。虽然并不致命,却足以让他痛苦万分。 心脏被剑气陡然间门刺穿,白郁的身子不可避免地颤了颤。可是他的脸上却并没有出现什么惊慌失措的神色,而是勾着唇角笑了起来。 由夕雾亲手给予他的剧烈疼痛,让他情不自禁地为之兴奋颤栗了起来。 白郁身下的冰凉蛇尾也因此而更加放肆地在夕雾的身上游移着。原本锋利无比的鳞片此时却显得温和又无害,轻轻柔柔地滑过了她的腰际,似抚摸、又似摩挲一般,在她身上带起了一连串冰凉无比的触感。 殷红的鲜血从白郁心口处的伤痕之上流淌而下,在他莹白如玉的肌肤上留下了一道鲜艳夺目的色彩。 夕雾又将指尖的剑气刺得更深了些,白郁不由地闷哼了一声。 “下手这么狠啊?”哪怕身处险境,白郁也依然有闲情逸致与夕雾轻佻地调笑着。 他又怎么可能分辨不出来——夕雾再次对他手下留情了。尽管她方才的剑气十分纯粹,其杀伤力并不弱,但是比起先前那一道霜寒剑气,还是要逊色几分。 白郁不明白夕雾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他自然不可能以为是什么对他心存怜惜之类的俗套理由。毕竟,修真界之中弱肉强食,对敌人心慈手软,就是在为自己埋下祸根。 他只是稍加试探一番,便再次肯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似乎出于某种不为人知的原因,夕雾不得不留着他的性命。 既然如此……那么,他是不是可以做得更加过分一些? “你千里迢迢潜入天一宗,必然不可能只是为了再让我出手伤你一次吧?”夕雾却并不想与他过多纠缠。 她只想赶快让白郁去做他现在应该做的事情,而不是在这里平白无故地浪费她的时间门。 “或者,你真的想死在这里。”夕雾神色微冷,她冷冰冰地开口说道。 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她便也不想再顾忌太多了。什么因果循环、什么徒生业障,她已经足够退让了。 “你生气了?”白郁却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事物一般,眼睛一亮。他先前就觉得夕雾整个人太过于冷静淡然了,似乎不像寻常人那般拥有着七情六欲。 他几次三番想要引起她的情绪波动,却都失败了。哪怕他那般放肆地冒犯于她,她也不为所动。 只不过,如今,她的话语之中却仿佛带上了一丝忍无可忍的怒意,听起来倒是多了几分人间门烟火气。 夕雾微微敛了敛眸子。她为何会如此“失态”?尽管只是情绪稍微波动了一分,可对她来说,却已经算是“失态”了。 这似乎不应该。 她修行的是无情道,本就没有七情六欲,又怎么可能会因为旁人的言行举止而产生丝毫的波澜呢? 这很不对劲。 …… “可能是因为……有天道的干涉。”许久未曾言语的玖酒忽然间门开口说道。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又悦耳,只是其中似乎带上了几分不可言说的难言之隐。 自从进入这个世界之后,玖酒便仿佛沉寂了一般。在为她介绍了世界背景与剧情之后,他便很少开口与她说话了。 “天道在干涉我的修行?”夕雾在心中开口反问道。 “在一系列阴差阳错的‘巧合’之下,你的修行速度似乎隐隐约约有着超过天道之子的趋势,所以……”玖酒轻声开口解释道。 “所以,天道便想引我动怒,想要一点一点地坏了我无情道的根基,好让我永远也无法赶超所谓的天道之子。” 夕雾的语气十分平静。此时此刻,她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 177. 道是无情却有情【51】 “我们来日方…… 夕雾抬眸看了白郁一眼。此刻的她已经恢复成了先前那一副冷若冰霜的淡然模样。 幸好她及时地悬崖勒马,并未“一错再错”。若是她当真一怒之下对白郁出手,那么,她将犯了“贪嗔痴”三毒中的“嗔恚”。 “当观嗔恚,其咎最深,三毒之中,无重此者”。 而夕雾平日里绝对不可能仅仅因为旁人的三言两语便轻易动怒。 哪怕白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她,她也不应当如此“失态”。 为了让天道之子能够一马平川地扶摇直上,天道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 “你……还好吗?”玖酒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无妨。修道一事本就应当与天斗、与人斗。”夕雾神色淡淡,“既然天道擅自出手干涉了,那我便奉陪到底。” …… 在夕雾心中思绪百转千回之时,白郁却是愈发放肆了起来。 “这么快就冷静下来了?”白郁的脸上划过了一抹显而易见的惋惜之色。 当冰冷美人染上艳色之后,必定更加勾人。 只不过,他似乎并没有如愿。 “白郁。”夕雾轻飘飘地开口唤了他一声。 她垂眸看着他心口处的那道殷红血痕,神色淡淡。 “你若是执意寻死,我不会拦你。”夕雾淡然自若地开口说道。她没有嗔怒,没有怪罪于他。甚至,她的话语之中也没有丝毫的威胁之意。 她只是十分平静地在向白郁陈述着自己心中的想法。 天道不仁在先,那就休怪她不义了。 她碍于因果纠缠之故,一忍再忍、一退再退。但若是天道不管不顾地为她强加桎梏,那么,她便也无需顾忌太多了。 毕竟夕雾修行的是无情道,本来就不应该太过于偏袒某人。有的时候,为了不牵扯因果而处处退让,反而会莫名其妙地纠缠上其他业障。 先前,是她将天道想得太“循规蹈矩”了。她本以为,只要她安分守己地修炼,有朝一日,说不定真的能够证得大道。现下看来……天道似乎并不想给她这个机会。 那么,她便该摒弃那些“无关紧要”的杂念,恪守“无情”之道。 事实上,白郁在她的眼中,与其他人并没有什么分别。不管他是魔族中人,还是名门正派,于她而言,皆一视同仁。 她不会因为白郁是魔族中人而厌恶他。只不过,若是白郁一意孤行,她也不应当阻止他自寻死路。 白郁的直觉十分敏锐。他一下子便感知到——夕雾似乎在一瞬间顿悟了。 她仿佛卸下了一直以来压在心头的重担,刹那间便有所明悟。 白郁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他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她不会再对他手下留情了。若是他再继续“执迷不悟”,必将命丧于此。 可是,在这种命悬一线的生死关头,他却是不可抑制地兴奋了起来。 白郁探出一截嫣红的舌尖,轻轻地舔了舔自己的唇瓣。他的眼神迷离,媚眼如丝一般,眼中流转着勾人的潋滟水色。 “我不会寻死的。”他慢条斯理地开口说道,“无妨。我们来日方长。” 说着,他像是要让夕雾对自己的印象再更加深刻一些似的,忽然间低下头,在她脖颈处轻轻地咬了一口。 淡红色的齿印浅浅地烙印在了她莹白如玉的肌肤之上。 他并没有用多少力道,也没有咬破她柔软的肌肤,而只是留下了一道浅浅的齿痕。 白郁的举动……看起来竟像是带了些缱绻的绵绵情意一般。 但是,夕雾却浑然未觉白郁的心思不正。 她看着白郁陡然间消失在了自己的面前,不由地敛了敛眸子。 不得不说,在某种程度上,白郁极具分寸感。他每一步都踩在了她的底线之上。而当她切切实实地打算不管他的死活之后,他便又恰到好处地退场了。 夕雾先前虽然有所顿悟,但此时此刻,她不免还是有些迷惘了起来。 “无情”…… 仅仅只是“断情绝爱”这么简单吗? 无情,似乎不只是断绝七情六欲而已。 好像还有一层薄薄的障壁横亘在她的面前,捉摸不透。 …… ———— 可是,夕雾怎么也没有想到——剧情似乎开始不受控制地往另一个极端发展了。而这大抵也是天道对她的修行横加干涉的缘由所在。 …… 按照原先的剧情发展,她只要再和顾陌遥一起带着天一宗的部分核心弟子参加最后一场历练,之后她便可以远离主角了。 毕竟,她只是一块暂时的背景板。主角的修为提升之后,她这块背景板也会因此“黯然失色”。 等到那时,她便可以专心致志地修炼了。至于主角的成长,本就与她无关。 夕雾将散乱的思绪尽数收回。她敛着眸子,神色淡淡地走在了队伍的最前方。 他们此行是去猎杀妖兽的。那些妖兽似乎是突然间得到了什么机缘,实力突飞猛进。只不过,那群妖兽的性情却也因此变得暴戾无比,它们大肆地残害着周遭的生灵,血流成河。天一宗身为天下第一修仙门派,自当以除魔卫道为己任。 然而,那群为祸四方的妖兽所盘踞着的地方靠近魔界,凶险无比。 因此,天一宗便派了两名首席弟子和几名核心弟子一起前去斩妖除魔,权当做是对那几名核心弟子的一场历练。而首席弟子之所以跟随在侧,则是为了保证他们的安危。天一宗的长老们权衡过,凭借首席弟子的实力足以剿灭那些妖兽。 唯有当他们陷入无法转圜的绝境中时,首席弟子才会出手相救。 而这也是天一宗弟子们必将经历的一场磨练。 只不过,对于主角来说,这是属于他的又一场机缘与造化。 …… “师妹,你身上的伤痊愈了吗?”顾陌遥一脸关切地开口询问道。他的眉眼间满是显而易见的担忧之情,看起来依然是那个“友爱同门”、温和有礼的大师兄。 他的行为举止与往常一般无二,没有丝毫的异样,就仿佛他与夕雾之间从始至终都没有发生过任何冲突一样。 “大师姐,如果药用完了的话,我这里还有。”桑月愤愤不平地瞥了顾陌遥一眼,转而一脸殷勤地开口对夕雾说道。他眨着眼睛,明亮的水眸中氤氲着浓浓的期盼之色,就仿佛……他在等待着她的垂怜一般。 “我并无大碍。”夕雾轻飘飘地开口回应道,“不必挂怀。” 顾陌遥向来进退有度,见夕雾并没有因为先前那件事而怪罪于他,他便已经在心底暗自松了一口气。 桑月却是在心中咬牙切齿。之前顾陌遥那般放肆地对大师姐又亲又抱的画面,他还历历在目。 当真是恬不知耻!做出了那种事情之后,顾陌遥居然还能够若无其事地跟在师姐身边。 桑月险些咬碎一口白牙。 “师姐……”缀在队伍最末尾处的江寒喃喃自语着。他的声音又轻又淡,就好像是随时都会消散在风中一般。 没有人听见他的轻声细语,也没有人看见……他眼底那一闪而逝的绯红暗色。 他一点一点地咬着“师姐”这两个字,声音缱绻又缠绵,仿佛要就此将她深深地镌刻进自己的血肉神魂之中。 师姐,这可不能怪他。 江寒微微敛了敛眸子,眸光沉沉。 ———— 与妖兽们之间的距离越近,周遭弥漫着的血腥气与魔气便显得愈发浓郁了起来。 狰狞的树木杂乱无章地交缠在一起,枝桠横生,荆棘密布。似有如无的淡白雾气缠绕在树枝上,看起来诡谲又怪诞。远处隐隐约约间传来了一声又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与嚎叫。 天一宗的核心弟子们个个都是一脸戒备地看着前方。他们知道,这一次是属于他们自己的历练。不到性命攸关的危急时刻,大师兄和大师姐是不会出手救他们的。 他们总不能一直依靠师兄和师姐。 “小心!”有人忽然大声地开口喊道。 但是,他还是晚了一步。 本就长得奇形怪状的树丛悄然间探出了数条枝桠,它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天一宗的弟子们猛地袭来。 与此同时,顾陌遥的脸色微变。 其他的弟子们或许看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但是,他的实力远远强于他们,自然能够将个中门道看得清清楚楚。 长老们……似乎失误了。 也许他和师妹的确能够剿灭妖兽群。 但是,在这一条必经之路上,竟然出现了魔族的阵法。这个阵法似乎能够催化妖兽,让它们迅速变强,而其弊端便是……妖兽们会变得更加暴戾凶残。 先前,阵法没有被催动之时,他也并未分辨出来。但是此刻阵法突然运转了起来。他见多识广,一下子便将这座阵法的来历辨认了出来。 所以,这件事情应当是魔族中人有意而为之。 怪不得……魔气这么浓郁。 电光石火之间,顾陌遥便将前因后果推测出了大概。 他们中计了。 他和师妹或许可以全身而退。但若是藏匿于暗处的那人不管不顾地对其他的弟子们出手,那么,恐怕……他们便不可避免地要损兵折将了。 要知道,他们此行是为了历练,而不是为了送死。 只不过,布下此局的人,既要了解天一宗的行事作风,又要精通魔族阵法…… 这般煞费苦心,那人到底意欲何为? 莫非是与天一宗有仇,所以想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顾陌遥不着痕迹地往夕雾的方向靠近了几步。不管怎样,他都要护师妹周全。 178. 道是无情却有情【52】 “你会再救我…… 漆黑的荆棘从地底翻涌而出,裹挟着暗红色的魔气,妖兽们此起彼伏的狂躁吼声离这里越来越近。 夕雾的脸色依然波澜不惊。 只不过,眼下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在原先的剧情之中,他们并没有遇到魔族的阵法。甚至于……当他们身处险境之时,还是魔族中人出手救下了他们。 魔族中人向来忠心耿耿。魔尊有难,他们便绝对不可能见死不救。但是他们也知晓人情世故,并未直接暴露江寒的身份。 而此地靠近魔界,江寒体内的血魔珠便不可避免地躁动了起来。然后,在白郁等人的帮助下,江寒在魔界中寻得了一番机缘造化,他彻底地炼化了血魔珠。从此之后,血魔珠便如同他的本命法宝一般,任他差遣驱使。 不得不说,天道之子之所以能够站在万人之上,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那多到数不清的机遇。天道眷顾他,他的修行之路便一马平川。 只不过,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若是天道之子自甘堕落,那么…… …… “师姐。”不知道什么时候,江寒已经悄然靠近了夕雾的身边。 他轻飘飘地开口唤了她一声,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你会再救我一次吗?”江寒的声音又低又沉,其中满是耐人寻味的莫名意味。 说着,他像是在无意间一不小心踏错了一步,只听见一声树枝断裂的细微脆响,紧接着,无数荆棘在刹那间疯狂地顺着他的腿蔓延着缠绕而上,将他整个人都淹没在了翻涌着的魔气之中。 夕雾身为天一宗的首席弟子,此行的目的本就是为了保证其他弟子们的生命安全。此时此刻,她又怎么可能故意见死不救? 哪怕是换了其他任何一个人,她都会选择出手相助。 于是,夕雾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手,她一把拽住了江寒的手腕,似乎是想要将他从荆棘的缠缚之中解救出来。 “师姐……” 见状,江寒不禁沉沉地叹息了一声,他的声音很轻,几不可闻。 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遮掩住了眼底一闪而逝的猩红暗色。 而夕雾只堪堪接触到江寒的手腕时,那些藤蔓便以极快的速度,缠绕至了她的手臂上。 与此同时,暗红色的魔气在一瞬间弥漫开来,她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魔气之中。 仅仅只是在电光石火之间,夕雾和江寒便被不断肆虐着的荆棘一同带走了。 “师妹!” 顾陌遥一脸急切地开口喊道。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出手,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夕雾消失在了原地。 这里离魔界实在是太近了。因此,此处的阵法不仅有着魔界根基的加持,而且作为动力来源的魔气更是源源不断,较之寻常阵法要更加难缠一些。 藏于暗处的那人费尽心机布下此局,莫非是为了……师妹和江寒?否则的话,为何单单只有他们两个人被荆棘带走了? 而且……他总感觉这道阵法有些似曾相识,与先前他们在太古秘境之中经历过的那道阵法,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尽管这二者看起来天差地别,可是,顾陌遥到底见多识广,他很敏锐地分辨出了二者的阵法构造之中那极其微弱的相似之处。再加上,如今夕雾消失的方式与先前几乎如出一辙…… 顾陌遥只在心底暗自揣测了一瞬间,他很快就开始着手寻找起了破阵之法。只有尽快闯过这道阵法,他才能够前去寻找师妹的下落。为此,即便是要透支神魂之力,他也在所不惜。 ———— “师姐,你又救了我一命。”江寒垂着眸子,低声呢喃道。 他们现在似乎身处于一个幽暗又潮湿的洞穴之内。 而夕雾一睁开眼睛,便看见江寒紧紧地靠在她的身旁。 她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与江寒拉开了一点距离。 夕雾抬眸看了一眼周遭的景象,心下微沉。 这里的环境……好像有些似曾相识啊。 “师姐,你没有受伤吧?”江寒像是完全没有发现夕雾的疏离与戒备一般,他只是自顾自地再次凑上前来,一脸关切地开口问道。 而夕雾并没有开口回答他的问话。 江寒微微敛了敛眸子,一脸落寞地说道:“是我有哪里做得不对,惹了师姐不快吗?” “是我不好,我不应该连累师姐的。”他抿了抿唇,精致的脸庞之上满是显而易见的自责与愧疚之色。 见夕雾依旧无动于衷,江寒的眸光不禁微微地闪了闪。 “江寒。”夕雾轻飘飘地开了口,“你这般大费周章,意欲何为?” 她静静地看着江寒,神色淡淡。 江寒轻轻地挑了挑眉,他脸上那一副愧疚又自责的表情已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晦暗不明的沉沉暗色。 “师姐果真冰雪聪明。”他情不自禁地开口赞叹道。 “师姐,我到底想要什么,你应该很早就知道了。”他的嘴角慢慢地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容来。 “当时,你没有怪罪于我。”江寒忽然伸出手拽住了夕雾纤细的手腕,他的力道很大,像是生怕她挣脱一般。 “现在,你是不是也不会怪我?”他一字一顿地开口说道。 “师姐,你知道吗?”江寒一边轻声开口,一边极为放肆地揽住了夕雾的腰肢,“方才,你不应该出手救我的。” 他的眸中翻涌着深深沉沉的暗红色彩。 夕雾看着江寒暗红色的眸子,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 按照原先的剧情发展,江寒此时应当将将炼化了血魔珠。他不可能走火入魔。 可是,现如今,他眼中的魔气那样浓郁…… “你……”夕雾有些茫然地开了口。 只是还没有等她说些什么,江寒便主动地为她答疑解惑了。 “走火入魔。”江寒笑着开口说道。他唇畔的笑意愈发深刻,看起来竟显得有些骇人。 “师姐,我入魔了。”江寒慢慢地眨了眨眼睛,他一脸坦然地看着夕雾。 他的语气轻快无比,仿佛他终于卸下了在心头积压已久的沉重负担一般,听起来好像……他早就该这么做了。 与其日日夜夜被心魔反复折磨,倒不如……就此选择堕落。 更何况,他的心魔,便是他心之所向。 他朝思暮想、寤寐以求。 既然如此,他又为何要抗拒自己的心魔呢? 他就应该随心所欲。 他听见他自己的声音在他的心底响了起来。 繁复的绯红魔纹在他光洁的额头上一点一点地显现出来,他的眸子里闪烁着沉沉的暗红色彩。此刻的江寒,看起来竟显得无比妖异。 “师姐。”江寒轻轻地开口唤道。 话音未落,他便直截了当地将夕雾紧紧地拥进了自己的怀中。然后,他在夕雾的耳畔处低声呢喃道:“你几次三番出手救我,我理应报答于你。” “不如……我以身相许?”说着,他便径直吻上了夕雾柔软的唇瓣。 夕雾只觉得自己浑身酸软无力。此地的阵法似乎精心布置过,让她无法顺利地运转体内的灵气。 江寒他分明就是在“恩将仇报”。 眼下的情形简直与原先的剧情背道而驰,可谓是南辕北辙、大相径庭。 江寒却像是发现了夕雾的心不在焉一般,他惩罚性地轻轻咬了咬她嫣红的唇瓣,动作越来越放肆。 只听见一阵含含糊糊的黏腻水声回荡在空中。 许久之后,他才堪堪松开了夕雾,精致的眉眼间满是得偿所愿的满足神情。 江寒轻轻地舔了舔自己的唇瓣,似乎还有些“贪得无厌”。 他看着夕雾唇瓣之上那晶莹剔透的莹润水光,眸色愈发深沉了起来。 “江寒,你又何必一错再错?”夕雾想了想,还是开口劝说了一句,“迷途知返,尚有挽回之法。” 她没有欺骗江寒。身为天命之子,只要江寒的意志足够坚定,那么,必定有方法可以扭转乾坤。毕竟……他在血肉模糊、神魂俱灭之下,都能够捡回一条性命,甚至于实力还突飞猛进。 因此,如今他只不过是堕入魔道而已,想必亦有尽善尽美的解决之法。 可是,江寒的脸色却在陡然间沉了下来。 “师姐,我没错啊。”他一字一顿地反驳道,“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你是不是还觉得我在与你玩闹?”江寒的指尖慢慢地摩挲着夕雾腕间的肌肤。 他将夕雾的手抬了起来,然后从她的指尖处一点一点地吻到了手心处。 “师姐,很早以前我就想这么做了。”他探出一截嫣红的舌尖,极尽缠绵地吻着她纤长的手指。 夕雾试探性地动了动手,想要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桎梏之中抽离开来。 然而,她现在并没有多少力气,因而只能任由着江寒为所欲为。 “师姐,不必白费力气了。”江寒微微抬头,“好心好意”地提醒着她,“在这里,你运转不了灵气的。” “又或者……你可以使用魔气。”江寒的唇角慢慢地勾起了一抹恶意的笑,隐隐约约间可以看见有丝丝缕缕的暗红色魔气缠绕在他的身旁。 179. 道是无情却有情【53】 “师姐,你在…… “我可以教你。” 江寒的指尖缠绕着一丝暗红色的魔气。他轻轻地挑起了夕雾耳旁的一缕鸦发,将其慢条斯理地捏在了自己修长的手指之间。 暗红魔气与墨黑发丝交织在一起,红与黑互相勾缠,看起来诡谲又妖冶。 “师姐,修道之人自当顺应本心。”江寒眼尾微挑,轻飘飘地开口说道。 “你的本心便是堕入魔道吗?”夕雾垂眸看着江寒指尖缠绕着的魔气,淡淡地开口反问道。 江寒却是忽然间绽开了一个极为灿烂的笑容来,他猛地凑到了夕雾的脸颊旁边。 “我的本心?”他突然收紧了自己手中的力道,让夕雾柔软的身子更加贴近自己的胸膛,“师姐,这显而易见啊。” 江寒再次与她缠吻了起来。他闭上了眼睛,一副意乱情迷的痴醉神情。 夕雾没有想到江寒疯得这么彻底。 所谓的天命之子,如今堕入了魔道,不知道……此时天道又该如何是好? 江寒入魔之后,实力已经攀升到一个极其可怕的境界。在短时间内,夕雾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但若是要论以后,夕雾还有望证得大道,而江寒却是亲手斩断了自己证道的可能性——没有了道心,又谈何修道? 那么,天道还会再次出手吗? 哪怕是已然入魔的天命之子,也值得天道为他出手相护吗? “师姐,你在想什么?”江寒的亲吻已经缠缠绵绵地蔓延至了夕雾纤长的脖颈处。他修长的手指一点一点地将她衣襟处的布料往下扯了扯,露出大片大片白皙的肌肤来。 看着她脖颈处光滑又细腻的柔软肌肤,江寒的眼神不禁暗了暗。他故意用力地亲吻着那片肌肤,在上面留下了一道又一道深深浅浅的绯红印记。 “师姐身上的伤……如今已然愈合了吗?” 江寒慢条斯理地开口问道。他的声音低沉又喑哑,其中满是意味深长之感。 他的指尖轻轻地按在了她的脖颈处,眸色沉沉。 夕雾慢慢地抬起眸子看他,她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事到如今,她依然镇定自若、波澜不惊。 江寒却像是因此而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他直勾勾地盯着夕雾的眼睛,仿佛是想要直接窥见她心底那极其细微的情绪波动。 见她从始至终都无动于衷,江寒眼底的暗红色彩陡然间亮了一刹那,他眉间的繁复魔纹之中流转着丝丝缕缕的绯红之色,印在光洁的额头上,更添几分妖冶之感。 “师姐,你应该还不知道吧?”他唇畔处挂着的笑容里充斥着满满的恶意,“你所信任、敬重着的师尊云子期,他……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啊。” 夕雾的眸光微微动了动,她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 尽管夕雾脸上的表情变化极其细微,寻常人难以发觉,但是,紧紧盯着她的江寒又怎么可能分辨不出来她心中的波澜起伏? 他的脸色变得愈发深沉如墨。 “师姐,你还记得……那一日发生了什么吗?”江寒的声音沙哑无比,“你当时应当是中了毒。可是,你身上的毒又是怎么解开的呢?” “师姐,你还记得吗?”江寒愈发咄咄逼人。 夕雾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她当时昏昏沉沉的,神志不清,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记得……似乎是师尊出手替自己解了毒。 江寒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师姐是记不清楚了,可当时隐于暗处的他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他自虐般地,将每一处细节都深深地镌刻进了自己的脑海之中。 他甚至能够看见师姐纤长的睫羽之上,挂着一滴摇摇欲坠、将落未落的晶莹水珠。 然后,伴随着云子期的动作,那滴水珠便颤巍巍地滴落了下来,在潭水之中溅起了一小片细微的水花。 师姐和云子期两人大半个的身子都浸没在了幽深的潭水之中,江寒只能看见师姐不断晃动着的墨色发丝与肩颈处那一大片莹白如玉的雪白肌肤。 江寒并不知道云子期到底有多么过分。但即便如此,云子期此时的行为就已经足够出格了。 向来清心寡欲、冷若冰霜的云子期,此刻那张清清冷冷的脸庞之上,隐隐约约泛起了一抹动情之色。他垂眸看着夕雾,眼底泛滥着浓郁的缱绻情意。 江寒躲在暗处,他将云子期脸上神迷意夺的神情看得清清楚楚。 云子期他居然对自己的徒弟怀有不可言说的绮念。当真是……枉为人师。 江寒再次吻上了夕雾的脖颈处。 “云子期他当时便是这样……一点一点地亲吻着师姐。”他一字一顿地开口说道,“要不要我来帮师姐回想一下当时的情景?” 说着,还没有等夕雾开口回应他,江寒便已经自顾自地伸手褪下了夕雾胸口处的衣裳。 他学着当时云子期的动作,直接吻了上去。 夕雾的心底有些诧异。 她的师尊…… 江寒却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时间,他再次开口逼问道:“师姐,云子期他竟然对自己的徒弟心怀不轨。你说,他是不是枉为人师?” “罔顾人伦道义,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云子期他怎么还有脸面教导你呢?”江寒轻轻地啄吻着夕雾的唇瓣,轻飘飘地开口说道。 “你……”夕雾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她的话语最终还是淹没在了江寒的亲吻之中。 她的确没有想到,师尊他…… 江寒方才说的应该都是真话。 因为……夕雾的脑海里似乎隐隐约约间浮现出了那日零星的片段。 只不过,她虽然有些诧异,但是,她的心中却并没有出现其他什么情绪。 她不会因此而厌恶、憎恨师尊。师尊那般悉心地教导她、照拂她,她又如何能够将往日的种种一笔勾销? 但是,她完全不理解师尊的感情。她注定无法回应他。 “师姐,难道你还在想云子期吗?”江寒见夕雾眸光闪烁,不由地沉了脸色,“我分明就在你的眼前,你为什么不看着我呢?” 他轻轻地掐住了夕雾的下颌,迫使她与他四目相对。直到看见夕雾的眼眸之中出现了自己的身影之后,江寒才满意地勾了勾唇角。 “师姐,你现在是不是后悔了?”江寒轻轻地舔了舔自己的唇瓣,“当时我或许就应该死在那里。” “我从来不会后悔自己做过的事情。”夕雾微微敛了敛眸子,她淡淡地开口说道。 “师姐,你所修行的分明应该是‘无情道’,可我却觉得……你好像并不是全然‘无情’的。”江寒忽然有些莫名其妙地说道,“你似乎很在意其他人的性命。” 夕雾下意识地掀起眼帘抬眸看他。 “师姐,你知道他们脚下的阵法……威力有多么大吗?”江寒极其突兀地话锋一转,“只要催动阵法,在魔气的催化之下,他们将全军覆没,尽数化为妖兽们的盘中餐。” “而且,以这个阵法为基础,我甚至还能够将这方圆千万里的生灵化为血水,用以喂养血魔珠。”江寒毫不避讳地将他的底牌之一展示在了夕雾的面前。 当天命之子真的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时,恐怕当真是无力回天了。 “只不过,我暂时还不想这里生灵涂炭、血流成河。”江寒轻飘飘地开口说道。 “只要师姐你不反抗我,乖乖地跟我走、听我的话,我就放过他们,好不好?”他慢条斯理地诱哄着夕雾。 这一刻,江寒图穷匕见。 他在用天一宗弟子们的性命、乃至无辜生灵们的性命,来威胁夕雾。 夕雾那张精致的脸庞之上依然是一片清冷之色,但她的心中却似有所悟。 当她听见江寒的威胁之语时,她心底的第一反应便是——她不想让无辜生灵枉死。 无论是天一宗的弟子们,还是素不相识的修道者们,又或者是生了灵智的妖兽与植物,她都觉得……他们不应该就此死去。 在她的心中,众生平等。 也许这就是……“无情道”。 以“无情”入道,看似“无情”,实则…… 悲悯着所有的生灵。 只有做到对苍生一视同仁,方为“无情”之大道。 “无情道”并非断情绝爱,而是……应当对众生有情。 此时,方可以摒弃小情小爱,抛却七情六欲,全然“无情”。 夕雾只觉得自己触碰到先前阻碍着她的那一层障壁。 所以……师尊教她“友爱同门”,便是想让她一步一步地——友爱众生。 到了这个地步,哪怕她为了苍生而牺牲自己,亦没有偏离“无情”之道。 “好。”夕雾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同意了江寒提出来的要求。 夕雾话音刚落,江寒便情不自禁地吻上了她已经微肿的柔软唇瓣。 他闭着眼睛,遮住了自己眼底一闪而逝的绝望之色。 看来……他果然没有猜错。 身为天命之子,江寒自然有过人之处。他的天资极为聪颖,在与夕雾的相处之中,他竟然也能够隐隐约约从她身上摸索到几分“无情道”的道义所在。 他出言威胁师姐之时,便已经料到了——师姐不会拒绝自己。 江寒当然知道,师姐的心中没有他的存在。在她的心底,自己与天一宗内的任何一个弟子都没有什么分别。 师姐不可能回应他。 但是,他可以让师姐留在自己的身边。 只要能够亲近师姐,那么,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他都在所不惜。 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那一日的惊鸿一瞥,他便注定了……此生永远无法挣脱。 180. 道是无情却有情【54】 “我们三日后…… “师姐,你不会骗我的,对吧?”江寒仿佛还有些不放心似的,他垂眸看着夕雾,小心翼翼地低声开口问道。 他的语气又轻又缓,像是生怕夕雾改变主意了一般。 大抵是梦寐以求的人终于能够被自己切切实实地拥抱在怀里,江寒总觉得有些如梦似幻般的不切实际之感。 宛如一场旖旎动人却又转瞬即逝的惑人绮梦,总会让人怀疑这一切……是否真实。 “我从不骗人。”夕雾微微敛了敛眸子,淡淡地开口说道。 也许江寒是在恐吓她,又或许……江寒真的说到做到。 但是,她绝对不会拿天一宗弟子们、还有无辜生灵们的性命去赌。 他们不应该枉死,更不应该因为自己而枉死。 江寒的眸光微沉。 “那师姐你先闭上眼睛。”他眨了眨眼睛,低低地开口诱哄道。 夕雾没有丝毫的迟疑,她直接闭上了眼睛。 若是江寒要加害于她,以她现在的状态,也没有什么还手之力,索性便任由着他“为所欲为”了。 毕竟,她既然已经决定了不想牵连无辜,便绝不会后悔。 她的“道”便是如此。 修道之人,当顺应本心。 …… 紧接着,夕雾便感觉到自己的唇瓣之上传来了一阵柔软又温热的触感。 然后,江寒强行撬开了她的唇齿,他的动作缠绵又缱绻,仿佛已经全然沉醉于其中了。 在愈发醉人的唇齿交缠之间,江寒突然间舌尖微动,将一颗浑圆的珠子渡进了她的口中。 而在江寒刻意的“推波助澜”之下,夕雾在猝不及防之中被迫咽下了那一颗圆润的珠子。 还没有等到夕雾完全反应过来,下一刻,那颗珠子便不断地泛起了一阵灼热之意,她忽然觉得有些头晕。 接着,夕雾便陡然间失去了意识,直接晕了过去。 感受着瘫软在自己怀里的温香软玉,江寒却并没有停下自己那愈发放肆的动作。 半晌之后,他才松开了已经昏睡过去的夕雾。 江寒轻轻地伸手抚上了夕雾的脸颊。他以指尖一点一点地描摹着她精致的五官,像是要把她镌刻进自己的心底一般。 此时,夕雾柔软的唇瓣被他吻得又红又肿,更为她那张清冷的脸庞之上添了几分勾人的绮丽艳色。 他的指尖慢条斯理地拂过了她纤长又浓密的睫羽。感受着那细细密密的痒意,江寒不禁有些心猿意马。 也许他早该像这样不择手段了。 若是像从前那般循规蹈矩,他便只能够远远地望着师姐。 可望而不可即。 他迟早会被自己心中愈演愈烈的心魔之火焚烧殆尽。 …… ———— 纤长的睫羽在空中微微地颤动着,夕雾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影影绰绰、连绵不绝的绯红色彩。 她慢慢地坐起身来,想要打量一番周遭的景象。 只见她此时正身处于一个门窗紧闭的房间之内。这里很明显经过了精心的布置,各色摆设一应俱全,房中悬挂着数条大红色的绸带,四周张贴着数幅艳红的“囍”字。 而夕雾正躺在一张大红色的柔软床铺之上。 她颇有些茫然地环顾四周。 这是什么意思? 她下意识地想要运转自己体内的灵气。可是,她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有什么东西阻滞了她经脉之中的灵气运转,让她无法动用自己的力量。 夕雾的反应很快。她一下子便想到了那个时候江寒强行喂给她的那枚圆珠。 “吱呀”——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直接推门而入。 一抹墨红身影撞进了夕雾的眼中。 此时的江寒已经换了一身打扮。他没有再穿天一宗的弟子服,而是着一身墨红华裳。 墨黑与艳红双色交织而成的华丽衣裳,并没有将他精致的容颜压下半分,反而是更衬得他艳色无边。 身为天命之子,江寒相貌自然是得天独厚的惊艳绝世。他的五官精致又深邃,额间闪烁着一抹暗红魔纹,那双红瞳之中氤氲着暗沉的色彩,看起来妖冶又危险。 “师姐,你醒了?” 江寒勾了勾唇角,笑着朝夕雾的方向走了过去。 哪怕此时他已经算是叛出了天一宗,不再是天一宗的弟子了,他也依然习惯性地称呼夕雾为师姐。 也许是因为……在他初次踏入修仙路的那一日,夕雾引领着他登上了“天梯”。那时他便已经认定了夕雾是自己的师姐。 又或许,他想让自己和夕雾之间多存在着一层关系,不至于那般疏离,好像这样……他就能够再更加靠近她一些。 江寒看见夕雾的脸上划过了一抹几不可察的茫然与不解之色,他上前几步,“善解人意”地为她开口解释道:“师姐,我们三日后成婚,如何?” 他虽然是以征求意见的口吻来询问夕雾,可是,他的语气却极为笃定,仿佛此事必成定局。 而夕雾的确也没有开口反驳他。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她便不会出尔反尔。 江寒的眼底泛起了一抹隐秘的喜悦与激动之情。 很快……很快他就可以得偿所愿了。 “师姐,这里是魔界。”江寒仿佛知晓夕雾心中的疑惑一般,及时地开口为她答疑解惑。 夕雾心下了然。 这样看来……江寒堕入魔道之后,应当是接受了白郁等人的请求,成为了魔界的至尊。 剧情开始往截然相反的方向发展了。 夕雾垂着眸子,神色冷淡。 那么,天道还会出手干涉吗? 如今的剧情或许还有着些许转圜的余地。 江寒见夕雾并没有抬眸看他,心中不由地泛起了一抹失落与苦涩之情。 他就在站在她的面前,她为什么不看他? 他们明明即将成婚。她怎么可以这样无动于衷? “师姐。”江寒十分不满意于夕雾的心不在焉,他直勾勾地盯着她,开口唤了她一声。 夕雾那一身雪白的肌肤在身下艳红床榻的衬托之下,更显诱人。 江寒的眸光不禁暗了暗。 他俯着身子,慢慢地靠近了夕雾。 “师姐,你穿嫁衣一定很好看。”说着,江寒便伸手抚上了她的脸颊。 “这里是魔界,四处弥漫着魔气。师姐没有入魔,若是毫无防备,难免会被魔气所污染。”他忽然间有些莫名其妙地开口说道。 “所以,你就把血魔珠喂给了我。”夕雾何等聪慧,她一下子便推测出了先前江寒喂给她的东西到底是何物。 “不愧是师姐。”江寒微微挑了挑眉,他真心实意地开口赞叹道。 看似冷情冷性的人,竟是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一点就透。 大师姐果真厉害。 江寒将自己炼化的血魔珠渡进了夕雾的体内。一是为了防止她受到魔气的侵袭。师姐不愿意入魔,他便不会强迫她。二是为了彻底封锁住她体内的灵气运转。师姐她毕竟还是天一宗的首席弟子,天赋异禀、根骨奇佳,若是让她寻得机会…… 他不敢赌。 他实在是太害怕失去她了。 可夕雾只觉得江寒他做事太绝了。 她又怎么可能揣测不出江寒心中暗含着的其他心思? 血魔珠会阻碍她体内的灵气运转,让她完全无法动用力量。如此这般,她便不可能仅仅凭借着自己的力量离开魔界。 天命之子做事果然面面俱到。 不过,成婚? 夕雾现在才有些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对于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她向来迟钝。 虽然她并不明白江寒此举有何意义,但是,既然他执意如此,她也并不在意。 总归于她而言,无甚分别。 ———— 江寒似乎很忙碌。他只在夕雾的房间之内待上了片刻,之后便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毕竟他才刚刚来到魔界。 尽管江寒身怀血魔珠,已经有足够的资格成为魔界的主人,但是,他依然需要适当地展露一下自己的实力,以此服众。 因为虽然魔族中人会承认江寒“魔尊”的身份,他们也会毫不吝啬地出手帮助他们名义上的“王”,但若是江寒要真真正正地在魔界为王,切切实实地压他们一头,总归还是需要让他们心服口服的。 再者,他还要亲自准备与师姐的大婚之事,自然是有些应接不暇。 就连与师姐短暂见面的这一小段时间,都是江寒忙里偷闲,硬生生地空出来的。 而夕雾则是浑然不在意江寒的去留。 见江寒并没有将房门落锁,夕雾想了想,还是起身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他已经用血魔珠禁锢住了她,此时自然有恃无恐,便也不再限制她的人身自由了。 房间之外,是一条蜿蜒在流水之上的九曲回廊。青山绿水、湖光山色,周遭的景致让人赏心悦目。 这个房间似乎与魔界的其他地方格格不入。 毕竟,夕雾记得……在原先的剧情之中,魔界的天空常年压着一片墨色的云,黑沉沉的,看着十分压抑。 魔界到处都弥漫着丝丝缕缕似有如无的魔气,寻常人寸步难行。 而这里水木清华,一点也看不出来夕雾此时正身处于魔界之中。 181. 道是无情却有情【55】 “你想离开这…… 夕雾试探性地抬步踏上了九曲回廊。 周遭的景致依然是如同世外桃源一般,山清水秀,繁花似锦。 然而,夕雾却是在踏入九曲回廊的一瞬间,就极其敏锐地发觉了其中的不妥当之处。 尽管如今的她无法动用灵气,四周的景象看起来也毫无破绽,但是,夕雾却并没有被表象所蒙骗。 怪不得这里看起来与魔界格格不入。 原来……不过是徒有其表。 夕雾现在其实身处于一处极为精妙的幻境之中,所以,她才会看到和魔界其他地方截然不同的景象。 而这个幻境,的确是江寒命人布置在此地的。 先前在太古秘境之中,他勘破了暗藏于荆棘丛林里的繁复大阵之后,再加上血魔珠暗中指点,他对布阵之道的造诣便已臻至化境了。 因而,在江寒的指点之下,哪怕是在魔界之中布下如此逼真的幻境,亦非难事。他甚至出手祓除了此地一直缠绕着的森森魔气,免得师姐一不小心受到伤害。 江寒只觉得……师姐她就应该如同圣洁的雪莲一般,生长在高耸入云的皑皑雪山之上,一尘不染,高不可攀。 魔界太过污秽,他不愿意让师姐沾染上半点尘埃。 他也不希望师姐有任何不适应的地方。 这里的环境应当和她相称。 若是时间不允许,江寒甚至想要在师姐到来之前,出手移山挪海,将此处的地形彻彻底底地改造一番。而并非……仅仅只是以这般虚无缥缈的幻境来敷衍了事。 不过,这也只是权宜之计。等到他与师姐完婚之后,他便会开始着手此事了。 毕竟,尽管此处幻境从表面上看毫无破绽,甚至于身处其中时,也无法轻易寻得其中虚妄之处,堪称栩栩如生。但是,这终归也不过只是虚无的幻境而已。 师姐她分明配得上世间最美好的事物。 …… 尽管夕雾察觉到了此地的异样之处,但是,此时的她已经不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了。 哪怕周遭魔气缠绕,她也会面不改色地漫步于其中。 夕雾沿着九曲回廊一路向前迈步而行,她来到了位于湖心的一处凉亭之内。 此处风景绝佳,远方是湖光山色,脚下荡漾着清澈水波。 江寒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夕雾却只是垂着眸子,神色淡淡地坐在了凉亭的中央。她并没有去欣赏江寒精心设计的美景。 “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藏头露尾、‘不请自来’啊。”夕雾一脸平静地开口说道。 她就算再是“虎落平阳”,无法运转灵气,也不至于如此迟钝。 “这里分明是我的地盘。我又怎么算得上是‘不请自来’呢?”一道低沉又婉转的声音十分突兀地响了起来。 紧接着,一道绯色身影便凭空出现在了夕雾的身后。 那人身着一袭绯红华裳,冶艳的眉眼之间满是慵懒之色。 正是白郁。 而夕雾并没有回头去看,这反倒让白郁有些愤愤不平了起来。 他上前两步,十分自然地站在了夕雾的身旁。 “你看起来好像……一点也不气愤?”白郁佯装随意地开口询问道。 “为何要气愤?”夕雾微微敛了敛眸子,“技不如人,自当认命。” 说到底,还是她不够强。 她要是足够强大,就不会这般受制于人、任人摆布了。 “你……”白郁停顿了片刻,他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他本以为,夕雾被江寒强行带到魔界之后会气愤不已。 毕竟,任谁被这般对待,恐怕都无法心平气和。 当时,白郁在离开夕雾的洞府之后,他凭借着血魔珠残留着的微弱气息,很快就找到了江寒。他想要劝说江寒坐上魔尊的位置,统率魔族。 而出人意料的是,江寒竟然直截了当地答应了白郁的提议。 只不过,江寒还有一些其他的附加条件。 就譬如说……他想让白郁帮他一起布局,好让他能够从天一宗内带走一个人。 白郁想了想,便同意了江寒提出来的条件。毕竟,只不过是带走一个人而已,想必不用费太大的气力。 于是,在江寒的提议之下,白郁便在天一宗弟子们历练的必经之路上布下了一道阵法。 这道阵法虽然并不复杂,但是,其中却隐隐约约有着弑神大阵的影子——白郁曾经费尽心机布下弑神大阵,自然对其了如指掌。 如今白郁只消以寥寥几笔勾勒出弑神大阵的轮廓,便可以布置出威力巨大的阵法了。更遑论……那里靠近魔界,有源源不断的魔气支持,自然难以破解。 天一宗向来有让核心弟子们斩妖除魔以历练自身的传统,再加上江寒本来就是天一宗的核心弟子。是以,白郁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绝佳的布阵之处。 那些妖兽们的确是得到了机缘,实力突飞猛进。它们滥杀无辜、残害生灵。正道中人纷纷想要出手镇压。 而在白郁布下阵法之后,便没有人敢再试图剿灭妖兽了。因为藏于暗处的阵法大大增强了妖兽们的实力,也让它们变得比原来要更加暴戾残忍。寻常修士难以靠近。 只有天一宗这般底蕴深厚的大宗门,才有胆量派出核心弟子去斩妖除魔。 所以,这是一个精心筹谋的陷阱。 很显然,它奏效了。 只不过……白郁的确没有想到,江寒想要带走的那个人是夕雾。 那一瞬间,白郁的心底不可避免地翻涌起了汹涌澎湃的莫名情绪。但是,他的面上却不显分毫。 甚至,在江寒命人打造幻境之时,白郁还自告奋勇地出手相助。 而既然是白郁亲手布下了幻境,那么,他能够悄无声息地潜入其中,也不足为奇了。 白郁知道自己这般举动十分冒险。若是让魔尊知道了,他恐怕是免不了要受一番责罚了。 但是,出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他还是选择了“铤而走险”。 毕竟……魔尊刚刚来到魔界,事务繁忙,恐怕不能长久地陪伴在夕雾的身边。 白郁本来只是想在暗中默默地看着夕雾。 既然江寒不惜堕入魔道,也要将她带走,那么,白郁便不应该染指。 他应当对魔尊忠心耿耿。 可是,当夕雾开口的时候,白郁还是忍不住从暗处现了身。 他没有想到,自己那一日说的话语竟是在这种情况下一语成谶——“我们来日方长。” 若是夕雾长久地留在魔界,那的确是……“来日方长”了。 白郁不由地在心底苦笑了一声。 他现在擅自来见她,便已经是“大不敬”了。 毕竟,她是魔尊认定了的伴侣。三日之后,他们便将在魔界众人的见证之下成婚。 “你若是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都可以告诉我。”白郁沉默了片刻之后,轻轻地开口说道。 夕雾却只是微微地摇了摇头。 “不必费心了。”她淡然自若地拒绝了白郁。 而白郁下意识地伸出了手,想要触碰她。但是,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及时地收了手。 此时的他,最多也只能够站在她的身旁,静静地看着她。 他怎么能够僭越? 可是,仅仅如此,他却又有些不甘心。他不甘心……止步于此。 “抱歉。”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白郁忽然间有些莫名其妙地开口道歉道。 夕雾抬眸看了他一眼,颇有些茫然不解。 “我、我不知道是你……”他闭了闭眼睛,有些没话找话地解释道。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从前,就算是比这恶劣万分的事情,他都做过。毕竟,身为魔族中人,他向来随心所欲。 可是,此时此刻,他却想开口向夕雾道歉。 也许是为了找个理由和她多说几句话。 又或许是因为……他后悔了。 若是他提前知晓了江寒的目的,他会拒绝吗?还是说,他会“阳奉阴违”,表面欣然答应,而却在暗中帮助夕雾脱身? 连白郁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那个时候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只是,此时此刻,他想向她表达歉意。 “无妨。你效忠于他,尽忠职守罢了。”夕雾却是丝毫不在意白郁的“助纣为虐”。 尽管白郁语无伦次、含糊其辞,但是夕雾却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当她和江寒两人被困在潮湿洞穴中时,夕雾便已经察觉到了……这其中必然有白郁的手笔。 白郁不由地闭了闭眼睛。 他分明这般恶劣,可是她却仍然没有记恨他、怪罪他。 片刻之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一字一顿地开口问道:“你想离开这里吗?” 白郁的声音里满是毅然决然的坚定意味。 夕雾抬眸看他,神色淡淡。 “我甘愿留在这里。”她轻飘飘地开口回答道。 江寒以天一宗弟子们的性命、甚至于天下苍生的性命来威胁她,她又如何能够出尔反尔? “可你分明就不是心甘情愿的。”白郁皱了皱眉头,一脸不解。 下意识地,他直接伸出手拽住了夕雾纤细的手腕,似乎是想要借此让她能够稍微清醒一些。 “你必然是有苦衷的。”他自顾自地开口说道。 182. 道是无情却有情【56】 “我不会害你…… 白郁既像是在劝说着夕雾,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他总觉得……她不应当困囿于此。 她就该高高地生长于常人难以企及的雪山之巅,圣洁又清冷。她应当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众生,怜悯万物。 江寒怎么可以私自占有她? 哪怕江寒身为魔尊,是白郁要效忠的王,他不应该质疑江寒的决定。但是,尽管如此,白郁依然觉得……江寒不应当这般过分。 当时,白郁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天一宗之内。当他离开夕雾的洞府之后,鬼使神差地,他冒着随时都有可能会被发现的风险,到处去打听了一下有关于夕雾的情况。 他知道了——她修行的是无情道。 那个时候,白郁也说不上来自己心中到底是什么情绪。他只记得,自己的心脏似乎莫名其妙地重重地跳动了一下,很沉很沉。 魔族中人向来快意恩仇,又如何会耽溺于这些百转千回的情情爱爱? 可是,他心中的思绪却是波澜起伏、漂泊无定。 此时此刻,再次见到夕雾之时,白郁愈发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踏入了一个极其隐蔽却又难以挣脱的深邃陷阱之中。 夕雾分明没有主动出手,他却不可自拔地深陷于其中。 “我……可以帮你离开这里。”白郁狠了狠心,一脸坚决地开口说道。 他的手已经极为僭越地握上了夕雾的纤纤玉手。 白郁慢慢地弯下腰,一脸认真地盯着夕雾精致的脸庞。 他柔软的发丝十分自然地垂落下来,轻轻地落在了夕雾的肩膀处。墨色发丝与雪白布料相互映衬着,仿佛……着墨于白纸之上,将其染上色彩一般。 夕雾却只是摇了摇头。 她不知道为何白郁会选择出手相助。毕竟,身为魔族中人,他不应当背叛魔尊。 只不过,她也不甚在意。无论白郁做出怎样的选择,总归都是他自己的决定。 若是她的命运终将要取决于旁人,那么,无论最后她落得何种下场都是咎由自取。 她从来不会怨天尤人。哪怕天道出手干涉她的修行,她也只当这是一场磨练。 “你在顾虑什么?”白郁微微皱了皱眉头,“难道你对江……魔尊他动了情?” 他一气之下,险些直呼魔尊之名。 “这不可能。”白郁很快就否定了自己刚才说出口的话语。 夕雾分明修的是无情道,除非……她自毁道心,否则的话,她绝对不可能动情。 而若是她道心破碎,那么,她断然不可能这般安然无恙。 “魔尊他威胁你?”白郁思来想去,很快就找到了一个最合理的解释。 若是夕雾有所顾虑,自然不可能随意离开此处。 但是,如果白郁眼睁睁地看着夕雾与江寒成婚,而其中甚至还有着他自己的手笔,他的心中却又不由地泛起了些许不甘与愧疚之情。 他并不想加害于她…… 而夕雾却只是沉默着一言不发。 “好。我明白了。”白郁轻轻地开口说道。他的声音十分平静,其中不带有任何的波澜起伏,就好像……他已经暗自下定了决心。 紧接着,白郁便像是认命般地放弃了劝说夕雾的想法似的,他十分自然地坐在了夕雾的身旁。 “你看,这是你先前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迹。”白郁突然间转移了话题。他的指尖轻轻地按在了自己的心口处。 白郁故意将口中的话语说得模糊不清,让人情不自禁地浮想联翩。 他向来都是一副衣衫不整的浪荡模样,此时,他胸前雪白的肌肤之上烙印着一道绯红的血痕,便显得极为明显。 白郁并没有出手愈合这道伤口,好像这样做……他就能够与夕雾建立起一丝隐秘的细微关联一般。 “你自找的。”夕雾冷冷淡淡地开口回应他。她的语气平静又淡然,其中并没有什么冷嘲热讽的意味,而只是单纯地在陈述着一个事实而已。 白郁慢慢地勾起了唇角,他笑了笑,脸上满是显而易见的餍足神情。 “你亲自在我身上留下痕迹,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他不着痕迹地朝着夕雾的方向靠近了些许,“你孤身一人在此,难免会有些孤寂。不如……我来陪你。” 白郁的声音又低又沉,他那张精致又绮丽的脸庞之上满是勾人的艳色,看起来让人莫名有些心神荡漾。 他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他也知道后果。 但是,他还是选择这么做了。 夕雾完全没有听出来白郁的弦外之音,她依然只是微微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需要陪伴。 而此时,白郁的指尖一不小心蹭过了夕雾腕间的经脉,他下意识地怔愣了片刻。 先前,他因一时激动,并没有立刻发觉不妥当之处。如今,他的指尖按在那处经脉之上,他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血魔珠此时正盘踞在夕雾的体内。 怪不得,他一直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原来如此。 魔尊他已经完全炼化了血魔珠,所以,哪怕血魔珠处于旁人体内,他也依然能够感知到它。 这颗血魔珠,对于夕雾来说,既是一种保护,也是一种束缚。 “我知道你不会离开这里,但是,你也应当给自己留下余地。”白郁的眸光闪了闪,他循循善诱地开口说道。 他的语气郑重其事,一点也看不出来——他此时正在背叛自己应该效忠的王。 “我可以帮你禁锢住血魔珠,让你恢复几分实力。”白郁慢条斯理地说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现在应当无法动用灵气。” “如此这般,又与凡人何异?”他很有耐心地继续说道,“万一魔尊他……出尔反尔,你也有自保的余地。” 夕雾抬眸看了白郁一眼,并没有立刻出言拒绝他的提议。 白郁见夕雾的态度有所动摇,他再接再厉地解释道:“我不会害你。” “你看,那个时候,你差点对我下杀手,我也没有反抗。”说着,他十分自然地拽着夕雾的手,将其按在了自己的心口处。 感受着自己指尖之下冰凉却柔软的触感,夕雾却是面不改色。反倒是白郁的耳尖莫名其妙地泛上了一抹浅淡的绯红之色。 他一脸诚恳地看着夕雾,看起来真挚无比。而他也的的确确是想要竭尽所能地帮助夕雾,用以弥补自己先前的无心之失。 并且,在白郁心底最为隐秘的角落里,他也不希望江寒如愿以偿。 见夕雾仍然没有想要拒绝的意思,白郁也不等她答应,便自顾自地伸出手按在了她的皓腕之上。 然后,他直接抓起了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我会帮你限制住血魔珠的力量。”白郁一脸正色地开口解释道,看起来倒真的像是在全心全意地帮助夕雾,别无杂念。 然而,他的指尖此时正细细摩挲着夕雾手上的柔软肌肤,倒是暴露了他心中不可告人的绮念。 既然他出手相助了,那么,向她收取一些必要的报酬,似乎也是合乎情理的。 白郁很快就说服了自己。 此时的他,已经将魔尊完完全全地抛之脑后了。 “别动。”白郁轻声叮嘱道。说着,他便松开了自己的手。 他站起身来,弯下腰将夕雾打横抱起。 像是生怕夕雾反抗一般,白郁欲盖弥彰般地解释了一句:“在幻境之内不好出手,我送你回房。” 虽然夕雾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但是她也没有反抗。有的时候,她的确太过迟钝了些。 白郁的脚步很稳。 此处幻境是由他亲手构建的,他当然不会惊动幻境的防御机制——江寒为了保护夕雾,甚至在幻境之中设下了重重机关。若是除了他和夕雾之外的人闯入此地,必当有来无回。 白郁推开了房门。 映入眼帘的一片大红色彩刺痛了他的眼睛。他只觉得这些颜色实在是太过于碍眼了。 他将夕雾轻轻地放在了那张艳红的床铺之上。 而夕雾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就仿佛……无论他对她做出什么事情来,她都不会抗拒他。 是了,她本就冷情冷性,又如何会有情绪上的波澜起伏? 也罢。白郁颇有些自暴自弃地想着。 他怎么会这般犹豫不决? 他也只不过是想要收取一点……小小的报酬而已。 看着躺在大红的柔软被褥之上的夕雾,白郁的眸光愈发沉了沉。 乌发、雪肤、红绸。 对比强烈的三种色彩相互映衬着,便显得愈发鲜艳诱人。 他不会很过分的。 白郁轻轻地舔了舔自己的唇瓣。 他半跪在床榻之上,然后慢慢地伸出了手,一点一点地解开了夕雾的衣襟。 在挂满了红绸、贴满了“囍”字的房间之内,在魔尊即将与夕雾成婚之前,在那张红床之上,白郁极为放肆地做出了僭越之事。 他想,他大抵是疯了。 日复一日地沉浸在大同小异的绮梦之中,白郁早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即便是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他也依然想……一亲芳泽。 他不会对她真真正正地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他只是想稍微慰藉一下自己那几近痴狂的思恋之情。 更何况,他是在帮她。 白郁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说服着自己。 又或许……这并不是说服。 他只是想要给自己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毕竟……他这般举动明显是对魔尊的背叛。 魔族中人向来讲究忠诚。可是,白郁却始终无法克制住自己内心翻涌着的暗沉情绪。 他只是在弥补自己的错误而已。 白郁在心底再一次这般强调着。 183. 道是无情却有情【57】 “你该如何补…… 白郁的指尖轻飘飘地抚过了夕雾的脸颊处。他轻声开口说道:“我不会伤害你的。” 他一点一点地将夕雾身上那件洁白如雪的外衫解了开来。 她的胸前包裹着一段薄如蝉翼的雪白雾绡,遮掩住了大部分的艳色。 白郁的眸光不可避免地微微暗了暗。但是,他却也没有想要更进一步的打算。 其实,他刚才说的都是真话。 他的确是想出手帮助她限制住血魔珠的力量。只不过,血魔珠毕竟深深地隐匿于夕雾的身体之内,有些令人难以捉摸。 为了更好地限制住血魔珠的力量,他不得不与她这般肌肤相触。没有了布料的阻隔,能够最大程度地减少他失手的可能性。 “冒犯了。”白郁敛了敛眸子,压着嗓子低声开口说道。 他的指尖轻轻地按在了夕雾光洁如玉的腹部。 血魔珠此时正盘踞在夕雾丹田之内。它并没有随意地散发魔气,而仅仅只是封锁住了她体内灵气运转的路线。 白郁的眼神闪了闪。他那条玉白的蛇尾又悄无声息地探了出来。他伸出手,将夕雾紧紧地抱在了自己的怀里,身下冰凉的蛇尾也在不知不觉间缠绕上了她的身躯。 夕雾则是毫不反抗地任由他动作着。 毕竟……“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此时丝毫无法动用体内灵气,几乎与凡人无异。更何况,若是白郁的确要对她不利,那么,方才他们两人身处于他亲手构建的幻境中时,他便已经可以出手了,又何必逢场作戏,多此一举? 再者,虽然夕雾体内的灵气无法运转,但是,她也不至于对自己体内的状况一无所知。若是白郁想要在暗中动手脚,她亦不会毫无察觉。 夕雾的脸色平静无比,就好像对于白郁接下来的动作浑然不在意一般。 下意识地,白郁修长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夕雾腰间柔软的肌肤。 肤如凝脂般光滑又细腻的触感,足以让人心神荡漾。 白郁的睫羽微微往下敛了敛。他抬起手,毫不犹豫地咬破了自己的指尖。一抹殷红的色彩立刻浮现在了他的指尖之上。 然后,他以自己的鲜血为引,在夕雾的小腹处绘下了一道又一道繁复又晦涩的符咒。 曾经,白郁为了得到血魔珠,不惜进入太古秘境之中,精心筹谋布置多年,只可惜最后功亏一篑。但是,尽管如此,他对于血魔珠依然是了解颇深。 他潜心钻研了各种阵法与符咒,只为了让自己能够有更大的把握去炼化血魔珠。而当江寒炼化血魔珠之后,白郁本来以为自己先前的那些准备已经没有了用武之地。 然而,他完全没有想到,如今……那些准备倒是派上了用场。 白郁的指尖冰凉无比,可是,他在夕雾身上所绘制下的道道晦涩符咒之上却带着滚烫又炽热的温度。 数道殷红的血痕交织在一起,勾勒出了一枚诡谲又怪诞的符文,烙印在光洁如玉的白皙肌肤之上,莫名显出一种勾魂摄魄的绮丽美感来。 白郁的指尖不由地顿了顿。那条玉白的蛇尾情不自禁地越缠越紧,将她身上散落开来的衣衫都卷出了深深的褶皱来。 蛇尾一点一点地缠绕在了那段雪白雾绡之上,幸好那布料看似柔软,实则坚韧无比,锋利的鳞片并未将其划破。 白郁的眸光变得愈发晦暗不明。与此同时,他手上的动作却依然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那枚殷红的符文不断地闪烁着,血色光芒缠绕其上。他的指尖轻飘飘地点在了符文的正中央,紧接着,那片殷红血色便在陡然间尽数消弭了下去。 那片白皙的肌肤便又恢复成了光洁如初的模样。 而夕雾只感觉到自己体内本来一直颤动着的血魔珠,忽然间像是被禁锢了一样,一动不动。而且,她体内的灵气……似乎在隐隐约约间可以稍微流动了起来。 白郁没有骗她。 “多谢。”夕雾神色淡淡地开口向他道谢。 说着,她便准备起身离开白郁的怀抱。 然而,白郁却陡然间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将她紧紧地束缚在了自己的怀里。 “既然我‘不计前嫌’出手帮了你,那么,我是不是可以适当地收取一些报酬呢?”白郁低下头,在她耳边开口说道。 他的声音低沉又喑哑,其中满是显而易见的意味深长之感。 白郁的唇瓣几乎快要直接触碰到夕雾圆润的耳垂之上了。但是,很显然,他并不想去躲避,反而是愈发放肆地凑近了她。他的牙齿轻轻地咬住了她柔软的耳垂。 他近乎与她耳鬓厮磨:“如今,我算是背叛了魔尊。” 白郁修长的手指依然按在夕雾光洁的腹部。他慢条斯理地摩挲着她腰间的肌肤,他那本就过分的动作之间甚至还隐隐有着愈演愈烈的趋势。 “你该如何补偿我?”白郁开始得寸进尺。他的声音又低又轻,其中满是诱哄的意味。 事实上,他也的确在“胡搅蛮缠”、“挟恩图报”。 “你想要什么?”夕雾的脸色依然十分平静,她那张精致的脸庞之上没有出现任何的波澜起伏。她并未对白郁的“趁火打劫”产生任何不满的情绪。 毕竟……白郁的的确确是出手帮了她,那么,他向自己索要回报亦是一件合乎情理的事情。 哪怕他选择袖手旁观,亦无可厚非。 白郁却只是轻轻地勾了勾唇角,他并未直截了当地开口将自己的要求告知夕雾,而是……“身体力行”地直接开始向她索要起了自己应得的“报酬”。 虽然夕雾不明白白郁为什么不趁机向她提出一些实质性的要求——譬如说,天材地宝或者奇珍异物等,她毕竟是天一宗的首席弟子,自然底蕴深厚。 但是,既然白郁已经做出了选择,她便也不再过多置喙了。 夕雾微微敛了敛眸子。她任由着白郁轻轻地吻上了她纤长的脖颈,然后,她只感觉到有一阵柔软又温热的触感从她脖颈处的肌肤之上一点一点地蔓延了下去。 同时,玉白色的冰凉蛇尾也在她身上留下了一阵光滑又细腻的寒凉触感。 …… 白郁到底还是不敢做得太过分。 也许,在他的心中,如此这般,便已经能够让他神迷意夺地沉浸于其中了。 尽管……尽管夕雾一直都是面无表情地垂着眸子,反观他则是脸颊绯红、眸光泛水,一脸意乱情迷之态,但白郁依然不可避免地为之神魂颠倒。 他的心中泛起了丝丝缕缕苦涩又酸楚的情绪,于是,他只能愈发用力地亲吻着她,似乎这样子就可以将她的冷淡与平静全部都抛之脑后。 床榻之上铺着的那张柔软红绸已经变得满是褶皱了。 …… ———— “师姐,你还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吗?”江寒温柔又关切地开口问道。 他的视线极尽贪婪地盯着此时坐在房间之内的夕雾。他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眼底泛着些狂热与痴迷之色。 他分明只是一日未见师姐,却已经对她思之如狂了。 江寒恨不得能够立刻与夕雾完婚。 然而,他不希望成婚的仪式太过于草率。因此,他只得硬生生地按捺住了自己心底的急切之情。 三日,便已经是他尽全力缩短时间的结果了。 哪怕刚刚成为魔尊就如此兴师动众,必然有损威望,但是,江寒对此毫不在意。 只要能够给师姐这世间最好的一切,他便是赴汤蹈火,亦在所不惜。 于是,当他殚精竭虑地处理完了魔族的事务之后,便马不停蹄地来见夕雾了。他一刻也等不及想要见到她了。 江寒轻轻地抱住了夕雾,将她深深地拥入了怀中。 “师姐,我好想你。”江寒喃喃自语道。 尽管明知道自己不会得到回应,他也依然想要告诉她……自己此时的心境。 “我们很快就能成婚了。”他近乎喋喋不休地在她耳畔轻声细语,好像是想要将自己这一日来的想法尽数向她倾诉。 夕雾没有开口回应他,而江寒也不恼,他只是盯着她的眼睛,继续说道:“我不在的时候,你如果有事想要吩咐下去,可以喊白郁过来。” 江寒话音刚落,白郁的声音便从门外传了过来:“……夫人的吩咐便等同于魔尊的吩咐,在下自当尽心尽力。” 白郁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有礼,可是,他在迟疑了一瞬间之后,才有些不情不愿地吐出了“夫人”这个字眼。 夕雾既没有点头应答,也并未摇头拒绝。 江寒见状,便只当她已经知晓了自己的话语。他如今有要事在身,见了夕雾一面之后便要再次离开此地了。 他心中多有不舍。此时,看着夕雾的脸庞,江寒忍不住收紧了自己的手臂,让夕雾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胸膛之上。然后,他毫不犹豫地吻上了她那嫣红又柔软的唇瓣。 江寒早已经食髓知味,又如何能够忍耐住自己心底的绮念? 大抵是有一日未见的缘故,江寒吻得又深又急,像是要将夕雾活生生地吞吃入腹一般。 湿漉漉的黏腻水声在屋内响了起来。 白郁下意识地握紧了自己的双拳,他的心底满是晦涩难言的酸涩情绪。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那是什么声音? 可是,白郁却无能为力。 他身为魔尊的下属,只能“恭恭敬敬”地站在屋子外面,“被迫”听着江寒与夕雾的“耳鬓厮磨”,或者说,是江寒对夕雾单方面的掠夺与侵袭。 184. 道是无情却有情【58】 “师姐,你真…… 白郁几乎想要立刻冲进屋中将江寒拉开。 可是,他又有什么资格做出这种事情呢?他……甚至打不过江寒。 江寒炼化血魔珠之后本就实力大增,再加上他堕入了魔道,其实力更是达到了一个深不可测的可怖境界。哪怕江寒日后无法证得大道,但是,此时此刻,放眼整个修真界,恐怕也没有几个人能够在实力上完全压制住江寒。 更何况……白郁他本应当对江寒忠心耿耿。 魔族中人向来忠诚无比,这是他们刻在骨子里的品质。他们看似洒脱不羁、率性而为,实际上,他们极其重视尊卑有别。 只可惜,白郁已经背着魔尊做出了不忠之事。他没有回头路了。况且……他也并不想回头。 …… 江寒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夕雾。他轻轻地摸了摸夕雾的脸颊,动作温柔又缱绻。 “白郁,你应该知道规矩。”江寒离开之时随意地瞥了一眼站在门外的白郁,他淡淡地开口警告道。 江寒毕竟初来乍到,在魔族之中,他并没有什么可以信任的人。但是,由于白郁先前“千里迢迢”到天一宗来找他、劝说他,江寒对白郁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更何况,白郁还出手帮他布局设计了天一宗的弟子们。 虽然江寒的心中依然防备着白郁,但是,在魔族里,也唯有白郁能够让他稍微信任几分。 再者,江寒将血魔珠渡给了夕雾,有它的保护,哪怕白郁怀有不轨之心,也无法伤害到她分毫。而且,没有夕雾的允许,白郁根本无法踏入屋中一步。 江寒自以为思虑周全,但他怎么也想不到……白郁早就背叛了他。毕竟,说到底,江寒还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少年而已,一时疏漏亦在所难免。 而在江寒离开之后,白郁则是懒懒散散地倚靠在敞开的门扉处,随意地抬起手敲了敲门。 “咚咚咚”。 紧接着,白郁装模作样地开口问道:“‘夫人’,我可以进来吗?” 他颇有些咬牙切齿地喊出了“夫人”二字,语气又低又沉。 “随你。”夕雾甚至没有抬眸看向门外,而只是不甚在意地开口回答道。 她静静地坐在屋中,神色淡淡。 一片阴影自她的身后袭来,很快,一具精壮的身躯就靠近了她。 白郁细细地打量着夕雾。他的视线不可避免地凝聚在了她那微微肿着的嫣红唇瓣之上。 他的心中波澜起伏,面上却不显分毫。 “你放心,魔尊他不会发现我动了手脚的。”白郁轻飘飘地说道,“不过,我需要帮你巩固一下符咒。”他的眸光闪了闪,故作自然地看向夕雾。 他在说谎。他在欺骗她。 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巩固”。 白郁只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便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了。 但是,在看到夕雾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之后,白郁便将自己心底那一点微乎其微的心虚之情抛诸脑后了,取而代之的是愈演愈烈的喜悦与痴迷之情。 为什么江寒可以“光明正大”地亲吻她? 他嫉妒得几欲发狂。 但是……还好夕雾修行的是无情道,她不会对江寒有所回应。 她不会爱上任何人。 所以,自己才有了可乘之机。 白郁无比卑劣地这般想到。 她不会爱他,也不会爱其他人。 而他只能够在阴暗的角落里,悄悄地接近她,然后,以此稍微满足一下自己心中的绮念。 身为一条白蛇,白郁能够这般压抑自己心中那不断泛滥着的不可告人的隐秘心思,已经耗费了很大心神。 在此之前,他从未对旁人产生过类似的念想。 可是,她不一样。 …… 他本来就是人们眼中卑劣不堪的魔族,所以,就算他使出一些下作的手段,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白郁一边慢条斯理地抚过她腰间的柔软肌肤,一边暗自想着。 凭什么江寒可以,他就不可以呢? 夕雾她分明也不爱江寒。 所以,这不能怪他。 …… ———— “师姐,你真美。” 江寒弯下腰,在夕雾的耳畔低声开口说道。他的声音里满是痴迷之情。 他紧紧地盯着铜镜之中映出的那张精致冶艳的脸庞,眸光变得愈发晦暗深沉了起来。 此时的夕雾身着凤冠霞帔,大红色的衣裳将她那一身欺霜赛雪的肌肤衬托得愈发洁白如玉。 江寒轻轻地勾起了唇角,眼底满是显而易见的喜悦与满足之色。 他亲手替师姐换好了衣裳——他一点一点地褪下了师姐身上的雪白衣裳,然后,他用大红色的柔软布料慢慢地包裹住了她的身子。 江寒的动作温柔又细致,其中却又隐隐约约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急切之情。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与她成婚了。 尽管为她宽衣解带的过程堪称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折磨,但是,江寒却“乐在其中”。 很快,他就可以不需要再继续忍耐下去了。 她会是他“名正言顺”的妻。 “师姐,只要你听话,我就不会滥杀无辜了。”江寒看似漫不经心地随口说道,可是,他的语气中却隐含威胁之意。 他抬起手,慢慢地为夕雾盖上了一张艳红的绸缎,将她冷若冰霜的脸色遮掩在了盖头之下。 从始至终,夕雾都没有反抗。 她体内的血魔珠此时正被牢牢地禁锢在一枚鲜红的符文之中。只不过,单单从表面上来看,根本看不出来丝毫异样。 有丝丝缕缕极其微弱的灵气在她的经脉之中悄然流转着,无声无息。 “师姐,我们走吧。”江寒轻轻地开口说道。他的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丝颤抖之意。 大抵是距离自己的心中所想只有一步之遥的缘故,江寒已经不可抑制地兴奋激动了起来。 他直接伸出手,将夕雾打横抱起。 伴随着他沉稳有力的步伐,绣着金丝的艳红裙摆在空中荡漾起了一道又一道引人注目的显眼弧度。 江寒便这么一步一步地抱着夕雾,来到了大殿之中。 这里是魔族议事之地,于魔族而言,十分重要。而魔尊的婚礼,自然也应当在此举行。 满目的艳红色彩,足以让人目不暇接。 而大殿之中的魔族们,此刻都情不自禁地屏息凝神了起来。 尽管魔尊怀中的女子被盖头遮掩住了容颜,但是,从她窈窕的身形中,隐约可以推测出几分……她的风华绝代。 若非如此,魔尊又怎么可能不管不顾地想要尽快迎娶她? 其他人在心中暗自思忖着,面上却不敢显露出分毫异样之色。 而白郁站在大殿的角落里,他神色莫名地看着江寒怀里的夕雾。 他会帮她的。 白郁微微敛了敛眸子。大殿之中那大片大片的艳红色彩刺痛了他的眼睛,他只觉得这种艳丽的色彩俗不可耐。 然而,当他看到一袭红衣的夕雾之时,他的心脏却又不可避免地重重跳动了一下。 他看不清楚她盖头之下的容颜是何等艳丽,但是,尽管如此,她只消露出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影,便足以让他情难自禁了。 江寒的脸上挂着显而易见的笑意。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位新上任的魔尊此时心情很好。 其他有眼力见的魔族已经开始连连祝贺起了江寒。他们已经被江寒的实力折服了。而江寒现在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他也乐意陪他们虚与委蛇。听到他们一声又一声地唤着夕雾“夫人”,他便会恍恍惚惚地在心中产生一种错觉——就好像他与夕雾真的是一对令人艳羡的夫妻一般。 江寒毕竟还是天命之子,哪怕堕入魔道之后初到魔界,也依然能够让魔族众人对他死心塌地、忠心耿耿。 直挺挺地站在角落里的白郁一动不动,他并没有上前去恭贺魔尊,在大殿之中便显得格格不入了起来。好在现在没有人有空闲去关注他。 然而,就在一片欢闹又喜庆的氛围之中,一道冷冰冰的声音突然间在大殿之外响了起来。 “江寒,你是在逼我亲自出手清理门户吗?” 江寒脸上的笑意僵硬了一瞬间。他皱了皱眉,脸色微冷。 他没有想到……云子期这么快就找到了这里。尽管魔界外存在着重重陷阱,寻常人难以擅自闯入,但是,那个人毕竟是云子期。 云子期慢慢地迈步走进了大殿之中。他身着一袭白衣,满头银发披散于身后,那张眉目如画的精致脸庞之上满是冰冷之色。 他就如同一株屹立于山巅的傲雪寒梅一般,哪怕是孤身入险境,他也依然淡然自若。 这便是闻名遐迩的云子期。修真界的传奇人物之一。 大殿中的魔族们纷纷暗自戒备了起来,毕竟云子期“不请自来”,一看就来者不善。只不过,若是没有江寒的命令,他们也不好随意地出手。 “云子期,你也配为人师表?”面对突然闯入的云子期,江寒直接毫不客气地冷嘲热讽了起来。 尽管江寒这般咄咄逼人,云子期依旧面色如常。 “这便是你叛出宗门、欺辱师姐的理由吗?”他的声音又冷又淡,其中却带着些不容辩驳的质问之意。 185. 道是无情却有情【59】 “江寒,我给…… 云子期一步一步地朝着江寒所在的位置走了过去。他周身的气质冷冽无比,仿佛千年不化的森森寒冰一般,让人望而生畏。 他并没有刻意地释放出任何威压,可是,其他人见状,竟是在不自觉间纷纷地后退了一步,下意识地为他让开了一条道路。 等到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云子期已经走到了江寒的面前,与他对峙着。 “师尊?” 夕雾有些讶异地开口唤道。尽管红色绸缎遮掩住了她的视线,但是,身为修道之人,她的五感极其敏锐,自然能够察觉到来人的身份。 “小雾,你没有受伤吧?”云子期抬眸看向了夕雾。他的语气里带了些显而易见的急切之情,与他方才的冷淡神情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夕雾轻轻地摇了摇头。 见云子期与夕雾“旁若无人”地交谈着,江寒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他的手十分自然地揽上了夕雾纤细的腰肢,然后,他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开口说道:“师姐,你应该没有忘记……你答应过我的事情吧?” 与此同时,江寒的视线还刻意地扫过了云子期的脸庞,他的眼中满是嫉恨与挑衅之色。 在艳红的绸缎之下,夕雾微微地敛了敛眸光,她低低地应了一声,道:“只要你说到做到,我便如你所愿。” 江寒方才冰冷的脸色又在一瞬间缓和了下来。他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云子期,淡淡地开口说道:“你不远万里来此,想必是为了亲眼见证我与师姐成婚吧。” “来者皆是客。”江寒慢条斯理地说道。他的脸色平静又淡然,看起来镇定自若,就好像他是名正言顺、光明正大地迎娶夕雾一般。 “江寒,我的确枉为人师。”云子期坦坦荡荡地承认了自己的卑劣之处,“但是,你这般举动……意义何在?”他一字一顿地质问道。 “小雾她自小修行无情道,你又何必强人所难?”云子期面上的表情无悲无喜,仿佛真的只是苦口婆心地在劝诫着江寒“回头是岸”一般。 江寒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若非他当时亲眼所见,恐怕……他还真的会被云子期这个伪君子给蒙骗过去。 “云子期,你敢说……你不后悔吗?”江寒的眸光暗了暗,他意味深长地开口问道。 “我听闻,当年,是你亲自指点与传授了师姐修行无情道。”江寒的声音又低又沉,其中满是显而易见的嘲讽之意。 “午夜梦回之时,你可曾后悔过?”江寒咄咄逼人地质问道。 云子期微微怔愣了片刻。江寒这个问题……他的确无法回答。因为,他也不敢问心无愧地说——他从来没有过一丝一毫的后悔。 他真的从来不后悔让夕雾修行无情道吗?他真的光明磊落、坦坦荡荡吗? 他又怎么敢扪心自问? 他分明……于心有愧。 云子期垂着眸子,沉默不语。 而江寒很显然也从云子期的沉默之中,窥见了他心底的挣扎之情。 江寒的唇畔处扯出了一抹讽刺的笑容来:“云子期,我只不过是做了你不敢做、也不能做的事情而已。” “你又何必如此这般惺惺作态呢?”江寒冷冷地对云子期撂下了这句话之后,他便像是生怕夕雾等得无聊了一般,又亲昵地凑到了她的耳畔处。 “师姐,你不觉得他很虚伪吗?明明自己的心里跟我有着一样的想法,现在却站在这里装模作样地指责我。”江寒故作委屈地开口说道。 说着,他伸出手,直接一把握住了夕雾的纤纤玉手。他十分娴熟地将自己修长的手指探入了她的指间,与她紧密地十指相扣。 云子期自然没有错过江寒与夕雾之间的亲密举动,他静静地看着他们,脸色变得愈发平静了起来。 可细细看去,他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却像是蕴藏着风雨欲来的沉沉黑云一般,无端显出一种危险又可怖的意味。 “小雾,跟我走。”云子期淡淡地开口说道。他不想再与江寒进行毫无意义的口舌之争了。 说着,他便朝着夕雾伸出了自己的手。 而夕雾却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她没有点头答应云子期,也没有伸手回应他。 在这短暂的沉默之间,云子期那张本来一直毫无波澜的脸上出现了极为明显的情绪波动,他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碍于红色绸缎的遮掩,云子期看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他只觉得……自己此时似乎快要抑制不住心底翻涌着的滔天怒火了。 小雾她怎么可能会对他的话语置之不理呢?一定是江寒使出了什么下作的手段威胁了她。 当云子期得知夕雾一行人意外遇险的消息之后,他几乎是当机立断,毫不犹豫地赶往了事发地。 那里靠近魔界的边境,危机四伏。 可是,云子期自然不在乎这些。他只是一心担忧着夕雾的状况。 他从来不会因为顾虑她的安危,便将她禁锢在自己的身边。他知道——夕雾她必定不愿意成为一只笼中雀,她迟早要振翅高飞。 他无权干涉她的选择。 尽管……有的时候,他的确在心底考虑过——是否可以让她一直留在自己的身边,而不必四处闯荡历练。但是,云子期到底还是将自己心中那些荒谬的想法强行压抑在了心底。 他爱上了自己的徒弟,已经罔顾了伦理纲常,大逆不道,他又怎么能够再限制她的自由? 云子期虽然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但是……那般卑劣无耻的手段,他并不屑于使用。 哪怕他心中再是后悔,他也不可能开口哄骗夕雾不再修行无情道。他做不到。 他知道夕雾一心修道。她只想要证得大道。所以,他从来不会出手阻拦她下山历练,他只会竭尽所能地为她炼制各种法宝,以护她周全。 然而,“九玄铃”碎裂之后,在短时间之内,云子期无法再次将其打造出来。 之后,天一宗打算让核心弟子们去斩妖除魔。而夕雾身为天一宗的首席弟子,自然没有理由“临阵脱逃”。 云子期没有想到,他这一时疏漏,便让夕雾遭遇了不测。 …… 当云子期找到那些被困在阵法之中的天一宗弟子们之时,他的第一反应便是去质问顾陌遥。 毕竟顾陌遥身为大师兄,他居然没有保护好师妹。 而满身伤痕的顾陌遥也只能沉默不语。这的确是他的过失。 云子期几乎是寻遍了附近各处,终于发现了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 然后……他闯入了魔界,并得知了新上任的魔尊即将成婚的消息。 …… ———— “小雾,你……不听我的话了吗?”云子期慢慢地抬眸看向了夕雾。 夕雾分明与他隔着一层艳红的绸缎,可是,她却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师尊此时正紧紧地盯着她。 她下意识地想要点头应答,可是,就在这时,江寒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在她耳畔低声开口提醒道:“师姐,你莫不是想看天下苍生血流成河?” 江寒此时已经有些压抑不住自己心中的怒火了。 师姐她明明知道云子期居心叵测、图谋不轨,她为什么还愿意听他的话? 江寒只觉得心中酸涩不已。他一把将夕雾拉到了自己的身后,隔断了云子期的视线。 “云子期,今日是我大喜之日,你不要欺人太甚。”他冷冰冰地开口警告道。 而大殿之中的其他魔族们见状,也纷纷蠢蠢欲动了起来。 尽管云子期很强,但是他们“人多势众”,想必云子期也不好应付。更何况……还有魔尊坐镇于此地。 “江寒,我给过你机会的。”云子期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他敛下眸光,面色沉静如水。他身后银色的发丝被微风吹起,荡漾出了一片细碎的银色微光。 云子期慢慢地抬起了手。骨节分明的玉白手指毫无瑕疵,极具观赏性,任谁也看不出来……其中正蕴含着足以毁天灭地的可怖力量。 江寒不由地挑了挑眉。即便是面对着如此之大的压迫感,他依然镇定自若。 下一刻,就在其他人都以为云子期要将这方圆百里都夷为平地之时,他的手中忽然间幻化出了一把冰蓝色的剑来——他将方才那股可怖的力量凝聚成了一柄剑。 他对灵气妙到毫巅的掌控能力足以让所有人都为之惊叹。就连站在对立面的魔族们,也不得不感叹他的实力之强大。 而江寒却是丝毫没有畏惧云子期。他的手中陡然间出现了一团暗红色的魔气。那些魔气在隐隐约约间勾勒出了一颗圆珠的形状——正是血魔珠的化形。哪怕现在血魔珠不在他的手上,他也依然能够使用它的力量。 更何况,他现在就紧紧地抓着夕雾的手。他能够感觉得到血魔珠正在她的身体里颤动着。 “江寒,你若是再冥顽不灵,我便要替天一宗清理门户了。”云子期的视线不着痕迹地从江寒与夕雾交握着的手掌之上划过。 “云子期,你要清理门户的话,不如先自戕于此。”江寒反唇相讥。 186. 道是无情却有情【60】 “师尊,我跟…… 云子期并不想再与江寒过多废话了。他直截了当地执剑向江寒刺去。 而江寒也不甘示弱,他掌心中的血魔珠幻影闪烁出了道道血色光芒。 在剑影血光之间,有一股极为可怖的力量几乎要在瞬间迸发出来。然而,下一刻,两人便像是不约而同一般,都在同一时间暗自收敛了力道。 冰蓝剑影与绯红血色湮灭在了他们之间,并没有对周遭的事物造成任何伤害。 而他们两人对于庞大力量收放自如的掌握,倒是让大殿之内的其他人不由地有些毛骨悚然了起来——实力上的绝对差距,足以让人望而生畏。 云子期的视线从夕雾的身上轻轻划过,他将手中的剑从江寒面前移了开来,然后,转身朝着大殿之外走去。 江寒当然不可能以为云子期这么轻易地就放过他了。他微微敛了敛眸子,在夕雾耳畔处轻声细语:“等我回来。” 接着,他看了一眼站在角落里的白郁,示意白郁保护好夕雾。 等一切都安排好之后,江寒便跟在云子期的身后走出了大殿。 他们都不想伤到夕雾。若是在大殿之中不管不顾地打斗起来,恐怕……一时不察便会牵连到无辜。 “你……别害怕。”白郁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夕雾的身边,他颇有些笨拙地开口安慰道。 夕雾只觉得不明所以。 她有什么好害怕的? “如果你想要离开这里,现在便是最好的机会。”白郁顿了顿,轻飘飘地开口劝说道。 尽管他知道如果夕雾就此消失不见,那么,江寒必定会怀疑自己,但是,他依然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夕雾这般“凄惨”地困囿于此。哪怕……他能够因此而时常见到夕雾。 “白郁,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夕雾却只是淡淡地开口,再次婉拒了白郁的提议。 她只是冷情冷性,并非不知好歹。孰是孰非,她分得很清楚。很明显,白郁是在帮她。 可惜,她不能走。 她本想向师尊解释一番,然而,还没有等到她开口,师尊便已经出手了。 “江寒在骗你。” 就在这时,玖酒的声音又突然间响了起来。 “身为天命之子,江寒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做出那等屠戮苍生的残暴之事来。天道不可能让他如愿以偿的。” 他的声音很轻,似乎是在顾虑着什么。 “更何况,现在血魔珠在你的身体之内。他可以借助血魔珠的力量,但若是要让这方圆万里血流成河,那么,他就必须利用血魔珠布下阵法,才能够做到。” “你是说,我可以离开这里?”夕雾下意识地开口问道。 “嗯。”玖酒轻轻地应了一声。 即便是有着诸多限制和顾虑,此时此刻,他也依然选择了——违背规矩与原则去提醒夕雾。 …… “白郁,多谢。”夕雾郑重其事地朝着白郁道了谢。 而白郁的眸光闪了闪,他的耳尖竟然因此而泛上了一抹几不可察的绯红色彩。毕竟……他已经拿到了自己“应得”的报酬,此时夕雾的道谢便让他有些不自觉地心虚了起来。 “你……”还没等白郁反应过来,夕雾便已经自顾自地朝着大殿之外的方向走了过去。 她一边向外走着,一边伸出手,将自己的红盖头轻轻地掀了起来。 艳红的绸缎挂在金灿灿的凤冠之上,鲜艳的色彩交织在一起,将她那张清冷又精致的脸庞衬托得愈发艳丽惑人。 大殿之中的魔族们基本上都在暗自关注着魔尊与云子期的战斗。 他们个个都蠢蠢欲动,想要加入战斗之中,与魔尊一同对抗云子期。毕竟能够与云子期交手,倒也算得上是一种殊荣了。然而,魔尊却示意他们不要插手,他们也只能悻悻作罢。 夕雾就这样堂而皇之地穿过大殿,来到了门外。 此时,外面光影交错、尘烟四起,端的是刀光剑影、血雨腥风。 江寒正与云子期缠斗在一起。他的进攻十分猛烈,招招致命,仿佛是在发泄着自己在心底压抑了许久的怒气。 而尽管云子期看似闲庭信步、游刃有余,但是,夕雾的眼力很好,她一下子便能够看出来,师尊此时似乎有些力不从心了。 毕竟那是堕入魔道的天命之子,必定难以应付。愈是正派的人,堕魔之后就愈加强大,更何况……江寒是天命之子,其顺应天命,自然是最不应当堕魔之人。因而,当他堕入魔道之后,其实力便会攀升到一个极其可怖的地步。 夕雾不禁有些担心起了师尊的状况。 此时的云子期面色有些苍白。他本就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在伤上加伤的情况之下,只能堪堪与刚刚堕魔的江寒打成平手。 事实上,云子期如今的实力已经大不如前了。在原先的剧情之中,云子期基本上无人能敌,唯有在接近大结局之时,男主才堪堪成长到能够与他一战的地步。 可是,没有人知道,在现在的剧情发展里,云子期曾经受过重伤。他道心碎裂、根基毁坏,境界跌落,几乎与废人无异。然而,云子期是何等人物,他很快就凭借着自己的力量,硬生生地重新修炼了起来。 只不过,从始至终,一直没有人有能力把他逼入绝境。因而,也就没有人发现……他的实力与之前相比较起来,其实有着不小的差距。毕竟是从道心碎裂之后重头开始修炼的,云子期能够修炼到这般地步已经是常人所难以企及的地步了。 但是,如果他们再继续缠斗下去,恐怕……自己体内一直藏着的暗伤就要彻底爆发了。 不过,为了小雾,他就是拼了命也要将她从这乌烟瘴气的魔界带走。 云子期连眉头都未曾皱动一下,任谁也看不出来——他此时正在经历着宛若万蚁噬心般的剧烈疼痛。那是他难以愈合的旧伤在作祟。 冰蓝色的剑在空中轻飘飘地划出了一道又一道的霜色剑气,将诡谲莫测的暗红色魔气尽数挡了下来。 “云子期……你也不过如此啊。”江寒略带讥讽地开口说道。 他愈发觉得自己选择堕魔是一个再正确不过的决定了——只有自己的实力足够强大,才能够“光明正大”地站在师姐的身边。 云子期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并不言语。 他并非打不过江寒,只要……他付出一些“小小”的代价,就能够将夕雾带走。但是,他还想再与她多相处一段时日,因而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他便不会随意动用那等手段。 而江寒却像是发现了云子期的力不从心一般,他的攻击变得愈发猛烈了起来。 夕雾见状,下意识地上前了一步。 她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有恩于她的师尊在她面前被江寒打伤。 好在……白郁先前帮她限制住了自己体内的血魔珠,此时,她便有了可以插手的机会。 江寒与云子期之间的动作越来越快,近乎让人眼花缭乱,完全分不清楚他们交手的过程。 “师尊,我跟你走。” 夕雾朝着云子期的方向开口说道。 而江寒自然也听到了夕雾的声音。他的脸色骤然间沉了下来。 “师姐,你出尔反尔……”江寒下意识地咬着唇瓣,喃喃自语道。他的声音里满是茫然不解与惊慌失措的迷惘情绪。 为什么师姐宁愿跟着那个衣冠禽兽的伪君子云子期离开,也不愿意和他一起留在魔界里呢? 就因为……那个人是云子期吗? 江寒的心底嫉妒得险些发狂。 与此同时,他的手上几乎是用了十成十的力道。他想要直接置云子期于死地。 只要把敢来妨碍他们的人全部都杀掉,师姐就会乖乖地待在他的身边了吧? 江寒眸中的暗红色彩变得愈发深沉了起来。 他的动作很快,但是,夕雾的动作更快。没有了血魔珠对自身灵气的限制,她的实力亦不容小觑。 在江寒手中的血魔珠幻影打到云子期身上之前,夕雾便已经毫不犹豫地冲了过来,想要替他挡下这足以致命的攻击。 江寒见状,心中愈发酸涩难耐,但他仍然存有几分理智,便极其迅速地收敛了手中的力道——他怎么舍得伤到师姐一分一毫? 只不过,方才江寒在一气之下几乎是用尽了全力。饶是他对于力量再收放自如,此时,他仍然无法将这一杀招尽数收回。 云子期自然也发现了这一事实,他伸出手,想要将冲过来的夕雾拽开。 然而,在电光石火之间,鏖战许久的一人又如何能够赶得上夕雾的速度? 他们只看到——一抹艳红的身影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衣袂翻飞,大红布料摇曳出道道弧度,缀着金饰的凤冠在晃动间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灿金色与艳红色交织着,勾勒出了一幅艳丽至极的旖旎画面。 然而,此时此刻,他们都无暇欣赏了。 云子期几乎是颤抖着伸手抱住了从空中跌落下来的夕雾——她像一只断翼的蝴蝶一般,轻飘飘地落在了他的怀里。 187. 道是无情却有情【终】 “陪在我身边,…… “小雾!”云子期再也无法维持脸上的平静神色了,他声音微颤地轻轻唤着夕雾,其中满是慌乱之情。 “师姐!”江寒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了夕雾的身旁。 他看着她面色苍白地躺在云子期的怀里,那一身嫁衣如火焰般耀眼,不断地灼烧着他的心脏。 夕雾的唇畔溢出了一丝殷红的鲜血。那鲜艳的色彩与她身上的嫁衣如出一辙,在她苍白的肌肤上显得尤为明显,直让人心惊肉跳。 江寒此时已经乱了心神。他手忙脚乱地想要从自己的身上找到什么可以起死回生的宝物,好让师姐再次睁开眼睛来看看他。 云子期看也不看江寒一眼。他伸出手,轻轻地按在了夕雾的手腕处。 她体内的灵气十分紊乱,但是……好像仍然有着一线生机。 此时的他已经无暇顾及其他事物了。 云子期一把抱起夕雾,想要带着她离开魔界。 江寒下意识地想要出手拦住他。 “江寒,你想害死她吗?”云子期的声音宛若淬了冰一般,其中满是森森的寒意,“继续留在这里,只会让她体内的魔气变得愈发难以压制。” 江寒便只能硬生生地停了手。 他怎么可能想要害死师姐呢? 现在的他头脑一片空白。他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他明明已经用血魔珠限制住了师姐体内的灵气运转,她方才为什么能够使用灵气? 如果夕雾无法动用灵力,那么,仅仅是凭借凡胎的力量,她绝对不可能在江寒攻击到云子期之前,就冲上前去为云子期挡下那致命的一击。 江寒只是怔愣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他怎么可以伤害师姐呢?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活生生地剜下来了一般,一阵又一阵刺骨的疼痛从他的心尖不断地蔓延开来,让他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他到底在做什么? 他是不是从一开始起就做错了? 那个时候,他就应该死在那里…… 对了,血魔珠! 有血魔珠护体,师姐……师姐她一定不会死的! 这时候,江寒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急急忙忙地循着云子期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 然而……一步错步步错。 ———— 云子期的眉头紧锁,他的脸上满是显而易见的慌乱之色。 他发现——尽管已经离开了魔界,夕雾体内的魔气却还是变得越来越躁动不安了。 她似乎快要走火入魔了。 江寒方才的攻击之中蕴含着极其可怖的魔气,哪怕他及时收手了,其中残存着的魔气也依然不容小觑。 而夕雾从正面硬生生地受了他这一击。她本来应该就此香消玉殒的。 但是,她体内的血魔珠却在阴差阳错之下替她消弭了大部分的力量。因为江寒利用了血魔珠的幻影进行攻击,其中所蕴含着的力量与血魔珠出自同源,因而,夕雾便极其侥幸地捡回了一条命。 只不过,江寒的那一击还是让她受了伤。暗红魔气入体,在血魔珠的催动之下,几乎要将她体内原本的灵气全部都吞噬殆尽了。 再这样继续下去……恐怕她要么走火入魔,要么,就在魔气的暴动之下身死道消。 云子期很快也发现了这一点。以他的眼界,自然能够辨认出来,夕雾体内正盘踞着一颗血魔珠。 那颗血魔珠被一枚繁复诡谲的符文禁锢住了。然而,在暗红魔气的洗礼之下,血魔珠即将挣脱束缚。 在这般危急的情况之下,云子期寻得了一处山洞。 他抱着夕雾一步一步地走了进去。 没关系的,只不过是魔气而已。 他先前不是已经替她祓除过一次了吗? 这一次……他便以自己这具千疮百孔的身躯为代价,将她体内的魔气尽数祓除,然后,以命换命。 云子期的脸色很平静,平静到了一种甚至有些可怕的地步。 他将夕雾放在了山洞中的一块巨石旁。 然后,他半跪在了她的身旁,慢慢地弯下了腰。 他会救她的。 哪怕……为此他将付出生命。 云子期轻轻地吻上了她的唇瓣,他轻车熟路地撬开了她紧闭着的唇齿。 有丝丝缕缕的暗红魔气从她的口中渡了过来。 云子期吻得越来越深入,他与她紧密地唇齿交缠。他的手也不自觉地揽上了夕雾纤细的腰肢。 而伴随着魔气的祓除,夕雾逐渐清醒了过来。毕竟她体内还有着血魔珠的存在,这让她能够更快地清醒过来。 当夕雾睁开眼睛之后,师尊那张完美无瑕的清冷脸庞近在咫尺,她甚至可以看见他微微泛红的眼尾。 她颇有些茫然不解地睁大了眼睛。 云子期却并没有因为夕雾的苏醒而就此松开她。他依然自顾自地用力亲吻着她。他吻得很重很重,几乎要将她吞吃入腹一般。 一阵湿漉漉的黏腻水声回荡在了空旷的山洞之中。 许久之后,云子期才慢慢地放开了夕雾。 “小雾……”他轻轻地唤了她一声。他的声音低沉又沙哑,原本清冷如山泉般的声音像是沾染上了一抹艳色,其中满是缱绻的旖旎意味。 “师尊?”夕雾有些讶异。 “别推开我,小雾。”云子期的手上不由地加大了几分力道,他并没有开口向夕雾解释些什么,而只是轻飘飘地哄着她。 说着,他便低下头,再次吻了上去。 夕雾只能手足无措地任由着自己的师尊用力地亲吻着她。 一直以来她都对云子期的话语深信不疑。此刻,他让她别推开他,夕雾便下意识地犹豫了片刻。 而在这短暂的迟疑之间,云子期几乎已经再次与她唇齿交缠了起来。 很快,夕雾就感觉到自己体内的魔气正在不断地被渡到云子期的身上。 血魔珠的魔气何等霸道?一旦沾染上之后,便会如同附骨之疽一般,连同着血肉神魂一起,将整个人都吞噬殆尽。 夕雾一下子便反应了过来——师尊他想以命换命。 她怎么能够眼睁睁地看着师尊为了救自己一命而就此身死道消呢? 她开始挣扎了起来。 云子期的力气很大。他紧紧地将她禁锢在了自己的怀中。 “小雾,听话,好吗?”他在她的耳畔处轻声开口哄道。 “不……”夕雾摇了摇头。 而云子期只是将她所有的拒绝之语堵在了唇瓣之间。 他一声又一声地唤着夕雾的名字,仿佛要将她镌刻在自己的心尖之上一般。 而那些魔气已经在他的体内肆虐了起来,让他变得有些神志不清了。 在与江寒交手之后,他体内的灵气本就不够稳定,再加上魔气的趁虚而入,足以让他失去理智。 云子期伸出手,将她身上那件火红的嫁衣撕扯了开来,露出了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肤。 这件衣裳实在太碍眼了。 红得刺眼。 他修长的手指在她的身上不断地游移着。 为了帮助夕雾彻底祓除魔气,他似乎应该这么做。 云子期在心底这样想着。 他已经全然忘却了什么伦理纲常。 他现在只想…… …… “你……想救他吗?”玖酒忽然间轻声开口问道。 “嗯,我想救他。”夕雾毫不犹豫地开口回答道。 “那么,不要拒绝他。”玖酒几不可察地微微叹了一口气。 还没有等夕雾反应过来,云子期便已经开始顺着她的脖颈一路往下亲吻了起来。 伴随着他愈发用力的动作,一道又一道绯红的痕迹被烙印在了她那身欺霜赛雪的玉白肌肤之上。 他想要让高山之上的冰雪融化在自己的面前。 …… 没有人知道——云子期先前修行的是无情道。 他几乎快要证得大道了。 直到……他遇见了夕雾。他收她为徒。他将修道之法传授给她。 他教她修行无情道。 然后,他的道心碎裂了,满身修为跌落至了谷底——他硬生生地毁掉了自己那颗近乎完满的道心。 因为……他再也无法修行无情道了。 他对自己的徒弟动了情。 而云子期在受了道心碎裂这般严重的伤势之后,依然能够重新修炼到了极其高深的境界。 在外人的眼里,他依然是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云子期。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如今他的实力已经大不如前了。 但是,他从来没有后悔过。 在这种境况之下,他甚至还选择分出自己的神魂为夕雾炼制“九玄铃”——即便那会让他本就不稳的根基变得愈发摇摇欲坠。 …… “小雾。”云子期咬着夕雾圆润的耳垂,缠绵地呢喃道。 然而,就在这时,有一道又一道细微的裂缝在空中蔓延开来。 这种情况……好像有些似曾相识啊。 夕雾的眼神不由地闪了闪。 而云子期却像是浑然不受这等变故的影响似的,他的眸光晦暗不明,只是自顾自地继续亲吻着她。 “别妨碍我。”他微微敛了敛眸子,低低地开口斥责了一声。 他的话音刚落,即将碎裂开来的世界竟然真的停止了下来。 云子期轻轻地抚摸着夕雾的脸颊,像是在温柔地安抚着她。 他终于……如愿以偿了。 没有人知道,他到底觊觎了自己的徒弟多久。在午夜梦回之际,他也曾梦见过这般旖旎的景象。 他的确枉为人师。 上一次,碍于夕雾神志不清的缘故,他并没有彻彻底底地趁人之危。而如今,夕雾没有拒绝他,他便再也无法克制住自己心底那压抑许久的阴暗心思了。 …… 血魔珠具有阴阳调和之功效。 在夕雾的帮助之下,云子期并未被魔气反噬。他们反而是将那些魔气全部都收拢到了血魔珠之中。 “小雾,陪在我身边,好吗?”云子期温柔地替她撩起了散落着的凌乱发丝,“你可以继续修行无情道,我不会干涉你的选择。” “我会陪着你一同修行。”他的声音里竟然带上了一丝几不可察的紧张之意,像是生怕夕雾拒绝他一般。 面对自己的师尊这般真切的恳求,夕雾又如何能够狠下心来拒绝他?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云子期的唇角处勾起了一抹显而易见的笑容来,如同春风化雪一般,为他那张清冷的脸庞添了几分勾人的艳色。 他再次吻上了她的唇瓣。 他会一直陪着她,哪怕……她不爱他,他也甘之如饴。 ———— “小酒,你就没有什么想要跟我解释的吗?”夕雾漫不经心地开口问道。 “……”玖酒沉默着,一言不发。 “好吧。既然你不想说的话,我也不会勉强你的。”夕雾挑了挑眉,语气里满是散漫的意味。 “我们继续吧,小酒。”她十分自然地转移了话题,似乎是不希望玖酒太过为难。 “好。”玖酒轻轻地应了一声。 188. 慕少艾【01】 “走啊,还愣在这里干…… “哟,这不是今天刚转学过来的同学吗?”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响了起来。 只见一个染着黄毛的男生正一脸不怀好意地朝着夕雾的方向走了过去。 “是叫……夕什么来着?夕阳?夕雾?”李川故意做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他慢慢地走到了夕雾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刘海这么长啊?那我倒要看看你长什么样子了。”说着,他伸出手就要去撩开夕雾额前的刘海。 李川看起来长得人模人样的,可是,他此刻的行为却实在算不上什么好人。 身形瘦弱的夕雾被他逼到了墙角处。 而不远处,还有几个人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为首的那人染了一头银发,而这么难驾驭的发色,却因为他生得一张俊俏的脸庞,并不显得突兀,反而是衬得他肤色愈发白皙。 尽管夕雾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欺负,可陆影却始终无动于衷。倒不如说,李川的行为就是他默许的。 只要不闹出人命来,其他的都无所谓。反正……也不关他的事情。 不远处,李川的手已经快要触碰到夕雾了,她正想要侧过头来躲开他。 然而,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出手制止了李川的行为。 那人一把抓住了李川的手腕,紧紧地桎梏住了他,让他难以动弹。 “谁啊?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要多管闲事……”李川见状,不由恶狠狠地咒骂道。但是很快,他的声音便不自觉地小了下去。 因为他看清楚了插手的那个人是谁——韩野,在一中可谓是“名声赫赫”的存在。 韩野家世显赫,为人桀骜,很少有人会去招惹他。毕竟……他打起架来简直不要命,更何况,他的背景太过庞大。普通人选择与韩野作对,基本上就是在自讨苦吃。 哪怕李川有陆影作为靠山,他也不想去得罪韩野。 但是,若是此时他立刻收手了,岂不是显得他欺软怕硬?而且,陆影也在场,韩野当着他的面教训自己,不就是在打陆影的脸吗? 要知道,陆影的家世背景与韩野相当。在整个一中,能够与韩野相提并论的人屈指可数,陆影便是其中之一。 李川下意识地回头想要去看陆影的脸色。 而韩野却并没有什么耐心了,他只是懒懒地扫了夕雾一眼,随口说道:“那个谁,你帮我拿着书包。”说着,他便把自己背上的书包扔给了夕雾。 夕雾有些手忙脚乱地接过了黑色的书包,只不过,它的重量比她想象中的要轻得多,可见其中并没有装多少书。 “走啊,还愣在这里干嘛?”韩野见夕雾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不禁皱了皱眉头。 夕雾微微抿了抿唇,她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李川,见他没有反应之后,便赶忙抱着韩野的书包往外走了几步。 见夕雾有所动作之后,韩野也松开了自己的手,他十分自然地跟在了夕雾的身后,似乎是想和她一起离开这里。 “韩野,你什么意思?” 这时候,原本站在一旁的陆影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过来。他挑了挑眉,一脸漫不经心地开口质问道。 他并不在乎李川怎么样,但是,韩野当着他的面这么做,很明显是在挑衅他。 “怎么?你也想当我的跟班?”韩野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夕雾怀中抱着的那个书包,嗤笑着开口回应道。 他长腿一迈,很快就继续跟上了夕雾。 陆影看着韩野远去的背影,神色莫名。 “影、影哥……”李川试探性地喊了他一声。而陆影沉着脸,看也不看他一眼,直接转身离开了。 ———— “谢、谢谢你。”夕雾双手环抱着韩野那个黑色的书包,怯生生地开口道谢道。 “没事。”韩野却像是不想和她过多交流一般,他言简意赅地回答道。 等到他们两人走出校门口之后,韩野看了夕雾一眼,随口说道:“我要走了。” 说着,他便直接朝着夕雾伸出了手。 看着摊在自己面前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夕雾不由地愣了一下。她有些茫然地抬头看向了韩野。 他身形高大、体格健壮,与瘦弱的自己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难道你还真想当我的跟班不成?”韩野轻笑了一声。他的指尖轻轻地勾起了书包的带子,似乎是想将它从夕雾的怀里接过来。 “我、我帮你拿着吧。”夕雾猛地加大了手中的力道,将韩野的书包紧紧地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既然你帮了我,我也应该做点什么来报答你。”她轻声开口解释道。 “不用,我还不至于……贪图你的‘回报’。”韩野几乎失笑,他摇了摇头,难得好言好语地劝说道:“我本来就看陆影不顺眼,这次帮你纯粹只是顺手而为,你不用放在心上的。” 夕雾却十分固执地朝着他摇了摇头。她的态度很坚定,似乎一定要对他有所报答一般。 “真的不用。”韩野有些啼笑皆非。他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唯唯诺诺的女生,居然也会有这么固执的一面。 她穿着校服,规规矩矩地将拉链拉到了领口处。校服的长裤对于她来说似乎有些过于长了,被她工工整整地挽了起来,使自己不至于踩到裤脚。 韩野这时候不禁有些头疼了起来,他可不像陆影那种混不吝的家伙。哪怕是女生一不小心惹到了陆影,也会被陆影毫不留情地出手报复。 他可从来不会对女生动手。 此时,夕雾紧紧地抱着他的书包,一脸固执地看着他,倒是让他有些进退两难。 他又怕自己强行抢过书包会无意中伤到夕雾,只能站在原地试图劝说她:“我还有事,不方便有人跟着。” 听闻此言,夕雾不由地微微皱了皱眉头。她是想报答韩野,但她并不想妨碍到他。否则的话,岂不是“恩将仇报”了? 她抿了抿唇,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太妥当。 只不过,还没有等她开口说些什么,韩野便抢先开了口。 “这样吧,下次你作业借我看看就行。”无奈之下,韩野只得选择退让了一步。 不管怎样,先敷衍过去再说。 “……好。”夕雾犹豫了片刻之后,便点了点头,同意了韩野的提议。 那下次把作业借给他看的时候,也教一教他不会的地方。这样应该就可以了吧? 这样想着,夕雾便松开了自己的手。 而韩野接过了自己的书包之后,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他并没有开口问夕雾的成绩好不好,也没有问她到底叫什么名字、是哪个班的。 因为……他刚刚只是随口应付她一下而已,好让自己尽快脱身,他根本就不想要她所谓的“报答”。 夕雾目送着韩野远去,她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转身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 这次的故事发生在校园里,剧情围绕着一个女主角与几个男主角之间的感情纠葛进行发展。女主一心想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而其他人却总是不断地纠缠着她。 而夕雾则是在高这个至关重要的节骨眼来到一中的转学生。她在班级里毫无存在感,一开始的出场也只是为了引出男主之一的陆影和韩野之间的冲突。 韩野一直都看不惯陆影的行事作风。他在看到陆影手下的人欺负同学之后,便毫不犹豫地上前制止了。 在这之后,夕雾的戏份便少得可怜了。事实上,她也只是一块背景板而已。 …… “这一次……你应该会轻松一点。”玖酒轻声开口说道。 他动用了自己的权限,为夕雾挑选了一个较为简单的剧本,只希望她能够好好地休息一下。 而且……对于上一个世界里发生的变故,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向夕雾解释,便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弥补一下她。 “谢谢你,小酒。”夕雾笑了笑。 她知道玖酒有事情瞒着自己,但是,既然他不想开口,她也不会强求。 接下来,她只需要好好学习,就可以完美地扮演好“夕雾”这个角色了。 …… 不,也许她还得应付一下眼前这棘手的状况。 夕雾抬起头,看向了把自己堵在巷子口的陆影一行人。 “这不是……韩野的‘跟班’吗?” 似曾相识的句式,似曾相识的语气。 只见满头银发的陆影正一步一步地朝她走来。他穿着画满了涂鸦的校服,手中还有一下没一下地抛着一个打火机,一看便知其来者不善。 “韩野呢?他‘英雄救美’怎么不‘救’到底呢?”陆影满脸嘲讽地开口说道。 他很快就将夕雾逼到了巷口处粗糙的墙壁之上。 “我问你话呢?怎么不说话?”见夕雾低着头一言不发地瑟缩在墙角,陆影不禁有些不耐烦了起来。 “害怕了?”陆影眯了眯眼睛,“刚刚跟着韩野走的时候,也不见你害怕啊。” “我没有无缘无故欺凌弱小的癖好。”他慢条斯理地开口说道,而站在他身后的李川只觉得陆影在含沙射影,但是他哪里敢有什么意见。 “只不过,你刚刚打了我的脸,这件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的。”说着,陆影随手按了一下手中的打火机,只见一抹高高的火焰骤然间窜了出来,带着一股灼热的温度,险些就要烫到夕雾那过长的刘海。 夕雾便下意识地向后躲闪了一下。 陆影抬眸瞥了她一眼,有些不屑地嗤笑了一声。他随意地松开了自己的指尖,那抹火焰很快就消失在了夕雾的面前。 189. 慕少艾【02】 “谢谢你帮我解围。”…… “你说……你是不是应该向我表示一下你的‘歉意’?”陆影伸出手,他修长的手指直接掐住了夕雾的下颚,逼迫她抬起头来与自己对视。 夕雾颤巍巍地咬着自己的唇瓣,颇有些不知所措地任他摆布着。 这时候,陆影才恍然发觉——自己指尖的触感似乎有些过于柔软细腻了。 他看见洁白贝齿咬在嫣红唇瓣之上,两种色彩撞在一起,便尤为显眼。 陆影暗骂一声,很快就松开了自己的手。 见陆影松开了手,夕雾微微睁大了眼睛,她试探性地开口说道:“抱歉……我并不是故意的……” 她的声音本就又甜又软,再加上此刻她的心里有些害怕,便又在不自觉间添了几分怯生生的娇软之感。 陆影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李川他没事欺负这种小女生干什么? “我没有想要打你脸的意思……我就是有点害怕……”夕雾继续小声地为自己辩解道。 她只不过是刚刚转学来到一中的转学生而已,结果转学第一天放学之后,就被李川堵在了墙角处。 她当然会害怕。 “你以为韩野他就是什么好人吗?”陆影一脸不屑地嘲讽道。 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只觉得有些莫名地烦躁。 眼前的这个女生分明瘦小又单薄,大半张脸都隐藏在那过长的刘海之下,让人看不清楚她的相貌,只能看见她那小巧精致的下巴和嫣红的唇瓣…… 不对,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陆影觉得自己的思想很不对劲。他摇了摇头,想要把自己脑海中不合时宜的怪异想象给驱逐出去。 “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吗?”夕雾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声音又轻又软。 “啧。”陆影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声响。 “陆影,我倒是没有想到……你还真的会对人家女孩子出手啊。”一道低沉的声音冷冷地响了起来,其中满是显而易见的嘲讽意味。 只见韩野去而复返,他一边漫不经心地将校服的拉链拉了下来,一边不紧不慢地朝陆影的方向走了过来。 韩野本来是想甩开夕雾去忙自己的事情的,结果,他转念一想,又有点担心她会被陆影找麻烦,还是选择折返了回去。 毕竟……“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谁知道,他却正好撞见了眼前的这一幕。 “难道你还想再来一次‘英雄救美’吗?”陆影转过身子,语气不善地开口说道。 他随意地松了松自己的筋骨,脸色散漫无比。 “我看你不爽很久了,韩野。”陆影眸光沉沉,“我们打一架吧。” 说着,他便朝着韩野走了过去。 而韩野的脸色十分平静,他并未言语,只是随意地捏了捏自己的指骨,发出了几声清脆的响声。 “接下来,女主就应该要出场了吧?”夕雾在心中默默地说道。 等到女主出现之后,她那为数不多的戏份差不多就快要结束了。 “理论上是这样的。”玖酒开口说道,他所使用的措辞微妙又谨慎。 下一刻,一道清冷又悦耳的声音响了起来。 “陆影,你又在惹是生非了吗?” 一道高挑的身影由远及近地走了过来。 她分明穿着与其他人款式相同的普通校服,可却莫名带着些凛然不可侵犯的冷淡意味。 苏洛就像是天生的女主角一般,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所在。 她冷冷地看了陆影一眼,眼底满是不赞同的意味。 “多管闲事。”陆影瞥了苏洛一眼,神色莫名。 在原本的剧情之中,苏洛和陆影从小就认识,可以说得上是青梅竹马了。只不过,他们两个人对彼此都很有意见,互相看不顺眼。 而当苏洛与其他男生发生感情上的纠葛之后,陆影才意识到,她对自己来说十分重要。之后陆影便幡然醒悟、“改邪归正”,开始追求苏洛。 苏洛与韩野之间则又是另外一种发展路线了。 “夕雾同学,你没有受伤吧?”苏洛看向了夕雾。她的声音很明显地变得柔和了一些,似乎是不希望自己吓到她一样。 “我、我没事的。谢谢你。”夕雾抬眸看向了苏洛。她轻轻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并没有受伤。 苏洛只觉得陆影最近越来越过分了。 她微微地皱了皱眉头,快步走上前去,轻轻地拉起了夕雾的手。 “我们走吧。”说着,她便牵着夕雾的手,从陆影的身旁走了过去。 既然被苏洛撞见了陆影欺负同学的这一幕,她便不可能袖手旁观了。 更何况,夕雾还是她的同班同学。于情于理,她都不可能视而不见。 只不过……女孩子的手真的可以软到这个地步吗? 苏洛有些后知后觉地这样想到。 而且,她……好乖啊。 苏洛比夕雾要高,从她的视角看去,她能够看见夕雾微微低着头,迈着小碎步跟在她的身边。 陆影并没有去为难苏洛。他们两家到底是世交,他总归还是要稍微顾虑一下的。 而韩野与苏洛之间,目前还没有太大的交集。 …… “谢谢你,苏洛同学。” 等到她们两人走出了一段路之后,夕雾再次开口向苏洛道谢道。 她抿了抿唇,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似的,又继续开口说道:“苏同学,我、我请你吃饭吧?” “谢谢你帮我解围。”她抬眸看了一眼苏洛,怯生生地说道。 “不用不用,举手之劳而已。”苏洛赶忙摆手婉拒道。 无功不受禄。她并没有做什么事情,受之有愧。 但是,在夕雾的一再坚持之下,苏洛还是忍不住妥协了。 谁能拒绝一个女孩子用又甜又软的声音央求你呢? …… 直到夕雾与自己挥手告别之后,苏洛还有些云里雾里的。 她刚刚好像莫名其妙地就接受了夕雾的“答谢”,并且与夕雾一起吃了饭。 这个新来的转学生好可爱啊。 苏洛忍不住在心中感叹了一句。 ———— 夕雾那边却是全然放松了下来。她已经基本上走完了自己的剧情线,接下来,似乎就没有其他什么需要顾虑的事情了。 她回到了家中。只不过,面对着空空荡荡的屋子,夕雾还是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几年前,“夕雾”的父母意外去世了,给她留下了一笔小小的遗产。 依靠着这些钱,还有自己在寒暑假时打工赚来的钱,“夕雾”能够很好地养活自己。 现在,她只想好好学习,然后考上一个心仪的大学。 不过,在此之前,她还得把作业借给韩野“看一看”。 ……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女,韩野不禁有些头疼了起来。 他昨天只不过是随口一说而已,谁能想到夕雾竟然当真了。 事实上,如果不是她突然抱着一大摞练习册出现在自己眼前,他都忘记了还有这么一回事。 但是,他们两个人好像都不是同一个班级的吧?她把他们班老师布置下来的作业给他看有什么用? 而夕雾却像是知道韩野心中在想些什么一般,她眨了眨眼睛,开口说道:“我把这些练习册都拿过来了。今天你们老师布置的作业是什么?如果我还没有写到的话,我可以现在做。” 韩野看着少女一脸认真的模样,他只觉得自己不应该再继续推辞,而是要尽快把她打发走。 为了赶快解决这件事情,韩野直截了当地点了点头。他随口将今天的作业告诉了夕雾。 韩野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个不学无术的坏学生,但是,事实上,他与陆影那种完全不写作业的人不一样,他会选择性地完成老师布置下来的作业。 他只做难题。 不过,让韩野没有想到的是,夕雾居然能够将那些难题的解题过程与思路一五一十地罗列出来,然后认真又耐心地将每一个步骤都讲给他听。 也对,在高三这个节骨眼上能转学到一中来的人,成绩肯定差不到哪里去。 这时候,在夕雾有条不紊的讲解声中,原本还有些不耐烦的韩野却不由地开始走神了起来。 她的声音好像很软,就像她这个人一样,没有任何的攻击性,既无害又温和。 嗯……好像还挺好听的。 韩野的视线不自觉地移到了夕雾的脸庞之上。 她微微低着头,露出了一截精致又白皙的下巴。她额前的刘海十分自然地滑落下来,轻轻地拂过了摊开着的练习册。墨黑的发丝落在雪白的纸张上,倒是显得尤为明显。 她的字迹也很好看。韩野的眼神极好,他一眼就瞥见了练习册的封面上写着龙飞凤舞的“夕雾”二字。这应该就是她的名字了。 “……所以这样子就可以求出结果了。”夕雾却并不知道韩野在走神,她抬眸看了一眼韩野,很有耐心地开口问道:“我还有什么地方没有讲清楚的吗?” “啊?哦……没有了,你讲得很好。”韩野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赶忙开口回答道。 他原本只是想随便地敷衍一下夕雾,赶快接受她的“答谢”,好让自己能够清静一点。 结果,韩野没有想到夕雾这么认真,而且……她也的的确确帮到了他。 见韩野点头之后,夕雾便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她忙不迭地站起身来向韩野告别。 紧接着,她就抱起那一大摞练习册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 只留下韩野颇有些怔愣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 所以……她好像真的只是单纯地过来为他讲题的。 韩野本来应该觉得自己松了一口气的。 可不知为何,他的心中却似乎有些空落落的。 190. 慕少艾【03】 “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喂,你刚刚去哪里了?” 坐在夕雾后桌的李川伸出腿,用力地踢了一下她的椅子。 夕雾却只是默默地将自己的椅子往前移动了一些,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她毕竟是刚刚转过来的转学生。班级里已经没有什么多余的座位了,她只能够坐在教室的最后几排。 而很不凑巧的是,李川他们一行人的座位也在教室的最后几排。他们向来不学无术,在最后几排可以自由地睡觉玩闹。 碍于陆影的家世,在一般情况下,只要他们闹得不是太过分,不去影响其他同学们的学习,老师们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问你话呢?怎么不理我啊?”李川皱了皱眉头,开口质问道。他再次用力地踢了一下夕雾的椅子。 他只不过是想再听一下她的声音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昨天回家之后,他的脑海里总是会回响起夕雾那时候又甜又软的声音。 她怯生生地开口向陆影解释着,听起来娇软无比,惹人怜惜。 当时,站在夕雾面前的陆影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反应。可是,跟在陆影身后的李川,却觉得自己的心尖像是被一片羽毛轻轻地拂过了一般,又酥又痒。 直到苏洛将夕雾带走之后,李川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他当天晚上甚至还做了一个难以启齿的梦。 经过了一个晚上的煎熬,再次见到这个瘦瘦小小的转学生之后,李川便不自觉地想要再与她说说话。 但是,大抵是之前嚣张跋扈惯了,李川下意识地便选择了一个较为暴力的方式来吸引夕雾的注意力。 “喂,你不会是聋了吧?”李川撇了撇嘴,俊朗的脸上满是不耐烦的神色。 夕雾对于李川越来越过分的举动一再忍让,奈何他一直不依不饶。 她像是忍无可忍了一般,回过头看了李川一眼,轻声开口说道:“可以请你不要再踢我的椅子了吗?” 她的声音又轻又软,语气里还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恳求之意。 听见夕雾娇软的声音之后,李川眼睛一亮。他赶忙凑上前去,想要和她再多说几句话:“可以是可以,那你要告诉我……你刚刚去哪里了?” “没有……没去哪里。”夕雾很明显不想与李川过多交流,她小声地敷衍了他一句话之后,便想要回过头去继续做题。 李川却并不想这么轻易地放过夕雾,他伸出手,似乎是想去拽她的手腕。 “吵死了。”正趴在课桌上睡觉的陆影忽然间冷冷地开口说了一句。 他微微抬起头,意味不明地瞥了李川一眼。接着,陆影的视线又不着痕迹地从夕雾的身上扫了过去。 她跟什么人说话都是用这种……让人难以形容的语气吗? 而李川见陆影发话了,他也只得悻悻地收了手。虽然他的心里仍旧痒痒的,但是,他可没有那个胆子敢与陆影作对。 陆影挑了挑眉,突然从侧后方伸出手,一把拽住了夕雾的头发,将她往自己的方向扯了扯。 尽管他的手上并没有用什么力道,但是,夕雾实在太过于瘦弱了。 于是,猝不及防之下,她便不可避免地往后仰了仰,险些就此摔倒在地。 “你……” 夕雾轻轻地惊呼了一声。她回过头去,想要去寻找“罪魁祸首”。 只不过,当她看见那一头银白色的头发之后,夕雾很快就将自己还没说出口的话语尽数咽了下去。 她当然看得出来——李川那群人基本上都是以陆影为首的。而她如果想要在一中好好学习的话,那么,最好不要去得罪陆影。 夕雾忍气吞声的懦弱反应却仿佛是取悦到了陆影一般,他的唇角不由地勾起了一抹显而易见的弧度来。 “你叫……夕雾是吧?”陆影依然拽着她的头发,他并没有松开自己的手。 修长的手指穿插在墨黑的长发之间,他只觉得自己指尖的触感柔软又顺滑,就如同……她这个人一样,又柔又软。 “是、是的。”夕雾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还没有等陆影开口再说些什么,苏洛便快步朝这里走了过来。 “陆影,你能不能别再欺负人家女孩子了?”苏洛皱着眉头,她的脸色很冷。 此时,陆影还十分恶劣地伸手拽着夕雾的头发,怎么看都像是在欺负她。 “关你什么事情?”陆影语气不善地开口说道。他瞥了苏洛一眼,脸上满是不耐烦的神色。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被人打扰,他总觉得……自己的心中似乎郁结着一口气。 “苏、苏洛同学,我、我没事的。”夕雾怯生生地开口说道。 苏洛先前已经出手帮过她一次了,她不想再牵连到她了。 “听到了吗?她都说没事了。”陆影挑了挑眉。他松开手,一脸无辜地看向了苏洛。 而夕雾则是朝着苏洛扯出了一个极为勉强的笑容来。 “夕雾同学,如果遇到什么问题的话,都可以来找我的。我是班长,理应帮助同学。”苏洛一边说着,一边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陆影。 “嗯,谢谢班长。”夕雾微微点了点头,一脸乖巧地应答道。 而她这一副又乖又软的模样,倒是让陆影的心尖之上泛起了一股莫名的情绪。 ———— “夕雾同学。”陆影故意连名带姓地唤着夕雾的名字。他的用词看似很有礼貌,但是他的语气里却充满了戏谑之意,一听便知其不怀好意。 夕雾想要装作没有听见他的声音一般,自欺欺人地越走越快,似乎是想借此甩掉他。 陆影则是不紧不慢地跟在她的身后,那张五官精致的俊俏脸庞之上满是轻佻又散漫的神色。 相较于夕雾的小心翼翼,他看起来游刃有余。 “你走那么快干什么?”陆影长腿一迈,没几步就追上了夕雾。 夕雾只觉得莫名其妙。明明在原先的剧情之中,她现在应该和陆影他们没有什么交集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陆影好像很喜欢欺负她。 看着被自己堵在墙角的少女,陆影勾唇笑了笑。他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金属打火机,然后,他抓起了夕雾的手,一点一点地将那个打火机塞进了她的手中。 打火机的金属外壳冰冰凉凉的,与夕雾掌心温热的温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她的指尖也因此下意识地颤了颤。 她不知道陆影到底想要做什么事情。但是,很显然,她并没有能力去反抗他。 少女手上的肌肤柔软又细腻,不由地让人在心底惊讶于那光滑无比的触感。 本来,陆影对于这些细微的肢体接触并不在意。毕竟,这只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而已,现在的人哪里还讲究这个? 但是此时此刻,就连不学无术的他也在忽然间明白了——为什么古人云“男女授受不亲”。 她的手简直柔软得不可思议。 陆影的指尖下意识地摩挲着她手上那片白皙的肌肤。直到夕雾疑惑不解地低头看了一眼时,陆影才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松开了自己的手。 他拿出了一支烟,然后将其叼在了嘴里。 “帮我点上。”陆影咬着烟,轻飘飘地开口说道。 夕雾不由地瞪大了眼睛。 他们明明还只是高中生而已,不应该吸烟的。这样是不对的。 见夕雾一脸犹豫不决的模样,陆影笑了笑,又开口说道:“或者……你也想试试看?” 夕雾赶忙摇了摇头。迫于无奈之下,她只能小心翼翼地按下了打火机。 一抹红色的火焰高高地窜了出来。 陆影上前一步,靠得离夕雾更近了一些。 只是,她微微侧过了头,看起来似乎是在屏息凝神一般。很明显,她不想闻到烟味。 陆影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他随手将自己咬着的那支烟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临时改变主意。 “这点小事都做不好。”陆影看了夕雾一眼,意味不明地开口说道。 而夕雾此时还按着打火机,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她小心翼翼地抬眸瞥了他一眼,似乎是在反思着……自己到底又有哪里做得不对,惹到他了。 “算了。”陆影摆了摆手,“这样吧,你跟我来一个地方,我就原谅你。”他故作大度地开口说道。 夕雾颇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事到如今,她也只能愣愣地点了点头。 之前,有其他人出手帮忙,她尚且能够安然无恙地脱身。但是,不可能每次都有人恰好路过。 这一次,刚一放学,夕雾便毫不犹豫地背起书包,离开了学校。她想赶快回家,这样就能避免遇到陆影他们那群人了。 结果,她没有想到,看似一直在睡觉的陆影却早就发现了她的意图。他在她回家途中突然出现,将来不及逃离的她堵在了墙角处。 这里人烟稀少,夕雾已经不指望有人能够来帮她了。 她总该自己面对的。 夕雾并不想惹怒陆影,因此,她只能够顺从他。 也许,等到他没有兴趣之后,就会放过自己了吧。 夕雾在心底默默地想到。 还好她在学校的时候就已经将今天的作业全部都写完了。所以,就算陆影耽搁了她很长的时间,也不会太过于影响她的学习。 191. 慕少艾【04】 “我觉得……还挺甜的…… 夕雾很快就后悔了。 因为陆影带着她来到了一个包厢里。 还没有等夕雾进入包厢,她便已经听见了房间内传出来的嘈杂声音。音乐声、交谈声与玻璃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周遭的灯光又红又绿,无端让夕雾觉得有些不太舒服。 见夕雾似乎有些踟蹰不前的样子,陆影看了一眼她瘦弱又单薄的身躯,忽然开口问道:“你成年了吗?” “成、成年了。”夕雾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陆影挑了挑眉,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句:“那就好。” 他伸出手,推开了包厢的门。 而当陆影出现在门口之后,包厢内原本在吵闹谈笑着的众人便纷纷开口向他打招呼。 “影哥,你终于来了。你不在的话,我们玩都玩得不顺心。” “是啊,影哥。怎么现在才过来啊?” …… 他们那或殷勤或关切的问话突然间戛然而止。 因为他们看见了跟在陆影身后的夕雾。 少女规规矩矩地穿着一身校服,看起来与这里灯红酒绿的环境格格不入,就仿佛是误入狼群的羔羊一般,带着一种任人宰割的天真单纯之感。 陆影此时已经将自己那件画满了涂鸦的校服脱了下来。他里面只穿了一件印着夸张图案的黑色卫衣,松松垮垮的衣服将他健壮又挺拔的身躯遮掩在了布料之下。 他径直走到了中间那个一直空着的沙发前,然后动作无比散漫地坐了下去。 陆影靠在沙发上,轻飘飘地瞥了夕雾一眼,道:“愣在那里干嘛?过来啊。” 夕雾微微抿了抿唇,颇有些不自在地从人群中穿了过去,走到了陆影的面前。 “坐啊。”陆影伸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 夕雾犹豫了片刻,还是慢吞吞地坐在了他的旁边。只不过,她刻意坐得离陆影远了一些,似乎是不想太过于靠近他。 她挺着腰杆,坐姿规矩又工整,看起来倒像是仍然身处于课堂之中似的,一板一眼的。 “影哥,她是谁啊?”有人对于这个看起来就很乖的陌生少女十分好奇,不禁小心翼翼地开口向陆影询问道。 陆影看了那人一眼,没有说话。 而李川十分有眼力见,他见陆影不想多谈,便在暗地里悄悄地伸手扯了那人一下,小声地开口警告他,道:“你管这么多干嘛?影哥带谁来关你什么事啊?” 那人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多管闲事”,他赶忙拿起酒杯朝陆影敬酒,权当是赔罪了。 毕竟,他可不敢得罪陆影。他们这一群人里面,没有人有胆量敢跟陆家的小少爷作对——那无疑是自寻死路。更何况,他们还指望着能够和陆影打好关系,好让自己以后的路变得更加好走一些。 其他人也都围了上来,殷勤地与陆影搭话。 而夕雾坐在一旁,显得拘谨又无措。 “诶,你愣在这里干什么?”李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凑了过来。他坐在靠近夕雾的位置上,小声地与她交谈着。 “影哥他带你来这里,总不可能就是让你在这里简简单单地坐着吧?”他看了一眼被人围在中间的陆影,又对夕雾小声说道:“那个,你叫夕雾对吧?再怎么说,你也得给影哥敬杯酒吧?” 尽管李川用的是询问的语气,但是,其实他知道她的名字,他记得很清楚。而且,昨天晚上……他还在梦中呢喃着念过这个名字。 不知为何,此时此刻李川对于夕雾的态度已经不复先前那般咄咄逼人了。他甚至还刻意坐到了夕雾旁边,想要与她更加亲近一些。 “可是……我不喝酒。”夕雾颇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李川,轻轻地开口回答道。 虽然在刘海的遮掩之下,李川看不清楚夕雾全部的相貌,但是,从她那嫣红唇瓣之中吐露出来的温言软语,却足以让他的心脏情不自禁地加速跳动起来。 他发现……似乎只要自己好好地和她说话,就能够得到她耐心又温柔的回应。 李川现在甚至开始有些后悔起了自己先前那般粗鲁无礼的举动——他怎么可以这样欺负人家女孩子呢? “……之前的事情,对不起。”他犹豫片刻之后,还是决定开口向她道歉。 李川一头黄发耷拉着,俊秀的脸上带了些真情实感的歉意。 而很显然,夕雾完全没有想到李川会突然向她道歉。她微微抿了抿唇,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 “那、那你下次不要再欺负同学了……”夕雾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 少女用又软又娇的声音叮嘱着自己,李川只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他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口水。 好像有点口干舌燥。 他这样想着,伸手拿起了摆在桌子上的一杯酒,一饮而尽。然而,这杯酒却并没有缓解他的干渴,反而让他变得愈发燥热起来。 李川还想凑过去和夕雾再说些什么。然而,就在这时,一只修长的手忽然间伸了过来,直接抓住了夕雾的手臂,然后将她用力地往旁边拽了一下。 猝不及防之下,夕雾便直接跌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里,她只觉得自己重重地撞在了一片坚硬的胸膛之上。 夕雾下意识地想要起身,可是,那只手却始终紧紧地拽着她,让她动弹不得。 “你跟他聊什么呢?聊得这么开心?” 陆影一脸平静地开口问道。他的语气分明毫无波澜,可却莫名让人觉得有些心惊肉跳。 “怎么不说话?”他垂眸看了夕雾一眼,神色莫名,“可以跟他谈笑风生,却不愿意回答我的问题吗?” 夕雾的身子不由地颤了颤。她能够隐约间察觉到——陆影似乎生气了。 “没、没有。”她轻轻地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在回答陆影提出的哪一个问题。 见夕雾踌躇半天只开口说出了几个字,陆影的心中便愈发恼怒了起来。 她刚刚明明和李川聊得很开心。 怎么?他就这么让她讨厌吗? “影、影哥……”李川惯会察言观色,他赶忙开口想要替夕雾打圆场。 而陆影只是冷冷地看了李川一眼,便让他下意识地噤了声。 “来都来了,喝一杯?”陆影一边将夕雾桎梏在自己的怀里,一边伸出手拿起了一杯酒。 “我不喝酒的……”夕雾小幅度地摇着头,连声拒绝道。 被夕雾一而再再而三地扫了兴,陆影的脸色不由地沉了沉。 见夕雾努力坐直了身子,一副不想靠着他的闪躲模样,陆影只觉得心烦意乱。 “喝一口就行。”他微微敛了敛眸子,漫不经心地开口说道。 他已经足够退让了。 事实上,就连陆影自己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耐心了。 “好、好吧。”夕雾不得不伸出手,想要从陆影的手中接过那杯酒。 酒杯并不大,她的手指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陆影的指尖。夕雾下意识地想要移开自己的手,可陆影却像是浑然不在乎一般,开口警告道:“拿稳了。洒了的话怎么办?” 夕雾只能硬着头皮接过了酒杯。冰凉的杯壁与陆影温热的指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她别无他法,只能蹭过他的指尖,牢牢地抓住了酒杯。 如果酒洒了的话……那她就不好收场了。 好在陆影并没有继续为难她,见她拿稳了酒杯之后,便松开了自己的手。 夕雾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酒。她视死如归一般,小心翼翼地张嘴抿了一口。 她只觉得入口的酒液苦涩无比。夕雾在喝了一口之后,便急急忙忙地将手中的酒杯放在了桌子上。 “好喝吗?”陆影明知故问。 “……有点苦。”夕雾微微皱了皱眉头。 她嫣红的唇瓣沾染了湿漉漉的酒液之后,便显得愈发晶莹剔透,让人莫名联想到了一些不可言说的旖旎画面。 “是吗?”陆影忽然轻轻地勾唇笑了笑。他伸出手,径直拿起了方才被夕雾放在桌子上的那杯酒。 然后,还没有等夕雾反应过来,他就直接仰起头,将那杯酒一饮而尽了。 他仰着头,脖颈修长,而满头的银发更衬得他肤色白皙。他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很快就将一整杯酒喝完了。 “我觉得……还挺甜的。”陆影意有所指地开口说道。 夕雾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她刚刚才喝过那杯酒,他都不介意的吗? 看起来……陆影应该是一个很不拘小节的人。 夕雾在心底默默地想着。 而其他人看着陆影的举动,心底震惊不已。但是碍于陆影的威严,他们并不敢表现出来。 影哥……他是不是在调戏人家小姑娘啊? 他们只觉得这般场景实在是百年难得一见。毕竟以前也不见陆影带女孩子过来参加他们之间的聚会。 就连先前有女生鼓起勇气朝他搭话,也被他全然无视了。 李川却觉得自己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一种苦涩难言的情绪在他的心尖蔓延开来。 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陆影将夕雾拽到自己的怀中。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李川低着头,默默地坐在一旁,他再次饮下了一杯酒。 192. 慕少艾【05】 “你是不是喝醉了?”…… 也不知道陆影是故意忽略了,还是仍旧没有反应过来,他的手仍旧紧紧地拽着夕雾的手臂,像是不希望她逃离自己的身边一般。 夕雾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她已经努力地挺直了腰杆,就是想尽可能地不要触碰到陆影。然而,碍于陆影的钳制,她根本就无法与他拉开距离。 看着身边的少女一副怯生生的躲闪模样,陆影的心中忽然间划过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澜。 不知怎的,他的心底有些没来由地升起了一股想要逗弄她的心思。 陆影刻意地低下了头,他凑到了夕雾的耳边,与她搭话:“怎么了?你看起来好像很不自在的样子?” 他直勾勾地盯着夕雾,一副很是关切的模样。 然而,此时,陆影那一头银色的发丝便不可避免地蹭到了夕雾的脖颈处,在那片柔软的肌肤之上带起了一阵细微的痒意。 他温热的吐息拂过她的耳畔,低沉又悦耳的声音直直地钻进她的耳中,仿佛是想要让她听得更加真切分明一些。 夕雾赶忙往旁边偏了偏头,想要躲过他突如其来的靠近。可是,陆影偏偏不想这么轻易地就放过她。 他愈发恶劣地凑近了她。 “你躲什么?” 望着少女精致的下颌线,陆影的眸光莫名地暗了暗。 夕雾轻轻地咬了咬自己的唇瓣,一副不知所措的局促模样。 陆影的手十分自然地揽过了她的肩膀,将她紧紧地搂在了自己的怀里。 不知道为什么,她越是不愿意,他就越想要勉强。 夕雾不由地瞪大了眼睛。揽在她肩膀处的那只手十分修长,还带着滚烫的温度。即便是隔着不算薄的校服,她也能够清楚地感觉到……他的掌心有多么炽热。 陆影白皙的手指上还戴着几枚款式简单的银戒,更衬得他指节分明、线条优美。 只不过,金属的戒指有点硌得慌。 夕雾伸出手,试图挣脱他的束缚。然而,她的力气那样小,对于陆影来说,就如同小猫抓挠一般,毫无威胁。 陆影就这样一边搂着夕雾的肩膀,一边开始与其他人玩起了骰子。 她的身躯果真单薄又瘦小,他很轻易地就能够将她整个人都揽在自己的怀里。 指尖之下的触感柔软无比,一时间竟让陆影怀疑起了——他们学校的校服质量真的有这么好吗? 为什么他会觉得……这么柔、这么软? 陆影很快就将这些看似无关紧要的散漫思绪抛诸脑后了。他的唇角微微勾起,俊俏的脸庞之上满是漫不经心的淡然神色。 他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抓着骰盅,轻飘飘地摇了摇。 在骰子与骰盅撞击的道道沉闷声响之中,陆影忽然间抬眸看向了夕雾。 “你希望我赢吗?”他意味不明地开口问她。 “啊?”夕雾有些不明所以,但她还是乖巧地应了一句,道:“希、希望吧?” 她的语气里满是犹豫不决的意味。 “好。”陆影只是淡淡地应了声。 他摇骰子的手法娴熟又花哨,白皙的指尖按在黑色的骰盅之上,再配合上他那让人眼花缭乱的手法,倒是让人觉得有些……帅气。 “不是吧,影哥?你来真的?” 其他人见到了陆影摇动骰盅的手法,一时间个个都叫苦连天。 陆影算是他们中玩骰子最厉害的一个人了,只要他想赢,就不可能会输掉。 平时,陆影都是跟他们随便玩玩的。要不然的话,只要他一认真,那么输赢便早就已成定局了,那就没什么意思了。 如今,陆影突然间这么显摆,是因为……那个女孩子吗? 众人在心底暗自揣测着,面上却绝口不提。 结果不出所料,陆影赢了。 他微微挑了挑眉,示意其他人愿赌服输。 “我喝我喝,影哥手下留情啊。”他们纷纷告饶道。 “厉不厉害?”陆影侧过头,看向了夕雾。 只见她直勾勾地盯着骰盅,似乎是在思考陆影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好厉害。”夕雾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陆影却忽然间像是有些不自在似的,他悄悄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下次教你。”他故作随意地开口说道。 而夕雾却并没有开口回应他这一句话。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的骰子,脸上划过了一抹好奇的神色。 向来只知道学习的她,以前自然是从来都没有接触过这种东西。 “要不要试试看?”陆影在她耳边轻声细语,像是在蛊惑她。 鬼使神差一般,夕雾轻轻地点了点头。 陆影伸出手,将摆在桌子上的骰盅递给了她。 夕雾伸手接过,她的手并不大,因而,她只能够勉强握住骰盅。 她试探性地上下摇了摇,听着骰盅里传出来的沉闷响声,夕雾的眼睛不由地亮了亮。 就在这时,一只手忽然间覆在了她的手背之上,几乎将她整只手都包裹在他的掌中。 “像这样。”陆影的声音又低又沉,“我来教你。” 说着,他便握着夕雾的手,带着她一起摇起了骰盅。 没有了校服的阻隔,在紧密的肌肤相触之下,夕雾能够更加清楚地感觉到他手上那炙热的温度。 他的唇角处还噙着一抹散漫的笑,耳边那枚黑色的耳钉隐匿在银色的发丝之下,若隐若现,却莫名地让人更加想要去探寻。 陆影很快就停下了自己的动作。即便是握着夕雾的手,他也依然能够将骰子玩得出神入化。 看着排列得整整齐齐的骰子们,夕雾也不由地有些讶异。 陆影见状,唇畔的笑意不禁深了深。 他的指尖像是在不经意间轻轻地蹭过了她手上的肌肤。 夕雾反应过来之后,便下意识地想要立刻抽回自己的手。 他们现在的距离未免太近了些。 陆影几乎将她整个人都拥在了怀里。她甚至能够感觉到自己身后那件黑色卫衣之下心脏的跳动,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敲在胸腔之中。 他的心跳好像有些快?是不是因为喝太多酒了? 原来他喝醉了……怪不得突然变得这么奇怪。 夕雾深以为然。 “你是不是喝醉了?”她犹豫片刻,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道。 陆影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道:“为什么这么问?我看起来酒量很差?” “你的心跳速度……有点快,应该是喝醉了吧?”夕雾怯生生地回答道。 大抵是因为方才陆影对她的“和颜悦色”,此刻,她的态度里竟然还带上了一丝关切的意味。 少女娇软的声音萦绕在他的耳边,陆影这才有些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心跳速度,似乎确实快得有些不正常了。 而且,好像还有着越跳越快的趋势。 有点奇怪。 他……是不是真的喝醉了? 就连陆影他自己都开始怀疑起了从前他那“千杯不醉”的酒量。 见陆影敛着眸子沉默不语,夕雾觉得自己也不应该再去打扰他了。 “我可以暂时先出去透透气吗?”她很有礼貌地开口询问道。 陆影此时还有些茫然不解,他只是稍微卸下了手上的力道,并没有开口回答她。 而夕雾此时已经逃离了他的束缚,走出了包厢。 里面太过于吵闹了,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然而,她才刚刚走出去没几步,身后就有人开口叫住了她。 “你、你没事吧?”李川快步上前,走到了她的身旁去打量她的脸色。 他方才见夕雾离开了包厢,不知怎的,等到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口喊住了夕雾。 “我没事的。”夕雾回眸看他。 “那、那就好。”李川此时竟然觉得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干巴巴地开口回应道。 “你、你想学骰子的话,我也可以教你的。”半晌之后,李川忽然莫名其妙地冒出了这样一句话来。 他刚刚看得清清楚楚——陆影的手按在她纤长又白皙的手指之上,带着她一同摇着骰子。 她的手……是不是也和她的声音一样软? 李川只觉得自己的心底滋生出了一些怪异又不合时宜的念想。 “我也可以教你的。”他又重复了一遍。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夕雾正欲摇头婉拒,却被李川直接截住了话头。 “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他近乎诚恳地开口回答道。 “没、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夕雾连连摆手,示意自己并不是对他有意见。 见夕雾如今好像并不讨厌自己,李川的心底又泛起了一丝极为隐秘的窃喜之情来。 “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吗?”他没话找话。 “嗯。”夕雾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里其实挺乱的,你一个人的话要小心一点。”说着,李川有些不好意思地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我怕你出事,所以跟出来看看。” 他很快就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合理又完美的借口。 “谢谢你。”夕雾笑了笑,真心实意地向他道谢。 其实她这个人很简单。别人对她好,她便会一桩桩一件件全部都记在心里。 少女的唇角微微弯起,声音又轻又软,让李川的耳尖之上不由地泛起了一抹绯红的色彩。 193. 慕少艾【06】 “拥抱而已。”…… 就在李川绞尽脑汁地与夕雾攀谈之时,恰好撞见了从另外一个包厢里走出来的苏洛。 “夕雾同学?”苏洛上前一步,试探性地开口问了一句。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一个瘦削的背影。 夕雾回眸望去,便看见苏洛笑吟吟地站在一旁看着她。 “这么巧?”苏洛先是有些讶异地开口感叹了一句。紧接着,她抬眸瞥了一眼李川,忽然间又微微沉下了脸色,道:“等一下,不会是他强迫你来这里的吧?” 她知道——李川常年跟在陆影身后,与他狼狈为奸。在她看来,这两人是一丘之貉,都不是什么好学生。 见苏洛误会了,夕雾连忙摆了摆手,她摇着头,道:“没有没有,他没有强迫我。” 苏洛闻言,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既然恰好碰见了,要不要进来坐一会?”她眉眼弯弯,温温柔柔地开口邀请道。 “我……”夕雾正想要开口婉言谢绝苏洛的好意,但是,只要一想到自己身后那个包厢里还有着陆影的存在,她就莫名地有些想要去逃避。 她不想与他有过多牵连。 更何况,她也不应当与他有过多牵连。 再加上,此时苏洛正站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着她,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满是期待之情,她又怎么能够狠下心来拒绝她呢? “……好。”夕雾轻轻地点了点头。她还是不忍心拒绝苏洛的请求。 夕雾话音刚落,苏洛便笑着牵起了她的手,带着她走回了自己所在的那个包厢之内。 “夕、夕雾同学……”李川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看着夕雾微微弯起的唇角,他还是没有出言挽留。 没关系的。他是她的后桌,他们……来日方长。 这时候,李川竟然觉得有些庆幸——还好他与夕雾是同班同学,是前后桌。他可以在上学的日子里天天见到她。 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期待起了去学校的时刻。 ———— 相较于陆影那个包厢之中的鱼龙混杂,苏洛所在的地方便显得要和谐许多了。 夕雾忽然想到——眼前的这一幕似乎是一段本来应该与她无关的剧情。苏洛的家世背景与陆影相当,他们上流社会之间自然存在着一个小圈子。而今天苏洛来这里则是为了参加她朋友的生日聚会,结果,恰好被陆影撞见了苏洛与其他人关系密切的场景。 从这之后,陆影便隐隐约约地发觉了自己对苏洛似乎存在着不一般的情感。 夕雾很快就收回了自己散漫的思绪。 此时,苏洛正在向包厢内的其他人介绍着她的身份:“这是我的朋友,夕雾。”她的语气十分自然,就好像她与夕雾是相识多年的旧友一般。 夕雾心下微动。无论苏洛这番话是出自真心,还是为了客套一下,既然她开口说了,夕雾都会将其暗自记在心里。 对她好的人,她都会一一记下的。 而其他人也都礼貌地与她打了招呼。毕竟是苏洛带过来的朋友,他们当然不能不给面子。 “你坐我旁边吧。”苏洛很体贴地轻声开口说道。 夕雾轻轻地点了点头。 苏洛的位置处于包厢的角落,而这个角落里还坐着另外一个人。 那人与夕雾一样,规规矩矩地穿着校服。他坐在角落里,那张清清冷冷的脸庞之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他的眉眼如画般精致,毫无瑕疵,整个人如同一株雪莲一般,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 夕雾知道他是谁——一中的传奇人物,顾清然。他每一次考试都是绝对的第一名,从未失手过。要知道,一中是重点高中,这里人才济济。而从始至终都保持第一名,这并非易事。 更何况,顾清然出生于豪门大户,这便更让他显得高不可攀了起来。 于其他人而言,顾清然便是遥不可及的存在。他近乎于完美无瑕,是那种只存在于家长口中的所谓“别人家孩子”。 他也是一班的同学。 事实上,在夕雾刚刚进入班级的时候,她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墙边的顾清然。 他的气质太过于出众,很难让人忽视。 只不过,当时她也仅仅只是多看了他一眼,之后很快就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他们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如今,夕雾坐在苏洛的旁边,倒是与顾清然靠得稍微近了些。 顾清然与苏洛之间的关系还算不错。他与苏洛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也只会对她有几分好脸色。 “小雾,我可以这么喊你吗?”苏洛眨了眨眼睛,一脸期待地看着夕雾。 她愈发觉得……夕雾真的又乖又软,很容易就滋生起了她心中的保护欲来。 “可、可以的,苏洛同学。”夕雾赶忙点了点头,她有些受宠若惊。 班长不仅出手帮了自己一次,现在还对她这么好。 在夕雾的心里,苏洛已经是她的朋友了。 “叫我‘洛洛’就好了。”苏洛勾唇笑了笑。她十分自然地牵起了夕雾的手。 夕雾这时候才有些后知后觉地想到……苏洛她原来这么热情的吗? 就连顾清然也不由地多看了苏洛一眼。 苏洛却只是自顾自地为夕雾倒了一杯果汁,然后递到了她的手中。 她想,夕雾身为转学生刚刚转来一中,人生地不熟的,之前还被人欺负了。自己应该要在力所能及的地方多照顾照顾夕雾。 夕雾很顺从地接过了那杯果汁。她小口小口地啜饮着,嫣红的唇瓣浸润在果汁中,显得愈发水润。 她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可爱又无害的小猫一般,乖巧可人。 苏洛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击中了一般。 怎么会有人舍得欺负小雾?简直丧心病狂! 她愤愤不平地想着。 “谢谢你,洛、洛洛。”夕雾有些生疏地喊着苏洛的小名。她刚刚喝下了小半杯果汁,倒是稍微缓解了一下她的口渴之意。 毕竟先前待在陆影身边的时候,她只喝了一口酒。除此之外,她便滴水未沾了。 就在这时,其他人忽然开始起哄了。 “苏洛,愿赌服输啊。” “是啊,你可别想着抵赖。” “只不过是一个拥抱而已,苏大小姐不会是怕了吧?”有人煽风点火。 “要不然你们认输吧,自罚三杯。” 这个年纪的少年少女们最喜欢看这种热闹了。 夕雾知道发生了什么——在原先的剧情之中,苏洛愿赌服输,她迫于无奈之下,不得不浅浅地拥抱了顾清然一下。然而,这个时候,陆影恰好路过,他从没有关紧的门扉之中一不小心窥见了这一幕。 而这也正是他开始察觉到自己心意的时候。 顾清然也因为这一个简简单单的拥抱,心底泛起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波澜。 这样想着,夕雾便下意识地想要往旁边挪动一些,好给苏洛和顾清然让出足够大的位置来。 “拥抱而已。”苏洛微微敛了敛眸子。她忽然间伸出了手,一把拽住了夕雾的手臂。 然后,她轻而易举地便将夕雾拽进了自己的怀里。 苏洛抱着夕雾,在她耳边轻声开口说道:“小雾,帮帮我,好吗?” 夕雾不由地瞪大了自己的眼睛。 她仔细想了想……苏洛好像也没做错。 毕竟,他们要求的是——拥抱自己身边的人。 在夕雾进来之前,苏洛和顾清然两个人坐在角落处,他们的身边除了彼此之外,就没有其他人了。苏洛只能选择顾清然。 如今,夕雾成为了这个变数。如果有了另外选择的话,苏洛当然会选择同性,而非异性。 更何况……夕雾的身子那么软,苏洛只觉得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团轻飘飘的柔软云彩之中。 所谓“温香软玉抱满怀”……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啊。 她忽然间有些不想松手了。 顾清然抬起眸子瞥了苏洛一眼。 苏洛就坐在他的身边,而当她伸手将夕雾扯进自己怀里的时候,夕雾便不可避免地朝向了顾清然的方向。 虽然夕雾有些手足无措,但是她也没有做出任何反抗的举动来,而是任由着自己跌进了苏洛的怀里。 她的视线被迫停留在了坐在一旁的顾清然的身上。 夕雾甚至能够看见顾清然往旁边稍微移动了一下位置,似乎是不想触碰到她们。 有一瞬间,她还与顾清然对视了片刻。 少年的眸光清澈又淡然,其中毫无波澜,让人分辨不出他此时心情如何。 夕雾很快就移开了自己的视线。但是,碍于姿势受限的缘故,她也只能够看向顾清然身上的其他位置。 顾清然却并没有立刻收回视线。不知为何,他又多看了夕雾一眼。 也许是因为她唇瓣之上沾染着的果汁太过于水润,又恰好反射了灯光,一时间晃了他的眼。 “咚咚咚”。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突然间响起。 其他人应声望去,却见包厢的房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敞开了。 而陆影此时正懒懒散散地靠在那扇门扉之上。他一边抬手敲着门,一边目光沉沉地看着被人抱在怀里的夕雾。 194. 慕少艾【07】 “我送你回家吧。”…… 少女被人紧紧地抱在怀里。 陆影的视力很好,他能够清清楚楚地看见——苏洛的手用力地揽在夕雾的腰间,将夕雾身上那件宽大的校服外套勒出了一道显眼的褶皱来。 他看得出来……夕雾的腰肢十分纤细,苏洛很轻易地就能够环抱住她。 而且,夕雾并没有反抗。她很是乖巧地被苏洛抱在怀里,一动也不动。 陆影抿着唇,脸色阴沉如水。 “过来。”他直勾勾地盯着夕雾,一字一顿地开口说道。 “我……”夕雾有些茫然无措地转过头看他。 “我不想说第二遍。”陆影的声音又沉又冷。 这时候,苏洛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她赶忙松开了自己的手,颇有些赧然地对夕雾说道:“抱、抱歉……” 她不是故意要抱这么久的…… “没关系的。”夕雾小声地开口回答她。 见夕雾与苏洛仍然在旁若无人地窃窃私语着,陆影的眉头不由地皱得更深了些。 房间内的其他人个个都是一脸茫然地看着突然出现在门口的陆影。 他们当然认识陆影。只不过,由于陆影向来与苏洛不对付,所以,他们之间的私人聚会自然不可能邀请陆影一同参加。 谁能想到,陆影“不请自来”就算了,还一脸“兴师问罪”的表情,也不知道是谁惹到了他。 陆影又极为不耐烦地敲了敲身旁的那扇门扉。急促的声响仿佛是警钟一般,在警告着夕雾——如果她再不听话,那么,后果自负。 夕雾在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慢慢地站了起来。 “洛洛,我有点事情……”她有些为难地开口说道。 “是不是他威胁你?”苏洛不由地皱了皱眉头。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陆影的来者不善。 “没、没有。”夕雾赶忙摇了摇头。 “我可以帮你的。我不怕陆影。”苏洛轻飘飘地瞥了一眼陆影,眸光微沉。 “没事的,洛洛。”夕雾安抚性地握着苏洛的手。“洛洛”两个字被她咬在唇中,又娇又软,无端多了几分缠绵的意味。 苏洛像是有些不自在似的,指尖微动。她的眼神游移着,欲盖弥彰一般,道:“没、没事就好。” “嗯,明天见。”夕雾笑着与她告别。 说着,她便慢慢地往陆影的方向走了过去。 她本来还以为……陆影不会发现她擅自离开的。 只不过,兜兜转转,剧情好像还是回到了正轨之上。 虽然苏洛抱着的人不是顾清然,而是夕雾,但看样子,陆影似乎也很介意。 陆影的脸色十分难看,夕雾几乎以为自己要被他狠狠地揍一顿了。毕竟……自己可是与他的心上人“亲密接触”了。 “玩得开心吗?”陆影冷不丁地开口问道。他的语气又冷又淡,让人听不出来他此刻的心情如何。 夕雾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与苏洛待在一起的确很让人开心。 “……”陆影的脸色变得愈发阴沉了起来。 “待在我身边就那么委屈你吗?”他一把将夕雾拽进了一条阴暗的走廊里。 他方才在包厢内等了许久,也没有看见夕雾回来。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于是,陆影便起身出去寻她。结果,他却看见她与别人亲密无间地搂搂抱抱。 而且,夕雾根本就没有丝毫想要反抗的意思。 与方才她千方百计想要避开他的闪躲模样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陆影只觉得心头有一股无名火突然窜起。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他都觉得……难以接受。 凭什么呢?凭什么别人可以,他就不可以呢? 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生气,他也不想去探究。 现在,他只想……好好地“警告”一番夕雾。 “怎么不回答我?”陆影低着头,慢条斯理地开口问道。 “明明是我带你来的,你却中途离开去找别人了。”他又上前一步,逼得夕雾不得不后退一步,直至退无可退。 她被迫靠在了墙壁上。 “再说了,我又没有对你做什么。”陆影垂着眸子,轻飘飘地说道,“所以,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你都可以和别人搂搂抱抱,怎么对我就避之唯恐不及?”,见夕雾一直在躲避他,陆影的声音里竟然带上了一丝不易让人察觉到的委屈之意。 “没、没有……”夕雾只能干巴巴地为自己辩解道。她偏过头,想要躲开陆影那直勾勾的视线。 “是吗?”陆影意味深长地反问了一句。 他又向前走了一步,几乎与夕雾紧紧地贴在了一起。而夕雾的身后便是坚硬的墙壁,她无法闪躲。 陆影十分自然地伸出手,他直接揽住了夕雾的腰肢。 “大家都是同学,拥抱一下不过分吧?”他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问道,“你不会躲开的,对吗?” 陆影低沉的声音又轻又哑,其中满是诱哄的意味,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听从他的话语。 夕雾本来下意识地想挣脱这突如其来的拥抱,但是,在陆影的“循循善诱”之下,她只能愣愣地站在原地,任由着陆影的双手环抱住了她的腰肢。 “真乖。”陆影意味不明地赞赏了一句。 他总算是明白苏洛当时为何迟迟不肯放手了——哪怕是隔着一层校服,他也能够感觉到自己指尖之下的柔软触感。 陆影的眸光不由地暗了暗。他稍微加大了自己手上的力道,将夕雾搂得更加紧密。 夕雾被迫靠在他坚硬又滚烫的胸膛之上,她甚至能够感觉到他胸腔之下那越来越快的心跳。 但是,她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可、可以了吗?”许久之后,见陆影仍旧没有想要松手的意思,夕雾不得不开口询问道。 她那一副怯生生的模样,倒是让陆影更加想要……把她欺负得哭出来。 若是让她换上一副梨花带雨、泫然欲泣的表情,一定会显得更加诱人吧? 陆影漫不经心地这样想着。 只不过,他还是慢慢地松开了自己的手。 “以后离苏洛远一点。”陆影微微挑了挑眉,警告着夕雾。 夕雾抿了抿唇,并没有开口回答他。 就算他喜欢苏洛,也不应该随意地去限制苏洛的人际关系。这样是不对的。 更何况……夕雾并不想远离苏洛。 因为苏洛说她是自己的朋友。 陆影眯了眯眼睛,道:“你不愿意?” 夕雾却只是轻轻地偏过头,不想去理会他。 她的举动既执拗又大胆。她明明知道这样做可能会惹怒陆影,但是,一想到苏洛那关切的声音,她还是选择这么做了。 “行。”陆影近乎咬牙切齿地应了一声,他在停顿了片刻之后,忽然又极其突兀地转移了话题,“你想要回家了吗?” 虽然夕雾有些不明所以,但她还是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家吧。”陆影轻飘飘地看了一眼夕雾,“毕竟是我带你来的。” “好、好的,谢谢你。”夕雾并没有选择拒绝陆影的好意。 毕竟现在天色已晚,她又跟着陆影来到了这样一个人生地不熟的陌生地方,若是她孤身一人回家,难免会有点害怕。 只是她没有想到陆影这么体贴,居然还能够想到要把她送回家。 “我当然不可能让你一个人走夜路。”陆影却像是看穿了夕雾心中所想一般,开口回答道。 尽管……其他人走不走夜路都完全不关他的事情,但是,他既然带着夕雾出来了,就会对她负责到底。 这件事一开始只是他一时兴起而随手为之的,但现在,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决定没有错。 事实上,他这么问也是有自己的私心存在的。他不希望夕雾再回到包厢之中,和其他人相谈甚欢了。 尤其是那个李川…… 他只觉得看起来碍眼得很。 所以,他干脆就将夕雾送回家,这样还能够在路上和她再多单独相处一段时间。 这个时候,陆影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这些举动到底意味着什么。 ———— 陆影和夕雾走到半路的时候,忽然听见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夜色朦胧,在一条阴暗的小巷里,拳脚的沉闷碰撞声不断地响起,其中还伴随着一阵阵的求饶声。 “野、野哥,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您。” “您饶了我们吧。” …… “滚。”韩野轻飘飘地开口说道。 他话音未落,那些混混们便一个接一个地从巷子里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 韩野跟在他们身后,不紧不慢地迈步走出了小巷。 结果,他恰好碰见了路过此地的夕雾,还有……跟在她身边的陆影。 在夜幕之中,陆影那一头银白的头发显得格外显眼。 “你……”韩野下意识地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他又欺负你了?”说着,他冷冷地瞥了陆影一眼。 “没有没有,他只是好心送我回家而已。”夕雾赶忙摇头否认道。 “你受伤了吗?”她看着韩野校服上沾染的血渍,颇有些不放心地开口问道。 “我没事,这是别人的血。”听见夕雾毫不掩饰的关切又担忧的问话,不知怎的,韩野觉得自己的心底仿佛被什么东西触动到了一般。 195. 慕少艾【08】 “你这么关心他干什么…… “你这么关心他干什么?”陆影冷冰冰的声音在夕雾的身侧响了起来。 “这么晚了还在外面跟别人打架斗殴,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他开始煽风点火。 韩野自然也听见了陆影的话,他颇为一言难尽地瞥了陆影一眼——因为若是要论打架斗殴,陆影与他算得上是半斤八两了,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学生。 而且,陆影甚至比他还要更加混不吝一些。 而见韩野并无大碍之后,夕雾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她看着陆影与韩野针锋相对的模样,一时间不由地有些头疼了起来。 她想了想,还是伸出手,轻轻地拽了一下陆影的衣袖,然后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我们走吧?” 正当韩野以为陆影不会理会夕雾的话语时,陆影却是轻飘飘地点了点头,道:“好。” 韩野见状,不由地皱了皱眉头。他还记得先前陆影将夕雾堵在墙壁处欺负的场景。 现如今…… 他抿了抿唇,下意识地开口喊了一声,道:“等一下。” 夕雾有些茫然不解地回眸看他。 韩野咬了咬牙,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明明她已经为他讲解过题目了,他们之间算是两清了,但是…… “这么晚了,我不放心他这种人送你回家。”他很快就为自己莫名其妙的行为找好了理由。 陆影那种人……怎么可能会这么好心地送夕雾回家?他肯定对她图谋不轨! 韩野很快就下定了决心,他上前一步,开口说道:“我送你回家吧,免得他对你……心怀不轨。” “你什么意思?”陆影将夕雾挡在了自己的身后,他不甘示弱地与韩野对峙着。 “呵,陆大少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体贴’了?”韩野阴阳怪气地说道。 陆影居然还会有送女生回家的一天?那还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关你什么事情?”陆影一脸不耐烦地开口说道,“想找人打架就直说。” 夕雾此时已经快要哭出来了。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两个人又莫名其妙地开始针锋相对了。 她咬了咬唇瓣,试探性地开口说了一句:“已经这么晚了,要不然还是先回家再说吧?” 她娇软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几不可察的哭腔,听起来便显得更加勾人。 “嗯。”陆影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他看也不看韩野一眼,而是自顾自地拽着夕雾的手腕,带着她往她家的方向走了过去。 夕雾有些猝不及防,她一不小心踉跄了一下,险些就撞到了陆影的身上。 韩野的视线不着痕迹地从少女纤细的手腕处划过——陆影修长的手指环绕在她的腕间,将她的手腕紧紧地攥住了。 而夕雾则是小幅度地挣扎了两下,但是她的力气实在太小了,最终也只能就此作罢,任由着陆影抓着她的手腕。 韩野微微敛了敛眸子。他抿了抿唇,默不作声地跟在了他们两人的身后。 既然恰好被他撞见了,他便不应该对此置之不理。 他只不过是想要确认夕雾的安全而已。 韩野在心中这样对自己说道。 而陆影表面上看似镇定自若,但实际上,他那藏于银白发丝之下的耳尖已经泛起了一抹极其浅淡的绯红色彩。 他紧紧地抓着夕雾的手腕,滚烫的指尖按在了她腕间那柔软又细腻的光滑肌肤之上。 陆影的心脏又不自觉地加速跳动了起来。 ———— “诶,你作业写了吗?”李川轻轻地拍了拍夕雾的肩膀。他甚至不敢用太大的力气,生怕打疼了她。 他如今的温和举动与先前那极为粗鲁的态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夕雾回头看了一眼李川,她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写完了。” “那你可以借我看看吗?”李川一脸殷切地说道。尽管他以前从来不写作业,但是,现在他与夕雾之间好像也没有别的话题了。 他只能没话找话。 “好。”夕雾毫不犹豫地同意了李川的请求,“有什么不会的地方都可以问我。” 这时候,坐在夕雾侧后方的陆影忽然开了口,道:“你也教教我呗。”他瞥了一眼李川,眼底满是显而易见的警告意味。 陆影用力地扯了一下坐在他前面那人的校服,恶狠狠地小声威胁道:“你跟我换个位置。” “好、好的。”那个人忙不迭地答应了下来。夕雾的同桌也是陆影的小弟之一,他还没有那个胆量敢与陆影作对。 陆影很快就坐在了夕雾旁边的座位上。 老师们一般都不会对他们最后几排的人过多管教。所以,哪怕陆影擅自换了座位,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夕雾看了一眼突然坐到她身旁的陆影,心里不禁有些忐忑不安了起来。 昨天,陆影和韩野两个人居然在路上一直都相安无事地“和平共处”着,他们一前一后,很有默契地一起将她送回了家里。 只不过,在分别的时候,陆影依然紧紧地拽着她的手腕不肯放手,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跟她说。但是,碍于韩野在场,陆影最终还是没有选择开口。 今天,陆影更是直接成为了她的同桌,倒是让夕雾有些不明所以。 但是,她也没有能力拒绝他。 “你有哪个地方不太明白的吗?”夕雾迟疑着,还是试探性地开口问了一句。 陆影他可是从来都不学习的…… “这一题、还有这一题……”陆影看着摊开的练习册,颇为随意地指了几题。 而夕雾也不想去探究陆影到底是真的想要学习,又或者……他只是单纯地想要为难自己。 她拿出了草稿纸,十分认真地在白纸上为陆影演算了起来。 “你看,先在这里画一条辅助线,然后……” 夕雾一步一步地为陆影讲解着解题的步骤。 而陆影却并没有将自己的心思放在那些所谓的题目上面。他只是用手撑着脸,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夕雾的侧脸。 她额前的发丝散落下来,露出了一截白皙又精致的下巴。嫣红的唇瓣开开合合,莫名让人有些心猿意马。 她的皮肤很白……也很软。 陆影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指尖。他似乎还能感受到她纤细腰肢的柔软触感。 在她又软又娇的讲解声之中,陆影不禁有些沉浸于其中了。 “陆影同学,陆影同学?”见陆影一直没有反应,夕雾不由地伸出了手,在陆影的面前轻轻地挥了挥。 “干什么?”陆影下意识地伸手捉住了夕雾的小手。 他这时候才堪堪反应了过来——自己刚刚居然因为看夕雾而看得入迷了…… 陆影轻咳一声,想要掩饰自己的走神。 “我还有哪里没有讲明白吗?”夕雾一边询问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想要将自己的手从陆影的手中抽出来。 “没有没有,你讲得很好。”陆影随口应了一声。只不过,他却像是没有意识到夕雾的挣扎似的,他依然紧紧地抓着她的手,不肯放开。 “你……”夕雾微微皱了皱眉头,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唯恐自己惹怒陆影一样,“能不能先松手?”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陆影明知故问。他的唇角处慢慢地勾起了一抹颇为恶劣的笑容来。 他的指尖甚至还极为轻佻地摩挲了一下夕雾手上的肌肤,在她的手上带起了一连串温热的痒意。 “我……我还要做题……”夕雾怯生生地“反抗”道。 “可你不是右撇子吗?”陆影轻轻地晃了晃夕雾的左手,一脸无辜地反问道。 他偏了偏头,被染成银白的发丝滑落到一旁,露出了他耳朵上戴着的黑色耳钉。 充满了金属质感的耳钉在阳光下闪耀着,有些晃眼。 夕雾不由地愣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陆影的外表实在太具有欺骗性了,有那么一瞬间,她居然觉得陆影说的话语好像很有道理。 “但是……”她还想要开口反驳些什么,可却因为上课铃的响起,而不得不将自己还未说出口的话语尽数咽了下去。 哪怕走进来的老师看到陆影擅自调换了座位,他也没有开口点破。毕竟……陆家的大少爷想要换个座位,他们难道还能够拒绝他吗?只要陆影不去影响其他人,那么,对于陆影的行为,他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不过,就是不知道新来的转学生适不适应现在的环境?如果陆影他们欺负她的话,他也会竭尽所能地帮助她的。 他毕竟还是个老师。要是他的学生在眼皮子底下受到同学欺凌,而自己还对此不管不问,那他还怎么能够为人师表? 王程这样想到。 于是,下课之后,夕雾便被他叫到了办公室里。 “夕雾同学,你还适应现在的学习环境吗?”王程和蔼可亲地开口问道。 夕雾点了点头。 “那你觉得周围的同学怎么样?”他开始小心翼翼地旁敲侧击。 “大家人都挺好的,都很照顾我。”夕雾想了想,还是没有把自己在开学第一天遇见的事情说出来。 毕竟他们现在好像都没有原来那么咄咄逼人了。 “遇到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我的。”王程有些不放心,又细细地叮嘱了一句,“老师会替你主持公道的。” “好,谢谢老师关心。”夕雾很有礼貌地回答道。 196. 慕少艾【09】 “我送你去医务室。”…… 夕雾正想要离开办公室,却迎面撞在了一片坚硬的胸膛之上。 “唔。”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她不由地抬眸看去,一张精致无瑕的清冷脸庞便映入了她的眼帘之中。 只见顾清然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接着便淡淡地开口说道:“抱歉。” 话音未落,他便已经侧过了身子,与她擦肩而过,看起来似乎并不想与她过多交谈。 夕雾对此自然也不在意,她很快就回到了班级之中。 …… “待会上体育课的时候,记得来篮球场看我打球。”陆影一边随手拧着魔方,一边漫不经心地对夕雾开口说道。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按在色彩鲜艳的方块上,在一阵令人眼花缭乱的扭动之后,原本被打乱的魔方很快就被他轻而易举地复原了。 “啊?”夕雾有些茫然地偏过头看他。 “啊什么?你不想看吗?”陆影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夕雾。他的语气里满是威胁的意味。 他随手一扔,将复原好的魔方扔进了课桌的抽屉里。 魔方与抽屉碰撞着,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声。 “我、我会去看的!”夕雾忙不迭地保证道。 她怕她再不答应陆影,会被他直接下手狠狠地揍一顿。毕竟,他现在就坐在她的身边。 ———— “影哥!加油!把韩野那家伙打趴下!” “让二班的人知道,我们一班可不是好惹的!” …… 陆影的小弟们在场下声嘶力竭地为他加油喝彩。 而夕雾此时正十分好奇地打量着篮球场上的情形。 不得不说,在一众少年之中,陆影那头银白的发丝以及白皙的肌肤便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在众人的“围追堵截”之下,陆影一跃而起,远远地将手中的篮球向篮筐处扔了过去。 他甚至没有多看篮筐一眼,便随意地转过身去,遥遥地望了夕雾一眼。 篮球应声落地。 夕雾也很给面子地为陆影这个三分球鼓起了掌。 陆影挑了挑眉,他勾了勾唇角,露出了一个又浅又淡的散漫笑容来。 韩野的视力很好,他能够将夕雾与陆影之间门的“互动”看得一清二楚。 接着,他也不甘示弱似的,很快就回敬了一个三分球。 其他人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只觉得这场篮球比赛几乎已经变成了他们两人的个人秀一般。其他人似乎没有什么可以发挥的空间门了。 平时也没见他们两个人打篮球这么认真啊? 韩野在投完一个三分球之后,便抬起手随意地擦了擦自己额角渗出的汗水。与此同时,在擦汗这个动作的掩饰之下,他的视线像是不经意间门从观众席上扫了过去。 然而,此时此刻,夕雾正在与她旁边的人交谈着,看起来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他方才投中的那个三分球。 她也没有为他加油鼓掌。 不知怎的,韩野只觉得有些心烦意乱。 夕雾与他之间门,只不过是有着几面之缘而已。他为什么要去在意她有没有为自己加油? 韩野抿了抿唇,面色微冷。 而陆影的唇角处却一直挂着浅淡的散漫笑意,看起来心情很好。哪怕韩野他们队得分了,也丝毫没有影响到陆影的心情。 …… “小雾,陆影他没有欺负你吧?”苏洛看了一眼场上的陆影,语气不善地开口询问道。 苏洛之前就发现陆影擅自换了座位,她担心夕雾被他欺负,所以这才想要找机会询问一下。 “没有。”夕雾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就好。”苏洛微微皱了皱眉头,“那家伙可不是什么好学生,你别被他带坏了。” 她总觉得夕雾太乖太软了,陆影那种不学无术的坏学生就应该有点自知之明,离夕雾远一点。 “嗯,谢谢洛洛。”夕雾朝苏洛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来。 苏洛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重重地跳动了一下。 面前的少女轻轻地抬起头,一脸认真地看着自己,还朝着她露出了一个温软的笑容来。 又有谁能够无动于衷? 而且,小雾放软声音喊她“洛洛”的时候,总会让她产生一些不切实际的怪异错觉。 就连苏洛自己也没有发现,她看向夕雾的眼神已经不自觉地变得柔和了起来。 就在这时,似乎有什么东西突然从远处砸了过来。 夕雾眼疾手快地伸出手,轻轻地拽了苏洛一下。 紧接着,一个篮球就朝着她们的方向落了下来。 由于苏洛被夕雾拽了一下,她闪避及时,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然而,夕雾却没有躲开这突如其来的“袭击”。 篮球重重地砸在了她的肩膀处。 苏洛只听见了一声颇为沉闷的声响。她不由地瞪大了眼睛,一脸的惊慌失措。 “小雾,你……”她咬着唇瓣,精致的脸庞之上满是焦急又关切的神色。 “你还好吗?我送你去医务室。”苏洛现在也顾不上去追究到底是谁的责任了。当务之急是先将夕雾送到医务室,检查一下她的伤势。 “我、我还好……”夕雾有些后知后觉地开口回答道。 这时候,她才感觉到有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从她的后背处蔓延了开来。 “我送你去医务室。”陆影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夕雾的身后。他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地想要伸出手直接将夕雾抱起来。 “等、等一下,我能自己走。”夕雾赶忙开口拒绝道。 “我抱你去更快。”陆影微微皱了皱眉头。 “抱歉,刚才是我的失误。我送你去医务室吧。”韩野垂着眸子,一脸歉意地开口说道。 方才在混乱的对抗之中,不知道是谁突然出手了,让篮球“飞”到了一个极其离谱的方向。 韩野当时也伸了手,他不知道究竟是不是自己的过错。但是,总归是与他脱不了干系的。 毕竟,他心知肚明——自己的心里到底积压着多少火气,出手之时自然也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些戾气。 陆影看也不看韩野一眼,他紧紧地皱着眉头,脸色很不好看。 他抿了抿唇,轻轻地问了一句:“是不是很疼啊?” “有点疼……”夕雾实话实说。 而苏洛则是一把抓起了夕雾的手腕,带着她往医务室的方向走了过去。 “别理他们。”她只觉得陆影有些聒噪。这种时候为什么还要纠结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明明把小雾送去医务室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而夕雾也没有丝毫想要反抗的意思,她很顺从地跟在苏洛的身后,任由她带着自己向前走着。 陆影不由地暗骂一声,很快就跟了上去。 而韩野一心觉得自己有错在先,便想着自己应当做些什么来补偿夕雾。他瞥了陆影一眼,也跟了上去。 而篮球场上的其他人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怔愣在了原地。 也不知道刚刚那位同学有没有受伤。 而且……在他们两支队伍都失去主力之后,这场篮球赛便显得有些索然无味了。 观众席上的人也都面面相觑。他们方才好像……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画面。 ———— 医务室内,校医看着被三个人簇拥着的夕雾,不禁有些讶异。她几乎是一下子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想要去看看那名同学到底受了多么严重的伤势,以至于声势如此浩大。 …… “……你们打篮球的时候能不能注意一点?自己看看把人家小姑娘砸成什么样子了!”校医有些愠怒地开口斥责道。 夕雾的肩膀处、后背上已经红肿了一大片,看起来颇有些触目惊心。 苏洛的眼底满是显而易见的心疼之色。 而陆影和韩野站在医用隔断帘外面,他们虽然看不见夕雾的伤势如何,但是校医的斥责还是让他们明白——夕雾恐怕伤得不轻。 “抱歉,我下次一定会注意的!”韩野连连应道。对于校医的斥责,他毫不犹豫地照单全收了,一点也没有任何想要反驳的意思。 “你是该注意注意。”陆影毫不留情地讽刺道。 “小姑娘,你帮忙给她上一下药吧。”校医将手中的药物递给了苏洛,“我这边突然有点急事要处理。” 说着,她便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小雾,我会尽量轻一点的。”苏洛看着自己眼前那片又红又肿的肌肤,心里不由地泛起了一阵细微的波澜。 如果不是夕雾当时伸手拽了她一下,恐怕现在受伤的人就是自己了。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药膏抹在了夕雾的背上。 指尖之下的触感柔软无比,苏洛甚至不敢用太大的力气,生怕让夕雾更加疼痛。 苏洛的动作细致又温柔,然而,再轻柔的动作也会不可避免地影响到夕雾。 尽管夕雾已经在尽力地忍耐了,她不想让苏洛担心。可是,下意识的反应却无从隐藏。 一声细微的闷哼从她的唇齿之间门溢了出来。 隔着一层帘子,陆影能够隐隐约约地看见苏洛与夕雾交叠在一起的身影。 他看见……夕雾将她脱下来的校服抱在了胸前。她两条细细的手臂颤颤巍巍地抱着衣服,黑色的发丝颇为凌乱地散落着。 她的身形纤细又窈窕。 他还记得她的腰肢有多么纤细、多么柔软。将她抱在怀里的时候,总会让人联想到很多……画面。 陆影看见——苏洛纤长的手指在夕雾的背上不断地游移着。 然后,夕雾轻轻地喊了一声,像是因为痛楚而下意识地闷哼着。但她的声音实在太娇太软了,于是,在这种境况之下,便莫名显得有些…… 陆影的眸光不由自主地沉了沉。他舔了舔唇,神色微暗。 197. 慕少艾【10】 “那你可以教教我吗?…… 韩野的视线故作随意地从医用隔断帘上轻飘飘地划了过去。 不同于陆影那极其直白、毫不掩饰的视线,韩野并不敢明目张胆地打量着夕雾映在帘子上的身影。 只不过,他的心跳速度却莫名其妙地加快了几分。 韩野只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个……心怀不轨的无耻之徒。在这种时候,居然还能够联想到一些不合时宜的奇怪画面。 他大抵是疯了。 …… 苏洛耳尖微红地侧过了自己的身子,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些不太好意思。 明明她和小雾都是女孩子…… 而夕雾并没有发现苏洛的闪躲,她很快就自顾自地穿好了衣服。 “咳,你身上的伤现在还疼吗?”见夕雾从帘子后面走了出来,陆影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 然而,下一刻,他就下意识地怔愣在了原地。 也许是由于穿衣服的动作比较大,让夕雾的头发变得有些凌乱了起来。她额前那过长的刘海也因此而散落开来,露出了一双精致无瑕的眼睛。 她的眸子很亮,其中仿佛是蕴藏着星辰一般,深邃又勾人。她纤长的睫羽微微敛着,看起来宛若蝶翼,直让人心痒难耐。 陆影看见夕雾轻轻地眨了眨眼睛,蝶翼般的睫羽便微微颤动着,振翅欲飞。 “现在已经好多了。”夕雾抿了抿唇,小声地开口回答道。 在夕雾温软的声音之中,陆影只听见自己胸腔之中的心跳声不由地变得越来越重、越来越快。 “抱、抱歉。”韩野也有些讶异。尽管从夕雾那精致的下半张脸就可以推测出几分她的相貌如何,但是,当他亲眼见到时,才能够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她长得到底有多么好看。 韩野的声音也不自觉地变得有些磕磕绊绊了起来。 “没关系的。”夕雾摇了摇头。她看着站在旁边一脸歉意的韩野,唇角微微弯起,像是在证明着自己并没有怪罪他一般。 “我、我会做出补偿的!”韩野下意识地开口应道。不知为何,他的耳尖处不自觉地泛上了一抹浅淡的绯红色彩。 ———— “小雾,一中的食堂味道怎么样?”苏洛一脸期待地开口问道。 “嗯,很好吃。”夕雾看着餐盘里丰盛又精致的食物,不禁感慨道。 一中果然财大气粗,不愧是重点高中。 也不知道事情到底是怎样发展的,他们离开医务室之后,便在相互“拉扯”之间一同来到了食堂。然后,他们莫名其妙地坐在了同一张桌子上,一起吃了饭。 “你多吃点,别饿着了。”陆影看了一眼夕雾,看似漫不经心地叮嘱了一句。 “小雾,你太瘦了。我们现在学习压力这么大,要多吃一点补补身子。”苏洛也开口叮嘱道。 “上次抱你的时候,我就想这么说了。”她小声地喃喃自语着。 “我、我会的。”夕雾忙不迭地开口保证道。 苏洛的脑海之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那日她抱着夕雾的画面。她微微偏过头,移开了自己的视线,不敢再多看夕雾一眼。 “是有点瘦。”陆影下意识地附和了一句。 “跟你有什么关系?”苏洛皱了皱眉头,她还记得开学的时候陆影欺负夕雾的事情,“再说了,你又没抱过。”她嘟囔着反驳了一句,像是下意识地想要证明着自己对于夕雾的特殊性一样。 事实上,苏洛以前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她对于自己的朋友其实并没有特别强烈的占有欲。但是,在夕雾的面前,她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一样。 只不过,陆影的听力很好,他很敏锐地听见了苏洛的嘟囔声。 “你怎么知道我没抱过?”他挑了挑眉,不甘示弱地露出了一个极具挑衅意味的笑容来。 闻言,苏洛猛地偏过头看了陆影一眼。就连韩野也颇为诧异地看向了陆影。 可是,陆影却不肯再多说一句话了。他对于两人投来的打量视线置若罔闻,自顾自地低下头吃起了饭。 夕雾这时候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也只能低下头去,默默地吃着饭。 韩野的脸色微微沉了沉。明明先前是他出手帮了夕雾,可是,很显然,现在她与陆影的关系似乎要更加好一些。 就因为他们是同班同学吗? 不知怎的,韩野居然有些后悔——那一日,他不应该对夕雾那样冷漠的。他们分明可以有更进一步的关系。 譬如说,成为朋友。 又或者……不止是朋友。 ———— “你的成绩这么好啊。”陆影随意地瞥了一眼老师投影在黑板上的成绩排名。 他们毕竟是高三的学生了。所以学校在开学的时候便会举行一次开学考试,来打探一下他们现在的状态到底如何。 而夕雾作为一个初来乍到的转学生,她也参与了本次开学考试。 此时此刻,她的姓名赫然出现在了第二行。“顾清然”三个字的下面,便紧跟着“夕雾”二字。 她与顾清然同分。而顾清然的学号更加靠前一些,所以排在了她的上面。 他们两人并列年级第一。 站在讲台上的王程一脸欣慰地看了夕雾一眼。两个年级第一都是一班的人,这足以让他喜笑颜开了。 只不过,居然有人能够追赶上顾清然的步伐,倒是让人不由地觉得有些惊讶。 “那你可以教教我吗?”陆影伸出手,轻轻地拽了拽夕雾的校服袖子。 “可以啊。”夕雾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夕雾同学,我、也有不会的题目……”坐在夕雾后座的李川试探性地开口说道。他的语气里满是小心翼翼的意味。 “哪一题不会?我来教你。”夕雾回过头看向了李川,她语气温和地开口说道。 “有不会的题目,你难道不应该先自己钻研一下吗?”陆影垂着眸子,轻飘飘地瞥了一眼李川。 陆影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其中没有丝毫愠怒的意味,可是,李川却下意识地颤了颤身子——影哥绝对是在威胁他。 “对、对,我先自己钻研一下。”李川迫于无奈之下,只能赶忙开口“补救”道。 陆影这才满意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你不用管他。”陆影勾唇笑了笑,有些意味不明地开口说道,“管我就行。” “你有哪里不太明白的吗?”夕雾却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他话语之中的弦外之音似的,一脸认真地询问道。 陆影看着自己课桌上堆积着的那些空白试卷,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其实……他都不太明白。 …… “数学的最后一道大题,全年级一共只有几个人拿了满分。”王程在讲台上口若悬河,“其中就有我们班的顾清然和夕雾同学。” “只不过,他们两个人所用的解法有着很大的差别。”他笑着看了看顾清然和夕雾,又道,“可以请你们分别为大家讲解一下这道题的做法吗?” 顾清然笔直地站了起来。他的腰挺得很直,整个人看起来一丝不苟,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来。 他没有说任何一句多余的废话,而是直截了当地开始讲解起了这道题的解题步骤。 他的声音听起来清冷又悦耳。原本复杂繁琐的步骤在他条理清晰的讲解之下,竟显得简洁明了了起来。 而夕雾也很认真地听着顾清然的讲解。他的解题步骤与她不太一样,倒是让她有些豁然开朗。 见夕雾直勾勾地盯着顾清然,陆影颇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 顾清然不就是学习成绩比他好了一点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他故意伸出手,轻轻地戳了戳夕雾的手臂,试图吸引她的注意力。 然而,夕雾此时正听得津津有味,怎么可能会去理会陆影的小动作?她下意识地往回缩了缩自己的手臂,想要躲避陆影的触碰。 陆影有些不悦地皱了皱好看的眉头。 他故意伸手去够摆在夕雾课桌上的试卷,想要扰乱她的思路。但是,夕雾对此却不以为意,她甚至还十分顺从地抬起了自己的手臂,好让陆影能够更加毫无阻碍地拿走她的试卷。 即便没有试卷,她也已经将题目牢记于心了。更何况,顾清然的讲解有条有理,她很容易就能够理解他的思路。 陆影“如愿以偿”地将夕雾的试卷拿了过来,可是,他却觉得自己的心底愈发闷闷不乐了起来。 顾清然就那么好看吗?她为什么看他看得那么入迷? 难道、难道是因为自己长得不够好看吗? 陆影头一次怀疑起了自己的相貌。他知道自己应该长得不差。毕竟……虽然他本人对此不甚在意,但是,他不瞎也不聋,别人的赞美与吹捧,他早就已经听腻了。 在他刚入学的那段时间里,他的抽屉里总会塞满了各式各样奇奇怪怪的信件与礼物,实在是碍事极了。要不是他那个时候当众发飙了,恐怕之后的每一天,他都会收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但是,陆影又转念一想,这也有可能是因为其他人想要讨好他,而故意对他阿谀奉承的,并非出自于他们的真心。 陆影不禁有些心烦意乱。 是不是他染的银白色头发太奇怪了一些?他要找个时间把它染回去吗? 她会不会更喜欢黑色的头发?还是说,她更喜欢学习成绩好一点的人? 在不知不觉间,陆影已经陷入了无边无际的焦虑与想象之中。 而他自己现在还没有意识到——他为什么要去在意夕雾到底喜欢什么样子的人? 198. 慕少艾【11】 “你躲什么啊?”…… 陆影抬起头,他直勾勾地盯着夕雾精致的侧脸,神色莫名。 尽管他听不懂夕雾的解题步骤,但是,她的声音婉转又悦耳,这就已经足够让他深深地沉浸于其中了。 顾清然的视线几不可察地从夕雾的身上扫了过去。她的解法……倒是让他有些茅塞顿开了,给他提供了另外一条可行的思路。 看着夕雾侃侃而谈的身影,一时间,顾清然竟然有些莫名其妙地联想到了——那一日夕雾被苏洛抱在怀里时的娇软情态。 “……顾清然同学和夕雾同学的解法都很好,大家可以自己试着理解一下。”王程点了点头,示意夕雾现在可以坐下来了。 “好厉害,教教我吧。”陆影凑到了夕雾的身旁,装模作样地小声开口说道。 “好。”夕雾看了陆影一眼,很顺从地答应了他。 “诶,你觉得……”陆影的视线有些飘忽不定。 “什么?”夕雾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我好看吗?”陆影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选择小声地开口问道。 “啊?”夕雾的脸上划过了一抹显而易见的错愕之色。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陆影会突然莫名其妙地询问她这种堪称离奇的问题。 “好看。”尽管如此,夕雾还是细致地打量了陆影一番,认认真真地开口回答了他的问题。她甚至一边说着还一边轻轻地点了点头,像是在肯定着自己的回答一般。 陆影的相貌确实无可挑剔,他的五官深邃又精致,毫无瑕疵。哪怕他染了一头银白色的头发,也依然俊俏无比。 就连他身上那件被画满了涂鸦的校服,在他挺拔身形的衬托之下,竟然也无端带了些莫名的设计感。 陆影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突然间猛地漏跳了一拍。他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他俊朗的脸庞之上划过了一抹浅淡的绯红色彩。 “好看你还去看别人。”他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你说什么?”夕雾没有听清楚陆影的自言自语,她不由地开口问了一句。 “我说……好看你就多看看,我不介意。”陆影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他勾了勾唇角,笑得痞气又放肆。 夕雾只是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便又低下头去,开始在草稿纸上推演起了最后一道题的另外一种解法——方才顾清然为大家讲解的那种方法。 陆影撇了撇嘴,但是,他竟然也真的不再去打扰夕雾了,而是选择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做题。 大概是太过认真的缘故,夕雾并没有注意到她额前的发丝滑落了下来,她此时正在全神贯注地演算着。 忽然,陆影伸出了手,十分自然地替她将散落着的发丝轻轻地撩了上去。 “谢谢你。”夕雾头也不抬地开口道谢。她只觉得自己眼前的视线一下子就豁然开朗了。 “嗯。”陆影看似随意地应了一声。这时候,他才有些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自己居然会下意识地做出这种动作来。 她的头发又软又滑,摸起来的触感一定很好。 这样想着,陆影又伸出手去摸了摸夕雾的头发。 然而,这一幕却被路过一班的韩野看见了。 事实上,韩野是故意路过一班的。不知为何,他就是很想再看夕雾一眼。于是,他便装作无意间经过的模样,从一班所在的那条走廊里走了过去。 可是,他却在窗户里看见——陆影对夕雾做出了十分亲昵的举动,而且,夕雾似乎并没有任何厌烦或者抗拒的意思。 原来……他们两个坐得那么近啊。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吗? “同学你好,可以帮我喊一下你们班的夕雾同学吗?”韩野随意地喊住了一位刚刚从一班走出来的同学,想要拜托那位同学帮他一个忙。 被韩野突然喊住的李川抬眸看了他一眼,不由地皱了皱眉头。他还记得韩野那个时候“英雄救美”的场景——那个让自己后悔万分的举动。 韩野好像也认出了李川,他刚想喊另一个人帮忙,却见李川已经回过头喊了一声:“夕雾同学,有人找你。” 事实上,李川甚至有些庆幸……韩野给了他一个机会,让他可以光明正大地与夕雾说话。 毕竟,在陆影的威胁与逼迫之下,李川甚至不敢与夕雾有过多的交流。他完全不敢忤逆陆影。 此时,夕雾恰好推演出了结果。听见李川的声音之后,她便放下了手中的笔,转身向后看去。 只见身形高大的韩野正直挺挺地站在后门处,朝着她招了招手。 夕雾见状,毫不犹豫地站起了身,准备去看看韩野找她到底有什么事情。 “他没事找你干什么?”陆影不由地皱了皱眉头。他下意识地伸手扯住了夕雾的校服下摆。 “你别管他。”他撇了撇嘴,一脸不屑。 不知道陆影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之失,他用的力道很大,夕雾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他这么用力一拽,便不可避免地向后摔了下去,直接跌进了他的怀抱里。 突然间撞进一个坚硬又炽热的怀抱里,夕雾不由地有些惊慌失措,她下意识地挣扎了起来。 “别动。”陆影微微敛了敛眸子,低声在她耳边开口告诫了一句。 少女温香软玉般的柔软身躯被他紧紧地抱在怀里,夕雾的一举一动都能够轻易地牵动他的心神。 更何况……校服的布料轻薄又柔软,陆影几乎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夕雾的腰肢有多么纤细、身子有多么柔软。 “你躲什么啊?我又不是没有抱过。”他哑着嗓子,轻声开口说道。 温热的吐息打在夕雾的耳畔处,带起一连串细微的痒意。 陆影疯了吧?众目睽睽之下,在班级里公然做出这种事情…… 还好他们坐在班级的最后几排,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这里。 陆影修长的手指握在夕雾的腰肢之上,他动作散漫地将自己的脑袋靠在了夕雾的肩膀处。他银白的发丝蹭过了夕雾的脖颈,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要躲开。 然而,陆影却并没有给夕雾闪躲的机会,他紧紧地禁锢着她,让她无法挣脱。 与此同时,陆影抬起眸子,轻飘飘地瞥了一眼站在后门口处的韩野,眼底满是警告之色。 而韩野却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被陆影抱在怀里的夕雾,他的脸色阴沉如水。 “你先放开我!”夕雾小声地反抗着他。然而,她的声音本就娇软无比,此刻用这种带着恳求意味的急切语气说话时,便会让人愈发觉得——若是将她欺负得哭出来,那一定会显得更加勾人吧。 陆影忽然莫名其妙地暗自骂了一声。 “行,听你的。”他很快就松开了自己的手,让夕雾能够从他的怀抱里站起身来。 陆影纤长的睫羽往下压了压,他一边调整着坐姿来掩饰自己此时的失态,一边直勾勾地盯着夕雾向韩野走去时的背影。 夕雾一边向后门处走了过去,一边慢慢地整理着自己被陆影弄乱了的校服。 “韩野同学,有什么事情吗?”夕雾抬起头看向了韩野。 韩野抿了抿唇,他很快就收敛起了自己眼底的暗沉色彩,转而勾起了一抹笑容来。 “你开学考试考了年级第一?”他故作随意地开口问了一句。 “嗯。”夕雾有些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韩野他们班的老师今天一进门,就开始长吁短叹——两个年级第一名居然都在一班,还好他们二班里有个年级第二名勉强可以撑撑场面。不然的话,他的脸该往哪里放? 当韩野得知夕雾成绩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便是——既然如此,他是不是就有合理的借口去找她了?他可以向她请教学习方面的问题。 可是,他很快又将自己心里突然冒出来的这个想法给否定了。他感觉自己现在好像有点不太对劲——他为什么千方百计地想要接近她? 只不过,在韩野看到夕雾的名字之后,莫名其妙地,他还是很想要再看她一眼。 于是,他故意路过了一班,本想着……自己看她一眼就够了,可是,在看到陆影对夕雾做出的亲昵举动之后,韩野便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 他觉得……自己应该向她请教问题。 他明明也可以靠近她的。 哪怕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可他又怎么不能自己主动伸手捞月呢? “那你可以把试卷借给我看一眼吗?我想向你请教几个问题。”韩野一脸诚恳地开口说道。 “可以啊。有什么不会的题目都可以来问我的。”夕雾没有丝毫的迟疑,立刻就答应了下来,“不过,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你是年级第二名?” “是啊,所以我有不会的地方只能来问你这个年级第一了。”韩野的脸色十分坦然,好像他的心里的确没有其他任何的私心杂念一般。 夕雾没有去问韩野为什么不找与她同为年级第一的顾清然。毕竟……她大概也能猜测到几分原因所在。顾清然的性子实在是太冷了,应该没有几个人想要去靠近一座冰山吧。 199. 慕少艾【12】 “陆影,我劝你适可而…… 在开学考试成绩出来之后,按照一班以往的惯例,需要根据每位同学们的成绩来重新排布座位。 陆影他们那群人的成绩向来都是年级垫底的,所以,在一般情况下,他们的座位都不需要做出任何的变动。 事实上,老师们也不管他们最后几排的人是怎么坐的。只要他们不影响到其他人,老师们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在原本的剧情之中,苏洛在开学考试之中考了班级第二名,她本来应该坐在顾清然旁边的。 然而,现在夕雾与顾清然并列年级第一,那么…… 夕雾远远地看了一眼现在坐在她前几排的苏洛,不由地有些犹豫了起来。 而陆影的脸色很不好看。他拽了一下夕雾的校服袖子,慢吞吞地开口说道:“你就坐在这里,不行吗?” “我跟老师说一声,他肯定不会勉强你的。”陆影的眼底划过了一抹几不可察的期待与恳求之色。 夕雾抿了抿唇,她还没有开口说话,苏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她的座位旁边。 “小雾,我们可以坐在一起啦!”苏洛的脸上挂着显而易见的灿烂笑意,看起来很是兴奋。 “你好厉害,居然考了年级第一!以后我有不会的问题就可以请教你啦。”她有些喋喋不休地继续念叨着。 其实,苏洛自己也不想表现得这么明显的,但是,她只要一想到自己可以坐在夕雾的旁边,她就莫名其妙地控制不住自己的喜悦之情了。 像是被苏洛感染到了一般,夕雾的唇角也不自觉地弯了弯。 “你真的不想继续坐在我旁边了吗?”陆影的脸色微沉,他皱了皱眉头,紧紧地盯着夕雾,似乎是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几分不舍的情绪来。 “我又不会打扰你学习,你坐在这里和坐在前面有什么区别吗?”陆影有些不依不饶地继续开口说道。 如果夕雾一定要在陆影和苏洛之间做出一个选择,那么,她当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苏洛——毕竟,苏洛亲口告诉她,她们是朋友。 “陆影,我劝你适可而止。”苏洛瞥了一眼陆影,轻飘飘地开口说道,“你自己不思进取就算了,没必要拉小雾下水。她跟你不一样。” 她的语气很平静,好像只是在陈述着一个客观事实而已。 “我什么时候拉她下水了?”陆影下意识地反驳道。 “陆影,小雾她可能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但我们好歹也认识了这么多年,你的话还能骗过我吗?”苏洛眯了眯眼睛,眼底满是警告之意,“你跟她……不是一路人。” “你……就继续坐在这里,好不好?”陆影没有再去理会苏洛,他只是执拗地盯着夕雾的脸,一字一顿地开口说道。 他的语气里竟然带上了一丝乞求与诱哄之意。 此刻,向来桀骜不驯的少年,顶着一头银白的头发,做出一副满是恳求意味的神情时,竟然莫名显得有些乖巧,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答应他提出来的任何要求。 只不过,在看到站在自己身旁一脸期待之色的苏洛时,夕雾还是没有任何犹豫地就选择了苏洛。 “抱歉……”夕雾轻轻地咬了咬自己的唇瓣,一脸为难地摇了摇头。 “你……”陆影的脸色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他有些咬牙切齿地开口说道,“夕雾,你是不是觉得我的脾气很好啊?” 他像是在刹那间又恢复成了之前那一副玩世不恭的散漫模样,不由地让人觉得有些心惊肉跳:“不过,她说得对,我的确不是什么好学生。” 陆影微微敛了敛眸子,又道:“所以,你最好不要后悔。” “小雾,不用管他,我会保护好你的。”苏洛牵起了夕雾的手,语气坚决地开口说道:“陆影,你要是打算和我作对的话,我会奉陪到底的。别人怕你们陆家,我可不怕。” 陆影只是紧紧地垂着眸子,并不言语。他的神色又冷又淡,看起来竟无端显得有些萧瑟和孤独。 虽然夕雾有些不知所措,但是,她也不知道自己此时又该如何是好。 陆影他应该就只是一时兴起吧?过一段时间估计就没事了。毕竟,少年人总是三分钟热度。 夕雾默默地这样想到。 再加上,苏洛已经十分热心地主动帮她搬起了书本,夕雾很快就将陆影抛之脑后了。 ———— 看着分别坐在自己左边和右边的顾清然和苏洛,夕雾不禁有些头疼了起来。 她刚刚是不是不应该答应苏洛的要求? 可是……苏洛笑得那么好看,又有谁能够狠下心来拒绝她呢? 所以,现在应该怎么办? “洛洛,我们两个人要不要换一下座位?”夕雾侧着身子,小声地对苏洛开口说道,“你和顾清然两个人应该比较熟悉一点吧?” 然而,夕雾就坐在顾清然的旁边。哪怕她的声音再小,顾清然也能够清楚地听见她的话语。 虽然他表面上仍然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淡模样,可是,他总会不自觉地想到——自己难道是什么可怕的洪水猛兽吗?以至于她那般避之唯恐不及。 事实上,顾清然对自己的旁边到底坐着什么人完全不在意,只要不要随随便便地擅自打扰他就可以了。 只不过,他这还是第一次被别人“嫌弃”。 “为什么要换座位?”苏洛有些茫然地开口问道。 不过,她好像突然间明白了什么似的,又小声说道:“你不用害怕。顾清然他绝对不会影响到你的。你完全可以当他不存在。” “不是……”夕雾摇着头,试图为自己辩解一下。 “真的,你不用管他的。”苏洛笑了笑,继续开口说道。 这时候,苏洛感觉到顾清然的视线从自己的身上一扫而过,但是,她对此丝毫不在意,反而是自顾自地说着话。 “小雾,可以借我看一下试卷吗?”她笑着开口问道。 “可以啊。”夕雾的思维很轻易地就被苏洛带着偏离了原本的路线。她将自己的试卷递给了苏洛。 “……”苏洛刚接过试卷,便不由地愣了一下。 她看见夕雾的试卷上,在姓名那一栏中,除了娟秀的“夕雾”二字之外,还跟着龙飞凤舞的“陆影”二字,一看就是陆影趁夕雾不注意时偷偷写上去的。 苏洛只觉得陆影的行为简直幼稚又离谱,毫无意义。她看了一眼此时依然一无所知的夕雾,不由地微微皱了皱眉头。 这么丑陋的字迹怎么配继续留在小雾的试卷上面呢?实在是太碍眼了。 苏洛看着陆影笔走龙蛇、力透纸背的字迹,一脸理所当然地这样想着。 她又偷偷地看了夕雾一眼,然后悄悄地将陆影的名字从夕雾的试卷上涂抹了下去。 这样看起来就顺眼多了。 而夕雾浑然不知道陆影和苏洛分别在暗地里都做了什么事情。她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套新的试卷,埋着头认认真真地写了起来。 …… “这一题……可以用另外一种解法。”一道清清冷冷的声音突然间响了起来。 夕雾有些诧异地抬起头,却只看见了顾清然精致的侧脸。 他低着头,额前的碎发垂落下来,微微遮住了他精致的眉眼。那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间抓着一支黑金色的钢笔,看起来黑白分明,让人只觉得赏心悦目。 有些人生来便像是得天独厚一般,譬如……顾清然。他的家世背景极其显赫,再加上他毫无瑕疵的俊俏相貌和极高的智商,让顾清然成为了许多人眼中可望而不可即的完美存在。 他仿佛是站在神坛之上的人物,无人可及。 但是,今天,神话似乎即将被打破——新来的转学生竟然考了与顾清然一样的分数,与他并列年级第一。 要知道,在以前的每一次考试里,顾清然一直都比年级第二要高出十几分、甚至几十分。 当一个人独自站在高处太久,难免会产生些许的高处不胜寒之感。这时候,如果有另一个人能够追赶上自己的步伐,总会让人觉得……有些意外和好奇。 顾清然不是所谓的“神”,他也只是一个人而已。所以,他当然也不例外。 当他在不经意间看到,夕雾做的题目与他现在正在做的是同一套试卷的时候,不知怎的,他还是下意识地开口提醒了她一句。 而夕雾则是一点就透。不需要顾清然再多说哪怕一句话,她便已经眼睛一亮,思路在陡然间变得开阔了起来。 “谢谢你。”她一边奋笔疾书,一边开口道谢。 与聪明人交流是一件很让人愉悦的事情。顾清然第一次觉得,如果自己的身边坐着的人是夕雾的话,似乎……还不错。 他只是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话,夕雾就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少女的坐姿很端正,她认认真真地在草稿纸上演算着。哪怕是在打草稿,她的字迹依然娟秀又网 200. 慕少艾【13】 “她需要你来送吗?”…… 夕雾发现,顾清然似乎和传闻中所说的冷漠样子有些不尽相同。 他会和她交流一些题目的解法。 一开始,夕雾还有些讶异。毕竟……顾清然他向来不会和其他人进行过多的、无关紧要的交谈。 之前坐在他身边的人,甚至一个月都和他说不了几句话。 但是,顾清然现在会和夕雾进行一些简短的对话。 譬如说—— “这一题用这个公式。” “连接这两点作辅助线。” …… 而夕雾也会及时地回应他。 “好。” “这一题也可以连接a点和f点,作另外一条辅助线。” …… 顾清然只觉得自己难得能够遇见另外一个可以跟上自己思路的人。 他可以与她交流自己遇到的任何一道难题。无论是语文、数学、英语,还是其他科目,她好像都游刃有余。 最重要的是——她不会擅自打扰他。 除了学习方面的事情之外,他们两个人之间几乎没有其他任何不必要的交流。 顾清然觉得这样就很好,不需要浪费他的时间和精力去应付不重要的事情。 事实上,之前如果不是顾及这么多年一起长大的情谊,顾清然根本不会去参加上次那个聚会。 而他和苏洛的关系相较于其他人要更好一些的原因之一,便是苏洛她擅长察言观色,从来不会去打扰他。 顾清然觉得,苏洛很适合当“朋友”——在他的定义里,他与苏洛现在这样不冷不热的关系,就已经算是朋友关系了。 也许,夕雾也很适合成为他的“朋友”。 他并不讨厌她。 而且,在某些方面上,她还可以帮到他。 ———— 一中很重视成绩。 而在开学考试之中名列前茅的那些学生们,他们在晚自习的时间需要到单独的教室去接受另外的指导——指导的内容都是难度比较大的题目,对于普通的学生来说,意义不是很大。 “夕雾同学,我请你吃饭吧?”韩野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夕雾,一脸认真地开口说道。 他开始庆幸于自己的成绩还算看得过去了。 否则的话,他现在又怎么能够坐在夕雾的旁边呢? 学校总算做了一件合他心意的举动了——哪怕是需要在晚自习的时候多学习一段时间,韩野也觉得自己“乐在其中”。 要知道,他以前嫌浪费时间,从来都只做老师布置下来的难题。上课睡觉之类的事情,对他来说也是家常便饭了。 他一直都不喜欢学习,更不喜欢把时间浪费在学习上面——比起学习,他宁愿睡觉。 但是,身为韩家的继承人,他又需要向韩家的人证明自己的能力,因此,他不得不认认真真地参加考试。 年级前十名之内的成绩,便足以让他的父母不再去管他的事情了。 然而,此时此刻,韩野却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如此地热爱学习过。 他忍耐再三,最终还是决定主动开口。 而夕雾则是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好像不太理解他的意思。 “你的肩膀……现在还好吗?”韩野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现在已经没事了。”夕雾点了点头。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一般,她还在韩野的面前小幅度地扭了扭肩膀。 “没事就好。”韩野不禁在心底松了一口气。 只不过,好像……无论她做出什么样的动作来,都显得有些莫名的可爱。 好奇怪。 “上次的事情我也有责任,我想请你吃个饭来作为赔礼。”韩野像是为了掩饰自己的走神一般,连忙继续开口解释道。 “而且,你不是还要教我题目吗?就当做是谢礼,好不好?”见夕雾似乎是想拒绝他,韩野又轻轻地眨了眨眼睛,一脸真诚地看着她。 有几个认识韩野的人几乎是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他们眼前的这个人一定不是韩野吧? 然而,夕雾并不了解韩野。于是,她想了想,片刻之后,还是点头应下了韩野的邀约。 “你今天的做题速度很慢。”一道清冷又淡然的声音忽然在夕雾的另一侧响了起来。 顾清然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只是在陈述着一个既定的事实,而没有掺杂任何的个人情绪一般。 “啊?你很着急想要对答案吗?”夕雾有些茫然地回过头。 在这间单独的教室里,他们的座位也是按照成绩来排列的。于是,她又一次坐在了顾清然的身边。 “……”顾清然只是轻飘飘地抬眸看了夕雾一眼,并不言语。 “没事,我现在就写。”夕雾早就习惯了他的冷淡性格。她朝着韩野露出了一个充满安抚意味的柔软笑容来,然后便低下头去,继续奋笔疾书了。 “他自己难道做不出来吗?”韩野冷冷地瞥了顾清然一眼,颇有些阴阳怪气地开口说道:“原来年级第一也不过如此啊。” 顾清然只是不喜欢说话而已,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不会说话。 “她也是年级第一。”顾清然头也不抬,慢条斯理地回应了韩野的嘲讽话语。 若是放在以前,他从来都不屑于回应别人这种极其低级的嘲讽。但是,今天,鬼使神差般地,他下意识地开口了。 也许是因为……韩野“间接”地打扰到他学习了? “抱歉,夕雾同学,我没有那个意思。”韩野小心翼翼地开口认错。他不希望夕雾误会自己。 “你们很吵。”顾清然冷冷地补充了一句话。他有点烦躁。 韩野和夕雾两个人之间的窃窃私语确实有些吵闹了。 像韩野那种不求上进的人,夕雾就不应该与他为伍。 顾清然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有些为夕雾“打抱不平”了起来。 “抱歉,顾同学。”夕雾一脸诚恳地向顾清然道了歉,“我们之后会注意的。” 韩野本来还有些不服气,但是,夕雾口中的“我们”二字,一下子就让他心情变得愉悦了起来。 “是啊,顾同学,‘我们’会注意的。”韩野轻笑着开口说道。他还刻意加重了“我们”两个字的读音,像是在炫耀着什么一般。 尽管韩野知道顾清然这个人根本不可能在意这种事情,但是,他就是想要这么做。 顾清然却觉得愈发心烦意乱了起来。 然而,他却百思不得其解——他们两个人分明已经安静了下来,他为什么还会觉得有些烦躁不安? ———— “你一个人回家吗?”韩野一边将课桌上的试卷随意地塞进了自己的书包里,一边故作随意地开口问道。 “嗯。”夕雾轻轻地点了点头。她认认真真地整理着书本和试卷,将它们整整齐齐地放进了书包里。 “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家吧。”韩野很自然地提议道,“正好我有几个知识点还没有完全理解,你可以再为我讲解一下吗?” “那好吧。”她不得不开口答应。毕竟,韩野以有事相求作为借口,这实在让夕雾无从拒绝。 此时,顾清然已经收拾好了书包,他站起身来,从夕雾的课桌前经过,很快就离开了教室。 整个过程中,他都没有多看夕雾一眼,他的动作也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尽管顾清然依然如往常一般面无表情,可夕雾却莫名觉得……他好像心情不太好。 不过,总归与她无关就是了。 她很快就将顾清然的异样抛诸脑后了。 …… 夕雾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遇见陆影。 陆影不需要参加额外的补习,他的放学时间应该比自己要早一些。 以他的性子,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又怎么可能会在校园里逗留这么久? 夕雾小心翼翼地看了站在墙角处的陆影一眼。她觉得自己似乎不应该对他的私事过问太多,便只朝着他轻轻地挥了挥手。 在和陆影打过招呼之后,夕雾就打算直接从他身边路过。 “怎么?现在你连话都不想和我说了吗?”陆影却像是忍无可忍了一般,他上前一步,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夕雾纤细的手腕。 “我在这里等了你这么久,你就只给我挥了挥手?”他语气不善地质问道。 “我……”夕雾下意识地想要为自己辩解一下。 可是,陆影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因为他很快就将矛头指向了夕雾身旁的韩野。 “他为什么跟着你?”陆影的脸色很不好看,“你们两个人孤男寡女的,走这么近不太好吧?” 说着,他便将夕雾拽到了自己的身边。 “高中生……能不能注意一下人际交往的分寸?”陆影一脸冠冕堂皇地开口说道,仿佛他自己是什么遵纪守法的好学生似的。 “……”韩野不由地顿了顿,他拼尽全力才控制住了自己想要打人的冲动,“你能不能别胡说八道了?我只是送她回家而已。” “她需要你来送吗?”陆影冷冰冰地开口,“我和她是同班同学。” “陆影……”夕雾小心翼翼地拽了拽陆影的校服下摆,小声地开口喊了一声。 “现在知道喊我的名字了?”陆影轻飘飘地看了一眼夕雾。 他先前因为夕雾的举动而暗自生了好久的气。可是,如今夕雾只是轻轻地开口喊了一声他的名字,陆影便觉得……自己在一瞬间就丢盔弃甲了。 他忽然就不生气了。 …… 不。 可能……他还是有一点生气的。 毕竟,陆影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再一次选择妥协,他和韩野一起将夕雾送回了家。 如果他没有选择等夕雾放学,那么,他们两个人是不是就要单独走一段路了? 陆影只觉得自己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好像很害怕夕雾被人抢走。可是,夕雾……似乎从来就不属于他。 201. 慕少艾【14】 “不就是第一名吗?”…… 夕雾发现,韩野似乎很擅长和别人拉近关系。他会很巧妙地把握好分寸,让人不至于太过厌烦,也不至于疏远、忽略他。 “夕雾,明天运动会的时候,你可以来给我加油吗?”韩野一边动作自然地替夕雾拧开了瓶盖,一边故作随意地开口问道。 “……谢谢你。”夕雾原本不想麻烦韩野的,但是,奈何韩野眼疾手快,在她开口推辞之前,就已经伸手接过了她手中的瓶子。 夕雾也只得将自己还未说出口的推却话语尽数咽下,转而向他开口道谢。 “可以啊。”她又轻轻地点了点头。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运动会……似乎是一个较为重要的剧情转折点。 如今,苏洛和韩野之间的关系似乎也变得好了起来。每次,夕雾和苏洛一起走的时候,韩野都会“恰好”出现,然后十分自然地加入了她们。他很快就与苏洛熟悉了起来。 再加上,在原本的剧情里,韩野和苏洛还有另外一些单独相处的时刻,他们之间的关系可谓是突飞猛进。 而按理说,陆影此时应该已经发现了他自己心中对苏洛存在着不同寻常的感情。结果,现在陆影却眼睁睁地苏洛与韩野越走越近,这不由地让他有些着急和不满了起来。 并且,苏洛与顾清然之间,似乎也有着不清不楚的波澜起伏。 陆影便再也无法忍耐苏洛与自己针锋相对的冷漠态度了。 所以,这一次的运动会便是矛盾爆发的冲突时刻。 ———— “夕雾,我厉不厉害?”韩野一边擦着自己额头上渗出来的汗水,一边笑着开口问道。 他修长的手指抓着洁白的毛巾,颇为随意地擦拭着脸上的汗水。 额前的黑色碎发被汗水浸湿,十分凌乱地贴在了他光洁的额头上。一滴又一滴的汗水顺着他精致的下颌线慢慢地往下滚落着,从他的脖颈处一路没入了领口之下。 韩野微微弯下了腰,那张俊俏的脸庞之上满是灿烂的笑意。然后,他便笑着揉了揉夕雾的脑袋,将她的头发揉得有些凌乱了。 他本来并不想参加运动会的。但是,既然夕雾同意要来为他加油打气,那么,他当然要竭尽全力。 拿下第一名之后,韩野便迫不及待地跑到夕雾的面前,像是想要寻求她的夸奖一般。 “嗯,很厉害。”夕雾不由地偏了偏头,想要躲开韩野的触碰。 “洛洛觉得呢?”她眨了眨眼睛,故作随意地开口问道。 她想要试探一下苏洛的态度。 “啊?”苏洛既茫然又不解,“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第一名诶!”夕雾十分努力地试图挽回眼下这僵硬的局势,“多厉害啊。” “不、不就是第一名吗?”苏洛的眼神轻飘飘地游移着,她忽然有些不自在地开口反驳了一句,“你喜欢的话……我也给你拿个第一名回来。”她小声地嘟囔道。 “你问别人干什么?我又不在意其他人的看法。”韩野也微微地皱了皱眉头,像是对夕雾刚才的举动很不满似的。 他只是想知道,自己在她的心目中厉不厉害而已。 …… 陆影静静地站在不远处,他眼睁睁地看着韩野十分自然地伸手摸了摸夕雾的头发。 他不由地用力攥紧了自己手中的奖牌。 镌刻着花纹的奖牌凹凸不平,给陆影带来了一阵清晰的痛意。 韩野是故意想要和他作对吗? 自从夕雾每天晚自习都要去另外的教室补习之后,她和韩野似乎就越走越近了。 尽管陆影每次都千方百计地“路过”教室前几排的位置,想要和夕雾多交流交流。但是,她好像总是会找借口让他和苏洛一起聊天。 可他跟苏洛相看两相厌,又有什么好聊的? 夕雾她为什么要推开自己? 陆影觉得……是自己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 其实,身为陆家的继承人,他向来都是无法无天、肆意妄为的。毕竟根本就没有人敢忤逆他。 而这些天来,为了不吓到夕雾,他才故意伪装出了一副正常学生的模样来。 他看得出来她不喜欢烟味。于是,他便直接将打火机和烟扔进了垃圾桶。尽管他平时也很少抽烟,但是,他从来不会因为某个人而掐灭自己的烟。 毕竟,陆家的小少爷……又何必顾及其他人的感受呢? 只不过,夕雾是个例外。 他已经尽力地想要和夕雾以正常的方式相处了。可是,她似乎并不在意。 陆影已经有些难以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了。 要知道,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好学生,更不是好人。他伪装得很辛苦。 如果循规蹈矩没有用,那么…… 这不能怪他的。 一开始明明是夕雾先擅自出现在他面前的。她不能在招惹了他之后,又故作茫然不知地将他推开。她不能这样。 这不是他的错,对吧? ———— “洛洛,你……一定要上场吗?”夕雾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开口问了一句。 她知道接下来的剧情发展——在长跑的比赛中,苏洛在冲向终点线时,一不小心崴了脚,但她还是坚持着继续跑完了全程。 然后,在她冲线之后,韩野在情急之下一把抱起了她,将她送到了医务室。 而陆影因为有事情耽搁了而落后了一步。在听说苏洛受伤了之后,他便匆匆忙忙地赶到了医务室,却碰巧撞见了韩野与苏洛举止亲昵的画面。 然后……陆影便“发了疯”。 在原来的剧情里,陆影可不是什么好人。尽管他们现在都只是高中生而已,但是,由于家世背景雄厚,陆影一直以来都嚣张跋扈、我行我素。 对于与自己门当户对的苏洛,陆影也敢“欺负”她。他甚至还暗自动过一些不合法的肮脏念头,只不过没有付诸行动而已。 虽然夕雾觉得……目前为止,陆影看起来好像还是挺正常的。但是,这也有可能是因为剧情还没有发展到那个地步,所以,他还没有完全发疯。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现在苏洛是自己的朋友,不管怎么样,夕雾都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苏洛受伤而无动于衷。 思虑再三,她还是选择出言提醒苏洛一句。 如果苏洛不上场,那么,她是否就可以避开受伤的情节了? “放心啦,我一定会拿个第一名回来的。”苏洛笑了笑,意有所指地开口说道。 说着,她还轻飘飘地瞥了一眼跟在她们身旁的韩野,她的眼底划过了一抹几不可察的挑衅之色。 “那你千万要小心一点,好不好?”夕雾微微皱了皱眉头,一脸担忧地继续劝说着,“不拿第一名也没关系的,身体最重要。” 苏洛安抚性地朝着她点了点头,道:“好,我会注意的。” 可是,她却在心底暗自下定了决心——夕雾都这么关心她了,她一定要为她拿下这个第一名! 不就是第一名吗?韩野可以,她也可以。 夕雾抿了抿唇,她还想开口劝说些什么,然而,苏洛已经开始往赛道的起点处走去了。 “等我的好消息!”苏洛三步一回头,她一边走着,一边朝着夕雾轻轻地挥了挥手。 看着苏洛的笑脸,夕雾也只能暂时放弃自己想要劝说的想法了。 苏洛她什么事情都力求完美。身为苏家的继承人,她从小就被严格地要求着,做事要尽善尽美。 尽管她看起来无忧无虑,但是,实际上,她比同龄人要成熟很多。她的肩膀上一直都压着一副看不见的重担。 夕雾只想在剧情允许的范围之内,竭尽所能地帮助苏洛。 …… 在苏洛冲向终点线的那一刻,夕雾就站在赛道附近,全神贯注地盯着她,生怕苏洛发生什么意外。 直到苏洛安然无恙地冲过了终点线时,夕雾才在心底暗自松了一口气。 她扬起笑脸,正打算上前迎接苏洛。 然而,下一刻,夕雾的视线却陡然间凝固住了。 因为她看见——苏洛莫名其妙地自己绊了自己一脚,然后就直挺挺地摔了下去。 “洛洛,小心!”夕雾一边喊着,一边上前一步,伸手揽住了苏洛的腰肢。 夕雾及时地稳住了苏洛的身形,让她不至于重重地摔倒在地。 苏洛毫发无损。 可是,作为代价——夕雾自己崴了脚。 这个世界似乎和以前的那些世界不太一样——如果夕雾在主观上故意想要主动地去扭转剧情线,那么,她就会因此而受到惩罚。 这好像是一种限制措施。 限制夕雾的发挥。 …… “你这又是何必?”玖酒轻声开口问道。他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无可奈何之情。 出于某种原因,现在的他并不能和夕雾进行过多的交流。但是,此时此刻,见夕雾再次受了伤,他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我不想看着苏洛在我眼前受伤。”夕雾一脸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即便她自己因此而受到了惩罚,她也无怨无悔。 甚至,她还有些“跃跃欲试”。 在上一个世界,天道为了天命之子的前途,强行出手干涉了她的修行。 而在这个世界里,世界意识干脆就直接限制起了她的行动,让她不能随意地更改剧情线。 也许是因为世界意识发现了她内心深处的想法——她在为苏洛打抱不平。 苏洛只想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可是,其他人总是莫名其妙地来纠缠她,让她始终不得安宁。 牺牲了苏洛的理想,而换来的所谓“爱情”,未免太过于自私了一些。 一个认真学习的好学生,凭什么要与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共沉沦,然后上演一场“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 夕雾知道自己不应该擅自替苏洛做决定。于是,她旁敲侧击地试探了苏洛的态度——很显然,苏洛并不喜欢他们,她只喜欢学习。 而尽管现在的苏洛不喜欢他们,夕雾也不会过多地去干涉他们之间的感情发展。 她只希望苏洛能够安然无恙地度过高中生活,然后考上自己理想中的大学。 仅此而已。 她会竭尽所能地帮助苏洛。 202. 慕少艾【15】 “你、你先放开我………… “小雾,你还好吗?”苏洛一脸关切地开口问道。她不由地皱了皱眉头,几乎快要哭出来了:“是不是很疼?我送你去医务室……” 苏洛只觉得自己太过于没用,每次都要夕雾出手救她。 夕雾分明才刚刚转学来一中没多长时间,可是,她却已经帮自己挡下了两次伤害。 苏洛紧紧地咬着唇瓣,她伸手搀扶着夕雾的手臂,试图将她送去医务室处理伤口。 然而,苏洛也只是个娇弱的女孩子而已,她的力气并不大。尽管夕雾的身形瘦小,但依然不是苏洛可以轻易抱得动的。 “我来。”韩野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地将夕雾打横抱起。 “你的脚受伤了。”见夕雾似乎想要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韩野的眸光暗了暗,他赶忙一脸正色地开口说道。仿佛他只是想将夕雾尽快送到医务室,而并没有其他的想法一般。 韩野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夕雾的伤处,他的语气变得有些焦急了起来:“你的脚踝已经肿起来了,得赶快去医务室处理一下。” 大概是被韩野抱在怀里的缘故,夕雾裤脚处的布料也不可避免地往上扯了扯,露出了她小腿处一截白皙的肌肤来。 她脚踝处的红肿印在雪白的肌肤上,便显得尤为明显,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脚踝处传来一阵又一阵钻心刺骨的疼痛之意,夕雾抿了抿唇,她也只能放任着韩野将自己抱去了医务室。 否则的话,以她现在的状态,恐怕她根本不能自己一个人走到医务室。 而韩野却只能感觉到自己胸腔里那越来越重、越来越快的心跳。 他一开始确实只想尽快将夕雾送到医务室去。但是,当她娇软的身子被他紧紧地抱在自己怀里的时候,韩野便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心底的念想了。 高中的少年本就年轻气盛,如今,怀里抱着少女又香又软的身躯,很难不让人……暗自生出一些异样的情绪来。 韩野不由地在心底暗暗唾骂了自己一句“禽兽不如”——夕雾现在还受着伤,他怎么可以分心? 苏洛则是亦步亦趋地跟在韩野身旁。尽管她觉得韩野的行为似乎有些不太妥当,但是,现在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夕雾的身体最为重要。 ———— “小姑娘,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上次伤得那么严重,今天又受伤了?”校医皱着眉头,有些絮絮叨叨地开口说道。 “还是要注意安全啊。”她一边为夕雾处理着伤口,一边一脸认真地叮嘱道。 “我已经帮你涂了药膏,接下来需要再冷敷一下。”校医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像是在为夕雾隔三差五地受伤而感到惋惜似的。 “小姑娘,真的要好好保重身体啊。学习固然重要,但身体才是本钱。”她语重心长地劝说道。 “嗯,我会注意的。谢谢阿姨。”夕雾坐在病床上,十分乖巧地点了点头。 “小雾,你……”苏洛顿了顿,她想开口说些什么。 但是,夕雾却一把按住了她的手,朝着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看着夕雾嘴角努力勾起的一抹轻笑,苏洛便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她只觉得自己对夕雾既怜惜又愧疚。 “我来帮你扶着吧。”苏洛伸手帮夕雾按住了毛巾。 毛巾里包裹着冰袋,触手冰凉又寒冷。 可是,苏洛却硬生生地忍耐了下来。 “我来吧。”韩野忽然开口说道,“你不是还有其他的比赛项目吗?” 他轻飘飘地看了苏洛一眼,脸色自然无比,看起来似乎只是在单纯地提出建议而已。 苏洛微微敛了敛眸子,轻声说道:“没有关系的,我在这里陪着小雾就好了。” “洛洛,我只不过是崴了脚而已,休息一会就没事了。你先去比赛吧。”夕雾笑了笑,开口劝说道。 她知道苏洛凡事都力求完美。哪怕只是一次普通的校级运动会,她也绝对不可能无故弃赛。 在原先的剧情里,如果不是韩野极力劝阻,崴了脚的苏洛在草草处理过伤口之后,甚至想要强撑着继续上场比赛。 如今,苏洛的身体安然无恙,再加上夕雾的再三劝说,苏洛也只能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医务室。 “我一个人就可以的,你也去比赛吧。”夕雾朝着韩野笑了笑,“我记得……你是不是还报名了其他项目?” “没有啊,你是不是记错了?”韩野面不改色地回答道。 他怎么可能就此离开? 平时连上课都在睡觉的人,又怎么会在意所谓的运动会呢? 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够和夕雾独处的机会,自然要好好珍惜。 毕竟……平时夕雾一直都和苏洛待在一起,就算是在晚自习额外补习的时间里,顾清然也会时不时地打扰他们。 韩野很想和夕雾单独相处一段时间。 “我帮你扶着吧。”说着,韩野便伸出了手。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按在了洁白的毛巾上。 与此同时,韩野的视线不可避免地从夕雾白皙的腿上扫了过去。 为了更好地处理夕雾脚踝上的扭伤,她脚上的运动鞋和袜子已经被脱下来了。 因而,韩野便能够清楚地看见她那白嫩的脚。 韩野知道自己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特殊的癖好。但是,看着夕雾精致的玉足,他的心底还是忍不住泛起了一些怪异的想法。 他的手只要再稍微往下一点,就可以握住她的脚——好像这样就可以将她紧紧地攥在自己的手心之中一般。 而她小腿处的线条优美又流畅,韩野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想要上手抚摸一下的下流想法。 明明之前一直都很想找机会和她单独相处的,可是,当韩野真的和夕雾独处之后,他却反而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说些什么话了——也许是因为,此刻他的脑袋里装满了一些不合时宜的肮脏念想。 韩野只能轻轻地按着夕雾脚踝处覆盖着的毛巾。而夕雾也只是默默地低着头,静静地看着自己的脚踝处。 在一片相对无言的沉默之中,气氛似乎不知不觉间变得有些黏稠了起来。 “你……现在还疼吗?”韩野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他的声音低沉又沙哑,仿佛是在压抑着什么似的。 少年人的定力本就不强。韩野此刻已经有些心浮气躁了。 “你和陆影之间的关系很好吗?”他故作随意地开口试探道。 “还、还可以?”夕雾有些不确定地回答道。 “他之前是不是还欺负你来着?”韩野不着痕迹地试图引导夕雾回忆起陆影之前的恶劣行径。 “他人好像还挺好的?”夕雾轻轻地眨了眨眼睛。 除了刚开学的那一段时间之外,陆影对她可以算得上是照顾有加了,一点也看不出来他是传闻中“恶名远扬”的校霸。 韩野不由地嗤笑了一声:“你说陆影吗?那你可能还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德行。” 他的言语之间满是显而易见的鄙夷与不屑之情。 夕雾抿了抿唇,她不由地替陆影反驳了一句,道:“也许……之前是别人误会了他?” 毕竟,在她的面前,陆影的性格似乎绝大部分时间都是较为正常的。她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之处。 见夕雾一直在为陆影说话,韩野只觉得自己的心中酸涩又不满。 明明之前是他从陆影的手中救下了夕雾,可是,为什么夕雾还会对陆影处处维护? 陆影那个家伙根本就不值得夕雾对他这么信任。 这样想着,韩野的手掌也不由地加大了几分力度。 一丝痛意在红肿处蔓延开来,夕雾猝不及防之下,下意识地轻呼了一声。 “抱歉抱歉,我下手重了一点。”韩野连连道歉道。 他想要看看夕雾的伤势如何,可是,当他的手指触碰到她小腿处的肌肤之时,他才恍然发觉自己现在的行为到底有多么不妥当。 指尖的触感光滑又细腻,韩野情不自禁地摩挲了一下。 夕雾不由地瞪大了自己的眼睛,她下意识地想要收回自己的腿。然而,韩野却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了她纤细的小腿。 “你的脚上还有伤,小心一点。”他一本正经地叮嘱道。 如果忽略他掌心处那灼热的温度,那么,韩野看起来倒像是真的在为夕雾的身体状况担忧似的。 可实际上,韩野的手却已经十分放肆地握住了她的小腿,带着不容忽视的滚烫热意,让人有些心慌意乱。 “你……”夕雾突然觉得有些害怕,她有些怯生生地开了口。 韩野的唇角翘了翘,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来。他的相貌本就俊俏又精致,笑起来便更增添了几分诱人之感。 “你别怕啊。我又不是陆影,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话虽如此,韩野却依然没有松开自己的手。 “你、你先放开我……”夕雾微微皱了皱眉头,小声地抗议道。 “我是怕你乱动。到时候要是一不小心牵扯到了受伤的地方,那该怎么办?”韩野无比自然地开口说道,好像他是一心一意地在为夕雾考虑似的。 可是,夕雾却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203. 慕少艾【16】 “其实,他们说的没有…… “现在感觉好一点了吗?”韩野柔声开口询问道。 “嗯。”夕雾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韩野掌心的温度滚烫又灼热,实在让人无法忽视。 “我、我不会乱动的……你放开我吧?”夕雾试探性地开口保证道。 对于韩野这般举动,她着实是有些无所适从。 韩野的眸光暗了暗,他扯了扯嘴角,轻笑道:“你怕什么?” “她都让你放手了。你是听不懂人话吗?”一道充斥着怒意的低沉声音在门口处响了起来。 原本待在医务室里的校医早就已经不知去向了——在原本的剧情之中,校医也是临时遇到了一些意外情况离开了医务室,这才能够让苏洛和韩野、陆影三个人在这里上演了一场“好戏”。 如今,夕雾“替代”苏洛受了伤,而陆影依然如原先剧情发展的那般,出现在了医务室的门口处。 “韩野,我以前倒是没看出来……你是这种人啊。”陆影阴阳怪气地嘲讽道,“你向来自命清高,原来,也不过如此啊。” “以前骂我嚣张跋扈的时候,你可不是现在这种态度啊。”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病床旁边。 “怎么?到现在还舍不得放手吗?”陆影的声音很平静,其中似乎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韩野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他没有想到陆影会突然闯入医务室里。 这时候,他似乎才有些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如果陆影没有及时出现,那么,自己到底想要对夕雾做些什么呢? 好像从他和夕雾单独相处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底便在不知不觉间泛起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而且,他分明就没有什么怪异的特殊癖好。可是,在看到夕雾纤细的小腿和白皙的脚时,他却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心底的冲动之情了。 甚至……他还上手抓住了她的小腿。 “关你什么事情?”韩野不由地皱了皱眉头,冷冷地开口说道。 他这时候才慢慢地松开了自己的手。 “我再怎么样,也比你陆大少爷要好得多。”韩野不甘示弱地反唇相讥。 夕雾看着两人又开始了针锋相对,不禁有些头疼。 “你少说两句。”她伸出手,轻轻地扯了扯韩野的衣摆。 毕竟,韩野就坐在她的身边,近在咫尺。 “还疼吗?” 陆影忽然有些莫名其妙地开口问了一句。 “啊?”夕雾茫然不解地抬眸看他。片刻之后,她才反应过来——陆影是在询问她脚踝处的伤势。 “现在已经好多了。”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看看。”陆影十分自然地接话道。说着,他便自顾自地坐在了床边。 他全然无视了韩野的存在。 “没必要吧。”韩野却并不想让开自己的位置,“你这样只会加重她的伤势而已。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倒也不用这么伤害她的身体吧?” 陆影以前从来没有发现——韩野这么能颠倒黑白、胡说八道。 但是,他现在懒得和韩野废话了。 “你滚不滚?”陆影掀起眼皮,凉凉地看了韩野一眼。 “你!”韩野猛地抬起头看向了陆影。他没有想到……陆影在自己的面前也敢表现得这么嚣张。 “你好像很在乎她啊?”陆影有些意味深长地开口说道。 他的手轻轻地按在了夕雾的脚踝处。隔着一层毛巾,他并没有直接触碰到她脚踝处的红肿之上。 “你再不滚,我就用力了。”陆影的语气很平静。他俊俏的脸庞之上无波无澜,并没有什么表情,看起来倒像是在讨论什么无关紧要的话题一般。 任谁也看不出来,他此时正在威胁着韩野。 陆影修长的手指轻飘飘地按在洁白的毛巾上面。他微微眯了眯眼睛,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直接加大力道,毫不留情地用力按下去。 韩野不由地怔愣了片刻。他还是低估了陆影的离谱程度。 陆影他居然利用夕雾来威胁自己。 该说……不愧是陆家那个无法无天、肆意妄为的大少爷吗?行事风格毫无章法,全然不顾忌什么道德准则。 韩野暗自咬了咬牙。 他知道陆影在赌——赌自己舍不得眼睁睁地看着夕雾受苦。 可是,他的确很在意夕雾的安危。 他偏偏就舍不得夕雾受哪怕一点苦。她的脚崴了已经让他足够心疼了。如果陆影再恶意地对她的伤口下手,那么…… 韩野没有十足的把握阻止陆影。他与陆影单挑的时候,可以立于不败之地。但是,如果还要分出心神去保护夕雾的话,他便有些进退两难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韩野冷冰冰地回应道。 果然,这些天来,陆影那些看似正常的表现都只不过是一层虚假的表象而已。他骨子里还是那个嚣张跋扈的纨绔子弟。 “对女生动手,不觉得很丢人吗?”韩野站起身,面色微沉。 “谁都知道……我陆影打人从来不分男女。”陆影却是慢条斯理地开口回应道。他的唇角处勾起了一抹充满了恶意的笑容来。 “陆大少爷应该说话算话吧?”韩野像是有些不放心似的,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你大可以继续这样磨蹭下去。只不过,我的耐心有限。”陆影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与此同时,他慢慢地将覆盖在夕雾脚踝处的毛巾拿了起来。 陆影的动作散漫无比,总让人怀疑他下一刻就要直接伸手按在那片红肿的肌肤之上。 韩野深深地看了夕雾一眼,他还是有些担心她的安危。毕竟,他不能保证自己离开之后,陆影会不会继续对夕雾出手。 “我没事的。”夕雾朝着韩野轻轻地笑了笑。 以她和陆影现在的关系来说……陆影应该不会对她怎么样吧? 见夕雾一副平静又淡然的模样,韩野也只能暂时放下自己心中的疑虑。 因为——他看见陆影的指尖似乎即将就要触碰到那片又红又肿的肌肤了。 他不敢跟向来暴戾恣睢的陆影赌。 涉及到夕雾的安危,他便只能一退再退。 “吱呀”。 韩野一言不发地推开房门,离开了医务室。 夕雾愣愣地看着韩野的背影,一时间不由地有些失神。 现在的发展……似乎和原先的剧情偏离得太远了。原来的陆影和韩野只是在医务室里互相讽刺了一番,陆影并没有以苏洛的安危来威胁韩野离开。 如今,轮到自己受伤的时候,陆影便毫无顾忌地想要对她下手了。 也许是因为……她只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配角而已。 “你在想什么?”陆影低沉的声音忽然在夕雾的耳边响了起来。 他的语气又冷又淡,其中虽然没有什么波澜起伏,但听起来却满是极端危险的意味。 “人都走了。”陆影的声音骤然间冷了下来,“你就这么舍不得他吗?” 尽管他的语气冷若冰霜,可是,他手上的动作却温柔又细致——他正在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刚刚拿起来的那块毛巾重新覆盖在了夕雾脚踝处的红肿之上,像是生怕让夕雾再次感受到痛楚一样。 夕雾这才恍然间回过神来。 “没、没有……”她怯生生地反驳道。但是,她的声音本就又娇又软,受了伤之后更显得有气无力,听起来倒更像是在欲盖弥彰一般。 陆影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早知道我就不应该心疼你。”他看了一眼夕雾的脚踝处,意味不明地开口说道。 亏他还小心翼翼地帮她将毛巾重新盖了回去。 “他刚刚碰你哪里了?”陆影的视线从夕雾白皙的足尖一路上移,最终停留在了她纤细的小腿处。 “是这里吗?” 说着,他直接伸出手,一把按在了她小腿处的肌肤之上。 夕雾不禁下意识地开始小幅度挣扎了起来。 他掌心的温度如火焰一般,也让人无法忽视。 可是,与之前韩野的触碰不同,陆影的举动里却无端带了几分决绝的莫名意味,让夕雾有些心慌意乱。 她总觉得陆影似乎不怀好意。 “他可以碰,我就不可以吗?”陆影只觉得自己心底的怒火越烧越旺。 他听说夕雾受伤之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医务室,谁知道却撞见了一幕足以让他怒火中烧的画面——韩野的手极其放肆地抓着夕雾的小腿,看起来亲密又暧昧。 陆影想,自己也许不应该再继续在夕雾的面前伪装下去了。否则的话,她只会把自己当做普通朋友那样对待。 既然伪装没有用,他又何必苦苦地压抑自己的本性呢? “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陆影突然有些莫名其妙地开口问了一句。 他的指尖慢慢地摩挲着她小腿上那片光滑又细腻的白皙肌肤。 “啊?”夕雾不明所以地应了一声,“你……”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回答陆影这个极其突兀的问题。 “我这个人风评很差。”陆影十分坦然地在夕雾的面前陈述着外界其他人对自己的评价,“他们都说我为人嚣张跋扈、无法无天。” “可能是他们还不够了解你?”夕雾下意识地开口为陆影辩解道,“我觉得你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坏……” 陆影近乎怜惜地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伸出食指,轻飘飘地点了点夕雾的唇瓣,让她不得不将自己还未说出口的话语尽数咽了下去。 “不,你错了。”他一点一点地翘起了自己的唇角,那张精致无瑕的脸庞之上忽然绽放出了一抹极其勾人的笑意来。 “其实,他们……说的没有错。” 陆影倾着身子,慢慢地靠近了夕雾。 204. 慕少艾【17】 “和我交往,好不好?…… “我的确不是什么好人。” 陆影一字一顿地开口说道。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夕雾的脸庞,其中满是汹涌的暗潮。 面对陆影的步步紧逼,夕雾不得不一直向后退去。可是,病床的面积本就不大,在容纳夕雾和陆影两个人的时候,便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了。 夕雾很快就被迫靠在了墙壁之上。 而陆影却像是不想就这么轻易地放过她似的,又极为咄咄逼人地向前靠近了几分。 “你别躲啊。”陆影颇有些玩味地开口说道,“如果你真的觉得我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坏,那么,你现在又为什么会这么害怕我呢?” 他一边小心翼翼地避让开了夕雾脚踝处的扭伤,一边在无形之中将她紧紧地禁锢在了自己的怀里,让她无法擅自逃离。 “……”夕雾有些无言以对。面对陆影的质问,她发现自己根本无法为自己方才下意识的闪躲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 陆影意味不明地勾唇笑了笑。 “我只是……”夕雾想了想,还是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可是,她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与陆影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了。 因而,陆影便看着她嫣红的唇瓣微微张开着,看起来就如同娇嫩的玫瑰花瓣一般,一副任人采撷的模样。 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截了当地低头吻了上去。 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那一天,他半哄半骗地让夕雾乖乖地被他抱在怀里。少女的身子又香又软,陆影不禁有些心猿意马。 好在他的自制力惊人,竟是在夕雾的面前硬生生地控制住了自己心底的肮脏念想,这才没有当场失态。 在回家之后,向来对“早恋”这种事情完全不感兴趣的陆影,居然破天荒地在梦里遇见了夕雾。 他梦见了那个拥抱的后续…… 这个年纪的少年人大抵都是年轻气盛的。 陆影也不例外。 在梦里,他直接掐着她的腰,将她抵在了墙边处接吻。他与她忘我地唇齿交缠着,他甚至还能够听见从自己的胸腔里传出来的过快的心跳声。 然后,他紧紧地抱着她,跌跌撞撞地推开了某个空无一人的包厢的房门…… 梦境总是荒诞又离奇的。 当然,梦境也可以是旖旎又香艳的。 …… “咚、咚、咚”。 一下比一下重的心跳声回荡在了医务室内。 其实,陆影曾经暗自想象过很多次自己和夕雾接吻时的感觉…… 但当他真真正正地亲吻到夕雾娇嫩的唇瓣时,他才恍然发觉自己的想象力到底有多么匮乏。 尽管他只是初吻,但是,男生在这方面似乎总能够无师自通——陆影很快就掌握了技巧,轻易地撬开了夕雾的唇齿。 他愈吻愈深,俊俏的脸上满是意乱情迷之色。 陆影将夕雾紧紧地抱在怀里。难得的是,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够注意到夕雾红肿的脚踝。他在抱着她的同时,还十分小心地避开了她受伤的地方。 一阵湿漉漉的黏腻水声从二人的唇齿之间溢了出来。 当陆影亲上来的那一刻,夕雾先是有些不可思议地怔愣了一瞬间,她不由地瞪大了自己的眼睛。但是,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开始用力地挣扎了起来。 可她哪里是陆影的对手? 陆影轻而易举地便将她推拒的双手按了下去,然后将她禁锢在了自己的怀里。 “别乱动了。” 半晌之后,陆影才压着嗓子低声开口说道。他微微抬起头,想要去看夕雾脸上的表情。 而夕雾此时像是极度惊慌失措似的,她的脸色既茫然又慌张,看起来对于陆影这样极其突兀的举动很是不可置信。 虽然陆影表面上看起来镇定自若,可是在那头银白发丝的遮掩之下,他的耳尖处已经泛上了一抹浅淡的绯红色彩。 “你……你这样是不对的……”夕雾拼命地摇着头,她咬着自己的唇瓣,满脸的抗拒之色。 嫣红的唇瓣上泛着晶莹剔透的水润光泽,像是沾了露水的玫瑰花瓣一般。而洁白贝齿咬在了那片被吻得又红又肿的唇瓣之上,便像是在娇嫩的花瓣上印下一道凹痕似的,让陆影的呼吸不由地因此停滞了一瞬间。 夕雾软着嗓子轻声地“控诉”着他,她分明是在拒绝着陆影的靠近,可是却反而在他的心底催生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破坏来。 “听话,别乱动。”陆影低声地开口哄骗道,“万一你一不小心牵扯到了扭伤的地方,那该多疼啊?” 他的脸上恰到好处地浮现出了一抹关切又担忧的神色来,看起来倒像是真的在一心一意地挂念着夕雾的身体一样。 “扭伤了脚踝之后,如果不好好休养一下,反而乱动牵扯到伤处的话,可能会落下病根。”他一本正经地胡乱编造着。 听着陆影又低又哑的悦耳声音,夕雾一时间竟然觉得自己快要被他的话语说服了。她像是被陆影所描述的画面吓到了一般,一动不动地愣在了原地。 而陆影则是趁着她怔愣的一瞬间,再次凑上前用力地吻了上去。 这时候,夕雾似乎才意识到陆影刚刚好像是在戏耍自己。 她下意识地想要反抗,可是一想到陆影方才的话语,她不禁又有些犹豫了起来…… 万一、万一陆影说的是真的呢? 就在夕雾愣神的时候,陆影已经轻车熟路地越吻越深入了。 他的手甚至下意识地从她的校服下摆处探了进去。 就在这时,夕雾忽然间再次瞪大了自己的眼睛。 因为……她猝不及防地与窗外的一双眼睛对视了。 那双眼睛很好看,但里面却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波动。 又冷又淡。 就如同它的主人一般,凛然不可侵犯。 夕雾拼命地眨了眨眼睛,她的眸子里氤氲着一层湿漉漉的水色,眼尾泛着一抹生理性的绯红色彩,看起来……颇有些楚楚可怜的意味。 她在向窗外偶然间路过的那个人求救。 大概是动作太过激烈的缘故,少女额前的刘海随意地散落开来,露出了一双含着朦胧水光的翦水秋眸来,像是细雨蒙蒙的雾色天空一般,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探索更多…… 顾清然当然能够分辨出那双眸子里盛着的求救之意。 可是,他从来不会去多管闲事,徒生事端。 再怎么说,这里是学校,陆影应该不会做得太过分吧。 顾清然强行压下了自己心头陡然间泛起的一抹怪异心情。 “你在走神?”意识到夕雾的心不在焉之后,陆影不由地皱了皱眉头。他伸出手,一把掐住了夕雾的下颌,迫使她与自己对视。 “这种时候怎么可以分心?”他脸色微沉,语气有些危险。 “没人教过你怎么接吻吗?”陆影意味不明地开口问道。 “怎、怎么可能!”夕雾有些恼怒地反驳道。 “也对,一看你就是那种循规蹈矩的好学生。”陆影的语气里带了一丝轻快的愉悦之情。 “没关系,我来教你。” 今天才刚刚“学会”接吻的陆影一脸自然地开口说道。 “我、我不想学这个!”夕雾只觉得陆影是在羞辱自己。 她现在也已经有些回过神来了。她不想再继续受陆影的摆布了。 陆影却全然无视了她的拒绝话语,他的力气很大,轻易便将夕雾所有的反抗举动扼杀在了摇篮里。 听着医务室内传来的暧昧声响,顾清然的脸色却始终如常。 尽管夕雾此时正泪眼朦胧地抬眸看着自己,他也依然无动于衷。 这件事情本来就和他没有关系。 顾清然微微侧过头,轻飘飘地躲开了夕雾投来的视线。 夕雾便眼睁睁地看着顾清然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 她慢慢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一滴晶莹的泪水从她的眼角溢出,顺着她的脸颊一路往下滑落着。 正忘情亲吻着夕雾的陆影突然间尝到了一抹咸咸的味道。 “你……你哭了?”他微微抬起头,有些不知所措地开口问道。 夕雾却只是自顾自地撇过了头,不想再看他。 陆影犹豫了一瞬间,还是伸出了手,轻轻地替她拭去了眼角残留着的泪痕。 “你早该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他修长的手指顺着那道泪痕,慢慢地移到了她红唇的唇瓣处。 “所以,既然你招惹了我,就别妄想全身而退了。”陆影的声音很平静,可其中却莫名带了些执拗又坚定的意味。 “我没有招惹你!”夕雾只觉得陆影在“倒打一耙”,她下意识地反驳了一句。 “那你为什么要看我?为什么要和我说话?”陆影直勾勾地盯着夕雾的眼睛,有些不依不饶地开口质问道。 她难道不知道她自己的声音有多么勾人吗? 她、她就是故意的! 夕雾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陆影简直是在无理取闹。 不可理喻! “和我交往,好不好?”陆影凑到她的耳边,轻声开口问道。 细细听去,他的声音竟然还带了些几不可察的颤抖之意。 “我们都成年了,没关系的。”他努力地试图说服夕雾。 205. 慕少艾【18】 “你看他干什么?”…… 夕雾拼命地摇着头,任谁都看得出来她的拒绝之意。 “我不要……”她下意识地又往后缩了缩自己的身子。夕雾的眸子里氤氲着一层朦朦胧胧的水色,看起来仿佛泫然欲泣一般,惹人怜惜。 陆影的心陡然间沉了沉。 他就知道…… 可是,他已经无法克制住自己心底滋生出的阴暗心思了。 陆影直接一把抓住了夕雾纤细的手腕,一字一顿地再次开口问道:“做我女朋友,好吗?” 尽管这是一句询问的话语,可是,陆影的语气里却带了些不容反抗的坚决意味。 “不……”夕雾细若蚊呐地小声抗拒着。 她不知道陆影这一举动到底是什么意思——不管他是想戏弄她,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她都绝对不可能答应他。 她现在只想好好学习。 陆影不由地眯了眯眼睛,他已经不想再从夕雾的口中听见任何拒绝的话语了。或许……他应该直接亲到她没有力气说话为止。 虽然夕雾不知道陆影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但是,她的直觉告诉她——现在的陆影很危险。 就在陆影的脸色变得愈发阴沉的时候,门外忽然间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尽管那道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只响起了片刻时间,可却成功地打断了陆影接下来的动作。 陆影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 下一刻,医务室的房门便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阳光从门扉之中洒落,斜斜地照在了夕雾的脸庞之上。 她看见顾清然静静地站在门口处,神色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 暖色调的阳光打在顾清然的身上,为他那一身冷淡如冰的气质增添了几分温暖之意。 他的眉眼仍旧是冷冷淡淡的,看起来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墨黑的发丝在阳光的映衬之下,泛着一抹浅淡的柔顺光泽。 他的五官精致无瑕,总让人不禁感叹于造物主的偏心——赋予了他极高的智商之后,甚至还毫不吝啬地将他的相貌塑造得无比完美。而当一个人过于完美的时候,便会显得……可望而不可即。 哪怕是当场撞见这种……难以言喻的尴尬场面,顾清然也依旧面不改色。 少女眼尾微红、唇瓣微肿,看起来像是被欺负狠了,就连脸颊上也泛起了一丝生理性的绯红色彩。 她的脸上带了些连她自己大概也没有察觉到的期待与欣喜之色。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就好像……她的眼里只有他一个人似的。 顾清然微微敛了敛眸子。他将视线往下偏移了几分,却恰好看见一截白皙又纤细的小腿从陆影的身下颤巍巍地探了出来。陆影大概没有用多少力气,否则的话,夕雾必然承受不了他的重量。 少女的脚踝处似乎还有伤,以至于上面还盖了一条毛巾,像是在冷敷伤处一般。她白嫩的脚轻轻地搭在洁白的病床之上,一时间倒是让人有些分不清楚哪种颜色更加白皙一些。 顾清然这时候才发觉——自己的视线似乎有些太过放肆了。他又几不可察地抬了抬眸子,重新看向了夕雾的脸庞。 而此时此刻,在夕雾的眼中,顾清然大抵就是相当于救世主一般的人物,在“危难”之际,救她于水火之中。 她下意识地抬眸朝顾清然的方向看了过去——原来他刚才并没有走。 面对夕雾的注视,顾清然只是轻飘飘地看了陆影一眼,然后平静无比地开口说道:“该回教室了。” 陆影却对顾清然的声音置若罔闻,他看着此刻将全部注意力都转移到顾清然身上的夕雾,眼底的眸光变得愈发晦暗不明了起来。 他下意识地磨了磨自己的后槽牙。 又是顾清然。 “你看他干什么?”陆影全然不在意顾清然此刻就站在门口处,他自顾自地低下头,在夕雾的耳边低声开口问道。 他的声音又轻又哑,可夕雾却能够从中听出一丝让人心惊肉跳的危险意味来。 “你怎么不看我啊?”尽管夕雾没有回答他,陆影也不在意。他又轻轻地开口问了一句。 陆影伸出手,慢慢地抚上了夕雾的脸颊,然后,他迫使着她转过头与自己对视。 “你再看着他,我会生气的。”他一字一顿地开口说道。 陆影的脸色十分平静,就如同暴风雨来临之前的短暂宁静一般。 “还是说……你不介意让他亲眼看看我们两个是怎么接吻的?”说着,陆影便凑上前去,作势欲吻。 “不……不要……” 少女娇软的声音又轻又细,其中甚至还隐隐约约地带了一丝哭腔。分明是拒绝的话语,可听在旁人耳中,倒更像是在欲拒还迎一般。 夕雾轻轻地咬了咬唇瓣,她看着陆影,脸上满是恳求之色。 顾清然知道夕雾的声音很好听——他与她交流题目解法的时候,她总能够有条不紊又言简意赅地将难点一一指出。 但是,他从来没想过……当她被欺负得快要哭出来的时候,可以变得这么勾人。 “陆影,你没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吧。”破天荒地,顾清然开口指责了陆影。 之前,他与陆影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毕竟他向来只在意学习,而陆影再怎么嚣张跋扈,也不会招惹到他的头上。 现如今,顾清然生平第一次管了“闲事”。 这时候,陆影才不紧不慢地抬眸看了顾清然一眼。 “这好像跟你没有关系吧?”他将纤长的睫羽往下压了压,遮掩住了眼底的暗色。 “有。”顾清然轻轻地吐出了一个字来。 陆影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几分。 “她会做题,可以……教我。”顾清然顿了顿,才说出了“教”这个字来。 不过,事实上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确是互相教导的关系。 “难道你还需要靠强迫女生来‘谈恋爱’吗?”顾清然的声音又冷又淡,可其中却满是显而易见的嘲讽之意。 “不至于吧。”他又轻飘飘地补了一句。 陆影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了。 因为……顾清然说的都是事实。 他无法反驳。 陆影看见顾清然的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像是在嘲讽他似的。 “现在可以回教室了吗?”顾清然站在门口处,轻描淡写地再次开口问了一遍。 陆影低头看了一眼怯生生的夕雾,见她眸光闪躲,显然是很害怕自己再对她做出什么事情来。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她越是这样,便让人越想要让她在自己的面前哭出来。 然而,顾清然此时还站在门口处。陆影不得不强行克制住了自己心底翻涌而出的下流心思。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对夕雾说道:“行,我送你回去。” 说着,陆影便从夕雾的身上站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夕雾暴露在外的白皙小腿和精致玉足,意味不明地挑了挑眉。 “好、好的。”夕雾此时也不敢再拒绝陆影了。她不想再惹恼了他。 她试探性地动了动自己的脚,发现疼痛已经减轻了许多,想来是药膏和冷敷的功效。 夕雾慢慢地坐起身来。她弯下腰,想要将自己的鞋袜穿好。 可是,下一刻,还没等夕雾反应过来,陆影已经半蹲了下去。 “啧。”他瞥了一眼夕雾近在咫尺的玉白足尖,神色莫名。 紧接着,夕雾便看着陆影伸出手,似乎是想要帮她穿好鞋袜。 夕雾颇有些惊恐和讶异地瞪大了自己的眼睛。她下意识地往回缩了缩自己的脚。 “我自己来就好,不、不用麻烦你了……” 陆影却一把抓住了她的小腿,让她无法随意动弹。 “不是说了别乱动吗?”他一边神色自如地开口说着,一边认真又细致地替她穿上了袜子和鞋子。 夕雾只觉得这种感觉十分怪异…… 她再怎么说也是一个成年人了,让另一个同龄人帮自己穿鞋,也太奇怪了吧…… 可是,陆影却丝毫没有给她反抗的机会。 他修长的手指握着她的足尖,滚烫的温度顺着白嫩圆润的脚趾一路蔓延开来,让夕雾浑身都变得有些不自在了起来。 她飘忽不定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因而,她并没有看见陆影眼底氤氲着的沉沉暗色。 向来目中无人、嚣张跋扈的陆家大少爷,居然肯纡尊降贵地亲手为他人穿鞋。 饶是顾清然再冷淡、再镇定,他毕竟也只是一个高中生而已。 面对眼前这种画面,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似乎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尽管没有方才他们两人接吻时那般明显外露的香艳,可却莫名带了些似有如无的……旖旎之感。 很奇怪。 很不对劲。 可陆影哪里会去管顾清然的想法? 在替夕雾穿好鞋袜之后,他想了想,又去洗了手,然后直截了当地将夕雾从病床上打横抱了起来。 “你别再乱动了,腿上还有伤。”陆影认认真真地再次叮嘱了一遍。 而这句话也成功地让夕雾安静了下来,不再挣扎。她很快就将陆影方才的异常举动抛诸脑后了——多想无益,倒不如多将心思放在学习上面。 206. 慕少艾【19】 “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当苏洛匆匆忙忙地想要赶回医务室看望夕雾时,便在半路上撞见了这样一副……堪称离奇的画面。 陆影抱着夕雾稳稳当当地向教学楼的方向走着,而顾清然居然也面无表情地跟在他们身旁。 身形高大的少年轻轻松松地将瘦瘦小小的少女打横抱起,即便是抱着她走了这么远的路,他的面上依然没有任何的吃力之色。 他健壮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因此而显露了出来,环在夕雾的肩膀处和腿弯处时,在她那身柔软肌肤的衬托之下,便更显出一种巨大的反差来。 大概是不想就这么大摇大摆地“招摇过市”,少女将头埋进了陆影的胸膛之中,自欺欺人一般地掩耳盗铃,好像这样就可以让别人“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了。 陆影状似不经意地垂眸看了一眼,唇角处勾起了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来。 “小雾,你还好吗?” 尽管苏洛有些茫然不解,但她还是在第一时间询问了夕雾的状况。 “现在已经好很多了。”夕雾从韩野的怀里探出一个脑袋,小声地回答着,“谢谢洛洛。” “你怎么不谢谢我呢?”陆影挑了挑眉,意味不明地开口说道。 “再怎么说,我也算是……出手帮了你吧。”他巧妙地将自己刚才那些极其过分的逾矩之举一笔带过了。 “嗯?夕雾同学。”陆影一字一顿地念着夕雾的名字,听起来有些意味深长。 夕雾不由地抿了抿唇,她别开了眼睛,不想再多看陆影一眼。 他刚刚对她做出了那么过分的事情,居然还想让她感谢他? 然而,此时,陆影正紧紧地抱着夕雾。他故意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将她娇软的身子搂得更加紧密了一些。 校服那又轻又薄的布料在此刻似乎没有了存在感,两个人近乎于是紧紧地相贴在一起。 夕雾只觉得陆影的胸膛似乎过于坚硬了,让她有些硌得慌。 而陆影却下意识地舔了舔自己的唇瓣。 少女的身子简直柔软得不可思议,让人情不自禁地在脑海里幻想起了一些不可言说的旖旎画面。 如果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单独相处,那么,陆影恐怕就直接亲上去了。 可惜。 他的眸光不由地暗了暗。 ———— 等到他们四个人一同回到班级的时候,果然引起了全班人的注意力。 先不提一向独来独往的顾清然居然会和其他人并肩走在一起,最让他们惊讶的是——那个脾气极差、嚣张跋扈的陆家大少爷,竟然亲手抱着一位女同学走了一路。 而坐在最后几排的李川等人,则是心下了然。毕竟,他们早就觉得……陆影最近似乎很不对劲了。 李川说不上来自己的心里到底是什么情绪。 也许是……嫉妒? 又或者是酸涩、不满,还有认命般的妥协。 他哪里争得过陆影呢? 而且,她的成绩那么好,声音还那么好听,自己这么不学无术,根本就配不上她。 “诶,川子,你说影哥这次应该算是栽了吧?”有人拍了拍李川的肩膀,满脸都是好奇之色。 李川却只是淡淡地扫了那人一眼,并不答话。 那人见李川兴致缺缺,也只当他心情不好,便不再打扰他了。 此时,班级里的绝大部分人都在自以为隐蔽地窃窃私语着。他们既好奇于陆影和夕雾之间的关系,又畏惧于陆影的恶劣名声。因而,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投去打量的视线,而只能时不时偷偷摸摸地瞥上几眼。 毕竟……以前陆影就曾经发过火。 可陆影现在却是浑然不在意其他人投来的好奇视线——事实上,他恨不得昭告所有人,夕雾和他关系匪浅。 “还痛吗?”陆影半蹲下身子,一脸关切地开口问道。 说着,他便伸出手,似乎是想要将她的裤脚挽上去,看看她的伤势如何。 “不、不痛了!”夕雾连连摇着头,她下意识地将自己的腿往回缩了缩。 她现在可是坐在班级的前几排,陆影这样的举动也太招摇了吧…… 可是陆影却不给她任何反抗的机会。 “怎么就是不听话呢?”他斜斜地抬眸看了夕雾一眼,眼底满是威胁的意味。 陆影站起身来,俯身在她耳畔低声开口说道:“你再乱动,我就当着全班人的面,亲到你不乱动为止。” 他的声音又低又沉,听起来十分悦耳,可是,其中的内容却让夕雾在一瞬间白了脸色。 她一下子就停下了自己躲闪的动作。 见到夕雾这般乖巧地顺从了自己的“威胁”,陆影不由地眯了眯眼睛。他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角,然后慢悠悠地再次半蹲着身子,伸出手去挽夕雾的裤脚。 “晚上我送你回家。”他看了一眼夕雾脚踝处的红肿,语气自然地开口说道。 “怎么?难道你还想着自己一瘸一拐地走回去吗?”在夕雾摇头之前,陆影便轻飘飘地抢先开了口,让她无法回绝。 “陆影,你能不能别在这里碍事了?”苏洛实在看不下去了。 她可不怕陆影。 “要是让我知道你一个人偷偷回家的话……”陆影直接无视了苏洛,他一边慢条斯理地将夕雾的裤脚整理好,一边语气平静地开口威胁着她,“那么,你不会想知道后果的。” 说罢,他也不等夕雾回答他,便起身离开了。 毕竟此刻老师正站在门口处。虽然陆影完全不怕老师,可是,他到底还是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了,免得让夕雾被人随意地议论。 “小雾,陆影他刚刚跟你说什么了?”苏洛一脸关切地看着夕雾,“他是不是威胁你了?没关系,我可以帮你的,我不怕他。” “没、没事的。”夕雾微微敛了敛眸子。她并不想连累苏洛。 苏洛对她那么好,她怎么可以“恩将仇报”呢?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情,就没有必要再去麻烦苏洛了。 毕竟,虽然苏家的背景势力很庞大,可若是无缘无故招惹到了陆家,也难免会有些棘手。 而且陆影刚刚也只是说想要送她回家而已,应该没有什么关系吧? 夕雾向来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行为准则。 先不说陆影对她是不是只有三分钟热度,再不济,等到高考之后,她也可以摆脱掉陆影的纠缠。 在此之前,只需要再稍微忍耐一下就可以了吧。 “等一下,小雾,你的嘴唇怎么了?怎么肿成这样了?”苏洛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她微微皱了皱眉头,颇有些担忧地开口问道。 “啊?”夕雾先是愣了一下,但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故作镇定地说道,“可能是我自己一不小心咬、咬到了吧。” 她一边试图敷衍过去,一边转过了头,想躲开苏洛那充满着疑惑的打量视线。 “真的没事吗?”苏洛还是有些不太放心,又开口问了一句。 夕雾侧过了头,她小幅度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真的没事。 为了避免再被苏洛发现什么破绽,夕雾索性微微偏着头,开始继续做题。 反正她左边只坐着顾清然一个人,他早就知道她刚刚经历了什么,这时候也不会显得太过尴尬。 而且,顾清然向来不关心周围的事物。 夕雾咬着唇,偷偷地看了顾清然一眼,见他正在认认真真地做题,很快便放下心来。 早在陆影将夕雾送到座位上时,顾清然就已经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沓试卷,自顾自地写了起来。 既然夕雾已经回到教室了,那么,他便不用再去管她了。 他今天已经足够反常了。 他不应该再继续浪费时间了。 ……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清然无意识地抬眸看了一眼,下一刻,他便不由地有些怔愣了。 他看见——少女微微偏着头,正一脸认真地低头做着题目。 而她那过分红肿的唇瓣便恰好偏向了他的方向。 他可以清楚地看见她原本娇嫩的唇瓣肿胀着,颜色是极其浓郁的艳红色彩…… 然后,顾清然头一次开始痛恨起了自己那过强的记忆力——他一下子就想起了医务室内少女那双泛着潋滟水光的眸子、她眼尾处的绯红色彩,还有一阵阵黏腻又暧昧的水声。 即便当时的陆影是背对着他的,顾清然也依然能够想象得出来……陆影到底吻得有多么用力。 顾清然说不清楚自己那个时候到底是为什么会选择出手帮助夕雾的。 他只觉得……他应该阻止陆影的行为。 “怎么了?” 夕雾似乎感觉到了顾清然的视线,她抬起头,有些疑惑地开口问道。 她的声音分明与往常一般无二,可在顾清然听来,其中却莫名带了一丝……勾人的意味。 勾人?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顾清然很快就将自己心底那复杂的思绪压了下去。他的面上仍旧是一副又冷又淡的漠然神色。 “这一题你少连了一条辅助线。”他十分自然地开口说道,就好像……他刚刚并没有因为看夕雾那红肿的唇瓣而走了神,而是全神贯注地在思考着她面前的那道题目一样。 “啊,好像是这样的。谢谢你啊。”夕雾思考了一下,很快便勾唇笑了笑。她又埋头下去按照顾清然的思路继续做起了这道题目。 看见夕雾那毫不掩饰的诚挚笑容,顾清然不由地沉默了片刻。他有些狼狈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他想要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试卷上,可是,他却总能够回想起医务室的那一幕。 他不由地收紧了自己的手,白皙的指尖用力地按在黑金色的钢笔之上,像是要硬生生地将 207. 慕少艾【20】 “谢谢陆少爷的抬爱。…… “你还好吗?”韩野一脸担忧地开口问道,“陆影那家伙没有欺负你吧?” 他总觉得当时自己就不应该放任陆影和夕雾单独相处。 可是,陆影以夕雾的安危来威胁他,让他不得不就此退让——他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夕雾在他的面前受到任何伤害。 他不敢赌。 陆影那家伙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我没事的。”夕雾轻轻地摇了摇头。 韩野认认真真地打量着夕雾,像是想要从她的身上找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似的。见夕雾确实安然无恙之后,他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夕雾唇上的红肿已经消褪了下去,是以韩野并没有看出来丝毫的异样之处。 “那你脚上的伤……现在怎么样了?”韩野微微敛了敛眸子。 “已经好很多了,谢谢关心。”夕雾很有礼貌地回应道。 “我……帮你看看吧。”韩野故作自然地开口说道,就好像他真的只是在关心夕雾的伤势而已,别无他想。 “啊?不、不用了……”夕雾下意识地拒绝了。 “你是不是不拿我当朋友?”韩野拧了拧眉,佯装生气地质问了一句。 “没有没有!”夕雾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她这学期才转学过来,人生地不熟的,本来就没有多少朋友。而韩野三番两次出手帮助她,在她的心里,他早就已经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了。 “那就让我看一眼,好吗?”韩野的脸色很真诚,“我很担心你。” 他直勾勾地盯着夕雾,眼底划过了一抹莫名的暗色。可是,夕雾对此毫无所觉,她只觉得韩野这个人待人真诚无比。 从一开始,韩野和陆影就不是一路人。 “好、好吧。”夕雾很轻易地就被韩野说服了。她对韩野实在没有什么戒心。 韩野便弯下腰去查看她脚踝处的伤势。 坐在夕雾身旁的顾清然只觉得他们两个人今天似乎格外聒噪。 尽管每一次的补习时间之内,韩野都会时不时地开口与夕雾交谈一番,从前顾清然都采取了无视的态度。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他总莫名地觉得有些碍眼。 尤其是……他看见韩野伸手挽起夕雾的裤脚时,顾清然便愈发觉得心烦意乱起来。 他一下子便莫名其妙地联想到了自己先前看到的画面——少女白嫩纤细的脚在男生高大身形的遮掩之下,颤颤巍巍地探了出来,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肌肤来。 他很快又想到了……之前夕雾对于陆影的触碰百般拒绝。如今,韩野只不过是随意地哄骗了她几句,她便对韩野言听计从了。 面对韩野的动手动脚,她却没有任何想要闪躲的意思。 尽管顾清然向来冷情冷性,但是,他并非对于人情世故一窍不通。身为一个旁观者,顾清然看得很透彻——韩野多半不像他口中所说的那样别无他想。 但是,这些事情本来应该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 顾清然不禁有些烦躁。 他为什么要去管夕雾的事情? 而且……那些莫名其妙的画面到底能不能立刻从他的脑海里彻底消失? 简直让他不得安宁。 顾清然心中思绪百转千回,面上却不显分毫。 他紧紧地抓着手中的钢笔,然后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视线从夕雾的身上移了开来。 他在强迫自己——现在应该认认真真地做题,而不是胡思乱想。 …… “你都这样了,待会要怎么回家啊?”韩野有些担心,“要不然我送你回家吧?” “啊?”夕雾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不用不用。” “你总不可能要自己一个人走回去吧?”韩野不由地皱了皱眉头。 “陆、陆影之前说他要送我回家……”夕雾怯生生地开口说道。 她一下子就想起了陆影的威胁之语。 她不想惹恼了他,免得……自讨苦吃。 然而,她的话语听在韩野的耳中,却带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陆影可以送她回家,他就不可以了吗? 韩野的眸光陡然间沉了下来。 “陆影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他语重心长地规劝道,“我觉得你应该和他保持距离。” 韩野俊俏的脸庞之上满是郑重其事的神色,一点看不出来……他这番话语之中夹杂了多少私心杂念。 夕雾却是目光闪躲地移开了视线。她现在已经知道……陆影不是好人了。 毕竟,陆影“身体力行”地告诉了她——他到底有多么恶劣。 可她似乎没有办法反抗他。 陆家家大业大,形单影只的她又要如何与这样的庞然大物相抗衡呢?难道要为了一己之私,而将其他人一起拉下水吗? 她做不到。 也许……她放学之后应该找陆影说清楚,让他放过自己。 ———— “今天这么乖啊?”见到夕雾从校门口处走了出来,陆影不禁挑了挑眉。 他赶忙迎上前去,想要搀扶夕雾一把。 “我的脚已经好很多了。”夕雾却是轻飘飘地婉拒了他的帮助,“谢谢你的好意。” “那我送你回家吧。” 说着,陆影便随手拉开了身旁的车门。 这时候,夕雾才发现……陆影靠在一辆通体黑色的轿车旁边。 哪怕夕雾对车再是一窍不通,她也能够看得出来,这辆车必然价值不菲。 “愣着干嘛?上车啊。”陆影伸手揉了揉夕雾的头发,笑着开口说道,“我总不可能让你一个脚崴了的人就这么直接走回家吧?” “谢、谢谢你。”夕雾磕磕巴巴地道了谢。陆影这么体贴,倒是让她有些无所适从了。 陆影现在看起来心情很好,而且,他好像也没有那么坏? 所以,待会她跟他讲清楚……应该就好了吧? 这样想着,夕雾慢慢地坐进了车里。 而陆影伸手替她关上车门之后,才走到另一边,坐了进来。 “开车。”陆影随口吩咐了司机一声。 “好的,少爷。”司机战战兢兢地应了一声。 天知道向来不需要车接车送的少爷怎么突然又要让自己开车过来了。但是,不管怎样,他只要照做就行。 夕雾小心翼翼地看了驾驶座的司机一眼,又悄悄地抬眸看向了陆影。 少年精致的侧脸像是什么完美无瑕的艺术品一般,让人挑不出任何缺点来。哪怕是染了银白的头发,也依然无法让他白皙的肌肤黯淡半分。 他长得的确很好看,让人很容易下意识地忘记掉他那极端恶劣的嚣张性格。 就在夕雾偷偷打量陆影的时候,下一刻,陆影就侧过了头,与她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终于舍得看我了啊?”陆影勾了勾唇角,慢条斯理地开口说了一句。 他还记着之前夕雾盯着顾清然看,却不看他的事情。 “我……”夕雾迟疑着,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开口了。 “你想说什么?”陆影一眼就看出来——夕雾似乎有话想要和他说。 他的唇畔处还挂着浅浅的笑意,看起来心情不错。 “你之前的问题,我仔细考虑过了。”夕雾深吸了一口气,一脸认真地开口说道,“我觉得我们两个人并不合适。” 夕雾话音刚落,她便感觉到陆影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似乎一瞬间冷了下来。 “理由。”陆影淡淡地开口说道。他嘴角挂着的笑意已经彻底地消失不见了。 “首先,我们都还只是高中生而已。马上就要高考了,我们应当以学习为主。”夕雾有条有理地分析道。 车窗外的景色在不断地变换着,陆影的视线扫过了窗外一闪而过的小巷。斑驳的树影一点一点地从他眼前划过。 陆影面无表情地说道:“继续。” 饶是夕雾再迟钝,她也看得出来陆影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差了。 但是,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了下去。 “而且,我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也许你只不过是一时兴起想要玩玩而已。但是,我不能跟着你一起胡闹。我想要考上心仪的大学。”夕雾的语气很诚恳。 “陆家的少爷肯定不缺追求者。如果你想要体验一下谈恋爱的感觉,可以去找其他人。”她抬眸看向了陆影那张俊俏的脸庞,愈发觉得自己没有说错。 单单凭借陆影那张脸,就能够吸引绝大多数人的注意力了。更何况,他还是陆家的继承人。 自己这样一个普通的人,简直与他的世界格格不入。 “所以,谢谢陆少爷的抬爱。但是,我真的不能答应你。”夕雾微微地抿了抿唇。 “说完了?”陆影十分平静地开口道。他将自己的视线又移到了夕雾的脸上。 “嗯。”夕雾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她想要抬眸去看陆影的脸色,可是,他的脸上现在面无表情,让她始终猜不透他心底的想法。 “啊,对了。还有,谢谢你今天送我回家。”她微微弯了弯眉眼,一脸真诚地开口道谢。 “真是啰嗦啊。”陆影语气淡淡地回应道。 在他平静的话语之中,汽车内部的挡板缓缓地升了起来,将前后排隔了开来。 208. 慕少艾【21】 “我们合适吗?”…… 夕雾的直觉告诉她——现在的陆影似乎很危险,她应该立刻逃离这里。 尤其是当挡板升起之后,汽车的后座仿佛变成了一片无人打扰的狭窄空间一般,与世隔绝。 此刻,陆影面无表情地盯着她,让她不禁有些惶恐不安了起来。 “抱、抱歉,陆影同学。如果刚刚我有什么冒犯到你的地方,那我先向你道歉……”夕雾悄悄地抬眸看了一眼陆影,接着便怯生生地开口说道。 她不知道陆影现在的情绪如何。为了不惹怒他,现在夕雾也只能先向他道歉。 听见夕雾用那又娇又软的甜腻声音喊着自己的名字,陆影本应该感到愉悦的。 可是,此时此刻,他却觉得……她的话语反而更加让他怒火中烧了起来。 “道歉……应该要有道歉的诚意吧?”陆影朝着夕雾的方向靠了过去。他微微低下头,面色阴沉如水。 “什、什么?”夕雾有些茫然地抬眸看去,却恰好撞进了一双深邃如海的墨色眸子里,那黑色瞳仁里似乎隐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却被陆影高大的身形禁锢在了车门与座位之间,退无可退。 “‘诚意’啊。你……不懂吗?”陆影慢条斯理地咬着“诚意”二字,听起来颇有些意味深长之感。 “还是说,你其实并不是真心地想要向我道歉?”他微微敛了敛眸子,神色莫名。 “我、我是真心的!”夕雾这时候已经完全被陆影的思路带偏了,她连忙开口否认着陆影的指控。 “是吗?可我却觉得……你只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陆影挑了挑眉,声音有些低沉,“客套话罢了。” 夕雾不由地愣了一下。在陆影“步步紧逼”的“循循善诱”之下,她竟然开始反思起了——自己道歉的诚意是否真的有所不足。 被陆影三言两语地质问了一番,她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原先的目的。 “向我证明……你的诚意,好吗?”陆影微微偏了偏头,语气低沉又沙哑,其中满是蛊惑人心的诱哄意味,让人下意识地想要顺从于他。 夕雾微微仰起头看向了陆影,额前的刘海自然地散落至两旁,露出了一张精致无瑕的脸庞来。 “怎、怎么证明?” 她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纤长的睫羽在空气中荡漾出了一道浅浅的弧度,像是在陆影的心尖上扫过一般,带起了一阵又一阵细微的涟漪。 陆影轻轻地舔了舔唇,眼底划过了一抹深沉暗色。 在夕雾清澈如水的眸光之中,他又将自己的身子向前凑近了几分。然后,陆影慢慢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像这样。” 说着,陆影修长的手指已经扣住了夕雾的脑袋。他手上的力道并不大,却能够轻而易举地将夕雾往自己的方向按了按。 与此同时,他低下头来,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少年人大多血气方刚。 陆影已经忍耐了太久。更何况,夕雾刚刚那一番话语就如同火上浇油一般,让他心中的暗火与怒火混杂在了一起,越烧越旺,几欲燎原。 其实,他甚至怀疑……亲吻能够让人上瘾。否则的话,他为什么时时刻刻都会想起她唇齿之间那柔软又甜腻的触感? …… 夕雾一开始还沉浸在陆影半哄半骗的“质问”之中,她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他那突如其来的冒犯行为。 而等到陆影十分熟练地与她唇齿交缠之时,她已经没有了任何可以反抗的余地。 陆影的另一只手已经极为放肆地搂上了她纤细的腰肢,她娇小的身躯被迫紧紧地贴在了他精壮的胸膛之上。 她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又被陆影耍了。奈何羊入虎口,她的力气那样小,又怎么能够与人高马大的陆影相抗衡?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影才意犹未尽地放开了她。 “现在知道什么是‘诚意’了吗?”他舔了舔唇边的水渍,声音又哑又沉。 “你……你胡说八道!”夕雾又气又恼。 她没有想到自己分明是在心平气和地和陆影谈话,可他却好像不以为意一般,满脑子只想着……羞辱她。 “现在是你在向我道歉。所以,什么是‘诚意’,自然是我说了算。”陆影一脸理所当然地开口说道,“有什么问题吗?” 他的语气理直气壮,脸上也没有任何的心虚之色,一时间竟让夕雾不由地有些恍惚了起来——陆影的话语乍一听好像很有道理。 可是,她总觉得陆影分明是在诓骗自己。 看着夕雾咬着微肿的红唇,一脸想要反驳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的模样,陆影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她真的好可爱。 要是……能够更加听话一点就好了。 陆影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慢慢地伸出了手。他温柔又细致地替夕雾将散落开来的碎发挽至了耳后,白皙的指尖隐没在黑发之下,若隐若现,看起来亲密无间。 而他下意识的动作却让夕雾一下子惊醒了过来——她刚刚分明不是在和陆影谈论什么“诚意”不“诚意”的事情。 她这次本来是想要和他把之前那件事情讲清楚的。 “不、不对。”夕雾一边自以为隐蔽地悄悄往后缩了缩身子,一边鼓起勇气开口说道,“我们现在不应该讨论这些事情……” “那应该讨论什么?”陆影明知故问。 “我觉得我们不合适……”夕雾硬着头皮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先前的话语。 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被陆影吻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这一次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若隐若现的沙哑之意,听起来便更勾得人心痒无比。 “哪里不合适?”陆影慢条斯理地开口问道。他像是已经冷静了下来,声音里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说着,他的手已经十分自然地抚上了夕雾的脸庞。 陆影一边温柔地掐着夕雾的下颌,一边将自己的指尖按在了夕雾艳红色的唇角处,轻轻地摩挲着。 “怎么不说话了?”他的指尖已经一点一点地移动到了她的唇瓣中央。 指尖之下的触感依然柔软得不可思议。 被他吻得又红又肿的唇瓣之上还泛着晶莹剔透的莹润水光。 “很多地方都不合适……”夕雾不得不再次开口。她想要将自己刚刚说过的理由重新复述一遍。 然而,她这一张嘴,却给了陆影可乘之机。 在夕雾唇瓣开合之间,他直接将指尖探了进去。 感觉到唇齿之间突如其来的阻滞感,夕雾不由地瞪大了眼睛。 陆影勾唇笑了笑,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 “没有什么不合适的。”他用指尖阻止了夕雾继续说出一些……他完全不想听到的残忍话语。 夕雾只觉得陆影反复无常——明明是他先开口问她的,现在却又不让她继续说话了。 就在这时,她的腰间忽然传来了一阵滚烫又灼热的温度,让夕雾不由地愣了一下。 她还有些茫然,便下意识地垂眸去看——陆影的手已经从她的校服下摆处探了进去,极为放肆地抚摸起了她腰间的肌肤。 然后,他松开了自己按在夕雾唇齿之间的指尖。在夕雾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陆影保持着这个姿势,再次吻了上去。 …… “我们合适吗?”陆影微微抬起了头,他轻轻地扯了扯嘴角,哑着嗓子开口问道。 夕雾拼命地摇着头。 她想要逃离陆影的怀抱,可是,他的手紧紧地禁锢住了她的腰肢。她的每一次挣扎,反倒是方便了陆影那愈发得寸进尺的动作。 在这辆正在行驶中的汽车之上,夕雾似乎逃无可逃。 见夕雾依然满脸的抗拒之色,陆影的神色愈发平静。可是,他眸中燃着的灼灼暗火却不由地让人胆战心惊了起来。 他又低下头去。 …… “我们合适吗?”陆影一字不差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片刻之前提出的问题。他的语气平静无比。 他的怒火全然体现在了他的动作之中。激烈又用力的亲吻像是要将夕雾拆吃入腹一般,让她无法招架。 大抵是他的动作太过猛烈的缘故,夕雾的唇边沾满了莹润的水渍。 陆影微微敛了敛眸子,他温柔地拭去了夕雾唇畔溢出的水渍。 而夕雾咬着牙,始终不肯点头同意。 …… “我们合适吗?” 陆影一遍又一遍地询问着夕雾,可是她的回答从来都没有变化过。 夕雾开始后悔起了自己先前的举动——也许她就不应该这么轻易地相信陆影。 他这种问法简直就是“刑讯逼供”! …… “我们合适吗?” 在陆影一下比一下更重更深的亲吻之中,夕雾有些承受不住,她的眼尾处已经泛起了生理性的泪花。 陆影不紧不慢地舔去了她眼角处晶莹的泪水。 她的脸颊处晕染着一抹嫣红的色彩——那是缺氧之后正常的生理现象。 然而,在陆影的眼中,这却无异于是一种最好的催化剂。少女面颊绯红、眸中带泪地看着他,哪怕她对他怒目而视,也像是在……不着痕迹地引诱他。 209. 慕少艾【22】 “那你让我考虑一下,…… “你看,我们明明很合适。” 陆影将夕雾紧紧地拥入怀中,他在她的耳畔处轻声细语。 他不断地喘着气,温热的气息打在夕雾的耳旁,让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夕雾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去反抗陆影了。她的身子如同一汪清泉一般,柔柔地瘫软在了陆影的怀里。 “你觉得呢?”陆影不依不饶地开口逼问道。他似乎一定要从夕雾的口中听到肯定的话语来,才肯善罢甘休。 见夕雾沉默不语,陆影惩罚似的咬了咬她圆润的耳垂。然后,他从她的耳畔处慢慢地吻了下去,顺着她脸颊上的肌肤,一路吻上了她的唇角。 “没关系,我很有耐心。”陆影慢条斯理地舔了舔自己的唇瓣。 “以陆家的势力,根本就不需要商业联姻。你完全不需要担心受怕。”他的语气认真又笃定,像是在给予着夕雾某种保证似的。 “你相信我,好不好?”少年目光灼灼,神色坚定。 此刻的陆影看起来竟然显得……有些可怜。 可是,夕雾之所以没有选择答应陆影,其中的原因之一便是——她并没有对他产生任何心动的感觉。 她不喜欢他,又怎么可能答应他呢? 哪怕夕雾再是迟钝,也该知道人情世故。通常在拒绝一个人的时候,人们往往会选择一种较为迂回的委婉说法。 而且,在陆家那庞大势力的笼罩之下,夕雾心动与否,似乎便显得无关紧要了。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她喜欢陆影,她大概率也不会答应他的追求。毕竟,她的家世背景这么普通,就算勉强地与陆影在一起了,以后迟早也会分开。 只不过,眼下夕雾面对陆影近乎恳切的眼神,终究还是不得不将最狠的那个理由说了出来。 “抱歉,陆影……”夕雾顿了顿,还是鼓足勇气开了口,“我、我……不喜欢你。” 陆影胸腔之中那颗方才还剧烈跳动着的心脏,在这一刹那仿佛是陡然间浸入了刺骨又冰冷的寒水之中,森森寒意从他的心底蔓延开来,将他整颗心脏尽数冰封。 他当然看得出来——夕雾不喜欢他。 可是,当夕雾真真切切地将这个事实摆在他的眼前时,他却又无法接受了。 陆影只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似乎正在被她那锋利如刃的残忍话语一刀刀地割裂开来,心里泛着一阵又一阵的刺痛。 夕雾柔软的身子分明还靠在自己的怀里,触感温软,可陆影此时却是如坠冰窟一般,彻骨寒意遍布全身。 他闭了闭眼睛,像是在努力地压制着自己心中的怒火。 “那你喜欢谁?”陆影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开口问道。他的声音低沉又沙哑,语气生硬无比,其中满是让人捉摸不透的危险意味。 “韩野?还是顾清然?”他一字一顿地念着其他人的名字,神色愈发冷淡,“或者是……苏洛?”陆影将夕雾身边的人几乎全部都猜测了一遍。 每当陆影多念出一个名字,他的声音便又冷了半分。如果夕雾在这时候点头了,那么……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夕雾抬起眸子,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小心翼翼地开口否认道:“我没有喜欢的人。” 然后,陆影的神色便在一瞬间放松了下来,他甚至在心底暗自松了一口气。 还好…… 至少她没有喜欢上别人。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陆影慢条斯理地说道。他伸出手,装模作样地替夕雾整理着她身上那件被他弄乱了的校服。 此时,窗外的景色定格在了一处楼房之上——这里是夕雾的家。她的父母意外去世之后,将房子留给了她。虽然房子的面积并不大,但是也能够给夕雾提供一个落脚之地,让她不至于露宿街头。 坐在前座的司机默默地将车停在了路边的停车位里。这里虽然不是什么极为偏僻的路段,但很显然,这辆价格昂贵的车与周遭半新不旧的楼房格格不入。 不过,司机并不会对此产生任何的质疑之意。他一向只管按照陆影的吩咐行事,从来不问任何缘由。 尽管他们现在已经到达了原定的目的地,可是陆影没有开口吩咐他,司机便不敢随意地轻举妄动。 然而,陆影和夕雾此时还在汽车的后座之上“僵持”着。 “夕雾。”陆影一字一顿地念着她的名字,他将这两个字极为亲密地咬在唇齿之间,极尽缠绵。 他的声音低沉又悦耳,语气缱绻,其中带着丝丝缕缕的勾人情意,让人不由地有些心神恍惚。 夕雾却只是抿了抿唇,一脸戒备地抬眸看着他。陆影先前的那些行为,几乎已经让她现在变得有些“草木皆兵”了。 她试探性地移动着自己的身子,想要不着痕迹地避开陆影一直环在她腰间的手。 而陆影却只是轻飘飘地收紧了手上的力道,便让夕雾再次无比紧密地靠在了他的怀里。 “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陆影低着头,在她耳边低声开口说道。 他将头埋在了她的肩颈处,沙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闷:“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吗?” 夕雾不由地停顿了片刻。她其实想要当机立断地拒绝他,避免夜长梦多。 但是,她现在已经学乖了——夕雾实在害怕陆影再用刚刚那种让人难以言喻的手段“折磨”她。 这种时候,先想办法远离陆影才是上上之策。 于是,夕雾轻轻地抿了抿唇,她看了陆影一眼,怯生生地开口回答道:“那你让我考虑一下,好吗?” 紧接着,像是生怕陆影反悔一样,她咬着唇瓣,又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陆影同学?” 她的语气惶恐又不安,听起来楚楚可怜,让人怜惜。 “好。”陆影的眸光暗了暗,“不过,你可以直接喊我的名字。”说着,他又突然偏过头,直接吻上了夕雾红肿的唇瓣。 这一次,他的动作温柔无比。在夕雾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陆影便已经松开了她。 “明天见。”他轻轻地扯了扯自己的唇角,试图朝她露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来。 夕雾有些诧异于陆影这突如其来的转变。但是,此时此刻,她也无暇他顾了。既然陆影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了,她怎么可能放过这个大好机会脱身呢? 于是,她也浅笑着回应了一句:“嗯,明天见。” 看见夕雾朝着自己笑,陆影只觉得他的心脏似乎又在猛然间漏跳了一拍。 他脸上挂着的笑意不知不觉间已经扩大开来,显得极为明显。 只要夕雾稍微对他说几句软话,他就舍不得对她生气了。哪怕夕雾对他提出什么极为过分的要求,恐怕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替她完成。 刚刚夕雾分明只是答应了他,自己可以“考虑一下”,但是,陆影却因此而情不自禁地欣喜了起来。 他自己现在还没有意识到——他已经跌进了一个永无止境的深渊之中。他在不断地下坠、下坠、下坠,然后,沉沦。 陆影伸出手,从夕雾的身侧探了过去。然后,他替她将锁死的车门打开了。 “怎么?不想回家吗?”他挑了挑眉。 见夕雾似乎还有些怔愣,看起来懵懵懂懂的,像一只迷茫的小猫一样,又软又娇,陆影下意识地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我不介意陪你在这里多待一会。”陆影一脸认真地开口说道。 说着,他甚至已经伸出手,作势要将车门直接关上。 “不、不用!”夕雾赶忙摆了摆手。 她十分灵活地从陆影的怀抱里挣脱开来,然后迫不及待地从车后座那狭窄又逼仄的空间里逃离了出去。 “谢谢你送我回家,陆、陆影。”夕雾的语气很真诚。 不管怎么样,陆影让自家司机开车送她回家的确是事实。 陆影却只是看着她笑,原本张扬肆意的银白头发在此刻仿佛也一下子就变得柔软了起来。他敛起了浑身上下外露的攻击性,看起来竟显得有些……温和无害。 毕竟他的外表实在太具有欺骗性了。如果不是那一头显眼的银白发丝,恐怕没有人能够一眼看出来……他的性格如此恶劣。 陆影发现,自己现在好像变得很容易就满足了。只要夕雾朝着他笑一笑,软着嗓子和他说说话,他所有的怒火便会在一瞬间平息下来。 与此同时,他好像也变得越来越贪得无厌了——仅仅只是单纯的一个笑容还不够,他想要更多、更多…… 陆影微微敛了敛眸子,将眼底的暗色尽数遮掩了下去。他看着夕雾转身离去的背影,神色莫名。 直到夕雾的身影消失在了楼道里,他才慢条斯理地放下了挡板,开口吩咐道:“走吧。” 已经有些昏昏欲睡的司机突然一个激灵,他赶忙开口应道:“好的,少爷。” 天知道他到底在这里等了多久。 …… 他们都没有看到——有另外一辆价值昂贵的汽车静静地停在附近不起眼的阴暗角落里。 210. 慕少艾【23】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你……哭了?” 一道低沉的声音突然在黑暗的楼道之中响了起来。 夕雾不由地愣了一下。她正下意识地抬起手,准备将楼道里的触摸式电灯打开。 灯光骤然亮起,只见身形高大的少年屈着腿,随意地倚靠在墙边。他身上那件校服外套松松垮垮地敞开着,看起来散漫无比。 “韩野?”夕雾有些惊讶地开口喊了一声。她完全没有想到……韩野居然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 韩野随意地应了一声,他俊俏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怎么了?谁惹你哭了?”韩野近乎于明知故问地开口说道。 还能有谁?除了那个口口声声说要送她回家的陆影之外,应该也不可能有别的人选了。 毕竟……韩野可是跟了他们一路。他让司机开着车远远地缀在了陆影那辆车的后面。他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夕雾。 可是,等到陆影将夕雾送到家门口处之后,夕雾却迟迟没有下车。 韩野不知道他们两个人待在车上那么久,到底是在做什么。 他甚至吩咐司机将车开得更加靠近了一些。然后,他便下了车,提前等在了楼道里。 但是,韩野左等右等,也不见夕雾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就在他险些就要按捺不住自己的时候,不远处的车门忽然被打开了。 从韩野的角度看去,他只能隐隐约约地瞥见——车内两个人的身影似乎极为亲密地交叠在了一起。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自己的拳头,神色阴沉。 …… 借着朦胧的月色,韩野看见了夕雾的眼底氤氲着一层似有如无的浅淡水光。她的眼尾处似乎还泛着一抹绯红色彩。 他的心底不由地划过了一抹担心与愤懑之情——陆影那个家伙刚刚是不是出手欺负了夕雾,他居然还把她惹哭了? 听见韩野的问话,夕雾怔愣了一瞬间,片刻之后,她才反应了过来。 她咬了咬自己的唇瓣,轻声开口说道:“没、没事。” 然而,她的声音里还带着些许仍未消褪下去的沙哑之感,听起来愈发勾人。 伴随着夕雾的动作,韩野的视线也定格在了她又红又肿的唇瓣之上。 他的瞳孔骤然间放大了。 哪怕韩野此前并没有和其他任何人有过亲密接触,但是,他好歹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人。他已经成年了,对于这种事情并非一窍不通。 他当然看得出来——夕雾的唇瓣到底是怎么肿的。 怪不得……刚刚他们两个人在车上待了那么久。恐怕是陆影“丧心病狂”地强迫了夕雾。 所以,她的眼底才会泛着泪光。 明亮的灯光照在少女的脸庞之上,韩野能够清清楚楚地看见—— 她额前的刘海极为凌乱地散落着,露出了一双含着潋滟水光的勾人眸子。那泛红的眼尾与微红的脸颊更为她增添了几分艳丽的色彩,让韩野情不自禁地因此而心跳加速了起来。 她身上的校服虽然看起来被人细心地整理过,可是却依然有着不少的褶皱,似乎经历过……一些不可言说的激烈事情,让人浮想联翩。 而她那红肿的唇瓣则是如同导火索一般,直接点燃了韩野心中的肮脏念想。 她分明已经被陆影“欺负”得这么惨了。 可是,韩野脑海之中的第一反应却是……他想要直接亲上去,他想要让她在自己的面前哭出来。 好在韩野此时还残存着几分理智,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诫着自己——这时候他不应该“落井下石”。 “你的眼睛好红。”韩野很快就将自己心底翻涌着的莫名情绪强行压抑了下去。他既气愤于陆影的无耻行径,又不可抑制地对夕雾产生了一些不合时宜的下流心思。 他抿了抿唇,伸手抚上了夕雾的脸颊。他的指尖从她的眼尾处轻轻地抚过,将她眼角的水痕尽数抹去。 “如果有人欺负你了,一定要告诉我。我会帮你解决的。”韩野微微低下头,直勾勾地盯着夕雾的眼睛。 在那双好看的眸子里,他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韩野的声音又低又哑,脸上的神情无比认真,一时间竟让夕雾有些恍惚,她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他的话语。 见夕雾沉默不语,韩野也没有逼迫她。 “我们是……朋友,对吗?”他顿了顿,才继续开口说道。 “朋友”? 他想要的……可不仅仅只是止步于此啊。 尽管韩野心中在幻想着一些很过分的事情,但是,他的面上依然没有展露出任何的异样之处。 “嗯。”夕雾不疑有他,她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毋庸置疑,她和韩野当然是朋友。 “朋友之间就应该互帮互助。所以,你不需要有太多的顾虑。”韩野循循善诱地开口说道。他试图让夕雾对自己卸下心防。 可是,夕雾依然只是朝着他浅浅地笑了笑,并没有开口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对他和盘托出。 韩野的心沉了沉。 也对,他不应该操之过急。 陆影那种手段实在太过下作,而自己与陆影那种人完全不同,他不想强迫夕雾。 “我想要请你帮我一个忙,可以吗?”韩野一边伸手替夕雾整理着散乱的刘海,一边开口询问道。 尽管夕雾觉得韩野的动作似乎有些太过于亲密了,但是,韩野的脸色十分自然,仿佛他只是随手而为一般,别无他意。 再加上韩野适时地提出了请求,倒是一下子就转移了夕雾的注意力,让她很快就分了心,不再纠结于韩野的行为是否不甚妥当。 “可以啊。”夕雾没有丝毫的迟疑,直接答应了韩野。 “你怎么不先问问我要帮什么忙?”韩野忍不住笑了笑,“万一是什么坏事呢?你也帮吗?” “我相信你。”夕雾微微偏了偏头,眸中满是澄澈之色,“你不是那种人。” 韩野挑了挑眉,不紧不慢地道:“我想要向你请教一些题目。” 夕雾有些疑惑地抬眸看他:“你可以明天在学校里问我的,没有必要这么晚了还特地在家门口等我。” “如果我有题目一直做不出来的话,就会觉得很难受,如鲠在喉。”韩野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只想尽快地弄明白解题的过程,否则的话,我会茶不思饭不想,辗转反侧,寝食难安。” 像韩野那种上课睡觉的人,也会因为做不出来题目而难受吗? 夕雾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你知道的,我一般只做最后的难题。如果连这屈指可数的几道题目我都做不出来的话……”他双手按在了夕雾的肩膀上,一脸心痛之色。 “夕雾,你就帮帮我吧。”见夕雾看起来似乎仍然有些不太理解他的想法和行为,韩野便下意识地开口央求了一句。 他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恳求之意,向来桀骜的少年此时放软了自己的态度,让人不由地有些心软。 夕雾一下子就不再怀疑起他的用意了。 毕竟,韩野的请求其实并不过分。 他只不过是想要好好学习而已,她怎么能够质疑他,并且残忍地拒绝他那颗好学的心呢? 见夕雾的态度有所软化,韩野赶忙“乘胜追击”。 “我问完问题就走,可以吗?我不会打扰你太多时间的。”他佯装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 ——“示敌以弱”。 “要不然我就站在这里问吧,不然的话也太麻烦你了。”韩野又笑着说道。 ——以退为进。 “不麻烦不麻烦。”夕雾连忙摆了摆手。 既然韩野都这么说了,她又怎么可能真的让他一直站在这里? “不嫌弃的话,可以来我家里坐一会。”夕雾主动开口邀请道。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韩野装模作样地推辞道。 “啊?不会啊。” 韩野连连推辞,夕雾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她直接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又继续开口道:“真的没关系的。” 说着,她便拉着他往楼上走去。 如果她眼前的人不是韩野,而是陆影,那么,夕雾必然不可能这么毫无戒心地让陆影进入自己的家中。 毕竟……前车之鉴,后事之师。陆影先前的那些行为还历历在目,夕雾实在不敢赌。 而韩野就不一样了。他并不像陆影那样……嚣张跋扈、无法无天。 所以,夕雾对韩野很是放心。 哪怕她的家里没有其他人,她即将与韩野独处一室,夕雾也毫不担心。 她相信他。 此时,夕雾走在韩野的前面,所以,她并没有看见韩野眼底划过的一抹暗色。 这时候,他的脸上哪里还有什么恳切之色,取而代之的是……似有如无的浅淡笑意。 韩野垂眸看向了自己的手腕处——夕雾此时正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腕。她纤长又白皙的手指扣在校服衣袖的布料之上,隔着一层轻薄的布料,韩野也依然能够感觉到她手上的柔软触感。 一时间,韩野竟然有些后悔。 他刚刚应该提前把自己的袖子挽起来的,这样的话……他就能够更加清楚地体会到——被她牵着 211. 慕少艾【24】 “是我打扰到你休息了…… “这一题应该这样做……”夕雾认认真真地为韩野答疑解惑着。 “原来如此。”韩野一边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一边悄悄地打量起了周遭的环境来。 夕雾的家看起来整洁又干净,只不过,还是……有些过于冷清了。 韩野知道这是因为什么——他先前特地去了解过夕雾的情况。她的父母在几年前意外去世了。 所以,她现在是孤身一人。 韩野微微敛了敛眸子,遮住了眼底的怜惜之情。 “你先自己看一下,我去给你倒杯水。”夕雾不知道韩野此时在想些什么,她十分自然地开口说道。 韩野的视线不着痕迹地落在了夕雾的背影之上。 少女的身形瘦弱又娇小,黑色长发披散在身后。哪怕她穿着款式普通的校服,看起来好像也带着几分窈窕之感。 “怎么样?我刚刚还有什么地方没有讲清楚吗?”夕雾将手中的玻璃杯递给了韩野。 “没有,你讲得很好。”韩野十分顺从地伸手接过。 大抵是玻璃杯的直径实在太小的缘故,韩野修长的手指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夕雾的手。 指尖之下的触感温热又柔软,而仅仅只是如此细微的肢体接触,就足以让韩野心跳加速了。 夕雾倒是试探性地抽了抽自己的手,想要避开韩野的触碰。 可韩野却像是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似的,依然紧紧地抓着夕雾的手。 片刻之后,他仿佛才刚刚意识到这件事一样,微微松开了手,让夕雾得以“挣脱”。 韩野仰起头,将玻璃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他现在的确有些口干舌燥了。 也许是喝得太急了些,有一滴水顺着他脖颈处往下滑落,在他白皙的肌肤之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水痕,最终没入了领口之中。 夕雾微微眨了眨眼睛,她十分自然地伸手拿了一张纸巾,递给了韩野。 “嗯?”韩野将玻璃杯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有些茫然地看了她一眼。 “衣服湿了。”夕雾指了指他领口处的布料,上面洇着一团小小的水渍。 “我看不到啊。不如……你帮帮我?”韩野挑了挑眉,嘴角挂着似有如无的散漫笑意。 “好吧。”夕雾毫无防备地点了点头。 她也没有想太多,直接拿着纸巾,伸手替韩野擦拭起了他身上的水痕。 很快,韩野便意识到——自己刚才似乎做出了一个极为错误的决定。 隔着一层薄薄的纸巾,少女柔软的指尖温柔地从他的脖颈处抚过,十分细心地将肌肤之上的那道水痕尽数拭去,然后,她的手指一路下移,轻轻地擦拭着他领口附近的水渍。 韩野只觉得有一阵酥酥麻麻的温软触感从他脖颈处的肌肤之上一点一点地蔓延了开来,让他不由地有些心神恍惚。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捉住夕雾的手腕,让她不要再继续“乱动”了。否则的话,他就完全不能保证自己到底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了。 “怎么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韩野的异样,夕雾下意识地开口问了一句。 “没什么。”韩野赶忙否认道。 只不过他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沙哑之意。 “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看?”夕雾盯着韩野的脸庞,十分关切地开口说道。 韩野摇了摇头,故作随意地说道:“我没事。对了,你脚上的伤怎么样了?”他连忙选择转移了话题。 “已经好很多了。”夕雾朝着他轻轻地笑了笑。 “现在是不是应该再上一次药?”韩野低头看了看她的脚踝。 “嗯。不过我等一下要去洗澡。洗完澡再上药。”夕雾点了点头,“你还有哪几题不太明白呀?我来教你。”她很快就将话题扯回了学习上。 “这几道题我都不太会做,还有……后面的那几道题我也不太理解。”韩野一本正经地说道。他的语气很认真,听起来似乎是真的因为无法做出题目而感到十分困扰一般。 “好。”夕雾轻声应道。 尽管她没有想到韩野居然有这么多道题需要解答,但是,她倒也没有怀疑他。 …… 韩野的疑问很多,夕雾讲得口干舌燥。她无意间抬眸看了一眼窗外,此时夜色渐浓,窗外一片晦暗墨色。 此时已经是深夜时分了。 “要不然……有的题目还是明天到学校之后,我再给你讲吧?”夕雾有些担心地开口说道,“现在已经这么晚了……” “是我打扰到你休息了吗?”韩野的脸上满是诚挚的歉意。 “没有没有,我就是怕你这么晚了还没回家不好交代。”夕雾赶忙摆了摆手。 “我什么时候回家都行的。而且,司机会送我回家的。”韩野开口解释道,“还有,最重要的是——如果我没有搞明白这几道题到底应该怎么写,我整个晚上都会睡不着觉的。”他一本正经地夸大其词。 “那……好吧。” 既然韩野这么坚持,夕雾也不好再打压他学习的积极性了。 只不过,平常这个时间,她应该已经在洗澡了。 仿佛是看穿了夕雾心底的迟疑之意,韩野很是善解人意地开口说道:“如果你有什么事情需要做的话,可以先去忙。我自己理解一下你刚刚讲的那几道题目。” 韩野的语气温柔又自然,他的脸上还挂着恰到好处的浅淡笑意,看起来非常可靠,让人忍不住地想要相信他。 “好,那我先去洗澡。等一下再给你讲剩下的那几道题。”夕雾毫无防备地点了点头。 在她的心里,韩野是十分值得信任的人。 “嗯。”韩野的眸光不由地暗了暗。 …… 夕雾的家面积并不大,所以……韩野能够隐隐约约间听见淅淅沥沥的流水声。 他这种时候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研究所谓的题目? 韩野的笔尖无意识地在白纸上随意地点着,在纸上留下了一道道凌乱的墨色痕迹。 夕雾对他如此信任,他的确很开心。这代表着她没有时时刻刻地防备他。 虽然眼下的局面是他步步为营、处心积虑的结果,但是,她这么容易就轻信了自己,却让他不禁有些担忧——万一有一天,如果她遇到了某些对她图谋不轨的人,那该如何是好? 他只不过是想要快速地拉近和夕雾之间的关系而已,并无任何非分之想,而其他人……可就不一定了。 浴室里的水声一直没有停下,韩野的思绪也随之飘远。 尽管他认为自己没有任何非分之想,但是,他却始终无法控制住自己脑海里的想法——那天医务室里的场景与淅淅沥沥的水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不可言说的旖旎画面。 夕雾的脚很好看。她圆润的脚趾此时应该踩在了光滑的瓷砖之上,还泛着莹润的水光。 她的小腿纤细又白皙,会有一道道水痕沿着她小腿处优美的线条向下滑落着,然后在她的脚边堆积出一小团水渍。 清澈的水珠会从她的发梢处滴落下来,落在她那身莹白如玉的柔软肌肤之上…… 韩野下意识地拿起了手边的玻璃杯,想要借着喝水来缓解一下心中的干渴之意。 然而,他刚刚已经将夕雾倒的水全部喝完了。 韩野不由地舔了舔唇瓣。 他只好起身为自己倒了一杯水——如果再不尽快地将他心中的暗火扑灭,那么,等到夕雾出来之后,恐怕他就难以收场了。 他不想吓到她。 ———— “我是不是动作太慢了?”夕雾一边用毛巾为自己擦着头发,一边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说道,“我尽快把剩下的几道题讲完吧。这样的话,你也好赶快回家。” “没事,来得及。”韩野抬眸看了夕雾一眼之后,便颇有些不自在地将自己的视线从她的身上移开了。 少女的发丝还时不时地滴着水,一看就知道她的动作十分匆忙,还没有擦干头发就急急忙忙地出来了。 大概是因为她不想让他等太久。 她身上穿着的那件睡裙是过膝长裙,可以很好地遮住她大部分的肌肤。 只不过,夕雾的脚上穿着一双款式简单的拖鞋,脚趾并未被遮掩住,她的玉足之上还泛着韩野想象中的莹润水光。 他便又不可抑制地回想起了自己方才在脑海之中想象到的场景。 夕雾倒是毫不在意。她身上这件睡裙一点也不暴露,所以她才敢毫无顾忌出现在韩野面前——她毕竟也是个成年人了,自然知晓分寸。 她坐在韩野身旁,继续为他讲解起了题目。 然而,夕雾的身上满是沐浴露和洗发水的香气,甜腻腻的,几乎搅得韩野不得安宁。 他觉得自己现在简直就像一个……无耻又下流的人。 夕雾的穿着分明无可厚非,可是,她雪白的手臂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轻而易举地就点燃他心中的暗火。 韩野哑着嗓子开了口:“我渴了,还有水吗?” 夕雾应了一声,便起身去为他倒水了。 而这时候,韩野便不再掩饰自己眸中直白又放肆的视线了。他直勾勾地盯着夕雾的背影,将她从头到脚都打量了一遍。 长裙的裙摆堪堪到她小腿的一半,优美的小腿线条在布料之下若隐若现。 睡裙的款式十分宽松,但是依然遮掩不住她窈窕的曲线。 韩野的眼底划过了一抹暗色。 212. 慕少艾【25】 “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你现在是不是应该要再上一次药?” 韩野仰起头,再次将夕雾递过来的水一饮而尽。他故作随意地垂眸看了一眼她的脚踝,轻飘飘地开口问道。 “我先给你讲完这几道题目再说吧。”夕雾不甚在意地摇了摇头。 她不想耽误韩野的时间。 “没事。”韩野笑了笑,“既然你都为我答疑解惑了,那我当然也要‘知恩图报’。我来帮你上药吧。” “我自己可以的,不用麻烦你了。”夕雾下意识地开口婉拒道。 “你是不是不把我当朋友?”韩野微微皱了皱眉头,他的脸色一下子就黯淡了几分,看起来有些受伤。 “当然不是。”夕雾连忙否认道。 “好。那我们要坐到沙发那边吗?”韩野十分自然地接过话头,完全不给夕雾留下什么推辞的余地。 “啊?好、好的。”夕雾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坐在了柔软的沙发之上。而韩野则是面色如常地坐在她的身旁,脸上看起来没有任何的异样之色,似乎他真的只是想单纯地“报答”她一下而已。 夕雾只得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脚慢慢地抬了起来,然后轻轻地踩在了沙发上。 可是,下一刻,还没有等夕雾开口说些什么,韩野便突然间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她的小腿。 然后,他十分自然地将夕雾的脚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夕雾毫无防备,她甚至来不及反抗,就已经完全无法挣脱韩野的钳制了。 可韩野此时却仍旧是一脸的坦然之色,他微微侧过头,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如果觉得痛的话一定要跟我说,我会减轻一点力道。” 夕雾只觉得自己不知不觉间好像被韩野带偏了思路,她似乎莫名其妙地就顺从了他的话语。但事已至此,她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了。 总归……韩野对她是没有恶意的。 可能他就是待人接物太过于热情了一些? 夕雾在心底暗自揣测着。 她几乎已经忘记了——刚开学的时候,韩野对于她想要报答他的行为,可是满脸的为难之色,看起来他似乎是不希望与旁人有太多的纠缠。 …… 少女嫩白的玉足轻轻地搭在了韩野的膝盖之上。一阵柔软又温热的触感从他的腿上一点一点地蔓延开来,让他不由地心猿意马了起来。 而韩野表面上还装出了一副自然又平静的样子,让人完全看不出来——他现在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他微微低着头,指尖温柔地摩挲着夕雾脚踝处的肌肤,认真又细致地为她涂抹着药膏。 有一抹几不可察的绯红色彩在他的耳尖处晕染了开来,他的心脏也情不自禁地加速跳动了起来。 少女的脚莹白如玉般毫无瑕疵,如同一件完美又精致的艺术品一般,似乎天生就适合……被人握在掌中赏玩。 这样想着,韩野的手便下意识地握住了夕雾的脚。 感觉到自己脚上突然传来的滚烫温度,夕雾一脸诧异地抬眸看向了韩野。 大概是夕雾的视线之中所蕴含着的疑惑之意太过明显,韩野猛地反应了过来——自己现在到底在干什么? 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下意识地做出这种……简直让他难以启齿的荒唐事情来。 然而,掌中的触感实在是太过于柔软,韩野的指尖便又不受控制地摩挲了两下。 夕雾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她怯生生地说道:“我的脚没事,是我脚踝那个地方崴到了……” “我担心你的脚上也有伤,所以就自作主张了。”韩野脸不红心不跳地开口说道。他很快就为自己找到了一个看似合理的借口。 “谢谢你。不过我的脚没事,不用担心。”夕雾信以为真,她甚至还朝着韩野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来。 尽管韩野的动作仍旧让她有些不太习惯,但是,他毕竟也是一片好意。夕雾只能强行压下了自己心中的不适之情,任由着韩野认认真真地为她涂抹着药膏。 室内陡然间安静了下来,只有肌肤与肌肤之间细微的摩擦声不断响起。沐浴露的甜腻香气氤氲在空气之中,似乎在隐隐约约间让本来就不大的屋子变得更加逼仄了起来。 光滑又细腻的肌肤实在是白得有些过于晃眼了,韩野涂抹药膏的动作似乎一点一点地变了味道——缓慢地、轻柔地摩挲,不像是在上药,更像是…… …… 真好骗啊。 韩野的喉结上下滚了滚,他的眸光暗了暗,脸上仍是一片平静之色。 没有人知道……他此时此刻到底在脑海之中幻想着怎样旖旎又香艳的场景。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韩野的指尖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移到了夕雾的小腿处。 她裙摆处的柔软布料因为他的动作而往上掀开了一点,露出了一小片雪白的肌肤来。 夕雾完全没察觉到韩野的逾矩之举。见他似乎已经帮她涂抹完了药膏,她便微微侧过身子,伸出手去够摆在桌子上面的湿纸巾。 她侧身的动作幅度并不大,可却让韩野那只有些“不太规矩”的手一下子滑到了她的大腿之间。 韩野的瞳孔骤然放大了一瞬间。他几乎是直接怔愣在了原地。片刻之后,他才反应了过来,十分慌乱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夕雾则是全然不以为意。她将手中的湿纸巾递给了韩野。 “你先擦擦手。”她笑了笑,轻声开口说道,“手上的药膏味道一定很不好闻吧?” 韩野从她手中接过了湿纸巾,一点一点地擦拭起了自己的双手。 他根本就没有去在意什么药膏的味道,他只能感觉到夕雾身上那股沐浴露的甜腻香气充斥在自己的鼻尖,让他不由地有些心神恍惚了起来。 轻薄的湿纸巾从他修长的手指之间滑过,将他指尖的药膏尽数抹去了。韩野微微低着头,额前的碎发滑落下来,勾勒出了他精致的侧脸。 不知道是不是气质使然的缘故,仅仅只是擦手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韩野也能够擦得让人赏心悦目。 而夕雾却没有一点想要欣赏的意思。既然现在已经上完药了,她便稍微往回缩了缩自己的脚,想要将其从韩野的膝盖之上移开。 韩野这时候刚好擦完自己的手,他眼疾手快地一把按住了夕雾的脚。 他看着夕雾脸上那茫然又懵懂的神情,突然有些莫名其妙地开口说了一句:“夕雾同学,你就这么相信我吗?” 韩野刻意加重了“同学”两个字的读音,听起来带了些几不可察的轻佻之意。他的声音又低又哑,看似平静的语气里无端显出了几分无比危险的意味来。 他高大的身形慢慢地朝着夕雾的方向靠了过去,带着若有若无的压迫感。 “你就不怕……我对你做些什么吗?”韩野低声开口说道。 像是为了证明他话语的真实性似的,说着,他又更加靠近了夕雾一些,整个人几乎完全压在了她娇小的身躯之上。 韩野的手甚至紧紧地攥住了她的手腕,仿佛是害怕她从自己的身下逃离一般。 “我可是成年男人哦。”他挑了挑眉,颇有些意味不明地开口说道。 夕雾倒是忍不住笑出了声:“韩野,你别闹了。” 像是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笑话一般,她止不住地笑着。银铃般的清脆笑声悦耳又动听,倒是让韩野不由地愣了一下。 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夕雾是在笑他的哪一句话了。 “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夕雾眉眼弯弯,眸中满是一片澄澈之色。 “万一我是坏人呢?你该怎么办?”韩野故意沉了沉脸色。 “如果你是坏人的话,我就不会放你进来了。”夕雾直勾勾地盯着韩野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开口说道。 在与夕雾的对峙之中,韩野率先败下阵来。 “没意思,本来还想看看你惊慌失措的样子呢。”韩野不由地撇了撇嘴,有些兴致缺缺地松开了夕雾的手。 他很快就重新坐了起来。 而夕雾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所以,她并没有发现——韩野的耳尖之上满是嫣红色彩。而且,他现在的坐姿也非常奇怪,看起来很不协调。 “我去洗个手。”韩野哑着嗓子开了口。 “嗯,洗手间在那边。”夕雾很贴心地为韩野指了一下位置。 …… 韩野往自己的脸上猛地泼了一捧水,试图借此来让自己变得清醒一点。 冰冷的水打在脸上,却丝毫没有浇灭韩野心中的暗火。 他不由地暗自骂了一声。 “玩火”。 他分明只是想让夕雾明白——不要轻信他人。结果却一不小心把自己搭了进去。 他早该意识到,自己和她靠得那么近,他哪里能够控制住自己? 还好他的反应足够迅速,否则的话,在那么近的距离之下,夕雾怎么可能发现不了他的失态之处? 到时候……就不知道应该如何收场了。 韩野又往脸上用力地泼了一捧水。 他胸口处的衣服已经溅上了星星点点的水渍,但是,他毫不在意。 213. 慕少艾【26】 “早上好。”…… “现在已经这么晚了,你回家的时候千万要注意安全啊。”夕雾一脸关切地开口叮嘱着。 在韩野帮她涂完药膏之后,她也将剩下的最后几道题目为他一一解答了。 看着窗外浓重如墨的深沉夜色,夕雾不禁有些担心起了韩野的安全。虽然他是个男孩子,但是,这么晚了,总归还是不太安全的。 “路上小心一点。”夕雾仍然在絮絮叨叨地叮嘱着。 而韩野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忽然间面露难色。 “司机好像突然有什么急事,不能过来接我了。”他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夕雾,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继续开口说道:“不过,我自己一个人走回去也行。” 说着,他还主动将手机递给夕雾看了一眼。 “啊?”夕雾的视线从他的手机屏幕之上一扫而过,她微微皱了皱眉头,脸上满是担忧之色,“三更半夜的,你一个人要怎么回家啊?没有别的人可以来接你了吗?” “我走路回去啊。”韩野耸了耸肩,一脸的无所谓,“其他人都很忙,没时间管我。” “这么远的路,你要自己一个人走回去?”夕雾下意识地微微提高了自己的语调。 “没关系,你不用担心我的。再怎么说,我也是个成年人了。”韩野笑了笑,轻声安慰着夕雾。 “不然的话,我总不能就这样在你家里住一个晚上吧?”他用玩笑一般的语气,轻飘飘地说道。 图穷匕见。 而夕雾果然如同韩野所预料的那般,开始犹豫了起来。 韩野趁热打铁,又信口胡诌道:“虽然听说最近似乎有坏人绑架学生,但是,我看起来身强体壮的,他们应该不会对我下手。” “所以,你就放心吧。”说着,他便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夕雾越听越不安,见韩野真的打算在大半夜一个人走回家,心中难免有些无措。 “等、等一下。”她咬着唇瓣,急急忙忙地开口喊了一声。 “怎么了?”韩野回过头看她,俊俏的脸庞之上满是显而易见的疑惑之色。 “如、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在我家将就一晚?”夕雾迟疑了片刻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开了口,“我家里还有一间空出来的干净房间……” “你一个人走回家我实在不放心……”她满脸的为难之色。 尽管她知道这种行为似乎不太妥当,但是,她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韩野在大半夜一个人走路回家。 万一……他在路上出了什么事,那么,她将难辞其咎。 “可以吗?会不会太麻烦你了?”韩野看了夕雾一眼,还有些犹豫不决,“而且……你一个女孩子独自在家,是不是不太方便让我留宿?” 他的言辞恳切,字字句句之间皆是在为夕雾考虑。 “没事,只是要委屈你在我家将就一个晚上了。”夕雾抿了抿唇,道。 韩野出身于韩家,其家世背景不俗,吃穿用度必然也是顶级的。而自己的家当然不能够与他住的豪宅相比。 至于其他的事情,她倒是没有怎么考虑过——哪怕她要与韩野共处一室,她也不怎么担心。 她相信韩野。 毕竟他一直以来都在帮助她,刚刚还热心地帮她上了药。甚至,他还十分细心地提醒了她不要轻信别人。 这种时候,如果她再让他一个人大半夜冒着风险走回家的话,未免也太不识好歹了些。 “那好吧。”韩野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神色莫名。 夕雾当然不知道,他在刚刚走进她家之后不久,就已经发信息跟司机交代好了一切——他让司机开车先走,不必等他。 然后,等到一个合适的时间,再让司机掐着点发信息过来。 至于一些没有必要存在的信息记录,他自然是发完之后就全部都删除了。所以,他才敢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手机给夕雾看。 当然,韩野并不是想要对夕雾做些什么。他只是觉得自己必须要尽快拉近和夕雾之间的关系。 尤其是在看到夕雾那红肿的唇瓣之后,他便再也无法忍耐了。韩野只觉得陆影那家伙简直卑鄙无耻,竟然强迫人家小姑娘和他接吻。 只不过,如果他再继续裹足不前下去,那么,恐怕就要让陆影那家伙得逞了。 韩野几乎是头脑一热,便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他真的没有什么非分之想。 韩野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告诫着自己。否则的话,他与陆影那种人又有什么分别呢? ———— 韩野对天发誓,自己在做出决定时的那一刻,绝对没有产生什么下流龌龊的肮脏念想。 可是,眼前的情形……却让他的内心不由地动摇了起来。 …… 大概是睡前没有关窗、也没有锁门的缘故,夕雾卧室的房门被夜风吹了开来,大大地敞开着。 其实夕雾睡前想过要锁门的,但是门锁恰好坏掉了,她也只能就此作罢。只不过,反正韩野也不可能会对她做出什么事情来,就不必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了。 她哪里能够想到——自己的房门会被风给吹开。而韩野还大半夜不睡觉在她房门口不断地徘徊着。 …… 韩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就是睡不着。他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浮现出不久之前的画面—— 他将她白皙的玉足紧紧地抓在掌心之中;她娇软的身躯被他压在身下…… 而现在,夕雾分明不在他的身旁,可他却总是能够在隐隐约约间闻到一股似有如无的、还带着水汽的甜腻香气。 韩野不可避免地想到——如果他刚刚没有克制住自己,“悬崖勒马”,而是顺从本心,不管不顾地继续了下去……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韩野无奈地苦笑了一声,接着便起身走出房间,准备去洗手间再洗把脸,让自己稍微冷静一下。 他知道夕雾就睡在另一间屋子里。可是,他不能、也不该对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但是,当他洗完脸之后,再次路过夕雾的房间的时候,她的房门却大大地敞开着。在犹豫了片刻之后,韩野还是选择靠近了她的房间。 他想要帮她把房门关好。 感受到从夕雾房间内吹来的冷风之后,韩野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算了,帮人帮到底。 他目不斜视地走进了夕雾的房间之内,又伸手替她关好了窗户。 夜风太冷,要是她一不小心着凉了该怎么办? 这个过程中,韩野的视线都十分规矩,他并没有肆意地去看躺在床上熟睡着的夕雾——毕竟,他才刚刚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怕自己再多看她一眼,就会做出什么恶劣的行为来。 而就在韩野正准备轻手轻脚地离开夕雾的房间时,一阵布料的摩擦声与床板的摇晃声忽然响了起来。 他几乎是一下子就屏住了呼吸。 要是这时候夕雾突然醒过来,然后看见他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她的床边…… 韩野下意识地偏过头看了夕雾一眼。 还好,她现在似乎依然沉浸在睡梦之中。刚刚她只不过是翻了个身而已。 他不由地在心底暗自松了一口气。 可是,他这一看,却让自己的视线再也无法从她的身上移开了。 大概是刚刚翻了身的缘故,夕雾几乎将被子掀起来了大半。她身上那件睡裙也卷到了大腿处,露出了大片大片的雪白肌肤来。 睡裙那宽松的领口似乎是被她在无意间扯动了一下,变得歪歪扭扭的。而韩野只觉得她那白皙又圆润的肩头有些太过于显眼了。 在一片静谧之中,只听见一下比一下更重的心跳声在房间内不断地回荡着。 韩野的喉结上下滚了滚。 他承认……他不是什么好人。他也不应该那么早就断言自己没有什么非分之想。 …… ———— “早上好。”夕雾一边将校服外套的拉链拉了上去,一边笑着和韩野打了招呼。 “嗯,早上好。”韩野的视线轻飘飘地从夕雾的脖颈处一扫而过,“昨天晚上睡得怎么样?”他状似不经意间开口问道。 “睡得很好啊。就是好像有蚊子在我脖子上咬了好几个包。”夕雾撇了撇嘴,轻声抱怨道。 她起床之后总觉得不太舒服,就去照了照镜子,却发现自己脖颈处的肌肤之上印着不少红痕,看起来像是被蚊子叮咬过后留下来的痕迹。 但是,她急着去上学,倒也没有太过在意。 “啊,对。确实有蚊子。”韩野点了点头,一脸赞同地开口附和道。 他和夕雾飞快地将早餐解决之后,便准备一起出门上学了。 “昨天晚上谢谢你‘收留’了我。”韩野用夸张的语气向夕雾道谢。 “没关系,你也帮了我很多忙。”夕雾不由地摆了摆手。 就在两人谈笑风生之际,一道又低又沉的冰冷声音忽然在不远处响了起来。 “你们两个人……为什么会一起出门呢?” 只见陆影此时正随意地靠在车门旁边,他紧紧地盯着夕雾……还有跟在她身旁的韩野,神色莫名。 214. 慕少艾【27】 “求你。”…… 陆影微微敛着眸子,让人看不清楚他眼底的神情。 “怎么不回答我呢?”他轻飘飘地开口问道,“是因为……见不得人吗?” 说着,他便直起身子,不紧不慢地走到了夕雾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昨天晚上不是还乖乖地答应我了吗?”陆影的视线犹如实质一般,在她身上游移着,像是要看穿她的内心似的。 “怎么这么快……就变心了呢?”他故意将“变心”两个字咬得暧昧不清。只不过,他的语气却依然平静无比,听起来冷冰冰的,没有什么温度。 “陆影,你没有必要这样毁人清誉吧?”韩野抱着手臂,冷冷地与陆影对视着。 “‘毁人清誉’?”陆影忍不住嗤笑了一声,“不管怎么样,总比……你这种人好吧?”他的言语之间门满是显而易见的讽刺之意。 陆影瞥了韩野一眼之后,便将自己的视线再次移到了夕雾的身上。 他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我送你去学校。”陆影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十分强硬地开口说道。 而夕雾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说话,韩野便抢先站了出来。 “有话就好好说,不要随随便便就动手动脚的。”韩野冷着脸,他上前一步,试图将陆影的手掰开。 “我看你不顺眼很久了!”陆影一下子就松开了夕雾,他转而伸手拽住了韩野的衣领,将韩野用力地掼在了墙上。 “嘭”—— □□与墙壁的撞击声响了起来,听起来便让人觉得剧痛无比。 韩野方才毫无防备,这才让陆影抢占了先机。此时他已经反应了过来,不甘示弱地反手抓住了陆影的手腕。 两个人一言不合后就莫名其妙地扭打在了一起,那拳拳到肉的沉闷声响直听得人心惊胆战。 “等、等一下……”夕雾一开始还有些怔愣,她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两个人就已经“纠缠”在了一起。 “我警告你离夕雾远一点,强迫人家女孩子算什么本事?”韩野随意地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冷冰冰地开口说道。 “那你应该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陆影的拳头狠狠地砸在了韩野的脸上,“你敢说自己没有对她心怀不轨吗?” 陆影几乎是拳拳都打在了韩野那张俊俏的脸庞之上。 韩野的攻击倒是没有那么强的目的性。但是,他在挨了陆影几拳之后,像是忽然间门反应了过来陆影的用意。 于是,韩野便开始有意识地防止自己的脸被陆影打到了。 夕雾站在一旁,一脸不知所措地看着两人。她咬着唇瓣,几乎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她心一横,猛地上前一步,在“乱战”之中,一把抓住了其中一个人的手臂。 夕雾本来是瞄准了韩野,想要先让他冷静一下。毕竟,韩野看起来比陆影要好说话得多。然而,碍于两人的动作又快又狠,夕雾一不小心抓住了陆影的手臂。 陆影本来正打算再给韩野来上一拳,可是,在感受到手臂之上传来的柔软触感之后,他便硬生生地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而韩野则是用力地“回敬”了他一拳。陆影刚刚强行收了手,没有丝毫的防备,一下子被打得闷哼了一声。 可陆影却不再去管韩野了。他直接反手握住了夕雾的手,哑着嗓子开口说道:“你为什么选择出手阻止我?是觉得我会更加听你的话,还是……怕他打不过我,想要帮他?” 他的声音低沉又喑哑,语气看似平静又淡然,可夕雾却无端从中听出了几分危险的意味。 她迟疑了一下,并没有选择正面回答陆影的问题:“你们能不能不要打架?” 夕雾微微抬起眸子,怯生生地看向了陆影。她娇软的声音里带着些若隐若现的哭腔,听得人不由地有些口干舌燥。 她的眸中还带着一丝晶莹剔透的水光,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直接在他面前哭出来一样。 有那么一瞬间门,陆影还真的想看看她哭出来的样子——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一定会很好看吧? 尽管在心中这样想着,但是,表面上,陆影还是十分顺从地停了手。而韩野见夕雾站了出来,也不好再继续打下去了。 陆影没有在意自己身上那些青紫的伤痕和凌乱的校服,他只是紧紧地攥着夕雾的手,然后弯下了腰,在她的耳边一字一顿地开口说道:“夕雾同学,我这么听你的话,你也该给我一个答复了吧?” “我相信你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对吗?”他几乎是亲密无间门地贴在了她的脸颊旁边。 夕雾抿了抿唇,她轻轻地点了点头,道:“好,我会给你一个答复的。” 韩野面色不善地看着陆影的动作,他本想上前阻止,谁知道……夕雾却是直接点了点头。 他的心猛然间门沉了下来。 “上车。我们好好谈谈吧。”陆影看也不看韩野一眼,他拉着夕雾的手,直接将她拽走了。 而夕雾只来得及给韩野留下一句话,便匆匆忙忙地被拉走了:“我没事,韩野你不用担心我。” 看着夕雾和陆影两人离去的背影,韩野用力地攥紧了自己的拳头。他将拳头松了松,片刻之后,又极为不甘心地握拳打在了一旁的墙壁之上。 他忍不住低低地暗骂了一声。 ———— “所以,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们两个人会一起出门了吗?”陆影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夕雾腕间门的肌肤。 上了车之后,陆影便在第一时间门升起了车内的挡板,将前座的司机隔绝在外。而司机则是目不斜视地直接启动了车辆,朝着学校的方向开了过去。 “这个问题很重要吗?”夕雾不知道为什么陆影会这么执着地纠结于这件事情,“因为太晚了,我怕韩野一个人回家不安全,所以我就让他暂时留宿了。” 她言简意赅地概括了事件的起因。 “‘不安全’?”陆影意味不明地重复了一遍夕雾的话语,“你好像很乐于助人啊。”他莫名有些生气,便下意识地阴阳怪气了起来。 夕雾只是抿了抿唇,并没有与陆影争辩些什么。 “昨天的事情……我考虑了一下。”她很快就将话题拉回了正轨。 而陆影的手指不由地收紧了几分,抓得夕雾有些疼痛。 “你的答复呢?”他的声音里竟然带了一丝紧张的意味。 “抱歉,陆影。我认认真真地考虑过了,我真的不能答应你。”夕雾垂着眸子,轻声开口说道。她的声音虽然又轻又淡,可其中却满是坚定不移的决绝意味。 陆影的心在一瞬间门沉入了谷底。 所以,她考虑了一个晚上,还是没有改变主意吗? 他就这么……让她难以接受吗? “你再说一遍?”陆影用力地抓着她的手腕。他的脸色阴沉无比,看起来像是什么择人欲噬的猛兽一般,直看得夕雾心里发慌。 “我、我说我不能……”夕雾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回答,可是,她还没有将后面的话语说完,陆影便侧过头已经堵住了她的嘴,让她那娇嫩的唇瓣之中再也不能继续吐露出那些他不想听到的话语了。 “唔……”夕雾不断地挣扎着,想要挣脱陆影的钳制。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陆影的指尖重重地按在了她微肿的唇瓣之上,语气里满是警告之意。 昨天被他亲得又红又肿的唇瓣之前已经恢复了大半,只不过,现在却又微微地肿了起来。她的唇上沾染了晶莹剔透的水渍,看起来便显得更加诱人了。 “我给你一个晚上的考虑时间门,不是让你再拒绝我一次的。”陆影扯了扯嘴角,眼底没有任何的笑意。 夕雾却只是怯生生地往后缩了缩身子,她拼命地摇着头,满脸的抗拒之色。 陆影突然凑到了夕雾的脸庞前,他不由自主地放软了语气,轻声地开口哄道:“答应我,好吗?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 他恨不得把自己的一颗心捧出来给夕雾看——他要让她看看,自己到底有多么喜欢她。 “可是,你明明一直都在‘欺负’我……”夕雾微微垂着眸子,小声地控诉道。 “我……”陆影无法反驳。 “只、只要你答应我,以后我保证、保证不会再‘欺负’你了。”他伸出手,一把抱住了她,言辞恳切,“可不可以不要拒绝我?” “求你。”陆影一字一顿地开口央求道。 他以前从来没有对旁人这么低声下气过。但是,此时此刻,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来让夕雾改变主意了。 “真的很抱歉,陆影……”夕雾见他态度真诚,便也放软了自己的语气,“我们真的不合适。也许,我们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她试图对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说着,她还安抚性地轻轻拍了拍陆影的肩膀。 见夕雾依然没有改变主意,陆影只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发疯了。 他完全无法忍受——夕雾不属于自己这件事情。 什么朋友?他才不想仅仅只是和她成为朋友而已。 他已经给过她好几次机会了。 是她自己没有好好珍惜。 这不能怪他。 没有她的话,他会疯掉的。 夕雾只感觉陆影的手紧紧地揽住了她的腰肢,然后他再次朝她靠了过来。 “既然如此,我只好……跟你谈谈条件了。” 陆影一边说着,一边肆无忌惮地再次吻上了她的唇瓣。 215. 慕少艾【28】 “这么乖啊。”…… “什、什么条件?”夕雾下意识地开口问道。她微微地往后缩了缩自己的身子,想要躲开陆影那越来越得寸进尺的触碰。 可陆影却是用力地桎梏住了她纤细的腰肢,将她紧紧地抱在了自己的怀里,让她无法逃脱。 “你知道的,我不是什么好人。”他笑了笑,神色莫名。说着,他便又低下头去,想要去亲吻她。 夕雾轻轻地偏了偏头,她的动作之间满是拒绝之意,可陆影仍旧不管不顾地追着吻了上去。 “我喜欢你,所以想要和你谈恋爱。”陆影十分自然地开口表了白。他的语气平静又淡然,好像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一样。 “可是……”夕雾想要告诉他——自己并不喜欢他。他不应该再在她的身上继续浪费时间了。 陆影却是伸出了食指,轻轻地抵在了她的唇瓣之上,让她被迫将自己还未说出口的话语尽数咽了回去。 “我知道……你暂时还不喜欢我。”哪怕陆影对这件事心知肚明,可是当他亲口说出来的时候,心中难免还是有些郁闷和难受。 “但是,这不代表你以后不会喜欢上我,对吗?”他抬眸看向夕雾,眼底隐隐约约藏着一些几不可察的期待之意,看起来倒像是一只急于讨好主人的小狗一般。 夕雾本想直截了当地否认,可是,看着陆影那双闪烁着祈求神色的好看眼睛,她话到嘴边又转了一个弯,道:“对、对吧。” “所以,你只是还不够了解我而已。”陆影自顾自地得出了结论。 “我只希望你能够给我一个机会,可以吗?”他轻轻地咬了一口她圆润的耳垂,在那一小片肌肤之上留下了晶莹的水渍。 “我们先试着交往几个月。等到高考之后,无论你是‘回心转意’,还是想要甩了我,我都不会有半句怨言。”陆影温热的吐息拂过夕雾耳畔处的肌肤,让她不由自主地颤栗了起来。 “又或者……你是希望我继续一直这样纠缠着你吗?”他慢条斯理地开口说道,“其实,我并不想逼迫你。” “所以我会给你选择的权利。”陆影抱着夕雾,一字一顿地继续说道:“是答应我的条件,还是……让我们就这样继续下去。” 他一边说着,一边凑到了夕雾的耳边,在她脸颊处的肌肤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啄吻着,像是在以实际行动“身体力行”地威胁着她。 虽然夕雾的心中对陆影的行为仍然有些抗拒,但是,此时此刻,她已经无暇他顾了。她几乎是一下子怔愣在了原地,任由着陆影“肆意妄为”。 陆影的话语让她陷入了思考之中。 “怎么样,考虑清楚了吗?”陆影抱着她,轻声开口问道。 他的语气堪称温柔,可是,听在夕雾的耳中,却无端带了些危险的意味。 “我……”她张了张嘴,下意识想要拒绝陆影。可是,陆影的条件似乎……很诱人。 如果陆影再这样对她紧追不舍下去,那么,她还怎么能够认真学习? “而且,我不保证……在你拒绝我之后,我到底会对你做出什么事情来。”陆影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可其中却满是显而易见的威胁之意。 “我可能会发疯的。”他重重地吻上了她的唇瓣。 许久之后,陆影才放开她,他哑着嗓子开口问道:“夕雾,告诉我,你的选择是什么呢?” 夕雾犹豫了。 她只不过是想要考上心仪的大学而已。而陆影最近这段时间的纠缠实在让她有些难以招架。他提出的条件对她来说,无疑算得上是一个还算不错的解决方案了。 毕竟她只需要和他交往几个月,等到高考之后,她就可以摆脱掉他了。 然而,在陆影一声又一声的诱导与哄骗之下,夕雾几乎已经忘记了——这一切分明是陆影有错在先,是他害她陷入了这般境地之中。而且,明明只要陆影不再纠缠于她,那么现在困扰着她的问题,也将会迎刃而解。 可大概是陆影低哑的声音太过于具有迷惑性了,再加上他时不时就亲得她喘不过气来,让她实在无法好好思考。 于是,夕雾便在迷迷糊糊之间听见自己的声音响了起来:“好,我答应你。”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细细听去,其中甚至还夹杂着一丝似有如无的沙哑之意。陆影亲得太狠了,她快要不能呼吸了。 “我只有一个条件——你不能影响我的学习。”夕雾试图为自己争取更多的保障。 “好,我都听你的。”陆影的眼睛猛地亮了亮,他低沉又悦耳的声音里满是显而易见的喜悦之情。 他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唇角,露出了一个灿烂又勾人的笑容来。 此刻的陆影看起来倒真像是一个单纯又热情的少年。任谁也看不出来——片刻之后,他还在半哄半骗地劝说少女和自己交往。 “既然宝贝这么听话,我应该奖励你才对。”陆影很快就改了口,肉麻又亲昵地喊着夕雾“宝贝”。 而夕雾还没有从他那突如其来的转变之中回过神来的时候,陆影就已经肆无忌惮地直接撬开了她的唇齿。 夕雾本来下意识地想要反抗他,可是很快,她就想到了什么,原本想要推开陆影的双手便不由自主地卸下了几分力道。 她刚刚已经答应了陆影。 …… 其实,此时此刻,陆影还有些恍惚失神,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身处于虚假的梦境之中——夕雾竟然真的改变了主意。 她答应他了。 她同意成为他的女朋友了。 陆影不由地在暗地里悄悄地掐了自己一下,大腿处传来的剧烈痛感和怀中柔软的触感都在提醒着他——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他终于……如愿以偿了。 尽管这是他半哄半骗“偷”来的短暂幸福,可是,他已经没有什么回头路了。 其实,无论是威逼还是利诱,不管他到底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只要夕雾能够乖乖地待在他身边,哪怕要不择手段,陆影恐怕也会不管不顾地出手。 他已经忍耐得快要疯掉了。 他根本就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好在……这一招奏效了。 至于其他更加恶劣的下作手段,他现在暂时用不上了。 …… “这么乖啊。” 陆影见夕雾并没有反抗自己,他忍不住地勾唇笑了笑,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他又凑上前去轻轻地吻了吻她的脸颊,眼中满是珍重又怜惜的意味。 “到学校了。”夕雾低着头,小声地开口说道:“我不想迟到……” “那我们就先下车吧。”陆影一下子就变得很好说话,他几乎是对夕雾言听计从一般,好声好气地回应着她的每一句话。 只不过,在某些方面,他却十分执着。 譬如说—— 此时,陆影正和夕雾“光明正大”地手牵着手,从大清早人来人往的校园之中“大摇大摆”地穿行而过。 任凭夕雾如何劝说,陆影始终不肯放手。他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夕雾是他的女朋友。 在路上,有不少老师路过看见了他们两人交缠在一起的手,却也只当做没看见。 至于其他同学,则都在暗地里窃窃私语着。 “陆影居然也会‘早恋’?他不是最讨厌别人接近他了吗?听说他之前还因为这种事情骂哭了不少人。” “马上就高考了,该说不愧是陆家的少爷吗?在这个节骨眼上,竟然还有闲情逸致谈恋爱。” “陆家早就为他铺好路了,你瞎操什么心啊?” “等一下,他对象是不是那个和顾清然并列年级第一的转校生?” “好像就是她。” “要是陆影耽误了人家高考,那……” “你小声点。万一这话让陆影听到了,你就死定了!” …… 夕雾低着头,她想要拉着陆影快点走到教室里,免得再待在外面受人议论。一直有人朝着他们的方向投来自以为隐蔽的打量视线,让她感觉如芒在背。 陆影则是一点也不着急。他慢悠悠地迈着步子,俊俏的脸上挂着散漫的笑意。 他十分放肆地与夕雾十指相扣着,明目张胆地向其他人昭示着——自己与她之间存在着不同寻常的亲密关系。 “你别害怕。”陆影凑到她耳边轻声安慰道。 “我……”夕雾还有些不太习惯于身份的突然变化,她试探性地往回抽了抽自己的手,想要挣脱陆影的束缚。 “难道说……你刚刚都是在骗我的?”陆影的反应很快,他毫不犹豫地将夕雾的手攥得更加紧密了些。 他瞪大了自己的眼睛,脸上划过了一抹落寞的受伤之色,看起来如同一只即将被主人遗弃的小狗一般。 “不、不是的。”夕雾急急忙忙地否认道。她既然已经选择答应了陆影的条件,又怎么可能会出尔反尔呢? “那就好。”陆影轻轻地应了一声。 在夕雾看不见的角度,陆影微微地翘起了嘴角。 原来她这么好骗啊。 只不过,很可惜,他一开始就告诉过她——自己不是什么好人。 所以,坏人言而无信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吧? 等到高考之后,哪怕她甩了他,他也毫无怨言? 怎么可能! 等到那个时候,如果她真的敢提出分手,那么…… 陆影的眸光不由地暗了暗。 216. 慕少艾【29】 “好,我答应你。”…… “马上就要上课了,要不然……你现在还是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吧。”看着一直站在自己座位旁边不肯离开的陆影,夕雾不得不轻声开口劝说道。 说着,像是怕陆影拒绝她一般,夕雾还伸出了手,小心翼翼地拽了拽他的衣袖。 “好。”而陆影则是毫不犹豫地应了一声。他依依不舍地亲了一下夕雾的脸颊,便向教室后排处的座位走了过去,一副对夕雾言听计从的乖巧模样。 等到陆影离开之后,苏洛才往夕雾的方向稍微靠了靠,一脸疑惑地小声开口询问道:“小雾,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和陆影怎么突然……” 她的语速很快,听起来很是急切的样子。 天知道,当苏洛看见陆影牵着夕雾的手走进教室的时候,她的心底到底翻起了怎样汹涌的惊涛骇浪。 她本来应该第一时间就开口“质问”陆影的。可是,不知怎的,她却有些犹豫了。 苏洛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如果夕雾和陆影两情相悦的话,那么,她分明不应该产生类似于嫉妒与愤恨的情绪。 她只觉得自己似乎有些生气与不满。与此同时,似乎还有一些……几不可察的酸涩之情。 不,也许她其实只是在为了夕雾考虑而已。毕竟陆影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所以,她才会对此感到不满。 自己只不过是在担心夕雾会因为陆影而受到伤害罢了。 对,就是这样。 苏洛很快就说服了自己,她将心底那些复杂的异样情绪全部都强行地压了下去。 “是不是陆影他强迫你了?” 还没有等夕雾开口回答她,苏洛便自顾自地继续询问道。 “没关系的。只要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都会帮你解决的。”苏洛一把抓住了夕雾的手,言辞恳切,“相信我,小雾。” 可是,苏洛越是真诚,夕雾便越不想把她也牵扯进来。苏洛对自己那么好,她又怎么可以再给她添麻烦呢? 而且,分明是自己亲口答应了陆影提出的条件,那么自己就应该承担相应的后果。 陆影在进教室之前,还笑着开口问了她一句:“宝贝,你不会出尔反尔的,对吗?” 夕雾当时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那你应该也会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吧?”他低着头,在她耳边低声诱哄着,“不要告诉其他人,好吗?” “好。”夕雾迟疑了片刻,这才开口应下。 所以,这种时候,她不能告诉苏洛——自己和陆影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自己明明只需要等到高考结束之后,一切便尘埃落定了。她又何必要让苏洛为自己担心呢? “没事,我……没关系的。”夕雾轻轻地勾了勾唇角,“谢谢你,洛洛。” “你应该不喜欢陆影吧?”苏洛微微皱了皱眉头。 夕雾抿了抿唇,她有些心虚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不敢与苏洛对视。尽管她答应了陆影要保密,可是,此时,她还是无法违背本心地说出类似于“喜欢他”的话语来。 苏洛敛了敛眸子,眼底眸光微暗,道:“小雾,如果你不想说,也没有关系的。只不过,如果陆影他欺负你了,你一定要告诉我,千万不要自己一个人忍着。我……会心疼的。”她最后一句话的声音很轻,几乎要消散在空气之中。 “好。”夕雾轻轻地点了点头。 有那么一瞬间,看着苏洛那双充满了关切之意的眼睛,夕雾几乎就要把一切事情都对苏洛和盘托出了。但是,最后她还是硬生生地忍了下来,只是轻飘飘地应了一声“好”。 她绝对不能让自己的事情影响到苏洛。 …… 尽管夕雾与苏洛的交谈声并不大,可是,坐在夕雾旁边的顾清然却依然能够将她们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不知为何,他始终无法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题目之上。 倒不如说……从陆影牵着夕雾的手走进教室的那一刻,他就有些烦躁不安了。 手中的钢笔被他捏紧又放开,笔尖在白纸上留下了几个浅浅的墨点。 顾清然猛地闭了闭眼睛,想要将那些杂乱无章的复杂思绪从自己的脑海之中尽数驱赶出去。 他们两个人早恋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顾清然同学,这一题……有没有更加简单一点的解法呢?”夕雾又娇又软的声音突然间响了起来。 顾清然先是愣了一下,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 “抱歉,我还没有解出来。”他的声音里莫名其妙地带上了一丝冷意。 “啊?”夕雾显然有些诧异,但她想了想,还是继续开口说道:“那需要先看一下我的思路吗?” 她和顾清然之前基本上都是这样交流的。 “不用了。”顾清然硬邦邦地拒绝道,“你自己认真做题吧。” 他的语气又冷又淡,听起来心情很差劲的样子。 夕雾见状,倒也不好再去打扰他了。 可是,顾清然却又莫名其妙地继续开口说了一句话:“身为学生,应当以学业为先。” “啊?”夕雾有些茫然地抬眸看他。不过,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点了点头,道:“嗯,我知道的。” “陆影……不是好人,你小心一点。” 顾清然只觉得自己今天似乎格外啰嗦,分明是与他毫无关系的事情,他却偏偏要多嘴。 “谢谢你的提醒,我会注意的。”夕雾朝着他浅浅地笑了笑。 “我是认真的。”见夕雾看起来似乎仍然有些不太在意自己的提醒,顾清然不知为何,心头陡然间泛起了一股怒火来。 他重重地将钢笔摔在了桌面上,一字一顿地沉声开口说道:“你玩不过他的。他是陆家的人,他有退路,你明白吗?” 夕雾吓了一跳,她不知道为什么顾清然会这么生气。 “我、我明白啊。”她怯生生地开口回答道。 她当然明白,陆影和自己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他可以随便玩玩,而自己……没有退路。 她之所以会答应陆影的条件,也只不过是暂时的缓兵之计罢了。 看着夕雾不安的眼神,顾清然也反应过来了自己方才有些失态。他微微敛了敛眸子,将语气稍微放缓了一些,道:“我只是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你‘堕落’下去。毕竟……学校里也没有几个人可以和我交流题目。” “谢谢你,顾清然。”夕雾认认真真地开口道了谢,“你放心,我不会影响到自己的学习的。” 顾清然不着痕迹地抬眸看了她一眼,很快又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 “你真的不想坐在我旁边吗?” 下课之后,陆影很快就又挤到了夕雾的座位旁边,眼巴巴地开口问道。 “我肯定不会打扰到你学习的!”他一脸认真地保证着。 “陆影,你……是不是想要干涉我的人身自由?”夕雾眉头轻蹙,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问道。 刚刚顾清然的话语提醒她了——她是玩不过陆影的。所以,她需要和陆影“约法三章”。 她想到了在原来的剧情之中,陆影对苏洛那堪称可怕的占有欲。她不能让自己陷入这种境地里。 “不是的!”陆影急急忙忙地摇头否认道。 “你答应过我——不会影响我的学习。”夕雾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继续说道,“但是,除此之外,我还需要一点自己的空间。你这个样子……让我有些难受。” 她的声音分明又轻又软,可听在陆影的耳中却无疑是平地惊雷一般。事实上……他的确有这个打算。他希望夕雾的眼里只有他一个人存在。 但是,此时此刻,听到夕雾充满恳求之意的娇软声音之后,他忽然又心软了。 “好,我答应你。”陆影点了点头。 他将夕雾揽在了自己的怀里,凑到她耳边继续开口说道:“只要……你不背叛我,我都会很听话的。” 陆影的声音很轻,可他的语气里却满是坚定不移的决绝意味。 如果夕雾一直都乖乖地待在他身边,他会对她言听计从的。毕竟,他喜欢她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让她伤心难过呢? 夕雾慢慢地伸出手,安抚性地揉了揉陆影的脑袋,像是在给野兽“顺毛”一般。 她将他那一头耀眼的银白发丝揉得有些凌乱,可陆影却丝毫不恼,甚至还勾唇笑了笑,神情里满是纵容之意。 “谢谢你。”夕雾小声地说道。她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却被陆影一把抓住了。 “那你总该要给我一点补偿吧?”他有些无赖地开口说道。 “什么补偿?”夕雾下意识地追问了一句。 陆影只是看着她笑。 他一边轻轻地抚摸着夕雾的手,一边意有所指地开口说道:“现在……可能不太方便。” “行了,陆影。” 苏洛在一旁“被迫”听着陆影的“打情骂俏”,她忍不住开了口,道:“你不是说不会影响小雾学习吗?你看看她这个课间到现在才做了几道题啊?” “你这样也叫‘不影响’吗?”她嘲讽似的扯了扯自己的唇角。 “苏洛,你管得未免也太宽了吧?”陆影不甘示弱地反唇相讥,“别人谈恋爱你也要管吗?” 217. 慕少艾【30】 “小伤而已。”…… “洛洛,你别生气啦。”夕雾先选择开口安抚了苏洛。她轻轻地拽了拽苏洛的衣角,语气温柔无比,“我知道你是在关心我。” 苏洛见状,语气也不由地放缓了下来:“小雾,我只是……有点担心你。” “我知道的。”夕雾朝着苏洛勾了勾唇角,露出了一个软软的笑容来,让人情不自禁地心跳加速了起来。 见夕雾忽略了自己这么久,陆影只觉得心中不满又郁闷。他便下意识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一下子拽到了自己的面前。 “不准朝着别人这样笑。”陆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不乐的。 夕雾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她怔愣了一下之后,才堪堪反应了过来,有些怯生生地开口说道:“陆影……你刚刚不是才答应过我吗?” 说着,她还微微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此时陆影正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腕,让她觉得有些不太舒服。 陆影很快就松开了自己的手,而夕雾腕间门雪白的肌肤之上隐隐约约间门有浅红指痕浮现又消散。 尽管他刚刚没有用太大的力气,可大概是夕雾的肌肤太过于娇嫩的缘故,她的腕间门依然留下了浅色的红痕。 “抱歉,我是不是太用力了?”陆影有些心疼地揉了揉夕雾的手腕。只不过,揉着揉着,他的动作似乎逐渐变了味道。 他白皙的指尖一点一点地摩挲着她腕间门的肌肤,那片的浅红指痕几乎已经消失殆尽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小片蔓延开来的绯红痕迹。而绯红色彩印在她雪白的肌肤之上,更是尤为显眼。 夕雾有些不太适应地往回抽了抽自己的手,道:“陆影,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陆影紧紧地捉住了夕雾的手,他低着头,一言不发。 夕雾抿了抿唇,她将自己的习题册递给了陆影,声音有些委屈地开口说道:“其实,在一般情况下,一个课间门的时间门里我能把这些题目全部都写完的。” 说着,她伸手指了指习题册上的一大片空白。 而陆影的注意力则是全然集中在了她纤长又白皙的手指之上。如同艺术品一般完美的手……似乎很适合被“亵渎”。 他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语气温柔地开口说道:“抱歉,我下次会注意的。”他的态度十分诚恳,看起来真诚无比,让人一点也看不出来——此时他的心底到底在想着怎样肮脏不堪的事情。 “嗯。陆影,你放心。只要你不食言,我也会遵守承诺的。”夕雾对陆影的想法一无所知。她想了想,学着陆影的样子,凑到他耳边轻声地开口保证道。 少女温热的吐息打在陆影的耳畔处,带起一阵酥酥麻麻的细微触感,让他不由地有些脸红心跳了起来。 就在这时,上课铃突然间门响了起来。 夕雾只看见了陆影“落荒而逃”的狼狈背影。 而在那银白发丝的遮掩之下,陆影的耳尖处还泛着一抹绯红的色彩。 ———— 接下来的几个课间门,陆影强行按捺住了自己的性子。他只是坐在座位上远远地看着夕雾,并没有再次上前打扰她。 他将夕雾刚刚的话语牢牢地记在了心里——只要他不擅自打扰她学习,她就会遵守承诺。 不过,哪怕仅仅只是坐在后排远远地看着夕雾的背影,陆影也觉得……时间门过得充实无比。 于是,后排的其他人便眼睁睁地看着陆影的唇角处一直挂着似有如无的笑意,看起来实在让人有些害怕。 …… “影哥,你和夕雾同学真的在一起了?”李川仍旧有些不死心,他试探性地开口问了一句。 陆影侧过头,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一脸自然地开口说道:“当然。” 分明只是再简单不过的两个字,在陆影的口中说出来,却莫名带了一抹愉悦之情。 李川的心不由地沉了沉,但他也不敢在陆影的面前表现出来,便只能赔着笑脸,含糊不清地随便应了一声。 陆影却像是来了兴致一般,随口问道:“我和她是不是特别般配?” “啊?”李川完全没有想到陆影会问出这种……难以言喻的问题来,他愣了一下后,才有些违心地开口回答道:“嗯,很般配。” 陆影一脸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道:“我也这么觉得。” …… “影哥,外面好像有人来找……嫂子了。”一个很有眼力见的小弟适时地改了口,称呼夕雾为“嫂子”。 陆影回头看去,只见韩野正冷着一张脸站在后门处。 韩野见陆影回了头,也并不在意。他只是自顾自地继续拉住了班上的另一位同学,想要让那位同学帮他喊一下夕雾。 他现在心里很不是滋味,既震惊诧异,又茫然不解,甚至……还隐隐有些嫉妒和愤恨。 韩野不知道陆影到底使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肮脏手段,才逼迫夕雾和他谈恋爱的。 他总觉得这件事情有些不太对劲,所以,他一定要找夕雾当面问清楚才行。 ———— “宝贝,你不要理他好不好?”陆影一把拽住了夕雾的手腕,可怜兮兮地央求道。 “陆影,难道你要食言了吗?”夕雾的脚步顿了顿。她弯着腰,眉头微微蹙着,让人不由地心生怜惜。 “行,听你的。我不会干涉你。”陆影颇有些咬牙切齿地开口说道,“但是,你可别被韩野那个家伙给骗了。” “放心,也许他找我是有什么急事呢。”夕雾一脸坦然地回应道。 见夕雾神色如常,陆影也稍微放下心来。 只不过,陆影的心中却依然有些不爽。 看来……自己今天早上打他打得还不够狠啊。韩野居然还敢当着自己的面来找夕雾。 既然夕雾不希望自己干涉她,那他便不会光明正大地做手脚。他会在暗地里一个一个地把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全部都警告一遍的。 …… “夕雾同学,你和陆影……”韩野迟疑着开口问道。 “是真的。”夕雾轻轻地点了点头。 既然答应了陆影的条件,她就应该说到做到。 见夕雾如此自然地承认了这件事情,韩野的脸色在陡然间门冷了下来。 “是不是陆影他威胁你了?”他深深地皱了皱眉头,“你不用害怕。只要把事情都告诉我,我会帮你全部解决的。” “我没事的,谢谢你的关心。”夕雾朝着他摇了摇头。 不得不说,熟悉陆影的人,似乎都对他很是了解——所有人都知道陆影不是什么好人。 当他们得知夕雾和陆影谈恋爱了之后,第一反应都是——是不是陆影强迫或者威胁夕雾了。 韩野只觉得自己的心中似乎郁结着一股无名火。可是,既然夕雾都已经亲口告诉他自己没事了,那他又有什么理由在这件事情上继续纠缠不休下去? 他猛地闭了闭眼睛,想要将自己眼底蕴藏着的深沉暗色尽数敛去。 “宝贝,快上课了。” 陆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夕雾的身后,他从背后一把抱住了她,在她耳边轻轻地开口提醒道。 只不过,与其说是“提醒”,倒不如说是……“警告”。 他在警告韩野。 而韩野也如同陆影所预料的那般,一下子就变了脸色。 “好,那我就先不打扰你了。”韩野极为勉强地主动开口说道。 然后,他就眼睁睁地看着陆影放肆又嚣张地揽着夕雾转身走进了教室里。 …… 韩野现在几乎可以肯定——陆影绝对使用了某种手段。 当陆影从背后抱住夕雾的时候,她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了颤,看起来对于陆影的行为有些抗拒。很明显,她并非全心全意地喜欢着陆影。 韩野在心底暗自松了一口气。 尽管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只要夕雾还没有喜欢上陆影,那么,自己就还有可乘之机。 他本来不想这么着急的。可是,既然陆影已经捷足先登了,他便不得不提前出手了。 是陆影先破坏规矩的。 自己只不过是……心有不甘罢了。 夕雾不喜欢陆影,却能够和陆影在一起。既然如此,她又为什么不可以和自己在一起呢? 如果只要不择手段就能够拥有她,那么,自己还在犹豫着什么呢? …… 于是,在晚自习的补习时间门里,夕雾便看着韩野满脸伤痕地坐在了她的身旁。 “韩野,你……还好吗?”夕雾有些担心地开口询问道。 “我、我没……嘶……我没事。”韩野故作镇定地说着。只不过,他像是在说话间门一不小心牵扯到脸上的伤口一般,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怎么伤得这么重?”夕雾微微皱了皱眉头。 “小伤而已。”韩野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可能是早上的伤口没有及时处理,到现在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吧。”他一本正经地说道。 夕雾有些茫然。 今天课间门的时候,韩野脸上的伤痕看起来似乎没有现在这么……惨不忍睹啊? 不过,她很快就不再纠结了。 毕竟韩野脸上的伤痕是真真切切地存在的,总不可能是他自己打的吧? 218. 慕少艾【31】 “抱歉,是我连累你了…… “要不然……你还是先去医务室处理一下自己的伤口吧?” 夕雾满脸关切地开口劝说道。她想了想,又很是体贴地补充了一句,道:“我会把这节课的学习内容整理成笔记给你的,所以你不用担心。” 像他这种天天上课睡觉的人,怎么可能会因为没有听课而感到焦虑与担心呢? 韩野的脸色不由地僵硬了一瞬间,好在他很快就调整了过来,故作自然地开口说道:“没事。不就是被人打了一顿而已,不要紧的。” 说着,他还故意将自己的脸往另一个方向侧了侧,像是不想让夕雾看清楚他脸上那些凄惨的伤痕。 韩野掩饰的动作实在有些拙劣,夕雾几乎一眼就看穿了他的“真实想法”——如果伤势不严重的话,他为什么要遮遮掩掩的? “还是尽快去处理一下伤口吧。”夕雾皱着眉头,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毕竟,韩野脸上青青紫紫的伤痕看起来实在太过骇人。 “真的不用。而现在已经这么晚了,也不好再麻烦校医了。”韩野连声推辞着,“而且,也没有人可以陪我去校医室。” 他的声音里藏着一丝几不可察的落寞之意。 “算了,我忍一忍就好了。”韩野垂着眸子,轻飘飘地开口说道。他的声音又轻又慢,听起来……竟然有些可怜。 “我陪你去吧。”夕雾下意识地开口应了一句。 “这样不会耽误你学习吗?”韩野看起来有些迟疑。 夕雾连忙摇了摇头。 她向老师申请了一下,得到老师同意之后,便示意着韩野和自己一起离开教室。 而老师看了一眼韩野的凄惨模样,关心了他几句后,就赶快让他们去校医室了。事实上,哪怕韩野突然间一言不发地直接走出教室,老师们也不会去过多地干涉他的行为——他毕竟是韩家的少爷。 …… “下次一定要尽快地把伤口先处理好啊。”夕雾认认真真地叮嘱道。 她是真的把韩野当成了自己的朋友。毕竟他帮了她很多次。 “好。”韩野点了点头。然而,他的动作又一不小心牵扯到了自己的伤口,他不由地“嘶”了一声。 “陆影他下手这么狠?”夕雾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那个家伙打起架来一向都是毫无分寸的。”韩野趁机抨击道,“听说之前他还把别人打成了重伤,不得不住院疗养。” “啊?”夕雾的声音不由地颤了颤。 如果是这样的话,现在再回想起陆影先前说过的话语,似乎都变得别有深意了——要是她违背了承诺,恐怕……下场会很惨。 “虽然昨天晚上我的确不应该因为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就冒昧地留宿在你的家里。毕竟男女有别,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归还是不太好的。”韩野的脸上满是诚挚的歉意。 “但是,陆影他下手也太狠了。如果不是我练过几招,换成其他人,恐怕……要休学住院了。”他颇有些不赞同地开口说道。 这种时候,他选择性地忽略了自己当时也不甘示弱地还了手的事实。只不过,他并不像陆影那样刻意地朝着脸上打。所以,单单从外表上来看,韩野会更加狼狈一些。 实际上,陆影的身上估计也是青青紫紫的一大片,只不过,在衣服的遮掩之下,旁人看不出来罢了。 夕雾抿了抿唇,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沉默了。 “啊……对不起,我是不是不应该这样说陆影?毕竟他现在是你的……男朋友了。”韩野像是才恍然发觉自己的一时失言一般,有些慌张地开口道歉着。 “没事没事。”夕雾连连摆手,“你说的本来就是事实。而且,我和陆影……” 说着,她忽然间反应了过来,赶忙将自己还未说出口的话语咽了下去。 “你和陆影……怎么了?”韩野有些好奇地追问道。他的语气听起来似乎还带了一丝急切之意。 “没什么!”夕雾赶忙摇头否认。她可是答应过陆影要保密的。 在看到韩野的“凄惨”模样之后,她更加不敢随意地违背承诺了。如果陆影一气之下动手揍她,那么,她恐怕都熬不到救护车来的那一刻。 见夕雾并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面过多纠缠,韩野虽然看起来有些失落,但也没有再去勉强夕雾。 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夕雾很明显对陆影产生了畏惧之心。 不过,他也没有说谎。不是吗?陆影本来就是一个暴戾的人。 ———— 他们到达校医室的时候,校医已经收拾好了一切,准备下班了。 只不过,在看到韩野脸上的伤痕之后,校医很快就放下了手中的东西。 她再怎么急着下班,也不能不顾学生的安危。更何况,那是韩家的少爷,她就更加不敢怠慢了。万一韩家的人问责下来,恐怕她的饭碗就要不保了。 “阿姨,你如果有事要忙的话,可以先下班的。”韩野上前一步,率先开了口,“我们在这个时间过来已经很打扰你了。” “不打扰,不打扰。”校医随意地摆了摆手。 “没关系,我们自己可以处理好伤口的。”韩野“循循善诱”地说道,“阿姨,你把校医室留给我们就行了。我们走的时候会帮你关灯、锁门的。” “如果要劳烦阿姨为我耽误下班的时间,那我实在是过意不去。”他微微敛了敛眸子,看起来很有礼貌的样子。 “这……好吧。”校医本来想着——自己就是加班也要把韩家少爷的伤给处理好,结果韩野这么“懂事又体贴”,倒是让她有些意外了。 她还以为有钱人家的孩子大多都像陆家的少爷那样……嚣张跋扈呢。现在看来,是她太过于狭隘了,总是带着偏见去看待别人。 校医很快就将钥匙交给了韩野。校医室里并没有什么贵重的物品,而且,韩野也不至于去偷窃校医室的东西。至于一些危险的药物,也都被单独地锁在了库房里,所以校医并不担心。 她只是细细地叮嘱了一番之后,就离开了校医室,留下韩野和夕雾两个人单独留在了房间里。 夕雾很快就联想到了上一次她在校医室内的“可怕”遭遇。如果不是顾清然路过救了她,她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因为缺氧而直接晕过去。 但是,在看到身旁的韩野之后,她又在心底暗自松了一口气。 韩野可不是陆影那种人。 …… “小雾,你……可以帮我处理一下伤口吗?”韩野看了一眼夕雾,试探性地开口问道。他的语气听起来还有些为难。 见夕雾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自己,他又连忙补充道:“如果不太方便的话就算了,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的。” “可以啊,我来帮你吧。”夕雾十分自然地点了点头。韩野都这么说了,她哪里能够狠心地拒绝他? 而她完全没有察觉到,韩野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改了对她的称呼。 “谢谢你,小雾。”韩野朝着她温柔地笑了笑。 夕雾打量着韩野脸上的伤痕,眼底满是心疼之色。 他那张俊俏又精致的脸庞之上,印着数道青青紫紫的伤痕,看起来有些惨不忍睹。只不过,他的五官深邃无比,那些伤痕非但没有让他的相貌黯淡下来,反而还为他增添了几分不羁之色。 哪怕是被打成了这个样子,韩野看起来依然好看得不像话。 “是不是吓到你了?”韩野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说道,“我也没想到这些伤会变得这么严重。” 他又开始在夕雾的面前不着痕迹地抹黑陆影了。 这些伤痕……可是他一点一点地对照着陆影之前下手的轨迹,自己用力打出来的。他毫不留情地加重了痕迹,让自己看起来变得凄惨无比。 虽然可能还有着细微的破绽存在,但是,好在骗过了单纯的夕雾。 在听到韩野的话语之后,夕雾果然又皱了皱眉头,脸上满是对陆影的不满之情。 她甚至想到了——如果自己当时没有答应陆影提出来的要求,那他会不会也把她打成这个样子?毕竟他的手段向来“残忍无比”。 “抱歉,是我连累你了。”夕雾一边认真又细致地为韩野擦拭着伤口,一边开口说道。她微微低着头,满脸歉意。 虽然夕雾在感情方面有些迟钝,但她还是能够感觉到——陆影对韩野动手,其中应该也有着自己的很大一部分原因。 “这不是你的错啊,你不必自责。”韩野轻轻地摇了摇头,“如果……你实在想要弥补的话,帮我处理一下伤口就已经足够了。”他半开玩笑地说道。 夕雾只觉得韩野这个人实在太好了。他莫名其妙地被陆影打了一顿,伤成这样,居然还没有怪罪于她这个“罪魁祸首”。 于是,她手上的动作便愈发轻柔了起来,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弄痛了韩野。 …… 还是一如既往地单纯又好骗呢。 看着夕雾眼底盛着的愧疚之情,韩野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 219. 慕少艾【32】 “你在帮他说话?”…… 少女纤长又白皙的手指轻轻地捏着棉签,细致又温柔地在韩野脸上那片青紫的伤痕之上一点一点地涂抹着药膏。她微微弯着腰,额前的碎发自然地垂落下来,露出一张精致无瑕的脸庞来。 韩野随意地坐在病床边上,他微微仰起头,好方便站在一旁的夕雾替自己上药。 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像有些太过于靠近了。两人的呼吸似乎都在不知不觉间纠缠在了一起。 韩野能够清楚地看见——少女浓密又纤长的睫羽如同蝶翼一般轻飘飘地颤动着,像是从他的心尖之上一点一点地拂了过去,带起一阵极其细微的酥麻痒意。 她精致的五官近在咫尺,看起来毫无瑕疵,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来。那嫣红又娇嫩的唇瓣被雪白贝齿轻轻地咬着,陷下一点几不可察的弧度来。 韩野看着看着,一时间不由地有些失神。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唇瓣,似乎是想要缓解自己心中突然泛起的干渴之意。 “你渴了吗?我帮你倒点水?”夕雾很是体贴地开口问道。 少女说话间温热的吐息轻轻地打在他的脸庞之上,让韩野不由地有些心神恍惚了起来。 “不、不用麻烦了。”韩野微哑的低沉嗓音响了起来,就连他自己都有些诧异。 夕雾忍不住失笑:“你看你都渴成这样了。” 说着,她便将手中的药膏放在了一旁,然后转身找到了干净的一次性纸杯,又走到饮水机旁边,替韩野接了一杯水。 她还十分细心地调整了热水与冷水的比例,将水温控制在了刚好可以入口的温度。 韩野倒也不再跟夕雾客气些什么了,他伸手接过水,将其一饮而尽。 “我继续帮你上药吧。”夕雾柔声说道。 “好。”韩野点了点头。 “对了,你……应该知道陆影他是什么人吧?”他迟疑了半晌之后,颇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什么意思?”夕雾既茫然又不解。她一边为韩野抹着药膏,一边下意识地反问道。 “啊,我……没有别的意思。”韩野小幅度地摆了摆手,“我就是担心你被他骗了而已。” 事实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韩野的确没有猜错。 “不用担心我的。”夕雾勾唇笑了笑,“我有分寸。” “陆影那个家伙很危险。”韩野一脸平静地开口说道,“你恐怕不知道他发起疯来有多么可怕。” 他的语气里毫无波澜,仿佛他只是在陈述着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而已。 夕雾的身子几不可察地颤了颤。她看着自己眼前韩野那张又青又紫的俊俏脸庞,心里想着……光是现在这样就已经足够让她害怕了。 韩野自然没有忽略夕雾脸上那一闪而逝的畏惧之情,他的眼底划过了一抹几不可察的暗色。 他很快就装出了一副担心又关切的模样,温柔又坚定地开口说道:“别害怕,到时候我肯定会想办法保护你的。” “谢、谢谢你……”夕雾下意识地开口向他道了谢。 “我们是朋友,这是我应该做的。”韩野垂着眸子,轻声说道。 他的演技太好了,以至于夕雾完全没有发现——他刚刚那句话说得到底有多么违心。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两个为什么……”韩野顿了顿,还是没有把剩下的话语继续说完,他话锋一转,又道:“但是,我尊重你的选择。” “只不过,当陆影欺负你的时候,你一定要跟我说。我会帮你的。”他郑重其事地承诺着。 说着,他还一把抓住了夕雾的手。 在猝不及防之下,夕雾手中的棉签一不小心掉落在了地面之上,发出了一声极其细微的声响。 夕雾不由地轻呼了一声。她抬眸看向韩野,却见他的脸上满是诚挚又认真的神色,看起来似乎只是单纯地在担心她而已。 他应该不是故意的。 “我、我会的。”夕雾怯生生地开口回答道。 不知道为什么,韩野这个样子总会莫名其妙地让她觉得有些……危险。 她一边说着,一边试探性地想要将自己的手从韩野的手中抽出来。 然而,韩野却是越抓越紧。他掌心的温度滚烫无比,让夕雾不由地有些慌张失措。 “小雾,我们是朋友,对吗?”韩野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开口问道。 “当然。”夕雾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那你千万要保护好自己。”韩野垂着眸子,意有所指,“我都被他打成这个样子。如果是你的话……” “正因为我们是朋友,我才会对你说这些话。”他的声音很轻,“我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你就这样跳进火坑里。” 韩野的语气真挚无比,轻而易举地便让人想要相信并听从他的话语。 “我知道的。”夕雾现在已经完全忽略掉了自己那正被韩野握在掌心之中的手,“谢谢你的提醒。” “我也不想这么多嘴多舌的。”韩野无奈地笑了笑,“我只是真的很担心你。” 夕雾心中愈发感动了起来,她身边的朋友们都很担心自己。譬如说苏洛、韩野,还有……顾清然。 所以,她更加不能让他们担心自己了。 她会自己一个人解决掉这件事情,而不会去连累其他人。反正,陆影答应过她,等到高考之后,就可以放她自由了。 韩野不知不觉间已经松开了她的手。他伸出双臂,轻轻地环抱着她,看起来像是在安慰着她。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他在她的耳边轻声细语道。 虽然夕雾觉得韩野的举动似乎有些不太妥当,但是,他先前的一片赤诚之心她都看在眼里。 他只不过是在担心她而已。 韩野把自己当做是真正的朋友,她又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把他推开呢? 于是,夕雾便有些手足无措地回抱住了他。 然而,在夕雾看不见的角度,韩野的唇角微微翘了翘,脸上挂着一抹似有如无的浅淡笑意。 少女的怀抱柔软无比,似云彩一般,又轻又柔,韩野一时间竟有些舍不得松手了。 他悄悄地加大了几分手中的力道,将夕雾抱得更加紧密了一些。 韩野的心跳也因此而加快了几分。 他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声音又沉又哑,道:“小雾,你不喜欢陆影,对吗?” 细细听去,他的声音里竟然还夹杂着一丝几不可察的祈求与恳切之意。 而韩野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夕雾的身子在自己的怀抱之中僵硬了一瞬间。他便又轻轻地扯了扯唇角,眼底满是愉悦之情。 夕雾回答与否,已经不重要了。她身体下意识的反应骗不了人。 就在这时,校医室的门被人从外面重重地敲响了。 夕雾这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地从韩野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她的直觉告诉她,现在应该这样做。 而韩野的眸光沉了沉,神色莫名。 夕雾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校服之后,便走上前去,将门打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面色微冷的俊俏脸庞。 而那人在看到夕雾后,脸上的神情很明显地软化了下来。 “宝贝,我找了你好久。”陆影一边说着,一边十分自然地伸手揽住了夕雾的腰肢。 “你怎么在校医室里?是你脚上的伤还没有好吗?”他一脸关切地开口问道。 然而,下一刻,陆影的脸色却在陡然间沉了下来。 “这么晚了,你和他在这里……做什么呢?”他的声音十分平静,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一般,听起来让人不由地有些胆战心惊。 “韩野,也许我应该告诉你一下——夕雾现在是我的女朋友。”陆影一步一步地走进了校医室里,“你是不是应该自觉地和她保持分寸呢?” 他松开了自己拥着夕雾的手,转而捏了捏自己的手指。他又扭了扭脖颈,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是我今天早上打得还不够狠吗?”陆影扯了扯嘴角,眼底却没有丝毫的笑意。 他看着韩野脸上的伤痕,还有那片伤痕之上涂抹着的药膏,神色变得愈发难看了起来。 “找她来帮你涂药?”陆影冷冷地嗤笑了一声,“韩野,你是不是不认识其他人了啊?” “陆影……”夕雾怯生生地拽了拽陆影的衣摆,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只是帮朋友上药而已,你不要生气……” 她娇软的声音里带了些惶恐与不安之意,听起来如同小猫的爪子一般,在人的心尖上轻轻地抓挠了几下。 可是,这却让陆影变得更加气愤了起来,“你在帮他说话?”他忍不住开口质问道。 “陆影,你有必要这么咄咄逼人吗?”韩野实在看不下去了,“想要打架的话,我随时奉陪。” 说着,他还慢条斯理地将自己的衣袖挽了起来,看起来已经做好了与陆影打架的准备。 只不过,韩野却并没有为自己的行为过多辩解些什么。 陆影不由地眯了眯眼睛。他漫不经心地抬起了眸子,轻飘飘地开口说道:“等到我把你打得满地找牙之后,你是不是又要在夕雾面前装可怜,求着她帮你包扎伤口啊?” 夕雾那么单纯,必然是韩野用花言巧语诓骗了她。 220. 慕少艾【33】 “那……你的话可以相…… “你是在干涉小雾的人身自由吗?”韩野不紧不慢地开了口,“你是不是想让她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你想控制她?你想让她以后只能依靠你?” “陆影,你知不知道——你这种行为很卑劣?”韩野的声音里满是冷冽的寒意。 尽管陆影曾经确实在心里暗自考虑过这种事情,但是,他并没有将其付诸于行动。毕竟……夕雾亲口说过,希望他能够给她一点空间门。 她不希望自己被他紧紧地束缚着。 而陆影想着——只要她不离开他、不背叛他,他就会满足她的一切愿望与想法。 “我没有干涉她的人身自由。”陆影咬牙切齿地反驳道。 他分明没有这样做过。 他害怕耽误夕雾的学习,甚至还硬生生地忍住了没有在下课时间门去找她。在放学之后,他等了夕雾很久,也没有看见她的身影,这才会在校园里到处找她。 结果……他没有想到,在他焦急又烦躁的时候,夕雾竟然和韩野单独相处着。 她甚至还帮韩野上了药! “韩野,我警告你不要胡说八道!”陆影猛地上前一步,一把拽住了韩野衣领处的布料。 “恼羞成怒了?”韩野挑了挑眉,从容不迫地开口说道。他侧了侧头,颇有些意味深长地看向了夕雾,道:“小雾,现在你相信了吗?” 夕雾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相信什么?”陆影见韩野居然还敢当着他的面和夕雾“眉来眼去”,不由地怒火中烧。 “你到底有完没完?”他毫不犹豫地握起拳头就要往韩野的脸上打过去。 “陆影……”夕雾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她赶忙冲上前去拉住了他的手,“你先别冲动,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陆影冷哼一声,“我和这种只会觊觎别人女朋友的人,哪里会有什么误会?” “宝贝,你可不要被韩野骗了。”陆影反手握住了夕雾的手,“他一看就居心叵测、不怀好意。” 而夕雾一心想要安抚住陆影的情绪,她并没有发现——韩野根本就没有开口反驳陆影的话语。 “陆影,难道你不相信我吗?”夕雾轻轻地咬了咬唇瓣,泫然欲泣。 听见夕雾那隐约间门带着哭腔的娇软声音,陆影下意识地松了手。他放开了韩野,转而一把抱住了夕雾,柔着声音哄道:“我没有不相信你,我只是不相信他而已。” 韩野看着陆影那无比娴熟的动作,不由地皱了皱眉头。 “既然已经上完药了,那现在你可以滚了吗?”陆影故意将夕雾紧紧地抱在怀里,挑衅般地看了韩野一眼,“否则的话,我不介意给你的脸上再加一点颜色。” “谢谢你帮我上药,小雾。”韩野看也不看陆影一眼,他只是温柔地朝着夕雾笑了笑。 脸上带着伤的俊俏少年笑得温柔又勾人,看起来还带着些脆弱易碎的感觉,足以让人脸红心跳。 “你笑什么笑?”陆影不由地皱了皱眉头,脸色微冷,“再不滚,我就让你以后再也笑不出来。” 他忽然间门觉得自己先前下手还不够重,没有把韩野那张稍有几分姿色的脸打得“面目全非”。 “你别看他了。”陆影撇了撇嘴,闷闷不乐地朝夕雾抱怨着,“你看着我,好不好?” 夕雾安抚性地回抱住了陆影,与此同时,她暗自给韩野使了个眼色,让他赶快离开这里。 她不希望他们两个人再打起来了。 韩野脸上的那些伤痕实在太过骇人,看着都疼。她怎么能够让韩野再因为自己而受到伤害呢? 韩野的脸色沉了沉。他闭了闭眼睛,将眼底的暗色尽数抹去之后,才重新睁开眼睛,深深地看了夕雾一眼,然后转身离开了校医室。 ———— “宝贝,我也好疼。”陆影轻轻地眨了眨眼睛,一脸委屈之色。 向来桀骜不驯的少年软着声音低声央求着,倒是让人不由地有些心软。 “你怎、怎么了?”夕雾磕磕绊绊地开口问了一句。 “他也打我了……”陆影捉着她的手就往自己的身上按。 不就是装可怜吗? 他也会。 “你看……” 说着,陆影把自己的上衣衣摆向上撩了起来,露出线条分明的腹肌来。 只不过,在他白皙的肌肤之上,印着数道青青紫紫的伤痕,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不得不说,韩野下手的确够狠。但陆影全部都硬生生地忍了下来。他怎么可能在夕雾的面前示弱?况且,这对他来说,也只不过是小伤而已。他早就对此习以为常了。 但是,现在他发现——有的时候,“示敌以弱”并非下策。 譬如,此时此刻。 夕雾的手被陆影强迫性地按在了他沟壑分明的腹肌之上。 被迫感受着掌心处那坚硬又温热的触感,夕雾一时间门不由地有些怔愣。 “真的很痛……”陆影微微皱着眉头。他还带着夕雾的手在自己的腹肌上轻轻地摩挲着。 少女柔软的手指轻飘飘地抚摸着自己腹部的肌肤,轻易便让陆影心猿意马了起来。 “很、很疼吗?”夕雾怯生生地开口问道。 陆影点了点头,轻声哄道:“你也帮我涂药,好不好?” “好。”夕雾迟疑着答应了陆影。 他身上的伤痕看起来确实“惨不忍睹”,足以见得韩野当时也下了狠手。 在看到陆影这副凄惨模样之后,夕雾一下子便心软了。 “你看,韩野那种人最阴险了,专挑这种见不得人的地方打。”陆影毫不留情地抨击着韩野。 不得不说,陆影和韩野在某些方面还是极为相似的。 夕雾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便只能默默地用棉签为陆影涂抹着药膏。 她现在头脑有些乱。刚刚韩野的话语似乎还隐隐约约地回荡在她的耳边,和陆影现在的话语交织在一起,让她有些恍惚。 韩野刚刚可是对他自己的行为只字不提。 但是……被人打的时候还手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夕雾在心底暗暗纠结着。 “你在想什么?”陆影却是极其敏锐地发现了夕雾的走神,“你现在是不是在想着别人?” 他一把拽住了夕雾的手,神色不虞,“你是不是忘记了——我才是你的男朋友?” “你不会是想要背叛我吧?”陆影一字一顿地开口问道。 “没有!”夕雾赶忙反驳道。 “真的吗?”陆影眯了眯眼睛,语气有些危险地质疑道。 “你应该知道……既然你答应了我,就应该遵守诺言。”他意味深长地摩挲着夕雾的手。 “我不是言而无信的人。”夕雾的脸色有些苍白。 她下意识地联想到了——以陆影的暴戾性格,如果她敢违背诺言,恐怕会被他打得不成样子。 “宝贝,我知道你最讲诚信了。”陆影慢条斯理地勾了勾唇角,“所以,既然身为男女朋友,那我们接个吻,不过分吧?” 夕雾微微瞪大了眼睛,看起来像是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陆影的话语。 “还是说……你一直都在骗我?”陆影低声道。 夕雾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而陆影没有再给她辩解的机会,直截了当地吻了上去。 夕雾几乎快被他的话语绕晕了。她一时间门忘记了反抗,任由着陆影对她予取予求。 …… “真乖。”陆影哑着嗓子喃喃道。 夕雾被他紧紧地抱在怀里,她的手一不小心按在了他的腹部,沾染了满手的药膏。 “既然宝贝的手都脏了,不如就直接帮我把淤伤揉开吧?”陆影得寸进尺。 “啊?”夕雾抬着眸子,有些茫然。 被陆影这样一打岔,她一下子就忘记要去追究他方才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了。 陆影看着夕雾微肿的唇瓣,眸光不由地暗了暗。 他好像怎么也亲不够。如果不是怕夕雾太过抗拒,他恨不得时时刻刻都缠着她。 “你看,这里都紫了。”陆影可怜兮兮地开口说道。 他似乎已经掌握了诀窍——夕雾这个人好像“吃软不吃硬”。 她很好骗。 夕雾就这样被陆影半哄半骗着,开始温柔地为他揉起了身上的淤伤。 伴随着她认真又细致的动作,陆影的神色变得愈发危险了起来。 他好像在“玩火”。 …… “可、可以了。”陆影的声音低沉又喑哑。 “啊?可是……”夕雾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陆影轻飘飘地打断了。 “你真的要继续吗?”陆影挑了挑眉,意味不明地勾唇笑了笑。 夕雾赶忙摇了摇头。她的直觉告诉她——现在应该及时收手。 陆影脸上的神情有些遗憾。如果夕雾刚刚没有听从他的劝阻,那么,他就可以毫无负担地……为所欲为了。 “下次不要什么人说的话都信。”陆影颇有些语重心长地教诲着。 虽然他并不知道韩野和夕雾说了些什么,但是,想想也知道肯定不会是什么好话。 他有必要让她认清楚韩野的真面目。 那家伙也不是什么善茬。 “那……你的话可以相信吗?”夕雾似是无意间门开口问道。她的声音里还带着天真又单纯的意味,听起来澄澈无比。 闻言,陆影不由地顿了顿。他微微敛了敛眸子,神色莫名。 在迟疑了片刻之后,他才一字一顿地开口说道:“当然可以。” 陆影下意识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不敢与夕雾对视。他害怕自己一看到夕雾的眼睛,就会情不自禁地对她说出实话。 请原谅他…… 他只不过是不想失去她而已。 为此,哪怕是成为一个满口谎言的虚伪小人,他也在所不惜。 221. 慕少艾【34】 “他打得很好吗?”…… “好。” 夕雾轻轻地点了点头。 既然陆影都这么说了,那她便相信他。 “宝贝,既然你帮我涂了药,那么,我也应该……有所回报。”陆影很快就将眼底那几不可察的心虚之色尽数敛了下去。 虽然他不能对夕雾做得太过分,但是,稍微出格一点点,应该没关系吧? 他们两个人现在明明是男女朋友关系了,而且……他们都已经成年了。 这样想着,陆影轻轻一拉,便将夕雾拽进了自己的怀里。 “想不想要……‘奖励’?”他低下头,轻轻地蹭着夕雾脖颈处的肌肤,有些含糊不清地开口问道。 “什么‘奖励’?”夕雾下意识地询问道。 而陆影并没有开口回答她的问题,他只是“身体力行”地用实际行动告诉了她——所谓的“奖励”到底是什么。 …… “你骗人!”夕雾娇软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哭腔,听起来似水一般又娇又柔,足以让人一下子酥了骨头。 “这、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奖励’……”她低低地喘着气,颇有些抗拒地开口说道。 夕雾轻轻地咬着又红又肿的唇瓣——刚刚陆影哄着她又接了好几次吻。他的动作极具侵略性,既娴熟又认真,把她亲得晕晕乎乎的。 而此时,陆影骨节分明的手指十分轻易地就解开了她领口处的纽扣,将她衣领处的布料扯了开来,露出一小片光洁如玉的白皙肌肤来。 然后,他低着头,慢条斯理地沿着她脖颈处的肌肤一点一点地亲吻了下去。 尽管夕雾自己看不见,但是,她总觉得陆影似乎是在自己的脖颈上留下了什么痕迹。 他亲得那么认真、那么用力,又亲了那么久,自己脖颈处的肌肤肯定红了一大片。 夕雾有些闷闷不乐地想着。 其实,她不太理解陆影现在的行为。但是,很显然,她根本无法反抗他——她的力气那样小,又怎么可能是陆影的对手呢? 夕雾试探性地推了推他的胸膛,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 修长的手指紧紧地捉着少女纤细的手,滚烫的温度从两人紧密接触着的肌肤之间蔓延开来。 陆影现在已经有些意乱情迷了。他下意识地将夕雾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其实并没有其他什么更加过分的想法——仅仅只是感受着夕雾指尖的柔软触感,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宝贝,我真的好喜欢你……”陆影抬起头,有些心神恍惚地呢喃道。 他的指尖轻轻地摩挲着夕雾脖颈处的肌肤,眸光变得愈发晦暗不明了起来。 在那片光滑又细腻的白皙肌肤之上,印着数道绯红的痕迹——陆影只是想要借此缓解一下自己心中压抑许久的暗火而已。 少年人向来年轻气盛,但是,他又不能真的对夕雾做些什么,便只能在她的脖颈处弄出一些吻痕来,仿佛这样就可以在夕雾的身上打下属于自己的烙印一般。 “很好看。”陆影轻声赞美道。他的声音又低又哑,看似平静的语气里满是夕雾听不懂的情绪。 他紧紧地抱着她,就仿佛是落水的人抱住一块浮木一般,始终不肯松手。 “你会遵守诺言的,对吧?”陆影颇有些语无伦次地呢喃着,“你不会背叛我,也不会离开我。” “你要一直和我在一起,好不好?”他将自己的头深深地埋进了她脖颈处的发丝之间,于是,他的声音听起来便有些模糊不清,沉闷又低哑。 满头银发的少年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像是一只害怕被主人抛弃的家犬一般,让人不由自主地对他心生怜惜。 “我……会遵守约定的。”夕雾迟疑着伸出手,轻轻地回抱住了陆影。 她似乎能够感觉到——陆影胸腔之中传来了一阵剧烈的心跳声。 他的心脏重重地跳动着,一下又一下,仿佛是要直接敲进夕雾的心房之中。 在四下寂静无声的情况之下,只能听见两人隐隐约约间交织在一起的呼吸声。 气氛开始变得黏稠又暧昧。 夕雾本就衣衫不整,陆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从她的脖颈处一路吻了上去,最后吻住了她的唇瓣。 两人相拥着倒在了洁白的病床之上。 夕雾刚刚是被陆影安静下来的“可怜”模样所蒙骗了,所以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被陆影压倒在了床铺上,她才恍惚间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似乎很危险。 “别害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陆影哑着嗓子开口安抚了夕雾一句。 “只要宝贝你不乱动就行。”见夕雾仍然想要挣扎,他有些咬牙切齿地警告道,“否则的话,我就不保证……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了。” 夕雾一下子就不再挣扎了。 “让我抱一会,可以吗?”陆影低声央求道。 “可以……”夕雾无奈地答应了下来。 他又不准她挣扎,那自己除了答应他之外,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 陆影勾唇笑了笑,他俊俏的脸庞之上满是心满意足的餍足之情。 要是她能够一直这么乖就好了…… ———— “影哥,你今天的心情似乎特别好?”有人好奇地询问道。 陆影笑了笑,并没有开口回答。但是,他脸上那毫不掩饰的笑容就已经表明——他现在的心情的确很不错。 昨天晚上的场景仍然会时不时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少女娇嫩又柔软的身躯足以让人神魂颠倒。更遑论……夕雾那样乖巧、那样听话,几乎让他快要克制不住自己了。 但是最后,他还是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只是抱了夕雾一会之后,便松开了她。 他替她整理好了敞开的衣领和散乱的衣服,又亲自将她送回了家。 然而,在他深夜时分的旖旎梦境之中,他并没有压抑自己对夕雾的肮脏心思。 …… 看着夕雾端端正正的坐姿,陆影忍不住又轻轻地勾了勾唇角。 怎么就这么乖啊。 在她身上那件宽松校服的遮掩之下,是……一具柔软无比的身躯。 是他前十八年来从未产生过的下流念想。 还好,她现在是他的女朋友。 等到高考完毕业之后,他就向她求婚。 至于什么“高考之后让夕雾自己决定”之类的承诺,陆影早就已经下意识地将其遗忘在了自己的脑海深处。 ———— 现在,整个校园里几乎都听说了新来的转学生正在和陆影谈恋爱的事情。 毕竟……陆影“声名远扬”,而新来的转学生又能够与传说中的顾清然并驾齐驱,自然在校内拥有了一定的知名度。 而且,夕雾和陆影那么“招摇”,几乎是毫不掩饰,其他人想要装作不知道也很困难。 老师们自然也对此心知肚明。但是,夕雾的成绩在之后的月考之中并没有下滑,依然与顾清然不相上下。所以,老师们便也不再去管这件事情了——陆影他们管不了,夕雾他们又没必要管。 …… “宝贝,等会体育课的时候,一定要来看我打篮球啊。”陆影揉了揉夕雾的头发,十分自然地开口说道。 “好。”夕雾现在已经习惯了陆影时不时的亲密举动。反正……只要不影响她的学习,便随他去了。 “打篮球有什么好看的?”苏洛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她现在越看陆影越不顺眼,尤其是——当陆影故意对夕雾做出一些极为亲密的动作时,她便愈发难受了起来。 大概是因为自己本来就讨厌陆影吧。 苏洛这样想着。 陆影直接无视了苏洛的冷嘲热讽,他朝着夕雾笑了笑之后,便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之上。 他现在已经能够十分自觉地不去打扰夕雾学习了。只要他不影响她学习,那么,对于一些比较出格的事情,她都会半推半就地任由着他“为所欲为”。 反正,他们两个人……来日方长,倒也不急于这一朝一夕。 而夕雾也的确没有拒绝陆影。 看着一边漫不经心地打着球、一边频繁地看向自己的陆影,夕雾颇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她随意地抬起手,轻轻地朝着陆影挥了挥手。 而仅仅只是这样一个简单到有些敷衍的动作,就足以让陆影心花怒放了起来。 他的唇角处翘起了一个极为显眼的弧度,再配合上他那张俊俏又精致的脸庞,便显得更加勾人。 陆影轻轻松松地就又投进了一个三分球,惹来了一大片热烈的掌声与欢呼声。 夕雾也很给面子地鼓起了掌。 见夕雾一直在认认真真地看着自己,陆影倒也不再分心,开始近乎“炫技”似的打起了篮球。 “他打得很好吗?” 有人忽然间坐到了夕雾旁边的位置之上。 “很好啊。”夕雾很坦诚地点了点头。 “我篮球也打得不错。”那人又自顾自地开口说道。 夕雾有些疑惑地转头望去,只见韩野正似笑非笑地坐在自己的身边。 “嗯,你也很厉害。”夕雾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她先前见过韩野和陆影打篮球的样子,他们两个人几乎不分伯仲,实力都很强劲。 “再厉害也没用。”韩野小声地抱怨了一句。 “什么?”他的声音实在太小了,夕雾完全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没什么。”韩野轻轻地摇了摇头,将这个话题一笔带过。 222. 慕少艾【35】 “需要休息一会吗?”…… “他最近没有欺负你吧?”韩野故作随意地开口问了一句。 尽管韩野没有指名道姓,但是,夕雾自然知道……他说的是陆影。 “没有,他对我还挺好的。”夕雾微微地眨了眨眼睛。 除了时不时就要“亲亲抱抱”之外,陆影对她算得上是极好的。他不会擅自打扰她学习,也不会过多干涉她的人身自由和人际关系。 夕雾忽然有些庆幸自己当时答应了陆影的条件,否则的话……她现在未必能够安心学习。 “行。”韩野眯了眯眼睛,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你没事就好。” 这些天以来,他在暗地里眼睁睁地看着陆影和夕雾卿卿我我、腻腻歪歪。他已经无法再忍耐下去了。 韩野害怕自己再不采取行动的话,之后就没有机会了。 不就是……不择手段而已,他也会。 韩野起身离开了座位。 …… “宝贝,我刚刚厉不厉害?”陆影一边说着,一边将一条洁白的毛巾递给了夕雾。 “很厉害。”夕雾接过毛巾,十分自然地开始为陆影擦拭起了他额前的汗水。 被打湿了的银色碎发轻飘飘地拂过夕雾手背处的肌肤,让她感觉有些痒。 而陆影那双深邃的墨色眸子此时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夕雾,他的眼底盛满了笑意。 看着少女认真又温柔的模样,陆影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是被某种难以言喻的莫名情绪紧紧地缠绕包裹住了一样。 只要她不离开他,他就会对她言听计从。他会满足她提出的绝大多数要求。哪怕是要默默地看着她和坐在她旁边的顾清然“谈笑风生”地交流题目,他也会“忍气吞声”。 他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她看——好让她知道自己到底有多么喜欢她。虽然她现在还不喜欢他,但是,只要她不排斥他,这就已经足够了。 陆影突然间伸出手,将夕雾拉进了一旁的通道内。 夕雾有些茫然地抬眸望他:“怎么了?” 陆影没有开口回答她,他直接环住了她纤细的腰肢,然后低下头用力地吻了上去。 在昏暗无光的通道里,身形高大的少年将娇小瘦弱的少女抵在了坚硬的墙壁之上。 有一阵极其细微的黏腻水声回荡着,听起来有些模糊不清。 夕雾已经习惯了陆影突如其来的亲吻。她微微仰着头,被迫承受着他肆意的掠夺。 …… 许久之后,陆影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夕雾。接着,他又在她的唇瓣之上轻轻地啄吻了几下,像是在安抚着她,又像是在……满足着自己心底那愈烧愈旺的暗火。 “宝贝,暑假的时候我们一起出去旅游吧。”陆影抓着夕雾的手,十分自然地与她十指相扣。 “好不好?”见夕雾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陆影不由地低下头,在她耳边低声央求着。 “好。”夕雾小声地应了一句。 虽然她打算着高考完就提分手,但是……分手之后他们应该也能做朋友吧?到时候说不定可以喊上其他人一起去旅游。 陆影对夕雾近乎纵容的顺从态度,让她产生了一种错觉——他似乎脾气很好。 而陆影并没有发现夕雾此时在想些什么。见夕雾答应了自己,他不由地心花怒放了起来。 他又亲了上去。 然而,此时此刻,在无人窥见的阴暗角落里,正站着一道高大的身影,看起来有些寂寥。 韩野懒懒散散地靠在墙壁上。他想要将自己的视线从吻得难舍难分的那两人身上移开。毕竟,“眼不见为净”。 可是,他却完全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视线。 他“自虐”般地紧紧盯着两人纠缠在一起的身影,就与他往常的行为一般无一。 他看见——他们两个人的发丝紧密地交缠着。 银发与黑发有些凌乱地交织在一起,在散乱发丝的遮掩之下,泛着绯红色彩的白皙肌肤若隐若现。 韩野甚至有些痛恨于自己的视力与听力如此之好。他还隐隐约约间听见了一阵湿漉漉的暧昧声响。 他撞见过好几次他们两个人亲密接触的画面。 不。 或者,应该这样说——他悄悄地窥视过好几次他们接吻的画面。 他躲在见不得人的角落里,近乎贪婪地看着夕雾眸中带泪、眼角泛红的娇美模样。 每一次,基本上都是陆影主动亲吻夕雾。但是,很多时候,夕雾都没有反抗陆影那些极其过分的举动,而是任由着他对自己予取予求。 时间久了,韩野甚至开始幻想……是自己正在亲吻着她。 看着紧紧相拥着的两人,韩野下意识地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唇瓣。 他想,他应该要做些什么了。 ———— “宝贝,我有点事情,等会再来找你,好不好?”陆影一边替夕雾整理着散开的衣领,一边轻声哄道。 夕雾轻轻地点了点头。 虽然她不知道陆影为什么总是要向她汇报他自己的行踪与动向,但是,她早就已经习惯了,此时便也十分顺从地点头答应了他。 “小雾,可以过来帮我一下吗?” 在陆影走后不久,韩野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在了夕雾的身旁。 “可以呀。”夕雾没有丝毫的怀疑。她甚至没有多问一句话,便直接站起身来,跟在了韩野的身后。 虽然先前她有些怀疑过韩野,但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已经彻底打消了自己的怀疑——韩野分明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人。 “老师说让我整理一下器材,可是,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向来笨手笨脚的。”韩野微微皱了皱眉头,他一脸恳切地看着夕雾,又道:“所以,希望小雾可以帮我一下……” “没问题。”夕雾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先前韩野帮了她很多次,难得这一次他有求于她,自己肯定会竭尽所能地帮他完成任务的。 …… “就是这里了。” 韩野掏出钥匙,打开了器材室的门扉。紧接着,他微微侧过身子,让夕雾先走了进去。 “这里确实很乱啊。”夕雾看着器材室内杂乱无章的摆设,小声地说了一句。 而她完全没有发现,就在自己转身背对着韩野的时候,他将门反锁起来了。 “是啊,所以老师才会让我来整理器材。”韩野将钥匙收了起来,面色如常地回答道。 “要不然,我们先把海绵折叠垫摆好吧。”夕雾想了想,开口提议道。 “好,都听你的。”韩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他将一副干净的手套递给了夕雾,好让她那双娇嫩又白皙的小手不被弄脏。 接着,他自己也戴上了手套。 韩野和夕雾一起将四处散落着的海绵折叠垫收拾好之后,又把它们整整齐齐地堆叠了起来。 “需要休息一会吗?”韩野十分体贴地开口问了一句,“你好像都出汗了。” 说着,他慢条斯理地将染了灰尘的手套摘了下来。然后,韩野十分自然地伸出手,替夕雾擦拭起了她脸上的汗水。 少年的指尖有些粗糙,带着些滚烫的温度,轻轻地摩挲在光滑又细腻的柔软肌肤之上,让人难以忽视他所带来的微痒触感。 夕雾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微微瞪大了自己的眼睛,看起来有些茫然与懵懂。 等到韩野的指尖莫名其妙地按在了她的唇角处时,她才意识到——他的行为似乎有些不太妥当。 夕雾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躲开了韩野的触碰。她怯生生地开了口,道:“谢、谢谢你,我自己来就好了……” “既然你都帮了我,我也应该帮助你啊。”韩野故作随意地回答道。他的语气坦然又平静,就好像他真的只是想帮助夕雾而已,别无其他念想。 “不、不用了……”夕雾轻轻地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为什么?”韩野有些受伤地低下了头,他轻声问道,“我们不是朋友吗?” 夕雾很快又被韩野的话语给绕了进去。 “是、是的。”她迟疑着回应道。 “别害怕,我只不过是想要帮你擦擦汗而已。”韩野一脸真诚地看着夕雾,“你不必这么紧张的。” 夕雾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 而韩野已经再次伸出手,温柔地替她将耳边散落的碎发轻轻地撩了上去。 “我们是朋友,我怎么可能会害你呢?”他笑了笑,一字一顿地开口说道。 感受着脸颊处传来的一闪而逝的温热触感,夕雾不由地抿了抿唇。 “要不要坐下来休息?”韩野很快就又转移了话题,让夕雾完全无法深入思考他方才的话语。 而夕雾才刚刚开口答应他,韩野就直接伸手掐住了她纤细的腰肢,将她抱到了一旁整整齐齐堆叠着的海绵垫上。 “不用谢。”还没等夕雾说些什么,韩野就已经提前用话语堵住了她的嘴。 少女的腰肢柔软得不可思议,韩野几乎都要舍不得放手了。 不过,好在……她现在已经彻彻底底地掉进了他设下的陷阱里。 她逃不掉了。 看着不远处反锁起来的门扉,韩野几不可察地勾了勾自己的唇角。 223. 慕少艾【36】 “你不相信我吗?小雾…… “你……不坐上来休息一下吗?” 夕雾轻轻地拍了拍自己身边空出来的位置,十分好心地开口问道。 虽然她的身形娇小又瘦弱,但是,坐在堆叠起来的海绵垫上之后,她的视线居然差不多可以和韩野的视线平齐了。 “不用。”韩野轻轻地笑了笑。 他不紧不慢地上前一步,双手分别撑在了夕雾的两旁,将她的身子禁锢在了自己的怀里。 “小雾。”韩野意味不明地唤了一声。 “啊?怎么了?”夕雾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自己的身子。 “你躲什么?”韩野慢条斯理地反问道。他歪了歪头,仿佛是对夕雾闪躲的行为很是不解一般。 “你是在害怕我吗?”他又靠得离夕雾更近了些,几乎快要贴到她身上了。 “不、不是的……”夕雾赶忙否认道。她只是觉得他们两个人现在的距离有些太过于靠近了,让她很不适应。 “既然不是在害怕我,那你为什么要躲?”韩野明知故问道。 “陆影抱你的时候,你可从来没有躲过啊。”他的声音又轻又淡,仿佛随时都会飘散在空气之中一般。 如果不是夕雾此时与韩野靠得极近,恐怕她根本就听不清楚他刚刚到底说了什么。 “这……不一样。”夕雾小声地辩驳道。 “哪里不一样?”韩野故作不解地开口反问道。 夕雾不由地微微皱了皱眉头,她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与他解释。 “就因为你们在谈恋爱吗?”韩野的语气有些低沉,让人完全分辨不出他此时的情绪如何。 夕雾怔愣了片刻之后,颇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 “小雾,你喜欢陆影吗?”韩野一字一顿地开口问道,他的语气分明又轻又淡,可是,其中所隐含着的一丝急切之意,却暴露了他此时的心绪不宁。 韩野直勾勾地盯着夕雾的眼睛,似乎是想要从中窥见她心底的真实想法。 夕雾轻轻地抿了抿唇,看起来有些迟疑不决。她微微地敛了敛眸子,在犹豫片刻之后,还是极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她不想说谎。 韩野见状,不由地在心底暗自松了一口气。他勾了勾唇角,那张俊俏的脸庞之上满是显而易见的愉悦之意。 “你看,既然你不喜欢他,都可以接受他的拥抱,那么,为什么要抗拒我的靠近呢?”韩野低着头,慢条斯理地开口说道,“而且,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夕雾只觉得自己快要被韩野的逻辑给绕晕了,她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所以,你不应该躲开我。”韩野自顾自地下了结论。 “好、好的……”夕雾怯生生地回应道,“那、那我们是不是应该继续整理器材了?” 韩野不由地愣了一下。他完全没有想到,夕雾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想着要去整理器材。 他颇有些无奈地扯了扯唇角,低声开口哄道:“不着急。” “可是……”夕雾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韩野用食指轻轻地抵住了唇瓣。 “这么激烈啊。”韩野垂着眸子,轻飘飘地开口说道。 他的指尖一点一点地摩挲着她微微肿起的嫣红唇瓣,眸光变得愈发晦暗不明。他的动作之间看似温柔,其中却隐约带了些几不可察的危险之意,让人有些心惊胆战。 “什、什么?”夕雾抬起眸子,看起来有些茫然无措。 “我说,你们亲得很激烈。”韩野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语气十分平静,好像他是在谈论着什么再正常不过的话题一般。 “你看,都肿起来了。”他轻飘飘地陈述着自己所看见的事实。与此同时,他的指尖有些恶意地按了按夕雾的唇瓣。 白皙的指尖按在嫣红的唇瓣之上,看起来色彩鲜明,尤为显眼。韩野只感觉到一阵柔软又温热的触感从他的指尖蔓延开来,让他的心脏不由地加速跳动了起来。 夕雾这时候才明白韩野话语中的意思。她微微瞪大了眼睛,脸色有些赧然。 尽管是她自己默许了陆影的亲密举动,但是,被人这么直白地指出这件事情,她还是有些难为情的。 “是、是吗?”她近乎语无伦次地胡乱应了一声。 “是啊。”韩野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 她的唇瓣又红又肿,一看就知道是经历过什么事情了。更何况……韩野亲眼目睹了他们两人接吻的画面。 他的心底既为此感到酸涩与愤懑,却又不可抑制地燃起了燎原的暗火。 “既然陆影可以,那么,我也可以吧?”韩野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子,低声开口说道,“反正……你也不喜欢他,对吗?” “可以什么?”夕雾下意识地向后躲了一下。 “接吻。”韩野言简意赅。他的语气无比坦然,没有丝毫的心虚之意,一时间竟让夕雾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 “唔……” 夕雾的身子被韩野禁锢在了柔软的海绵垫与他坚硬的胸膛之间。 此时此刻,他已经彻彻底底地暴露出了自己心底最阴暗的想法。 他无时无刻不想着——自己将夕雾紧紧地拥在怀里,然后贪婪又肆意地亲吻着她娇嫩的唇瓣。 就像……陆影对她做的那样。 并且,在梦里,他甚至做得更加过分——她被他“欺负”得都哭出来了。 而现在,他终于如愿以偿了。 夕雾的头脑此时一片空白。她完全没有想到,韩野会突然亲上来。他甚至还伸手搂住了她的腰,用力地把她往自己的怀里带。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韩野已经直接撬开了她的唇齿,与她紧密地“纠缠”在了一起。 他的动作生硬又青涩,很显然,他并没有什么经验。只不过,他的学习能力极强,很快就“无师自通”,吻得夕雾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许久之后,他才放过了夕雾,让她有了可以喘息的机会。 “韩野,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到底在做什么?”夕雾又气又恼地质问道。她抬起手,用力地擦拭着自己唇瓣之上沾染着的晶莹水渍。 她现在只觉得——自己似乎被韩野欺骗了。他分明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不怀好意的狼! “你嫌我脏?”韩野一把捉住了夕雾的手,制止了她的动作。 夕雾想要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中抽回来。然而,男女力量悬殊,她哪里会是韩野的对手? “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情?”她咬了咬唇瓣,低声开口说道。 她的声音里还带上了一丝极为明显的哭腔,又娇又软。在韩野听来,便更显得无比勾人,让他下意识地想要“得寸进尺”,对她做出一些更加过分的事情来。 “你是说……接吻吗?”韩野抓着她的手,慢条斯理地开口问道,“明明陆影也亲了你,你为什么不反抗他?” “他都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呢?”他眯了眯眼睛,神色莫名,“我们两个人还是朋友,关系总要比陆影要更加紧密一些吧?” “小雾,既然你没有推开他,那么,你也不应该推开我。”韩野“循循善诱”地劝说道,“你根本就不喜欢他。难道不是吗?” “我……”夕雾敛着眸子,看起来有些迟疑。 韩野低沉又悦耳的声音像是什么极具侵略性的魔咒一般,不断地萦绕在她的耳边。 他的话语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 “你不相信我吗?小雾。”韩野直接打断了夕雾的思考过程,他没有给夕雾太多思考的时间。 他很快就又凑上前去,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道:“你仔细想一想,我是不是从来都没有伤害过你?” 看着韩野那双深邃的眼睛,夕雾忽然间找不到什么可以反驳他的话语了。 他确实从来没有伤害过她。甚至于……他还出手帮助了她好几次。 “所以,相信我,好不好?”韩野哑着嗓子低声哄道。 夕雾实在是太单纯了。她的世界里好像只有“学习”两个字。所以,她很容易就会被某些不怀好意的坏人所欺骗。 譬如说,陆影。 又譬如说,他自己。 韩野微微敛了敛眸子,他的眼底满是晦暗不明的深沉色彩。 虽然他不知道陆影具体是怎么哄骗夕雾的,但是,他敢肯定——陆影绝对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肮脏手段。 否则的话,夕雾怎么可能会答应陆影呢? 曾经,韩野觉得陆影的手段卑劣又下作,他根本就不屑于使用。但是,现如今,他也成为了陆影那种人。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甚至,他还有些埋怨于自己为何慢了陆影一步。 早知如此,当初他就不必当什么好人了。他和陆影本就是同一类人。 …… “小雾……”韩野闭了闭眼睛,没等夕雾开口回答自己刚刚的问题,他便又吻了上去。 他的声音温柔又缱绻,其中满是浓得化不开的绵绵情意。 韩野此时已经松开了自己的手,不再限制夕雾的动作。可是,夕雾却并没有挣扎。 她只是懵懂又茫然地眨着眼睛,像是在认认真真地思考着韩野方才的话语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