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让你当武将,神探什么鬼?》 第五章 你还真会破案啊!(求阅读收藏!) 看着李道宗意外的神情,陆鹤鸣没给他开口质疑自己的机会,直接道:“不出意外,凶手应该就是货船主人的儿子吧?” 一直表情沉稳的房遗直在听到陆鹤鸣这句话时,双眼不由露出明显的惊愕神情。 “你怎么知道?” 他忍不住开口询问。 李道宗虽未开口,可脸上的表情,也满是质询之色。 陆鹤鸣打了个哈欠,缓缓道:“很简单,此案有两处疑点,可直指凶手!” “第一……” 他看着两人,道:“凶手是在甲板杀害的死者,而当时正值狂风暴雨之刻,船摇晃的厉害,所以此时,若凶手在杀害了死者后,直接将死者扔进海里,那茫茫大海,狂风大浪那般厉害,很难找到死者的尸首。” “这样的话,凶手就能伪造死者是不慎跌落海里身亡的假象。” “因当时情况恶劣,这种可能性是完全存在的,只要没人发现死者身上的伤口,就只会将此案归结于意外,凶手自然能摆脱一切危险。” “可是……” 他话音一转,道:“凶手却没有这样做!他明明已经将死者杀死在甲板了,随便一扔,死者就落海了,这对他来说,绝对不费力,但他却放弃了这明显更加安全的处理尸首的方式,为何?” 李道宗知晓案子的结果,当然知道为何,他瞪大眼睛:“你问谁呢?” 房遗直却面色凝重的看着陆鹤鸣。 李道宗是武将出身,来到刑部后也没有亲自参与过案子的侦破,所以李道宗并不清楚陆鹤鸣这查案的思路有多清晰,有多敏锐迅捷。 这简直就是直指案件真相的关键! 而当时调查此案的衙门,是在后来找到了大量线索后,才注意到这一点的。 可陆鹤鸣,却在扫了一眼卷宗后,就直接发现了这一点……这一刻,他已经开始相信,那些话,当真是来自于眼前魁梧高大的武夫了。 “第二点……” 陆鹤鸣继续道:“则是三个嫌疑人的供述。” 他知道李道宗和自己前身一样,是个急性子,所以也不卖不关子,直接道:“其中有一个人,在说谎!” “谁?” 李道宗目光一闪,紧盯着他:“谁在说谎?” 陆鹤鸣斩钉截铁道:“第三个嫌疑人,船商的儿子!” 李道宗表情顿时一变:“你他娘的怎么知道?” 陆鹤鸣笑了笑:“很简单,他说在案发时,他睡不着,所以起来读书。” “他在用功读书,不行吗?”李道宗说道。 “用功可以,但读书不行!” 陆鹤鸣迎着李道长充满压迫感的视线,道:“不知道李尚书有没有坐过船,坐船时有没有遇到过狂风骤雨的情况。” “卷宗说,案发时狂风骤雨,十分厉害,使得整艘货船都剧烈摇晃,这种情况下,人能不被摇晃的船晃倒,就已经不错了,还读书?他需要竭尽全力才能稳住自己,怎么读书?” “更别说,当时是深夜,读书需要点燃蜡烛吧,可船都摇晃成那样了,蜡烛如何能稳住?他就不怕蜡烛倾倒,直接把船给点燃了?” “所以,无论从任何一方面来看,他的话,都充满着漏洞!” 李道宗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他在思索卷宗后面的内容,结果与陆鹤鸣说的一模一样。 “说谎之人是船商儿子,那也就能解释第一个问题,为何凶手杀人后没有将其抛尸了。” 陆鹤鸣说道:“如果是跌落大海,虽然说九成九必死无疑,但至少还有那么些许的生机,在没有明确发现尸首的情况下,官府不会轻易认定人已经死亡。” “这种情况下,如果船商儿子因某种缘由,想要继承家业的话,就必须等待。” “可如果尸首就在眼前,那么无论能否找到真凶,都能确定船商已死,这样,只要其儿子是凶手的事没有暴露,那其子就能直接继承家业。” “所以,不出意外……” 一边说着,他一边看向面色惊愕的两人:“他的儿子应是欠了什么债,或是得罪了什么人,需要立即拿出大量的钱财消灾……但他父亲估计不同意,才导致他暴怒之下,做出了这等弑父之事。” 烛火跳动,映照出了两张不敢置信的面庞。 房遗直看着眼前的武夫,只觉得恍惚,什么时候我大唐的一个普通校尉,都这么厉害了? 这是武夫该具备的素质吗? 李道宗更是不由咽了口吐沫,乖乖,不得了啊,一模一样,陆鹤鸣所说,与卷宗后面的记载,完全一样! 当时衙门就是根据船商儿子好赌,欠了一屁股债,把自家一条船都偷偷卖了,让船商勃然大怒,扬言要断绝父子关系,这才怀疑到船商之子的。 结果陆鹤鸣只看了一半的卷宗,就将全貌给推理出来了。 这本事,有点厉害啊! 这得几十万个大唐军士,才能出这样一个奇葩? 陆鹤鸣看着两人惊愕的神情,将卷宗合拢,笑道:“这下李尚书和房郎中,该相信我了吧?” 房遗直深吸一口气,接回卷宗,刚要开口,就听李道宗直接道:“我这有一桩案子,你帮我破了!” 房遗直愣了一下,继而迅速明白李道宗所谓的案子是什么。 一想到陆鹤鸣刚刚展露出来的本事,这让他内心也不由一动,越王殿下失踪之案迷雾重重,难以破解……若是交给陆鹤鸣这个奇葩武夫的话,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他也连忙看向陆鹤鸣。 而陆鹤鸣,却是敏锐的从两人的反应上,察觉到了什么。 “他们看到我展露出来的查案本事后,就迫不及待的开口让我帮他们破案……李道宗双眼布满血丝,表情疲惫,房遗直也差不多,这代表他们昨晚一定没有休息,难道是遇到了什么难解的大案,让他们十分急迫?” 他心思百转,脸上却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人之将死,不想那么劳累,今天我的脑袋已经足够累了,不想再思考什么案子了,两位可以明天再来。” “哪能等到明天……”房遗直心中一急。 李道宗却是紧盯着陆鹤鸣后,一脸恍然:“我明白了,你故意表现出有人要害我的样子,目的就是想引我来见你!你肯定知道我现在的困境,你刻意在我面前展露破案的本领,就是想让我知道,只有你能帮我!” “说吧,你想要什么?我们武者,不需要那么多勾勾绕绕,你直说便是。” 什么表现出有人要害你的样子? 什么刻意展露本事?你难道忘了是你主动拿出卷宗考验我的? 陆鹤鸣觉得李道宗似乎对自己有所误解,不过李道宗这样说,倒也和他刚刚想到的办法不谋而合。 所以,他干脆直接借坡下驴。 他看着李道宗,道:“我不想死!” “别做梦了!我不可能放了你的!” 李道宗说道:“你的罪行罪不容诛,触碰了我的底线,我宁可破不了案,也不会受你威胁放了你这个杀良冒功的混蛋!” “李尚书误会我了。” 面对李道宗的呵斥,陆鹤鸣只是摇头,道:“我不是让你放了我,我想要的,只是一件对你来说,很简单的事。” “什么?”李道宗询问。 陆鹤鸣看着他,沉声道:“重审我的杀良冒功一案!” 第六章 鬼面判官! 正所谓,当你想开一扇窗时,得说你想将房顶掀了。 谈判时,最忌露底。 陆鹤鸣对这两个理论十分赞同,所以他的目标一开始就是为了重审自己的案子,可他却故意说出让李道宗曲解的话来,目的就是为了让李道宗拒绝自己。 从而在自己退让如此大的一步后,觉得这么点小事,比起那直接放了自己的荒唐之事,根本不算什么。 让李道宗觉得他赚了,他不亏,他以严格的底线和威严,让自己不得不退让。 想要取之,必先予之。 陆鹤鸣一个校尉,懂点兵法不过分吧? 果然如他所想,李道宗在听到陆鹤鸣只要求重审案件这个要求后,脸色就好了很多。 虽然重审案件也不算什么小事,流程很麻烦,但比起放了陆鹤鸣,他还是能够接受的。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是陆鹤鸣能帮他破解鬼面判官之案,能帮他救回李泰,否则还想重审案件?想屁吃吧! 李道宗是一个标准的武夫,思维朴素简单,根本没意识到陆鹤鸣阴险的想法,站在他身后,一直受到父亲房玄龄熏陶的房遗直,倒是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可寻找李泰之事比什么都重要,但凡有一点机会,他们也不能放过,所以房遗直即便明白了眼前这个武夫的用心阴险,也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点都没有提醒纯朴的李道宗的想法。 “你的案子人证物证俱全,已经是铁案,重查有何用处?结果还不是一样?” 李道宗虽然心中已经接受,但嘴上仍旧不留情面。 陆鹤鸣摸了摸脖子上已经结痂的伤口,咧了咧嘴:“有用没用,总得试过才知道,我是冤枉的,但凡给我一点机会,我也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 “冤枉?” 李道宗冷哼道:“那我倒要瞧瞧,再给你一次机会,结果会有什么不同!” 他仍是不相信陆鹤鸣是冤枉的,毕竟人证物证如此齐全,不可能有问题的。 陆鹤鸣只是笑笑,那些证据对于原身来说,是铁证,但对自己,可就未必了。 他也想瞧瞧,那些所谓的人证与自己当堂对峙的时候,能否回答的上自己的问题。 李道宗不是一个磨叽的人,见约定已经达成,他直接转身,道:“跟本官走。” ………… 刑部衙门。 李道宗的办公房。 “房郎中,你给陆鹤鸣介绍下现在的情况吧。”李道宗屁股刚碰着凳子,就向房遗直吩咐道。 房遗直点了点头,看向正好奇的四处张望的陆鹤鸣,道:“昨日午时,越王殿下穿着常服,在长安城游玩,路过西市时,因几个商贩为争夺客人打了起来,导致周围人群聚集,场面较为混乱。” “而越王殿下此时玩心大起,借着这混乱的场面,直接甩开了保护他的护卫,护卫见越王殿下消失不见后,连忙寻找,可是他们找了许久,最终却只在附近的一个巷子内,找到了越王殿下的一只靴子。” 陆鹤鸣听到这里,开口询问:“你们怎么知道越王殿下是玩心大起,故意甩开的护卫?而不是遇到了危险,被人绑走?” 房遗直心中暗暗点头,陆鹤鸣果真足够敏锐,迅速就能抓住自己话语里的重点。 他说道:“越王殿下被陛下宠爱,玩性较大,已不止一次故意甩开护卫,通常情况下,他甩开护卫后,会要么躲在暗处看着这些护卫如无头苍蝇一样寻找他,要么偷偷去陛下不允他前去的青楼之地玩闹。” 完全是被宠坏的孩子啊,故意看着保护自己的护卫急的直跳脚,还以此为乐,这性子真够恶劣的。 怪不得能轻松甩开保护他的高手,这是惯犯了,早就有充足经验了。 而那些护卫,估摸着也是“狼来了”见多了,见到李泰故意甩开他们,还觉得和之前一样,想着也是故意配合李泰,让李泰高兴……谁知,这次狼真的来了。 “调查过那些打架的商贩了吗?”陆鹤鸣沉思些许,继续询问。 房遗直点着头:“自是查过了,没有任何问题,他们经常会为了争夺客人发生口角,只是这一次气性上来了,没控制住,直接动手了。” 陆鹤鸣微微颔首:“后面呢?” 房遗直道:“发现越王殿下的靴子后,护卫意识到出事了,他们连忙在附近搜寻,结果……” 他来到桌子旁,在桌子上的那堆纸张里翻翻找找,然后取出了一张纸,道:“他们在发现殿下靴子之地的不远处,找到了这个。” 陆鹤鸣接过纸张,双眼不由一眯。 只见这张纸上写着这样几行字。 “赌徒张成墨,嗜赌如命,为钱卖妻卖女,病死母亲,残杀友人偷取财物,不孝不义,薄情寡义,枉为人子,枉为人夫,枉活于世! 七日后,以水淹之刑取之其命!” 最后还有一个落款——鬼面判官! 这些字,写的十分别扭潦草,若不是仔细去看,有些字都难以辨认。 更重要的是,它们的颜色,不是墨的黑色,而是红! 血色的红! 以陆鹤鸣的经验,他能轻松判断出来,这些字,绝对是沾着血写出来的,而不是什么红色的颜料。 看着那鬼面判官断人生死的话,他摸了摸下巴,笑道:“有意思,鬼面判官,倒是会给自己取名字。” 房遗直说道:“这名字最初不是他取的,而是百姓之间传开的。” “哦?”陆鹤鸣看向房遗直。 房遗直道:“鬼面判官其实已经出现一个多月了。” “最早出现,还是五十多天之前,最初只是一个人失踪,其家人去往长安县衙报案,可衙门找了六天也没有找到。” “结果在第七天时,那个失踪的人出现在了大街上,只是……” 他看着陆鹤鸣,道:“他已经死了!并且在他的尸首身旁,压着一张纸,纸上写着他偷取他人救命财物,导致他人惨死的罪行。” “因前一晚,有百姓发现有一人戴着鬼面面具,于街道行走,结合那纸上的罪行,便戏称其为鬼面判官。” “而第二天,又有一人失踪,但这一次那个人失踪时,在原地,留有一张纸,纸上的内容……” 房遗直看向陆鹤鸣手中的纸张,道:“就是这个样子,上面写有罪行,处决方式,以及鬼面判官的落款。” “七天后,这个失踪之人果真出现了,但已经死了,死因就是纸张上所写的处决方式,而同一天,又有一人失踪……” “就这样,每隔七天,都有一人失踪,失踪地皆会留有这样一张来自鬼面判官的判决纸张。” 陆鹤鸣听着房遗直的讲述,指尖轻轻摩挲着手上写满了血字的判决书,道:“所以,在越王殿下失踪的不远处,你们发现了这张来自鬼面判官的纸张,你们认为,是鬼面判官在掳走这个叫张成墨的赌徒时,碰巧被越王殿下遇到,所以他也将越王殿下给掳走了?” 第七章 你们不可能找到他的! 房遗直点着头:“我们发现鬼面判官留下的这张判词后,立即对张成墨展开搜寻,最终从位于西市的赌坊那里得知,张成墨正巧就在越王失踪不久前,离开了赌坊,之后就下落不明,有如凭空消失。” “这与其他被鬼面判官掳走杀害的死者一样,因此,我们才最终认定,越王的失踪,就是这鬼面判官所为。” “原来如此。”陆鹤鸣微微点头。 房遗直看着陆鹤鸣那耿直脸庞上的沉思之色,哪怕知道眼前的武夫不同于其他武夫,可心里的违和之感也有如实质的撞击着他,他深吸一口气,以强大毅力压下纷乱的情绪,道:“陆校尉可有什么看法?” 陆鹤鸣咧了咧嘴:“你们查了一天了,都没进展呢,我连情况都没了解清楚,能有什么看法?” 虽然房遗直能理解陆鹤鸣,可听到此言,心中仍是不由有些失望。 他还以为陆鹤鸣能与大牢时一样,哪怕只是看一半的卷宗,就能迅速破案呢。 陆鹤鸣心思敏锐,自然一眼就能看穿房遗直心中的想法,不过他懒得解释,案子与案子是不同的,线索也是不同的,那个弑父案子的线索虽然只有短短几句话,但都直指关键,想要破解十分简单,可眼前这个案子,他除了知道鬼面判官的来历和作案习惯,以及李泰也是那时失踪之外,什么其他线索都不知道,怎么可能侦破? 房遗直他们焦急失望,只代表他们已经不够冷静了,这也能从侧面代表,李泰的失踪,给他们的压力有多大。 “这个鬼面判官既然已经出现近两个月了,想来你们肯定对他进行过调查,不知结果如何?”陆鹤鸣继续询问。 房遗直毕竟是房玄龄长子,受到房玄龄悉心教导,所以即便心中再焦急,再有失望情绪,也能迅速收敛思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听到陆鹤鸣的询问,他直接道:“起初此案是由长安县衙负责,后来接连有人失踪惨死,而长安县衙毫无进展,便将此案移交给了刑部,由刑部负责。” “刑部接手后,立即动用更多的人手,对鬼面判官一案进行调查。” 一边说着,他一边指着桌子左侧那摞着的厚厚书簿,道:“我们先后对所有受害者进行了调查,又在他们失踪以及尸首出现之地的方圆三里内,对每家每户进行搜查询问,这是我们调查的所有结果,你可以查看。” 陆鹤鸣闻言,当即来到桌子旁,直接拿起上面的书簿翻看。 一看上面那密密麻麻的文字,陆鹤鸣就知道,房遗直他们当初在接到此案后,确实是十分认真的调查过,这么厚的书簿,少说也有几万字的记录了。 他没法迅速翻看所有内容,便一边查看重点内容,一边道:“结果如何?” 房遗直摇着头,脸色凝重:“没有任何收获。” “这些受害者,彼此皆不相识,我们在他们身上找不到任何的共通点,完全不知道鬼面判官是如何找到他们的。” “他们的失踪,也都是毫无预兆的,我们找不到任何目击证人。” “而他们尸首的出现,除了第一个死者尸首出现时,有百姓夜晚去茅房碰巧看到了鬼面面具,差点以为是遇到了鬼被吓死外,也没有任何人再看到。” 他看着低头翻看书簿的陆鹤鸣,眉头紧锁,沉声道:“这个鬼面判官,就仿佛当真拥有鬼魅之力一般,来去无踪……又因他每次动手前,都留下这判词,使得他在民间已然拥有不弱的名声,很多百姓都称他是在替天行道,判官之名当之无愧。” 陆鹤鸣听着房遗直的话,翻动书簿的动作微微一顿。 继而,冷笑道:“替天行道?当之无愧?” 他面容冷峻的抬眸看向房遗直,一股令房遗直心悸的煞气扑面而来,不由让房遗直心神一紧。 只见陆鹤鸣举起手中书簿,道:“第三个受害者赵春娘,判词上说她克夫,丈夫死后不孝敬公婆,与其他男子暗中勾搭,生活浪荡不知检点,最终因公婆撞破她与其他男子的秘密,被她联手外人残忍杀害,霸占家产。” “可真实情况呢?” 陆鹤鸣冷冷道:“丈夫死了十年,公婆多病,幼子无力,是靠她一个弱女子撑起的这个家,若没有她,她公婆早就病死饿死了,还有与其他男子所谓的暗中勾结……那是公婆病重,她实在无力为公婆治病,就去医馆帮忙,以工偿药,为公婆治病,只因她每日早出晚归,就被其他人嘴碎说闲话。” “最终公婆病死,她也累出了病,在家养病……结果就传成了浪荡、杀害公婆、霸占家产!这鬼面判官竟以那闲言碎语为判词,残忍杀害了一个孝顺努力的女子,这叫替天行道?这叫当之无愧?” 房遗直沉默着。 坐在书案后原本后仰的李道宗,也微微坐直。 陆鹤鸣继续道:“而他杀害的这些人里,被你们查明的,无辜百姓就占到了一半!” “所以,什么鬼面判官?” 他眼中闪烁着寒芒,冷笑道:“我看他就是一个生活中唯唯诺诺,地位低下之人!为了享受他人的赞美与吹捧,活在自己打造的英雄美梦之中。” 房遗直听着陆鹤鸣最后的话,不由微微一怔,只觉得陆鹤鸣这句话,着实有些意义悠长。 唯唯诺诺,英雄美梦……有如冰与火的尖锐对比! 只是重复,便觉回甘不止! 这一刻,房遗直不由回想起父亲房玄龄的教诲:“真正厉害的人,随口一句话,便蕴含哲理,引人深思,若遇到这样的人,要么与之结交,成为未来依仗,要么迅速远离,莫与之产生任何联系,以免被其算计波及。” 房玄龄叮嘱房遗直,遇事要多想,脑袋要多转,所以此时,在房遗直的眼中,陆鹤鸣已经是父亲口中十分厉害的人了,他在犹豫,是要结交,还是远离。 陆鹤鸣与李道宗自然不知道房遗直那没事就转的脑袋里,正在脑补着什么,李道宗这个大老粗听不出陆鹤鸣话语里的深意,他只是蹙眉道:“别扯这些没用的。” 他看着陆鹤鸣,道:“我把你捞出来,不是听你评价这个鬼面判官的,说吧,有没有救出越王殿下的想法?” “若是有,我们就继续。” “若是没有,你麻溜的回大牢去,我时间紧迫,没那么多时间被你浪费。” 听到李道宗的话,房遗直不由看向脑补出的“厉害之人”。 他知道李道宗的压力,他们每在这里浪费一刻钟,越王殿下就危险一刻钟,一旦越王殿下真的出事了,他们就算抓到鬼面判官也于事无补。 所以,李道宗不是故意找陆鹤鸣麻烦,而是时间真的太紧迫了,如果陆鹤鸣没有思路,那李道宗就赶紧换其他办法,以免真的把时间都浪费在无用之人身上。 不过理解归理解,现实是现实。 正如陆鹤鸣之前所说,他们这么长时间,都找不到鬼面判官呢,陆鹤鸣才来到这里多久,连卷宗都没翻看完呢,怎么可能会有收获? “要不,我劝一下李尚书?可我若劝了,陆鹤鸣最后还是没有救出越王殿下,李尚书会不会把罪责归到我的身上?父亲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不能给自己留后患,但李尚书现在就让陆鹤鸣给出办法,又实在是强人所难,根本不现实……” 房遗直喜欢脑补的大脑,又一次转动了起来,整个人心中的纠结与矛盾,都在脸上显露出来了。 “放弃吧!” 可谁知,就在这时,正在脑补的房遗直,忽然听到了陆鹤鸣平静的声音:“你们不可能找到越王殿下的。” “什么?” 房遗直愣了一下,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连忙看向陆鹤鸣。 李道宗双眼也陡然锐利了起来,满是凶光的看着陆鹤鸣。 就听陆鹤鸣缓缓道:“他就不是鬼面判官抓走的,你们寻着鬼面判官的线索去找,怎么可能找到他?” 第八章 模仿作案! “胡说八道!” 李道宗听着陆鹤鸣的话,蒲扇大的手掌,啪的一下拍到了桌子上,直接将摞起的书簿瞬间震塌。 “越王被鬼面判官抓走,是我刑部、大理寺、金吾卫等衙门所有人的共识,是我们在经过了详细调查后,最终得到的结果!” 他满面凶光的看着陆鹤鸣,大有随时拿刀砍掉对方脑袋的冲动:“陆鹤鸣,老子果然没有想错,你就是其他人派来要害老子的!亏老子还以为你真的能帮到我,没想到你怎么快就露原形了!” “还我们错了!?你真当我愚蠢好骗吗?这种谎言你都说得出口!” 李道宗本就不是脾气好的人,现在又被这个案子压的喘不过气来,正是情绪最暴躁之时,所以一听陆鹤鸣这在他看来,纯属无稽之谈的话,顿时就恼了。 若不是他身边没有趁手的武器,他已经动手砍人了。 房遗直此时也是同样的满脸的犹疑不定,一方面他在心里已经脑补出陆鹤鸣是父亲所说的那种深藏不露的厉害之人了,一方面又和李道宗一样,认为越王是被鬼面判官抓走的推断不会有错。 所以此时,他格外的矛盾犹豫,不知是该劝李道宗冷静,还是该给李道宗递上武器,砍了这个戏耍他们的武夫。 砰! 而就在这时,谁也没料到,陆鹤鸣忽然一巴掌直接拍到了桌子上,震得桌子嗡嗡直响,比李道宗的力气还要大。 “你干什么?真要找死!”李道宗没想到陆鹤鸣还火起来了,当即站了起来。 “不好意思,力气大了。”陆鹤鸣忙说道:“我的意思是你们别急着反驳我,先瞧瞧我指着的东西。” “指着的东西?” 李道宗拧着眉,下意识低头看去。 便见陆鹤鸣身前的桌子上,正散乱的放着几张纸,而陆鹤鸣指着的东西,赫然是鬼面判官留下那些的判词。 “这些判词怎么了吗?还不是他为了杀人,找的借口?”李道宗冷冷道。 “判词的内容不重要。” 谁知陆鹤鸣却是摇头道:“我要说的,是上面的字。” “字?” 李道宗不解。 房遗直这时也凑了过来,看着判词上那别扭潦草的字,道:“陆校尉难道有什么发现?” 陆鹤鸣知道房遗直被房玄龄教育的很好,饱读诗书,才学出众,遂问道:“不知房郎中对这些字,有什么看法?” “看法?” 房遗直想了想,道:“潦草,难看,别扭,奇怪。” “很准确的评价。” 陆鹤鸣点了点头,又道:“那房郎中可能想象的出,鬼面判官为何会把字写的如此特别?” 房遗直听着陆鹤鸣的话,忽然心中一动,他敏锐的察觉到陆鹤鸣的提问,是问他鬼面判官为何把字写的这般特别,而不是鬼面判官的字为何如此难看。 虽看起来两个问题很是相近,但意义却截然不同。 这让他不由看向陆鹤鸣:“陆校尉的意思……是他故意把字写成这样的?” 李道宗一听,终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双眼也紧紧盯着陆鹤鸣。 便见陆鹤鸣盯着这些判词上的字,缓缓道:“正常来说,一个人写字难看,不算什么特别的事,没有专门练过字,学字时没有养成好习惯,最后的字就不会太美观。” “但眼前的字,可不仅仅是难看能形容的,房郎中有一个词深得我意——别扭!” 房遗直一边听着陆鹤鸣的话,一边也紧紧注视着上面的字。 “这些字,给人第一眼的感觉,十分潦草,上面的横竖撇那,全都歪歪扭扭,就好像是初学者不知道怎么握笔用力,完全是模仿着写出来的一样。” 房遗直闻言,直接点头:“没错,我就有这种感觉,这让我一度怀疑,这些字,是不是鬼面判官找个不识字的孩子写出来的。” “但是……” 陆鹤鸣话音一转:“当我们仔细去看这些字时,又能发现,这些字的根骨还在,每一个字的大小几乎都一致,运力也没有太大区别……而这,不是初学者能够做到的。” 什么初学者不初学者……李道宗看着上面的字,完全没看出来这比自己写的还要难看的字,有这么多说头。 是不是陆鹤鸣在忽悠自己?他不由转过视线看向房遗直,想向房遗直寻求解答。 可谁知,当他看向房遗直时,表情却忽然一怔。 因为他发现,房遗直此时的表情十分奇怪,房遗直紧紧盯着桌子上的判词,双眼瞪大,脸上有着难以掩饰的惊愕。 “房郎中,你怎么了?”李道宗关心询问。 就见房遗直忽然双眼灼灼的看向他,道:“我知道了!左手!这些字是鬼面判官左手写的!” “什么?左手?”李道宗皱眉。 房遗直说道:“因为鬼面判官懂书法,会写字,所以他已有自己的一套书写习惯,又因他是用左手写的,而左手不常用,故此即便他知道这个字该怎么写,也仍旧难以完美的控制左手,写出完美的字来,可因他练就出来的写字本能还在,这才让这些看起来歪歪扭扭的字,又保留着基本的根骨,大小用力完全一致。” 说着,他连忙看向陆鹤鸣,向陆鹤鸣询问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 看到这一幕,李道宗只觉得太特么奇怪了。 明明陆鹤鸣是和自己一样粗鄙的武夫,结果房遗直这个连陛下都称赞的饱学之人,竟是在这种读书人的事情上,去请教陆鹤鸣……是自己在战场上混久了,都跟不上世道的变化了吗? 而偏偏粗鄙的武夫陆鹤鸣,面对房遗直的请教,还丝毫不脸红的点头道:“房郎中果真聪慧,不过我们不能单纯的因此就断定这是鬼面判官左手所写,更准确的,要说是鬼面判官反手所写。” “毕竟这世上,有人习惯用手是左手,这样的话,他的反手就是右手了。” 房遗直连连点头,一脸受益:“还是陆校尉思虑周全。” 李道宗看着两人都快成教习学生了,眼皮一个劲的跳,他忍不住道:“这和你所说的越王不是鬼面判官所抓的事,又有什么关系?” 房遗直闻言,也好奇看向陆鹤鸣,这一刻,在他心里,已经完全确定陆鹤鸣是他父亲所谓的能人了,所以对陆鹤鸣的话,已然深信不疑。 陆鹤鸣笑了笑,道:“如果是正常书写的字,因长久的练习,已经形成肌肉记忆,是能做到写出完全一样的字来。” “可是,如这种反手所写,用不擅长的手去写的字,是不可能写出两个完全一样的字来的。” “对这一点……” 他看向两人,道:“你们是否认同?” 李道宗看向房遗直,见房遗直点头,他便挺胸抬头道:“当然!” 然后…… 他就见陆鹤鸣拿起赌徒张成墨的判词,缓缓道:“可是,就这丑陋别扭的字,在这最后的判词上,却是……” 他视线扫过两人,声音响彻在办公房内:“有好几个字,都能在其他的判词里,找到一模一样的字!” 第九章 目标是大唐皇室? “什么!?” 听到陆鹤鸣的话,李道宗和房遗直全都愣了一下,他们只觉得大脑有如被重锤狠狠砸中,一阵眼晕。 李道宗连忙道:“你说的是真的?这封判词上的字,在其他的判词上能找到一模一样的?” 即便李道宗不懂读书人的事,可他也听明白了陆鹤鸣刚刚直白的讲述,明白了陆鹤鸣的意思。 陆鹤鸣说,这些反手写的字,不可能写出一模一样的两个字来,所以……如果说,最后一封判词上的字,真的能在其他的判词上找到一模一样的字,那就只能证明一件事——伪造! 最后一封判词,很可能是伪造的! 他双手不知不觉间紧紧抓着桌沿,身体前倾,那双锋锐的眼睛紧紧盯着陆鹤鸣。 而房遗直,则在明白了陆鹤鸣的意思后,强按下震动的思绪,连忙低头去看桌子上的那些判词。 然后,又仔细去看陆鹤鸣手中的最后一封判词。 之后…… “竟是真的!” “最后的判词中,那‘七日后’三个字,依次对应第二、三、四封判词的‘七日后’三字,还有最后落款的‘鬼面判官’四字,依次对应第四、五、六、七封判词的‘鬼面判官’四字。” 他抬起了头,只觉得双手都有些控制不住的发抖,这是情绪剧烈波动造成的应激反应:“所以,这最后一封判词,分明是有人对照着前面的判词,进行的仿写伪造?” “这根本就不是鬼面判官留下的!” “也就是说,越王殿下压根就不是被鬼面判官所抓,我们错了,我们从一开始的调查就错了!” 李道宗此刻内心也掀起巨大波澜,同样死死盯着陆鹤鸣。 然后,他们就见身躯凛凛,面有沙场锻造的凶悍气息的陆鹤鸣,一脸沉稳道:“这个模仿者很聪明,他想伪造鬼面判官的行为,所以在字迹上,必须要让你们能明确感受到这就是鬼面判官所写的判词,但他又怕被你们认出这些字是他拓印的,故而便将这些重要的,在每一封判词上都会出现的字,在不同的判词上分开拓印,这样除非你们如我一样,仔细的挨个比对,否则你们根本不可能发现他的心思。” “更别说,越王殿下失踪,你们顶着巨大的压力,内心早已焦躁而失去冷静,也就更难发现这些了。” 房遗直听着陆鹤鸣的话,不由深吸一口气,沉沉点头:“陆校尉说的没错,我们在发现这封判词,看到这判词上的内容和字迹与其他判词相差不大后,直接就认定这就是鬼面判官所为,毕竟越王殿下失踪,事关重大,我们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耽搁,只能尽快确定方向,然后迅速动手寻找。” “却没想到……” 他双手握拳,咬牙道:“反而中了贼人的诡计!” 房遗直一直被教导要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要沉着冷静,他很少动怒,这一次被贼人如此戏耍,若不是陆鹤鸣及时出现,可能他们永远都不会知道真相,而他们方向错了,又怎么可能找到越王殿下,最后的结果,他都不敢去想象……一想到这些,他就又怒又怕! 真的差一点,他们就要因为这个阴险的贼人,死无葬身之地了! 饶是战场上经历过无数生死危机的李道宗,此时也都不由觉得后背浸出一阵冷汗。 他娘的,和这些阴险的家伙斗,真的死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死,他忽然有些怀念战场了,虽然战场也是危机重重,但总好过自己被当成白痴戏耍,到最后连敌人都不知道是谁,就枉死啊! 思于此,李道宗不由抬起头看着眼前和自己有着同样凶悍气息的陆鹤鸣,他就纳闷了,同样都是武夫,同样都是战场上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的人,怎么陆鹤鸣就能轻松识破这些诡计呢? 陆鹤鸣见两人都用惊愕的异样神情看着自己,他挠了挠脑袋,害羞一笑,而这一笑……就完全符合武夫的刻板印象了,单纯耿直,没有心机。 “所以,最后这封判词,是有人故意模仿鬼面判官作案,其目的也很明显……” 陆鹤鸣看着两人,道:“一方面将你们的视线引到鬼面判官身上,让他得以逃脱追查,一方面则是让鬼面判官为他背锅。” “一旦你们抓到了鬼面判官,任凭鬼面判官如何喊冤,说最后一桩案子不是他所为,相信你们也不可能信他,这样的话,这个贼人也就能完好无损的逃出法网。” 房遗直重重点头,完全赞同陆鹤鸣的话。 他说道:“陆校尉所言极是,这贼人当真阴险,动手之前就将后路考虑好了,只是不知……” 他看着陆鹤鸣,沉声道:“他做这一切,目的是否就是为了绑走越王殿下?” 李道宗心中一动,也看向陆鹤鸣。 他们都没有发现,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完全将陆鹤鸣当成主心骨了。 陆鹤鸣自然也考虑过这些,但他却是摇了摇头,道:“不好说,现在的线索太少。” “如果说,贼人做这一切,只是为了借鬼面判官之名,去杀害张成墨的话,那还好,越王殿下仍只是碰巧撞到此事,被波及了。” “而此人要模仿鬼面判官作案,就要尽可能做到完全相像,所以他会在第七日才动手杀人,这样的话,越王殿下暂时应也不会有太大危险。” “可如果他的目标就是越王殿下……” 陆鹤鸣看向李道宗两人,顿时引得两人内心一紧,便听陆鹤鸣道:“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这不再是一件偶然碰到的意外,而是一件处心积虑对我大唐皇子的绑架之案,其背后涉及的东西,恐怕远非我等所能想象。” “所以……” 他向李道宗沉声道:“我建议李尚书,最好去面见一下陛下,说明此种可能,让陛下做好面对意外的准备。” 嗯,顺便再提及一下我的名字。 这样的话,连李世民都知道我在帮他找儿子了,等真的找到他儿子后,就算李道宗想翻脸不认人,因李世民已经知道自己了,也不敢去做。 这样的话,重查自己案子的事,也就更稳妥了。 李道宗自然不知道面前这个表情耿直,面容直率的武夫心中的小九九。 一听陆鹤鸣的话,他心头就剧烈一跳,面色直接一变。 他从未想过,一个简单的被波及的绑架案,现在竟然会变成对皇室的算计! 这其中的干系,根本不是他一人能承担的! “好!” 他二话不说,当即向外走去:“我这就去面见陛下!房郎中,你先配合陆……陆校尉调查,具体的事宜,等我见过陛下后再说!” 第十章 李世民的意外,你让武夫去破案? 皇宫,甘露殿。 甘露殿为皇帝读书之所,内有藏书数万册,一排排书架一眼望去,都看不到尽头。 在甘露殿正后方,有着一张涂有朱漆,雕刻着祥云图案的紫檀书案。 书案后,大唐皇帝李世民正坐于此。 李世民身着龙袍,浑身充满着不怒自威的帝王之气,他坐在书案后,看着书案上的奏疏,眉头只是轻微一蹙,站在一旁侍候的宫女宦官便顿时觉得仿若被泰山压在身上,让他们不由得低头躬身,全身忍不住的颤栗。 站在殿前听候命令的兵部尚书侯君集见状,关忧道:“陛下是在担心越王殿下?” 李世民放下毛笔,揉了揉额头,缓缓道:“昨晚皇后以泪洗面,一夜未睡,朕也未曾合眼。” 侯君集膀大腰圆,耿直粗犷的脸庞上露出了然之色,他点着头:“越王乃陛下与皇后最疼爱的皇子,末将能理解陛下与皇后。” 说着,他又道:“不过,昨日越王殿下失踪后,陛下就立即命刑部、大理寺、两县县衙以及金吾卫诸多衙门一起寻找,这数百人找了一日一夜,都没有好消息吗?” 李世民眉宇微蹙,没有说话,站在一旁服侍的宦官连忙轻声道:“这些衙门尚未有任何消息传来。” “怎会这样?” 侯君集耿直的脸上眉头紧锁,他面露疑惑道:“不应该这样吧,刚刚来见陛下之前,我还听说李尚书专门和一个死囚见了面,还特地把这个死囚带出大牢,带到了刑部衙门他的办公房内,关起门来有说有笑,我听闻此事,还以为李尚书已经有了越王殿下的好消息,这才有这般闲心,去做这事。” 听到侯君集这话,一旁的宦官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不由微变。 他连忙紧张的看向李世民。 只见李世民本就深不可测的脸庞上,更加幽深起来。 “你说,李道宗没有全心全意去寻找青雀,反而和一个死囚浪费时间?”李世民声音响起。 令人心悸的压迫感,随着这句话的出现,顿时让殿内所有人呼吸一滞,冷汗直流。 侯君集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变化,连忙躬身道:“臣也只是听了一嘴,说李尚书去了死牢,见了一个死囚,与那个死囚在牢内就交流了好一会儿,之后李尚书似乎觉得不过瘾,又将这个死囚带出死牢,带到了他的办公房内……” 说到这,侯君集连忙为李道宗解释了一句:“许是李尚书此举,也是为了寻找越王殿下,未必是没有将陛下的事放在心上。” 他这解释不说还好,一说出来,更是让李世民没有表情的脸上愈加冷冽了起来。 李世民深深看了侯君集一眼,他识人无数,没有人能在他眼皮底下弄耍心思。 他知道,侯君集与李道宗有过冲突,两人之间关系并不是特别和煦,所以侯君集的随口一说,未必就真的是随口一说。 但他更知道,侯君集不敢在这种事情上对自己说谎,纵使侯君集有其他心思,但李道宗所行所为,绝对不会有错。 所以,在自己最宠爱的儿子生死未卜时,在自己都一夜没有合眼时,在其他人都殚精竭虑日夜不停的拼命寻找时,李道宗为了一个死囚浪费时间,还把这个死囚不合规矩的带到了刑部衙门,甚至关起门来有说有笑……李道宗当真如侯君集所言,没有把自己的事放在心上吗? 李世民目光幽深,内心已有不悦,但他也了解李道宗,知道李道宗的性子,李道宗虽然有着武夫的种种缺点,暴躁易怒,粗鲁少静气,可对自己还是忠心耿耿的,所以即便心中再恼,也还是会担心自己冤枉了李道宗。 他看向侯君集,按捺住情绪,询问道:“李道宗见的这个死囚,什么身份?” 侯君集忙道:“末将听说,是半月前,一个因‘杀良冒功’被幸存者举报,最终被判处斩首的校尉。” 半月前,杀良冒功,无能武夫……与青雀失踪,哪有任何关系? 李世民知道,李泰失踪,是因碰到了鬼面判官作案,被波及掳走的,而鬼面判官连续作案已近两月,所以这个案子,绝不可能与半个月前因杀良冒功被抓的武夫有任何关系。 “果真如侯君集所说……” 李世民闭上了双眼,那平静的面庞下,正酝酿着无比恐怖的风暴。 一旁的宫女和宦官,此时已经脸色煞白,帝王之怒,哪是他们能承受的。 别说他们了,即便是趁机说李道宗坏话的侯君集,都感到压力巨大,额头不由冒出冷汗。 但虽然冷汗直流,他心中却是十分高兴,因为陛下越震怒,李道宗就越惨。 “哼!让你与我抢功!”侯君集心中冷笑。 整座甘露殿,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陛下……” 而就在这时,殿门忽然被打开,守在门外的侍卫快步走进,道:“刑部尚书李道宗求见。” 听到侍卫的话,战战兢兢的宫女宦官不由一愣,侯君集也是眸中精芒陡然一闪。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看你怎么面对陛下的怒火!”侯君集连忙将头低的更深,以免被陛下看到他的表情。 李世民却根本没有看他,在听到侍卫的话后,他就陡然眯起了眼睛,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让他进来。”没有任何起伏的声音响起。 侍卫自然不敢迟疑。 没多久,穿着官袍的李道宗便大步走进了大殿之内。 李道宗没想到侯君集也在这里,他皱了下眉,然后直接来到侯君集身旁,向李世民行礼,朗声开口:“陛下。” 李世民看着李道宗,开门见山,直接开口:“李道宗,朕听说你去大牢,找了个死囚?” 侯君集一听,心中一喜,连忙侧耳倾听。 便见李道宗粗犷的脸上满是意外,他说道:“陛下怎么知道?” “你承认了?” 李道宗不解:“为何不承认?这是事实啊,而且不瞒陛下,亏得臣找了陆鹤鸣,否则真的要出大事。” “大事?”李世民都要气笑了,他很想知道,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比忤逆自己命令,比寻找自己爱子还要大的。 他说道:“你找他做了什么大事?” “查案。” “什么?”这一刻,饶是李世民见多识广,都微怔了一下,他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找那个死囚,查案?” “对啊。” “若朕没记错的话,那个死囚是个武将武夫吧?”李世民双眼越来越冰冷,声音也开始变得冰寒了起来,他觉得李道宗在故意戏耍自己。 找武夫来查案? 这世上还有比这还荒唐的事? 所以,要么李道宗是在编造谎话骗自己,要么李道宗是为了糊弄自己应付差事,已经无所顾忌了。 而无论是哪种原因,李世民都觉得李道宗胆子大到天,有取死之道了。 侯君集此时也是满脸惊讶,虽然他觉得这是个攻击李道宗的机会,能给李道宗找些麻烦,但也没想到,李道宗竟然如此胆大包天,竟敢说出找武夫查案这种谎言来欺骗陛下。 李道宗脑子出问题了吗? 侯君集对后面的发展越来越期待了。 然后,他就听到了这样的话…… “陛下别看陆鹤鸣是一个武夫,他可和其他武夫不一样。” 李道宗虽然也察觉到李世民的语气与以往不同,但性子直率的他并未多想,他说道:“若不是陆鹤鸣,臣绝对不会知道……” 李道宗看向李世民,道:“越王殿下根本就不是被鬼面判官抓走的,根本就不会知道,我们的追查方向,在一开始,就完全错了!” “什么!?” 李世民都准备让李道宗尝尝忤逆自己的苦了。 谁知忽然间,就听李道宗说出了完全出乎他意料的话。 这让他都是一怔:“你什么意思?” 本想看李道宗找死的侯君集也愣住了,下意识抬起了头。 李道宗没有耽搁,当即将陆鹤鸣在刑部衙门所说的话,完完整整的详细复述了出来。 “……所以啊陛下,越王殿下的失踪,与鬼面判官没有一点关系!我们都被真正的贼人给骗了。” “倘若我们闷头去寻找鬼面判官,那就真的要出大事了!” 李世民沉默了。 直到此时,他才知道李道宗所谓的大事,竟然真的是大事! 而李道宗说,这一切,都是那个被关在大牢的死囚武夫陆鹤鸣的推断,是陆鹤鸣在短短一刻钟之内,所勘破的秘密。 武将,武夫,破案……这些词汇,饶是坐拥天下的李世民,都很难将它们放到一起。 但偏偏,这种事就发生了。 侯君集也懵了。 他只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 李道宗竟然真的是为了寻找李泰见的那个死囚。 而那个武夫死囚,竟然有这种破案能耐! 这……这他娘的,他怎么可能想的到啊! 谁他娘的能想到一个武夫会破案啊!? 李世民幽深的眸子瞥了侯君集一眼,顿时让侯君集心头一寒,连忙重新低下了头,内心叫苦不迭。 本想给李道宗找麻烦,这下可好,自己反倒在陛下心中留下进献谗言的不好印象了。 “陆鹤鸣吗?”李世民没再理睬侯君集,轻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他深吸一口气,原本对李道宗的愤怒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则是对陆鹤鸣所说的推理内容的认真与严肃。 他沉吟些许,看向李道宗,道:“你做的不错,这个陆鹤鸣确实有些本事,准他离开大牢继续调查。” “至于其他事……” 李世民目中眸中闪烁着凛冽寒意,:“朕会安排人去做,朕倒要瞧瞧,谁敢在我大唐长安兴风作浪!” 第十一章 嫌疑人范围圈定! 李道宗神清气爽的回到了刑部衙门。 一看到陆鹤鸣,他就发出豪爽的大笑,一张大手用力的拍着陆鹤鸣的肩膀,哈哈笑道:“陆校尉,你这次可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侯君集那厮竟然在陛下背后说我坏话,若不是有你的推理,陛下这次肯定会责罚我,侯君集那厮也肯定会狠狠压我一头。”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老子找的武夫,他娘的是破案天才!结果,他不仅没有得逞,反倒是被陛下斥责,罚他半月俸禄,哈哈哈,太舒坦了!” 听着李道宗拍动陆鹤鸣肩膀那砰砰之声,房遗直不由下意识揉了揉自己肩膀。 他可太知道李道宗的力度有多大了,想李道宗刚来刑部任职时,也对他这样表示好感,结果当天就把他两掌拍到了太医署。 倘若不是他父亲房玄龄拦住,他娘亲都要来找李道宗算账了。 结果就这样的巴掌,陆鹤鸣愣是如青松般伫立,晃都没晃一下,反倒是一脸微笑道:“能帮到李尚书,是我的荣幸。” 这让房遗直竟有一种错觉,觉得眼前这两人,就是天生的同伴,自己才是刑部的外人。 李道宗听到陆鹤鸣的话,对陆鹤鸣更加的满意。 平常他遇到的武夫,如尉迟恭、程咬金,这些家伙,虽然没什么坏心思,但嘴里蹦不出一句好听的话来。 让他们说出一句谦逊的话,比要了他们的命还要难。 反观人家陆鹤鸣,帮了自己这么大一个忙,结果还说是他的荣幸,这话听起来太特么悦耳了,他就纳闷了,同样都是武夫,怎么人和人之间的差距这么大? 他越看陆鹤鸣是越欣赏,道:“你帮了本官大忙,本官自然不会以怨报德,在向陛下禀报时,本官专门提及了你。” 陆鹤鸣眸光一亮,他费尽千辛万苦做这一切,为的就是这一刻。 就听李道宗继续道:“陛下说了,若你能安然救出越王殿下,就批准你的请求,允你重查‘杀良冒功’之案!” 说着,他咧嘴笑道:“这可是陛下之令,所有人都要听从的……若只是我让你重查的话,我最多只能让刑部帮你,但你的案子,还涉及到长安县衙和大理寺,他们可未必愿意帮你,毕竟你重查案子,万一结果真的不同,那就是他们没有调查清楚,是他们失职!” “可现在不同了,陛下下令,即便他们心中有一万个不愿意,也得乖乖配合你!” 听到李道宗的话,陆鹤鸣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去。 君无戏言。 有了李世民这句话,他再也不用担心李道宗他们会违背诺言了。 从他穿越到现在,所付出的每一滴汗水,大脑耗死的每一个细胞,都终于有了明确回报! 那接下来的事,就十分清晰了! 找出模仿鬼面判官的贼人,救出李泰! 然后重查自己的案子,让那些诬陷自己的人,死无葬身之地! 他么的,两辈子他都没受过这样的气,没得罪那些人,反倒被他们毫无缘由的诬陷,差点惨死,不让他们付出代价,这口气如何能咽下? 这时,门外忽然有一个吏员快步走了进来。 他向众人道:“李尚书,房郎中,所有人都已叫回。” 李道宗听着吏员的话,方方正正的脸上有着一抹疑惑:“叫回?什么叫回?” 房遗直闻言,向李道宗解释道:“在李尚书去面见陛下的这段时间,我们做了一件事。” “什么事?”李道宗好奇询问。 “将所有接触过这些判词的人,全部召回。” “接触判词的人?” 房遗直点着头,他说道:“李尚书离开后,我询问陆校尉,接下来该怎么办,然后陆校尉便说,召回这些人。” “陆校尉说的?” 李道宗不由转头看向陆鹤鸣。 就见陆鹤鸣笑了笑,道:“仿造的这封判词里,上面拓印的几个字,来源于多封不同的判词,说明他定然接触过原本的那些判词。” “普通人的话,能运气好,碰到一两次案发现场,看到判词,都算不错了,不可能这么多判词都正好看过……更别说这些字歪歪扭扭,如此奇特,根本不是看一眼就能仿造的。” “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这个贼人有充足的时间接触这些判词,能详细拓印。” “而符合这种情况的,只有衙门查案的相关人员。” 听着陆鹤鸣的话,李道宗用那不算聪慧的大脑沉思了好一会儿,旋即才点头道:“陆校尉所言甚是。” 这时,房遗直道:“仿造判词里的字,拓印的最近一封判词是第七封,所以贼人定然是在这之后接触的这些判词,而这时案子已经移交给刑部了……” 李道宗双眼倏地瞪大。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那个贼人,绑走了越王殿下的贼人,就藏在我刑部衙门中!?” 房遗直很理解李道宗此时的不敢置信,毕竟当陆鹤鸣说出这些话时,他也是一样的反应。 但再不愿相信,这也是事实。 李道宗见房遗直点头,差点没骂出娘来,自己这是走了什么霉运啊! 刚接手刑部一个月罢了,就遇到了越王失踪,而自己是主要担责人的事,结果查来查去,那个贼人又特么藏匿在刑部之中。 此刻说不得正在背后笑话自己呢。 用贼人,去找贼人,他怎么可能找得到!? 而一旦越王真的出现意外,那自己是不是也得被波及?毕竟害死皇子的,是自己手下的人! 李道宗都觉得自己是不是该去寺庙烧点香做点善事了,这是不是杀孽太多,报应来了。 房遗直见李道宗表情不好,悄悄远离了一步,生怕眼前这个脾气暴躁的武夫发怒掀桌子伤到自己,还是陆校尉好,说话好听又彬彬有礼,完全不用担心他会掀桌子伤人。 “因鬼面判官的字迹较为特殊,一旦被人见过,绝对能让人有所印象,所以我们之前调查鬼面判官案时,专门拓印了那些判词,命人沿街问询,故此接触那些判词的人不少,经过下官的计算,一共有三十五人,现在这些人,都被我们叫了回来。” “也就是说……” 房遗直看向李道宗,缓缓道:“掳走了越王殿下的贼人,就在这三十五人之中!” “陆校尉在短短的半个时辰内……” 房遗直深吸一口气,看向魁梧挺拔的陆鹤鸣,道:“就帮我们在毫无思绪的情况下,将贼人身份直接圈定!他现在就在外面,跑不了了!” 第十二章 不是受害者,而是同谋!(二合一) 听着房遗直的话,饶是见惯了万军冲锋这种大场面的李道宗,在这一刻,竟都有些热血澎湃。 这就是智慧的力量吗? 陆鹤鸣接触这个案子才多久啊,就不仅识破了他们多个衙门几百人一天一夜都没有识破的阴谋,更是直接把嫌疑人的范围都圈定,甚至直接带到了他的眼前! 怪不得那么多人都崇拜诸葛亮,有智慧的人,真让人没法不赞叹! 他不由看向陆鹤鸣,便见陆鹤鸣轻笑道:“这不算什么,只要知道最后的判词是伪造的,很容易就能顺藤摸瓜,确定贼人的范围。” 李道宗知道陆鹤鸣是在谦虚,毕竟他就完全没想过还能这样顺藤摸瓜,他满是高兴的再度拍着陆鹤鸣的肩膀,道:“居功而不自傲,好样的!我就知道没有看错你!陆校尉,你可真是本官的福星!” 说着,他振奋道:“贼人就在眼前,本官终于要抓住这个可恶的家伙了!” “来人!” 他向外大吼道:“立即准备审问!本官一定要亲自揪出他来!” 说罢,急性子的李道宗便直接快步走了出去,一息时间都不愿耽误。 房遗直见状,也连忙就要跟出去:“李尚书,下官也来帮忙——” “房郎中等一下!” 谁知他还未离开,就被陆鹤鸣叫住了。 房遗直疑惑看向陆鹤鸣,便听陆鹤鸣道:“审问口供之事,李尚书一人足矣,房郎中与我还有其他事要做。” ………… 一刻钟后。 几匹马奔行在长安城的街道上。 为首的两匹马上,分别坐着充满着读书人气质的刑部郎中房遗直,以及魁梧挺拔,压的骏马喘息的声音都比其他马匹厉害的陆鹤鸣。 在房遗直的建议下,为了不那么扎眼,陆鹤鸣换下了囚服,穿上了房遗直为陆鹤鸣临时找来的刑部吏员的衣袍,但吏员多数都是文人,体格瘦弱,远没法和陆鹤鸣相比。 所以陆鹤鸣穿着这身吏员服装,便有如大人穿孩童衣袍一样,浑身的肌肉将衣袍撑得仿佛随时要爆开,给人一种儒袍暴徒的感觉。 房遗直每每看到这样的陆鹤鸣,眼皮就控制不住的跳动,在他心里,陆鹤鸣应该是高深莫测富有智慧的能人,可在他眼中,陆鹤鸣分明又是天生武夫的料,如此割裂的认知,他以前从未在任何人身上有过。 这时,陆鹤鸣似乎感受到了房遗直偷看自己的目光,他转过了头,道:“趁着赶路,房郎中为我介绍下你们对张成墨的调查情况吧。” 正所谓捉贼拿赃,以贼人目前的行事手段来看,陆鹤鸣不确定只依靠审问,是否就能直接找出对方,而且即便即便找出了对方,可若没有足够的证据,他觉得对方也未必会老实认罪。 更别说,现在他还没有完全掌握这个案子的全部情况,没有确定李泰的失踪,究竟是巧合还是阴谋。 对案子的了解不够充分,便有出现问题的可能。 所以,趁着李道宗审问的间隙,陆鹤鸣决定继续调查,最后再与李道宗得到的结果交叉验证,如此方能确保万无一失。 而纵观整个案子,唯一能确定与贼人有关的人,只有判词内容里的张成墨,故此陆鹤鸣便让房遗直带他离开刑部,前往张成墨家宅调查。 房遗直的偷看被陆鹤鸣抓了个正着,不由耳朵发烫,他连忙咳嗖一声,道:“张成墨就如那判词上所言一般,是个抛妻弃母的赌徒。” “他一天无所事事,天天泡在赌坊里,输了钱财,就去借,没人借他,就卖掉妻女,妻女没了,就杀害友人,偷盗友人的钱财,他母亲重病,需要救治,他也不管,但凡手里有一文钱,都要去赌……” 房遗直受过良好的教育,很少会在背后说一个人的坏话,但对张成墨,他仍是忍不住评价道:“简言之,他就是个无情无义,没有人性的烂赌鬼。” 陆鹤鸣见过太多这样的人,神情十分平静的点头:“如此看来,确实该死。” 房遗直本以为如陆鹤鸣这样的武夫,听到这样的人和事,会气的哇哇大叫,恨不得自己亲手解决这个禽兽,谁知陆鹤鸣竟然比他还要冷静。 说话间,他们停了下来。 看着眼前院门敞开,庭院杂乱,充满着破败气息的院子,房遗直道:“这就是张成墨的家。” ………… 陆鹤鸣走进院落,踩着满地的荒草,来到院门正对的房子前。 这个房子共有三个房间。 一个厨房,两个卧房,没有待客的房间。 进入厨房,陆鹤鸣转了一圈,发现厨房的地面和灶台上都落了慢慢一层灰,水缸米缸皆空无一物,看得出来,张成墨已经很久没有自己做饭了。 他推开中间房间的门,进入其中,便见这个房间地面上也落了一层灰,上面没有脚印,房间除了木板搭建的床榻外,没有任何家具,可以称得上是家徒四壁,在床榻上散乱放着几件补丁衣袍。 阳光照耀下,尘土在光线里浮动。 房遗直道:“这是张成墨母亲的房间,其母亲一年前病死后,这个房间就空了,隔壁的房间是张成墨居住的房间,原本他生活还算不错,有妻女陪伴,但现在……妻女早已被他卖掉,偌大的家,只剩下他一人。” 陆鹤鸣面无表情点着头,没有任何发表意见的想法。 他来到最后一间房,推开门,就见里面也落满了灰尘,但明显能看到灰尘上有着脚印。 “看来张成墨偶尔还是会回来居住。”陆鹤鸣道。 房遗直点了点头:“输的没钱了,他就会回来。” “然后呢?他不事生产,也不劳作,怎么找吃的活下来?”陆鹤鸣询问。 房遗直道:“偷鸡摸狗,再加上找邻居亲戚友人借……不过这些年下来,大家也都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了,已经没人借他了。” “最终使得,半年前,他干脆直接偷取友人钱财,但谁知被友人发现,而发狠杀了友人……” 说到这,房遗直看向陆鹤鸣,道:“当年他将其友人推下了悬崖,伪装成了意外,直到这判词的出现,我们才知其友人死亡真相。” 陆鹤鸣一边听着,一边走进了房间。 刚一进入,他就看到了床榻旁地面上的一些骨头。 陆鹤鸣蹲下身,捡起地上的骨头,仔细查看,道:“鸡骨头,上面还残留着一些肉,他吃的并不干净。” “鸡肉上没有霉斑,仔细去闻没有变味,说明扔到这里的时间不久,现在是五月份,天色已暖,根据气温推断,最多不超过三天。” 房遗直听着陆鹤鸣的话,不由露出佩服之色:“陆校尉果真明察秋毫,我们调查过,前天晚上,他从赌坊离开后,在西市一家酒楼买了两只鸡。” “前天晚上?” 陆鹤鸣道:“昨天午时发生的案子,那就是发生案子的前夜。” “对。”房遗直点头。 陆鹤鸣眯了眯眼睛,他说道:“前天晚上张成墨赌赢了?” 房遗直点着头:“没错,赢了点小钱。” 陆鹤鸣想了想,起身来到一旁的柜子前。 他将柜子掀开,便见里面正杂乱的放着一些衣服。 陆鹤鸣随手翻了翻这些衣物,沉吟些许,道:“他平常输多还是赢多?” “输多。”房遗直道:“赌坊的其他赌徒,对张成墨这太过没有人性的行为也很不齿,所以有些人故意做局,除非张成墨运气真的十分好,否则多数都会输。” “多数都输……” 陆鹤鸣脑海中浮现自己来到张成墨家中的每一幅画面,看到的每一件物品。 这时,他又道:“有没有询问过赌坊,昨日午时,张成墨为何离开?” 房遗直道:“自是问了,但赌坊的人也都不是太清楚,往常来说,张成墨不赌到输光了钱财,或者实在疲惫的不行,是不会离开赌坊的,但昨天午时,距离他去往赌坊,才半日而已,离开的着实有些早。” 说着,他看向陆鹤鸣,道:“当时我们调查到这些情况时,推测是鬼面判官用了什么方法,引出了张成墨,但现在看来,可能是那个模仿鬼面判官的人引出了他。” “不是引出!” 可谁知,房遗直话音刚落,陆鹤鸣就直接摇头,斩钉截铁道:“张成墨是主动自行出去的,没有人引他。” “什么?”房遗直听着陆鹤鸣的话,心中一动:“陆校尉难道发现了什么?” 陆鹤鸣缓缓道:“如房郎中所言,张成墨手中有钱就去赌,但输多赢少,那么他必然过的十分拮据,想来饿肚子都是常事,更别说吃肉了。” “可房郎中也看到了,他扔下的鸡骨头,上面都还剩着很多肉,这不符合一个常年不吃肉的饿肚子之人突然吃到肉的情况。” “还有……” 他低下头,看着柜子里的衣物,道:“刚刚我翻遍了所有衣物,发现这里面的衣物,都是秋冬的厚衣物,完全没有现在这个季节能穿的薄衣物,而他虽穷,秋冬带着补丁的厚衣物也都至少有三五件,夏天的衣物不可能只有身上穿的一件,所以,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他转过头,浓眉下的双眼炯炯有神,充满自信:“他将夏天的衣物打包带走了。” “他为什么会带走呢?结合他吃鸡的反常行为,以及昨日午时的反常举动,我想,只有一个解释……” 房遗直听到这里,不由屏住呼吸,内心顿时紧张了起来。 就听陆鹤鸣缓缓道:“他得到了一笔横财,暂时不用担心钱财的困境,而他将衣物带走,是他知道自己接下来不能回来,结合他后面的失踪,情况也就很明显了……”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他知道自己会失踪,换句话说,他的失踪,是他故意为之的……” “所以,最糟糕的情况出现了。” “那封判词,不是用来对付他的,而是用来迷惑我们的……” “越王殿下的失踪……” 陆鹤鸣的声音响彻在破败的房屋中:“根本不是意外!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 “掳走越王殿下的,就是这个在判词里本该要被杀害的张成墨!贼人没有亲自动手,他连不在场证明都考虑到了,这样看来,李尚书的审问,恐怕不会太顺利。” ………… 破旧的房屋四面漏风,东风吹动外面的树叶,沙沙作响。 房遗直听着陆鹤鸣的话,饶是他已然有了心理准备,可内心也忍不住的掀起滔天波澜。 内心的情绪起伏,比外面那被风吹动的树叶还要猛烈。 “竟真的是专门为算计越王殿下设下的诡计!” “他连不在场证明都考虑到了!” 他眼眸神色不断闪烁,大脑疯狂转动:“会是谁?谁竟如此胆大包天?” “前隋逆贼?还是其他叛军势力?” 大唐从被李渊创建开始,到现在贞观四年,基本上没有过完全和平的时期。 不是在打仗,就是在打仗的路上。 即便隋朝覆灭,也还有很多割据势力,有突厥这样的大敌,所以对李唐皇室有仇恨的人不少。 陆鹤鸣摇了摇头:“线索不足,没法确定。” 见陆鹤鸣这样说,房遗直也只得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陆校尉,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他问道。 陆鹤鸣一边环顾着破败的房间,想了想,一边道:“不知越王殿下昨日出行,是心血来潮,还是固定的习惯?” 房遗直道:“陛下很看重越王殿下,给他安排了很多老师教导,每个月只有这么几天休息的时间。” “也就是说……算是固定习惯了?” “没错。” 陆鹤鸣指尖划过满是灰尘的床榻,道:“既然出行时间能够确定,那有心谋划,也就不算难事了。” 说着,他忽然转过身看向房遗直,道:“你之前说,越王殿下去到西市时,正好遇到两个商贩为了抢顾客大打出手,造成了周围的混乱?” 房遗直愣愣点头:“没错,你是怀疑商贩?但我们已经对商贩调查过了……” “不是商贩!” 未等房遗直说完,陆鹤鸣就打断了他:“是顾客!” “顾客?”房遗直一怔,继而迅速意识到了什么,连忙道:“你是说,是客人,故意引起他们的争抢,引发的混乱?” 陆鹤鸣直勾勾的盯着他,英武的脸上充满着慑人的气魄:“只要熟悉越王的习惯与性格,就能提前知晓发生什么事的情况下,他会如何做,可以说这一次越王能顺利甩开护卫,这次的混乱功不可没!” “连张成墨都提前准备好了行李,提前从赌坊离开等待在那里,这说明他们准备十分周全,已确定那时动手……所以他们绝不可能要靠运气,让越王玩闹之心出现。” “但你们已经详细调查过那两个商贩,他们既然没问题,有问题的,就只能是引起他们打斗的罪魁祸首!” 房遗直止不住的连连点头:“没错,定是如此!” “人呢?” 陆鹤鸣盯着他:“那些顾客呢?他们一定也是如张成墨一样的同伙!他们现在在哪?” 然后,就见房遗直表情顿时尴尬了起来。 他见陆鹤鸣炽热的目光盯着自己,不由移开了视线,低着头,脸有些发烫道:“不知道。” “不知道?”陆鹤鸣浓眉一挑。 房遗直摸了摸鼻子,道:“护卫一开始没注意这些客人,只顾着找越王殿下了,等发现越王失踪,回去禀报,然后陛下命我们前去寻找……那个时候,商贩打斗早就结束了,那些客人,也早已离去。” 陆鹤鸣闻言,不由嘬了嘬牙龈。 “商贩不记得那些客人的样貌?” “不记得了,毕竟西市人来人往,他们每天接待的客人特别多。” 陆鹤鸣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些大人物在选择护卫时,难道只看重拳头大小,丝毫都不考虑脑容量? 明摆着那场混乱太过巧合,就没想过先把那些人都控制住? 房遗直知道陆鹤鸣在想些什么,他很想为那些护卫辩解,当时情况着实是太过紧急与复杂,连他也都是现在才知道那些客人有问题,那些护卫没想到也很正常。 毕竟不是所有武夫,都和你一样富有智慧,你才是武夫中的奇葩! 当然,这些话他只敢在心里想,没敢说出去,怕陆鹤鸣暴躁的一拳头打过来,自己直接在此地结束短暂的一生。 第十三章 找到他,不难! “陆校尉,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房遗直脑海中思索着他们目前掌握的线索,表情凝重道:“那些客人已经不可追踪了,而张成墨又是贼人同谋,他连衣服都带走了,明显藏了起来,不可能会露面,两个与贼人有着直接联系的线索都断了,这该如何是好?” 得益于房玄龄的教导,房遗直的大脑从未有一刻清闲,所以他一直不断的思考着如何破局,可结果,却发现唯二的两条路,全都断了。 这让他难免有些焦虑。 只觉得这个贼人当真太过狡诈多端,对方在他眼里,就像是一个老谋深算的棋手,已经将一切都筹谋周全了,这样的人,可能会在审问中露出马脚吗? 如果不会,岂不是他们连最后一条路也没了? 那他们找到的三十五人范围,不也是没用了? “别着急悲观。” 谁知这时,陆鹤鸣却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世上没有完美的犯罪,想要不留痕迹,是不可能的——” 话还没说完,陆鹤鸣声音忽然一顿。 “手上的感觉怎么有些奇怪……” 他疑惑的看向房遗直的手臂,然后不由一愣。 只见房遗直的右臂,正无力的垂着,随着房遗直身体的晃动,那只手就好像是一个摆件一样,也跟着摇晃。 “房郎中,这?” 房遗直额头上是豆大的汗珠,他抬起左手,抓着右臂,用力一怼。 只听咔的一下,右臂恢复如初。 房遗直这才长出一口气,抬起手擦了下额头的冷汗,微笑道:“没事,李尚书上任第一天,为了对我表示亲切关照,没控制住力度,导致我的右臂当场脱臼,半月之前,李尚书对我的办事效率很满意,又拍了拍我,肩膀又脱臼了……自那之后,我的肩膀就很容易脱臼。” “陆校尉别担心,我已经有了丰富的经验,可以迅速将其复位。” 陆鹤鸣:“……” 陆鹤鸣心中有太多的嘈,一时不知该怎么吐。 房遗直悲伤的吐出一口气,回想起脱臼之前陆鹤鸣的话,不由道:“听陆校尉的意思,难道陆校尉还有其他找寻贼人的方法?” 陆鹤鸣见房遗直说起正事,点了点头。 他说道:“除了张成墨与那些客人外,其实还有一个人,与贼人也有一些关联。” “谁?”房遗直连忙询问。 就见陆鹤鸣直视着他的双眼,说出了一个他完全没想到的名字:“鬼面判官!” “鬼面判官!?”房遗直一怔。 陆鹤鸣解释道:“贼人想要模仿鬼面判官作案,必须满足两个条件!” “第一个条件,就是判词足够真实,这一点,你们已经见识到了。” “但只有这一个还不够,他想要让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就必须还要满足第二个条件。” 房遗直问道:“什么条件?” 便听陆鹤鸣沉声道:“鬼面判官不作案!” “鬼面判官不作案?”房遗直神色顿时闪烁起来。 陆鹤鸣说道:“你们之所以完全认为这是鬼面判官所为,除了那封判词外,也是因为昨日,正好就是鬼面判官再次动手的时间。” “时间、判词,都完美的符合鬼面判官的习惯,所以你们才会毫无怀疑!” 房遗直止不住的点着头:“没错,如果昨天不是鬼面判官再次动手的时间,我们绝对会有所怀疑。” 陆鹤鸣道:“而昨天本该是鬼面判官再次动手的日子,可是他却没有动手,这才使得贼人的模仿作案能够成功,但凡昨天鬼面判官也动手了,你们也必然会怀疑贼人的真实身份。” “没错!”房遗直再度点头。 他眼中闪烁着思索之色,思维敏锐的他,终于明白陆鹤鸣的意思:“所以,陆校尉的意思是说……鬼面判官之所以没有在昨天作案,是这个贼人所为?难道他与鬼面判官是一伙的?” “不!” 话刚说完,就被他自己给否决了:“如果是一伙的,那他没必要费尽周章的去仿造判词,所以……” 他看向陆鹤鸣,脸上带着愕然:“他识破了鬼面判官的身份?难道鬼面判官已经被他除掉了?” 陆鹤鸣闻言,却是摇了摇头:“贼人模仿鬼面判官作案,明显是想将一切罪责都归到鬼面判官身上,这种情况下,鬼面判官只有活着,才能为他背锅,若是死了,如何解释昨日的绑架?” “没错!” 房遗直连忙点头:“可若是如此,那他是怎么做的,能阻止鬼面判官在昨日作案?” 陆鹤鸣眯着眼睛,道:“昨日清晨,上一个被鬼面判官掳走的人的尸首如约出现,但之后,他没有照常作案……所以,我怀疑,他很可能在昨日清晨之后,遇到了什么事,使得他没机会作案。” “遇到了什么事?”房遗直疑惑道:“会是什么事?” 陆鹤鸣摇了摇头:“这得找到鬼面判官才知道了。” “但无论是什么事,都绝不可能是巧合,那应该就是贼人为了拖住鬼面判官所为!所以我们只要找到鬼面判官,就有机会,顺藤摸瓜,找出这个贼人!” 房遗直听着陆鹤鸣的话,双眼不由一亮再亮,这一刻,饶是沉稳如他,都不免心头澎湃。 他看着陆鹤鸣,忍不住道:“陆校尉当真是个奇人,这等绝境之下,都能迅速找到出路,我就没有想到这些。” 陆鹤鸣见状,只是轻笑摇头。 “可话说回来……”房遗直眉头又不由皱起:“我们得怎么找到鬼面判官呢?” “鬼面判官作案十分隐蔽,且这些受害者彼此之间又没有任何联系,我们都已经追查他快两个月了,也没有找到他,想揪出他,恐怕不比找到这个贼人简单。” 在长安县衙将此案上交刑部后,就由房遗直负责调查,所以他太清楚这个案子的难度了。 本以为拨云见日,却突然发现,云朵的后面特么是更厚的乌云。 “房郎中这句话可说错了。” 谁知,他话刚说完,就见陆鹤鸣转身,一边向外走,一边淡淡道:“鬼面判官可没法跟这个贼人相比。” “贼人没有留下明显破绽,我们难以找到他。” “可是鬼面判官……” 陆鹤鸣来到门外,迎着那刺目的阳光,缓缓道:“早已满是破绽,找到他,不难。” 第十四章 连环杀人案的破解之法! “满是破绽?不难!?” 房遗直听到陆鹤鸣的话,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毕竟这个鬼面判官,可是让长安县衙与刑部焦头烂额,甚至在陆鹤鸣没有出现之前,被刑部、大理寺、金吾卫等衙门数百人联手调查,那都没有找到他的任何线索。 结果到了陆鹤鸣这里,却只有一句“满是破绽”和“不难”,若不是他知道陆鹤鸣的本事,绝对会讽刺一句“大言不惭”。 但现在……他只求陆鹤鸣赶紧为他解惑。 陆鹤鸣识人无数,自然能看出房遗直的想法,他说道:“边赶路边说。” 众人迅速翻身上马。 房遗直看向陆鹤鸣:“陆校尉,我们去哪?” 陆鹤鸣拉动缰绳,道:“第一封判词中……所写的,那个因被偷了钱袋而投水自尽的女子家!” ………… 路上。 房遗直终于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向陆鹤鸣询问,为何要去第一封判词里出现的女子家中,而不是任何一个死者家。 陆鹤鸣目视前方,缓缓道:“不知房郎中是否察觉到,这个鬼面判官的作案,前后是有一个明显的割裂的。” “割裂?”房遗直皱眉。 陆鹤鸣点着头:“他所做的第一个案子里,判词……是没有鬼面判官落款的。” “同时,他选择下一个受害者,是在第二天。” “而在那之后的作案,他每一次选择下一个受害者,都是在上一个死者尸首出现的当天!就好像是迫不及待的要告诉世人,他要替天行道,决不允许任何一个背负罪恶的人多逍遥一刻。” 房遗直想了想,旋即点头:“没错……但这又能代表什么?” “能代表的东西多了。” 陆鹤鸣说道:“首先,他第一封判词上,没有鬼面判官的落款,只有细数死者的罪行,这表明他在那时,目的只是想告诉所有人,他为何要杀害此人!” “他不希望这个人死的不明不白,他想要让所有人知道此人的恶行!” “而因这封判词,使得民间开始传出鬼面判官的传闻,之后……他的判词上,就出现了鬼面判官的落款了。” “有了这个落款,那意义也就完全不同了。” “这就不止是告诉其他人死者的罪行,更带着一抹替天审判的意味!” 房遗直听着陆鹤鸣的话,一边思索,一边点头:“确实是这样,第一封判词和后面的判词,的确是有着落款的明显区别。” “如此说来……” 他看向陆鹤鸣,不由猜测道:“难道第一个死者,才是鬼面判官一开始唯一的目标……后来,因为他听到有人称呼他为鬼面判官,才顶着这个身份,享受着这个荣耀,继续杀人的?” 陆鹤鸣笑着点头:“房郎中果真聪慧!” 房遗直忽然被陆鹤鸣夸奖,心中竟是有些欣喜,这让他不由一愣,因他的父亲是房玄龄,每天有无数人奉承他,称赞他,他对这些话早已没了感觉,却没想到,陆鹤鸣一个武夫的随口一夸,竟让他罕见的生出了不知道多少年未曾有过的骄傲。 他正不解为何会有这种感受时,陆鹤鸣的声音继续响起:“这也可以从他的作案来验证。” “从第三个受害者开始,每一人被掳走的时间,都是上一个死者尸首出现的当天,唯有第二个受害者,是在次日被掳走的!” 房遗直心中一动:“那是因为他一开始就没准备去杀其他人,因听了鬼面判官的传闻,临时决定要继续行动,所以才在选择第二个受害者时,耗费了时间?” 陆鹤鸣再次点头称赞:“房郎中聪慧过人,有神探之资啊!” 房遗直脸色不由一红。 他觉得自己可能疯了,想他天天活在奉承环境中的人,今天竟会因为一个武夫的称赞连续两次欣喜,他是不是中了什么邪? 陆鹤鸣笑了笑,道:“如这种连环杀人案的凶手,他们第一个选择的目标,往往都具备非凡意义,而且第一次作案,也往往会因经验不够丰富,而留下线索与破绽。” “所以,想要破解连环杀人案,第一个案子,往往是重中之重。” 听着陆鹤鸣的话,房遗直一边受教的点着头,一边忍不住道:“这些经验我完全不知道,陆校尉天天生活在行伍中,不是打仗就是训练,怎会对此如此熟悉?” 陆鹤鸣愣了一下,他还真没考虑过这些。 想了想,他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叹息道:“不瞒房郎中,其实我自幼就喜欢听说书先生讲述这些查案故事,自己也喜欢推理,幼时家里有些钱财,能有机会蒙学读书,本想走读书人的路。” “但奈何天有不测风云,家里有了变故,又遭遇天灾,为了活命,只得投身行伍,求个温饱,这才断了文人之路。” 听着陆鹤鸣的话,房遗直心中不由唏嘘。 “真是可惜,陆校尉思维敏捷,记忆出众,而且彬彬有礼,气度不凡,若是走读书人的路,说不得未来就能封侯拜相,可惜,可惜!” 兹啦—— 这时,一道声音忽然响起。 房遗直下意识看去,就见陆鹤鸣低头正看着身上紧绷的吏员衣袍,皱眉道:“你们刑部的官袍质量都这么差的吗?我就是稍微伸展了一下,就撑爆了。” 这是衣服的问题吗……房遗直眼皮不由狠狠一跳,他选择收回刚刚的话,陆校尉这魁梧壮硕的身体,天生的武夫料,这要是走了读书人的路,真的封侯拜相了,他都不敢想象以后朝廷的画风会变成什么样,外邦会怎么看待大唐的文官。 陆鹤鸣自然不知房遗直那脑袋瓜又在脑补着什么,他控制马匹转进了巷子内,继续道:“所以,鬼面判官杀害的第一个死者,就是找到鬼面判官最直接的突破口!” “而鬼面判官为了让他杀人的举动更具有正义性,也为了揭露第一个死者的恶行,专门留下了判词……这正好帮我们知道了他的作案动机,我们连寻找动机的过程都省了。” 房遗直看向陆鹤鸣,就听陆鹤鸣缓缓道:“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杀人区别于其他行为,更是需要一个强动机!此时他还不是判官,杀人只会源于自身的恨意,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既知晓动机,又知道他是因个人原因杀人……” 陆鹤鸣转过头,与房遗直四目相对,平静道:“那找出他,又有何难?” 声音刚落,前方带路的吏员忽然停了下来。 说道:“我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