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世小侯爷:公主奉旨倒追可还行》 第1章 贵客来访 烟霞山,通幽谷,无忧庄园。 楚良才正大马金刀地斜靠在躺椅上,手里拿一根新鲜的胡萝卜,肆无忌惮地吃着。 他刚刚从“蔬菜基地”成功完成了西瓜苗在南瓜苗上的嫁接,这会儿正心里美滋滋呢。 回头照见辛晨和戴谢这俩货,流着哈喇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手里的胡萝卜。 “瞧你俩这没出息的样儿!”楚良才颇为不屑地转回头,若无其事。 辛晨咽了下口水,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戴谢灵机一动,俯身倚在楚良才耳边小声说“那个……少爷啊,老太爷发话了,让您抽空回府里一趟,说陈老将军要来府上商议您和陈家孙女的婚事。” “不去!不去!”楚良才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随即眉头微皱,拿着胡萝卜的手硬是摆出一个思想者的造型。 戴谢不敢再说话,悄悄退回原位。 想当年穿越过来的时候,楚良才好是一段时间的郁闷,他就这样莫名其妙的从一个末日兵王变成了隐士侯爷家的嫡孙,名字一般二致,楚良才。 原主从小热衷骑射,十三岁便展示出一名武将的天赋,怎料那天那匹小青马不知是不是吃错了药,疯跑疯跳中硬是把个小侯爷摔下来,还生生给踩了一脚,于是原主当场一命呜呼。 闻讯赶来的老侯爷楚震山当场嚎啕大哭,自己的两个儿子已经战死沙场,楚家满门忠烈,唯一的嫡孙怎能因为一场意外就此送命呢? 嚎哭间,楚良才突然猛地一声咳嗽,缓缓睁开了眼睛,一口老血喷涌而出,老侯爷一时错愕,随后转为狂喜,赶紧面朝东方郑重叩了三个响头,感谢老天爷开恩,从此楚良才被勒令今后再不得踏足校场…… 养伤的几个月里,楚良才逐渐适应了这里的环境,心中不免感到悲催,一下子从科技高度发达的末日世界来到这里,落后程度简直比一朝回到解放前还要过分。 好在有一点是楚良才感觉到庆幸和惊喜的,末日世界的本源空间跟随他来到了这里,并且通过他大脑里特殊的生物磁场获得了联通和信息绑定,成为他生存在这个新世界里最大的底牌。 本源空间神秘而又强大,原本只是实验性质的,但它却存留着末日世界地球上所有的生物种源、科学技术、生产资料等庞大而又繁杂的资源,也因为资源太过庞大,本源空间信息系统会根据宿主的生物磁场强弱开放相关资源库,就算楚良才如今穿越已有五年之久,但本源空间向他开放的文明程度也仅限于基础的工农业的机械化水平。 不过呢,有这个已经足够了。不是吗? 就算要在这个古老的世界里加速人类文明建设,那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完成的。 楚良才用五年时间把个小小的烟霞山变成了一座绝美的超级生态园,把本源空间里各种重要的植物的种子在这里培育出来,其种类之多简直令人瞠目结舌。 因为不想整日踩着泥土,楚良才专门研究了冶炼、砖瓦、水泥制造等技术,给整个栖霞山的道路上铺上了水泥,而他居住的地方简直就是一座安逸的现代化庄园,并且取名无忧庄园,看来当真要做一个逍遥自在的农场主了。 烟霞山内部的变化是鲜为人知的,这个秘密是从老侯爷楚震山第一次见识到自己的孙子在烟霞山亲手培育出了逆天的粮食种苗后,从此将烟霞山列为禁地,万万不敢让外人知道。 不仅如此,他还从昔日收留的旧部子弟和忠实家奴的子弟当中精心挑选了六十六名少年送往烟霞山供楚良才驱使。 令他欣慰的是,这些孩子到栖霞山不久就被楚良才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训练成了一支铁血侍卫兼全能农工,让他禁不住怀疑自己,当初是不是不该让这孩子弃武从农。 不过,楚震山心里更明白,他太平侯楚震山能够得到今日之善终正是因为当初的明智之举,而他此生所求不多,惟愿自己的孙子能够平安度过一生就好。 此时,楚良才心中唯一还在纠结的,是眼下爷爷迫切给他张罗亲事的问题,或许在他的心中,末日世界那个曾经让他差点放弃兵王生涯的倩影还不曾模糊吧。 “唉,能躲一阵儿是一阵吧!”楚良才喃喃自语着,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 茂州城的官道上,一架外观普通的马车缓缓行驶在路上。 马车前后不远处,总有一丝轻微的风声在不经意间飕飕作响。 驾车的吴喜顺看着不远处的城墙,疲惫的身体总算是松了口气。 “老爷,茂州城就要到了。”吴喜顺转回头朝着马车里吆喝了一声。 “就要到了吗?喜顺呐,你把马车停在路边,朕……哦,老爷我要下车看一看城外的情况。”车厢里,赵泽贤抬手掀开了马车的帘子朝城墙方向望了一眼。 “好的,老爷。您稍等!”吴喜顺扯住缰绳,稳稳地停住了马车。 赵泽贤不等吴喜顺放下脚踏,便轻轻一跃跳下了马车。他自认还没有那么老迈,岁月虽然在他脸上刻下了风霜,但武将出身的他毕竟还是有几分真功夫在的,这也是他为之骄傲的底气。 “还好!”赵泽贤望向远处的城墙,不知道是说茂州城还好或者是说他的老兄楚震山还好。 二十年前,前朝皇帝昏聩无能,朝中大臣分崩离析、百姓民不聊生,赵泽贤带领楚震山等一众部将自德州乡野揭竿起兵,一路攻城拔寨,直到占领京州覆灭姜氏大越王朝,终于登上了皇帝宝座。 彼时,正是尽享荣华富贵之时,楚震山毅然主动上缴兵权,解甲归田,选择去偏僻的家乡茂州颐养天年。 赵泽贤知道,楚震山的两个儿子当年不幸战死沙场,大儿媳林氏在生下一个儿子之后选择了为丈夫殉情自尽,夫人韩氏亦受不了如此打击,不久后也郁郁而终。 遗腹子楚良才破例受封安国侯,然而悲伤过度的楚震山彼时早已心灰意冷,放弃了一切封赏,执意带着襁褓中的“小侯爷”回到茂州,这一别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 如今,赵泽贤亲手建立的大兴王朝已经逐步走出了战争阴霾,国计民生的发展也逐渐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景象,太子赵毅恒虽无大才,但尚算励精图治。 于是,他便要亲自看一看自己打下的这万里江山,亲自考察一下各地的农商政事,为大兴王朝扫清最后的障碍。为了等这一天,他已经拼搏了太久太久。 不过选择来茂州,或许是念及昔日兄弟情分,话一番流光岁月罢了。 “走吧,进城。”马车帘子落下,传出赵泽贤浑厚的声音。 第2章 侯爷家的新鲜玩意儿 日薄西山。 茂州城门外,三三两两的行人拖着一身的疲惫缓缓回城。待走过城门后,城内倒是一片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热闹景象。 街市上,一辆马车不紧不慢地走着,马车里的人不时掀起侧帘看一眼街上的行人,威严的脸上不时露出欣慰的笑容。 不多时,马车朝着街巷一路走过,又前行数里,来到一处规模较大的幽静宅院,正是如今的太平侯府。 马车在宅院门口停住,赵泽贤纹丝未动。 吴喜顺跳下马车,不紧不慢地整理了一下衣衫,无须的嘴唇轻咳一声后,迈着平稳的脚步来到宅院门前。 门环轻叩三声,吴喜顺面不改色地站立门前等待着。 不多时,门内响起轻轻的脚步声,宅院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名家仆露出脑袋,尚来不及开口说话,就看到面前竖起一面金灿灿的令牌,直晃眼睛。 “拿着令牌给你家老爷看一眼,就说有贵客到访。”吴喜顺压着嗓子,冷冰冰地说道。 家仆楚胜一时有点愣神,多少年来太平侯府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情况,不过看着眼前的金令和来人不苟言笑的神情,他稍一眨眼,恭敬地接过令牌,说一句“请稍等”后,一个箭步直奔老侯爷书房。 没过多久,太平侯府传来一阵鸡飞狗跳的声音。紧接着,一脸慌乱的太平侯爷楚震山双手捧着刚才的金令,带领太平侯府的一家老小匆匆向府门口走来,直至亲眼看见门口的吴喜顺,他苍老的身影险些一个趔趄摔倒…… 傍晚时分,大平侯府门前空无一人,只有一辆马车安静地停在那里。 幽居多年的太平侯府此时府门大开,如果有当地的百姓看到,说不定会惊讶的把舌头都咬下来。 此时,一向德高望重的老侯爷楚震山,带领全家老小恭恭敬敬地跪在府门口的马车前,双手将金令捧过头顶,颤抖着声音说道“陛下,臣来迟了。” “哈哈哈哈……一别十八年,震山兄别来无恙吧!”马车的帘子掀开一角,赵泽贤扶着吴喜顺的胳膊,一步一步从马车下来。 “老臣万万没有想到陛下此时驾临寒舍,有失远迎,请陛下降罪。”楚震山眼中含泪,动情地说道。 “平身吧震山兄,你也一把年纪了。都说不知者不罪,朕也是一时想你了,就来看看你嘛!”赵泽贤满脸堆笑地望着楚震山说道。 “谢陛下!”楚震山这才躬立起身,抬起头时已是老泪纵横。 赵泽贤望着一脸老态的楚震山,一时间也是百感交集,他抿了抿嘴唇,努力控制一下表情,一把搂过楚震山的肩膀,说了句“活着就好!” …… 灯火通明的太平侯府。 此时,将皇帝陛下请回侯府的楚震山方才感觉到大事不妙。他瞧着赵泽贤正好奇地四处张望着,心里没来由地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子。 “震山呐,茂州偏僻,这十几年你受苦了。”老皇帝赵泽贤随意地在主位上坐下,顺手端起了丫鬟小翠儿递过来的一盏茶水,轻抿了一口感慨道。 “老臣惶恐啊!”楚震山一边老泪纵横,一边身体如筛糠般抖动起来。 完了完了完了,都特么怪自己太平日子过了十八年,老糊涂了!一时贪恋孙子庄园里的新鲜玩意儿,非要给自己也整一套,这下可是真的兜不住了。罪过呀罪过! “咦,震山,你这屋子里的陈设怎地如此奇特?还有这椅子坐着也好生舒服!还有这茶,怎地如此清香?”赵泽贤好奇心一番接一番涌起,一口气问了几个问题。 “这这这……这是镜子吗?为何竟如此清楚?”还没等楚震山说话呢,赵泽贤又起身走向墙角的一面玻璃镜子,连声惊呼道。 “呃……这个……这个嘛……这个是……”楚震山头上冷汗都下来了,一脸的生无可恋,嗯啊半天就是说不出个四五六来。 赵泽贤只当是楚震山想藏私,心里顿时有些吃味,看他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只好有些无趣地回到座位上继续品那半盏香气四溢的茶水。 “貌似比宫里的贡茶还要特别吧,这个楚震山啊!”赵泽贤有些不慢地想着。 正所谓说着无心听者有意。主子的话吴喜顺当即记在了心里,见楚震山说话吞吞吐吐的样子,他便不动声色地打量起这太平侯府内的陈设。 这一看不要紧,还真让吴喜顺给看出了端倪,只见半开的侧屋里摆着一张方桌,四下四张靠背椅子,方桌上整整齐齐地码放着许多白色的小方块,就好像城墙一样。 再看另一边侧屋,隐隐可见一个巨大的长方形的台子,上面各种颜色组成高低不平的一副山水画,好像又不像,上面居然还插着一面面三角形的小红旗,一切看起来都那么诡异。 好巧不巧,丫鬟小翠儿这会儿又端着一盘时令水果走进堂屋,这些都是小少爷培育出来的好东西,也是老太爷的最爱,想来客人一定会喜欢吧?小翠儿喜滋滋地想着,脚下走路都轻快了许多。 楚震山正杵在皇上面前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尴尬着呢,转眼瞧见小翠儿献宝似的端了一盘水果出来,刚想给递一个制止的眼神呢,一声惊叫就给他憋了回去。 “哟,这又是什么玩意呢?太平侯,快给陛下介绍一下呗!”眼尖的吴喜顺看见小翠儿盘子里的水果,扯着嗓子说道。 “就……就是一些瓜果……”楚震山武将出身,原本就不善于撒谎,这会子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什么稀奇瓜果呀?让朕来尝尝!”赵泽贤放下茶盏,正好看到小翠儿放在桌上的那盘水果,好家伙,这里面起码有五六种,他这个皇帝老子连名字都叫不上呀。 赵泽贤一只手伸出去,顿了一下又缩回来,身子陡然一直,一股威严的气势吓得身边等着受表扬的小翠儿一个激灵,赶紧掉转身退下了。 “楚震山!你这个老东西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朕啊?”赵泽贤眉头一皱,毫不客气地说道。 完了完了,终究还是兜不住了。楚震山原本还想着跪下请罪呢,转眼间把心一横,缓缓走到赵泽贤身边,一脸无奈地说“陛下……能否借一步说话?” “你们全都退下吧!”赵泽贤似乎看出了楚震山的谨慎,抬起头毫不客气地命令道。 吴喜顺满心怨念,临出门前那眼神像刀子一样,就差一下把楚震山这个老家伙给捅了,可是他知道,他不敢的。 第3章 闻所未闻的美味佳肴 “此刻这里就剩下你我二人,有什么就说吧。不得隐瞒!”赵泽贤眼看众人都退出了屋子,略显温和地说了一句,心里面隐隐期待着。 “是陛下!不知陛下可还记得十八年前我那尚在襁褓中的小孙儿?”楚震山这次不再迟疑,爽快地抛出一个意外的问题。 “可是你家江河的遗腹子?叫做良才的小男婴?那可是你唯一的亲孙子呀!”赵泽贤一脸感慨地惊呼道。 “正是,正是啊陛下!不瞒您说,今天您所看到的一切,都是我那孙儿良才给鼓捣出来的。老臣并非有意隐瞒,只是……只是……”楚震山说着已是泪流满面,接着扑通一声跪在了赵泽贤的面前。 “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老臣恳请陛下千万不要伤及我那孙儿的性命啊陛下,他可是我老楚家唯一的骨血呀,老臣在此对天起誓,我楚震山此生没有任何背叛陛下的心思,只求我那孙儿能平安度过此生就好,陛下想要什么我丝毫都不会心疼,唯有我那孙儿可是我的命根子呀陛下……”楚震山魔怔一般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好了好了,朕什么也没说呢,你嚎叫个什么劲啊?就算你那宝贝孙子得了些个奇淫技巧,朕还能把那孩子给吃了不成?”赵泽贤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哭笑不得地指着地上的楚震山呵斥道。 “陛下,若单单是这些家具、瓜果,老臣也不会如此失态,奇就奇在良才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些种子,竟然在数年当中培育出多种神奇的粮食作物,每一种老臣都亲自尝过,不仅味道绝美,更能饱腹耐饥啊陛下。”楚震山说着,竟是有些感慨起来。 “哦?当真有此神奇之事?”赵泽贤听的两眼放光,呼的一下站起来急声问道。 “千真万确啊陛下!只是这些粮食作物目前还在育种阶段,老臣也是平时嘴馋才磨着我那孙儿索要一些,还得特意唤来农庄的厨子给烹饪一番过过嘴瘾!”楚震山说着,老脸上竟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嘴唇。 “你你你……果然是朕的好臣子啊!”赵泽贤有些气急败坏地叫骂道。 “呃……老臣有罪!”楚震山老脸一红,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说!你那良才孙儿现在在哪儿?还有你说的那些粮食作物,朕要亲眼看一看。”赵泽贤单手抬起,指着楚震山不容置疑地吼道。 “这个……陛下,我那良才孙儿您今天估计是见不到了,这小子成天醉心在他那个无忧庄园里,老臣我一年四季也见不到他几次的。” “至于那些粮食作物嘛!老臣这两日刚好又要了一些回来,还唤了庄园的厨子过来,正打算今天晚上过过嘴瘾,不料想陛下您就来了,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楚震山难得拍了一次马屁。 “好你个楚大鼻子哇!当真以为朕治不了你了是不是?既然如此,还不赶紧把晚膳给朕安排上?”赵泽贤气极而笑,忍不住抬起脚朝对面的楚震山屁股上踢了一脚。 “陛下请稍安勿躁,马上就好!马上就好!”皇帝突然变了称呼,楚震山自知这一关算是应付过去了,不由得心中一暖,于是赶紧来到门口唤来管家来福耳语几句,随即一身轻松地陪坐在赵泽贤身边唠起了家常。 …… 画风突变。 吴喜顺一进门就看到皇帝与侯爷相谈甚欢、其乐融融的一派祥和景象,彷佛刚才门外听到的又是哭又是骂的声音就是一个幻觉。 事实上,多年来一直伺候在皇帝身边的吴大总管,此时的心中亦不平静,因为他从皇帝的脸上看到了十几年来从未有过的喜色,这个发现令他感觉到十分震惊,同时也更加好奇皇帝和太平侯刚才在屋子里究竟说了些什么。 不多时,管家来福前来禀报,晚膳已经准备好了。 楚震山示意,几个丫鬟陆续将一盘盘美味的菜肴摆在了堂屋的八仙桌上,而后他恭敬地邀请皇帝享用美酒佳肴。 桌上的饭菜对于楚震山来说毕竟已是轻车熟路了,于是便主动给皇帝赵泽贤介绍起来“陛下您请看,这道菜叫做土豆炖牛腩,这土豆便是……” “那个……喜顺啊,今天的菜你就不用试吃了,震山你让人安排喜顺去伙房吃一点,普通饭菜就行!”赵泽贤不等楚震山把话说完就开口说道。 望着一桌从未见过的美味佳肴,吴喜顺喜笑颜开,正打算发挥试毒作用,替皇帝陛下尝一尝饭菜的味道,突然听到赵泽贤的话惊得差点把舌头给咬掉。 扑通一声,吴喜顺跪倒在皇帝身边,大惊失色地喊道“万万不可呀陛下!” “无妨无妨,让太平侯替朕试一下就好了,你先下去吧!”赵泽贤以毋庸置疑的口气说道。 于是,可怜的吴喜顺再次换上幽怨的表情,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出府管家离开了堂屋。 “陛下,这土豆便是那新培育出来的粮食作物,吃起来软糯可口回味无穷啊。老臣先替陛下您尝一尝,”说着举起筷子夹了最大的一块送进嘴边,边吃边哈气,引来皇帝稍许的不满。 “陛下,这道菜叫做辣椒炒肉,这辣椒吃着略有些辛辣,但入口后还是回味无穷,相当美味的,老臣再替您尝一尝……” “陛下,这道菜叫做鱼香肉丝,这吃起来脆生生的食物叫做莴笋……” “陛下,这道菜叫做番茄炒鸡蛋,这红红的就是番茄……” …… “好了好了,朕知道了。不用你试吃了,一会儿都给朕抢完了!”赵泽贤听着听着,发现楚震山这老小子目的好像并不是单纯地介绍食材,这分明是跟他抢吃食呢,你看他那娴熟的动作,哪一筷子下去不是小半盘菜没有了?于是十分不爽地制止道。 “还有还有,陛下您一定要端着这碗大米饭,把所有的菜都就着这个大米饭吃。哎!这叫一个香啊!”楚震山大概是发现皇帝看出了自己的小九九,赶紧把一碗雪白的大米饭递到赵泽贤手里。 闻所未闻的美味佳肴此刻就摆在赵泽贤的面前,他终于拿起筷子,循着楚震山说过的每一道菜逐个夹了一遍放进嘴里。 天哪,惊艳的感觉令他牙齿都忘记咬合了,果然每一口都唇齿留香,真是太好吃了! “陛下,就米饭就米饭!”楚震山急吼吼地提醒道。 “嗯,不错不错!”赵泽贤边吃边嚼边赞美,忙得不亦乐乎。 “呃……那个……震山啊,你经常吃这些菜肴,就不要跟朕抢了吧!要不你也去伙房跟喜顺去对付一口?朕今日舟车劳顿实在是饿了,这些饭菜朕自己解决就行。去吧去吧!”赵泽贤看到楚震山又要坐下来筷动子,赶紧出声阻拦道。 “……”楚震山欲哭无泪。 第4章 美酒天仙醉 夜渐浓,太平侯府灯火通明。 大兴王朝睿德皇帝陛下赵泽贤第一次放下矜持,吃饭吃到肚皮溜圆,竟还在饭桌上老神在在地回味着,真是吃饱了撑得。 楚震山作为此间主人,自是不敢有任何话说,他好歹还算“品尝”了几口,比起大冤种吴喜顺一口没吃,心里面平衡多了。 不过反观吴喜顺这位大总管,脸上不仅没有了原先幽怨的表情,甚至还一副关切心急的样子,一个劲儿地劝着主子说“哎呀呀呀,陛下呀,您怎么吃了这么多呀?这样对身体可不好,赶紧起来活动活动吧!” “是啊陛下,刚才吃的急了些,老臣府上的美酒【天仙醉】您还没有品尝过呢?这酒可是酒中极品,不喝一壶实为人生一大憾事啊!”楚震山语出惊人道。 “哦?当真还有如此美酒吗?”提起美酒,赵泽贤又来了兴致,一脸兴奋地问道。 “陛下,奴婢刚才瞧见太平侯家的书房还有不少新鲜玩意儿,不如我们先去瞧瞧,缓一缓食儿再来品尝美酒吧!”吴喜顺不等楚震山说话,赶紧抢先道。 “……”楚震山原本想着等皇帝喝醉了,也就该去睡了,哪料这吴喜顺又扯出一个书房的事,心里那个气呀。 “那……先去书房瞧瞧?”赵泽贤原本酒虫已经被勾起,听了吴喜顺的话感觉先去活动活动也不错,毕竟刚才可是真的吃撑了,于是便转头向楚震山问道。 “陛下,请!”楚震山没有再多嘴,免得真惹了皇帝不高兴,反正他今天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 书房内。 赵泽贤一进门,就被眼前巨大方台迎面撞呆了。只见偌大的书房内,一个方台便占据了将近一半的位置,方台上黄的、绿的、蓝的各种山川河流的模样,高高低低起伏不平,弯弯曲曲延绵不绝,不少平缓地带还摆着缩小版的城池。 他武将出身,自是一眼就看出方台上面的可不是什么山水画,那些重要位置上分明插着许多三角形的小红旗,分明就是一幅缩小版的军事地图啊! “这里,莫不是宛城?”赵泽贤指着方台上其中一处靠边的地方疑问道。 “是的,陛下!”楚震山顺着赵泽贤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肯定地答道。 “这这这……此物叫做什么名字?”赵泽贤如愿得到想要的答案,顾不得已经吃撑的身体,几步走到方台前面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番,方才震惊地回头问道。 “陛下,此物名曰沙盘。是臣根据大兴国的疆域、地形、地貌、山川、河流、城池等分布情况,勾画于图纸之上,然后……”楚震山当即毫无顾忌地讲起了沙盘的来历,正说着突然看见皇帝举起右手,做了两次下压的动作,于是马上闭嘴。 “喜顺,你马上出去,守在书房门口,任何人等不得进入!”赵泽贤转头,一脸严肃地对着吴喜顺命令道。 “是,陛下!”吴喜顺躬身行礼,缓缓退出书房,然后带上了门。 “……然后是良才根据老臣的图纸,复刻出来的山河模样,老臣当时一看惊为天人,于是硬逼着良才给做出了这一幅完整的沙盘。”楚震山意识到皇帝对沙盘的重视程度,老实说道。 “……那你可知道,朕为什么第一眼就看到了宛城?”赵泽贤压住心中对楚良才其人的好奇,转而再次指着沙盘上宛城的方向问道。 “当然知道!陛下,老臣虽已解甲归田,但是对于大兴之敌可是一刻也不会忘记,而且当年大越皇帝姜文轩可就是从宛城逃到了乌哈草原的。”楚震山掷地有声地说道。 “好!好!好!震山呐,虽说我大兴已经安定了十余年,但宛城之外却从未平静过。正所谓居安而思危,朕虽已年老,但在临终前也要为毅恒扫平所有障碍。”赵泽贤语气坚定地说道。 “陛下万岁!”楚震山俯身跪地说道。 …… 皇帝赵泽贤与太平侯楚震山最后谈了些什么没人知道,只不过他们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已是深夜时分。 赵泽贤心情出奇的畅快,出得门来倒想起了楚震山说的那个美酒【天仙醉】自己还没有品尝过,正好先前吃饭涨肚的情况也缓解的差不多了,便随口说道“震山呐,朕忽然想尝尝你说的那个【天仙醉】!” “是,陛下!不过这【天仙醉】酒性甚烈,若辅之几碟爽口小菜,那当真是再好不过了。老臣马上去安排!”楚震山也是心情大好,说着赶紧唤来管家来福安排酒菜。 趁着这功夫,楚震山带着皇帝赵泽贤去参观了太平侯府的客房,因为担心皇帝不懂如何使用,还细心讲解了客房的功能和使用方法。 太平侯爷家的新奇玩意儿再一次颠覆了皇帝赵泽贤和大内总管吴喜顺的认知。 这是一间相当宽敞的套房,里外两个房间,房间里陈设简洁淡雅又不失格调,木床家具一应俱全,洗漱、如厕也是相当新奇。 “陛下!这不叫椅子,叫做沙发,这个小桌子呢就叫茶几了!” “这间小屋子叫做卫生间,里面的东西叫马桶,是出恭用的。您看,像我这样,方便完这么一拉绳儿,墙顶上水箱里的水就顺着管子流出来,把秽物冲走了……” “哦,对了,这个暗格里还有厕纸……” “果然神奇啊!”赵泽贤自恃身份,虽满眼新奇,却也简单地赞叹了一声。 丫鬟小翠儿将几样小菜和一壶酒送到客房时候,楚震山正陪着赵泽贤试了试木床,躺在那厚厚的垫子上睡觉,怎一个“爽”字了得。 “不错,今晚朕可以睡个好觉了。”赵德贤再次赞叹道。 “陛下,赶快来尝尝这陈酿的【天仙醉】吧。不瞒您说,老臣喝了一辈子酒,只有这【天仙醉】让人此生难忘,回味无穷啊!”楚震山看皇帝心情不错,适时邀请道。 …… “唔……啊……嗯……这酒果然是不同凡响啊”赵泽贤只当是寻常的酒水,猛喝一口之后,口腔反应也是一波三折,不过他到底是好酒之人,【天仙醉】的力道感觉果然甚烈,一口下去真是太够劲儿。 “陛下,还是吃点菜吧。不然很容易醉的!”楚震山陪着喝了一杯,连忙劝道。 “好!好!好!”赵泽贤果然心情大好,竟然听劝了。 …… 酒至半夜,楚震山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客房的门,穿过走廊回到堂屋后,他立时清醒了许多,脑子里不断萦绕着皇帝赵泽贤今夜无意中说过的那句话“朕若真要杀你,跑到茂州又如何?” 第5章 朕想多住几日你没意见吧 清晨,太平侯府。 原本以为喝了这【天仙醉】,起码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能醒,想不到老皇帝赵泽贤一早便酒醒了,而且丝毫没有感觉到身体不适,反倒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 起床后他亲自使用了一下所谓的马桶,果然非常神奇,索性蹲在卫生间研究了半天。 如此硕大又复杂的白瓷器物,当真是不可多得的稀罕货色,想不到竟是用来出恭的,不管是谁都会觉得不可思议吧。 慢悠悠地踱步到沙发边坐下,赵泽贤内心百感交集,于是对着倒茶的吴喜顺说“喜顺,太平侯府的这些稀奇之物,你以前可曾见过么?” “奴婢从未见过!”吴喜顺显得有些紧张和不安,但却言之凿凿地答道。 “嗯……如此说来,朕这一趟来还真是不虚此行,看来得多住些日子了。”一口香茶下去,回味无穷,赵泽贤眼中闪着明亮的光芒,自言自语地说道。 “是!”尽管心里很纳闷,从昨天晚上自家主子几次都让自己回避,这在以前可是稀奇事,但作为一个忠实的奴仆,吴喜顺非常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该说的不说,不该问的不问,听着就是了。 主仆两人正说着话呢,太平侯楚震山亲自端着一盘清粥小菜来到客居。 “陛下,昨夜可睡得还好?”楚震山将清粥小菜放到茶几上,一脸关心地问道。 “不错不错,睡得很舒服,说起来你那个【天仙醉】可真是好酒啊!嗯……朕想多住几日你没意见吧?”赵泽贤看似随意地说道。 “老臣不敢,陛下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楚震山神色微动,而后微笑着答道。 “好,那朕这几日便叨扰了。”赵泽贤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点头道。 “陛下能在寒舍多住几日是老臣的荣幸!”楚震山露出一脸微笑真诚地说了一句,只不过这诚意到底有几分就不得而知了。 虽然只是清粥小菜,老皇帝赵泽贤显示出了与昨天夜里完全不同的状态,几乎是一小口一小口,慢慢悠悠地吃了个精光。 待楚震山从茶几上抽出纸巾,赵泽贤因为昨夜见识过,已然没多少惊讶了,不慌不忙地擦了擦嘴,才摆出一个较为舒服的姿势同赵泽贤闲谈起来…… 日上三竿,太平侯府的院子里一阵响动。 不一会儿,一位头戴纶巾,眉宇间英气勃勃,嘴角微微上翘,身着青色长衫,腰挂白玉环佩,脚踏黑色短靴的少年,急匆匆走进客居。 一进门,少年便朝着赵泽贤坐着的方向,躬身行礼,朗声说道“侄孙楚良才,拜见皇帝爷爷!” 这匆匆赶回的少年正是躲在烟霞山多日不出的楚良才,昨夜收到自家爷爷传来的紧急消息,楚良才不敢怠慢,大清早便认真收拾了一番,匆匆赶回太平侯府面见老皇帝。 其实没有人看出,楚良才压根儿没有行跪礼,又或者看破而不说破罢了。 “好,这声皇帝爷爷叫的好!朕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还是十八年前,那时你尚在襁褓之中,转眼都长这么大了。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呐!”老皇帝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楚良才,略微打量了一下站在面前的少年,一脸慈祥地说道。 “谢皇帝爷爷夸奖!”楚良才谦逊地回了一句,这才缓缓露出一个微笑,乖乖地站在老皇帝赵泽贤面前,双眼炯炯有神,淡定如斯。 “嗯……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呀!那个……据说府上这些新鲜玩意儿都是你自己研究出来的?”赵泽贤先是望了一眼仪表堂堂的楚良才,然后抬起右手在客居里指了一下说道。 “是的,皇帝爷爷!侄孙自从十三岁那年在校场落马摔伤以后,我爷爷便不许我再踏入校场,养好伤以后,侄孙便迷上了这格物之术,好在我爷爷没有再过于管束,侄孙从此深迷此道,无法自拔……”楚良才一脸诚恳,说到最后竟是自己也不好意思起来。 好一位翩翩少年,说话口齿伶俐,表达滴水不漏,不骄不躁,十八岁的孩子能有如此心性,又是楚震山这老家伙视若生命的宝贝嫡孙,果然不是孬种。 只不过,现在尚且与这孩子仅仅一面之缘,许多事情还不好妄下定论。很难相信,太平侯楚震山昨夜所说的那一个个足以造福整个大兴王朝的神奇之物,居然是出自眼前这位小小少年郎,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此时,在赵泽贤这位帝王的眼中,楚良才就像一颗蒙尘的明珠,是他一时兴起转道茂州偶遇的福报,他想要问询、想要了解、想要探寻的太多,但表面上却装的风轻云淡。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啊。 “孩子,你爷爷做得对。凡事不可强求,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是人生大忌,有的时候另辟蹊径往往能够获得意料之外的惊喜。你这不就是个典型的例子嘛!”赵泽贤一脸和气,语重心长的说道。 “谢皇帝爷爷夸奖!”楚良才双手抱拳,不卑不亢地说道。 “哈哈哈哈,别那么拘束孩子!在这里你是主,朕才是客哦。昨夜朕来到这太平侯府,听你爷爷介绍了一下这些稀奇之物的,但具体怎么回事他可说不上来。怎么样?你给亲自给爷爷讲一讲吧?”赵泽贤说着,一脸期待地望向楚良才。 “没问题!皇帝爷爷请跟我来。”楚良才躬身行礼后,首先便走向了卫生间。 …… 冗长的介绍持续了大半天,为了让老皇帝能够听明白,楚良才可谓讲的一个深入浅出,从马桶到玻璃镜子、床垫、沙发……等等物件都挨着讲解了一番,不仅讲它们的使用功能,还会讲它们制造的基本原理,把三个老头子(吴大总管也荣领老头子称号)听的那叫一个如痴如醉,差点连午饭都忘了吃了。 当然,午饭比之昨夜的晚饭要逊色了不少,但是因为各种看不见的佐料加持,还是把二老一小吃了个满嘴流油,吴大总管继续看着干着急。 到了下午,楚良才索性领着老皇帝几个在厢房打起了麻将。由于打麻将需要四个人才能凑一桌,吴大总管总算派上了用场,被安排上桌,把这位老奴婢感动的眼泪都下来了。 结果自不必说,第一次打麻将的老皇帝赵泽贤和大总管吴喜顺刚开始还显得有些生疏呢,三把过后便轻车熟路起来,玩儿的那叫一个上瘾。 直到此时,老皇帝赵泽贤方才从楚良才脸上看到一丝少年心性。因为他打麻将可是不会让人的,而且还强烈要求玩银子带赌注,老侯爷楚震山朝他使了好几次眼色,他都装作没看见。 不过赵泽贤倒是一脸的满不在乎。开玩笑,大兴王朝都是人家的,他会在乎那点银子么? 只可怜吴大总管就没有大么大方了,因为四个人里就属他输的最多,还要硬着头皮挤出继续玩,皇帝没尽兴呢,他只有奉陪到底。 第6章 朕把公主许给你为妻可好 一场麻将打到了大半夜,输的最惨的人是吴喜顺吴大总管,差点儿连底裤都输没了。 好在太平侯楚震山深谙人情世故,私下里早就悄悄把老吴输掉的银子全给补上了,可没等他高兴多久,又一桩事情搞得他险些抹脖子上吊。 一夜过后,老皇帝赵泽贤再一次无情地把吴喜顺抛弃了。呜呼哀哉! 他是谁?他是大内总管吴喜顺,是当今皇帝陛下的贴身奴婢,没想到就这么被自己的主子三番五次地抛弃。 吴喜顺哭的是死去活来,就差要撞墙寻短见了,可惜眼下留在身边劝慰的,就只剩下太平侯府的老管家来福,自己的主子早就随着楚家爷孙出门而去,这会儿竟是连脚步声都听不见了。 “吴大人,您别哭了。陛下和我家侯爷已经走了!”来福仍旧不厌其烦地劝解着。 “啊……哦!”吴喜顺声音忽然间就那么戛然而止,直起身转头回客居去了,丝毫不见拖泥带水。 “……”留下老管家来福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 朝阳明媚,远眺烟霞山如同一个神秘的少女,在云雾缭绕中半掩着面容。 平缓的道路上,两个老头子在一位俊朗少年的带领下,有说有笑,缓缓烟霞山脚下。 山口有一巨石,刻着烟霞山三个飘逸的大字。 辛晨、戴谢两兄弟虽略显紧张,但却早已经恭候在山口,见到来人连忙躬身行礼后,邀三人登上一辆颇为别致的马车。 这马车装有四个车轮,个个小巧精致,不似传统马车轮子那般粗犷高大,从两侧上车,前后各设有一条软凳供人乘坐,造型简单却给人一种惊艳绝绝的美感。 辛晨驾车,老皇帝和太平侯居于前座,楚良才自觉坐到了后座,戴谢骑着一匹健壮的枣红马跟在马车后面护卫。 一坐上去,四面风光尽收眼底,原本以为要上山的路,竟从巨石一侧绕道而行,稍后通过一条长长的绿树掩映的弯道过去,赫然转进了山谷。 这烟霞山内,果然另有乾坤。 入得谷来,迎面竖着一座造型古朴的牌坊,上书通幽谷三字,较之山口的烟霞山,字体如出一辙,亦不知道是哪位圣贤所书。 先前被参天古树掩映的道路此时豁然开朗,方才稍显颠簸的道路恍惚间亦变得四平八稳。抬眼望去,仿佛活生生走进了人间仙境 ,令人目不暇接、心旷神怡…… 曲径通幽,马车沿着不知名的灰色路面缓缓绕过花团锦簇的溪岸,跨过一座石桥,再穿过一片长长的梯田后,方才来到一片翠竹掩映的建筑群。 烟霞山群山环抱,山上林深树密,山顶云雾缭绕,山涧层层叠叠,流水潺潺。似是被人用颜料涂满了整片世界。 赵泽贤的内心震颤无比,身为一代帝王,他见识广博自不用说,想不到竟在小小茂州见到如此美不胜收的风景。不,风景倒在其次,长在梯田里的那一片片红色的、黄色的、绿色的、青色的各种植被,才他心中血脉升腾的希望。 马车缓缓停住,赵泽贤迫不及待地下了马车,没有急着走进眼前这座幽静古朴的无忧庄园,而是大步走到路边,回望着周围层层叠叠的梯田,久久凝神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老皇帝赵泽贤突然回过头对着一脸平静的楚良才说“良才,朕把来仪公主许给你为妻可好?” 老皇帝的这句话非同小可,楚良才一时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身旁的太平侯楚震山虽没有亲眼见过来仪公主,但也吓得大惊失色。 要是大内总管吴喜顺在这里的话,一定会被皇帝赵泽贤的提议震惊,那可是大名鼎鼎的来仪公主啊! 当今皇帝陛下赵泽贤,四十三岁方才生的一个女儿,取名羽桐,冠以来仪公主称号,历来被视为皇家绝对的掌上明珠,在宫里简直比太子赵毅恒还要吃香,只因赵氏皇族皇子十数位,唯来仪公主一个女子而已。 现在,此时此刻,皇帝陛下说的居然还不是入宫当驸马,而是许?这岂是震惊二字能够形容得了的。 “是许,不是让你入宫当驸马哦!”见楚良才没有什么反应,皇帝赵泽贤有意无意地朝楚震山看了一眼,重重地说道。 “老臣叩谢陛下隆恩!”反应过来的太平侯楚震山顿时一脸狂喜,慌忙俯身跪下来磕头谢恩。 “呃……陛下,这个……恐怕有些不妥吧!”楚良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忙在楚震山身边跪立而下,言辞闪烁地说道。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何不妥?莫非你爷爷已经给你定了亲不成?”赵泽贤闻言眉头一皱,一脸不解地说道。 “陛下,请听侄孙一言。这不妥之处原因有二,一则我爷爷前些日子才允了陈淮安陈老将军家的孙女与我相亲,二则来仪公主身份高贵,侄孙自知绝非良配,况且如此一来岂不乱了辈分。”楚良才心下没什么好的办法,只得挑着问题解释道。 “震山,当真如此么?”赵泽贤有些脸色不悦地对着楚震山问道。 “呃,陛下……老臣与淮安之前的确写过书信有意结亲,不过尚未见过面商谈此事,作不得数的。”楚震山跪的笔直,言语不安地说道。 “那不就行了!陈淮安,哼!朕量他也不敢跟朕的来仪公主相争。至于辈分嘛,朕说无妨便是无妨,况且朕的羽桐今年年芳十七,比你还小一岁,有何不可?”赵泽贤有些霸道地指着楚良才说道。 “……陛下!侄孙如今年龄尚小,暂时还不想结婚。”眼看事情要朝着失控的方向发展下去,楚良才不得已硬着头皮说道。 眼前的空气在凝结,刚才还面脸堆笑的帝王顷刻间面如寒霜,冷厉的眼神似乎想要看穿那个坚毅的少年一般。 “你到底是看不上朕的来仪公主,还是真的不想结婚?”赵泽贤咬着牙,仿佛受了莫大的侮辱,一脸威严地问道。 “不想结婚!”这一次,楚良才没有丝毫犹豫,人虽跪着,但感觉浑身上下透出一股难以名状的气势。 “……好……好……好,那这件事情以后再说吧!”皇帝赵泽贤沉默半晌,破天荒地丢下这么一句话,甩一甩衣袖,转身朝着无忧庄园踱步而去。 大兴王朝一代帝王赵泽贤,居然对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妥协了,吓得跪在一旁的太平侯楚震山险些瘫倒在地,一脸无奈地望着自己的孙子,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抬起颤抖的手指,声音沙哑地说道“你呀!”。 然而,老皇帝赵泽贤一时妥协是真,心里到底有没有放弃,谁也不知道。 第7章 你想要什么 无忧庄园,座落在烟霞山通幽谷山腹中的一片翠竹林中。 此刻,原本怒气冲冲的皇帝赵泽贤倒像没事人一样,老神在在地坐在厅堂的沙发上,手里端着戴谢送来的一盏香茶,悠哉悠哉地品尝着。 事实上,他刚才的所作所为并非一时兴起,但也不是全然没有试探的成分,想不到这一探,竟是令他心情大好,因为他从一个十八岁上年的眼睛里看到了坚毅、看到了清澈、看到了一种宠辱不惊的淡然。 一个人想要什么,眼睛里的欲望是藏不住的,楚良才想要什么赵泽贤没有看到,但赵泽贤想要什么,他相信楚良才看到了,并且丝毫没有震惊和在意。 那么好吧,一报还一报。赵泽贤相信,神迹一般出现的楚良才绝对是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才有可能为他所用的,这一点自他登上皇帝之位以后便深有感悟,那种得不到即杀掉的人才是真正的目光短浅之辈。 “羽桐还是朕的心头肉呢,臭小子够不识抬举的……”赵泽贤一边气愤地想着,一边自言自语。 不一会儿,太平侯楚震山独自一人走进厅堂,见到皇帝赵泽贤再次跪倒,语气诚恳地说道“陛下,念在良才年幼无知,请陛下将所有罪责降于老臣!” “降罪?何来降罪一说?震山兄你是不是老糊涂了?朕怎么会跟一个小孩子一般见识呢,刚才不过是一时之念,既然他不愿意,朕也不能勉强不是?”赵泽贤似是毫不在意地说道。 “呃……那这……唉!”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楚震山只得一声叹息。 “那小子呢?不会还在外面跪着呢吧?”赵泽贤没有看到楚良才一起进来,因此问道。 “哦,没有没有,他说要去准备一下,一会儿给您做一顿前所未有的的大餐,欢迎您来到烟霞山。”楚震山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闻的失落,连忙解释道。 “震山兄,良才真的是你的亲孙子吗?”赵泽贤有些玩味地问道。 “如假包换啊陛下!”楚震山还没反应过来,急忙说道。 “这十八岁按说也到了娶亲的年龄了吧?你就不急?”赵泽贤问道。 “谁说不急,怎能不急呢陛下,老臣如今年势已高,膝下至今……”楚震山说着,竟是轻声啜泣起来。 “好了好了,朕你看你也是老糊涂了,你看看这烟霞山,哪里有一点点女子气息,他不要你也就放任自流啊?”赵泽贤安慰两句,不免指责道。 “呃……臣是老糊涂了!”楚震山眼睛一亮,连忙点头道。 …… 楚良才来到厅堂的时候,仿佛之前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 厅堂里有专门的餐厅,他指挥着家仆们将一盘盘蔬菜和肉食摆放在餐桌上,随后另外两名家仆抬着一口造型怪异的铜锅放在餐桌的正中间,再有一名家仆送来燃烧的火红的木炭,楚良才用铁钳夹着小心翼翼地放进中间的孔洞,这便是今日的午餐,火锅。 这火锅形似宝塔,放置好木炭以后,上面一层倒上奶白的鸡汤,下边一层则是红彤彤的红油汤底,闻之飘香四溢,诱人至极。 火锅的吃法是楚良才最近才开发出来的,重要的是这红油汤底,那是他使用了诸多新培育出来的蔬菜和调味料,才大致鼓捣出了能够比拟“前世”的火锅。 老皇帝赵泽贤和太平侯楚震山自然是被火锅的香味吸引,自动放下手中的茶杯,迫不及待地来到餐桌前,看着桌上逐渐沸腾的火锅,早就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 楚良才也没有拿捏,而是拿起筷子,夹了一片薄如蝉翼的羊肉片放进红锅里,数着数涮了几下,拿出来放到碗里一口吃掉。 不用说,两位老吃货有样学样,几番动作下来已经深得火锅之精髓,吃的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好在不断有家仆送上切好的肉片和各类的新鲜蔬菜,老皇帝赵泽贤才不至于独霸火锅,一会儿尝尝红汤锅,一会儿尝尝鸡汤锅,蔬菜肉食通通吃个遍,吃的满头大汗、红光满面、毫无王者形象也不在意了…… 吃完饭,三个人实在撑得有些走不动道了,正好挪步到隔壁的茶室小憩片刻,仿佛吃这一顿饭倒成了一场灾难。 楚震山似是真的年纪大了,不一会儿竟在茶室的躺椅上睡着了,呼噜声震天的响。为免尴尬,楚良才主动邀请不曾睡着的皇帝赵泽贤到室外去散步消食。 二人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来到外面的梯田,田里的庄稼正茁壮成长着,皇帝随口而问楚良才自然张口即答,这一去就是一个下午不见踪影。 从旱田到水田,从玉米地走到高粱地,从小麦看到水稻、大豆、芝麻、花生……田里的庄稼五彩缤纷,每一株都能说上半天。 一老一少,就那么轻松自然地穿梭在一层一层的梯田里,一个不厌其烦地讲,一个兴致勃勃地听。这一刻,他们似乎忘记了时间,讲到好笑的地方,整个山涧都能听到两个人爽朗的笑声。 金乌不知几时去,暮色徐徐落人间。 从蔬菜基地出来的时候,赵泽贤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这当然缘于他这一个下午的所见所闻、所感所触。倘若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那将给自己所在的这个世界,这个自己含辛茹苦十八年建立的大兴王朝带来何等的繁荣与富足? 他回望身后的一片片梯田,一切真真切切就在眼前。转过头再看那年轻俊朗的少年,嘴角微翘,神情自若。 这一刻,他忽然语气坚定地对着面前的少年说“良才,你想要什么?除了朕的皇帝宝座,你想要什么朕都给你!” “……我吗?陛下说笑了!其实……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想要现在这般安逸自由的生活,除此之外别无它求。”楚良才想了一下,不假思索地说道。 “糊涂!你以为你现在的安逸和自由是你什么也不做就能得到的吗?那是朕和你爷爷他们这些老兄弟们抛家舍业,浴血奋战,出生入死多少年方才换来的太平盛世。你,堂堂七尺男儿,却整天只想着躺在祖宗的余荫下享受安逸和自由,不思精忠报国,朕都替你感觉到脸红!”赵泽贤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楚良才陷入沉默,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怎么?朕有说错吗?”赵泽贤看着眼前少年沉默不语更是来气,几乎是咆哮着说道。 “……那请问陛下!你想要什么?”楚良才思虑再三后,定定语气反问道。 “朕要的是四海升平,国泰民安。”赵泽贤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这个恐怕我做不到!”楚良才叹了口气说道。 “江山社稷当然需要举国之力去创造,而你有的却是朕求之不得的,所以朕要你把这烟霞山漫山遍野的奇种撒遍朕的万里江山!”赵泽贤豪气干云地说 “我……”楚良才一时语塞。 “你放心!朕不想多问,也不会多说,尽管保留你心底的秘密。对朕来说,你就是天降祥瑞,把你懂得都给朕变成现实,如果到那一天朕还活着,如果到那一天我赵氏皇族碌碌无为,那朕就把这大兴江山拱手让给你!如何?”赵泽贤双眼微红,语不惊人誓不休。 有那么一瞬间,楚良才差一点就要相信了。然而,前世历史书当中那么多帝王的嘴脸历历在目。 这一世,他想要的是改变世界,让现代文明重见天日,可那个平等自由的文明里没有家天下的帝王,你又怎能相信一个封建帝王的承诺? 继续低调下去吧,楚良才!在没有真正变得强大起来之前,你只能是一个向往安逸和自由的少年……